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又见杀手》 序 （0）

whitemomo

陈世迪


序

又是春天。恍惚间，春天传达给人一缕知命之感，我感到某种宿命的血光正向我频频招手
。我意识到今天应该开始写一部武侠小说。是的，我感觉到幻觉中所见的一切：鲜血的舞
蹈，阳光的苍白无力，刀剑的笑……然后我紧握着一柄利刀。那种呼啸在狂野之中的激情
。或者是一种冷血，一种伤逝。一种我握着白日梦的感觉。

此刻，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我的手臂上，带着某种暖暖的孤独。我开始臆想自己应该
驰骋连绵不绝的幻像：比如情爱与仇恨，霎间与永存，阴谋与卑劣，死亡与神秘……此刻
我想起黑塞在《一个世纪儿忏悔》说过：情和爱是一种不能解释的神秘。它的威力之大和
不可思议，并不下于那高悬在空中的引力法则。现在，我不过是用一个“我”（我不妨把
“我”叫作“仇武”）从一个梦出发，向时间的深处走去，去印证世界的罪孽与温情，印
证情爱的力量与可怕，印证生活的厌恶与虚构……或者说，所有的美丽都是虚妄的，我渴
望的光荣与美，其实无非是一场幻影的重叠：在浪漫的空白上，在时间的碎片中，我穿越
了自己的死亡……

于是，我开始设想故事内容：“天下第一杀手”仇武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他深爱青楼名
妓燕飞红，却偏偏装作无情的样子。然而他遭到杀手不断的追杀。想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仇武踏上了追查的道路，演绎了一个令人心动神驰的铁血相击、情仇纠结的传奇……

是的，很多时候我都沉浸于杀手的情怀。 呵，弑君的情节，蝶恋花的梦，禁忌的幻影，纵
横的晕眩…… 是的，我甚至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杀手。我沉浸于自己一个人的战争。

博尔赫斯在他的小说《结局》中写道：仿佛是拙劣透顶的迷宫，音符无休无止地纠缠在一
起然后又解开……他点点滴滴回想起现实，回想再也不能改变的日常事物。……他在草地
上擦净那把染血的尖刀，缓缓向房屋走来，没有回头张望。他完成了任务，现在谁都不是
了。说得更确切一些，他成了另一个人：他杀了一个人，世界上没有他容身之地。

埃利蒂斯在他的长诗《英雄挽歌》中说：
每一声霹雳都是驰骋天空的死亡
每一声霹雳都是一个笑对死亡的人
──让命运随意怎么说吧，让命运。

在故事中，我成了一个忧郁的浪游者吗？我与“仇武”重叠了？我知道我把这个小说叫做
《杀手，又见杀手》。杀手，一种毁灭。杀手，有着隐喻的指向吗？事实上我不想补白什
么。所有的想象不过是自己内心的遭遇。就像钝器和锐利的刀，苍地上的鲜血，无处不在
的痛疼，你无法区别是谁指引暴力的名字。爱情其实是一种暴力。甚至比暴力更暴力。我
的心间突然涌出这样的句子。此刻我看见天色开始昏暗。我的手再次拿起女朋友“燕飞红
”的来信（信此刻成了早晨的阳光，甚至是我自己的漫游，内心的倾诉）：“正午的阳光
下，雪迹无存，风依然吹着，北方的风。我的心境时时处于平静，像北方的风，长年不变
。我的情绪像今晨的雪，来的快，去也神速。我喜欢若一湖秋水时的平静，那才是真实的
我。我也喜欢短暂飞扬的我，如烈焰升腾。……”是的，一个飘荡的她，一个渴望爱与宁
静的她。此刻，我看见爱情在我手上闪闪发光。此刻我恍如若梦：从信纸上眺望风景，眺
望《杀手，又见杀手》一样的命脉──很多时候，我无视黑暗的存在，我在半空中疾跑，
朝着一个方向，一个接近“燕飞红”的方向。那是爱情摇着我，在梦中抹去衰亡与忧伤的
味道。或许，一个人走向另一个人，其它是自己拯救自己……

或者说，面对时间，面对衰老，面对若明若暗的爱情，难道我们仅仅陷于麻木、暴躁、内
心分裂的日常状态，甚至只能产生近于绝望的感觉？真不知道，离开幻像，我们的生活何
以依附。那么，就让我们在幻像中抵消空虚，沉浸想象的美。我们只满足于狂乱的梦。即
使我们离地狱已经很近了。甚至是，虚无、飘荡、爱情所酿成的光芒，才使我们得到了温
暖，走向了真实。

现在，我不妨把这部武侠小说看作是一个幻想者穿越死亡与神圣的独白：“我明白在生与
死之间，只隔着薄薄一层雾或一层黑暗，我明白谎言在真实和表像之间穿梭结线，因为时
间只不过是我们的焦虑所汹涌的幻觉。”正如我明白，如果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容身之地
，那么我必须在文字的世界刻下我的幻觉、怪谲、疼痛、柔情、谎言、神奇…… 这就是幻
像的真实。这就是人生。现在我不过是讲述一个关于自己走向幻像、抵达真实的故事。我
相信幻像就是真实，甚至比真实更真实。就像我怀携着一个诗人的声音：

梦是戏剧的演出人，
在他架设于风的舞台上，
他往往穿着美丽的黑影。

whitemomo

一 绮罗香

１）那一年我23岁，一种说不出是悲戚，还是病恹恹的感情，与贾平、花芬的死交织在一
起，使我陷入了燥热而苦闷的混沌中。

２）我知道，江湖的道路意味着把天堂变成地狱。是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我只有用酗酒
来驱逐我内心的空虚。我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我无法理解自身，也无法弄清自身的悲
伤与混沌。我居然像一个二八姑娘淌着眼泪。那无声的眼泪，令我为我的多愁善感而感到
惊诧。

３）然而，我可是一个职业的杀手。 一个职业杀手居然会流泪？
连我也惊诧于我的眼泪。不妨说，我的绰号是“杀手之冠”。

４）我十三岁就当上了杀手。父亲本来就是一个杀手，在我十岁那年接到一桩“生意”而
死，尸体被“猎物”砍了个血肉模糊。

５）此刻，燕飞红躺在我的怀里，她有窕窈的身段。燕飞红是一个歌妓，洛阳最有名气的
青楼“千金一笑”的艳妓。我知道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被后父奸污了，才被卖到“千
金一笑”。她的老板白素心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我曾将她那无耻的后父痛打一顿，并割
下了他的头颅，以慰她内心的悲苦 。

6）有些感情是说不清，我至今这样认为。燕飞红说过，事实上，她是被我的眼神震住了，
然后爱上了我；她说过她从来没有看到像我那样富于狂野而忧郁的眼神。那时，她想走近
我身边，走入我的世界。她认为那是一种神秘的召唤。后来 ， 她把她的身体交给了我 。
── 一直以来我以为女人是驯服的温婉的。现在我明白，女人有时就像马，既能温和也
能狂野。你不应该蔑视任何一个纤纤女人。现在我甚至想，她可能是穿越我的世界的一朵
幻影。在幻影之上，我逮到死亡背后的纯净。

7）也许我和她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和她才有孤独与凄苦的心相融在一起。她不知不觉
成了我的红粉知已。然而，我们经常又吵又闹，彼此伤害对方，有情又似无情。

8）或许，一个杀手与歌妓的世界是：空虚。沦落。自卑。忧郁。羞耻。放浪形骸。醉生梦
死。或许，爱情对于杀手仅仅是一个白日梦，一场肉欲的行走。

9）青春的时光尚未消失，二十三岁的我此刻为花芬、贾平的死，居然涌出了眼泪。
而我身边躺着的燕飞红却吃吃地笑了。
燕飞红手里还拿着一瓶“流霞”，吃吃地呷着。酒从她的嘴唇沿着她那粉嫩的脖子没入了
她粉红色的衣服里。
“流霞”是江湖最近流行的酒。烈酒。
唐朝诗人孟浩然曾说：“童颜若可驻，何惜醉流霞。”
那个酿造此酒的人是不是因此而起了这个颇为美丽的酒名？
江湖人都说，“流霞”是传说中的仙酒，喝了它可以韶华不老。
人生又怎么会不老呢？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10）“你今天喝了十瓶‘流霞’了，武哥，你为什么不和我做爱呢？”
燕飞红边说边将手中那瓶“流霞”一扔，酒瓶便呼的炸了，流了一地的红。
她迷着朦胧若醉的杏眼，开始脱衣服。
我却把左手搁在她那高耸的乳房上，右臂挥扬着手中的“流霞”，说：
“我不想做爱，喝酒吧。”
燕飞红吃吃地笑了，说：
“你真差劲，还会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是男儿。”
“我不是男儿，你是？”
我用劲地捏着她的乳房，口里挤着残酷的语气：
“燕飞红，你为什么老是来找我，我是一个穷光蛋，一贫如洗，你为什么……”
也许我太过用力了吧，她嘤的一声呻吟起来，脸更酡红，更亢奋起来。
“我爱你，杀手宝贝。”
她昂着脸，脖子昂得直直的，那双美丽的眼睛逼视着我。
那不是卖弄风情的表情，那是发自肺腑的神情。
我感到一种心灵的颤抖。我手中的酒瓶却呼的坠下了地板。

１１）此刻，我在精神上享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幸福。我的心间弥漫了一股强烈而
诚挚的温柔。
不知怎么的，我居然垂下头来。
我不敢对视燕飞红那炽烈的眼神。

１２）“你不爱我吗？”
燕飞红的声音幽幽地溢了出来。

寂静得很，我听到我的心在怦怦地跳。
我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瑟瑟寒意。

我抬起了头，望着她。
她还是那样炽烈地望着我。

１３）“我不爱你！”
我听到我的声音裹着刀一样的残酷之意。

我笔直地坐在地板上。透过怔怔的目光，我看见窗外的桃花俨然望眼欲穿的希望，幻成了
纷纷剥落的碎片，随风逝去。
此刻已是黄昏。

她炽烈的目光倏地收缩了，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那一霎间她似乎满不在乎。
她的脸又变成了娼妓一样的淫荡，充满了性感的肉欲、无耻的庥木。
在轻浮的吃吃笑声中，她那双如玉似的手臂蛇一般攀上我的脖子，紧紧地缠绕着我。

“武哥，我们做爱吧！我要让你快活得死！”
她的双眼迸出了兽性的野气，然后樱桃小嘴便探出了那小巧玲珑的红舌，舔着我脸上那刚
才为花芬与贾平而涌出的眼泪。

１４）我一动也不动。我仿佛麻木了。我盯着我的右胳膊。我的右胳膊纹着一个赤色的骷
髅， 那是我父亲从小刻在我的肌肤里的。我觉 得 那个骷髅俨然会随时吞没我的生命。


１５）“你的泪真甜，花芬和贾平真幸运，你居然会为他们流了这么甜的泪……"
她舔着我的脸，仿佛要把我的脸皮舔破似的。
此刻她像一头饥饿的母狼。

“别让我失望……”
她的喉咙飘出诱惑所有男人的呻吟，她的嘴唇她的手她的身体都在散发令人迷醉的热力。


１６）我禁不住颤抖起来，那是本能的颤抖。
骤然间，我浑身的血液如潮般奔涌。
我一下子伸出双臂，拥搂着她。

然而，她却像猫一样窜了出去，闪在一旁，吃吃地笑着。

１７）我紧盯着她。我恢复了我如狼般的敏锐和凶狠。

１８） “你生气了，杀手宝贝，你很想吗？”
她的声音在吃吃的笑声中，飞着猥亵的挑衅。
但她的眼神却射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光芒，那似乎可以燃烧她也可燃烧我的烈火，这使我想
起刚才那一刻她那炽烈的眼神。

彼此的眼睛在紧紧地注视着。
我的脸是怎样的神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心似乎充盈着一股暖气，想把她拥入怀里的暖气，那是肉欲还是爱情？

１９）突然间，赛虎的吠叫划破了寂静。凶狠的吠叫。
（赛虎是我驯养的一只狼犬，与我相依为命，它跟随我十年了。也可以说，赛虎是跟我一
起出道江湖。）

一种凌厉无比的杀气笼罩着整个房子。

几十道暗器以奇丽的光，巧而妙地袭向了我。
有的如燕子抄水，探地而来，有的如流星追月，凌空直射，有的如风卷落叶，旋转如轮，
有的如灵蛇啸空，斜窜飞弹，有的如刀劈华山当头就兜……
各种各样的暗器──金钱镖，绣花针，铁石子，袖箭，飞梭，毒蒺……
居然出自一个人的手中。
使暗器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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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青玉案


１）我的酒意全消，一种快感在我的全身扩展开来。
一种接近死亡的快感。
这快感使我幻成了一匹“天马”。
江湖人都说：“天马行空，神速无比。”
“天马行空”的我在赛虎的吠叫声中，一把抱着燕飞红迅疾地从窗口逸了出去。

２）此刻，我抱着燕飞红落在院子的桃花旁边，他也掠了出来。
数十道寒光射向了我，红晶晶，碧湛湛，如惊虹，如掣电。
简直是“红烟翠雾罩惊魂，乱花狂絮杀无赫”。

他的确是放暗器的高手，发出的暗器又奇、又多、又快、又狠。
他莫非是杀手“千手观音”？

３）一瞬间，我拍出数掌。
掌风凌厉，身边的桃花也随之飞舞起来，如飞星旋转起来，纷纷撞坠那些向我袭来的暗器
。

４）这时，我看见来人有一张苍白而俊俏的脸，他的年纪和我相差无几。

５）他突然又旋了起来，像一只蝙蝠凌空拍出双掌。
掌风霍霍，更可怕的是，一道道火焰从他的掌中居高临下地射向我。
光和焰，诡异地闪现。风更急，更震人魂魄。
他使的赫然是“霹雳火”：遇风而燃，御风而行。

整个天空都弥漫着酷烈呛人的火药味。
仅仅是一瞬间的酷烈。

在这一瞬间，我抱着燕飞红冲天而起，人化成了一道飞虹，居然闪过了他那一道道的火焰
。

然后我看见他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他的胸膛被我击了一掌。


６）“你确实了不起，不愧是‘杀手之冠’！我是‘千手观音’。我想不到，你不用你的
刀就能击败我……。”

他站了起来，目中泛着萧索之意。
他果然是“千手观音”。

他刚说罢，整个人惊闪起来。
他惊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袭击。
一柄金扇子！
一柄我熟悉的武器──林静的金扇子。

７）林静好比出闸的猛虎，一下子就抢攻。
“千手观音”左闪右避地躲着林静的狂攻。突然，他凝住了那双大眼睛，却泛起了一丝洒
脱的嘲笑。

他在嘲笑林静。

８）然而，林静一下子点中了他胸前几处大穴。

９）“你看不起我！你为什么不出手？你这混蛋傻瓜大笨虫”
林静像疯子一样晃在“千手观音”的面前。
显然，“千手观音”不屑于跟林静交手，有意让林静点着穴道。

“千手观音”说：“我的目标是‘杀手之冠’，你还不配，再回你娘胎里窝十年吧。”


１０）嘭！
林静一拳击在“千手观音”的右眼，他大声嚷：“说！谁叫你来杀人的？”

“千手观音”的右眼鲜血淋漓，他拧着残酷的笑容，说：
“为了我心爱的人！哈哈哈，‘杀手之冠’你一定会死的！”

这时燕飞红也嚷了起来：“你心爱的人是谁？”

“千手观音”却说：“‘千金一笑’的贱女人，你没有资格问我！”

１１） 为了心爱的人！难道有女人买起我的命？

我说：“我的命值多少钱？”

“千手观音”说：“我已说过，我是为我心爱的人来杀你的！根本就不用一点钱。‘杀手
之冠‘，你一定会死的，我心爱的人会为我报仇的！”

我说：“我并不想杀你。相反，我很欣赏你。”

“千手观音”说：“我不能为我心爱的人杀你，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我答应过她，不
杀死你则我死！”


１２）林静一把抓住“千手观音”的下巴说：“她是谁？”

“千手观音”哼了一声，说：
“我心爱的人，是一个充满魅力非常温柔的人。杀手之冠，你一定会死的，我心爱的人不
会放过你！”

然后，千手观音蠕动的嘴角便流下了一道惨青色的浓血，显然他已咬破蕴含剧毒的牙齿。


１３）燕飞红尖叫了一下，对我说：“这个人是为情来杀你的。你得罪了什么女人呀？”


１４）我突然意识到：一种杀戮像神秘的火焰切入了我的生活。然后我看到了林静那张忧
郁的脸。此刻他凝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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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太清引

林静是高五朝的养子。
高五朝是仇武的经纪人，也可以说是仇武的老板。

江湖上流行一句话：“要杀五朝，先除仇武。”
（这就意味着仇武和高五朝有着唇齿相依的关系？）

仇武的父亲和高五朝从十岁起闯荡江湖，当时他们都是一无所有。而今天，高五朝却建立
了威振江湖的“金谷山庄”，更是令人震撼的杀手集团的大老板。不妨说，高五朝就是一
头权力的猛兽，一个喜欢用残忍的手段玩弄权术的暴君。

随便说说，俞天白，金何在和高五朝都是洛阳城中经营杀手行业的大人物，人称“杀手三
巨头”。

当然江湖上的人都说：高五朝是心胸狭窄、阳奉阴违、睚眦必报的人。

当然高五朝常挂口中的是：
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２、一个人心中有两把剑，一把在野心里醒着，一把在情爱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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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濯樱曲

１）被人追杀，的确令我充满惊愕的快感。一入江湖刀剑摧，我知道我早就进入了一个阴
谋与死亡的世界。我曾经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有勇气让自己不受到江湖的腐化，甚至把
所谓的名利或欲望抛至脑后。然而，当你逐步走入黑暗，黑暗是你唯一的真实。或许，黑
暗溶解，成为梦境。

２）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林静。千手观音为谁来刺杀我，我不愿多想了。我也把燕飞红
赶回了“千金一笑”，我不想看到她那张关切的脸。

３）此刻，林静忧心忡忡，他那张俊秀白朗的脸充满了关切。

不妨说，林静看上去就像一个书生。一个成长在杀戮与罪孽中的书生。
当你与杀戮、罪孽为伍时，你的世界是一片孤寂，是死气沉沉的黑暗。

他盯着我，说：“我听说杀死贾平和花芬的人是邢育森？”

据高五朝说：邢育森是我一年前刺杀那个叫邢顾的富商的儿子。他是一个小白脸，挺帅，
是锦衣卫总管邢心乱的干儿子。他来找我报仇的。高五朝也没想到他的剑法那么厉害，花
芬、贾平也死在他的剑下……

“我昨天也听高五朝说了。昨天高五朝说你整整四天都不在‘金谷山庄’，你跑到哪里去
了？他还以为你也被人谋杀了。”

我望着窗外。最后一线晚霞已经消失了，天色凝重如铁。

“我到‘幸运楼’去了，我泡了四天四夜。”
林静的回答令我吃了一惊。

“幸运楼”是洛阳城最大的赌坊，它的主人“大赌后”寂寞玫瑰也和我挺熟悉，但林静从
不赌钱，他去那里干什么？

４） “你去赌钱？”我不由问道。

“是的。我很闷，我不想再回‘金谷山庄’了，武哥，你让我住在这里吧，我真的讨厌‘
金谷山庄’，那不是人住的地方。高五朝他……你不明白的，高五朝……我真的不想回‘
金谷山庄’。”

“我知道高五朝是古板冷酷，但高五朝对你……他总算疼惜你吧！我不知道你和高五朝闹
了什么，反正我劝你还是回‘金谷山庄’。你别像个女人看着我，林静，你得像个男人，
你逃避什么？”

“我情愿我林静是个女人，就好像燕飞红一样。我知道我住在这里，会影响你和燕飞红做
爱，是不是？你不是也在逃避？整天喝酒玩女人！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什么？我是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嚷嚷的！你回去吧，我叫你回去！”

５）这是一个暴力而厌倦的江湖。也许，林静诅咒他所谓的命运，他想摆脱命运缚着他的
绳索。就像我一样厌倦杀手生涯，又深陷其中，无力从这肮脏的泥掉中走出去。他试图用
他的逃遁来埋葬他的厌倦。他想逃脱高五朝的阴影。他想自由。而自由是一朵绽放在悬崖
绝壁上的鲜花，他有勇气摘取吗？

６）“武哥，你别赶我。”

“我不是赶你。我不想你和高五朝闹僵了。高五朝是你的养父，你也知道你没有勇气背叛
他。再说，现在有人来追杀我，我不想你把你卷进去了。你回‘金谷山庄’吧，高五朝在
等着你，在担心你呢。”

“你别提高五朝！我不怕死，我就要……”

“林静，你别像个女人，好不好？你奶奶的，我讨厌你，我讨厌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你拿
出男儿气概出来，回到金谷山庄去。或者跑到西域去。有种的你就跑得远远的……”

“你……我回去，我这就回去，我告诉你，高香君最近拚命地练习他的剑术，还创了一套
‘绝香八式’，他好像要找你霉气，你要小心点。既然我这么令你讨厌，我就回到‘金谷
山庄’，最多我死在‘金谷山庄’里。”

林静说罢，就冲出房门，在院子里展出一个鹞子冲天式，消失在浓浓的暮色中。

７）窗外的桃花影影惚惚地颤抖着，散着一股幽魂的气息。
这时我听到赛虎吠叫了两声，它在抚慰我的孤单。

８）林静对我的确抱着一种女人般的娇气与温柔，他的确没有什么朋友，在“金谷山庄”
更是形单影只，而且高香香不择手段地欺凌他。

９）高香君也是高五朝的养子，为人傲慢冷酷。他对“金谷山庄”的歌妓十分刻薄凶毒，
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她们，她们简直视他如饿虎。

１０）高香君也很厌恨我，他曾与我比武而遭至惨败，他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我一点也
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世界有实力才可称枭雄。何况高五朝重用我。当然我也知道，高五朝
很疼惜高香君。

１１） 林静刚才那么痛苦地不愿意回“金谷山庄”。莫非是高香君欺侮他？我知道高香君
的武功胜过林静好多倍，但高五朝对林静也是十分爱惜，高香君总不会穷凶极恶地妄为吧
。

１２）“多少杀气何限恨，一曲清歌醉落魄。”

花芬、贾平的笑靥又飘到我的眼前。我虽是他们所谓的师父，却也是把他们推向死亡的刽
子手。我知道，即使是死，他们也是无所谓的，他们早就视死如归。但我想不到他们为何
死得这么快。 这一次，黑暗和腐朽的气味使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尽管我习惯了死亡。尽
管我早已经把死亡转化成一种苍白，一种厌倦。我曾经认为，武功使人痴迷，刀术使人净
化。现在我更明白，死亡才会使人清醒：刀是极好的凶器。刀是强悍的王者之器。刀是矛
盾的。……

１３） 杀掉他们的邢育森到底如何厉害？
邢育森！我真的渴望能尽快见到他。
“千手观音”那心爱的人是谁呢？她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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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迷神引

又是黄昏，俞天白卧在病榻上。他身上还盖着一张血红色的被子。此刻他望着他床榻上那
柄青锋剑。那柄伴他三十多年的青锋剑。他想不到自己纵横江湖三十多年，现在居然会病
倒了半个月。他更想不到旗下的杀手林一木和黑白豹会亲口告诉他，他们要脱离他俞天白
的“清绝门”。

“清绝门”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杀手组织，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仿佛一切都是属于昨
天的，变得遥远。那遥远的岁月，就像天上金黄的月亮，有着金黄的朗照，更有着无边的
黑暗。

他拨出了那柄青锋剑。他看到剑身赫然刻着“俞天白”这三个血红的大字。血剑如梦，泛
着幽幽的光，仿佛还浸在那凄厉的杀气中。多年来，他喜欢血腥。他觉得他的一生就是在
血腥中渡过。

他依然记得那个月圆之夜，他听到了风声剑声死亡的凄厉声--父亲倒在血泊中，他身上至
少被砍了三十刀，那是曾经沦为杀手却想隐退江湖的父亲。血仿佛在烧，那时候他听到血
在月光之下燃烧：母亲被一群狂笑的人剥光了衣裳，狂笑的的人轮流地压在母亲的身上，
母亲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他早已被父亲点了穴，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他只能死死地看着
痛苦地挣扎的母亲，那时，他才八岁，八岁的他目睹了天上坠下来的罪恶。

直到他出道江湖多年，他才明白父母的死亡其实不过是江湖上最普遍的事情。江湖人唯有
沉醉在江湖上不断增殖、繁衍的血腥中。或许，血腥整理着他的一生，他为血腥而生，他
也为血腥而亡。

俞天白然后拿起榻上的一瓶“流霞”。 此刻他禁不住浮起一诗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
尔同消万古愁。 ”
在这醉生梦死的江湖，又有多少情性之人能与你痛快畅饮？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孤独。那是一种深入骨头的孤独。

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凶狠的狗吠。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杀气。

然后，他听到一缕箫声响了起来。

箫声，悲悲切切，像跳跃的疼痛。

俞天白看见一个人从窗子飘了入来，他吹着一根箫。
他的萧好奇怪，萧身居然像木棒一样粗圆，绿莹莹的。
　 吹箫人戴着一个火红色的竹笠。他一身灰衣，逆着光。你无法看清他的脸长得怎么样。


