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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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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30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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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看完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于雷译本),该书号称日本文学中的‘才子书 ’之一 ,不禁让我想起钱钟书先生的《围城》,那也是我国的一部‘才子书’,两者相同的有着悲凉和愤郁,谐趣和智性。忽然间拾起重读笑傲的念头,金庸先生的这部作品是否算得上是一部‘才子书’呢。

  手中的笑傲是明河社的袖珍本,共有八本。想起不记得是谁(倪匡?)在一次金评中曾讽刺过这套书,这倒是枉费编辑的一番心血了。该套书封面印刷十分精良,配画古意盎然,以第一本的一箫一琴一酒坛和第四本的清心普善咒最好,特别那个酒坛更有神韵 ,隐隐有株不知名的绿色的植物( 是五毒教毒草?),令狐冲果然如此的惊人酒量。不过仔细看去,抚琴的手竟有六根手指,确是好笑,真的有六指琴魔?每本扉页还有一枚印章,不过两本间重复,大概是原来四本套装就照样借了过来。故实际上只有四款,但已是赏心悦目了。以第七八本的那枚朱文印‘吾亦澹荡人’最好,衬托了令狐冲的性格。此枚印布字构成巧妙,刀法厚重,如果编辑在封底不是套上‘金庸作品集’的印章,而改作金庸手书的‘笑傲江湖’的侧款,那就实在完美了。虽然如此,这套书外观已是如此匠心,值得收藏。

  话题说远了,看回笑傲江湖
第一部
  一开场,‘和风蕙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烂漫季节’。福州我去过,那年恰好就是四月份,准备转道去武夷山,对福州没流下太深的印象。不过那儿郊区新建的民居却是颇有特色,几乎都是窄长的构建,下层做商铺(车房?),上层起居用,实在让人费解的是为什么不是方正的布局。福州市街边绿化还不错,但花就很少见了,倒是感觉热浪已慢慢袭来。

  林平之虽然养尊处优,但为人傲气,性格倔强,正义感也算分明,可惜后来惨遭巨变,复仇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他没有想到他是这场欲望斗争的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他知道、醒悟,然后自宫,命运果真要如此选择?金庸没让他最后能面对岳不群,而是在梅庄终老,林平之能不能做到。

  在福州时,福州人的方言(应是属闽南语系)很难听得懂,他们许多人讲普通话也是听得断断续续。林平之能讲流利的官话不奇怪,那余贾俩人一口四川土语,青城山在成都附近,讲的应是成都话。我自己是半个成都人,听当地的土话也感到吃力,林平之倒能理解,也算是有语言方面的天份了。

  余沧海手段毒辣,一开始就是打着名门正派的坏人。岳不群处心积虑,深思慎谋,余矮子已是输了一招。林平之才出狼群,又入虎口,跑去衡山复仇,君子剑也估不到有这收获。

  小茶铺里,莫大先生露的那一手,让人惊慕不已。一直很喜欢莫大这个人物的描写,神龙不见其尾,配合他的那种抑郁和咿咿呀呀的胡琴小曲,更倍觉中苍凉的味道,别是一番境界。‘琴中藏剑,剑发琴音’,不用说莫大的武功走的是较诡异的路子。却是他的胡琴被刘正风评为‘一味凄苦’,这样的音乐可能少了含蓄低沉,但这更接近市井文化,更‘俗’一点,更贴近现实。所以莫大很能忍耐,知道侍机而动,有这样的朋友,他帮助了你,你可能还不知道。林平之如果能拜他为师,也许命运就此而另有一番天地吧。

  莫大的音乐的‘俗’,也许是和他用胡琴(既是二胡)有关,弹奏表达的范围可能窄了点。但金庸着实给了他好几次的表演机会,有具体内容的就有两次。一次是在茶铺里,莫大还加以伴唱,什么曲牌名无从考究,但唱词却透着一股悲壮的意味:‘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第二回)。莫大可能预感到衡山城内那将来的风雨,人才凋零的衡山派面临着血溅金沙滩的命运,也露出他已抱着一死的心志。另一次是在令狐冲成亲的晚上,拉的是《凤求凰》,我很怀疑这首曲子用胡琴演奏的可听性,而且曲意和令狐冲盈盈之间的关系也不相及,盈盈虽有卓文君之心,令狐冲却无司马相如之意。

  令狐冲出场的描写充分显示出金庸的写作功力。在先前天龙的慕容复中已经有过精彩的表现,这一次却是更上一层楼。先后用了许多种手法,如侧描、倒叙、对比、暗述等等来铺垫接引,让读者对令狐冲的印象随着众人的对话、思想、见闻,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疑云满布、时雷雨交加,一层层、一步步把令狐冲侠勇仁义又不拘小节的性格深深的刻在读者的心中,真如诸葛孔明七擒孟获,让人目瞪口呆,折服不已。

  金庸写一些配角乃至只有一次出场机会的人物也是颇具心思,仔细施为,茶铺中有两个人就给我很深的印象。一个是茶博士,最有趣的是他的‘哈、哈’声,衡阳那一带的人说湖南话是不是这样就不得而知了,倒是晚上边看着书时,正边听着收音机,有一个女孩子,大概是DJ吧,正说着最近流行的欧美音乐。广州话往往有些尾音节拖得很长,这个女孩特别严重,结尾的那个虚拟气的长音,十句中八句带着,还加上句中必有的‘恩’的停顿音。我正看到茶博士的回话,听到这女孩的广播,真是忍俊不住,大笑起来,这两个人倒是相应成趣。

  另一个卖馄饨的何三七,怪名怪人,完全没有平时心目中大侠的影子。其实人于世间,本自平凡,却总是忍不住要追求有些自己力不所及的东西;有着一颗自甘淡泊心的人,反而被人们理解为不可思议,也许人生本就是矛盾体的结合吧。

  不但人物刻画,言语对话、心中思衬等金庸也是用笔认真,前后呼应。这次又让我看到了一个佳例。林平之混进刘府坐下,听到天门叫喝令狐冲,他心想:“他们又在找令狐冲啦。这个令狐老儿,闯下的乱子也真不少。”(第三回)。一个‘啦’字,一词‘老儿’,既有说话的节奏感,又与林平之对令狐冲初始印象吻合,就如同读者自己所说出来一般,的确让人看了会心的一笑。

  余沧海在刘府中活脱脱一副奸诈小人的嘴脸,他的先后受挫,对比他在先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大快人心。曲非烟的那幅乌龟画,贴的巧妙,看的精彩,忍不住为她叫好。

  仪琳一长段的回忆,写得生动谐趣,把令狐冲、田伯光两人的形象刻画得跃然纸上,又是金庸小说中能再三回味的经典章节。记得还是读高中时,我们那儿正流行遍地都在卖小报,武打的、言情的当然还有色情的,后来掀起的反对精神文明污染的运动,就是有针对这些东西的,相信经历过的人都有很深刻的印象。我后面桌那小子最喜欢看武打小说,不但看,还自己写,甚至画,把全班的人都套了进去,在同级里还曾轰动了一阵,我看的第一本武打小说《萍踪侠影》就是他借的。那次放学,他在操场上塞给我一张小报,说是精彩绝伦的武打小说。回家后偷偷地一看,竟被深深吸引住了,那张报纸上节录的就是从仪琳这一段开始一直到令狐冲学完独孤九剑。那时的第一反应是真的,真的写得太好了。

  在保持着笑意和惊叹的同时,刘府中揭开了层层的迷雾,令狐冲终于登场亮相,却是被安排在妓院里与我们见面,这是金庸考验他的机智和展现他的情性的一着妙棋。令狐冲面对余沧海的利剑和责问,坦然地“哈哈一笑,道:‘这叫做明知故问。在妓院之中,还干甚么来着?’”(第五回)。金庸写令狐冲这个人物的动机和思路得到了又一次见证,清者自清,人内心的道德准则是怎样远远比那些虚伪的社会规范来得高尚。

  林平之到这都还是大好青年,那股傲气仍然支撑着他的生命。木老妖给他上了第二课,又让他知道人世间那种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林平之即将面对依次对他打击最深,彻底改变自我命运信念的经历。再对照令狐冲就可以看到自身人性人生观念受到挑战时,我们如何选择自己应走的道路。

  仪琳为情所困,不能自己,真正的原因是在她的身上,有缘无份只能说是感情上的问题。仪琳意识不到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那种‘全身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辉’(第五回)的内心,因为这是自然流露不会有丝毫做作的。她和令狐冲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她喜欢令狐冲只是男女之间情窦初开和对令狐冲高尚情操的欣赏,但她献身宗教的欲望却远远大于这些东西,所以后来她能够正视她和令狐冲之间的问题,苦痛中更加深了对佛祖的虔诚。金庸写仪琳写得实在太完美了,此物只应天上有,因而也就成了书中的一点瑕疵。第一二本扉页上的那枚朱文印‘白衣大士门下’,刀法简练明快,有一种纯净之感,算是衬题。

  看完第一本(前五回),两个老问题又开始围绕着我。一个是令狐冲有没有受到教育的问题,令狐冲曾对仪琳说过:“没有,我甚么书都不读”(第五回)。自少年就被君子剑收养的令狐冲真的除了练武之外就没有读过书?他的品格可以说是天性,处世为人可以说是华山门规和自我道德观的结果,但果真一本书都没读过?没有受到系统的教育不奇怪,但应有的一点基础教育也没有?事实是后来很多章节中,他的许多行事表现和言语行为很不象他自己说的甚么书都不读的样子,这是一个疑点。

  另一个是到底令狐冲表现出来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在现实中他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记得这是许多人讨论,争辩甚至不喜欢令狐冲的原因,说令狐冲有点‘小君子剑’的味道,我也曾为这事为令狐冲辩护过。令狐冲是不是做作?虚假虚为?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甚至人性?不禁想起了康德的那句名言: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那就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第二部
  刘正风金盆洗手不成,全家惨遭杀戮,这和后来黑木崖上童百熊被捉没什么分别,所谓正邪、好坏的嘴脸竟是如此的雷同。我们的心中的是非观点又一次受到冲击,这里带出的实在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人到底应该怎样活着?人到底应该怎样做人?这种观念在金庸的后期几部小说中成了一个主旋律,笑傲中更加集中体现出来。

  一直很难理解曲洋。和向问天相比,有点置疑金庸力图用这个人物表现的琴声知心的观点。曲洋看见因他而引发刘正风一门的惨剧时,他后来用了怕‘伤了和气’‘立下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第六回)来解释不出手的原因,那些无辜的男女老幼的横死似乎是应该的!这完全不符合刘正风以他为‘肝胆相照’的话,这个人简直根本邪性未改,这是笑傲中一个很牵强的描写。

  莫大杀费彬,写的诡异,看的紧张,只恨金庸不让莫大早点出手,救下可爱的小姑娘曲非烟。

  曲洋连盗二十九座坟墓,终于在蔡邕的墓中寻到《广陵散》琴谱,固然是匪夷所思的奇想,但金庸为什么一定要写笑傲江湖曲是脱胎于《广陵散》呢?

