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颠覆来捍卫——《鹿鼎记》 《射雕英雄传》是金庸小说的一个里程碑,而《鹿鼎记》则是金庸小说的颠峰,——也是武侠小说的颠峰。
因为正是《鹿鼎记》,把武侠小说推上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一个让无数“纯文学”作品汗颜的高度。
看完《鹿鼎记》,我们不禁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原来武侠小说可以这样写,可以这样读啊!”
要评论《鹿鼎记》,就不得不纵观整个武侠小说世界和武侠小说发展史,因为,《鹿鼎记》的灵魂,是颠覆。
正是这种颠覆,让我们有了一个全新的武侠世界。
武侠小说的雏形见于《史记》的游侠列传之中,其中那些“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的游侠,已经初见风骨。到了唐代笔记志怪,则更是刻画出了昆仑奴、聂隐娘、虬髯客、红线女等等一批脍炙人口的鲜活形象。传至明清,随着以《好逑传》、《绿牡丹全传》及《儿女英雄传》、《七侠五义》、《施公案奇闻》及其续书为代表的一大批具备现代武侠小说格局的侠义小说的出现,武侠小说市场已经可以说是初具规模,到了向恺然以“平江不肖生”为笔名,推出《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赵焕亭的《奇侠精忠传》、顾明道《荒江女侠》等名作的问世,可以说,武侠小说已经正式登上文学神坛。而武侠小说的“北派五大家”成名于上世纪30年代,分别是还珠楼主、白羽、郑证因、王度庐、朱贞木。在他们的推动下,武侠小说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都在大幅度的提高。但也正因为这一时期是武侠小说的发展期,其良莠不齐、荒诞无聊的作品也一时泛滥,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不是你上这个山,我上那个山,就是你是这个派,我是那个派,而侠客门不是口吐白光,就是手持飞剑,互斗不懈。”武侠小说的“低俗”之论,就是由此而始。
而真正让武侠“回归正途”的,是梁羽生。他以《七剑下天山》为代表,佐以《塞外奇侠传》和《白发魔女传》,领一时之风骚,开创了武侠小说的新框架,被时人誉为“新派武侠先驱”和“中流砥柱”。
直到金庸出现。
从1955年《书剑恩仇录》开始,到1972年《鹿鼎记》连载完毕,金庸的创作,将武侠小说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从此之后,只有古龙,横空出世地与梁羽生、金庸并称为“武侠三大家”,其后,虽然也有不乏读者的优秀武侠小说作家,但都难与三人并驾齐驱。温瑞安一时风景,但成于他的“好玩”也败于他的“好玩”,恣意玩弄文字游戏的结果,是他的文学悲剧——就此没落。
90年代之后的武侠市场,姑且不予评价,因为,那毕竟于本文关系不大了。以后有机会再与各位朋友讨论。
把金庸推上颠峰,也同时让武侠小说成为文学世界中一支劲旅的,就是《鹿鼎记》。
不是因为《鹿鼎记》的文采和宏大,而是因为《鹿鼎记》的颠覆与升华。
人们印象中的“打打杀杀”的武侠小说,原来还可以有更大的空间,有更深的内涵!
有了发展空间的文学流派,才有更大的生命力。
“无武不成侠”的创作模式,在《鹿鼎记》中,被彻底的颠覆了。
甚至有人说,《鹿鼎记》,真的算是一部武侠小说吗?
为什么一定要给它定性?
其实正象金庸小说中的武功,“文学”也在向“无门无派”的“无招”境界当中进化。
这是很多“老夫子”所不能接受的。
武侠小说,正是在《鹿鼎记》这种被质疑“是否算武侠”的环境下,让老夫子们看见了威胁——是那种蜕变的生命力,让故步自封的老先生们再也不能指责武侠小说“狭隘”“荒谬”。
只要还在变,谁知道它的终极是什么形态?
韦小宝无武无侠,但并不妨碍我们对他的喜爱。
老夫子们武断这种喜爱是“对主人公荒唐奇遇的羡慕”是一种“幼稚的表现”。
为什么喜欢韦小宝?
因为他的真。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大侠,也不是每个武侠小说的主人公都必须成为大侠或者大“魔”。
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前进的步伐。
在“情”(人情)与“义”的选择上,也不必“尽忠则不能尽孝”。
韦小宝的选择,既不能说他“忠”,也不能说他“不忠”,既不是特别的“义”,但谁能说他“不义”?——这就是普通人。这就是真正的“人”,不再是以往武侠世界中那如神如魔的强大与遥远、悲凉与沧桑。而是真真切切的身边人。
韦小宝做不了英雄,但谁规定他必须是英雄?
把武侠小说的主人公从天上和魔界中拉回人间,是金庸颠覆性的创作,正是这种颠覆,让武侠小说多了一条路——人间之路,这对于本来把“武侠小说远离现实社会,没有生活基础”的“纯文学”殿堂里的老夫子来说,无异于走进澡堂的“大官”,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比那些抗包填土的民工高贵多少。
自以为傲的资本失去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武侠小说,尤其是优秀的武侠小说,比他们的“严肃文学”更严肃,比他们的“探讨人性”更犀利。
武侠小说本身就具备“纯文学”小说不可企及的优势,那就是海阔天空的幻想,“当我们有了力量之后。。。。”永远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设问,就想现在我们说“假如我有钱了。。。。”一样。
现在的“纯文学”有多少是描写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白领、领导、大亨、CEO。。。。那个“假如我有钱”的世界,真的比“假如我有了力量”的世界真实吗?
不予置评。
这是创作形式上的颠覆。
看来金庸还是比较“贪”的,因为他并没有满足与此。
对人生、对家国、对情爱。。。。。他无一不在颠覆。
这些颠覆,已经有无数文人墨客探讨过了,篇幅所限,在这里我就拣个现成吧。
《鹿鼎记》是由多个阶段性的故事组成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设问。
无数个设问“什么才是对的?”把《鹿鼎记》推上了颠覆的极致。
谁自认比陈近南更英雄?
谁自己觉得比康熙更大手笔?
谁有李自成的豪迈与草莽?
可是,所有的这些,在鹿鼎记中,都变成了设问,每一个读者,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回答。
梁羽生没有做到、古龙也没有做到,只有金庸,而金庸小说之中,也只有《鹿鼎记》做到了。
《鹿鼎记》不止是对传统武侠的颠覆,更是金庸对自己的颠覆。
对与错,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都在人间。
不断的颠覆,才能不断成长,只有成长,才能证明存在。
金庸用他的颠覆之作捍卫了武侠小说的文学地位。
用颠覆来捍卫,用颠覆来升华。
也许,这就是《鹿鼎记》的魅力之所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