　 此时 ，天色越发黑了起来。甚至让人感觉到夜色凄凉。

俞天白很快地听出来对方吹的是江湖上流行的《潇湘夜雨》：
渔灯暗，客梦回。
一声声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万里，
是离人几行情泪。
……

“我很久没有听到这样优美的萧声了……”
俞天白浮出了一丝笑容。他曾经也是一个吹箫的高手。然后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流霞”
。一瞬间，他感觉到“流霞”俨然一股火焰拷得他心里暖烘烘。

这时，吹箫人又吹起了一曲。 俞天白很快听出是一曲《秋夜客怀》：

月光，桂香，趁着风飘荡。
砧声催动一天霜，过雁声嘹亮。
叫起离情，敲残愁况，
梦家山身异乡。
夜凉，枕凉，不许愁人强。

这样的歌词不只一遍涌现在俞天白的记忆里。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想忘却这样的记忆。就像他想用剑来挥霍自己的一生一样。

是的，此刻卧室里回旋着悲凉凄婉的乐音。
俞天白突然感觉到一种死亡来临的苍凉。他感觉到 吹箫人身上一股强烈的杀气。
他又灌了一口“流霞”，他感觉到酒香仿佛一下子把他吞没了。他记起江湖人说的：醉时
方休，醒时拨剑。傲煞江湖，忘忧“流霞”。

吹箫人仿佛无法坚硬起来。
他的身子像昭示着：破碎的心灵，死亡的挽歌，残酷的存在……

俞天白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他的嘴角滑过一丝笑容。

“先喝一口'流霞'吧！”
俞天白将那葫芦式的酒瓶霍地掷向那吹箫人，掷向他的斗笠上。

这时，吹箫人抬起头来。
他的双眼霍地闪亮起来。就像灰色的土壤里突然腾起了火焰。
然后他手中的箫倏地向上挥了两下。

蓬！
那酒瓶炸开了。
那“流霞”居然一滴也没坠在地上，却在半空中会聚成三道“红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势射向俞天白，射向他的额头、胸脯和下身。

“ 好！”
俞天白大喝一声，已经拨出剑来。

没有人看清俞天白如何使出这一剑。
剑光一闪，如梦似幻，那三道“红箭”在离俞天白咫尺间，突然变幻出无数的“桃花”，
漫天飞舞地扑向了那吹萧人。

一刹那间，空气里仿佛弥漫着销魂荡魄的杀气。

吹萧人却将萧一扬，直点向俞天白，纵身冲进那漫天的“桃花”中，身形之快，恰如鬼魅
。

他整个身子仿佛激荡起凌厉的杀气，那些“桃花”居然偏离了方向，纷纷向四边散去。


一帘红雨桃花谢。

他绿幽幽的萧却幻出呼呼的杀气，仿如“红雨”一样逼向了俞天白。

这时俞天白的嘴角绽出了一丝冷笑。

然后，他身子一晃，他身上那张被子扬了起来，夹着一股凌厉的风，盖向了吹萧人。

他的剑也同时哧地刺了出去。

吹萧人斜闪，疾退。被子擦身而过。

但俞天白的剑更快。

俞天白的剑如闪电刺向吹萧人的脸。

吹萧人头上的斗笠也被俞天白的剑气击飞了。

就在俞天白的剑就要刺进蒙面人的脸的时刻，蒙面人的“脸”突然掉了下来。

蒙面人露出一张新的脸：他一脸漆黑，他的眉心到鼻端竖着一条赤红的剑痕--居然是他曾
经的爱将“黑白豹”的脸。

-- 这个人是“黑白豹”？

俞天白没有想到吹萧人突然成为了“黑白豹”。他禁不住怔了下。

与此同时，他看见吹萧人的萧射出了三点寒星。

那三点寒星越幻越大，一下子成为三团霍霍燃烧的火球，袭向了他。

“星星闪，火玲珑”
这样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一闪而过，俞天白鹰隼般飞了起来。

他同时把剑剌了出去。准确地说，他把剑抖动起来。

然后我们可以看到，那三团火球一下子绕着他的剑呼呼地旋转起来。

紧接着，三团火球呼地冲向了吹萧人的面门。同时，俞天白的剑刺了过去。

吹萧人整个身子突然旋转起来，那三团火球在离吹萧人一尺之远突然改转了方向，又轰然
地射向了俞天白。

“你大病未好，内力欠佳。俞天白，你受死吧！”

吹萧人突然嚷了起来。刹那间，吹萧人的身体轰地爆炸起来，是那种全身炸出火星的爆炸
，从上至下的爆炸。

此刻他全身上下都射出了暗器，那些激溅的火星仿佛长了眼一样，直射向俞天白。

咫尺之间，俞天白无法后退，他只好把手中的剑向对方的撩了过来。他想用同归于尽的办
法。
可惜，他的剑刚刺出一半，他的身子已经被吹萧人的“火星”射中了三处大穴。

然后，俞天白看到吹萧人狞笑起来把他的脸剥了下来，那张漆黑的“黑白豹”的脸一下子
变成了一张额头轩朗的脸，而且他颔下有一绺浓密的的胡须。 刚才他化装得天衣无缝，让
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胡须。

“是你……”
俞天白愤怒地说。

吹萧人说：“是我。哼哼，趁你病拿你命！杀了你我对付高五朝就更容易了。”

俞天白说：“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称霸江湖，别忘记高五朝手下还有一个杀手之冠仇武。
”

“你放心，杀仇武是迟早的事。”吹萧人轻轻地夺过俞天白手上的剑，端详了一下，然后
他用剑刃贴着俞天白的脸说：“可惜，这把叫俞天白的青锋剑从今以后，不再在江湖上出
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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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减字木兰花

１）她是所谓的美人，艳而成熟，风华绝代。
她，白素心，“千金一笑”的大老板，高五朝的表妹。
据说江湖中的人曾将她列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

２）多年来，一直未结婚的白素心特别关切我，对我怀着一股爱意，那爱意似乎不是肉欲
，而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十分撮合我与燕飞红的婚事，可惜我却玩世不恭。每次
遇到她时，我都嬉皮笑脸，吊儿郎当。

３）“什么时候，你能和我做爱呢？素心大老板！”
我边说边腾出右手抚摸白素心那珠圆玉润的左臂。

“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你别忘了，燕飞红对你一往情深，可别辜负了她，她是个好
女子。”

白素心轻轻地推开了我的手，带着一种教训的口吻说。可惜，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吻。


我双肩一耸，说：“我每次向你求爱，你都说这样的话，真没有一点新意，白大老板，我
已很成熟了。”

白素心说：“我知道你很成熟。不过，在我的眼中，你永远都很幼稚。阿武，你要好好珍
惜你自己，不要玩……你别嬉皮笑脸，你别对我抱妄想，我的年纪足可以当你的母亲……
”

我伸出右手，却摸向她平直的后背。我说：“白大老板，我想你一定有过令你刻骨铭心的
男人，你一定还在苦思他。”

４） 那一瞬间，她没有闪避，也没有推开我的手。她穿着一件剪裁极合适的缎绸，她的后
背很柔软，她的身体更散着淡淡的香味。我禁不住颤抖起来，我的唇禁不住吻向她珠圆玉
润的脖子。

５）“你错了！”她一掌推开了我，“你还是当心你吧，有个叫邢育林的少年四处打探你
的消息，昨天还来这里。”

我说：“生死一刀知，天命总难违。让邢育林见鬼去吧。素心大老板，我什么时候才能占
有你？我爱死你了。”

我知道，我根本不会爱上这个足以当我母亲的女人，尽管她看上去还很美。我仅仅在释放
自己的空虚。当颓废逐渐化为你的趣味，生活是一场暧昧的渲泄，是虚无的呻吟。

白素心盯着我。她眼里闪出一股莫测的光芒。
奇怪的是，她那眼神一下子充满了痛苦，两行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我想不到白素心会流眼泪！她一向是坚毅冷静的。即使以往“千金一笑”遭受大悲大喜，
她也喜怒不形于色。

６） 白素心为什么痛苦得流眼泪呢？
我禁不住怔了。

７）白素心抹掉了泪水，又恢复了冷静。她斟上一杯“流霞”，轻呷起来。她在掩饰她刚
才的失态。

８） 我盯着她说：“你为什么流泪？“

白素心说：“每个人都会流泪，燕飞红跟我说过，昨天你也为你的徒弟流过泪。阿武，你
应该珍惜你自己，珍惜燕飞红，能痴爱你的人并不多，爱和被爱都是……”

我凶狠地说：“别跟我谈什么爱什么情！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流眼泪？你好像瞒着我什
么，对不对？告诉我，你为什么流泪？”

白素心说：“我是为燕飞红流眼泪，她那么痴爱你，而你也痴爱她，可你却在装模作样地
乱说一通。我为燕飞红难过。为什么你不珍惜她，为什么？我知道你并没有看不起她，我
知道你爱她。你应该娶她！”

我说：“我娶不娶燕飞红，那是我的事。我多谢你刚才的眼泪，我幸运了，我能看到你白
大老板的眼泪。”

白素心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和燕飞红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那高五朝，最近对你
好吗？”

９） 白素心虽然是高五朝的表妹，却从不去高五朝的“金谷山庄”，我有点怀疑她跟高五
朝有怨隙。高五朝总劝我不要去“千金一笑”，我每次与高五朝谈起白素心，高五朝总是
说：“你最好少见那个贱女人。”有一次我问高五朝，白素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高五朝
却这样回答：“她可能贱得想勾引你呀。”然而，我每次和白素心谈起高五朝，她都喜怒
不形于色。难道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隐藏她的痛苦？她情爱的背后的阴影又是什么？

１０） 我见白素心紧盯着我，笑着说：“高五朝对我很好。你既然那么关心高五朝，为什
么不亲自去一趟‘金谷山庄’？”

白素心说：“你应该去见燕飞红了，她病了。别装出无情无义的样子，你知道你深爱着她
。”

我说：“那你又深爱着谁？高五朝，对不对？还是我？哼哼，高五朝也病了，你不想去见
一见他？”

１１）我知道高五朝是从来不会来“千金一笑”的。不知怎的，我掠过这一念头：也许白
素心曾经爱恋过高五朝 。

１２） 白素心依然肃着脸，说：“邢育林这个人不简单，昨晚他一下子就地这里杀掉了‘
江南三虎’，你最好小心点。你该去看燕飞红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俩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

“江南三虎”是威振黑道的角儿，能一下子杀掉他们，邢育林算是厉害。
邢育林又为什么杀掉“江南三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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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步虚词

１）“在这饮血势利的江湖，爱情算得了什么？爱情是软弱无力的，只有肉体才是真实的
。我相信肉体，我更相信死亡。每个杀手都奔赴死亡的路上，就像身陷梦魇中。”

说这话的是我昔日的战友零点。他也是高五朝旗下的杀手，绰号叫“无影剑”。他很有才
气，经常吟诗作对。可惜他已经死了，他死在一个叫“黑白豹”的杀手上。

２）黑白豹，俞天白旗下的杀手。据说他武功出神入化，尽管我与他从未谋面。

３） 春天是易于变幻的。阳光黯淡下来，天边掠来了乌云。我的心似乎掠来乌云。我搂着
杏花走进了燕飞红的房间。

杏花也是“千金一笑”的歌妓。
杏花一见到燕飞红，红着脸说：“阿红，你不要吃我的醋，是武哥要我……
燕飞红只是淡然一笑，她卧在床上，双眼有点直，望着我和杏花。
我依然搂着杏花，嬉笑着对燕飞红说：“听说你病了。”

燕飞红盯着我说：“是有点不舒服。和男人做爱做得多了吧。”

“那你就应该束紧一点你的腰带！”
我开始吻向杏花的脖子。
杏花吃吃地笑，说：“燕飞红，你瞧他，你瞧他……

５）我开始剥杏花的衣服，凶狠地。我要自己成为一头野兽。一头不需要爱情的野兽。


６）“哎呀，你疯了。燕飞红，你叫他别……”杏花挣扎着，打着我的手。
我掏出身上那唯一的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塞在杏花的手中。

“这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
我说着已剥下了杏花的衣裳……

７）“燕飞红，你不要怨我，是他，是他……
杏花几乎啜泣地说。
“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们都是婊子，一千五百两的银子，那个客花得起？”

燕飞红卧在床上，淡然地说。

８） 我心一狠，又开始把杏花的下身撕开了。
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抽搐的疼痛鞭打着我的内心。

是的，此刻我成为自己的野兽。我的手变得如此陌生，就像肉体成为腐蚀眼睛的铁锈。


燕飞红还是怔然地望着我。

９）杏花在我的猛烈进攻下，禁不住呻吟起来。
我无意描绘这一切。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陷入内心的哭泣与倦怠。
此刻，谁能切割一头野兽说谎的额头？ 我曾经相信野兽的额头会梦见火焰；我曾经认为火
焰会让我远离内心的黑暗。 有时我回忆起江湖上的日子，感觉就像一次夜间的旅行。在幻
觉中我听见一个声音，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指温柔地抚摸我的下巴。或者说，手指敲响了我
身体的欲望。当然，和手指一起出现的还有剑声、萧声，还有更广远的背景：古道、西风
、瘦马。郁郁葱葱的竹林……在那朦胧的影像里隐藏着某种残酷的、无以名状的东西。那
是我无法越超的爱情──这种纯洁的、水晶般透明清澈的东西，就像一种宿命袭击着我。
我仅仅是爱情下的刀锋。──就像她曾经有过的呻吟，显得很近很近，却又仿佛来自遥远
的梦窠，裹着陌生的痛疼，那暮光、微风和笑靥……


１０）这时，一道闪电鞭了进来，惨亮得很。
雷声跟着扑了进来，隆隆地。
大雨哗然响了起来。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屋内一下子晦暗了。

杏花带着一种崩溃的心情，整个人软瘫下来。她带着悲哀，望着燕飞红。
燕飞红依然盯着我。

１１）我满不在乎地束着衣服，然后向燕飞红嬉笑了一下，说：“不舒服就多躺着点。”

我走了出去，杏花却扑了过来，说：“这银票……”

“属于你的了，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


１２） “你太过分了！”
在走廊里，白素心拎着一把粉红色的伞愤然地说。

我笑了，说：“我怎么过分了，我可是给了杏花一大笔钱呀，‘千金一笑’不是做买卖的
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我折磨自己？哈哈，你不也是在折磨自己？想不想和我做爱，我会出大价钱的！”

“燕飞红对你有情有义，你应该……”

“我可对你更有情有义哟，素心大老板。哈哈，燕飞红可是你的摇钱树，如果她真的跟我
走了，你的损失可会很大，你不是愚蠢的婆娘吧？”

白素心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还年轻。”

我逼视着她，说：“你也还年轻，为什么你已经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大……你好自为之吧！”

白素心说罢，丢下那把粉红色的伞，转过身子，愤然走了。

１２）我望着她消失在走廊里。我感到心在隐隐地刺痛。然后我一脚踢飞了那柄伞，伞在
半空中像一个粉红色的梦张了起来，呼的飞出了走廊，坠在院子的泥淖中。我突然渴望一
场杀戮。或许一场杀戮，才让我从我那无意义的皮囊脱壳而出；才能切割我生活的腐烂、
心智的混沌。是的，我渴望那追杀我的人能从天而降。

whitemomo

八 寒食词

！）大雨倾盆地打在我的身上，闪电与响雷嬉闹着。我孤独而凄冷地走在大街上。我知道
，即使大雨也无法冲洗掉我头脑中的混沌。 路两旁的桃花在风雨中凄凉地纷飞着，我茫茫
然走着。我突然觉得江湖就是充斥着血腥、阴谋、罪孽、无聊……我听到自己内心有一叠
声地呼喊：你要逃离这个是非地。我甚至对江湖抱着一种恐惧的心理。当然，我很快明白
，我所恐惧的不是江湖本身，而是我自己--我的懦弱，我的无知，我无法澄清的的心灵…
…一种眩晕袭击着我，不知怎的，你居然想到了燕飞红，她仿佛是你心中一支不灭的烛火
。或许我能在这烛火中寻找到一种快乐，一种真实，一种燃烧自己生命的狂热与力量。 可
是，我却伤害她。

２）白朦朦的雨帘中，我看到一个人朝我走了过来。
这人彪悍得很，穿一袭白衣，左手拿着一柄剑，朝我直直地走来。

３）他会不会是邢育林？
我一下子闪过这火花。我也逼视着他，继续直直地往前走。

这个人渐渐地走近了。
他一脸漆黑，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他的眉心到鼻端竖着一条赤红的剑痕。
他简直是一头黑豹。

４）我忆起高五朝的话：邢育林是小白脸！
这头“黑豹”不可能是邢育林。
不管怎么样，他盈满了杀气，一股欲置我于死地的杀气。

５）彼此都立定了，他离我一丈多远。

“你是杀手之冠？”
这头“黑豹”的声音裹着一丝口吃，有点含糊不清。

“我是！你是？”

“黑白豹。”

他凛凛地回答。

我没想到他就是黑白豹。我的昔日战友零点就死在他的剑下。我久闻他的大名，可惜我只
闻其大名不见其面目。

此刻，这个威慑江湖的杀手来杀我。


６）“很好，你来杀我？”
我掠过一丝笑容，从心底涌出一种快意。

“有人出价二十两银子！”
黑白豹僵着脸，带着极重的鼻音说。

“看来我的命不值钱。很好，总算有人肯出钱。”
我依然保留着微笑，快意已聚满了脑门。

“你至少还有价值，比我幸运多了。”
黑白豹有点艰涩地说，他鼻音很重，我想他以前的口吃一定很厉害，现在他克服多了。


“我想不到威振江湖的黑白豹会为二十两银子来杀人！”

“只因为你是‘杀手之冠’，这已够了！我过去曾尝过杀一个杀手的滋味，他是你的战友
，他叫零点。”

“可惜他没有拿一两银子去杀你，你真的不值钱，没有我‘杀手之冠’这么幸运。零点的
滋味，怎么样？”

“他很不错，到少能在我的脸上留下这么好看的东西。”
黑白豹摸了下那条从眉心竖到鼻端的伤痕，说：
“你是第一个令我讲这么多废话的‘猎物’。‘杀手之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的！”

“因为你我毕竟是同道中人，难免惺惺相惜。算了，废话少说。你也放心，我不会刀下留
情的。”

７）“好！小心，我要拔剑了。”

“来吧！”

我握紧了我的血刀之柄。

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快意。

８）一道闪电从天空鞭了下来，直闪在我们俩对峙的中间，惨亮得很。

黑白豹大喝一声，拔出了剑。

他的剑是黑色的。

剑如黑色的闪电，划着奇异而凄猛的弧光，飞向了我。

他整个人却像道白色的闪电飞了过来。

好一头“黑白豹”！


我已经看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攻击我全身上下的九处大穴。

──这一剑招里藏招，式中藏式，至少蕴藏了九种以上不同的变化。

──无论我闪去那那一个方向，这一剑都能完全刺我于死地。

──这的确是不容闪避的一剑！


我只能向前一跨左腿，拔刀出鞘。

刀是父亲遣留下来的刀，薄如蝉翼，血红色一片，血刀。

血刀划向我的胸前，极迅极危极妙地。

血光一幻，不容喘息的幻。

我的心也如电转雷飞地奔。

这时，一个响雷震天撼地一样奔叫过来，掩盖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震天撼地的雷声中，刀光剑影也顿时消失。

雷声渐渐消逝，哗然的大雨又倨骄地响彻天与地。


９）黑白豹和我仿佛成了对立的雕木，保持一种奇特的姿态。

彼此的距离只有咫尺间。

我们俩的兵刀都未脱手。

他的剑弯月般地弯着，剑尖斜斜地指着我的左胸，只刺入了一点点。

我的刀锋，则紧压在他的剑身上。

然而，我左手的中指已点中了他两乳之间的“膻中穴”。

血汩汩地染红了我的灰衣，我虽然受了伤，却将他制服了。

他已经不是一头豹了，而是一头任我宰割的羔羊。

我掠过一丝笑容，然后微微往后一跃，撤刀入鞘。


１０）“你为什么不杀我？”

黑白豹冷冷地说。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我望着他，笑着说：“我不想我的命不值钱，虽然只值二十两。更何况没有人肯出银子买
我来杀你，我可是一个贪钱势利的混帐。“

黑白豹说：“你不想知道谁花钱买你的命？”

“如果你说这种话，就不配当杀手！”

我盯着他。一个杀手是不会暴露雇主的底细，这是行规，也是理所当然的信誉。

黑白豹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还是个杀手吗？”

“别这样说，你只不过差了一点点，其实你是我出道以来所见到最厉害的人物，我想你不
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胜负不过是兵家常事。”

我严肃地说。其实我的确欣赏黑白豹的武功。

１１）我知道，在江湖，有时候刀汉剑客的声名比其它一切都重要，失败与失误都不是有
些人可承受得起的。像黑白豹这种倔强的人，输了一次就是永远的死亡。

１２）“我告诉你，雇我的人是……”
黑白豹的双眼不再锐利如豹。

“不要说，我真的不想你死。”我诚挚地说。

黑白豹掠过一丝笑容，极其苦涩的笑容。

他正要启唇说话，忽然双眼一瞪，整个人向前扑倒。

我不由一惊，但已来不及去救他了。

１３）黑白豹没有倒在地上，他手中的长剑插入泥土而支撑着他，他的身子与剑构成了一
个清晰的“人”形。鲜血在雨水中溅射着。

一柄长剑从黑白豹的后背插入，直没过胸前。剑身是青幽幽的，剑柄刻着三个清晰的字：
“俞天白”。

１４）我同时看到一条人影在远处的屋檐上一闪而没。

显然，这人用一种极强的弩射出这一柄剑。好大的劲力，好快的速度。

１５） 他是谁呢？

１６） 我没有展开轻攻去追那个，凭那人如此身手，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１７） 俞天白的剑！难道是俞天白？我知道黑白豹是俞天白旗下的杀手。但俞天白为什么
要杀他呢？而且，俞天白也没有如此愚笨，用自己的剑来杀黑白豹，难道有人故意陷害俞
天白？

１８）黑白豹已死！
谁想买我的命？

１９） 我没有余悸。我知道阴谋背后往往意味着一场游戏的角逐。

whitemomo

九 雨霖铃

１） 闪电响雷消失了，大雨还下着。
在我的陋室里，琴声弥漫着，萧声极尽繁复变化：时而小桥流水，平缓迂回；时而慷慨豪
放，气壮山河；时而温柔婉转，深情脉脉；时而颓然呜咽，哀愁无比……那一刻，你甚至
惊异一个杀手，怎么会弹出这么富于感情的琴声。你甚至想，在他的琴声，他是否找到了
另一个他：他忘却江湖，在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漫游。

２）林静居然在房内专致地弹着七弦琴，他像一个为思春期的浪漫与美好而多愁善感的女
人，倾泄着欷虚的哀愁与幽深的相思。记忆中，我的父亲也精通琴瑟，也像林静这样痴痴
地弹着七弦琴，尽管他长得丑陋，貌似粗野。 我 记 得父亲说过，一个人拥有铁血是不够
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现在我能理解父亲的想法。可是江湖能存在着诗意吗？


３）此刻，如落汤鸡的我，不由被琴声深深地打动了。我站立如木。谁说林静是个杀手呢
？他应是宫庭的乐师。 我甚至感觉到林靜像是一个行吟的诗人。

４） 突然，琴声铮的一下断了。仿佛魂飞九天，余音渺渺。林静昂起了头，望着我。


我看到了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注视着我，像遗忘了周围一切。

他的脸瘦削了许多，显得异常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5）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林静，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你.....

林静像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打断了我的话：“你很讨厌我来这里吗？我真的很令你讨厌
？”

沉默了半响。

我望着他，一丝对他的怜悯爬上了心头。

6）林静像永远活在痛苦与压抑中，又是那样缚住自己，从来不用女人的肉体来发泄。


７）他似乎畏忌女人？

８）林静自言自语地说：“昨晚我没有回‘金谷山庄’，我不想回‘金谷山庄’了，我厌
倦那里我憎恨那里……”

我说：“就因为高香君欺侮你，你为什么那么怕他呢？高五朝也很爱护你！”

林静说：“我才不需要他的爱护，你知道吗，我……我对高五朝说，我也想像你这样搬出
‘金谷山庄’到外面去住，可他反对我，还对我……昨晚高五朝看见我了，他想捉我回去
……“

我说：“他也是为你好，高五朝可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开始脱衣服，湿粘粘的衣服真他妈的令我讨厌。

“你怎么和高五朝搞得这么僵，别令我难做。高香君是不是打了你？我知道他很恨你。这
混帐，我迟早再打他一顿。”

我赤着上身，拿起一瓶‘流霞’，边喝边说。

９）林静凝视着我赤裸的上身。好一会儿，他垂着眼皮说：“你不想为花芬、贾平报仇吗
？”

我说：“你为什么对他们的死这么关心？死了的也不只是他们。以前的阿狗、零点不也是
惨死了！”

“可这次死的是你的徒弟。我不想见到你伤心，我……"

他就像一个温柔的女人，双眼溢满真挚。
我的心禁不住掠过一阵颤抖，难道他……

１０）“我爱上了你，你知道吗？”

一霎间，他的双眼浸在脉脉的温柔中，倾注着一股炽烈的光芒。

１１）我没想到林静是一个同性恋者，更想不到他一直在默默地爱着我，而这种情感又是
那样压抑着他，令他惶惑，令他自焚。或许，情爱的烈焰，你越是把它遏制，它越是烧得
厉害。此刻，他终于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

１２）我不敢凝视他的目光，却转过身子，凝望着窗外的桃花。

桃花在风雨中舞逝着，那些已落在泥淖里的桃花闪着可怜兮兮的虚红，显得凄凉。

１３）“我知道，你不会爱我的，我知道……我不想说出来。我不想你真的厌烦我。对不
起，我真的不想说出来，我令你很难堪。我很想为你做一些事。我，我只想看见你，我就
心满意足了。我没有什么企求，我知道你不会爱，你只会爱女人。我真的不想说出的，我
不想带烦恼给你……”

我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那是多么沉重的脚步声。

“我走了，我再也不……我走了……”

窗外的桃花像发出了哀鸣，将恍恍惚惚的桃红刺入我的眼睛。

“林静……”

一直沉默的我一下子转过身来，把他搂在我的胸膛里面。

我听到林静的低泣声。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了下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悸动？

我抚摩着他那浓而柔的黑发。

“别哭了……”
我听到我轻轻地说。

他的脸贴在我厚实的胸脯上，他的眼泪更是簌簌地流下。

１４）我一时冲动吗？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为什么会如此流泪？人的感情是怎样一种东
西？一切发生得很快。霎那间，我惊愕自己的举动。我感觉到一切都在静寂和柔和的光线
中进行着。我仿佛跃进了一个缥缈虚无的梦：我远离了暧昧，贴近了真实的怜悯。

１５）突然间，外面传来了赛虎的三声狂吠。凭赛虎的声音，我知道有敌人来了。

“两个臭男人居然在搂搂抱抱！哈哈哈……."