  据乐书记载,《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是东汉末年流行于广陵地区(既今天的扬州)的民间乐曲,分上下两阕,上阕抒畅游之乐,充满欢愉;下阕则凄婉伤感。后世琴家推测此曲即《琴操》所记的《聂政刺韩王曲》,谓‘其声忿怒躁急’。现在的《广陵散》最早见于《神奇秘谱》,称为隋宫所藏,后流传于民间,全曲分为五部四十五段,是比较长的一部古曲。令狐冲第一次听到笑傲江湖曲时的感觉是:“只听得血脉贲张”,接着又“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第七回)。这和《广陵散》的表现意境还是较相吻合的。

  聂政刺杀韩相侠累后,毁容自杀的故事在司马迁的《刺客列传》中有很精彩的描写。聂政只是因为严仲子的知交之恩,不惜倾身相报,而其姐聂荧更是不畏强势,以死哭尸,以显聂政之名。那种恩怨分明的作为,是司马迁文中极力赞赏的。令狐冲在性格上不能不说有那么一点聂政的影子。

  但似乎金庸的重点不在这里。第七回里他用了很长一段话来讲解为何《广陵散》如此出名,并借曲洋口说出很敬佩嵇康。嵇康是魏晋时期著名的学者,也是‘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思想出于老庄道家,由于对当时的政治上的不满和失望,他聚隐清谈,不顾世事,鄙视礼法,追求老庄的那种‘小国寡民’的社会理想。金庸在这里写他应是含有深意的,笑傲江湖到底意味着什么?“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这种浪漫的理想延续着中国传统文化人几千年的梦,金庸在这方面应是有很深的体会的,反应在笑傲江湖中极大可能有这个意思。

  令狐冲一个人听到了林震南夫妇的最后遗言,为他以后被人曲解留下了隐患,也更加利于金庸用很长的对比手法深入探讨,描写各人对令狐冲的看法中表现出来的心理变化。

  回到华山,令狐冲和岳灵珊感情发展成了故事的主线,基本上是金庸写情的水准之笔,没有什么突出的。令狐冲落花有意,不怨不悔;岳灵珊流水无情,敬重有加,人世爱恨本应如此。

  令狐冲上了思过崖,见到风清扬的刻字,引发一串正邪好坏间的胡思乱想。金庸故意写了这一段想法,和后来令狐冲面对正邪观念已经模糊不清,完全靠着自我的良知的判断决定成了鲜明的对比。总觉得金庸这样描写令狐冲的性格思想上的双重性才更加使这个人物有血有肉,更贴近现实。

  风清扬是风字派,岳不群是不字派,后面出来的他的同门也是不字居中,宁中则开始是一个例外。到了令狐冲这一辈,就好象没有这些讲究了。很奇怪岳不群在这个问题如此开通,对比其他门派却不是这样写的。

  令狐冲有意无意间弹走‘碧水剑’,追悔“再也难以取回,今次当真铸成大错了”(第八回)。其实林平之入门华山已是大错铸成,令狐冲注定难以再博岳灵珊芳心一顾。人虽在,剑已去,此情已待成追忆!

  在石洞中的武功成了后来岳不群嵩山计赚左冷禅的法宝之一,这恐怕是魔教十长老怎么也估计不到的。他们诅咒五岳派卑鄙手段,无耻下流,岳不群自然是全盘收下了,说不出的大大受益。

  田伯光被逼上崖捉拿令狐冲 ,携带汾酒两坛作手信 ,说:“天下名酒,北为汾酒,南为绍酒”(第九回)。笑傲一书中关于中国酒文化的叙解实在不少,有些还十分详细,后来更有琴棋书画等的精心描述。可以看出金庸在笑傲中刻意着墨的一个主题,这是他以往的小说中没有的,就是中国传统的文化欣赏。这是不是和先前表述的《广陵散》寓意有必然的联系呢?因为中国历来的读书人除了成就功名,闭隐山林外,这些方面的玩赏、娱乐是夹杂其中,必不可少的。

  绍酒就是加饭酒,又称黄酒,据说对身体有益,温热后加些许话梅的喝法可能是最为流行的。不过我个人不很喜欢这种酒,喝一点点,就容易上头,味道也少了白酒那种醇香的享受。在上海读书时,见到上海人多是用来作为菜肴的佐料,也不见真的是席中必备。南为绍酒,怕是有负此名,大概金庸家乡中是这样的传闻吧。

  “田伯光脸上一红,随即宁定”(第九回),‘淫贼恶棍’田伯光也会面红?从现代科学来讲,脸红是一种心理上下意识的反射,原因可以是很多种,但至少说明这个人还是有羞耻心的,也就是良知未泯,田伯光被写成一个假坏人,脸红就不足为奇了。有趣的是岳不群,在木高峰讥讽他对辟邪剑谱眼红时,他“突然之间,脸上布满紫气。”(第五回)这个真小人发怒好,说谎好,使小手段好,立即一运功,脸变为紫色,人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在脸红了,这到是一个非常好的掩饰,‘紫霞神功’值得向这类人推荐。

  不小心看到金庸的一个笔误。令狐冲第一次见到风清扬的刻字时,寻思:“是了,我祖师爷是‘风’字辈,这位风前辈是我的太师伯或是师叔。”(第八回)田伯光提到风清扬的名字时,令狐冲又再次寻思:“‘风清扬’的名字中有个‘清’字,那是比师傅‘不’字辈高了一辈的人物”(第九回)。到底是‘风’字辈还是‘清’字辈?中国人传统应为‘清’字辈,但后来在梅庄向问天替令狐冲改名,第一个字是用的‘风’字,并说是风清扬的师弟,向问天久历江湖,应熟知华山派的辈分,所以‘风’字辈可能更为准确。

  独孤九剑讲求以无招胜有招,又讲求活、变,这是道家理论中的精要。从这个理论衍化出来的武功,被写的天下无敌,以至令狐冲必须要拿剑才能发挥功效,不然金庸难圆其说,这书也就没什么好看啦。这决不是一种巧合,笑傲中反映出来的主题意境全与道家有关,正如天龙是笼罩在佛教因果循环的思想下一样。而且笑傲中通过岳不群师徒似乎还透着一种崇道讥儒的味道,却不知是金庸无心之作还是刻意而为了。

  桃谷六仙出场,这六个滑稽角色经常胡说八道,奇谈怪论,让人看了捧腹大笑。诙谐的写作手法是文学创作中最难的其中一种,要想写的不愠不火,恰倒好处,不媚俗,不夸大,非有过人的写作功力不可。金庸写这六个人看似废话连篇,实则却是一字也不觉多余,处处将情节气氛衬托得有声有色,尤其在后来的嵩山大会对左冷禅一段中,精彩绝伦,有点中国传统群口相声的影子。抨击金庸小说的人实在要看一看这段文字及情节上的写作技巧再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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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0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
  二十五年前的剑气宗夺权一役,风清扬被用计支走,剑宗受逼下山,气宗固是使诈,原因却是那无聊之及的正统之争。剑气两宗却不会想到练气好,练剑好,都是华山派的武功,都可以将华山派发扬光大,反而这样想是更加的邪魔外道。所以先来个内斗了结,大家自残手足而快哉。呜呼!

  令狐冲和鲁连荣的一番对话是金庸小说中将俗语文字化加工的巧妙体现。鲁连荣“指着华山派弟子喝道:‘刚才说话的是那一只畜生?’华山群弟子默然不语。鲁连荣又骂:‘他妈的,刚才说话的是那一只畜生?’令狐冲笑道:‘刚才是你自己在说话,我怎知是甚么畜生?’(第十回)”。金庸在小说中不乏这种生动,智趣的对话,后来韦小宝更将之发扬光大,青胜于蓝了。

  重伤之余的令狐冲将林震南的遗言转告林平之,他怎会想到林平之已经开始对他有了怀疑。林平之上了华山后除了与岳灵珊的一段经历外,其他没有讲述,但他的性格开始向‘小君子剑’的过度却是慢慢地在体现了。

  不戒大师怕老婆一节,脱胎于鲁智深的痕迹明显,还夹杂着李逵的一点影子。不过这位胖和尚实在是一个漫画式人物,不合常人所思。仪琳有这样的父亲似乎透着一种合衬,田伯光也只有他才能乖乖地不敢出声,他们在一起简直是一笔糊涂帐。跟桃谷六仙是活宝一双,不相伯仲。

  陆大有的死和紫霞秘籍的丢失,令狐冲开始和岳不群夫妇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令狐冲失去至交,小师妹移情别恋,师父疑心机心满腹,他走上了一条对他人生信仰最受考验的茫茫孤独路。

  看书间歇,总爱站在平台上远眺白云山的夜色,黑暗中只能隐隐地看到一两处微亮的灯光。只有此时,山峦模糊中才透着阵阵秋天的凉意,原来转眼中秋快到了。每天看着月亮慢慢的由缺渐盈,想家的感觉愈发的浓烈,月色似照归人路,秋风轻应游子声。破庙中的令狐冲心乱不已,茫然一种没有了家的感觉,郁郁不欢的这个心结如流水斩不断,似寒风挥不去,左右了他后来很多举动行为。那晚下雨不见月亮,但这愁苦却一样的凝重。

  破庙退敌一节是笑傲中的一段不须描写的情节,独孤九剑在这儿的神话色彩似乎比化功大法还难让人接受。体弱无力、奄奄一息的令狐冲一剑定江山,是为了在这里体现这门武功的威力?还是为了让岳不群加深对令狐冲的猜忌?亦或想把故事气氛写得更曲折诡异?但似乎没有这些必要,不明白金庸删改笑傲时为什么保留了这段,成了笑傲中少有的败笔。

  封不平隐居的中条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大概经常刮大风吧,使到他悟出了‘狂风快剑’一百零八式,欲掀起江湖的狂风暴雨。可惜一出手已遇到天下无敌的独孤九剑,封不平黯然而去,到也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一条好汉。华山剑气两宗中出场的人物看来看去,虽然剑宗中人直爽磊落,但毕竟不及气宗练的肚皮功夫,那才是必杀秘技,生存成功之道,可叹还是可悲?!

  很奇怪的一个现象,令狐冲的同性之交中竟然没有一个知心的同龄人。陆大有早去,田伯光虎头蛇尾,其他人个个都大令狐冲很多岁。是令狐冲的心态问题,还是只有那些经历沧桑,看过人情百态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他这种精神的洁癖。

  洛阳一行是笑傲重要的转折点,令狐冲真正的开始去实践体验自己的心灵之旅,有思想爱思考的读者跟着令狐冲一起上路吧,去感受这最快乐也是最痛苦最复杂的人生必经道。

  “众人启程后,令狐冲跟随在后,神困力乏,越走越慢,和众人相距也越来越远。(第十三回)”世上人情凉薄,破庙拼死相救很快就在大家中的心目中忘记了,岳不群还派劳德诺去监视他。这种心灵上的不断反思撞击,苦痛复加,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神经上的麻醉虽然只是暂时的躲避,但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最佳工具么。以前有时遇到不很如意的事时,往往一个人或者约上一两知己痛饮狂呼,将心中忧郁尽情的发泄,那管明天还要去面对。渐渐世事深知,偶有不快,也一人静静坐在天台上浅斟慢嘬,细细深思自问,给自己一个轻松自在遐想的空间,不会再那样无结果的回避。感慨中人生的这些路,我们终会走过。

  金刀王元霸只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但一代不如一代却真的一语中的,这似乎是中国社会的一种可悲,因袭世家的没落构成了中国历史一条别致的风景线,也许这是中国文化必然的结果吧。

  令狐冲被街头小卒围殴,哀莫大于心死(莫大先生的得名不知是不是出于此?),这是笑傲中最让人痛惜的一刻,失去生命的意义真的仿似失去了一切,令狐冲的挣扎中,金庸写出了生活的真谛,经历过这种感觉的朋友会有深深共鸣的。到是颇让人费解的是岳夫人一直在这段令狐冲最需要慰藉的时刻都没有出现,也许她真的太了解令狐冲,知道他会靠自己慢慢走过这种磨练?知道这些事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笑傲江湖的曲谱是全书中最重要的一环。第一次出现,令狐冲不但有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经历,我们心目中主角的形象慢慢开始圆满,还留下了恰好一个人遇到了临死的林震南夫妇。第二次出现,将第一次的线索完全展开,开始另一番奇遇。第三次出现便化身于《广陵散》,带出一个更大的秘密,将故事推向更高潮。不能不佩服金庸的写作技巧和布局构思。