紧接着，窗外传来一个人沙哑的狂笑声。声音有点故意做作，却隐隐然乏出一种高亢的内
力。显然来人武功绝对高强。

史思晓像受了惊的小鸟，弹出我的胸怀。
他怔立在一旁，注视着站在院子里的人。

１６）这人身材高大，戴着一顶竹笠，罩着一袭黑披风，蒙着黑面巾，只露出一双奇寒发
亮的眼睛。

林静大声说：“你是谁？”

那人说：“我就是想要仇武死的那个人。”

我说：“为什么想要我死？”

那人说：“因为你是该死的混帐。”

１７）“我现在就要你死！”

林静大喝一声，从腰中拨出金扇子，一道令人目眩的光华霍地闪了出来，直闪向那蒙面人
。林静这一式居然是拼命的打法，气势汹汹。

蒙面人冷冷一笑，手中赫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那短剑居然后发先至，已刺向了林
静的咽喉。

这时我也禁不住飘了起来，一柄血刀闪电一样斩向蒙面人的腰间。

蒙面人长啸一声，身子拔地而起，已掠出一丈远。

我刀一扬，身子一纵，一刀幻成了千万刀似的，幻成了雪亮的漩涡，这漩涡罩向了蒙面人
。

蒙面人却滴溜溜漩了起来，随着刀气幻成的漩涡旋上半空，那柄短剑也随着他身子赏心悦
目地幻成了一个个紧促盘旋的圆圈，他居然想到以周身护体的盘旋的剑圈来破了我这一凌
厉的刀涡之术。

剑圈滞住了刀涡，剑也突然狡猾地窜了出来，就象一只灵狐抓住了林静。我急忙扑了过去
。林静虽末受伤，但持金扇子的右臂的衣袖也被削去了一大块。

这人武功的确匪夷所思。恐怕我也不是他的敌手。

我感觉一种惊悚的快感流淌于心中。于是手一扬，刀又交错地劈了出去，幻出了两道极其
凌厉、极其柔韧的刀气，正是武学之中的“阴阳未判，一气混元”的杀法，这杀法讲究以
意引气，阴阳交错，虚实包容。

气本无形，但我这刀气却凝聚成形，尤如霜雾，有形又似无形，杀人于无形。

蒙面人居然欺身长入，一剑刺入了两道虚虚实实的刀气中，铮的一响，剑刺中了刀，刀与
剑便在半空中顿了下来。

好！蒙面人这一剑正是“斧底抽釜”的打法。刀本是“气之始”，以剑滞有形之刀，无疑
制住了无形的杀人的刀气。

１８）说时迟，那时快！刀式的意、气、形已死的我身子往后一卷，已掠出了两丈远。


蒙面人冷冷一笑，身随人形已掠了过去，显然他要和我再比拼。

我暴喝一声，刀一扬，凌厉的一股罡风直扑向凌空而下的蒙面人，正是“聚则成形，散则
成风”。我将刀气散成了罡风。

刀有罡风，剑亦能成罡风，蒙面人凌空刺下的剑气也化成一股凌厉的剑风，两股罡风乎地
相撞，轰的一下，旁边的一堵围墙竟在这一式中猝然倒了下去。

在这尘士飞扬中，蒙面人突然抓向了林静。

１９）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白素心突然神出鬼活地掠了过来。她袭击的是蒙面人
的后背。

蒙面人见了她，突然身形一弹，已经从半空中折了过去，几个起落，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速度之快，令我也禁不住骇住了：想不到江湖中居然还有如此罕见的高手。凭他的武功
要杀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为什么他要雇杀手来杀我呢？

２０）这时我也看见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太婆出现了，赛虎却亲昵地绕在她的脚跟。
老太婆拎着一个装满“流霞”的竹篮子。她是燕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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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柳色黄

１）老太婆嘻嘻地笑了，露出洁白而齐整的牙齿。
我才恍然大悟，燕飞红易了容。

燕飞红抓下了她的假发，又在脸上一抹，露出她那原本娇艳的脸蛋。

“怎么样，认不出来吧，素心大老板教会我的，”她轻盈地说。

我知道白素心是易容的高手。

“你不是卧床不起了吗？又会走了？”
我故作轻松地说，但我明显感到林静在悸动。

“要不是昨晚素心大老板给我吃了天山雪莲……你很关心我吗？”
燕飞红瞟着我，说。

“谁关心你，……你真是恬不知耻，跑来这儿干什么？”我说。

“我就是恬不知耻呀！我来这关你屁事。”燕飞红望了一眼林静，又说：“喂，小白脸，
要不是素心大老板出手，你刚才可能…….”

“关你屁事！你又不会武功，你嚷什么”我边说边一手夺过她手中的竹篮。

“哼，我说的是事实嘛。刚才那个人武功真是厉害，他会是谁？”
燕飞红昂着脸，说。

３）这时，赛虎汪汪地吠向我。
“你看，连赛虎帮着我，说你只会欺侮我。”燕飞红说罢，又望着林静说：“你还不多谢
素心大老板。”

白素心说：“那人武功高强，到底是谁，江湖中使短剑的高手很少。难道他是…….”


我说：“他是谁？”

白素心说：“我也不敢肯定他是谁？为什么此人一见到我，就逃走呢。难道是我认识的，
怕被我看出破绽。”

林静说：“莫非他就是邢育林？我听说他也是擅长用短剑的。”

白素心说：“此人武功高强，恐怕仇武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笑着说：“我刚才和他比拼过，鹿死谁手，谁也说不清。”

“你还是小心点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也该走了。”
白素心说罢，几个“燕子抄水”便消失于我们的视野之内。

４）这时林静盯了燕飞红一下，然后他望了我一眼，说：“我该走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走出院子里。

５） 他最后望我那一眼，是那样幽邃。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６）“他真的古里古怪。他刚才怎么盯得我那么厉害，他从来不正眼看我的。武哥，你怎
么啦？”
燕飞红说罢，坐在地板上。我拿过一瓶“流霞”，坐在她身旁，说：“你还是回‘千金一
笑’吧。我不值得你爱。”

“谁爱你呀，你害羞不害羞？我只当你是一个混蛋！这里有我的一半房钱呀。何况我是来
探望赛虎。赛虎，你欢迎吗？”
她抚摸着赛虎的头，说。

赛虎高兴得直点头，忙着往燕飞红怀里钻。

“你看，赛虎多喜欢我。赛虎，不如你跟我过日子，我做好多很香的东西给你吃呀。”


“你住嘴，你这婊子，你算什么？”

“那你又算什么，臭混蛋，很臭了，别以为你很高贵。”

“我没有你骚女人那么高贵，你是高贵的公主，这行了吧。”

“高贵不高贵，我没所谓。反正我忠告你，素心大老板已经心有所眷，她不会爱你的。”


“你在吃醋？我就是要苦恋她，就让你吃醋。”我又灌了一大口“流霞”。

“谁吃你的醋！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
她瞪着我，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流霞”，灌了一口，说：“何况想娶我的人，多的是。…
…”

“那你为什么又不嫁！”我又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流霞”，灌了一大口。

“我嫁人不嫁人，关你屁事。反正我不会嫁给你。”她说着，又抢过了我手中的“流霞”
。

“你不嫁给我！很好，很好。”我昂着脸说。

她却坐了过来，倚在我身旁，猛地喝起了“流霞”。

“你不会喝酒，你就别糟蹋了‘流霞’。”我望着她脖子流淌着一道道血红的“流霞”。


“我不会喝酒你会哩？这是我买的酒。关你屁事！”
她说罢，猛地将手中酒瓶砸在地板上。

“你最好把篮子里的‘流霞’都砸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

７）燕飞红还是依靠在我的身旁，却抚摸着怀里的赛虎。
这时，赛虎却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

“赛虎，帮我骂这个臭混蛋。”

燕飞红拍了拍赛虎的头。

赛虎果然仰起它那硕大的头，瞪着我，沉沉吠着我。

“喂，你找死！”
我拍了拍赛虎那硕大的头。赛虎耷下了头，便往燕飞红怀里钻。

“乖乖，别怕他。他连畜生都不如呢，赛虎才有男子汉气概呢。”
燕飞红抚摸着赛虎的身子，赛虎高兴得直伸舌头。

“赛虎，到外面去，别躺在这臭女人身上．……你到底去不去？小心我揍你！”我感到一
股莫名的烦恼，没好气地说。

赛虎忧郁地望着燕飞红。

燕飞红却说：“别怕他，有我在这里啊，他不敢欺侮你。”

“赛虎，到外面去找你的‘女人’去吧。”

我说这话时，门外真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狗叫，真的是赛虎的“女人”来了。

于是赛虎兴奋地一昂头，向我吠了两声，便飞也似跑了出去。

８）"哎，真羡慕赛虎，赛虎真是个情种哩，比它的混蛋主人好得多了，“
燕飞红说罢，整个人突然变得平静起来，凝神望着窗外的桃花。我不由得看着她的侧脸。
此刻她仿佛一个幻像，透出一种令人心动神弛的美。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心头一暖，突然
浮出这一句诗。我知道燕飞红在“千金一笑”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她内心纯洁无比，尽
管她有时故作粗野、卖弄美艳。燕飞红对我以身相许的恩惠，对我五年追随的情义，我何
尝不感觉到。然而，我只懂得在她身上去发泄我的寂寞、空虚、压抑……爱情，是不是高
不可攀的奢求？情欲，才是一笔可以付得清的债务？一个歌伎和一个杀手会有完美的结合
吗？我为何要戴上蒙眼布寻找黑夜，我不是一直都渴望内心的宁静，而燕飞红也许就是给
予我内心宁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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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念离群

1）整整两天我和燕飞红都沉浸我的陋室里，沉浸在情欲的世界里。 或者准确地说，我整
个身心都沉淀在宁静中。我把整个江湖的杀戮都抛之脑后。是的，燕飞红使我感到平静和
惬意的疲乏。此刻我渴望每天都拥有这种梦幻一样的存在。我没有想到高五朝会突然光临
我的陋室。

2）高五朝四十多岁了，高大挺拔，相貌英俊。
他冷漠地坐在我的对面。他似乎永远挂着一幅不言苟笑的表情。

燕飞红依靠在墙壁，睨视着高五朝。

３）她似乎对高五朝有一种嫌恶感，也许是对高五朝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而感到愤恨吧。

她曾愤然地对我说：“高五朝不是男人。他一点也不像男人，他是个大混蛋。”

高五朝怎么会不是男人呢？他有男人的英俊，也有男人的冷酷，更有男人的权势。

４）高五朝突然干咳了几声，然后冷冷地说：
“姓燕的，你也该回‘千金一笑’了，我有要事跟阿武说。”

燕飞红却哼了一下，望着我，一点也不把高五朝放在眼里。

我望着燕飞红冷冷地说：
“你的确应该回去了。”

燕飞红逼视着我，说：
“你真想我回去？”

高五朝抹了抹那整洁而别致的白袍，说：
“别恬不知耻了！”

"关你屁事，我又不是问你，你这大滚蛋！“
燕飞红冲高五朝嚷了起来。
她简直疯了。

如果在“金谷山庄”，一个女人如此对待高五朝，那么她一定会死得比五马分尸更残酷。


５）高五朝昂了一下那尖尖的下巴，依然板着冷漠如刀的脸，依然挺直那强壮如牛的身子
，依然只望着我。
他显然给面子我，不跟燕飞红计较。

我真的担心高五朝会举手之间杀了燕飞红，我知道他的武功鬼神莫测，连我也畏忌三分，
尽管我相信我可以跟他比拼一番。
随便说说，我至今连高五朝用什么兵器我也不知道。据说高五朝纵横江湖时，他出手之快
，杀人无形，谁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武器。

６）“燕飞红，你回去吧……我叫你回去！”
我嚷了，手中的酒瓶便在燕飞红的脚跟前炸了开来。

“回去就回去，混蛋！”
燕飞红狠狠地一跺脚，然后瞪了高五朝一眼，带着一身野气，懒洋洋地走出门外。

一会儿，我听到赛虎在院子里悠长地叫了三声，我知道燕飞红回“千金一笑”了。

７）“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我拿起一瓶“流霞”，对高五朝说。

高五朝抹了抹那整洁而别致的白袍，说：“你真的爱上了这女人？”

“你说我像爱她吗？”
我猛灌了一口“流霞”。那一股浓浓的酒香，顿时使我觉得眼饧骨软。

我知道高五朝是从来不酗酒的，他似乎天生的林静，喜怒不形于色，这也许是做大事者的
性格吧。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我把她赶走了？”

“高五朝，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别忘了你来找我有要事！是不是又接了要我杀人的生意？
”

我呆呆望着茶桌上那柄刀：它已杀人累累了，却从来没有让我品尝到失望的滋味。这柄刀
让我记住了我是天生的杀手，我是为制造死亡而生的。当苦恼杀人、厌倦杀人时，我应该
明白尸体是会使我感到暖和，它证明了我还能杀人，我还没有被人所杀。杀人似乎是我生
存唯一的职业。就像我所制造的血腥一天天地增厚。我愈是这样想，便愈觉得我一无所有
。也许我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便愈渴望去杀一些比较难杀的“猎物”，从那惊险可怕的
刺杀中得到一种新的快感。


８） “是有一桩生意要你去干……林静已经五天没有回‘金谷山庄’，我确实担心他会出
事，如果你见到他，你告诉他别做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我高五朝始终是疼爱他的。不过，
我听说他去了西域。”
高五朝突然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桃花。此刻我感觉到他的一丝激动。毕竟林静是他一手
培植的儿子。多少有些感情吧？

林静真的去了西域？

我懒洋洋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西域，你没有派人阻止他吗？”

高五朝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做，高香君拦阻过他。林静只说了一句‘我知足了！
’──你说，我能拿他怎么样？像他这样的人，到了西域还不是当杀手，他能干什么？”


９）林静说他知足了！他知足了什么？
我想到我对他的拥抱，想到他的哭泣，想到他离我而去时那道幽邃的目光……

我不由黯然。是的。我的朋友相继离我而去，以前的阿狗、零点，近日的花芬、贾平。还
有林静。高五朝会不会伤感他们的离去呢？

高五朝知道林静爱上了我吗？

１０）高五朝有怎样的情史？我不知道。此刻我望着高五朝高大的背影，突然浮现起一种
异样的感觉：也许高五朝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尽管他习惯了江湖的冷酷无情。

白素心似乎对他有着深深的情愫，而高五朝至今尚末娶妻，他又似乎怨恨他的表妹白素心
，俩人的关系都底怎么样？

１１）我记得高五朝曾为阿狗的死而大发雷霆。
阿狗也是高五朝旗下的杀手，一个眉目清秀的俊俏少年。他也是一个同性恋者。
阿狗曾向零点表白了爱意，被零点怒骂了一顿。后来我们三人刺杀江湖巨枭“东方无敌”
，阿狗为救零点而被“东方无敌”所杀。零点一直为此负疚，他说不应该辱骂阿狗真挚的
爱。

１２）不妨说，我很想把黑白豹、千手观音刺杀我的事告诉高五朝。但我没有说出来。自
己的事只能靠自己解决，我一向都这样认为。而且，我不想高五朝为我担心。

１３）这时，暮色苍茫，山水树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幔。窗外的桃花迷蒙起来了。


“来洛阳的铁面御史吴过为人清廉正直，扬言要全力打击杀手组织，你可是官府的头号通
缉犯。你最好小心点。”
高五朝突然说。

我拿起一瓶“流霞”灌了一口，说：“那一个当官的不是口出狂言，上一次的巡按司薛占
旗不也是扬言全力扑灭杀手组织，还不是贪赃枉法之徒。”

高五朝说：“薛占旗已被剥职入狱了，吴过持当今皇上朱元璋赐予的尚方宝剑来洛阳整顿
法纪，有先杀后奏的特权，他不只满腔正气，而且精明强干，武攻高强。他一来洛阳，就
惩奸除恶，洛阳知府范德乐的儿子范小明因为强暴民女，被他拿下大狱判了死刑。吴过绝
对不是贪桩枉法循私之辈，你不可小觑。”

“哦！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倒想见一见这傻瓜长得怎么样！“
我懒洋洋地说。高五朝既然这么抬举他，吴过一定是个脱俗不凡的人物。高五朝可是一个
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的人，他总说，官字两个口，不是贪就是庸。

据说，江湖出身的失元璋对贪官酷吏一向手不留情，对非法组织更是深恶痛绝。我对政治
毫无兴趣，江湖险恶，非法组织层出不穷。我一直认为，非法组织将永远存在，因为人世
间的法律本就人为，更何况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人在法律面前一样平
等不过是一句空话，而且这世道贫富悬殊得那么厉害。

吴过要全力打击非法组织？他凭什么？
我真的希望他不令我失望。

１４）“他长得很像你，阿武，你一定惊奇他长得那么像你，我倒怀疑你们是亲兄弟。不
过，我相信他活不了多久。吴过，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高五朝的话令我一怔，我说：“高五朝，你想杀他？还是有人想买他的命？”

高五朝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可能死在别人的手上，甚至是当
今皇上的手上。”

我说：“高五朝，你不是乱说吧？当今皇上既然那么信任他，又怎么会杀掉他？”

高五朝说：“俗语说，伴君如伴虎，吴过……哼哼，你还是等着瞧吧。”

我说：“你说他长得很像我，我倒希望他长命百岁呢。我放长双眼，看看铁面御史吴过的
命数如何？高五朝，我还没有见识过你的武功，不如我们玩几招。”

高五朝说：“阿武，你还是计划这桩生意吧，我知道你武功好，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吴
过是生是死，也只能骑马看《春秋》了。”

吴过是否喜欢看《春秋》呢？
我不由笑了。我知道世上英雄本无主，江湖的纷争与阴谋是永存的，而权力或许每天在更
换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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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风敲竹

１） 这次，我要杀的猎物是一个女人。她叫花如梦，好美的名字。她的画像显得很端庄，
看上去居然像燕飞红一样的充满娇柔。想到燕飞红，我便对这花如梦产生一种亲切感。


２）资料显示，花如梦是一个寡妇，带一个儿子。他叫楚仁，已十八岁了，善使剑。唯一
的保镖叫武斗胆，曾沦为杀手，善使快刀。花如梦住在洛阳东城的千人坊，那是有钱人住
的地方。她的房子的确很大，也挺有气派。

３）虽然价格不低，但高五朝说这桩生意并不难，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丢以轻心。事实
上我每次都很小心。我知道，一次失误就是永远的死亡，尽管我视死如归。

４）江湖人有一句口头禅：“月圆阴重无常生。”民间认为，月圆的时候，阴气最大，衣
冠禽兽的事情容易发生，杀人的事情也自然多了。

５）这一次，我又将如何杀花如梦呢？
我没有想到花如梦面对我的时候，她居然很林静，一点也不胆怯。

她坐在一张竹椅上，似乎等待我的到来。
她的卧室很幽静，月光如水泻了进来。

她看上去的确很端庄，流逝的岁月并没有削掉她的美丽。
可惜，她的声音很沙哑。

“你是谁？”

“我是杀手之冠。”

“你终于来了，我已等了你整整四个晚上。”

她沙哑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她的美丽的丹凤眼却很红肿，显然她刚刚痛哭过。

原来她早已知道我来杀她。

难道她已经伏下人马？

她还是坐在椅子上，沙哑的声音显得出奇的清晰。

难道她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５）凭我多年的经验，这卧室里并没有伏下人马，这里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女人好奇异！

我已握住了血刀之柄，冷冷地说：“你真的想死？”

“当然，我可是出了五千两银子来杀我。”

我听了她这清晰的话，更是一震：她自己想自己死！

６）花如梦依然柔然地说：“我听说高五朝做杀人的生意从不失败，所以我找到了他，我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有时候，高五朝做生意也会失败，上一次，我的两个好朋友就令他失败了一次。”

“高五朝答应我，她会派最有用力的杀手来杀我。”

“那你认为我会是最有用最力的杀手吗？”

“我想你应该是，高五朝说你绰号叫‘杀手之冠’，冷酷无情，杀人从没有失过手。”

“你不想看一看我的长相？我可是很英俊。”

我居然如此地说，也许我想和她多说一些话，因为我已对她产生了兴趣。我的手已经松开
了刀柄，摸了摸我脸上的蒙面巾。

“我只想快点死！”她急促地说。“快点动手吧，我求你。”

“你为什么要想自己死？”

“你难道不是杀手吗？动手吧！”

“你最好告诉我原因，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我！动手吧！”

“否则我不杀你，你应该这样说。我想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不聪明，我是个傻瓜。我只想死。“

女人的双肩耸动着，声音充满了悲切：“求你，我求你快动手，杀了我，杀了我！”

“通常说自己是个傻瓜的人，都是聪明的人，聪明的人不应该自己杀死自己，对不对？”

我此时居然双手兜在胸前，悠然地说。

“看来我找错了人，如果你没勇气杀我，你就滚--”

女人最后一个‘滚’字拉得长长的。她似乎很激动。

一个如此想死 女人！

“我不会滚，我只会飞，我轻功很出色哟。”

我绽开了一丝嬉笑。


７）这时，传来了怆急而响亮的脚步声，一个人向卧室走来。

我握住了刀柄，依然站立如松。

朦胧的身影，一个人出现在卧室的门口。

这个人迸出了声音：

“你又在说谎，你又在勾引男人，你又在骗我--”

这声音很清脆，少年的声音。

“你是谁？”我却问。

“应该我问你是谁？”那少年愤怒地说，他噌的一下拔出剑。

“你快点动手，杀了……”
花如梦悲动地说。

“原来你还叫他来杀我，你还是我母亲吗？你，你……”
少年颤着声音说，他显得极痛苦。

原来他是花如梦的儿子楚仁！


８）突地，少年的剑鬼魅地刺了出去。

剑扬起一道流离的光，划破了融融的月色。

这光不是飞向我，而是飞向花如梦。

我禁不住拔刀出鞘。

铮！刀剑交错，光花一闪而逝。

我的血刀压住了他的宝剑。

“你误会我了！”
我沉沉地说。

“杀手，不要杀我的儿子……”

花如梦跌一般地走了过来，带着救子心切的急促，看起来是那样自然逼切。


９）此时，谁也会以为她仅仅是一个慈母，而不会想到她正在杀我。只可惜，我的心底掠
过一阵涟漪，惊醒的涟漪。

同时，我闪电般掠了出去。

那一霎眼间，花如梦的右手几乎点住了我的穴道。

好险的杀着！


１０）“我几乎中了你们的诡计！”
我站住了，沉着地说。

“不愧是‘杀手之冠’，我们骗不过你。”花如梦的样子还是十分的端庄。“儿子，我说
这家伙是辣手，你现在应该相信了。”

那少年却提剑默然。

“可惜你那一走还是暴露了你会武功的痕迹，如果你再放松一点，可能我敏感不到，你们
的戏演得不错。”
我沉沉地说。

“我们只有这样做，才有杀你的五成机会。”
花如梦眼射出一道凶光。

“我刚才居然感觉不到你的杀气，看来你收敛的功夫不错。你真叫花如梦？”我说。

“当然是。你没有听说过‘魔鞭’‘邪剑’、黑白豹。”花如梦说。

１１）江湖传言，“黑白豹”的结发妻子叫‘魔鞭’，儿子叫‘邪剑’，这一家人都是厉
害的杀手，都是俞天白旗下的猛将。但我想不到花如梦是黑白豹的妻子。杀手毕竟属于隐
者的行当，江湖上响当当的杀手都秘而不宣，鬼神莫测，有时连他们的经纪人也不知他们
的长相如何。

１２）“我听说过。你是黑白豹的妻子？”

“不错，你杀了黑白豹，我当然想报仇，何况有人买起你，他出价二万两银子。”

“二万两，我的命这么值钱。黑白豹为了二十两银子来杀我。”