  盈盈准备出场,她和绿竹翁隐居在洛阳的小巷中,应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后来令狐冲和盈盈也在杭州西湖傍归隐,这才是真正的笑傲江湖吧。

  绿竹翁又是一个奇特的人物,“身子略形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大手大脚,精神却十分矍铄“(第十三回)。这个形象把令狐冲误导认为盈盈是一个老婆婆,其实绿竹翁本人只是一个外表普普通通的常人,像何三七那样,我们平时往往与之檫肩而过,不会再有任何印象,怎知他们有着那么多叱咤风云的故事。

  第三本书的封面是标以‘清心普善’四字,用中国传统水彩画写意而就,远处一只翩翩欲飞的仙鹤,近处一对纤纤玉手做佛咒状,着色以深蓝为基调,泼撒混成。我却总觉一种无形中郁郁之感,没有了“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第十三回)那种清淡恬静的回味,只是感叹愁思,落了下乘。

  任盈盈才一出场,就用琴箫分别演绎出笑傲江湖,又为令狐冲把脉诊病,并一语道破六猴儿非令狐冲所杀,让人眼前一亮,这个‘婆婆’果然不得了。

  令狐冲听完一曲‘清心普善咒’,得绿竹翁点提,向任盈盈求教琴技,被任盈盈一问,“令狐冲脸上一红,说道:‘弟子从未学过,一窍不通,要从前辈学此高深琴技,实深冒昧,还请恕弟子狂妄。’当下向绿竹翁长揖到地,说道:‘弟子这便告辞。’”(第十三回)寥寥数笔,将令狐冲那种直傲的性格生动地勾画了出来,妙笔!

  学琴一节是笑傲一书的一个重心点,除了对今后情节铺垫,引出书中女主人公的登场,最关键的是暗中在配合整部书表现的主题。令狐冲为何学琴不学箫?琴不但是富有中华民族特色的乐器之一,更是成为表现中国文人独特的儒雅风流,才情智慧的象征之一。琴为八音之首,成熟代表是七弦十三徽的形制,因其表达的音质清透,被认为是古乐器中最能贯透心神的代表。嵇康就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后来更演变成为读书人对高尚心灵追求的标准,咏情借琴、明志借琴、澄心借琴,古来的文人墨客无不对其推崇备至。笑傲一书以琴曲为名,非常清晰地表达出此书的主题:对最完美心灵的求索,对最纯洁人格的向往,这也是我对笑傲一书首推金庸先生作品第一的基点。

  令狐冲被不少人力证虚伪做作之说。什么是顺性循情,什么是故做姿态,这之间的差别也许讨论到最后只能靠我们各自心灵上的感触去分辨了。但琴声达意,弦音传心,且听令狐冲的初试身手:“令狐冲学得几遍,弹奏出来,虽有数音不准,指法生涩,却洋洋然颇有青天一碧、万里无云的空阔气象。”(第十三回),连绿竹翁也要说:“姑姑,令狐兄弟今日初学,但弹奏这首《碧霄吟》,琴中意象已比侄儿为高。琴为心声,想是因他胸襟豁达之故。”(第十三回)。金庸先生不但要在情节上烘托令狐冲的性情人格,还屡次借他人之口来直接说明,这在金庸小说中是不多见的。

  从此节再回头看前面刘曲二人的故事,连贯起来,隐隐然全书的主旨已经有了一个眉目。让笑傲曲脱胎于《广陵散》,而不是其他有名的像《南风操》、《梅花三弄》等曲,是其背后的魏晋文化现象。魏晋时期是我国文化学术思想上的一大真空时期,黄老学说在那些文人士大夫中又重新得到了演绎发展,特别是后魏和西晋时期。反礼教、重情性、避世俗、抨时政,纵酒清谈、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对后世影响深远巨大。像在琴史上不但有嵇康死前的从容弹奏《广陵散》,还有流传下来的阮籍、张翰、王子猷等惊世骇俗的故事,都表达了一种被压抑下人性自身能量的空前释放,他们尊崇自然、排斥礼乐,追求那种‘小国寡民’的‘至德之世’,鄙视唾弃那些黑暗腐朽的纲常礼教,以至后来出现了像陶渊明这样的真隐士。这种放浪形骸,金庸先生巧借令狐冲来集中表现,相应也为令狐冲无功名利欲,最后归隐梅庄创造了最好的思想形成和历史痕迹的解说。也许这正是金庸自己心灵的鸣奏,入世出世的外儒内道思想是千百年来读书人乐于称道的至高理想境界,从洛阳说琴开始,在谈论风雅文化中,在描刻隐士情性人格中,脉络分明地一一展现在眼前。

  “那婆婆失声道:‘你......你也想弹奏那《笑傲江湖之曲》么?”( 第十三回 )。李太白有诗:‘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任盈盈不但心生了这盼知音的情谊,王实甫写崔莺莺“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的内心上的颤动用在任大小姐身上就更为贴近了。

  当然令狐冲的有所思和任大小姐的有所思差远了,但这惆怅忧郁的相思却是一样的。令狐冲拜别盈盈,又弹的是这首曲子,听到“江湖风波险恶,多多保重”的轻言曼语,着实让人回肠荡气,思慕不已。

  平一指‘杀一人,医一人,医一人,杀一人’的神妙医术的渲染,实是远胜胡青牛和薛慕华了。让人奇怪的是金庸笔下的这些神医都与江湖邪派有关,而且一个比一个邪门,莫非中医只能走偏锋,不入大雅之堂?看到平一指十根胡罗卜般的指头飞针走线地为桃实仙封好伤口,不禁想到当年华佗欲为曹操开脑治疾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再到祖千秋,那完全已经是一堂酒文化课了。一上来,凭香味就闻出六十二年的三锅头汾酒,已是先声夺人,跟着的好酒须有好器皿的道理说的精彩纷呈,看的眼花缭乱。这品酒的大学问,想来金庸写这一段一定是化了不少心机了。自己平时也喜欢有事没事喝上几口,但却没有这么多的讲究。说到品酒,一般开瓶闻香,入口醇而不辣,微有醉意而不上头,也就是心目中的好酒了,酒色如何是不怎么在意的。说到享受,当时的环境气氛是最为重要的,三五知己,杯来盏去,不亦乐乎。今天的报纸上就看到有一位女作家写了一段很有豪气的话:‘今晚把孩子托给你丈夫吧,让我们一起喝酒去!去摇荡那久违的秋千吧!’(佩服!)

  关外白酒不知是不是像那二锅头?这种酒辛辣力大,我是无福享受的。上一年去东北,那里的人很喜欢喝一种叫‘手雷’的酒,酒味普通,酒瓶却很有特色,外形如其名,就是一枚手雷状,一般人喝上两三个没问题。一时间酒席上‘炸弹’横飞,划拳吆喝声不断,着实佩服!好在我那晚没躺着出门口,但再提起那两个字……

  夜光杯是用光洁晶莹的玉石雕琢成的杯子,据说因夜间会发光而得名,是古西域的特产。王翰此对写出了一股异域的色彩,确有逼人的豪气。前几年,葡萄酒流行起来,说是健康潮流。宴席中尽是此酒,那些微腆着肚皮的老板们、官仆们一杯一口,豪爽之极,似是已得个中三昧,的确‘古今征战几人回’。只可惜不要说这色、香了,连佳酿何味也来不及辨别了。

  高粱酒和米酒我是不会欣赏的,总觉得有那么怪怪的味道,特别是米酒。小时侯喝过一种糯米酒,却印象深刻,甜甜的,再吃上几口那被酿过的糯米,微微有了一股醉意,口中才感到一种清淡的香甜,别有一番滋味。祖千秋说梨花酒时提到白居易的诗,殊不知白居易还有一首《问刘十九》,也是说酒的,说的就是米酒。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绿蚁’就是米酒,是唐人最常喝的酒,据说新的比陈的好吃。再加上这红泥火炉煮酒,香气四溢,把酒对坐,笑谈古今风流,真是人生的享受啊。

  ‘百草美酒’写来已是香气逼人,可惜转过一句,成了‘百年美酒’,又是金庸先生笔误?在酒中加入一些物事,以增酒之功效,大概数药酒类最享盛名。去一些酒楼随便一看,不少的“蛇XXX”,“虎XXX”再泡上一株半株人参,说是大补(再补就快流鼻血了)。但却从没见过“百草XXX”,看样子,这门绝艺怕是失传了。

  祖千秋说琉璃杯是透明的,但琉璃是一种釉彩,须加在黏土外层才能烧制成器皿,应是不可能透明的。不知古代的玻璃工艺的发展和历史,也不知是否古时两者同名,就无法考证了。

  黄河之行希奇古怪的事层出不穷,走了祖千秋,又来了老头子,再加上桃谷六仙的打诨嘻谈,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金庸先生擅长把写电影剧本的手法运用在他的小说中,这在他的后期几部巨作中更加突出,文字间充分发挥了对话语言的魅力,并在情节气氛上,此起彼落,节奏分明,使我们不知不觉之间感受越发强烈。
第四部
  第四本的印章是“檗下琴”,不知有何典故。檗又称黄檗,是一种乔木,质地坚硬,不知是不是制琴的好材料。想起蔡邕火中辨木的“焦尾琴”的传说,但说的是桐木,倚天中的何足道在少林弹的就是它。

  云南“五毒教”被写作是苗人所创,看那蓝凤凰一出手就已邪门古怪,桃谷六仙也被制得服服帖帖。云贵古时多是高山丛林,又处南疆,气候温湿,易生瘴气,连诸葛孔明七擒孟获时也是屡受其害。说使瘴,还可用地形药物击破,但使蛊就认真可怕了。听说在泰国、马来西亚一带颇流行此技,比用毒可高明上百倍,神秘上百倍了,至今好象还有很多未知数。到是从未听过苗人也会这玩意。

  林平之受激而出,欲饮‘五宝花蜜酒’,那股子傲气依然,却被岳灵珊喝止。令狐冲不敢咀嚼也罢,还是一口喝了,已是胜了林平之一筹。这毫厘差错之间,岳灵珊和任大小姐之间也已经较了一个高下。

  五霸岗群豪聚会,岳不群也要遭到冷落,令狐冲的这个面子背后不是任盈盈,而是东方不败,实际上也就是‘利益’两字而已。这是人性的劣根,却也是人性的使然。要勘破这个道理,面对这个现实,权衡这个轻重,金庸后来写了一个韦小宝。像令狐冲这类人在这种社会中是无法独善其身的,他的退隐也就在所难免了,就算是韦小宝,他想试试在这中间加入自己的原则,那么他也只能‘老子不干了’。

  “平一指道:‘医不好人,那便杀我自己,否则叫什么杀人名医?’突然站起身来,身子幌了几幌,喷出几口鲜血,扑地倒了。”(第十七回)平一指的死是死在自己的原则之下,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是很难生存的。令狐冲‘心下一片凄凉’,又何尝不是人世的凄凉。

  自残双眼,被发配到蟠龙岛这一段写起来颇让人不解。如用来突出任盈盈的神秘感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下面很快笔锋一转,任盈盈已经正式登场了,这样写只会使任大小姐的形象有所损害。如用来表明魔教的恐怖或者任盈盈的权威,似乎根本不用这样写或在这里写,那样只会在令狐冲对盈盈的感情上产生一种矛盾感。如用来增加小说的趣味性,反而觉得破坏了整个故事的协调性,不够说服力。实在想不通!

  方生比莫大出场更少,但一举手一投足,一派宗师风范。他信任令狐冲,仅仅基于令狐冲是独孤九剑的传人,基于对风清扬的信心,这等胸襟,实在令人折服。只是几笔下来,就对此人神往不已。

  令狐公子‘胡说八道’,任大小姐嘴上发怒,心里却是一阵阵欢喜的滋味。女孩子们总是这样嘴上一套,实际又一套。她们说‘令狐瓜子’的这些不叫贫嘴,而叫作情趣。?唉!

  任盈盈涧边又弹起‘清心普善咒’,令狐冲听了心想:“曲调虽同,音节却异,原来这‘清心普善咒’尚有这许多变化 ”(十七回)。琴能达意,令狐冲这时的造诣还不高,盈盈与他相处的欢愉和心中对他的忧愿通过琴声、断弦表达了出来,而他只是在乐感上发现了。相传后汉蔡邕一次赴宴,刚到门口,听到有琴声,但声音中有杀机。经了解原来是一只螳螂在捕蝉,弹琴者看到后焦虑螳螂无法捕到鸣蝉,便不经意地在抚琴中透出杀意。这种重意、表意、会意是中国传统文化表现和欣赏的精髓,以自我为基点,以意韵为中心,构成了中国人引以为骄傲的独特的审美概念。

  “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牵挂”(十八回)令狐冲当然尘缘未了,要牵挂的东西还多着呢。只是读到这句话时,总有一股莫名的悲凉,人生在世,欢乐忧愁,福祸荣辱,隐约中,一丝一点,却凝聚成团,唏嘘成忆,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又怎能了无牵挂。

  ‘独孤九剑’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中亮相,依然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可惜当年风清扬中了气宗的诡计,不然剑气两宗比武,剑宗断断是不会输的。想起前几天几个朋友出去,恰巧其中一个人撞到自己的老乡,热情地打起招呼来。我们打趣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旁边的老友跟着便低声说:“还有老乡老乡,背后一刀呢!”愕然中却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概。

  向问天的‘吸功入地小法’被他自己说作是吓唬人的玩意,却让一干人等足以心惊胆战的了。说起来自己也曾经尝试过这样的滋味,那次用 ICQ和一网友聊天,他传了一个程序给我,问他是什么,他说很好玩的,叫我一定试一试。离线后一执行,居然问我是不是清空所有文件夹,吓得我拼命去按NO,但怎么也不能按上,这时,程序已经自动开始删除文件了,心中那焦急懊悔就甭提了。删完后问是否重新启动,我马上选择了帮助,看看是否可挽回这损失,却看到黑色的电脑屏幕上打出一行英文:谢谢上帝,这只是一个游戏。哇!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才算是定了神,虽然想想是有趣,可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杭州读书的时候去过,算起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对杭州第一印象竟是一个‘脏’字,出了火车站,就见到随地丢弃的垃圾,大概还能算是人多的缘故,但在西湖边却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垃圾筒,害得我们几个人拎着吃完的粽子叶转来转去,现在也许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吧。西湖的风景却真是一流的,比起苏州来说,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小家碧玉,那还是大方得体的占了上风。

  西湖边上说梅花,那首推写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千古名句的林和靖了。林和靖终身不仕,隐居孤山,以养鹤种梅为趣,人们说他是‘梅妻鹤子’,一直为后人称道。梅庄也许就是他住的地方吧,不过金庸写虞允文题字,那应是有一个典故的,又不知从何处考证了。

  既然写到了杭州,却没能描绘一下虎跑龙井,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那次游玩,有幸能看到龙井茶的一个制作过程:杀青。用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一个用泥砖砌成的火炉上,茶农们把采来的茶叶倒在锅内,不停的用手翻炒,一阵阵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充溢在空中,混合上茶地泥土的另一种清香,说不出的那么诱人。令人惊讶的是茶农们是不带手套的,他们笑着说这一来可以灵敏地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能使热量均匀透彻,炒出来的茶叶的水分才会适量,二来做的多了,掌握了技巧,手掌上有了一层老茧就一般不会被灼伤了。据说顶级的龙井茶是必须用这种方法来制作的。

  江南四友,琴棋书画,金庸先生的奇思妙笔使得一阵阵艺术的幽香在书卷中已是扑面而来。

  说丹青生把剑法蕴藏于画中,是对中国画写意传神的一个巧妙阐解。从作画上看,中国画讲究线条,崇尚水墨;从观画上看,中国画注重淡雅中求韵味,幽简中达深远,中国画是典型的道家文化的表现形式,庄子说:“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这是历来国画中力求传递的意境支点和内涵韵律。向问天一见到丹青生的画,就说:“虽只寥寥数笔,气势可着实不凡”(十九回),令狐冲不懂欣赏,但他看出藏有剑法的会意却正是依靠了“这八字的笔法,以及书中仙人的手势衣摺”(十九回)。丹青生好酒(奇怪?怎么不是秃笔翁),和令狐冲又是同道中人了。施令威说丹青生醉后绘画,引为生平得意之作。这种佳话在中国书画史上是屡见不鲜的,‘颠张醉素’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丹青生这一段故事就是脱胎于张旭的故事。

  十二年前,十桶三蒸三酿的吐鲁番美酒经过再一蒸一酿,压成一桶,是不是比以前的更美味就不知道了。但这种蒸酿的制酒手段,应该是白兰地的酿制方法。白兰地和葡萄酒可是有区别的,白兰地是葡萄酒经过蒸馏后,原是无色的,要置在优质木桶(好象是橡木)密封储藏一定时间,才会呈琥珀色。白兰地加冰的喝法是不地道的,会有损酒味。说起白兰地,我国有一种张峪金奖白兰地,它的制作其中有一项是在酒中加入十五种草,据说能产生特殊的香味,这也许能算是祖千秋说的百草酒了吧。

  围棋不但号称变化最多,连别名恐怕也是最多的。有一年暑假勤工俭学(其实是去实习),帮忙做了一个月的报表,输了一个月的数据(那时的电脑还是用5.25寸磁盘呢),酬劳得到了一副云子,便头脑发热地去买了本书学起围棋来,但几天下来就叫苦不迭,什么定式、官子,又什么死活、手筋,简直是十分之枯燥无味。开始不住地责怪自己,这那有约定叫飞张来得刺激,于是连书带棋扔进了书柜,和牌友们四处吆喝征战去了。虽然对围棋没了什么兴趣,但实在是很佩服下围棋的人的,特别是他们居然坐着一两个小时一个子都没下还潇洒地轻摇着折扇的功夫,通幽、具体、坐照、入神的确是最好的写照。

  围棋与易理相通,在对亦时也暗含着庄子‘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的境界,历来倍受文人的青睐。向问天一提‘入神坐照’,黑白子自然如同丹青生听说冰镇葡萄酒一样来了精神,更不用说那赫赫有名的《呕血谱》了。刘仲甫是宋代棋坛第一人,他的《呕血谱》后世流传了下来,自己虽不好围棋,但金庸在书中写的几招估计是不会假的。选取《呕血谱》出来给黑白子,并专门讲述了这个故事,之中的寓意和黑白子贪念吸星大法不得,反而被其所害应是相连的。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是中国山水画的经典之作,也被保留了下来。此画以构图的独特魅力享有盛誉,画中的主峰就占了画的三分之二的面积,再配以三个副峰在画的底部共同形成品字形的支撑,给人突兀厚重之感,后人评此画‘善与山传神’,令狐冲一看“但见那山森然高耸,虽是纸上的图画,也令人不由自主的兴高山仰止之感。”(十九回)是不错的。金庸为什么选了范宽呢?据画史载范宽其人‘嗜酒好道,常以道学融入画中’,配合笑傲全书的主题来看。也许就不难解释了。

  张旭号称‘草圣’,在众多书法名家中单挑他出来我想至少有三重意义。第一,张旭在‘狂草’上影响最大,甚至被誉为后无来者,而在书法中草书最能表现顺法自然、信手而为、忘笔而后书的书法至高境界,也是道家文化观的又一旁证;第二,张旭为人不羁狂放,曾观公孙大娘舞剑而悟‘狂草’,较吻合秃笔翁的形象,如果挑像怀素和尚这等草书名家似乎就会有欠力度;第三,选出《率意帖》,而不是张旭其他更为有名的帖子,这从帖名上就可见其中的意味了。

  金庸先生看起来是非常喜欢张旭的,又让秃笔翁大赞了他数句。没见过金庸先生写的草书,他在每部书上题的书名则是学的瘦金体,我最喜欢的是‘倚天屠龙记’五字。

  令狐冲比剑,无招胜有招,是无中生有,无中求有。丹青生被他胡乱一剑逼得退了两步,没能反击,这时独孤九剑是无,是道法自然,一旦丹青生“横剑想挡,,但双剑尚未相交,立时察觉对方剑尖已斜指自己的右肋之下”(十九回),独孤九剑便已成了有生于无,是顺势而为了。这完全是老子在说道一样,武功描述到这个地步,金庸先生大概真的感觉到不能再有什么创新了,韦爵爷干脆就不会算了。

  颜真卿不但是楷书大家,其行草也是成就卓然,秃笔翁写的《裴将军诗》是从《送裴将军诗帖》中变化来的,是楷行草相混写成的。颜真卿于安史之乱中,在湖州听闻唐军大捷,欣然写下《刘中使帖》,其中的一个‘耳’字独占一行,尤其那末尾一竖以渴笔贯穿全行,尽兴而出,表达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欢愉情感。秃笔翁在令狐冲剑逼之下,无法发挥笔法,最后只能将字帖写在墙上,“尤其那个‘如’字直犹破壁飞去”(十九回),和颜真卿实是异曲同工。不过这一段有一个大大的问题,秃笔翁读诗时那二十三个字中是没有‘如’字的,后来居然无端端冒了出来,不知是金庸笔误呢还是我手中的版本(明河社的袖珍本)印制错误了。

  黑白子欲以指夹剑,以枰击腰,一招定输赢,这在围棋中就叫胜负手了吧。可惜这里不能见到他那三百六十一子的暗器功夫,竟就再也没了机会,真是读笑傲一憾!