“因为他是个傻瓜。只有他那么傻的人才会面对面去杀‘杀手之冠’。”

花如梦说罢，呼的一下，手中已荡出一条鞭子。鞭子一丈有余，银白发光，溢着凛凛的寒
气。

“那么现在你们有几成机会来杀我呢？”
我握紧了血刀之柄。

“就算有一线的机会，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那少年突然说。只可惜他站在阴暗中，我没法看清他的容貌。

“你们好像还有一个保镖，他叫武斗胆，他怎么不现身呢？”
我凛然地说。

“今天早上那混蛋死在我的剑下。”少年说。

"为什么？“我说。

少年却沉默。

花如梦吃吃地一笑说：“因为他吃武斗胆的醋。

我不禁一怔，脱口而出“他真的是你儿子？”

“你的废话太多了。”
少年狠狠地说。

“也许临死的人总愿意多说几句废话，你不想多说几句吗？”
我荡开了笑说。


１３）“我只想你死！”
少年凶狠地说，袖子飞出十道寒星，身子同时闪电地纵了过来。邪剑也狠狠地抖起鞭。


月光顿时黯然失色，一剑一鞭像两条银蛇发出凄厉的尖啸，闪起了一网的“必杀”之光。


杀手行业有一句话：“必杀之光，快狠奇准。”

我的心禁不住沉了下去。

我如何闪避？

我没有闪避！

“邪剑”虽然邪狠，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放射那十道‘寒星’。
那十道“寒星”虽然迅疾异毒，杀人无形。只可惜我是’杀手之冠‘，他们只能助我一臂
之力！

我的血刀挥了出去。
刀风乍起，刀光也幻成如网。

那十道“寒星”反而像是我发射的，从我身前射向邪剑与魔鞭。
我的身子同时再纵，血刀再幻，幻成了一片浓雾。

少年的双眼瞪大了。

花如梦那端庄的脸扭曲了一点。

仅仅是一霎间。

少年的剑坠在地上。

花如梦的鞭也落在我的左手中。

我立站如松，血刀已入鞘。


１４）花如梦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才明白什么是杀手之冠。”

少年狠狠地说：“如果我不射出暗器，你末必胜得过我们！”

我说：“也许吧。高手过招，每一个机会都是杀着。”

花如梦说：“你现在可以动手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少年却说：“我不服！”

花如梦说：“儿子，你不是他的对手。他远比我想像中的厉害。难怪你父亲会死在他的刀
下。”

我说：“黑白豹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想杀你们。因为没有人肯出钱买你们的命。”

花如梦说：“哼哼，我不是出了五千两银子吗？你就算不杀我们，我们也会自杀，这至少
我们还可以死得好过一点，甚至有个全尸。”

我说：“难道你怕雇你们杀我的人杀了你们？”

“是的，‘杀手之冠’你也会死在那个人的手中！那个人的确是一个魔鬼。”花如梦看了
一眼那少年，说：“阿仁，我是爱你的，我先走一步了。”

花如梦显得镇定自若，端庄如故，只是一道浓血已缓缓地从她的嘴角流出，融融月光下，
惨青色的。

花如梦那柔软的身子缓缓地倒下去。

“如梦……”

那少年扑了过去，一把搂着即将坠地的花如梦，他的双眼流下了泪水。然而，他狞笑一下
，紧紧地吮吸着花如梦的嘴唇，他的嘴也同时流出惨青色的浓血。

轰的一下，俩人倒在地上，宛如一对同命的鸳鸯。

１５）我无言而立。我的心头掠过一阵寒意。我感觉到自己像陷进了一个噩梦中。

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居然令花如梦畏惧自杀？
我想起了那个蒙面人，他也许就是一个残酷的象征。
是的，“千手观音”的死，“黑白豹”的死，花如梦和楚仁的死，令我感到自己像陷进一
个死亡游戏当中。
江湖人不都说：江湖就是残酷的游戏，是魔鬼，火，铁血，地狱。快乐与痛苦，阴谋与诬
陷，寂寞与哀叹都居住在那里。

当然江湖人都说：“戏法拆穿了都不值钱。”
那么，我又何必急于从这个局子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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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金缕曲

１）夜凉如水，月光皎洁。

２）“赛虎--”
我跨入我的卧室的门口，随口叫了一声。
赛虎在卧室里叫了一声，并不凄厉，却令我大吃一惊。
我警怵起来，我知道这是赛虎报敌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向我的眉睫飞来。
剑光如电，的确迅疾。
幸好我有所准备，猛地抖出了刀。
那人的剑虽先刺出，我的刀却后发先至。
“呛”，我的刀尖点中了对方的剑脊上。

这人也是少见的高手，长剑一抽，又疾刺过来。
屋脊之上又惊来了两条人影，两道青光飞刺向我的后身。我身子一旋，旋闪在院子的泥土
上。

３）我尚未站稳，院子的围墙上又涌出几十个人来。这几个人都手持驽匣，对准了我。驽
箭已经急雨般射来。
如此近的距离，绝不能闪避。
说时迟，那里快。我把刀猛地向地上一探一划，地上的泥土便掀了起来，如一堵扇形的墙
飞盖向那些急射的驽箭。
驽箭纷纷坠下，我就在这一刹那，从窗子掠入了卧室。

４）卧室里，那刚才出剑的剑客还提剑而立。他冷冷地说：“好快的身手！”
我说：“你是谁？”
他说：“邢育林”
他就是邢育林！
他如冠玉，身披鹤氅，一双眼睛沉静中闪着锐利。


５）这时，赛虎从一个床底下钻了出来，林静地望着邢育林。

邢育林说：“它很聪明，居然会躲起来。”

我说：“你也很聪明，这一伏杀足可以致命。”

邢育林说：“可惜，还是杀不了你，杀手之冠。

我说：“你肯定我是‘杀手之冠’？”

邢育林说：“难道不是？”

我说：“我是！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邢育林说：“如果刚才你这宝贝狗不叫，你躲得过我那一剑吗？”

我说：“那的确是很厉害的一剑。”

邢育林说：“还想领教吗？”

我说：“那得看你还有没有心情让我领教？”

邢育林说：“你杀了我父亲！”

我说：“可惜。我杀人无数记不起你父亲这个人。”

邢育林说：“我杀了那买我父亲的命的人，我本来以为这就算报了仇，可是我父亲
在我的梦里对我说，‘育森，你要杀了那杀手之冠’。”

我说：“看来你父亲在天之灵并没有好好安息。”

邢育林说：“所以我要他在天之灵好好安息，”

我说：“做儿子的，应该有这样的孝心。”

６）江湖人都说，报仇是一种甜蜜的谋杀。比蜜还甜的谋 杀。我想起我父亲曾被猎物砍了
个血肉模糊，至今我也不知道那猎物是谁。我曾问高五朝，高五朝却说：“我也不知道，
生意是你父亲自己接的。”杀手被猎物反杀，无怨无恨。然而十年了，我父亲在天之灵，
是否安息呢？

７）邢育林说：“我本来想一个人来杀你。”

我说：“人多热闹点。”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我们要不要进来？”

融融的月光下，门外的人充满了杀气。

邢育林说：“你们都回去吧。”
那声音又响了：“可是心乱总管……”

突然，邢育林身子一纵，剑刺了出去，刺向门外。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再不回去，我将你们都杀了！”
邢育林在门外狠声说。

众人的脚步声远去。

８）邢育林又走了进来，还是提着那柄亮晃晃的长剑，说：“我要一个人杀你！”
我说：“我真想热闹一点。”

他说：“你看不起我！”
我说：“ 我只想热闹一点，你想吗？”
他说：“我习惯了孤独。”

我说：“既然你带来他们，又何必赶走……"
他说：“你以为我会带他们来吗？”

我说：“哦，我忘了你是少爷身子少爷命，邢心乱自然不会让他的干儿子去冒风险，他们
也是忠心耿耿，你不该赶他们走。”

他说：“有时候，忠心就像狗一样，整天缠绕着人，你讨厌不讨厌？”
我望了一眼赛虎说：“幸好我这位伙伴从不令我讨厌。”

赛虎欢欣地叫了三声。

邢育林说：“你最好叫它出去，我的剑不杀狗。”

我说：“看来你的确是孤独。一个要杀人的人，是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邢育林说：“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那你就让你的狗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看我如何杀你
！”

我说：“我担心你会令它失望。赛虎，请到一旁，坐山观虎斗吧。”

赛虎悠然地叫了一声，跳上窗子上，定定地坐着，望着我们。

９）邢育林说：“我真的不想杀你，可是我心须杀你！”

我说：“在你杀我之前，我想问你一点东西。”

邢育林说：“你说吧。”

我说：“在这之前，你有没有买杀手来杀我？”

邢育林说：“简直是废话，我用得着买杀手来杀你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邢育林说：“有人将你的地址写给我，可惜我不知他是谁，看来，想你死的人还很多。”


我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打燕飞红？”

邢育林说：“燕飞红？哦‘千金一笑’的歌伎！听说她是你的相好。打她的是‘江南三虎
’！你应多谢我一下，我帮她杀了‘江南三虎’。江南三虎可是要一齐玩弄她。”

我说：“那我就先谢谢你。”

邢育林说：“英雄救美，本来是应该，何况像燕飞红那样美若天仙的女人。还有什么话吗
？”

我说：“我希望你这英雄能全力以赴来杀我，请！”

１０）“受死吧！”

邢育林身子一摇，他身上那鹤氅扬了起来，从他的头顶越过，夹着一股凌厉的劲气，盖向
了我。他的人也同时窜了出去。

这一式来势奇快，锐不可挡。

赛虎紧张得尖叫起来。

我在赛虎的声音中飘了起来，身子凌空斜闪，同时挥刀而出。

鹤氅擦身而过，剑光却如流星刺向我的咽喉。

邢育林这一剑的确是快剑，而且是不顾生死的一剑，他居然让胸膛的门户大开。

他的剑快，但我的刀更快。

我的刀已劈近他的胸膛。

邢育林居然不闪避，他想死吗？

１１）只听“叮”的一声，他的胸膛居然火星四溅，我这一刀竟如劈在钢铁之上。

我一惊，但还是极快地凌空一闪。

然而，邢育林的剑亦是极快。

一阵激痛涌来，他的剑居然刺中了我的左肩头。

我再往后一纵，竟是靠在墙壁上。

邢育林得势不饶人，向前一纵，长剑居然脱手飞出，流星般射向我的下腹。

此时，我已没退路。

我大喝一声，挥刀劈剑。

长剑呼的荡飞。我却一惊，邢育林手中还有剑。

原来他使的剑是子母剑。

短剑如流星般刺向我的咽喉。

这一剑把紧靠墙壁的我死死的封住了，容不得我闪避。

叮，他的 剑刺中了我的刀，我的刀脊横在我的咽喉的肌肤上。

然后我左掌呼地击在他的胸膛前，就像击在一坚硬的铁盾上。他整个人还是被击得飞跌在
地上。

这仅仅是一霎间。一霎间往往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我说：你的胸前藏着什么？

邢育林站了起来，说：金丝甲。

我说：我差点为它而死。

邢育林说：你在嘲讽我！

我说：兵行诡道，武者无法，胜者为王，何来嘲讽？

邢育林说：你不愧是杀手之冠！刚才你那一掌其实完全可以要我的命，但你手下留情。


我说：你的身手也很快，我想邢心乱更了不起。

邢育林说：你怕邢心乱为我报仇？

我说：我不怕，但我不想杀你。

邢育林说：为什么？

我说：其实我想杀你，因为你杀了我的徒弟花芬贾平。不过我很欣赏你，而且你父亲在天
之灵还没有安息。

邢育林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套在那柄短剑上，说：可惜我也杀人无数，记不起你的徒弟如
何死在我的剑下，你不杀我，将来必定后悔。

我说：我会等着，你的武功已经不错，我相信你会精益求精的。

我一定会的，我也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邢育林说罢，恭敬地向我一点头，便昂直身子走了出去。

１２）他的确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他不像黑白豹，他有输得起的勇气，更有要赢的信心。
我想，将来的日子，江湖中一定会响彻邢育林的大名。

１３）窗外，东边天上悬着一轮残月，弥天黑云涌涌，分外显出一层险恶的光景。这时我
听到一直坐在窗子上的赛虎欢欣地叫了三声。我知道它一直是我最忠实的朋友。

１４）邢育林既然不是买杀手来杀我的人，谁又是真正的敌人呢？或许江湖就是一场无歇
、无耻、无情的杀戮，你得时时刻刻向无形的敌人作战。

whitemomo

十四 满庭芳

１）繁华事散逐香尘，
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
落花犹似坠楼人。

这是唐朝诗人杜牧为西晋卫尉石崇在洛阳东北的别墅金谷园而作的。

据说昔日的石崇曾用沉香屑铺在象牙床上，让他宠爱的姬妾在上面婀娜行走，没有足迹的
便爽然赏给珍珠。这石崇虽是极尽奢侈，却是性情中人。他有一歌妓，名叫绿珠，美艳无
比又善于吹笛。大将军孙秀向石崇要绿珠，石崇却一口拒绝了，孙秀一怒之下捏造罪名派
兵收捕石崇。石崇正在楼上设宴，见兵士蜂拥而至，便对绿珠说：我今为你尔得罪。绿珠
哭泣说：当效死于君前。便跳楼而亡。石崇一门老少全部被杀。

高五朝的金谷山庄位于已经荒芜无比的金谷园遗址的附近，也是无比豪华的园林。

２）坐在金谷山庄走廊的绿玩当然不是那个石崇的绿珠，而是高五朝旗下的歌妓，不知这
个绿珠会不会有着当年的绿珠一样的命运呢？

绿珠手里拿的是一支翡翠玉制成的笛子，凝视着前面的水池，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绿珠一心爱着高五朝。

尽管高五朝比她大了二十年，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高五朝似乎对她并不热衷。

不妨说，我一直怜惜绿珠的多才多艺和如水的温柔。我知道，金谷山庄的歌妓其实是很可
怜很狐独的，她们不过是招待客人的尤物罢了。

３）此刻绿珠见了我，泪水却在眼眶里汪汪地闪着。午后的阳光抚摸着她的杏脸。

“怎么啦？”
我仔细盯着她，这才发觉她那如花似玉的脸上有几道伤痕，像是被剑划过的。

“谁干的？”我不由愤怒地说。

绿珠痛苦地摇了摇了头。

“告诉武哥，我把他的头割下来。”我说。

绿珠一下子抽泣起来，掩着脸。

４）“喂──辣辣，过来！”
辣辣也是这里的歌妓，我见她走了过来连忙嚷。

“哎呀！武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我好想你呀，武哥。”
辣辣不像绿珠温柔如水，她人如其名，艳而辣。

“喂，谁搞绿珠这般模样？”我望着辣辣说。

“还有谁这么大胆，当然是.....”辣辣顿住不说了。

“你说呀！”我嚷。

“还不是那小杂种！”辣辣脱口而出。

我说：“高香君！”

辣辣点了点头说：“你敢割下他的头吗？”

我怔住了。辣辣亲昵地偎了过来，脸贴着我的胸膛说：“武哥，我好想你，你也别抱不平
了，谁叫我们命贱。”

我搂着她的纤腰说：“高香君为什么这样干？”

“你问绿珠吧，哼，高五朝怎么会看得上咱们，绿珠，你别抱妄想了。”辣辣踮着脚尖吻
了一下我的唇说：“他可不是武哥这样的人，怎么会惜香怜玉呢。”

我用手摸了一下辣辣的红唇说：“高香君为什么对绿珠……”

辣辣叹了一口气说：“绿珠想诱惑高五朝，高五朝大发雷霆，大骂了绿珠一顿，后来高香
君这小杂种就抽出剑来……”

“你别说了，辣辣……”绿珠一下子停住了抽泣，大声说。

“我不说，谁叫我们命贱！武哥，我好想你。”辣辣颤动着身子说。

我推开了她说：“我得见高五朝，辣辣，你也别对我抱妄想，当心我的刀劈了你，”

“我情愿死在你的刀下，也胜过锁在这不是人住的金谷山庄。来吧，武哥，劈了我。”辣
辣说着，又向我扑了过来。

５）我又何尝不同情她们。

我还是推开了辣辣说：“当心高香君挑断你的舌头，别忘了白艳梅是为什么坐天牢的。”


６）白艳梅也是这里歌妓，和一个杀手欲私奔，却被高香君捉住了。高香君挑断了她的舌
头与脚筋，将她关在不见终日的天牢里，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辣辣说：“我知道我比不上‘千金一笑’的燕飞红，她也是女人，为什么你对她那么好？
”

我说：“你怎么知道燕飞红和我……”

辣辣说：“整个金谷山庄的女人都羡慕她，能和武哥这样的多情种在一起。”

“我不是多情种，我是杀人王。小心点，言多惹麻烦。”
我说罢，拍了拍绿珠的肩，说：“别伤心了，总有一天，你会感动高五朝的。”

绿珠只是报以苦笑。

“总有一天？哼，只怕地狱相见。”辣辣说。

“你这么饶舌多嘴，迟早……”我却说不下去了。

“最多不过给高香君那小杂种……”

辣辣突然顿住了，脸颤抖着，眼睛也惊恐地望着我后面。

７）我扭头一看，高香君居然站在我的身后。

高香君的脸还是很瘦削苍白，眼睛饿虎般瞪着，双颊颧骨高耸，下巴尖尖的。他穿一袭白
衣，外罩金绸子披风。一眼望去，他像个翩翩美男子，仔细一瞧，他整个人像吃人的饿虎
。

高香君按了按腰间那柄银蛇剑的剑柄说：“仇武，你来干什么？”

我睨视着他说：“高香君，为什么对绿珠……”

高香君却打断了我的话说：“你喜欢这小贱人，听说你很喜欢‘千金一笑’的婊子燕飞红
！哼，这是金谷山庄，不是姓仇的！我爱怎么样就怎 么样！你喜欢绿珠？哼哼，等一会儿
，我就让她享受五马分尸的滋味。”

“高香君，你再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立刻劈了你！”我愤怒地说。

高香君泛起一丝冷笑说：“你想做护花英雄，哼，只怕你自身难保。臭混蛋，拔出你的刀
，你以为我怕你？”

“你当然怕我！在我的眼中，你不过是一只狗。不，你不是一只狗，你连狗屁都不如，你
不过是仗着高五朝的人势，才像一只狗罢了，可惜，你狗仗人势，却吓不了我这‘杀手之
冠’。”

我要激恕他，要他先动手。

高香君恼怒得额上青筋暴跳，双眼喷出火一样的光芒。呛的一下，他拔出“银蛇剑”。



８）“叮”的一下，一道“流星”闪响在高香君拔出一半的剑上。
高香君顿住了剑，望着放暗器的人。

那一道流星飞回了一个人的袖中。
那人和高五朝正立在走廊的另一端。

那人长得高大挺拔，简直像一株巨木，他发如短针，鹰鼻，左眼罩着一个黑眼罩，右眼却
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孔武狰狞。

９）高五朝踱了过来说：“你俩个又想同室操弋！阿武，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香君计较
。”

高香君说：“我就不怕……”

高五朝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金谷山庄的人应该不是兄弟胜兄弟，那有兄弟相残的事？你
划花绿珠的脸，我还没有惩罚你，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高五朝又说：“阿武，我这次叫你来，是要你执行一桩大的买卖，这位就是“星爷”金放
星。”

１０）“星爷”金放星，武功诡异，江湖人都说：“星爷一放星，神仙也没命。”
据说他是‘千手观音’的同门师兄，师从‘暗器王’金摘星。金摘星却是金何在的同父异
母的弟弟。

他为什么要投靠高五朝？
难道他想为千手观音报仇？
江湖上已流传了“杀手之冠”杀死“千手观音”。

这时金放星骄横地说：“久闻仇武兄的大名，想不到杀手之冠居然会怜花惜玉……”

高五朝说：“星爷现在已经是我们金谷山庄的人了。从现在起，大家已是一家人，别说什
么勾心斗角的话。”

金放星说：“不知‘杀手之冠’肯不肯当我是兄弟呢？”

我横了他一眼，说：“我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兄弟！”

金放星说：“看来我高攀不起了。”

高香君说：“星爷又何必跟那些鼠目寸光的人做兄弟呢！”

高五朝说：“你们怎么啦，我叫你们精诚合作，不是相互斗气。仇武是狂傲点，你们俩个
也别将他当成仇人。谁再说伤感情的话，我就杀了谁！”

高五朝依然面无表情，但冷冷的语气裹着一股威严。

星爷说：“其实我一直仰慕仇武兄。”

高五朝说：“你能明白就好。阿武，我这次要你和星爷一齐刺杀金何在！”

我说：“星爷，金何在可是你师父的哥哥，为什么要杀他？”

金放星说：“他不仁，我不义。他杀死了我师父，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金何在杀死了金摘星？

我说：“金何在为什么要杀金摘星？”

金放星说：“我也不清楚，但我亲眼看见他毒杀我师父，高五朝都信任我，你又何必怀疑
？”

我说：“你来投靠高五朝，不过是‘借刀杀人’吧？”

金放星说：“不错，我是来借你杀手之冠的血刀来杀金何在，我希望你不要令失望。”


高五朝说：“阿武，星爷既然有勇气刺杀金何在，你难道会怕了金何在？”

我说：“听说金何在武功非凡，我也想见识一下。星爷，你出多少钱买金何在的命？”


金放星说：“十万两黄金。”

我说：“你又出钱又出人去杀金何在。可真是恨他入骨呀，要是成功我能得到多少雇金？
”

高五朝说：“按老规矩，干大买卖，你都拿三分之一。这次，我给你三分之二。”

我说：“钱财动人心呀，既然高五朝有意，星爷赏脸，我岂能无心，我接了！”

金放星说：“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时，一直沉默的高香君睁着嫉妒的眼睛说：“我想杀手之冠一定不会失败的。”

我说：“那你想不想做这桩生意？”

高香君昂着头说：“别以为只有你才干得了。”

我说：“那我就让你干。”

高五朝说：“阿武，别说笑了，香君怎能担得起这‘大买卖’。”

金放星说：“武兄，你就别推辞了，我只相信你。”

高香君哼了一声却不做声。

１１）高五朝说：“花如梦的事，你干得怎么样？”

我说：“高五朝，你可认得黑白豹？你可知道花如梦是黑白豹的妻子的吗？”

高五朝说：“我当然认得黑白豹，他是柯玉朗旗下的杀手。江湖传闻你杀了黑白豹，是不
是？”

金放星说：“昨天我还在赌场上见到黑白豹，他还杀了金何在旗下的石三朗。”

我不禁一怔，黑白豹不是前几天早上死了吗？。我说：“星爷，你真的是在昨天看见黑白
豹，你有没有记错？”

金放星说：“我怎么会记错，当时我被金何在的人马追杀，我逃入了‘幸运楼’。黑白豹
在那里豪赌，他不满石三朗嚣张的气焰，就和石三朗打起来。黑白豹脸如黑漆，从眉心到
鼻梁上有一条很大的剑痕，我怎么会认错。昨天，高香君也在‘幸运楼’里，对不对？”


高香君说：“不错，那确实是黑白豹。他武功还可以。仇武，难道你杀的不是黑白豹?是不
是你昨晚杀花如梦的时候。黑白豹的鬼魂出现了。呵呵呵……"

"黑白豹"会死而复活？难道前些天被杀的黑白豹不是真的黑白豹?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如坠云烟中。

高五朝说这时说：“花如梦的事？”

我说：“她已经死了！”

１２）高香君又不屑地说：“听说你杀了邢育林？”

我不禁一怔，说：“谁说的？”

高香君说：“是我的线人，你也认识，他是洛阳捕快‘流星剑’石羽！”

邢育林也死了！想到他那不屈不挠的勇气，我禁不住感到一丝惋惜。

高五朝说：“你杀了邢心乱的干儿子邢育林。可要小心邢心乱的复仇之剑，听说他的武功
鬼神莫测。”

高香君昂着那尖尖的下巴说：“仇武武功盖世，区区一个邢心乱又何足挂齿！”

金放星说：“邢心乱可是锦衣卫的大总管，仇武兄为何要杀掉邢育林？”

我说：“我没杀他。你们放心，邢心乱要是想复仇，叫他找我一个人好了！对了，杀金何
在的事，你们计划好了没有？”

高五朝说：“你真的没杀邢育林？阿武，你放心，邢心乱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金谷山
庄’绝不会放过他！杀金何在的事，就暂时搁下来吧，邢心乱毕竟是惹不起的人物！‘星
爷’你看怎么样？”

金放星说：“我也听说邢心乱是心胸狭窄睚眦心报的人物，既然仇武兄有……"

我打断了星爷的话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杀金何在，还是提上来吧！”

高香君翘着嘴说：“仇武，你可要三思而行呀！”

高五朝说：“江湖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洛阳城黑云压城，‘铁面御史’吴过全力打击杀手
组织，锦衣卫大总管邢心乱又来洛阳，莫非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挑起江湖仇杀？”

金放星说：“难道你说现在不适宜杀金何在？”

高五朝说：“如果我们黑帮相互仇杀，正应了官府的心意，少了一股黑帮势力，吴过和邢
心乱就更易对付我们，所以现在还不是杀金何在的时候！”

高香君却说：“但你不要忘了，金何在也可能和吴过，邢心乱他们合作，共同对付我们‘
金谷山庄’。”