  “令狐冲心想:‘……这本琴谱倘若正是曲洋前辈在东汉蔡什么人的墓中所得的 《广陵散》,该当便给他瞧瞧。”( 二十回)任大小姐做老师教徒弟可认真不负责任,韵律要教,抚琴要教,这琴史怕也不能少的,该打。而令狐冲不认真听别人说话,不用心记忆,就更该打,居然连听过数遍的蔡邕的名字都说不出。

  黄钟公那一套黄药师(奇怪都是姓黄?)已经表演过,不过,这次就更为精彩。老子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这弦音和水一样都是无形而无孔不入,令狐冲好在是没有内力,这场比较最后算是平手收场,黄钟公身为江南四友之首果然不是虚有其名。这里有一个问题,表面上令狐冲连克四人是独孤九剑加上恰好失去内力,实际上从进了梅庄所发生的一切和配合笑傲一书所反映的思想,令狐冲表现出来着一种‘无知无欲’的境界,暗合‘无为而治’的玄妙,那么他的无人能敌也就自然而然了。也许可以这样认为金庸先生故意说令狐冲没读过多少书是与老子提出的‘绝学’‘弃智’的治国思想有一定关联吧。

  丹青生说‘竹叶青’是镇江扬州一带的佳酿(好象竹叶青是山西特产吧),去两地玩时还真没有留意到,记得扬州的酱菜是不错的。镇江呢,也有一种小吃很有特色。那次玩赏完金山寺出来,见到附近有一个小食铺,便坐了下来叫了碗混沌。铺前架着一口装了水的大铁锅,店家见我们要了混沌,便生着火,等了一下,看着水开始冒泡了,就将数十个混沌倒进了锅里。这时就见到他转身又拿了一个很小的用草做的锅盖放在水面上,我们这一下都非常奇怪,明明这个锅盖根本无法盖住这口铁锅,反而被滚水弄的转来转去,丝毫不能起锅盖的功效,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名堂。问起店家,他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只知道相传如此,便成了习惯。确是一件怪事。

  任我行虽困在地牢,却仍然横谈纵论,点评个人武功优劣,那过人见识和豪气,不愧为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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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0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部
  无聊时胡思乱想,静夜中胡思乱想,好的坏的,愁的喜的,无边无际,天马行空一般,也算是另类的乐趣,另类的享受,虽然转头来可能还是孤独寂寞,毕竟心中有了短暂的慰籍充实。被困在地牢中的令狐冲也只能这样来消磨时光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自己编些故事来解闷呢。

  ‘三尸脑神丹’很像蛊毒,据科学的解释,蛊其实就是一种寄生虫。不过认真想一下,可大大值得怀疑‘三尸脑神丹’的可信程度。从正常的生理角度来看,吃了神丹,就进了胃里,那么再吃点泻药之类的,不就会被排泄出来了么。退一步,像平一指已经能够处理一些具有复杂程度的内科手术,说明当时的医术的发展程度,吃了神丹后开刀取出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魔教能用这种东西控制人吗?

  “人生于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二十二回),黄钟公坦然而去,临终数语,是感慨还是悟道,不得而知。在这个权欲横流的社会中,连艺术也要被玷污践踏,也许只剩下天井旁的那两棵老梅来年雪中绽放,保留下这一丝人间的清白和傲气吧。

  任我行说:“湖底一居,一十二年,甚么名利权位,本该瞧的淡了。嘿嘿,偏偏年纪越老,越是心热。”(二十二回)唉,这‘权欲’二字,又怎是十二年的牢狱能磨平的。千百年的中国历史,数不清的政治斗争,或明如任我行、左冷禅,或暗如岳不群,莫不是竭尽全力,就只为了这两个字。想起曾听过的一句话,正如向问天对令狐冲所说的一样:“你如何不喜欢现在的东西都好,只要你掌握了大权,你就可以改变目前不喜欢的一切了。”这不知是可怕,可悲还是可叹!然而似乎这正是社会的现实所在。

  任我行说他被关押在湖底整整十二年,这个时间绝对是金庸先生大大的笔误。先前令狐冲对仪琳说过他是十五年前被岳不群收养的(那么去梅庄时应该有十六年了),这时任我行肯定还没有被东方不败篡位,那么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令狐冲没有理由不会知道的,特别任我行突然消失的这么轰动的一件事(而且后来少林寺中左冷禅还证实是被东方不败囚禁)没有理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况且那时的令狐冲早已不是一个小孩子。但在地牢中令狐冲读到任我行的名字却是一派茫然的样子,再回梅庄重见任向两人时居然想的是:“但魔教教主向来便是东方不败,怎地又出来一个任我行?”(二十一回)。先有蔡邕,现在又有任我行,令狐冲记人的记忆力(奇怪,独孤九剑记得那么清楚)完全是一塌糊涂!

  黄钟公的死引来一个有趣的话题,为什么要写他自杀?秃笔翁和丹青生却吃了‘三尸脑神丹’?令狐冲无意练成吸星大法,机缘巧合又擒得黑白子,黑白子再怎么心细慎思,终究难逃这贪欲招来之祸,可为什么要单写黑白子呢?是下围棋的人思维太过敏捷复杂,比别人要多一个心眼,经常预备些后着而更容易起歪念么?还是围棋本身表现的争斗性、幻变性更容易让人难以控制心中的起伏而易被外界引诱?想来实在是有趣。

  把这个结果说作是个人的性格所至有点牵强,江南四友只有那么一场戏,写他们就必须直截了当,他们的性格就算调换也不会影响整部书。这也许只能从江南四友代表的琴棋书画上考究一下。琴棋书画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是风雅文化的象征,古往今来深得文人名士的推崇喜好。四物虽有各自的特点,但有很多内涵方面是相通的,如都深受道家学说的深刻影响,都与表达高尚趣味、情操和人格有关。但追溯历史,琴与心通,是最讲德操,最能表现气度举止的艺术,历来多有破琴守节的传统,黄钟公的自杀身亡也许正是表现出操琴者的清傲不屈。书画作品中表达情感意境,抒发自我胸怀也屡屡皆是,但相比抚琴来说,它们的表现力就稍微逊色了。而且在书画史上还有一个怪现象:以人品论作品。无论作品的成就多大,如果作者的人品低劣,那么他的作品也常常被后人所鄙视甚至否定,最出名的像赵孟[兆页]和顾闳中;如果人品高尚,那么它的作品就倍加受人青睐,更倍觉有艺术性,比如颜真卿和王冕。这种‘德定论’的文学评价观不单止在书画作品中出现,更成为中国文化观念的一个组成部分,可是在现实中,毕竟作品和人品之间是有一定区别的。于是秃笔翁和丹青生吃了‘三尸脑神丹’也就似乎自然了。围棋必须对亦,虽然史上也重棋德,倡期品,但由于胜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在有利害关系的对局中,总会出现谄媚逢迎的事情,所以在宋代以后,文人们观棋风日盛,入局者渐少,以至这种消极的洒脱逃避思想逐渐成为中国文人对待人生的一个特殊取向,黑白子得到的结局大概可以从这里得到启示吧。

  五六本上的印章是枚白文印‘襟上杭州旧酒痕’,布字紧凑,尤其襟上两字构思奇特,给人一种苍重的感觉,但嫌后面四字用刀太过于豁达,虽刻的好,整体的美感就给降低了。

  “来人哪,将这女尼拿了下来!”(二十三回)假参将令狐冲的架子不仅让恒山派几名女弟子笑出声来,看到这儿,我也是忍俊不住,金庸先生独特的语言文字感染力再一次体现出来。不但是对话,就是写景也是衬托得身临其境一般。“只见大街西首许多店铺的窗户之中,一处处透了灯火出来,再过一会,东首许多店铺的窗户中也有灯光透了出。大街上灯光处处,便是没半点声息。”(二十三回)最后一句话虽写静收尾,但在灯火的伴随描写之中,却是透着非常的不安和诡异,那种躁动感已是跃然纸上,又是妙笔。

  左冷禅欲合并五派,称霸武林,用尽了阴冷毒辣的心机,他手下可谓高手如云。反观其他四岳,人才凋零,远远逊色于嵩山派。可惜处处看左冷禅出手总让人有点志大才疏的感觉,事事总是力不从心,似乎缺少了一点任我行的霸气。他还是太顾忌自己这个名门正派的头衔了,做事始终不够干脆,曹操的‘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这句话,他大概没读过,或许这时罗贯中还没写好《三国演义》吧。

  令狐冲挥手击退钟镇等人,不留意间露出会用‘吸星大法’,奇怪的是定静师太在客店中没有任何的反应,等到被人围攻受伤临死前才有责问,明显又是情节结构的一个失误。

  到了福州,令狐冲又撞到刻骨相思的岳灵珊,心痛之余,自然少不了又大醉一场。有意思的是金庸在几次描写到岳灵珊的衣着时,均给她配上了绿色的衣裙。在书的开头,岳灵珊扮丑女,穿的是青衣;在洛阳是“上身穿一件翠绸缎子薄棉袄,下面是浅绿缎裙”(十三回);这次福州则是“湖绿衫子,翠绿裙子”,是巧合还是有意,实在无法参透。

  笑傲中的悬念和迷团是一个以‘辟邪剑谱’为主线的连环套,此环未断,彼环又生,既有明环,又有暗环,而且环中有环,这在其他小说中是没有的,倚天中的屠龙刀的秘密本可以写得如笑傲般的神采,可惜写到无法收场。这种在写长篇小说中要求的层叠构思,笑傲实在发挥出色,细细看来,在情节故事性上,笑傲甚至比鹿鼎记还略胜一筹。

  “仪琳低头不语,心中想:‘我许过几千几百个愿,盼望能再见你,终于又见到你了。’”(二十四回)小尼姑此刻的柔情万千,令狐冲是浑噩不知的,禁不住想起李[王景]的‘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珠泪无限恨,倚阑干’词句。问情几何,终是悲多欢少了。

  “定逸师太哼了一声,道:‘像嵩山派这样的狼子野心,却比魔教更加不如了。哼,正教中人,就一定比魔教好些吗?’”(二十五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何为正,何又为邪,这不是什么脸谱,也不是什么公式,却偏偏被人自己戴上某些面具,画上某些公式,人类往往不就这样的作茧自缚么。

  ‘长江双飞鱼’又是一对卤莽懵懂的汉子,和不戒大师颇有点臭味相投。和尚尼姑佛门一脉,这个那个,东南西北,让人从铸剑谷救人后的紧张气氛中享受一下,来点轻松的笑意。

  又见到莫大先生,当然是少不了那依依哑哑的胡琴了。莫大的那种凄苦味,却正如喝上一口微热的浓茶,苦味一过,满口便觉甘甜,再轻轻地缀入一口空气,全身刹时一种舒泰的感觉,教你忍不住要再次细细的回味。‘潇湘夜雨’久经人世,“偶尔眼光一扫,锋锐如刀,但这霸捍之色一露即隐,又成为一个久困风尘的潦倒汉子”(二十五回)。玩笑人间,游戏尘俗,但这赤子之心不变,对生命的渴求和向往也就会不变,这是神仙般的人物。
第六部
  不清楚湖北最出名的点心是不是豆皮。读书和我住在一个寝室里的有两个湖北人,其中一个秭归的,是我的牌局搭档。那时很想去武汉玩,当然要听听他的好介绍。从黄鹤楼说到一个大学霸占一个山头,从东湖也就说到武汉的名小吃。记得他说武汉最出名的小吃是小笼汤包,有一点类似上海的小笼包,但手工、滋味可相差大了,吃的时候要千万小心,因为包里的油水多,如果冒冒失失的就这么咬上一口,那滚烫的油水就会标了出来,会把舌头都烫伤的。可惜终究没有去成武汉,也就没能一尝其鲜,从此便一直很想念这种小笼汤包。

  金庸最擅长处理有大场面的故事情节,何重何轻,孰先孰后,俱能面面点到,使得看似杂实有序,看似紊而不乱。我最喜欢天龙中的杏子林和飞狐中的商家堡两段,笑傲中虽然也有这样的场面,如后来的嵩山比剑夺帅,但由于加插的诙谐场面多了,固然难写了,反而给人一种松散不够严整紧促的感觉。黄坪保桃谷六仙这一场戏简直就像比剑夺帅的排练,却因为写的短了,效果似乎更好一点。

  武当山不是很高,那次我们从十堰出发,一天也就玩了下来。给我的感觉武当山的景色还在其次,它的建筑却是非常有特色的,尤其是紫霄宫。站在宫外的平台上,猎猎阵风吹来,衣衫被风刮得膨胀起来,不由自主地移动了几步,看着那袅袅香火,也似乎有了种飘飘若仙的感觉。当地人非常的迷信,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一步一跪地从东天门(好象这样叫的)跪到真武大殿,据说这样求的签才会灵验。