高五朝说：“这就是我担心的，据线报，金何在可能会这么干！因此，我也想杀金何在。
”

我说：“现在洛阳城里三大黑帮势力，‘金谷山庄’最强盛，金何在和俞天白可能趁这机
会灭掉我们。”

金放星说：“难道邢心乱来洛阳是为了帮助吴过打击我们黑帮势力？”

高五朝说：“暂时情况不明，但如果邢心乱是来对付吴过，我高五朝就高枕无忧了。”


我说：“邢心乱会对付吴过？你不是说笑吧！”

高五朝说：“世事难测，我们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杀金何在，就暂时搁下来，但一
有机会，绝不错过。星爷，你要先忍着仇恨，阿武你可要小心，别让人刺杀了。”

我笑着说：“但愿我能被人刺杀！”

金放星沉默不语。

高香君却说：“可惜，金何在还能活下去。”

我说：“如果你不想他活下去，那就自己一个人去杀金何在吧。……高五朝，我先去一趟
幸运楼！

高香君哼了一下说：“别以为你很了不起！
”
高五朝却说：“富贵险中求，发财须忍耐，阿武，忍着吧。”

whitemomo

十五 破阵子

１）“黑白豹”会死而复活？

邢育林居然被我杀死？

“黑白豹”已经死了，那么假扮他的人一定是怀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也许这人就是想杀我
的人。也许是那个用短剑的蒙面人？

从金谷山庄走出来，我来到幸运楼。

２）幸运楼是洛阳城最大赌坊，主人大赌后寂寞玫瑰也和我挺熟悉，我已好久没去她那里
了。

我也是个好赌之徒，因为我滥赌，我曾被赌徒们封了个绰号“大赌龙”。

幸运楼的主人寂寞玫瑰一点也不像玫瑰，她脑满肠肥，身体发胖得臃肿，她那笨拙不堪的
化妆和华贵豪绰的衣饰相映成趣，使她显得俗不可耐。她常常满脸忧郁却又咧开大嘴对我
说她是与爱情最无缘份的女人，她的确是一个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女人，尽管她长
得不美。

死去的零点曾经对我说过：“爱情应该与美丑没有关系，它只与天真，虔诚和无知有关系
，你越天真虔诚无知，你的爱情可能越美丽。”

寂寞玫瑰是不是有一颗天真虔诚无知的心呢？

记忆中，她并不少男人，因为她有钱，她身边往往是高大威猛的悍男或者英俊潇洒的小生
。

她曾经不只一次说出价一万两银子要我伴她一宵，我都拒绝了，我不是讨厌她的长相，而
是讨厌为钱和她上床，也许我这个杀手还有一点赤裸裸的自尊吧。

寂寞玫瑰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女人会有怎么样的情怀？

３）这一次我见到寂寞玫瑰，禁不住大吃一惊。

因为她完全变了！

她不是变得漂亮苗条，而是变得朴实了。

寂寞玫瑰已经完全没有了浓装艳抹，她衣着居然土里土气，脸也没有施上一点脂粉，
她整个人显得温顺柔和，没有丝毫暴戾之气。

是什么改变了她？

难道是她常说的爱情？

“爱情来临了，我就会变得美丽。”
这是寂寞玫瑰的话。

也许爱上一个人，她会改变自身。

４）“大赌龙，你好久没有来这里了，你可还欠我三万三千两银子的赌债。喂，瞪着我干
什么？不认得我了，我是不是很美？”

寂寞玫瑰劈头就向我说。她笑容可掬，仿佛有很大的欢乐。

“是不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了，你是不是寂寞玫瑰？”我故意瞪大眼睛看着她，耸着双肩说
。

“我不是寂寞玫瑰，谁是呀？我知道我是变了，变得肥鸟依人？”

肥鸟依人？我还是瞪着她。

“这是爱情的滋润，啊，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这‘依人肥鸟’双手放在硕然的胸前，动
情地说。她脸上也飞起一丝红晕，她看上去还真艳娇如花。

“依人肥鸟”为什么不可能有爱情呢？

“那恭喜你了，是那一位猎手，令你如此肥鸟依人呢？”我故意肃着脸说。

“他当然是我眼中的英雄男子汉，一木，快上来！”寂寞玫瑰欢声地向楼下的赌档嚷。



５）我想不到林一木是一个跛脚的汉子，他和我年纪相差无几，头大如斗，身子结实如铁
。

林一木的脸很坚毅，像他这样的人，从小一定有过不少屈辱。他并没有自卑，相反显得更
坚强。他整个人确实极富男儿气概，尽管他是跛腿的。

林一木亲昵地和寂寞玫瑰笑了一笑，然后望着我说：“你是大赌龙，我听楼下的赌徒提起
你，你，你是杀手之冠！”

知道我是杀手之冠的人并不多。正如江湖人所说：“杀手是神秘的魔鬼。”的确，每一个
杀手都会蒙上神秘的面纱，活在旁人不知道的阴影里。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杀手之冠？”

６）林一木镇定地说：“因为有人曾要我去杀你，他画了你的画像，你一走进幸运楼我就
觉得你像画中人。”

“你真的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冠？”寂寞玫瑰也瞪大眼睛。

“不错。”我坦然地说。“林一木你也是杀手？魔杀林一木？”

“是的，以前我是俞天白的，但我现在已上岸了，我想和寂寞玫瑰结婚，过些平淡的日子
。”林一木沉着地说。“那人找我时，出二万两银子买你的命，可惜我没心情杀人了。”


“是什么人？”我说

“一个女人，独眼，身材高大，不过蒙着脸，声音很粗鲁。这个女人我现在怀疑是易容的
。”林一木说。

“既然你没接下生意，为什么她会给你看我的画像？”我说。

“因为我的兄弟接下，他叫黑白豹。”林一木说，“他只拿了二十两银子，因为他只需要
二十两银子买‘流霞’来喝。”

我的心一怔，还是镇定地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黑白豹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想他死。他毕竟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并不是轻视
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情确实不适合杀你，他之所以接上这桩生意，是因为……”林一木
顿住不说了。

“因为他与妻子闹别扭？”
我掠过花如梦与她儿子临死之前的情景，他们像一对情侣，而不像母子俩。

“你怎么知道？”林一木瞪大眼睛。

“你认识黑白豹的妻子？”我说

“当然认识，她叫‘魔鞭’。每一个人应该有他的隐私，我不知道他与妻子发生了什么，
但他确实为妻子而酗酒，每天至少要喝上三十瓶‘流霞’。”

“三十瓶‘流霞’，确实不少，他现在怎么样？”我镇定地说。

“他昨天还在这里大赌一场，我还以为他真的死在你的刀下。”林一木说。

“你确认昨天那个人是黑白豹？”

“当然是，你为什么这样问？林一木说。

“因为前几天早上，有一个叫黑白豹的人拿着一柄黑剑来杀我，我亲眼看见他死了。”


“不可能！昨天他还恭喜我呢。而且他还说，他想去西域！”寂寞玫瑰这时也说。

“杀你的人鼻音很重，从眉心到鼻端有一条血红的剑痕，脸很黑，剑是黑的，人是穿白色
衣服？”林一木急促地说。

“不错，他的剑法十分厉害，我并没有杀掉黑白豹，当时我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却被人从
后面用强弩射了一支青幽幽的长剑而死，剑柄刻着‘俞天白’三个字。”我说。

“俞天白又怎么会杀黑白豹呢？”林一木说。

“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想查清昨天那个黑白豹在这里干什么？”我说。

“黑白豹只在这里赌钱，还跟我们说了一阵笑，却没有喝酒，对了，还杀了金何在旗下的
石三郎。后来他又说想去西域。他真的是黑白豹呀，我不会认错。”林一木说。

"但是你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人假扮黑白豹，而且你也绝对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大胆。对不
对？你看我的声音像不像黑白豹的声音？”

我装作黑白豹声音说：“其实诈容的高手都能做到这一点，化装成另一个人并不成问题。
”

“那你认为那个假扮黑白豹的人昨天出现在‘幸运楼’，目的何在？”林一木说。

“也许他想杀俞天白，因为要接近俞天白，就必须让俞天白相信他是黑白豹，而你是黑白
豹的最好的兄弟，如果连你林一木都不怀疑他是黑白豹，那么俞天白更不会怀疑。”我盯
着林一木说。

“俞天白……”

林一木突然凌空弹起，一腿踢向他身后的窗户，那扇子紧闭的窗户砰然碎裂。


７）木屑纷飞，一个人穿窗而入。那人凛凛而立，竟是“星爷”金放星。

林一木喝道：“金放星，你来干什么？”

金放星哈哈一笑，睁着一只咄咄逼人的独眼说：“林一木，你知道俞天白已经死了吗？”


林一木不禁一怔，说： “杀他的人是你？”

我感到金放星充满了杀气。

金放星说：“不是，是金何在。”

林一木说：“在幸运楼假扮黑白豹的人是金何在？”

金放星说：“不是他，也不是我。而是一个比魔鬼更可怕的人！杀黑白豹的也是这个人。
”

林一木说：“到底是谁？”

金放星说：“你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你快要死掉了。哼，还是到阴间问一下黑白豹吧。”


“我听说你金放星狂妄自大，一直想称霸江湖。”林一木说。“你知道我已退出江湖，脱
离俞天白帮会。”

金放星说：“我知道，不过，高五朝命令我杀你，我不得不执行！”

“你什么时候投靠了高五朝？”林一木说。“金何在对你一向不薄，你不也是曾说过誓死
追随金何在吗！”。

金放星说：“少说废话了！仇武，我们一齐杀了他们！”

寂寞玫瑰说：“大赌龙，你也来杀我？刚才你说什么假的黑白豹全是废话，原来你是想出
奇不意杀林一木和我！”

我连忙说：“寂寞玫瑰，你误会了！”

８）“仇武，杀了他们。何必跟他们罗嗦！”

金放星手中掣出一个流星锤，扑向了林一木。

那金黄的流星锤小巧玲珑，化作一道急迅的流星，凌厉无比。

林一木右腿一扫，踢出一张檀木桌。他的人也窜了上去。

流星锤却闪过那张檀木桌，奔向猛窜上来的林一木头部。

林一木拧身一折，手中早掣出腰刀。

刀是弯刀，如一轮黄莹莹的弯月。

弯刀卷着锐不可挡的劲风，劈向金放星左腰胁。

金放星拔身一跳，凌空一抖流星锤。

那流星锤突然射出了两颗更小的流星锤，一左一右击向了林一木头部。

林一木疾退，已是迟了。

怦怦！那两个小锤打中两柄剑上。

剑是寂寞玫瑰的剑，她飞身扑救林一木。寂寞玫瑰使的是双剑。

金放星一抖索链，那两颗小小的流星锤又没入了流星锤当中。

“仇武，还不帮手！”

他凌空喊着，流星锤却划着奇迅的光圈，激荡如潮地涌向寂寞玫瑰和林一木。

寂寞玫瑰和林一木被逼得连连后退。

９）“住手”

我拔出刀鞘，一刀劈向金放星的后身。

金放星像早有防备，猛地一闪，立着身说：“仇武，难道你想背叛高五朝？”

我说：“林一木已退出江湖，何必杀他！”

金放星说：“我只是听命高五朝！”

“仇武，多谢你的好意。”
林一木说罢，整个人旋转如轮，但见刀光人影混为一体，冲向金入星头部。

寂寞玫瑰双剑如电，飞刺向金入星下腹。

金放星身子一沉，流星锤直奔向那旋转如轮的林一木。流星锤不只气势气逼人，其中还射
出了一网蓝芒。
同时，数道蓝芒从金放星左手中射向寂寞玫瑰，有的曲射有的折射，有的直射，无形中织
就“必杀”之网。

寂寞玫瑰眼见就毙命于那张“必杀”之网！
我纵了过去，凌空幻刀，那张蓝网便黯然而灭。

金放星说：“仇武，你真的吃里扒外？”
我说：“俞天白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杀他们！”

“斩草除根！”
金放星说罢，流星锤又呼地直击向寂寞玫瑰。
他在袖中飞出数道蓝芒，射向林一木。
他想先杀寂寞玫瑰？

林一木将弯刀一晃，那几道蓝芒居然射向金放星。
金放星大吃一惊，收锤去闪，但已迟了，几道蓝芒已经射入了他的左腿，他身子禁不住趔
趄了一下。
林一木乘势飞身劈刀，刀如闪电，又快又凶。
金放星的头颅眼见不保。

我飞身一扑，抢在金放星的前面，一刀挡住了林一木凌厉的飞杀！
然而，我大惊！
我只觉脑后生风，忙将刀往后一撩，同时将身子向旁飞掠。

蓬！我身子禁不住一撼，向前飞跌在地。
幸亏我闪得快，否则这一锤不是击在我的刀上，而是击在我的后脑上，我岂不是一命呜呼
？

数十道蓝芒又袭向跌在地上的我。
金放星独眼凶狰，欲杀我而后快。
我连忙出刀挥挡。
蓝芒纷纷坠下。

金放星露出诡笑。

１０）“为什么要杀我？”
我左手捂着胸脯，痛苦地说。

金放星得意洋洋地说：“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要杀五朝，先除仇武’，只要杀了你仇武，
我对付高五朝就容易多了。”

我说：“你投靠高五朝是假的！”

“我目的是诱惑你去杀金何在，到时候我们再设计杀你。金何在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怎么
会背叛他！”

“你是金何在的私生儿子？”林一木说。

“不错。他杀死了暗器王，也是为了我！”金放星说。

“原来金何在和暗器王金摘星的老婆私通，才生下你这么一个杂种！”我说。

“可惜你仇武会死在我的手上。你中了我的剧毒暗器，只要一使劲，就全身剧痛，毒气攻
心，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化作一摊臭水。”金放星说。“我最厉害的暗器杀着还没有使
出呢，仇武，你等着死吧！不要用内劲支撑了！”

寂寞玫瑰满脸泛着蓝紫色，显然毒气攻心了。

林一木虽然没中暗器，也脸露焦急之色，他说：“快把解药拿出来！”

“除非你从我怀里拿出来，可惜你林一木不是我的对手！”金放星得意忘形地说。“我怕
的是仇武。我刚才不过故意让你。”

“你太聪明了！”
我猛地扑了出去，一刀幻出。
血光一幻，仿佛幻出了一池春梦。

金放星睁大了眼睛，嘴巴蠕动了一下，却来不及挤出一个字。
血飞溅。
我的刀锋已经从他的咽喉穿过。

“我根本就没有中你的暗器，我在诈你！你最厉害的暗器招数无法使出。”
我从他的怀中掏出解药，抛给了寂寞玫瑰。
我抽出了刀，金放星的尸体砰的倒了下去，那只独眼还瞪着。

“你这个死独眼鬼！”
吃了解药的寂寞玫瑰走了过来，朝金放星的头狠劲一踢。
金放星那只瞎了的右眼呼的射出几道蓝芒，寂寞玫瑰连忙一闪，幸好那几道蓝芒是寂寞玫
瑰脚力弹出的，并不迅猛。
好阴险的金放星，如果让他使出这一招，真是出奇不意，杀人无形。


１１）“不愧是‘杀手之冠’，刚才那一刀我也无法看得清楚。”林一木走了过来说：“
我曾经妒忌过你，你仇武居然比我‘魔杀’的声名还响，现在想来真傻。”

“其实你也不错，金放星说没有假扮黑白豹，那又是谁呢？”我说。
“会不会是金何在？”林一木说。

“很可能。”我说，“俞天白真的会死在金何在的手上？”
“其实俞天白早就患了不治之症，身体日趋衰弱，杀他并不困难！其实我对他并没有好感
。”林一木说。
“我对高五朝也没有好感。”我说。“你退出江湖，有什么打算？”
林一木说：“我想和寂寞玫瑰一起回乡下。”

寂寞玫瑰说：“仇武，谢谢你不救了我一命。你欠我的三万三两银子，我不用你还了，就
算你给我们婚礼贺金吧。我知道以后的日子需要我和林一木彼此好好努力，但我们会尽力
地面对。对不对，林一木。”

林一木只是紧搂着寂寞玫瑰的又肩，沉沉地点了点头。

我感到一阵激动，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我的脑子里掠过燕飞红的面孔，如果我与她选择回乡下，又如何呢？
人生不过是选择，我真的要如此庸混下去吗？
但想到现在被人追杀，我又黯然了。我还有选择吗？

难道想杀我的人只是金何在？

whitemomo

十六 御街行

１）我和林一木并肩走在洛阳城中的启明南路上。
午后的阳光并不耀眼，但天是蔚蓝色的，白云如絮浮着，在这春雨泛滥的季节，一个晴朗
天是多么难得。

２）“你一定为寂寞玫瑰和我的事感到奇怪。”林一木凝望着前方说。
“不，我一点也不奇怪，我曾经有这样的冲动，真的。一个过惯了饮血生涯的人总想过温
馨的家庭生活。寂寞玫瑰虽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说得不客气点，她外表很丑，可
是她的心不丑，她很会体谅人，是温柔的水，这一点够了。因为她和你都一样，都是一样
的孤独江湖人，孤独的心碰在一起，就有美丽的火花。”

３）“看来你很会说话，你现在不像杀手。”林一木说。

“我不像吗？我以前有几个同道中的朋友他们才真正的不像杀手，他们吟诗作对，还会弹
一手绝妙的琴。”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零点、林静，阿狗的面孔。
“也许我和他们相处多了，近朱者赤，连我也有诗意了，想不到我今天说个不停，哈哈哈
……”

４）“选择当杀手的人都是疯子，你相信这句话吗？仇武。”
“我相信，因为我就是一个疯子，不知是不是无药可救的疯子呢？我倒希望能有灵药妙方
来解救我，林一木你好像有了，你有了寂寞玫瑰这妙药呀。”
“哈哈哈……仇武，真想和你大醉一场，可惜我戒了酒。”
“你戒了酒？”
“喝酒伤身误事，我和寂寞玫瑰都打下了赌，以后不再酗酒。以前我和他是比拚酗酒呢，
现在居然比拚戒酒！我以前最喜欢喝‘流霞’！”
“看来我也应该戒酒了…….林一木，你很坚毅！”
“都是环境逼出来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坚毅不行！”
“是啊，要活着，不坚毅不行。”我说。“为自己心爱的人戒酒，值得！”

５）“你呢！有没有心上人？”林一木说。
“我不知道，何况我现在也不想连累她。”
“这么说是有了，仇武，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她是一个歌伎，很美也很纯真，你笑了，是不是可笑，歌伎也会纯真？”
我看到林一木的嘴角绽开了一丝笑容。

６）“不，我不是笑你，我是开心的笑，因为你的话令我想起我的母亲，因为我的母亲也
是一个妓女，她很美也很纯真。纯真的只是一颗心，虽然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林一木紧望着远方，他的双眼闪闪发亮，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生下来的吗？我的母亲被五个混蛋轮奸后才怀下了我，我一生下来就是
跛脚，母亲为了活我才去当妓女。
我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读书，特别喜欢看司马迁的《史记》，那时候我想长大后当一个有
名的史学家，可当我再懂事一点，我就想为我母亲做一点事。因为我想，只要能使她过得
快乐一点，只要她不再强颜欢笑暗自悲伤，我情愿去死。
所以从十一岁起，我就只想去赚钱养活她，我不想她再辛苦。十一岁那年我瞒着她去当杀
手，我原以为有了钱可以使她快乐幸福，可我错了，大错特错啊！母亲要的不是儿子的钱
，而是她儿子能脚踏实地堂堂正正做一个人。但我已陷得太深了，我辜负了她……”

７）“其实你应该感到幸福，你有一个好母亲。”
我右手不由搭上了他的肩头说：
“林一木，谢谢你，你把我当兄弟看。”

“也许我们一见如故吧，仇武，你在幸运楼里为什么要救我呢？”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一见如故吗？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我的影子，寂寞玫瑰会成为一个好
母亲好妻子的，林一木，你要珍惜呀。”

“仇武，你那个心爱的女人，可也要珍惜哟，我记得第一次和寂寞玫瑰相遇，她好俗气好
令我厌恶，可我太闷了，于是我和她斗酒，没想到她向我倾吐她的心事，原来外表粗丑的
她居然……”

“就像你母亲那样，有纯真的一颗心，对不对？你知道吗，寂寞玫瑰对我说过，‘当爱情
来临的时候，我就会变得美丽。’现在我相信这一句话了。”

８）“想不到我们这两个杀人不眨眼杀手，却在一起谈论爱情这东西，真是……”
林一木举头望着天上那轮太阳，发出一阵豪爽的笑。

此刻的太阳虽然不强烈，但令人温暖，我的确感到暖暖的热气。温暖明亮的阳光毕竟是万
物生存的力量啊。


９）林一木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为到这里。
过去的岁月是怎样一种生活，那也许是刀留在肌肤上的伤疤，难以磨灭。
一帮帮年轻人游荡在这启明南路上，他们当中有贫穷少年，也有富家子弟，厮混在一起，
拉帮结派，他们自称“鹰派”`“暴剑一族”`“虎门”等等，扬言要掀起江湖新浪潮。他
们经常斗欧比刀剑，玩死亡游戏，到处惹事生非，发泄他们内心的空虚和不满。

“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们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林一木说着，长叹了一声。

“我记得我初到洛阳时，也喜欢在这里厮混，那时我对江湖的成名人物非常向往。这里确
实使我难忘，我有两个徒弟就在这里相识，可惜他们没有成名就死了。”
我感概地说，我的脑子里掠过贾平和花芬的面孔，他们少年气盛的狂妄，都已成为如烟的
追忆。

１０）这时，我见到四个少年向我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说：“他奶奶的，终有一天，我
比‘杀手之冠’还出名。”
又一个少年说：“‘杀手之冠’算什么，新来洛阳的‘铁面御史’吴过才够斤两，他的‘
旋风之剑’出神入化，连当今皇上都很赏识他。”
另一个少年说：“他们算什么，总有一天，我用刀杀了他们，我的大名一定响遍江湖，你
们等着瞧吧。”

１１）没有人怀疑名与利的威力，追名逐利似乎是人必走的一条路。
“若没有名与利，我一文不值。”
说这话的是高五朝，他曾告诫我，活着就是为了追名逐利，为此不顾一切地博杀。

１２）为了成名，我刻苦地磨砺自己，苦练武功不择手段去杀那些成名的武林中人。
从十三岁出道至今，我杀了多少人？我计不清。
二十岁，我仇武的名字终于响彻江湖，被人称为“杀手之冠”。

１３）成名给我带来了什么？
是旁人的企羡、愤怒、嫉妒、怨恨？
是自己的满足、疲乏、惶惑、痛苦？
我无法说清楚。

１４）“喂，两条狗，拔出你们的刀，咱们玩一下，我一个人斗你们两个。”
突然间，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扑了过来，用刀指向我和林一木。
其余一帮帮的少年立刻围裹过来，有的还骑着高头大马窜了过来，大声嚷着。
“不拔刀，就不是男人！”
“力哥对这俩个混蛋，六比四，怎么样？”
“喂，两条好汉拔出兵器来，杀了这大头力！我买你们。五十两！我的全部家当呀！”

“妈的，怎么不买大头力，这俩个混蛋像毛虫！我买大头力，二十两。”
“杀了他们，大头力，我买你五十两！”
“我买大头力，五两！”
……

人吼马嘶，此起彼伏，简直撼耳欲聋。
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悲衰，全身几乎变得冰冷和僵硬。
我想林一木也是这样。
我俩怔怔地立着。
阳光还是暖暖地照着，那围裹着我们的少年，激荡如潮。

１５）“扯呼，吴过来了！”
一个声音骤然飞来起来，那些少年们也纷纷鸟散兽窜。
一群官兵骑马而来。
领头的是一个白衣白脸，玉树临风的剑客。他的面貌居然很像我，也和我一样年轻。
他就是‘铁面御史’吴过。
吴过盯着我。
我想不到吴过会突然出现。


１６）“我找你很很久了，‘杀手之冠’仇武！”
吴过按剑说。

“你想捉我？”
我昂首挺胸地说。
林一木沉默无语。

“你既然是江湖上头号的杀手，理应受到惩罚！”
吴过那刚毅的脸充满了自信。

“我已被通缉好久了，我也想品尝一下被官差捉拿的滋味。”
我冷冷地望着那些远远躲在角落里的少年们，他们探头探脑的神情与刚才他们那狂妄不羁
的神态完全相反，令我感到啼笑皆非。

吴过一剔剑眉，凛然说：“你认为我没有能力拿下你吗？”

我凝神望着吴过说：“我相信你有，我很欣赏你，所以我盼望你真能拿下我。听说这些日
子，你不只捉了很多巨盗悍匪，还捉了一批贪赃枉法的豪强污史。”

“仇武，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你看我像个佛吗？”

“事在人为，一朝为寇并不等于终身为寇，仇武，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仍有一线生机
。”

吴过的眼睛溢起满腔正色，我已很久没有看到像他这样充满正气的男子汉了。

“我又怎么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呢？吴大人。”

“只要你真的肯重新做人，我可以让你加入我们的官差中去，为民请命，申张正义。”


“你想招安我吗？吴大人，你相信你可以做得到为民请命，申张正义吗？”

“为什么不可以做得到？当皇上赐我尚方宝剑，就是令我理尽人间不平事，让老百姓过着
快乐安稳的日子。”

“你似乎很忠于皇上？吴大人。”

“忠于皇上是我一生的信念，伸张正义是我一生的抱负。仇武，我看你并不是一个良知泯
灭的人，为什么你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吴过下了马，朗声说：“难道你一定要
过那些满身血债藏头露尾的日子吗？”

１７）“那么朱元璋杀掉了一批批的开国功臣，那又是什么良知？那又是什么伸张正义？
锦衣卫横行霸道，你又敢动他们 的一根头发吗？”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蒙面人掠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戴着一顶范阳斗笠，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
他是谁呢？

吴过盯着那人，依然昂首挺胸地说：“当今皇上是驱鞑子，一统神州，救万民于水火的大
英雄。而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这些为臣子为侠土的岂能一叶障目，对正义失去
信心，那试问天下还成天下，人间还有正道吗？”

蒙面人沉吟了一下，说：“朱元璋疑心重重，多少忠臣被满门抄斩，多少义士血溅街头，
试问龙大人就这样一叶障目？”

“为了一个安稳的天下，总有一些人作出牺牲，付出代价，何况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的老百姓不也是丰衣足食，不再受异族鞑子的欺凌。”吴过朗声说。

“官有官道，贼有贼道。做官的可以乱点灯火，做贼的也有放火的理由，你我官贼势不两
立，你忠于你的皇上，我们忠于我们的江湖道义，吴过，你在洛阳城确实秉公办案，我佩
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小心你也会被人参上一本谗言，朱元璋派锦衣卫对你杀无赫！”


“你是谁？”吴过说。

“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山水有相逢，实话告诉你，皇上已派锦衣卫来这里了，要撤掉你
的尚方宝剑，拿你入狱审问，看来，你是死罪难逃。”蒙面人说。

“我吴过一生光明磊落，何罪之有？皇上会查个水落石出。”

“自古至今，莫须有的罪名，层出不穷，只怕到时候你百口难辨，更何况小人们众口铄金
，朱元璋疑心重重，牺牲你一个小小的吴过，又何足挂齿，正所谓宁可杀错一万，不可放
过一个。你知道吗，当朝有十多个极富权势的文武官员联合参了你一本，说你草营人命，
滥杀无幸，贪赃枉法，更重要的一条是勾结乱党，意谋造反，哼哼，你就是有水也难洗清
，谁叫你不会做人做官呢！”蒙面人说。

“你到底谁？”吴过说。

“我是谁你又何必多问，我劝你还是远走高飞，否则死路一条。”蒙面人说。

“哼，我吴过岂是贪生怕死之徒，皇上英明神武，一定还我清白。”


１８）这时，我说：“龙大人，你还想捉我吗？”
吴过昂首挺胸地说：“为什么不捉！龙某一日职责所在，一日不放弃心中的信念。仇武，
拔出你的刀！”

“愚忠可杀人啊！”蒙面人仰天一叹说：“仇武虽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但我知道他有三不
杀：一不杀清官，二不杀善良之辈，三不杀老少无力之人。”

这蒙面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其实我并没有蒙面人说得这么完美，曾几何时，我为了扬名为了金钱，什么生意都接，什
么人都刀下无情。
此刻，我听了这话，不由得感到自惭形秽。

“既然是贼，我这做官的就要捉，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是贼？”吴过望着那蒙面人说。

“你真的要拿下仇武？”蒙面人说。
“不错！”吴过正气凛凛然地说。
“我劝你还是远走高飞，皇上真的……”蒙面人说。
“废话！”吴过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不知道，仇武可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蒙面人一语惊人。
“你说什么？”吴过怔了一下。
这蒙面人是不是信口雌黄？但吴过和我长相很相像。
吴过怔了下，说：“哼，就算他真是我的亲弟弟，既然他是贼，我就要拿下来，以正国法
！”

“好一个大义灭亲。国法？哈哈哈……”
蒙面人仰天大笑，又说：“吴过，你果然执迷不悟。可惜，可惜呀!”