  冲虚道长的划圆圈剑法应该就是太极剑,张无忌也曾表演过的,可惜还是败在独孤九剑下,这极有可能和金庸先生理解有无两字的概念有关系。我自己的意见独孤九剑是无中生有,但易经说太极者道也,又说太极无极也,而老子也认为有无相生,那么太极剑就是真道,就是无极剑,这和独孤九剑的要旨是一样的,太极剑法一样是随心所欲,无中求有。那么只能说冲虚道长的修为不够,还不能领悟太极剑的精髓,要是让张无忌来(怎么好象有点关公战秦琼的味道)……

  令狐冲见到四周“人头涌涌,心想:‘他们不负盈盈,我也不能负了他们。’”(二十六回)这一句话写的豪气干云,看的热血沸腾。司马迁在他的《游侠列传》中着力赞许的‘轻生死,重然诺’的侠客精神和个性也就是这样了。虽然如此,司马迁、班固在对于侠客们的评述中,对他们还是持有否定眼光的,认为他们是被社会主流意识所排斥的,是不纳于礼教之内的,而令狐冲在这方面的思想和行为也受到了名门正派们不同的责难批评,这固然有为塑造令狐冲的人格在进行一种反衬的铺垫,也反映出金庸在笑傲中刻意描写的对儒家传统礼教思想的讽刺。

  定闲师太终于还是没能逃脱那些野心家的毒手。笑傲写她的场面很少,却是恒山三定中最有神采的一个,也是正派人物中最有眼光远见的人,她对令狐冲了解和信任远远胜于其他人。在令狐冲被岳不群除门和令狐冲与盈盈交往的两件事中,她没有任何说教式的责问和劝解,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在少林寺临终前,她毫不犹豫地要令狐冲继承恒山派掌门,这决不是情势急迫下不得已的选择,而是她根本没有什么礼教俗规观念羁縻于心中,也是她对整个江湖大局的透彻了解,定闲师太无疑是真正悟道的佛门高人。

  评说令狐冲活的不潇洒甚至做作的观点是不少的,可能这是每个人为人处世的角度不同,对人生的意义理解不同而带来的。但何谓真潇洒,何谓不做作,是不是像桃谷六仙这样的才能有此殊荣?金庸又一次借令狐冲的口说出:“我行我素,旁人耻笑,又理他怎地?”(二十六回),是啊,上面那些讨论倒仿似无聊多余了。

  黄伯流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物,他非常喜欢用成语,可惜往往记不住,只有守什么待兔,坚什么清什么之计的印象,好不容易记得了一回:“……还没瞧清楚这些王八蛋的模样,一枝枝箭便射了过来。当真是远交近攻,箭无虚发。”(二十六回)。真没办法,这位仁兄和桃谷六仙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一百零八铁罗汉被令狐冲砍瓜切菜一般断去了手臂,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焊接上。说到少林寺巧匠的杰作,最让人记挂思念的倒不是这个罗汉阵,而是神雕中那一对表演罗汉拳的铁和尚。尽管读神雕时已经上大学了,却还是非常的羡慕郭襄和张君宝,羡慕他们拥有这样有趣的东西,能将这样的一对会打拳的铁人把玩于手上,谁又会在意这是不是小孩们的玩意呢。后来张三丰把它交给了俞岱岩,就此没有了消息,现代的工匠恐怕是做不出来了。

  数大高手齐聚少林寺是一场笑傲中的重头戏,这一番斗智斗勇中,任我行独占鳌头,光彩四射,左冷禅和岳不群明显处了下风。三人一比,任我行是横行无忌的枭雄,左冷禅只是心狠手辣的奸人(也许可排得上奸雄),而岳不群终于活脱脱露出一个小人伪君子的形象,其中高下已是不言而喻,至于还有另一个奸角余沧海就根本上不了台面。

  任我行佩服的三个半中,第一个是东方不败,三国演义中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曹操说‘天下英雄唯操与使君’,这是说只有两人能一较长短,共争天下。任我行的三个半只是虚语,他真正佩服的只有东方不败,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能与他争霸江湖,这等气魄,果然枭雄本色。而任我行也没有说错,众中听到他这句话,均是‘啊’了一声,可见左冷禅和岳不群可真的比刘备差远了,他们不懂任我行在说些什么,而刘备听到曹操的话是马上掉杯子来虚张掩饰,比左岳两人高明多了。接下来任我行说要杀众人的家眷,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却见大家“一时殿中鸦雀无声,人人脸上变色”(二十七回)。两番话下来,这场战还没打,任我行已经是拔了头筹。

  越看方证大师的话语越是赞同令狐冲的想法,这个和尚实在迂腐之极,他在佛学上的修为可远远逊于恒山定闲了,这是一个死读书的典型,甚至连他的师弟方生也是不如。这个角色很像西游记中的唐三藏,被妖怪吃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再把方证和冲虚做一个比较,可以看见金庸明显将智慧的光环戴给了冲虚,不用说冲虚几次的出谋划策,连后来恒山上铺设机关,也不是写少林的巧匠而是武当的清虚和成高,个中原由值得玩味。

  方证老和尚虽然不通事物,武功可真没的说,他的千手如来掌和易筋经果然厉害,任我行打不过只能使诈才将方证击倒。整个过程中,充分显示出任我行对对手和全局的深刻了解,让人实在佩服。

  “ 令狐冲一见到他瘦瘦小小的身子 ,胸中登时感到一阵温暖”(二十七回)。令狐冲经历了这许多的变故,对岳不群夫妇的依赖感已经开始慢慢淡化,可他一见到莫大先生,似乎又找回了这种感觉。金庸把令狐冲写作孤儿自小被岳不群收养,他和岳不群就不单止是师徒一层关系,还会有父子的情感(至少令狐冲会有)。从这一点上理解,令狐冲虽然逐渐认识到岳不群的伪君子面目,潜意识中表露出疏远畏惧甚至厌恶,但却在固有的观念中抗拒着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是比较符合常理的。

  先前在群豪围攻少林寺中,当突然一片寂静时,令狐冲想到的是岳灵珊。此刻大殿上,令狐冲看到盈盈,又不自觉的把他和岳灵珊相比起来。固然有令狐冲不忘旧情,但盈盈给他的这种畏惧的感觉始终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中,直到最后两人结婚也没能完全散去。金庸想表达什么呢?莫非他认为一个男人是不可能(还是不应该)去爱一个了解自己的女人?(了解太多反而会不好?)

  冲虚拿得起,放得下,襟怀坦白,那是最难得的人品。任我行说佩服他七分,我却是给他打足十分。

  伪君子岳不群果真如任我行所说,老起脸皮,胡缠起来,好在他有紫霞‘神’功,脸是红不了的。这种平时满口仁义礼信的家伙一旦紧急时候那还顾得上圣人言语,不管剑宗武功,还是冲灵剑法,打不赢了就出比左冷禅更卑鄙的手段。看到这,岳不群真相大白,也就再不顾忌什么,自然是一脚踢了过去,泄愤也好,故意用诈也好,反正四个字:不要脸了。

  金庸对任盈盈的描写始终是一个矛盾体,没有其他书中的女主角看着那么流畅。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是金庸最理想的知己情人形象,于是对她的描写反而过于铺张着色,使她的塑造打了一个折扣,不如黄蓉,程灵素来得自然了。开始盈盈出场写的颇具特色,可是放逐蟠龙岛一段就有点让人不愉快,飞雪洞中是盈盈的第三次出场,也是第一次全面地描绘盈盈,有些地方却写的更不是滋味。“你日后倘若对我负心,我也不盼望你天打雷劈,我……我……我宁可亲手一剑刺死了你。”(二十八回)盈盈明知令狐冲对岳灵珊的感情,也明知令狐冲是一个什么样品性的人,这句话不免过于儿女意气,使她的整体形象不太连贯。诚然这是很正常的写法,但在我对盈盈抱着一种完美的艺术理想追求上,就觉得不是太妥当了。要等到出了山洞,盈盈才终于脱胎换骨,无愧登上了金庸第一女主角的宝座。

  宁中则对令狐冲‘胡闹任性,轻浮好酒’的评语,只有最后两个字是不错的。宁中则一直把令狐冲看作是自己的孩子,而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往往过于表面化,于是溺爱、娇宠或者偏激。令狐冲虽然让宁中则知道‘本性不坏’,但在严肃的父母面前,儿女间的坏毛病常常被夸张扩大,这是很正常的父母心态,宁中则是颇有恨铁不成刚的怨责了。

  令狐冲四人因为要散去寒毒变做了雪人,被林平之岳灵珊看到,也要堆两个雪人来玩。在广东从来没见过下雪,去上海读书时终于有一年见到了大雪。那是个晚上,自习完回到宿舍便感到出奇的冷,同住的上海人说怕是要下雪了。快关灯时,雪花果然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刹时整个宿舍区一片欢声。我们匆匆忙忙套了一件毛衣冲到操场上去,已经见到积雪覆盖了整个场地,到处都是嬉戏笑语。我刚想去捧起一把雪来赏玩,一个雪团‘嗖’地钻进了衣领口,把我一下凉的打了个冷战,扭头想看看是谁的恶作剧,只见四周人群涌动,早己打开了雪战。漫天的雪球飞舞夹杂着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倒给这冰冻的世界融入了无尽的暖意,下雪真好!

  林岳两人画下‘海枯石烂,两情不渝’,令狐冲心头酸楚,当是无以复加,深爱一个人的痛苦只怕这一刻最为揪心了吧。

  田伯光被迫作了和尚,不戒大师‘荣升’太师傅,俱是大出意料之外。看着令狐冲询问田伯光,又想起华山绝顶的那场恶斗;想起田伯光说的:“‘好汉子’三字,那是不敢当,总算得还是个言行如一的真小人。”(第九回);想起令狐冲犹豫片刻终于伸出去的那只手。这时‘坏蛋’终于改造成好人,却让人不禁狐疑起金庸是何用心了,至少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令狐冲就任恒山掌门,左冷禅当然是要来搞搞气氛的,可惜派乐厚这个令狐冲的手下败将来。唉,人没到恒山,气势就已经输了半截,不得不又要对左冷禅再降下一个评价的等级。对比东方不败的两员大将,准备周详,侍机而动,难怪任我行对东方不败也要满心说个佩服。

  “令狐冲一呆,一时难以回答,顺口重复了一句:‘我为什么要阻挠他的大计?’”(第三十回)令狐冲被方证一问,顿然间竟无法说出答案,后面虽然有了解释,那只是属于再思考后的结果。在第一时间里令狐冲讲不出,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反对左冷禅完全出于自我良知的辨析,是心灵中对善恶的自然的触发,这是人类个性中最难得的境界。

  冲虚对左冷禅一统江湖野心的透彻分析,完全就是在描绘中国几千年来无数政治斗争的缩影,令狐冲听着“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第三十回)。怜惜杀多少人,流多少血,这在权欲的角度上是迂腐的,可笑的,只有大牺牲,方有大功利,这是人类自身的悲哀和死结,也是无可避免的历程。所以笑傲一书选择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从文学作品的永恒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媚俗,尽管金庸努力想表达的是人性人格中的最尊贵的东西。

  恒山长谈,令狐冲对岳不群那种带着盲点的崇敬开始崩溃,也更清晰地认识伪君子的面目,世俗礼教在读者心目中定义逐渐模糊起来。

  遇袭悬空寺,盈盈不顾自身安危,所用巧计也只是倾力一博,终是一举击破敌人。盈盈的深情和心智让人实在赞叹不已。

  上官云的奉承之词听得任我行暗自嘀咕 :“ 江湖上人多说‘雕侠’上官云武功既高,为人又极梗直,怎的说起话来满口谀词,陈腔滥调,直似个不知廉耻的小人?”(第三十回)任我行初初是不习惯的,但很快他就会适应了,因为这是我们的“经典国粹”。后来上得黑木崖,就更加的增长见识,简直是先前冲虚评说左冷禅的现场写照,任我行要称霸江湖,自然是照单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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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0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部
  魔教威胁童百熊的手段和嵩山派对付刘正风同出一辙,愈加印证了笑傲的那种反传统武侠观念的意图。

  杨莲亭和东方不败之间的故事就是描写宠臣弄权,这在中国历史上是有据可考的,而童百熊的经历就正如那些忠臣义士给昏君佞臣以莫须有处死一样,在这里金庸还用东方不败的自宫顺带地讽刺了儒家的愚忠,黑木崖一段是笑傲中表现中国传统政治的绝佳寓言。

  杨莲亭被向问天连折两根小腿骨,“竟然哼也不哼一声,向问天大拇指一翘,赞道:‘好汉子,我不再折磨你便了。’”(第三十一回)扬莲亭居然有这等硬气,确实出乎意料之外。从这里可以看到金庸小说中的非脸谱化,也从一个角度看出作者塑造人物的认真和功力。

  东方不败为练葵花宝典自宫,结果不但生理上变作了一个怪物,连心理上也变作了一个怪物。经常见到对东方不败的说法,说他因自宫而变作了一个同性恋者,非常可悲,我坚决不赞成这个观点。同性恋是人类自身生理上一种变异的现象,那是无法避免的,同性恋者是一种正常存在的社会现实;而像古时的太监大多数是为生活所迫或古时刑法的规定才被处以宫刑,他们才是可悲的;反观东方不败的自宫根本就是自我的权欲贪念带来的,他的下场是金庸对权欲贪念用的最讽刺的写法,完全不存在可悲,也不是什么同性恋,而是一种怪物。正如那部连贯全书的辟邪剑法第一次出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然后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记得香港曾拍过一部同名电影,其中把东方不败(好象还是林青霞饰演)竟塑造成一个变性手术成功的女人,真是让人质疑那个编剧的心态,这世界上居然有人会喜欢在这种恶心的怪物身上去寻找娱乐的因素。

  独孤九剑首次遇上了一个大难题,东方不败的绣花针武功出奇的快,快得武功中的破绽也是一纵即逝,专找破绽破敌的独孤九剑似乎也招架不住了。后来令狐冲再斗岳不群的辟邪剑法,终于给他看到了剑法中重复的破绽,但这是葵花宝典加辟邪剑法,东方不败的绣花针没有剑招的匡制,能不能被独孤九剑打败呢?也许正如风清扬所说的“同是一门华山剑法,同一招数,使出来时威力强弱大不相同,这独孤九剑自也一般”(第十回)这样只能说令狐冲修为还不够。

  惊心动魄间终于杀死东方不败,任我行已经摇身一变又是成为东方不败第二。东方不败自宫后也就一心一意躲在深闺,越来越淡忘武林霸业,只是有了扬莲亭这样的佞人才将那些肉麻无耻的吹捧越演越烈,而任我行却是亲身体验提倡,发扬光大,真是比东方不败更加的可耻恶心也更加的可怕。

  “盈盈道:‘我不是说武功,是说一个人的性子。东方叔叔就是不练‘葵花宝典’,他当上了日月神教的教主,大权在手,生杀予夺,自然而然的会狂妄自大起来。’”(第三十一回)这句话不但是在为令狐冲性格的塑造进行铺垫,为笑傲的人格主题做宣扬,更让人回味的是为什么大权在手,生杀予夺,就会自然而然的狂妄自大起来?就能狂妄自大起来?这不止是一个个人性子的问题,任我行初见上官云及刚上黑木崖时也很讨厌那些肉麻的东西,除掉东方不败后,他也想不再搞那些玩意,但众人已经习惯性地开始了吹捧,他转念一想接受下来,这固然是政治上的权术,可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推行起来是需要一个能给予认同的环境。联想先前童百熊的孙子也能说出那些话语,不禁为金庸这种沉重的笔调黯然,为这个民族沉淀下来的这种人文基因感到无法说出的畏惧。

  仪琳说出岳灵珊成亲,令狐冲最不想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心中早已知道这是迟早的问题,但又怎挡得住那千百遍念记中的苦痛。此情已待成追忆,此情怎待成追忆!

  金庸的小说中文字上一直显示出深厚的古文功底,他的那种半文半白的用笔当是他的小说最具魅力的一个方面。笑傲嵩山夺帅是全书最重要的一场戏,激战之前,先让我们来享受一下作者的行文和嵩山的风景。“行了一程,忽听得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泻,屈曲回旋,飞跃奔逸”(第三十二回),“这绝顶独立天心,万峰在下。其实云开日朗,纤翳不生。令狐冲向北望去,遥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第三十二回)。

  左冷禅越看越是凶残有余而奸诈不足,先前派乐厚去恒山已经一大失着,现在又让那十几个瞎子出来献丑,是不是也暗寓了他变做盲公的时日将不远了。

  在并派的问题上,笑傲巧妙地写出了几种人生态度,很是有教育意义。莫大反对并派,左冷禅便抬出费彬被杀一事相威胁,莫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第三十二回),老成的人会说莫大是洞察全局,保存实力待机再发,说的不好听的就自然是莫大这个老滑头。天门是个直肠子,受不住玉玑子的激将法,糊里糊涂地交出了掌门信符,最后和青海一枭同归于尽,就算他不中计,恐怕他也难逃死劫,不想滑头,就要面临这个结局。令狐冲没能记住冲虚的话,虽然表明不想并派,但还是把问题踢给了岳不群,这不能怪他,是他仍然对岳不群抱有幻想,是他的那个性格上的盲点还在作怪。岳不群假惺惺地为并派讲了一大堆理论,实在是出乎左冷禅的意料之外,虽然众人不会想到岳不群的诡计,但给我们的教训最深刻。左冷禅明目张胆想并派,那只是匹夫之勇,岳不群却深知不但要在武力上加以打击,更首先要在思想上形成控制,这才是最可怕的。

  嵩山上光芒四射的不是令狐冲,也不是岳不群,而是桃谷六仙,金庸写作上的技巧在这里简直达到了颠峰。写小说,诙谐的人物最难塑造,谐谑的场面最难处理,但这一切到了对桃谷六仙的描写中,我们捧腹大笑,狂笑不止之余,却丝毫没有一种牵强做作的感觉。更让我佩服的是金庸能把这些描写和整个场景融合在一起,适时下笔,轻重自如,文字间又不落任何俗套,真是百看不厌,玩味再三。可惜的是,这样好看的描写也有它的副作用,使得整个场面的结构略显松散,也许是自己的太过挑剔吧。

  左冷禅为解救玉玑子吃了哑巴亏,他还是不够心狠沉稳,把自己超高估计了。嵩山上的几次表现,左冷禅败像已露。

  岳不群则是满肚子心计过了头,令狐冲已经单挑左冷禅比剑,他大可以让令狐冲胜了左冷禅再出头轻易得到五岳派掌门。但他或许还是不敢相信令狐冲,或许清楚左冷禅的底细后,想真正把左冷禅除去。他跳出来,一步一步地开始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

  岳不群让岳灵珊出阵果然是好计策,一个刚嫁了人的华山掌门的女儿,对手必定轻视和有所相让,突然又使出对方浸心钻研数十年的剑招,甚至是失传已久的绝技,对手必定先乱了阵脚,即可趁虚而入,如果对手沉得住气的,还有魔教长老的绝招在后面等候,实是已有了六成的胜算。岳不群也算定左冷禅不会愚蠢地一人独对四派掌门,因为左冷禅对令狐冲必然有所顾忌,实会最后才出来。这样岳灵珊赢三场的胜算又加到了九成,特别是对令狐冲只有岳灵珊才能有必胜的可能,最后岳不群再使出辟邪剑法,那就是十成的把握。岳不群如此知己知彼,不能不说声佩服。

  游玩过大半个中国,对泰山的印象最差,因为那次在泰山被山上的轿夫打劫,后来下到泰安,又让当地的中巴骗了不说,我同行的朋友还被那个野蛮的中巴司机打了一巴掌,最后连曲阜也没去,掉头回了济南。泰山的景色于是没能好好观赏,隐约中只有一种宏大霸气的记忆,什么十八盘,什么快活三只能在书中才有美丽的景致了。可惜孔夫子的故里竟是这个样子!有可能再回泰山,希望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岳灵珊先败泰山两子,又碰莫大先生,这里金庸着实挖苦了她一下。岳灵珊被莫大击飞手中长剑,本是不敌,莫大的恻隐之心才起,岳灵珊已使出魔教招数,以至莫大吐血而退。岳灵珊这个人物写得非常现实也很生动,但我却不认为成功,文学本和现实就是有距离的,描写中金庸不自然带了自己过于偏激的感情,却可怜了盈盈。

  令狐冲上去比剑实在多余,自己砍上自己两剑或是像冲虚甘心认输算了。真爱一个人就必须不顾一切的牺牲,是至理却也是可叹,爱情盲目的可叹。

  岳灵珊“心中怦怦乱跳,只是想,‘不知他性命如何?只要他能不死,我便……我便……’”(三十三回)岳灵珊想怎么样,金庸大概也不知应该如何写下去。

  左冷禅当然不会有莫大的仁慈,而岳灵珊也不敢用上怪招,岳不群出场在即。此时陆柏出来的三言两语,马上赢得满堂喝彩,这个人颇有急才,不知道左冷禅为什么几次行动没有重用他,是不信任他?

  岳不群请君入瓮,左冷禅终是进局,嵩山比剑以伪君子大获全胜结束。左冷禅临危不乱,虽是双眼被刺瞎,惊怒之下,反而对天大笑起来,弃剑认输,“群雄见他拿得起,放得下,的是一代豪雄,无不佩服”(三十四回)。左冷禅先求全身而退,妄图卷土重来,是让人可怕而不是让人佩服。他争夺武林霸权,全凭一味的残杀屠戮,他只要这心态尚存,江湖的血光灾祸就会更多,而且他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令狐冲和盈盈一同认出岳不群使得是葵花宝典的功夫,此刻令狐冲那个盲点终于崩溃,看到岳不群“大袖飘飘的站在封禅台边,神态儒雅潇洒,不知如何,心中竟生起了强烈的憎恨”(三十四回),不是令他想起东方不败,也不是令他觉得岳不群赢得不够正大光明,而是他此时不再对岳不群有任何的幻像,他抛开压在心里的这块顽石,他看清真相,刹时的巨大反差,当然对岳不群生起了强烈的憎恨。这句话实在是点睛之笔!

  岳不群漂亮干净地得到五岳派掌门,他的真面目连对他原先有点怀疑的冲虚、方正也“大为放心,因之各人的道贺之意均十分诚恳”(三十四回)。伪君子的功夫发挥已达至极点,尽管令狐冲见岳不群走来问候,感到心中一寒,但那也是比剑之后的事,这恰恰写出了中国人传统道德内蕴藏的莫大悲哀,因为我们从来不能清晰辨识已经根深蒂固的道德观中的虚伪。这里金庸用了一段很电影化的语言来讽刺岳不群:“令狐冲目送师傅的背影在山峰边消失,各派人众也都走下峰去,忽听得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伪君子!’”(三十四回)

  “令狐冲不防,身子向后便仰。仪琳站在他身旁,一伸手,托住他的左肩,叫道:‘小心了!’”(三十五回)深爱如斯,真爱如斯,不求如何,不念得失,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想人生得此一爱,足矣!