吴过说：“像你们这些目无王法，横行无忌的人，居然还自以为是，说什么江湖道义，简
直一派胡言。蒙面人，如果你是贼，我也会将你拿下！”

“仇武和我的武功，你区区一个吴过岂是我们的对手！你背后的那班官差，都是饭桶。”

蒙面人说罢，双手一扬，飒飒掌风，附近的一株碗口般的树便齐腰而断。


“你的功力确实不凡，但我还是说，你还不配！”

吴过说罢，一拔长剑，哧的一下，指向我。他大义凛凛地说：“仇武，是我动手，还是自
己投诚！”

“邪不胜正，你杀了我吧。”我居然这样说。
“仇武，你三思呀。”一直沉默的林一木说。

“仇武你疯了。”蒙面人说：“你真以为他是你哥哥，刚才我不过是骗他罢了。”

“那你就乖乖地跟我回衙门！”吴过说。

蒙面人突然说：“仇武，不能呀，以你的刀法完全可敌住他的‘旋风之剑’，别自暴自弃
，何况他自身难保，锦衣卫等一会儿就拿他下狱。”


１９）这时，五匹健马咴咴地急冲而至。
为首的是一个捕快，正是“流星剑”石羽。其余的都是锦衣卫士，个个冷脸肃容。

石羽说：“龙大人，皇上派的钦差大人已到，请你速去迎接。”
一个脸有刀疤的锦衣卫士说：“龙大人，邢心乱总管亲自驾到，请速回接圣旨。”

吴过向天望了一眼，撤剑入鞘，又望了我一眼说：“仇武，你好自为之，我不会放过你的
。”

吴过说罢，翻上自己那匹白马，一阵风驰去了，那四个锦衣卫士紧驰其后，跟随吴过的那
班官兵也骑马而去。

只有石羽停留原地，望着我。

“石捕快，好久不见了。”蒙面人说。“这次锦衣卫来到洛阳，恐怕吴大人性命难保！”

“你是谁？”四十来岁的石羽说。“吴大人为人刚正清廉……”

“那你想救他吗？”我望着蒙面人说。
蒙面人沉吟。

“石捕快，我希望你替我留意龙大人的消息，要是锦衣卫真的加害于他，你随时来找我。
”我肃着脸说。
“仇武，你为什么肯帮吴大人？”石羽说。

“难道他不值得我们帮忙吗？”我说
“吴过的确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惜，我不能帮他呀!”蒙面人说。

“阁下是什么人？”我逼视着蒙面人。

“你日后自会明白。”
蒙面人说罢，掠起身子，转眼间消失在长街的屋檐上。

２０）“仇武，为什么不追他？”石羽说。

“此人对吴大人并没有恶意，何况你都看到他绝妙的轻功，我也未必能追得上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洛阳城还有这样的高手？”林一木说。

“对了，石捕头，你曾对高香君说我杀了邢育林，是不是真的？”我说

“你没有杀邢育林？”石羽说。
“邢育林从京师来洛阳，他找的第一个便是我，我当然不肯将你的地址告诉他。我不想他
死在你的血刀之下，他毕竟才十八岁，刑育森虽然从京师带来了一批高手，但他一直住在
我的家里，可昨天晚上他却死在卧床上，床席上题着‘杀手之冠’四个血字，”石羽说。



“是谁杀了邢育林？难道是金何在？他想嫁惹于你，让邢心乱对付你！”林一木说。
“听说金何在杀死了他的哥哥金摘星，是不是？”我问石羽。

“不错！”石羽说。
“邢育林的尸体还在你家吗？”我说。

“邢心乱已弄走了。”石羽说。
“邢心乱不是刚来到洛阳吗？”我说。

“其实邢心乱来洛阳有三天了，他提早来这里，看来他不只是来对付吴过，还来对付你仇
武。”石羽说。
“你怎么知道他已来了三天？”我说。

“因为我清晨发现邢育林尸体的时候，邢心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对我说他已来洛阳城
三天了，他详细看了邢育林的卧室，就带走了邢育林的尸体，他还说，遇到仇武，让我告
诉你仇武，邢心乱的剑等着你的刀。看来，他知道我是高五朝的线人。”

我知道锦衣卫总管邢心乱有深不可测的武功，他的剑“龙霸”就是朱元璋亲赐的。
邢心乱提早三天来洛阳，目的何在？
邢育林真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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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锦缠道

１）想杀我的人自然有许多，我并不忧心忡忡。
我却为吴过担心，这似乎显得不可思议。

我记起和吴过面对的那一刻，我居然心甘情愿地让他擒拿，当时我为什么会有那种心态呢
？

是吴过满腔正气打动了我，是我已厌倦了饮血杀戮的杀手生涯，还是我当吴过是兄弟呢？


我和他做兄弟，我配吗？他是那样正气凛然的英雄！我不过是一个充满杀孽的无聊之徒，
我仇武算得了什么？

我还是回乡下吧，还混在洛阳这大都市干什么？“杀手之冠”耀江湖？这些又脏又臭的名
声算得了什么？我还逐什么名逐什么利？我还是和燕飞红回乡下吧。她不是一直想和我过
相夫教子的生活吗？她对我的情义，我为什么不满足她？为什么不让她快乐？我为什么不
过正常人的日子呢？我为什么还要如此沉沦颓唐下去？


２）“千金一笑”即使在白天，也很热闹。
都处到有那么多醉生梦死的人，现实的无情与无奈，心灵上孤寂难忍，都使许多人沉溺于
片刻寻欢取乐当中。
“流霞”在江湖上流行，不也是反映了人心需要一种东西的麻醉？借酒浇愁愁更愁，到青
楼买笑买乐，岂不是一样吗？

没有出息的我，曾经那样沉醉于白素心的肉体，尽管我没有和她发生肉体的关系。

美人迟暮是让人伤感的，她有没有想到在老态龙钟之前，找到一个可以相依的男人呢？



３）我告别了林一木和石羽，便窜到白素心的客厅里。

院子里的桃花灿烂如锦，生机盎然。

“白大老板，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个男人结婚生孩子？”

我居然听到我阴郁的声音，我没有以往的嬉皮笑脸。

白素心还是静静地立着，但眼神分明跳动了一下，她拿起酒樽，倒了一樽“流霞”。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说

“你现在想和燕飞红回乡下，是不是？”她像看透我的心思似的。
“你想不想？”我说。

“我的家就在这里，我的根永远扎在这里。”她注视着我，眼神充满了坚定。
“永远不需要男人？”我说。

“我的年龄足以当你的母亲……”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儿子，真的，我一直都这样想。
”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以前我会对你抱着可笑的念头，但现在我明白你不可能成为我
的女人，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一辈子不嫁人？”

“我想你不是那种热衷别人隐私的人。你应该珍惜燕飞红。她和你是天生的一对，好好爱
她吧，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值得你爱的人。你应该去看燕飞红，而不是来看我。

我听说有一个丧了妻子的商人想娶她，那商人是忠厚的男人，他很认真的，而且不计较燕
飞红的一切。我希望你和燕飞红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事过境迁才悔恨一生。”

４）“谢谢你，我知道你以前一定有过痴爱的人，我该走了，以前对你嬉皮笑脸，希望你
能原谅我。”

“你能明白，我就开心不过了。”白素心绽开了一丝很美的笑容说：“邢心乱来了洛阳，
你杀了邢育林，你要小心呀。”

我见她如此关切，不由脱口而出:“我没有杀邢育林，邢育林大概被一直想追杀我的人杀的
。”

白素心一怔，说：“莫非是那天的莹面人?你担心那人会伤害燕飞红，所以你迟迟不肯和她
回乡下？”

“也许吧。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一直没有成家立室的念头。”

“现在有了吗？”
“我……现在有人买杀手杀我，我知道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肯方休。我……”

“你怕连累燕飞红？”

“是的，我现在真想她幸福快乐。”

“燕飞红为了你连命都不顾的，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想她为我而死，我已欠她太多了。”

“也不能说谁欠谁的，爱本来就是彼此奉献。如果你能给她幸福快乐，她就是死了也心甘
情愿。”

“可是她连幸福快乐都享受不了而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

“幸福快乐不过是一种感觉，能为所爱的人去死，她也会死得幸福快乐，让她跟着你吧，
别再找借口了。”

“可我真的不想她死，想杀我仇武的人很厉害，连‘魔鞭’和邪剑都害怕他而自杀，燕飞
红要是跟着我，随时都会有危险。”

“你有这种心愿，燕飞红知道了，她一定很幸福快乐，你终于明白什么叫爱情，仇武，你
长大了。”

“我长大了?白大老板，你认为我以前很傻吗？“

“每一个人都会在自己成长的路上，不知不觉做一些很傻的事，没有人一生下来就很聪明
的，我看着你长大的，现在我也看着你真的长大了，仇武，不管怎么样，我今天真的很开
心呀。”

白素心那美丽的笑容就像桃花一样绽开着，我看在眼里，心中盈满了暖意。

我真的长大了吗？

那么白素心这么能言善道地纵谈“此情那爱”的，她一生中又经历过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情
呢？

难道她仅仅有一颗善感的心，而从来没有真情的拥抱？

whitemomo

十八 剑器近

１）我走在铺满大理石的走廊，当我渐渐逼近燕飞红的房间时，我的心却出奇地跳。

“爱，是命里注定逃不脱的怜悯与感激。仇武，总有一天，你会激动起来。”
死去的“无影剑”零点说过的话又飘在耳边，此刻，我真悟到了什么叫激动。

我的心越跳越快了。
燕飞红在她的房间干什么？她在午睡做美梦吗？

“我又在梦中见到了你，你这混蛋……”

我渴望听到她这样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放射着明朗的光芒，桃花更显得红红火火。


２）就在我即将迈入燕飞红的房间的时候，我的心不由急促的下坠。

急促的杀气，从我背后射来了。

生死之间，我别无选择地拔刀出鞘。

血光一幻，不容喘息的幻！

我的刀幻向了那如箭矢般向我射来的蒙面人。

蒙面人本就是蓄势已久，这一偷袭是竭尽全力的一击。

他雪亮如流星的剑刺入我的刀光中。

一声惨叫迸了起来，蒙面人的惨叫。我提刀而立，我左手还拿着他的蒙面巾。

他清晰的面孔映在我的眼里－－“流星剑”石羽！

石羽整个人呆立了，他的双眼已呆滞了。

一柄剑穿过了他的胸口，剑是从他背后刺进去的。


３）石羽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此人又高又胖，额头轩朗，眼睛杀气逼人，颔下一绺浓密
的飘风的胡须，随风飘扬。
他就是“风火狂龙”金何在！

石羽为什么会来杀我呢？
金何在又为什么救我呢？

金何在整个人就像一柄杀人的利剑，充满了杀气。

“你来杀我？”我说。
"我来杀你！我只有放星一个儿子……”

金何在艰涩地说，显然丧子之痛令他极为悲痛。

“而且他又是你的私生子！你一直都想杀我，难道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就可铲除高五朝吗
？”我沉着地说。

“要杀五朝，先除仇武。这是江湖人流行的话。可我错了，我不该让放星亲自去杀你。"金
何在说。

“你为什么不买杀手杀我呢？比如黑白豹，魔鞭……”我想试探一下他们是否受雇于金何
在而来杀我的。

“我没有买杀手杀你，因为放星说想亲手杀了你，所以他拿了我从俞天白手中夺下的剑，
来送给高五朝，假装投靠他，没想到高五朝居然相信了他。”

金何在说得很诚恳，他不像说谎，而且他现在来杀我，没有必要说谎。

“邢育林是你杀的吗？”我说。

“邢心乱的干儿子，我没有杀他，他也不值得我出手，你知道石捕头为什么杀你吗？”金
何在说。

“我不知道。”我说。

“因为我刚从石羽的嘴里才知道，一直比我更想杀你的人是高香君。”金何在说。

“那你又为什么杀了石羽？”我说。

“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金何在说。

４）以高香君的武功绝不会令“魔鞭”花如梦畏惧而自杀。难道想杀我的人是高五朝？

我的脑海一下子掠过这样的火花。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敢往这方面想去的。
高五朝没有道理杀我--他和我父亲是结拜兄弟，我又是他旗下的得力杀手，而且为他卖命
十年。石羽很可能听命于邢心乱而来杀我，他不过是向金何在撒谎。

５）“仇武，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金何在拔出了萧，石羽的尸体砰地倒在地上，他的萧好奇怪，萧身居然像木棒一样粗圆，
绿莹莹的。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挥刀蓄势了。

“我会成全你！”


金何在一挥长萧，整个人像怒龙袭了过来。

他人萧已合而为一，绽放出惊人的酷绿。

我的人也同时旋了起来，刀幻如虹。

刀是血刀，赤红的“虹光”便冲破了惊人的酷绿。

然而，酷绿中爆出了八点火星，并非刀萧相击而出的火星，而是金何在的绿萧绽放的火星
，他那木棒粗圆的萧身巧臧机关，竟然臧着“霹震火”。

那八点火星流星般射出，越幻越大，刹那间幻成了八团火星，分八个方向裹向我。

我左手几乎同时再猛地划出八掌，掌风飒飒，劲气破空，八火球便飞射向金何在。

我的人也同时在这一霎眼间向金何在纵了出去，刀气纵横凌厉。

金何在凌空一折身子，冲天而起。八团火球从他脚下呼啸而过，蓬蓬蓬地炸在走廊中的几
条石柱上。

我已劈出十八刀，十八刀却已落空。

很少有人能接得下我的一刀半式，何况十八刀。

我感到莫大的快感，快感之中，我更沉着。

一霎眼，金何在一翻绿萧，招式陡变，一支萧幻成了十三支萧，十三道森寒的杀气疾窜向
我十三处要害。

他抢攻了！ 现在，金何在纵了过来。

霸气就像从一具野兽的身体上激射而出──以身俱来的霸气仿佛粘附在金何在的身上，现
在汹涌而出──强大而残酷的杀气此刻淹没了我，一浪高过一浪，我感到身体仿佛和空气
有一种哧哧的摩擦，就像随时会燃烧起来。

我知道，仇恨 扩张了他 的杀气，甚至凝结了他 的霸气。就像在黑色的江湖中，死亡早就
成为剑 客 的宿命。是的，杀气冲撞着我的身体，我像一尾鱼跳跃在其中……

我只能稳守而反击。

刀萧一刹那交击，叮叮当当地珠走玉盘似地骤响，骤响之际也闪起了一蓬蓬火星。
火星闪逝，桃花也在激扬，扩散出一圈圈流光溢彩的漪澜。

６）突然，一条人影如惊鸿般掠了过来，手中剑快而急地刺向金何在。
来人却是白素心。

金何在猝然遭袭，身形一缩，忙挥萧去挡白素心那一剑，这时他胸门大开，我的刀便乘势
劈了过去。

金何在身形一闪一滑一腾，凌空大喝一声，乌光电闪，暗器居然从他手里急射白素心和我
。

金何在那绺被我刀光削下的胡须，兀在空中飘浮。

我只能撤刀疾闪。

白素心也旋闪出去。

金何在人又闪电般扑了过来，点向我的脸门。

我猛一探出左手,用石羽的尸体挡向他的剑，长剑哧的刺过了石羽的尸体。

我同时再挥刀劈向金何在持萧的右手。

金何在却飞出右脚，踢中我的右手。

我的刀险些被踢飞，但我的左手已拍出一掌，拍在他的右脚跟上。

这时，白素心又闪电般刺向金何在。

金何在右手松萧，整个人闪电地斜纵而起，只可惜，他的速度呆滞了一下，白素心的剑不
可竭止地刺在他的左小腿上。

血飞溅，金何在倒在走廊地上。


７）“好身手！”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高香君从燕飞红的房间窗户里掠了出来。他满脸倨傲，睁着一双豹眼
。他的手中还提着动弹不得的燕飞红，她显然被点了穴。

“你这混蛋！”

金何在骂向高香君，他的右腿上插着三根寒光闪闪的针，正是高香君的暗器“冷月之光”
。

其实，高香君的“冷月之光”本来袭向我，谁知金何在腾空而起，替我挨了它们。
金何在的脸已涨成紫色，显然“冷月之光”淬了毒。

“仇武，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怎么谢我！”
高香君右手按着腰间的银蛇剑，左手依然抓着燕飞红的头发。燕飞红瞪着愤怒的双眼。


“放了她，高香君！”
我用刀点着高香君说。

白素心突然持剑向高香君那边纵了过去。她刺的不是高香君，而是挡暗器。金何在作垂死
前的一击，他蝎尽全力地射出一蓬银针。金何在毕竟中了毒，银针射出的速度和力度打了
个节扣。

那篷银针便在白素心的剑下纷纷坠落。

金何在那双虎眼呆滞了，死不瞑目的呆滞。


８）高香君突然把燕飞红的身子向我一扔，同时拔剑向我刺了过来。

我左手急探，将燕飞红拦腰抱住，我的刀也劈身高香君那疾刺而来的一剑。

谁知高香君中途呼地旋了一个大弯，剑刺向一柄袭向他的弯刀。

弯刀如月，正是林一木的弯刀.

凌空袭向高香君的林一木连接劈出了六刀，高香君被逼得连接后退。

“你凭这样的武功也来杀仇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一木说着，刀更像骤风急雨般攻向高香君。

高香君咬牙切齿地挥剑反击。

刀剑相击，一时竟难分胜负。

９）我解开了我怀中的燕飞红的穴道，望着她说：“你没事吧？”

燕飞红说：“武哥，我没事，高香君想扮乔成我，躺在我的床上去刺杀你，谁知你在外面
和金何在打起来，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说：“他一直怨恨我，也许他怕高五朝冷落了他而器重我。燕飞红，你真的没事？”


燕飞红绽开一丝笑容，说：“我没事，我才不怕他的，只要你在我身边……”

白素心这时走了过来，对我说：“你想怎样对付高香君？高香君是一直想要你的命的人吗
？”

我说：“我想他不是，他来杀我，不过是出于对我的嫉妒。想杀我的人一定是邢心乱，他
怕邢育林死我的手上，才不惜花重金买杀手来杀我。”

白素心说：“可是杀死邢育林的人又是谁？”

我说：“也许邢育林还没有死，石羽不过是在说谎，他很可能已经投靠了邢心乱，他这次
来杀我，也是邢心乱的命令！”

白素心说：“石羽一向对高五朝忠心耿耿……想杀你的人会不会是高五朝？”

我说：“高五朝又为什么杀我呢，你没有听江湖人说‘欲杀五朝，先除仇武’吗？高五朝
怎能做自毁长城的事？”

燕飞红：“但你仇武在他眼中未必是他的长城。武哥，你还是小心高五朝那混蛋！”

我说：“那是你对他的偏见。”

白素心说：“高香君武功平平，他居然敢来杀你仇武，他也太狂妄了！”

我说：“其实他的武功也算一流，只可惜他一向目中无人……”

１０）林一木忽然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身形又一展，人刀化成了团光芒，居高临下劈向
了高香君，这一招的攻势简直可夺高香君的命。

这时，一条人影从一屋檐上射了过去。

我不由一惊，那人居然是林静。

林静手中的金扇子锐不可当，呼呼呼地数下，将林一木逼得连退数步。

林静不是去了西域吗？

高香君似乎想不到林静会救他，呆立一旁。林静的武功大为进展了，林一木被他逼得毫无
还手之功。

燕飞红突然说：“这人不是林静，林静的右耳不是有颗红痣吗？”

一语惊醒了我，这个林静右耳没有红痣！

“素心老板，你护着燕飞红！”
我掠了过去，出刀如风，劈向“林静。”

“林静”却脚法出奇灵活，金扇子也便得飘忽鬼异，我和林一木一时也占不了上风。
白素心娇叱一声，连人带剑，飞刺向“林静。”

“林静”一挥金扇子，骤然旋出一股金黄的漩涡，逼住我和林一木，他同时又踹出一脚，
居然把白素心踹了个根斗，他显然很熟悉白素心的剑法。

我在那一刻劈出一刀，刀气如剪，剪开了那股急旋的漩涡，长驱而入。

林一木也同时拚命地凌空跃扑劈下。

“林静”嘴角牵出了一丝残酷而嘲弄的笑意，他似乎很瞧不起我们。

那一股漩涡忽而在碎散中，又拉长了，一股居然幻出了七股，凌厉无比地罩向了我和林一
木。

这时，白素心鱼跃龙门地一剑刺向立着的高香君，她想“围魏救战“。

果然，“林静”闪电般一折身子，向白素心飞冲了过去，金扇子幻出了七股漩涡，罩向白
素心。白素心不得不一退数丈。

林一木大吼一声，弯刀脱手而飞，袭向“林静”的后脑。

我飞窜过去，刀砍向他的后背。

“林静”一侧身，左脚一个飞踢，踢飞了林一木的弯刀，右手的金扇子回打我的血刀。


然而，我身形一闪，闪过他的金扇子，刀撩向他的面门，他紧闪中，我的刀尖便撩落了他
脸上那张极为精致的用人皮制作的面具。

１１）他年纪大约三十多岁，有一张宽大白皙的脸，额头轩朗，鼻子又高又直，两道眉很
长，面颊和下巴很丰腴，双眼却很小。

“邢心乱！”

林一木一纵身，抓住了他柄弯刀，却嚷着。


他是邢心乱？
他为什么拚命救高香君？
难道眼前这个高香君也是诈容化装的？

“不错，我是邢心乱！我们走！”
那邢心乱说着，一手拉着高香君，像一只鹤一样冲上了屋檐，速度之快令人肃容起敬。



１２）“别追了！”
我喝住了林一木。

林一木持刀说：“为什么不追？”

我说：“他既然要杀我，自然还会来！他真的是邢心乱？”

林一木说：“他真的很像邢心乱！我来‘千金一笑’就是为了告诉你，吴过被邢心乱拿下
囚禁了，没想到邢心乱会在这里伏击你。”

我说：“吴过被囚禁了！”

林一木说：“当时我想去救吴过，谁知被锦衣卫发现了，邢心乱还和我交了手，他武功确
实厉害，我胸口也被他打了一掌，幸好他故意手下留情，他还要我转告你，邢心乱的剑等
着你的刀，还希望你今晚三更来劫狱.他还说明天早上押送吴过回京师。”

我说：“可是刚才那个邢心乱……难道他不是邢心乱？”

林一木说：“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刚才我看错了！那个高香君应该是真的吧？”

我说：“他确实像真的。林一木，你想我今晚去劫狱？”

林一木说：“吴过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我林一木虽然没脸见他，但也佩服他为人正直
清廉，我想和寂寞玫瑰今晚去劫狱，我知道我俩的武功不是邢心乱的对手，但如果你去…
…”

白素心说：“仇武，我看你还是别去劫狱了，邢心乱武功高强，锦衣卫也高手如云，你别
多管闲事了，带着燕飞红回乡下去吧！”

燕飞红凝视着我，充满了期待。我多么想拥抱她，忘掉一切的杀戮和血腥。

白素心又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男子汉，你有权选择自己的路。不过，我还是说，吴过是
官，你是贼，官贼势不两立，你没有必要救他，我只希望你尽快和燕飞红离开洛阳。”


我见林一木目光如炬注视着我，不禁感到羞愧了。我一下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一木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不管怎样，我都当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应该走了。如果你想
去劫狱，到‘幸运楼’找我去。”

林一木说罢，双臂一展，掠上了屋檐，转眼间消失了。

１３）白素心望了一下院子的桃花说：“仇武，不要那么固执了，桃花虽艳，但劫后则凄
凉，你要紧记你在我的客房里和我说过的话。仇武，你看看燕飞红，你还管什么闲事？”


“武哥……”燕飞红像一个充满期待的淑女欲言却止。

“别对我抱妄想了！”

我嚷着，然后就窜上了屋檐，身后传来了白素心的声音：

“仇武，你疯了……”

whitemomo

十九 蝶恋花

１）如果说江湖的道路意味着把天堂变成地狱。那么一个杀手不过是这个地狱里的一把刀
，毫无光华的刀。爱情是不是纯净的火焰，让我们活在这地狱中，心中仍有一轮无形的灯
盏？我知道我无法忘却燕飞红。如果我要抛弃她，是代表一种爱；那么，现在我仅仅是吞
噬自己的刀锋。

2）我坐在我的陋室里，望着暮色的天空。
江湖的天空似乎永远是暮色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江湖的恐惧、疯狂、阴谋、遗忘中逸身出来。
赛虎坐在我的身边，舔着我的手，似乎抚慰我的孤单。

邢心乱一定是厉害的人物，我去劫狱必定有凶无吉！
今天下午那个邢心乱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的武功高妙精深，变化多端，功力也远
胜我，尽管凭我诡快凌厉的刀法，我可跟他拚一拚，但取胜的机会还是少。

阴谋想杀我的人是高香君还是邢心乱？
我有点恼悔我为什么不去金谷山庄找高五朝帮助。
然而，高五朝又能帮助我吗？
我一向认为自已的事只能由自己解决。何况我淡薄生死。是的，我苦恼我与燕飞红的情爱
。

可是，吴过的生死，似乎给我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抖，这颤抖使我觉得充满激动，使我
觉得应该不计较一切地为他做一些事似的。

3）我决定今夜和林一木、寂寞玫瑰一起去劫狱。
夜充满了隐秘。现在我觉得内心有狂暴的风袭击着我。我感觉自己是在旷野里奔跑着，我
成为一头狼，一头嚎叫的狼。面 对 我 内 心 的 傲气 ， 我从 没有想到我会害怕。这
一 次 ， 我 必 须去劫狱。 这 是 一 个 江湖人 必 须 去做的事情 ， 也是一个男儿
必须去做的尊严 。 即使吴过是代表官府的。 那 种 狂 野 又 统 治 了 我 。 即 使 爱
情 也 无 法 改 变 它 的 颜 色 。 尽 管 我 看 到 燕飞红的 眼 睛 更 加 忧 郁 。
这 就 是 说 ， 那 个 无所事事 的 杀手仇武 消 失 了 ； 我 判 若 两 人 ， 成 了
个 行侠作义 的 人 ？

4）突然间，赛虎欢欣地叫了起来。

燕飞红出现在我的陋室里，她喘着气，怀着无比的兴奋。她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
她这一次没有带来“流霞”。

我内心不由涌出一股能见到她的幸福感。但我故作冷漠地望着她。

她似乎被我的冷眼弄得有点不安，她咬着唇站了好久，才缓缓地说：“我要结婚了。”

我脑子禁不住掠过白素心对我说过的话：有一个丧妻的中年商人要娶她为妻。

我禁不住拿起一瓶“流霞”缓缓地说：“那恭喜你了。”

她凝视着我。
我只好一味地喝着“流霞”。

“我是说真的。”她缓缓地说。

“我知道，素心老板对我说过，那人很厚实，你不要错过，这很好吗。”我边喝酒边说。


“你真的无所谓。”燕飞红还是盯着我。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不要喝口‘流霞’，还是你以前带来的，嫁了人，可就不能
随意喝呀。”我挤着嬉笑说。

5）燕飞红忽然扑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瓶。“怦”的一下，酒瓶在地板上炸开了，
一道道的“血水”在地板上蜿蜓开去。

我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再也嬉笑不开了，呐呐地说：“你怎么啦？”

燕飞红盯着我，急促地说：“你爱我的，我知道你爱我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我对你……我不值得你爱。”我不敢看她，低头说。

“素心老板都告诉我了，你说你爱我的，你为什么……我只想嫁给你，我不怕死，我只想
跟你在一起！”

她扑了过来，投入我的怀抱中。我无法抗拒。我看到她眼中溢出的眼泪，晶莹透剔的眼泪
。

6）“就算我嫁给那个人，我也不会快活，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快乐。”

她昂起了脸，带着泪光说。

我想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但明显感到我的手在颤抖，我抬不起手啊。

“你不要这样，你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也会快乐，你不要自己看不起你自己。”
我一咬牙，狠声地说：“你之所以不敢嫁给那个人，只因你瞧不起自己，做歌伎又怎么样
，做歌伎也可以成为好妻子好母亲。”

她昂直了脖子说：“你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呢，你为什么不可以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你为
什么要逃避。你这混蛋，你只想害死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不是的！你爱我的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她脸上的泪水还在籁籁地流，她的粉拳擂着我的胸膛。

我终于伸出双手，一下子搂住了她。

她伏在我的胸怀哭泣着。

7）她那一颤一颤的哭泣是那样抚弄我的心弦，我紧紧地搂着她。

我突然觉得一个人如果活在情爱中，他是可以把他的所有一切抵押出来的。他仅仅要的是
两颗纯真而朴实的心相融在一起。

我曾经认为，燕飞红 ，这个名字印证了我的一生。我是说，我或许会死在这个名字的亮丽
之下。江湖上的人都说，女人的痴情 摧毁一切。我感觉燕飞红 和我都陷入某种疯狂之中
。无疑 ， 她的痴心浸 润 着 我。爱情的气味使我感到软弱（或者说， 她的气息使我的
狂野得以净化）。但现在我又 一 次 上路了。我必须去营救吴过。这 意 味 着我 战 胜
了 白 婉儿 的 痴 情 ？!

8）“我不怕死。”

她伏在我的怀里，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着，幽幽地盈了上来。

“我知道。”

我偷偷地拭去脸上的泪水。我整张脸贴着她的秀发。

“不要让我嫁给别人。”

“我不让。”

“我还要让我跟着你。”

“我让你跟着我，以后你我和赛虎就是一家人。”

“我还要不准你再和别的女人混。”

“我不混，我再也不混。”

我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说：

“不要再流泪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流泪，我要你快乐地笑……笑一笑，笑一
笑。”

燕飞红含着泪眼，绽出一丝灿烂的笑容,然后嘤的一声伏在我的肩上。

我紧搂着她，仿佛搂着我的一颗心。

9）“汪汪汪……”

这时赛虎在我们脚边欢快地叫了起来。

“瞧，赛虎在为我们俩高兴呢。”

燕飞红摸抚着赛虎的头又说：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到时候，我会生好多的孩子，你就有伴玩了，好吗？”

赛虎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将头欢快地点了一点。

“赛虎，你也把你的‘女人'也 带回来好不 好。”我说。

赛虎欢快地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扑入燕飞红的怀里，羞涩地钻着。

我和燕飞红不约而同地笑了。

10）“武哥，我们喝‘流霞’吧”燕飞红说。

“啊，为什么要喝‘流霞’？”我说。

“因为今天是我们的大喜的日子，我们……”燕飞红娇涩地说。

“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酗酒了。现在我才明白到，你就是我最好的‘流霞’，有了你，
以后我每天都是醉‘流霞’。”

我真的想永远搂着她，忘了江湖中一切的恩怨饮血杀戮名利地位。她，燕飞红，现在她成
为我手上的一道 风 景 。我甚至感觉到，我从来没有看到像她 这样美的女人。一种超凡
脱俗的美。

很久以来，我不觉得世界存在着美，世界只存在着阴谋、卑鄙和杀戮。我相信胜者为王。
当然，我也相信江湖就像一只巨大的手，你张开的梦想都无法逃脱它的魔掌。就像死亡迷
住了我的眼睛，很久以来，我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即使我在情欲的世界寻找我的慰籍，我
也无法逃逸我的宿命：我是一个嗜血的杀手 ，我父亲曾经是一个遗臭江湖的杀手。

或者说，杀手的世界有着某种幻觉的存在，而江湖却是残酷，血腥，尔虞你诈 ……就像有
人说的：江湖太复杂太残酷，难以还原成一把简单的刀。多年来，我独来独往，一个人被
巨大的黑暗所吞没。我感觉不到黑暗的尽头，我一个人刺杀着黑暗。我的刀带着某种疯狂
。我知道江湖中的人都说我是恶魔再现。我不在乎。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蔑视这
个江湖。

现在，我突然觉得江湖的名利与黑暗都仿佛变成了骗人的圈套。是的，此刻我感激的心在
持续，我知道，我这个曾经行走在如同荒漠的江湖中的杀手，找到消除不幸的唯一良方：
那就是爱情。正如死去的零点说过：有了爱，就会使鲜花盛开，没有爱，就是荒凉的沙漠
。

11）赛虎还躺在燕飞红的怀里，眼睛却一闪也不闪地望着我们俩。

“你羡慕了，是不是？”我不由对它说。

“赛虎，你也有好的'女人'啊。’。”燕飞红说。

赛虎羞涩地闭上了眼睛，又往燕飞红的怀里伏着。

燕飞红和我的笑声又欢畅地飞了起来。

whitemomo

二十 更漏子

１）温馨的一刻毕竟是短暂。 我没想到高香君会突然光驾我的陋室。

2） 江 湖 就 是 这 样 的 ， 一切都很突然 ， 你的敌人仿佛 随时从天而临 。我曾经
这样设想过：空气仿佛盅 惑 着 危 险 的 火 花 ， 阳 光 像 碎 片 在 竹 林 中 飞 舞
。 那 一 刻 我 抱 着燕飞红 ， 一 路 飞 奔 。 我 依 然 记 得 那 个 下 午 ， 我
的刀就像一首没有感 情的诗 ， 闪着斑驳的舞蹈 ，晃动的 阴影 ， 致命的呼啸 ……当
一切死亡的呻 吟沉 寂 了 ，我看到我 的 刀在 阳 光 下 闪 烁 着 血 一 样 的 冷 漠
。 还 有 燕飞红 那 忧 郁 的 眼 睛 。

3）此刻，高香君依然穿一身洁白得似乎一尘不染的绸衣，苍白的脸冷漠如刀，眼神也冷漠
如刀。

他下午不是想杀我吗？现在他又跑来干什么？

他笔挺地站在院子当中，阴冷冷地说：“你果然喜欢这婊子！”

我搂紧了燕飞红的腰说：“不错，我就是喜欢她，她现在已是我的妻子，你赶来喝喜酒吗
？”

高香君哼了一声说：“我告诉你，今天下午和你们交手的那个人不是邢心乱，而是高五朝
！你明白吗？想杀你的人一直是高五朝！”

我淡然一笑，睨视着他说：“你想离间我和高五朝！”

高香君昂着头说：“高五朝之所以不杀你，因为他想玩你！”

我说：“他为什么想玩我？”

高香君说：“因为你本是该死的混蛋！”

我说：“你很想我死？”

高香君说：“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我说：“听说你练了什么绝香八式，我倒想看一看你的剑法如何飘香，我倒是害怕它臭不
堪闻。”

高香君说：“我现在就送你们下地狱喝喜酒！”

燕飞红说：“你死了，我老公还没有死呢！”

我脚下的赛虎也愤怒地向高香君嚷了起来。


4）“你这条死狗！”

高香君狠毒地一扬手，五点寒光射向了赛虎。我却淡淡一笑，拔刀出鞘，刀光一幻，那五
根飞针便贴在我的刀身上。

针是青莹莹的，显然淬了剧毒，好狠毒的高香君。

“你太令我失望了，高五朝不该让你来蹋糟他的‘冷月之光’。"我左手搂着燕飞红的腰，
右手依然提着刀，轻描淡写地说：“老婆，以后你替我缝补衣服，可就有针了。“

燕飞红噘着樱桃小嘴说：“老公，我才不用那么高贵飘香的针呢，我用的是无用无能又臭
不堪闻的绣花针。”

“既然没有用，还给他吧！”
我将刀一扬，五根‘冷月之光’激射而出，兵分五路，奇正相交。

高香君急忙纵身一旋，他的速度比以往快捷了十倍，可惜他还是微微地呻吟了一下。一根
‘冷月之光’射中了他的左肩头，血一下子染红了他那洁白的衣裳。

“哎呀，老婆，我把这大贵之人的衣服弄脏了，怎么办？”我歪着头对燕飞红说。

“你这么穷，你赔得起人家的衣服吗！幸好不用赔银两，只用水洗掉那高贵之血，就行了
。大贵之人呀，还不脱衣服，我免费帮你洗吧。”燕飞红歪着头说。

赛虎也歪着大脑袋，欢快地直叫。

高香君立定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放进口里，那大概是剧毒解药吧。

5）“好一对狗男女！受死吧！”

高香君霍地拔出他的银蛇剑，剑自然是蛇形，白惨惨地映着寒光。

“香满乾坤！”
高香君大喝一声，长剑一抖，凌空一弹幻出无数道光箭，虚虚实实地射了过来。

“燕飞红，你看我的‘臭满裤裆’！”
我一纵身，凌空一刀，幻出了无数个光球，光球飞旋，旋破了那一道道的光箭。

光箭的确可怜，不得不呻吟而亡。

高香君已纵上了院子的围墙上，横剑护胸。他的脸苍白如霜。

我站在地上，提刀，睨视着他。

“哗，老公，你的‘臭满裤档’真臭啊，臭得他跳上了墙。”燕飞红在一旁拍着掌说。

赛虎也欢叫着，抬起两只前腿大力地击着。

“他只会闻高贵无比的香！臭的东西，他嗅不起哟……”我说。

6）“别得意，更香的还在后头。‘香横洛城’！”

高香君说罢，人如弩箭一般射了过来。

银蛇剑幻起凌厉的寒光，织起一张锐不可挡的光网，罩向我的头部。

“好！我‘臭横大腿！”

我在大喝声中旋起来，血刀再幻，骤起刀风，绞灭了那张锐不可挡的光网。

“哧！”一缕白绸布飞了起来，在空中颤抖着。

高香君眼神颤抖了一下，然而他还是站定了。这一次，他却站在屋檐上，他的左腿露出白
惨惨的肉。

我还是站在刚才站的地方，睨视着他。

“喂，老公呀，你这‘臭横大腿’怎么把人家赶上屋顶，也太臭了！还非礼人家的大腿，
幸亏人家不是大姑娘。”燕飞红笑着说。

赛虎则连连伸着舌头，不知想说什么。

“老婆，我只希望你不要吃醋。幸好，我答应你不再混女人。”我说。

“以后也不准混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香气无比的大男人哟。”燕飞红说。

“谁叫你是我的宝贝老婆，我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我又睨视着高香君说：“别怪我不混
你，我老婆不准呀。”

7）“好一对该死的畜生！哼，‘香影藏形’！”

高香君身形一掠，又向我刺来。

“我臭……”

我禁不住大惊。

我惊的不是高香君的剑，而是惊他的“冷月之光”--他居然撒出数道寒光射向燕飞红，好
毒的杀着。

我掠向燕飞红，同时将刀横挥出去。

那数道寒光被击散了。

两射血箭射了出去，散成了灿烂的血花--一道是从我的左胸溅射出去，另一道是从高香君
的左臂激飞出去。

“武哥，你没事吧。”

燕飞红扑了过去，抓着我的左手。

“我没事！”

我斜提刀，凝视着高香君。

这次，高香君又站在院子的围墙上，咬牙切齿地望着我。

我虽然被高香君削了一剑左胸，但高香君的左臂却被我砍了一块血肉。其实，我刚才那一
刀完全可要他的性命，我刀下留情。

“高香君，你想杀我，你还不配！下辈子吧，我看死你了，给我滚吧，我不想杀你，我给
高五朝面子，你还不滚！”

我说罢，撤刀入鞘，冷冷地望着他。

8）“仇武，你果然是臭！”

高香君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红色，他突地一扬银蛇剑，只听“嚓”的一声，一蓬
血雨横映了出来，他居然将他的左臂斩了下来。

正所谓“蝮蛇噬手，壮士断腕。”高香君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为了敌不过我的耻辱？


他双眼依然瞪着如刀的寒光，脸上又恢复了冷漠如刀的苍白。

“仇武，你不杀我，就会后悔终生！”

高香君说罢，人影一晃，转眼间消失了。院子里还横着他那一条断臂，血淋淋的。


9）“他是不是疯子？”燕飞红呐呐地说。

“他不疯，因为高五朝宠爱他。”我说。

“他想让高五朝教训你？”燕飞红说。

“我想高五朝不会那么无知，而且他更器重我，你放心，高五朝只会请我喝‘流霞’。”


“可是他刚才说高五朝一直想杀你……”燕飞红说。

“高五朝怎么会杀我，高香君不过恐吓我吧。”我说。

“武哥，你的胸口怎么样，流了好多血。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会武功的话……”

“我可是遍体鳞伤，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傻瓜，这不关你的事。”

“一个高香君，我都令你受这么重的伤。要是再多几个人……我只会连累你，我现在才明
白你以前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武哥，我……”

“那你还敢跟着我吗？”

“我要是真的是你的包袱，我……”

“傻瓜，你已是我的妻子，如果你后悔爱上我的话？”

“我不后悔，我绝不后悔，”

我禁不住抚摸她那激动的脸说：“刚才真的好险呀，你怕不怕？你随时都会死去，你知道
吗？”

“我不怕，只要你没事，我死了无所谓。下次要是……”

“别说了，阿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要你为我生一大群孩子，教导他们做一个脚踏实
地堂堂正正的人，不过，我还要办完一件事才能和你回乡下。”

“什么事？”

“我想救吴过出来！”

“吴过！他是好官哩，洛阳城里的老百姓听说他被拿入狱，都哭了。”

“你反对我去劫狱吗？”

“我现在已是你的妻子，夫唱妻随，不 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反对。更何况吴大人是一个
大大的好官。”燕飞红凝视着我说。

“阿燕，相信我，一办完这件事，我就和你回乡下过正常人的日子。”我抓着燕飞红的双
肩，坚定地说。

“我相信你！”燕飞红坚定地说

然后我再次搂着她。她整 张 脸 埋 在 我 的 胸 怀 里 。我 搂 着 她 ， 却 有 一 种
咸动的 颤栗 。 我 感觉自己不 是搂着她 ， 而是依偎在她的怀抱 ， 依偎在那种颤栗
， 这 颤 栗 来自我的灵魂和整个世界 的 温暖。

whitemomo

二十一 碧云深

１）“你终于来了，仇武，我邢心乱欢迎你的到来，你还带着来两个帮手，想必是‘魔杀
’林一木和‘大赌后’寂寞玫瑰。”

当我们三个人掠入通往囚狱的走廊时，一条高大挺拔的汉子突然从一株古槐树上落在我们
的背后。

月光格外明亮，照得大地如霜。夜风飒飒吹来，令人格外清醒。

“你就是邢心乱？”我说。

“我就是邢心乱，我没有三头六臂！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吧。”邢心乱说。

“可今天下午，在‘千金一笑’，也有一个邢心乱，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说。

“那一定是有人易客乔装的，仇武，听说你被人频频追杀，你的仇家居然连我也敢冒充，
真是好样的。”邢心乱说。

“你想替邢育林报仇？”我说

“可惜杀邢育林的人不是你！一开始，我原以为是你杀了邢育林，因为他的武功具备了我
的七分神韵，在江湖上能杀他的人并不多。后来我发现他致命的并不是表面的刀伤，而是
他咽喉内的一枚针，闻名江湖的‘冷月之光’，可能想杀育森的人低估了他的武功，何况
育森又穿金丝甲，然而育森一下子使出杀着，杀他的人也许慌忙中放了独门暗器。仇武，
你应该明白杀手是谁了！”

"你是说杀我的人是高五朝？"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疑惑：高五朝为什么要致我而死地？

"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想我不想把话挑得太明吧。"
邢心乱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显得沉着。

“你不想为你的干儿子报仇？”我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他不过是我的一个干儿子。我现在有皇命在身，吴过这大贼
是最重要。你们想劫吴过吗？”邢心乱说。

“不错！”我说。

“我就是希望你能劫走，可惜你劫不走！”邢心乱说。

“我知道你们锦衣卫高手多多，但我们也要拚一拚！”林一木说。

“我一个人足够了。你们看，这里静悄悄，只有我一个人。我让我的手下都去睡了，明早
他们才有精神押送吴过上京师！”邢心乱说。

“虽然你的‘龙霸’天下闻名，但是我们三个人的武功未必斗不过你。”我说。

“我知道‘魔杀’和‘大赌后’的武功也算一流，可惜我只欣赏你仇武。我希望你们两位
不要因为我的轻视而伤心。”邢心乱说。

“我大赌后不会伤心，邢心乱，你为什么叫仇武来劫狱！”寂寞玫瑰说。

“为什么？因为我好久没拿出我的剑了，我想它也寂寞得很，无敌最寂寞呀，你明白吗？
它今天终于可碰到一柄血刀了。”邢心乱说。

“你只想和我比试武功，难道你真的不怕我们劫了吴过？”我说。

“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劫走吴过。只要你仇武不败在我的剑下，我可以让你领着吴过大模大
样地走出去。”

“你不是喝醉了吗？”我说。

“我很清醒，虽然我刚刚喝了三瓶‘流霞’。仇武，我很欣赏你，就像欣赏吴过一样。来
吧，你我刀剑尽情一醉！”

“我仇武倒要看一看你的‘龙霸’如何厉害！”

２） 走廊过道旁边恰好有一宽阔的泥地，我和邢心乱都立在那里。

邢心乱瞪了一眼林一木与寂寞玫瑰，说：“两位真是幸运之士，可以一览江湖至尊的刀剑
相醉，我希望你们睁大眼睛。”

寂寞玫瑰说：“我们会睁大眼睛的，你还是拿好你的剑吧。”

林一木说：“你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的剑输不起！”

邢心乱说：“我的剑还没有输过，因为我的剑是‘龙霸’。古人说‘人付于剑灵气，剑付
于人霸气，’记住，‘龙霸’永远是赢的剑！”

“你的废话太多了！”我说。

“有时候人兴奋起来，难免会罗嗦一点。毕竟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邢心乱 说。


“你又在讲废话，”我说

“好！不讲废话。”

邢心乱说罢，噌的一下拔出了剑。

剑犹如一条耀眼的银龙，剑长三尺三，与我和血刀一样长！剑头反比剑身大了三倍，剑尖
如星般闪，月光映在那里，反添了寒意。好一柄夺人魂魄的“龙霸”。

邢心乱横提“龙霸”，充满了霸气。

我依然紧握血刀之柄，虎视着他。

３）“你先出招，还是我先出招？”
邢心乱沉沉地说。

“既然你这么兴奋，自然让你先出招。”
我报以一笑。

“好，我不谦让了，看招。”
邢心乱说罢，整个人像骄龙一样纵了过来。

剑舞如风，一泓细小如针的寒光直刺我的咽喉。

我像一朵棉花扬上了半空。手中血刀一幻，幻成了一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光盾”，
迎上了剑光。