  林平之是笑傲中表现的最复杂的人物。通常的武侠小说都是惨变学武复仇的套路,笑傲里也有一个林平之,虽然是一条副线,却让人更加的感概良多,他那种大起大落的悲剧莫若说是金庸的精心塑造,不如说是萧峰悲剧思想的另一种发展,两人唱出了人性中最悲哀的组曲。记得倪匡说过的一个故事,一次他和金庸一起去旅游,看见路边正在卖一件雕塑品,表现的是一个人拼命想挣脱出囚困他的牢笼,虽然那个牢笼根本无法锁住那个人,他本可以轻易的就脱困而出,但那个人仍在笼子里不断的挣扎,无法解脱,这件作品就叫做“心囚”。萧峰到死也解不开亲情之仇、民族之仇,而林平之一样的无法解开父母情仇,被骗之恨。他欲报父母之仇本无可厚非,但岳不群福州的一剑就此让这个本来对世界还抱有一点幻想的青年彻底绝望,精神上一种巨大的反差刺激下,他选择了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路走了下去,心灵的囚禁把他永远困锁。这固然有对伪君子甚至社会道德的控诉,但人自己本身是否也有值得检讨的问题呢。笑傲中令狐冲和林平之是有一个相对比照的,面对逆境和不平,道出了人生的真谛。

  令狐冲一直对余沧海和青城弟子抱着不屑甚至憎恶的眼光,这一次林平之杀到青城派门口,“令狐冲心中突然生起一阵怜悯之意,这青城派的一代宗匠给人制得一筹莫展,束手待毙,不自禁的代他难过。”“瞧着他们零零落落的背影,只觉说不出的凄凉”(三十五回),这并不是令狐冲对青城派有什么改变,而是人性本有的对弱者的同情。可叹的是这种同情心却正是人类的又一个死结,善也由它,恶也因它。

  看到“这时阳光猛烈,远远望见林平之嘴角微斜,脸上露出又是兴奋又是痛恨的神色 ,想见他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三十五回)我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怜。通常在电影和电视中经常有这样的镜头,我却是觉着一种可怕,因为演员总会狂笑(或者奸笑)中带着阴凄的表情,我老是奇怪这种残缺人性的戏那些演员们为什么表演得那么逼真,莫非这是潜藏在人性中随时可以爆发的一面?

  林平之得报大仇,却也瞎了双眼,自残身体,这似乎又是戏剧中的经典情节,人们总是在华丽舞台上导演可悲,又在现实生命中实践可悲。

  令狐冲和盈盈连夜追赶林平之,在车上令狐冲握住盈盈的手,内心觉得很快活。我一直抱着令狐冲没有真正爱上盈盈的态度,对盈盈,令狐冲从来都是一种敬重多过爱恋的感觉,车上的心情不能算是快活,而是一种自足。一个人在一番辛苦之后突然处在一个很宁静平淡的环境,总会有这一刻真好的想法,这与发自内心深处的欢欣喜悦是截然不同的。令狐冲最快活的时光是在华山绝顶把岳灵珊唤作好妹子的一刹,可惜这种享受令狐冲恐怕不会再有了。
第八部
  翻开第八部的目录,竟看到第三十六回的回目是“伤逛”,顿然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忙去翻到该回的首页,原来回目是“伤逝”。一字之错,使我对本来赞不绝口的这本袖珍版笑傲大打了个折扣,真是可惜。

  “盈盈短剑一挥,一剑将骡头切断,干净利落之极”(三十六回)盈盈的果敢决断,大家气度在这回中发挥的淋漓尽致,选盈盈为金庸小说的最佳女主角当无异言了吧。可惜她却怎么也代替不了岳灵珊在令狐冲心中的特殊地位,白马的李文秀有一句话恐怕最能表达令狐冲的心思:“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人的感情本就如是,令狐冲也许今后会真心爱上盈盈,但是笑傲没有续集。

  劳德诺的复生,笑傲一书的迷团基本上明朗化,岳不群已是毫无遮掩的伪君子,一个悲剧的结尾不可避免地铺开了。

  岳灵珊自然首当其冲。不是很想谈论她,因为她实在太普通,太平凡,生活中普通平凡另一层面的意义就是社会现实无可替代的牺牲品,岳灵珊的可悲换个角度也在昭示着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能回避的可悲。

  金庸做过编剧,他的小说很多都带着电影艺术的风格,岳灵珊临死一段就如一组动感十足的镜头。场面是令狐冲握着垂死的小师妹的手,伴奏着那首上山采茶的福建山歌,配上令狐冲“别怕,别怕,我抱你去找师娘”的喃喃自语,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效果呼之欲出,让心里真的有点酸酸的。

  想不到紧接着的是宁中则。看着自己数十年相处的师哥丈夫竟是这样的一个人,看着好好一个家庭经历这样的惨痛巨变,依她的性格的确是无法承受的。死是不是最好的解脱呢?也许。

  看着宁中则最后一句话:“冲儿,你以后对人,不可心地太好了!”(三十六回)竟说不出的一种压抑。心地太好是一种错?对人至诚也是一种错?做人,真的怎么难?我们的人文素质到底怎么了?中国人你到底怎么了?

  岳不群面目一穿,就被安排服食“三尸脑神丹”,伪君子成了行尸走肉,不免让人觉得不痛快干净。没有伪君子,笑傲反派的光彩就此中结,似乎让岳不群带着伪君子面具生,也带着这个面具死更有戏剧冲突的高潮。

  金庸很是写了一些冤家夫妻,前几部书中喜欢专写三角关系,这次换了一个和尚尼姑恋,此等超级想象本已让人佩服之至,不料还生出一个小尼姑,喜剧元素实是做到了十足。单独看不戒大师时觉得他脱胎于花和尚,及把两夫妻一连上,却有一种动画人物的感觉,那些夸张的表演,滑稽的动作,搞笑的对话足可以出上一本“不戒大师这一家子”的卡通书了。

  两情相悦固然美好,但单恋也不尽是凄苦。仪琳虽是无奈,却很懂得如何满足和抚慰自己这种心情,“轻轻叫着令狐大哥的名字,心里就有几天舒服”(三十七回)。衣带渐宽终不悔,这种描写,想来金庸可能也是有过亲身体验吧。

  游迅诸人不顾三尸脑神丹的可怕,不顾任我行的积威,只想拿下令狐冲和盈盈,所为者不过是辟邪剑法,一个在他们眼中已经远远大于生命的诱惑。不过这个诱惑写得未免有些牵强,以游迅等人的历练江湖,岳不群只是让他们擒下恒山门人,就已经出动到予以辟邪剑法的许诺,天下又怎会真有这么大的便宜。他们虽狐疑但还是照做尚可用岳不群的黑木令来解释,但撞到令狐冲两人本来就是一个意外,而为了剑谱起杀机已经和黑木令一事冲突,更不用说他们在这种场合对于利弊虚假的正常权衡。

  令狐冲智取众人而解难,又是“二桃杀三士”的另一种翻版,前有胡斐,后有小宝,金庸很多书中都有这个重复的情节,他真的很喜欢用这个典故来表达权欲下这种人性的卑弱。

  “六月债,还得快”(三十八回),令狐冲看到桃谷六仙围攻哑婆婆说了这句顺口溜。令狐冲大约十二岁就在华山长大,基本上口音应该是陕西话,问过西安的朋友,好象没有这句俗语,而粤语中也没有这种说法,莫非是金庸乡下的土话?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令狐冲的籍贯是浙江人呢,的确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话题。

  不知令狐冲和盈盈是不是被悬空寺的经历吓得迷糊了,才没几天,秦伟邦说岳不群不利魔教的话,盈盈居然会嘀咕思疑,她亲手喂岳不群服食“三尸脑神丹”的事似乎在脑海中淡忘了。

  再上华山,令狐冲恍如隔世,却不知是一场更大的悲剧的开始。“令狐冲心头一痛,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扑簌簌的直掉下来。”(三十八回)悲剧的序幕先来点感伤的气氛。我们总希望寻找某些细腻的情感,总希望享受那些枝节的快乐,尽管那么的短暂,却不停地在回忆中思念。深刻在这纪念中的东西于痛苦里屡屡把自己束缚,但又怎么会放下,因为这是真心的付出过,“盈盈悄没声的走到室外,慢慢带上了房门”(三十八回)。

  左冷禅瞎了还痴心妄想这武林霸业,该死。林平之自宫入了魔障,不愿再说他的什么,记起看电视时总播出一个公益广告:人生请小心演绎。是啊,生命去了是不会回头的。

  石洞之外,岳不群狰狞的丑态毕露,已将一直的儒雅面具抛开,伪君子写成了真小人。不喜欢金庸要在最后一刻把岳不群做如此大的直讽,把影视剧本中这种通病搬到书里,实在令人遗憾。岳不群是表现中国传统道德虚伪的形象,他在大众眼中的一切根本就是君子的行为,人们只能于忽然和不经意间才会觉察到君子的真伪,而往往也只会对伪君子个人来做批判,却很少会对这个道德规则去进行反思。最后的岳不群走上了个人鞭挞的刑台,这是一种大众化的口味,对于真正的伪君子,他表面是伪君子,骨子里还是伪君子,是永远不会让自己变作真小人的。

  田伯光识闻女人香的工夫虽然了得,但他也不能嗅出俗家女子的香气,因为被脂粉的气味掩盖了。前年去沈阳,开始很不习惯那里的女孩子的打扮,化妆特别浓厚,看上去有种过于艳丽的感觉。记得有一天要赶着去办土地证抵押的手续,我和同事便早早到沈阳一个陪我们同去的女孩子家叫她,她一开门,我们只觉眼前一亮,昨天在写字楼里浓妆艳抹的女孩变了一幅清丽可人的形象,原来她还没来得及化妆。不知道是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态问题,浓妆淡抹总是相宜么?

  任我行“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已到了不知羞耻的让人称其为“万岁”,政治学上“绝对权力之下必然腐化”的道理在朝阳峰上刻画的栩栩如生。遗憾的是,这个中国传统政治的恶瘤今天却仍然植根于我们的社会生活中,国人对它的双重心态还远远未能解脱释然。

  明明已是一个大悲剧结局不可避免,最终还是改做“千秋万载,永为夫妇”,反而让我无话可说,就好像常听到的一句话:应广大观众的要求……

  笑傲后记中,金庸说:“另有一种人对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当权派同流合污,他们的抉择是退出斗争旋涡,独善其身。”他把这类人称作隐士。我自己感觉这种隐士并非不愿进取,不愿改革,只是他们的出发点和做法不同,正如笑傲中着意染墨的一个主题:道家的思想,在《老子》中对此有大段精辟的叙述,从中可以感受到笑傲一书在这种思想表达上的努力。金庸又说:“为了大众利益而从政,非事人不可;坚持原则而为公众服务,不以功名富贵为念,虽然不得不听从上级命令,但也可以说是‘隐士’——至于一般意义的隐士,基本要求是求个性的解放自由而不必事人。”事人和自由本就是两难,改造社会的选择不能光在乎目的,还必须注重过程,经济学中就有边际效用和社会成本的理论。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金庸一样存在困惑,令狐冲是个特殊的例子,不可能推广到大多数人,后来的《鹿鼎记》中金庸把希望寄托于康熙的身上,是一种真正看穿中国现实下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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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30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眼都花了....不過寫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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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30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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