“好！”
邢心乱在这一声中，人又闪电般地一个“纵云梯”，身子又傲龙一样来了个人剑合一。


人在剑上，剑刺如雨。

雨注如线，十八道彼此交错又迅疾无比的“雨线”织就了一张“雨网”，向我当头罩了下
来，简直可夺人魂魄。

凌空的我脚上如挂巨铅，迅疾如流星地直直地往下坠，血刀却如弧形的闪电向上挥去。


这“闪电”便闪在“雨网”中，焕发出一种肃杀而耀眼的光辉。

“妙！”
邢心乱在这“妙”声中，傲龙翻天一样，人几乎贴着地飞掠而来，剑却宛似有力无气地刺
向我，“霸气”似乎成了“拙气”。

一个高手能做到拙笨并不容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是上乘的境界。

“拙气”无形无招，无论我向任何方向闪避，都闪避不开。

此刻，我则立于泥土中，又被刚才那一道“雨网”的威逼下，没入泥土有一尺多深，要往
上掠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站立如松，血刀一幻，幻出一股无形无招的“拙气”。

“拙气”相撞，仿如一串的幻影在飞翔。

“奇！”
邢心乱又一声厉喝，人已往后直退，退如风！他身子还保持着几乎贴地的飞掠。

我没想到他的轻功如此出色，然而我并不示弱，人也掠了出去，几乎贴地向前飞掠。

他退，我进。

血光再幻，不容喘息地幻。
──我的血刀一下子劈出了九九八十一刀。

霸气也啸，不容喘息地啸。
──他的龙霸也随即刺出了九九八十一剑。

八十一刀与八十一剑溶入皎皎的月光，灿烂如桃花，动听如妙曲。
“灿烂”和“动听”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已足够了，
这一瞬间，我领略到：
── 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 一种刀剑相惜的沉醉。
── 一种无敌最寂寞的快感。
……


“绝！”
邢心乱和我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我们却立定了，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对峙姿态。

他的剑尖也点着我的左胸膛。

我的刀尖也点着他的左胸膛

鲜血并没有飞溅出来。

只有彼此目光的凝视。

４）“看来我的剑还不会寂寞。”
邢心乱掠过一丝笑容，沉沉地说。

“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刚才所说的话。”
我也报以一笑，林静地说。

“姓唐的，可不要没口齿！”
寂寞玫瑰大喝着。

“我想心乱总管也不是一个没口齿的人！”
林一木握着弯刀之柄，沉着地说。

“仇武虽没有打赢我，但也没有输在我的剑下。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想让你们失望。”

邢心乱说罢，撤剑入鞘。

我的刀还点着他的胸脯。我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邢心乱掠过一些笑容，镇定地说：“可我相信你是个君子，尽管你是臭名昭彰的‘杀手之
冠’。当然，你仇武有权选择出手。”

“你真的肯释放吴过，别忘记你可是锦衣卫的总管，当今皇上的心腹呀。”
我的刀还没有撤掉。

邢心乱还是含着笑说：“我就是大大方方地让你们劫走吴过，可惜你们还是劫不走！三位
如果想看一看如何劫不走吴过，请进入牢中，见一见令三位舍生忘死豪情满天的吴过，自
然会大彻大悟起来。”

“邢心乱，你别耍花样！我大赌后不是鼠辈！”寂寞玫瑰厉喝起来。

“我倒想见识一下如何劫不走吴过，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我也当它喝‘流霞’了。”林
一木豪情声说。

“别忘了你戒酒了！”

我笑着撤刀入鞘。

邢心乱还是镇定自若地站着。

“好酒还是要喝的，我现在真想喝‘流霞’，寂寞玫瑰，你想不想？”林一木说。

“浮名乱舞何足道，笑看风云醉红霞。你不也是这样说过，其实，我也不想我的金樽空对
月。”寂寞玫瑰说。

现在，我也真想醉一醉我的‘流霞’。我脑海一下子浮现了燕飞红的娇脸。

“好一个‘笑看风云醉红霞’，可惜我没机会与三位一齐醉‘流霞’。”邢心乱一扬手说
：“三位，请进吧，你们会看到如何劫不走吴过的！”

我却笑着说：“好，我们就进入去，看一看什么好戏在里面。”


牢狱里面潜伏了多少高手和机关呢？

whitemomo

二十二 贺圣朝

１）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数盏昏暗的油灯映着一首题在牢壁上的诗，那字迹已是很模糊，不知是谁题上去的。

吴过戴着亮厉的手镣和劲枷，他还是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袍，他的脸有点憔悴，但还是掩饰
不了眉宇间的凛然正气。

他站如松，目视着我们的进来。

在这里看守他的只有两名狱卒，他们涎着猥缩，看来也是一般的官差，不像武林高手。


这狱中并没有设下森然的戒守。

２）邢心乱挂着微笑说：“吴过，有三个想当你为朋友的人来这里劫狱，您想不想越狱呀
？”

吴过瞪了我一会儿，说：“是你，仇武，你来干什么？谁当你是朋友？”

“我……”
不知怎么的，我感觉到我的心一阵痉颤。

“吴过，你们俩个长得这么相像，说不定彼此是兄弟呢。”邢心乱说。

“我吴过没有这样的兄弟！”吴过说。

“喂，咱们是来救你的，别把好心当……”寂寞玫瑰大声说。

“吴大人，我知道我仇武不配当你的朋友，更不配当你的兄弟，但是朝延对你如此不义，
你何必……”我却说不下去了。

“吴大人可是期待着‘雨过天晴’呀。”邢心乱轻描淡写地说。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会还我清白，我吴过堂堂朝廷命官，岂可和你们同流合污，你们的
好心，吴某心领了，你们走吧。”吴过朗声说。

邢心乱双手一摊，悠然说：“我都忠告过你们，你们是劫不走他的，毕竟官是官，贼是贼
，那有官贼同坐一条船呢。更何况吴大人坐的是正气之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所谓
不到黄河心不死，像吴大人这样的人，就是到了黄河，心也不会死掉。可惜，吴过，这一
次你却会死掉！”

“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被人陷害的，为什么不为他洗脱罪名，你邢心乱不也是当今皇上
的大红人吗？”我不由说。

“因为我也无能为力！否则我也会被人参上一本，我就会有像吴大人一样的下场，你懂吗
？十几位皇亲国戚文武高官对吴大人的贪赃枉法滥杀无辜勾结乱党意图谋反……唉，我只
是一个尽忠皇上听信于皇命的人。”邢心乱含着笑说。

“看来，你过得并不舒适！”我说。

“世上哪能有真正的舒适？也许你仇武过得比我还舒适。可惜我是代表王法和权威的，而
你仇武，只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一个被官府四处缉拿的罪犯，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你明白吗？”邢心乱依然微笑说。

“我明白，但我还是愿意做我，而不愿意做你，尽管锦衣卫总管很体面很风光。”我说。


“我也情愿做我的大赌后！林一木，你可不要当官啊。”寂寞玫瑰这时说。

“我那有资格当官呢。你没有听江湖人说做官的都是听话的孩子，越是大官越最听话。我
天生就不是听话的孩子。”林一木说。

“所以这世界才有所谓的官与贼吗！可惜，现在吴大人也成了贼，而且还是一个大贼。唉
。可惜，太可惜了！”邢心乱说。

“像你这样做官，做人又有什么意义？大丈夫生当人杰，死为鬼雄！我本来敬重你邢心乱
是一条汉子，可惜你太令我失望了。”吴过凛然说。

邢心乱笑着说：“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做官做得体面又长稳，像你吴过这样的人，根
本就不适合做官，因为你吴过根本就不懂得官道。官道比江湖路更难走呀！唉，虽然我很
欣赏你，很敬重你，可我不能成为像你吴过这样的官！还记得洛阳启明大街上那个蒙面人
吗？他就是我。我很可笑吧？”

３）我想不到那天对吴过和我说话的蒙面人居然是邢心乱，他还骂了朱元璋和锦衣卫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人真是不可思议！

“原来是你……邢心乱，我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大丈夫视死如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吴过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可是你这样死了，值得吗？”寂寞玫瑰说。

“何必……”林一木却说不下去。

我更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望着凛然而立的吴过。

“三军可夺勇，丈夫不可夺志。吴大人志向不凡呀！仇武。你现在应该明白什么叫多管闲
事。仇武，你不应该来。”邢心乱说。

“看来我确实不该来，不过，我绝不后悔这一来！”我说。

“仇武，如果你真的想当吴过是你的朋友，或者真想为他做一点事，我可以成全你。他的
家乡在江南镇江。你应该明白，一旦他的罪名成立，就会诛连九族。你可以去那里救他那
个貌美如花又贤淑无比的妻子白雪晴和他妹妹吴春花。”邢心乱说。

“你为什么不去做？”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不应该说这样的废话，我欣赏吴过，就像我欣赏你一样，可惜他不是我的朋
友，你明白吗？”邢心乱说。

“我明白，因为你的心再也没有‘朋友’这两个字。”我说。

“你说得不错，我的心确实已再没有‘朋友’这两个字。因为能登上锦衣卫总管这个官座
的人，‘朋友’这两个字是多余的，也正因为我没有朋友，我才能稳坐这官座。如果我邢
心乱现年二十岁，你可能是我的朋友。可惜华年流水，青春易逝，岁月无情啊。”

“不是岁月无情，而是你青春的心已死了！”我注视着邢心乱说。

“是啊，我青春的心确死了！仇武，别令我失望，我可希望你能去江南镇江！”邢心乱说
。

“我一定会去的！”我说。

４）“好了，你们三位，应该走了！”邢心乱扬了一个请的手势。

“慢着，仇武……”吴过突然说。

我盯着吴过，他想干什么？

“如果你会去救我的妻子白雪晴，我希望你将这块玉交给她，你一定劝她活下去。”

吴过双眼闪着满腔的热忱，将一块心形的红玉递给我。

我的心禁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我紧攥着那块玉，却说：“为什么你不去呢？如果你真的
爱她，你就能应该自己去。”

吴过却沉默了，双眼艰涩地微垂了下去。

邢心乱说：“因为他是吴过，他已别无选择了，很可惜呀，明知错了下去还错，这才叫忠
臣，忠爱难以两全呀，自古忠臣痴心错，仇武，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吴过却转过身去了，望着那道题在灰白墙上的诗，我看到他双肩在微微颤动。我想，他一
定在竭力抑制自己，他一定很深爱他的妻子。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块玉交给你的妻子，龙大人，你多保重。”
我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抱拳说。

寂寞玫瑰却流下了一行眼泪，女人毕竟女人，她抑制不住自己。

林一木坚毅地搂着寂寞玫瑰的腰说：“仇武，我们走吧。”

“是呀，三位，还是请吧，这里也不是儿女情长的地方。”邢心乱说。

“走就走，你看看我干什么，没见过大美人流眼泪，你奶奶的无情无义无朋友的邢心乱，
一辈子也没女人为你流眼泪。”寂寞玫瑰豁开大嘴巴，吼向邢心乱。

邢心乱依然保留着微笑说：“你这大美人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我的不幸，没有吴过这么幸
运。不管怎么样，三位毕竟还不是囚犯，请吧。仇武，看来你应该要找真正想杀你的人。
"

whitemomo

二十三 疏影


１）天色已近晨曦。圆月西斜，寒亮中带了点醉意似地悬在竹林间。天地间一片苍凉。


从囚牢中出来的寂寞玫瑰，林一木和我，一直走得黯然。

2）“吴过真是固执呀……”

林一木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有点颤抖。

我心一颤，说：“也许邢心乱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你们觉得邢心乱这个人
怎么样？”

“我挺佩服他的武功，可又恨不起他这个人……他可是一个有出息的人哟。”林一木说。


“我大美人才不会喜欢邢心乱这样有出息的人呢。”寂寞玫瑰没好气地说。

“所以你这大美人才会喜欢我这没出息的混帐。”林一木搂住寂寞玫瑰那肥胖的身子说。


3）我望着这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说：“你俩个什么时候回乡下？”

林一木说：“我们不想回乡下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在大城市里，都
是一样的。仇武，我真想喝‘流霞’。咱们应该畅饮一顿。”

我不由想起我对燕飞红所说的--“你就是我最好的流霞，有了你，以后我每天都是醉‘流
霞’！”

“好戏要看，好酒也要饮，何况酒逢知已千杯少！仇武，你有什么打算，真的去江南镇江
？”寂寞玫瑰说。

燕飞红还在等着我呢？ 我突然浮起了燕飞红那张明媚的脸。

“哦，我明白了，你在想你的女人，仇武，你是不是想和你的女人一齐回乡下？”林一木
说。

“我真糊涂，还和你们两个慢慢地走。我得快点回去，不能让她久等了。”我说。

“仇武，那白雪晴的事……”寂寞玫瑰说。

“江南是个好地方，最多我带着我的女人一起下江南，我相信她会喜欢去的。”我说。


“仇武，我们想跟你一起回去，看一看你的女人长得怎么样？”寂寞玫瑰说。

“咱们就一起下江南，好不好？林一木说。

“好！咱们施展轻功！”我说。

“好”
寂寞玫瑰和林一木不约而同地迸声而起。

4)这时，五个人率先从竹林子掠了出来。他们后面居然还跟着十六个武士，个个都背负着
长长的弯刀。其中一个壮汉将一包裹扔在地上，那包裹滚了几滚，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狗头
，竟是赛虎的头。
赛虎双眼定定地瞪着，充满了愤怒。 死不瞑目的愤怒！
我愤怒的血液在狂奔。

我大喝：“畜生，你们是谁？”

当头的中年妇人说：“今天我们血河四星来会一会天下第一的杀手仇武。”

她那袭黑色的大氅在风中呼呼作响，仿佛全身涌出凌厉的攻势。

血河四星，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四人组。

谁买他们来杀我？

一瘦骨如柴的汉子说：“仇武，是高五朝买起你的，他还拿走了你的女人。说不定要干了
她再杀死她。”

我说：“你这班畜生别乱放狗屁。高五朝怎么会杀我。到底是谁叫你这班畜生来送死的。
”

一胖子说：“哈哈哈，仇武，高五朝要杀你还一头雾水。你再细看下，这十六个武士都是
金谷山庄的人吧。”

另一个高瘦青年说道：“仇武你别自命不凡了，你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笨蛋，你以为你
真的是天下第一杀手。别人怕你，我们血河四星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这两个狗
朋友林一木和寂寞玫瑰，我要你们都死在我们血河四星的手上！”

林一木骂了起来：“呸！操你奶奶的血河四星，放屁四星，狗屁不如。吃屎四星……”


寂寞玫瑰说：“那十六个武士真的是高五朝的？”

我禁不住一怔，那十六个武士的确是高五朝的手下。难道高五朝真的要杀我？

5）这时，那高瘦青年狂吼一声，双手往下一按又向上一扬，地下的泥土便如墙一样掀起，
呼呼地扑向我们。

我们只能迅疾地四散分飞，像鸟一样。

6）林一木跃入竹林，赤手劈断一根三尺来长的青竹竿，一跃三丈，当空挥舞出来。
林一木虽然是跛脚的，却把青竹竿幻出了一圈圈密麻麻的竿影，裹着劲风，凌厉无比。

在尘土飞扬中，那十六名武士惨声四起，纷纷倒下，十六个当中竟已倒下了八个，不过一
转眼间。

一武士遏制不住愤怒，双手执紧弯刀，如鹰隼一样，暴射而出，在参差激转的杆轮中，当
头劈向刚刚着地的我，这一式可真是勇猛如电。

林一木猛一侧转，快得难以言喻，竹竿猛地倚身斜立。他的弯刀已经出鞘了。
那武士双手举着刀一动也不动，刀锋不过离林一木的额头只有半寸，他的双眼却抓着死亡
的恐惧。 林一木手中的弯刀已扎入了他的咽喉。

这时，风声骤起，余下的七名武士闪电般掠出，七柄弯刀化作七道飞虹，极快地砍向林一
木全身上下的七个重要部位。

林一木却临危不乱，他的弯刀猛地抛至上空，左手极迅速地抓起竹竿一点地，人也随着杆
势，借力使力，如弹丸一般地弹了上去，竟有七八丈多高。

“小心，暗器！”

那中年妇人边嚷边将身上那袭黑色的大氅罩向空中的“竹箭”，然后一个折翻，飞鸟窜林
般窜向一旁。

只见无数道的“竹箭”从空中如骤雨一样直射下来，原来林一木在空中将竹杆劈成无数截
，将它们当成暗器，射了下来。

一瞬间，七名武士还是倒下了四名。

林一木持刀凌空落下，杀气凛凛。迎面三个武士抡刀便劈，刀快如风。
林一木冷笑一声，剑光飞旋错舞，三声惨叫不约而同地随风而起，三名武士同时翻起三种
不同形式的筋斗倒跌出去，他们的咽喉皆是一抹红。


7）那中年妇人哼了一声，突然向我扑了过来，她的双爪如风般直爪向我的面门，我不由暗
暗惊奇。
我身形一动，真是快若闪电，双手已向那妇人探去。妇人哼了一声，双爪横划斜孤，变招
奇快，居然袭向我的心窝，下手凶狠无比。
我惊变间，身形一旋，盘旋上半空，我只唯有躲闪过那妇人那奇快凶狠的怪招。
那妇人却身形一弹，流星般向我抓来，就仿佛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出手歹毒，快得我根
本没有时间去躲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捷的身手。
那一瞬间，我唯有运出十成功力张口一射，射出一团口浆，口浆如弹丸，直射她的咽喉。

妇人的双爪本就扑我面门而来，而且身子横空，见我急生奇变，身形却也凌空一扭一翻又
是折，飞鸟一般向我抓来，只见爪影飒飒，竟然有十四道爪影向我的面门扑来。

“小心！”
寂寞玫瑰在惊叫声中，向我扑了过来。
事实上，我早已身形弹起，凌空横窜。
寂寞玫瑰这一奋不顾身的扑救，简直徒劳无功，而且是飞娥扑火。

那妇人的爪击向寂寞玫瑰的胸脯前，飞快地向后划去。原来林木身形乍闪之际，已飞身袭
其后背，她不得不回爪防护，但她同时借身子旋转际，踢出一脚。
惊虹乍起，我唯有拔刀出鞘，掣刀破空袭向妇人的飞脚。那飞脚本来是踢向寂寞玫瑰的头
部，却是凶悍的夺命腿。

妇人如飞鸟凌空一弹，竟是上乘轻功的“梯云纵，”一跃再跃，又鹰一般，俯冲下来，竟
然击向我。
但觉满天爪影，如乌云一般，扑向我的面门，这一式比先前那一招更快疾，更凌厉，更不
容闪避。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一再挥刀，我的血刀挥势之快，无法形容，刀花如梦如虹地向上飞
，飞向那满天爪影。
妇人咦了了一声，大概想不到我的刀法会如此快捷无伦，但她轻功的确出色，人虽在半空
，却又扭身倒卷，退如风。

8）在此同时，林一木大喝了一声：“着！”
刀舞起来，狂舞，林一木的刀竟凌空狂舞，横斩向妇人的腰身。

此刻我也如一支箭标上去，向那妇人砍去。
那妇人怪叫一声，身子凌空一折，横起，又一个“纵云梯。”人竟笔直直标上了五丈多高
，好绝妙的轻功，她怪诡地笑了两笑，又一折身，竟弩箭般射向一旁，点在竹林旁一株古
树上，又借力使力，像蝙蝠一样在竹叶纷飞中掠了过来，那雷霆万钧的身势，令我刮目相
看。那妇人赫然拨剑出鞘。

这时，我一个斜下里掠出，将刀晃出一篷血光，袭向那妇人。

胖子和瘦汉则射出一把银针，袭向林一木。

他们拦住了林一木。

胖子手中执着一双明晃晃的飞拔，他暴喝一声，一道流亮的光已飞劈向林一木，这胖子居
然迅如猛虎。锵然一声巨响，弯刀铜钵相击，迸起一串火星。胖子得势不饶人，狂风迅雷
抢攻数十招，逼得林一木透不过气来。

瘦汉叱喝一声，挺剑抢入战圈，刺向林一木。

于是，三人战在一起，免起鹘落，惊心动魄。竹叶在纷飞，杀气在狂舞。林一木以一斗二
，居然毫不逊色， 他的弯刀轻灵、狠毒、迅速。瘦汉和胖子则配合有致，浑如一体，他们
各自的招式本就凌厉无比，再加上双人合壁，力量倍增。

此刻，寂寞玫瑰挥舞双剑和高瘦青年战在一起。高瘦青年用的是蛇形的剑。黑色的闪电在
飞舞，白色的惊虹在飞舞，两人倏起倏落，剑气纵横，一时难分高下。


9）"八方风雨！"
中年妇人亢奋得声音有点嘶哑的拔尖，他身形一扭，在剑花中像陀螺一样旋飞而起，手中
剑也随势一划。 十三道剑光气势汹汹地覆盖向我。

我仿佛变成了一只鸟，身子灵巧地凌空一翻，她的剑竟从他的胯下刺了个空。转眼间，一
道凌厉杀气已拂向她的鼻尖。她急忙反身弹出，然而左臂衣袖还是被我的刀削去了了截。


嗤嗤绝响，中年妇人鬼魅般攻来，只见人影幢幢，剑影飘飘。
我扶摇直上，犹如旋动的箭簇凌空起舞，刀发出飒飒的响声，尤如精锐的尖风横扫向中年
妇人。
此刻我看到那妇人脸露惊讶之色，我想她惊诧于我的快捷。
是的，她一下子被我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这时，瘦汉斜下里冲过来，一剑刺向我后背。
两股光弧倏然往上飞卷，颇有挟雷携电之势，我急忙往后倒翻，然后空中一旋身，再跃丈
二，人在剑上，剑如惊虹直泻而下。
中年妇人也如鹰般跃起，同时出剑。电光石火的一刻，刀剑齐鸣，妇人一个乳燕横空，剑
如灵蛇般刺向我。
这时，数道“寒星”，从瘦汉的双袖中飞了出来。
我厉叱一声，人剑合一，手中剑幻出了一圈圈光轮迎向中年妇人。然后轻风一般闪过一旁
，随手抓起瘦汉射过来的“寒星”。
瘦汉惨叫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他大腿上中了三枚自己发射出来的“寒星”。

我又诡狠地凌空一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挥了过去，将中年妇女的剑招化解了，且刀直撩向
她的心窝。
她顾不得跪倒于地的瘦汉，身子一旋，斜绕过他的头顶而横掠。
这时，我的刀气流转，身子诡快地飘在她的背后。那一刻，她必死无疑。

一声凄厉的叫声骤起，竟是胖子的声音。原来胖子在你生死关头，舍去林一木，奋不顾身
地袭向我，却被我砍中一刀，那一刀刺入了他的心窝。

“二师兄--”
中年妇人和瘦汉大嚷起来。那妇人拼命地反手一撩剑，希望和我拼个同归于尽。
我再展一刀，然而我的刀在离中年妇女的颈后半寸之外停滞下去，原来瘦汉已经死死地抱
住了我的双脚。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妇人的剑哧地刺向我的心窝，幸亏这时林一木的弯刀从侧面截了过
来。
中年妇人的双眼也被飞扑而来的林一木凌空击中，血淋淋插着两枚竹叶。
那一刻，妇人的剑便滞顿了一下。我猛地闪过了中年妇人的剑。

这时高瘦青年突然爆出惨叫，他被寂寞玫瑰一剑穿过后背。
这时林一木的刀也将瘦汉的头劈了下来。

“仇武，你不得好死，高五朝一定会杀死你的！”
中年妇人嚷罢，用手中的剑狠狠善于刺入腹中，然后整个身子怦然倒地。

11）“想杀你的人果然是高五朝！”林一木说。
“也许不是高五朝，是他的养子高香君！”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寂寞玫瑰说。

“因为他嫉妒我，嫉妒高五朝对我的信任和器重。高香君，这次我一定杀了你！“

我挺直刚猛的身子，紧紧地攥住了我那柄血刀，把揪心的愤怒注入它那里。

风冷冷地吹着。
赛虎离我而去了，燕飞红会不会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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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捣练子

１）“仇武，你终于来了！‘大赌后’和‘磨杀’，你们俩个也来送死吗？”

在“金谷山庄”那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高五朝坐在那张虎形玉石椅上，凛然地说。
高香君则站在他的身边，浮着一丝冷笑。

燕飞红被绑在旁边的一条大柱子上，她衣裳破烂，秀发凌乱，脸被划了一条条鲜血淋漓的
剑痕，那一张美丽的脸完全被无情地毁了。

燕飞红望着我激动而痛苦地翕动着嘴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不到高五朝会这样无情地对待我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为了一个高香君？



２）“是你干的！”
我觉得周身血液全冲上了我的脸，咬牙切齿注视着高五朝。

“不错，一切都是我干的！‘千手观音’是为我而去杀你的，雇‘黑白豹‘去杀你的人是
我，安排魔鞭和邪剑来杀你的人是我……你女人的脸也是我亲手划破的，她的肉很嫩呀！
”
高五朝站了起来，激昂而狠毒地说。

林一木这时说：“射杀黑白豹，诈容化作黑白豹的也是你？”

高五朝说：“不错。杀死俞天白的人是金何在。金放星是拿俞天白的剑来投靠我的。我当
然不会轻信他。所以我要他帮我拿下你林一木的人头。我也想借助他的力量来清除异己。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去杀仇武。”

“我还以为想杀我的人是高香君。我一直都不敢住你身上想去，居然会是你！”
我愤怒地说，只感觉到我整个人愤怒得快要燃烧起来。

“原来你不知道我干的，香君，你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吗？”高五朝望了一眼高香君，说
。

“他现在装糊涂，不过企求你饶他一条狗命罢了，要不，他为什么斩掉我的一杀左臂。纸
是包不住火的，你想借助别人的力量要他的性命毕竟是不行的，你应该亲手毁了他！亲手
毁掉他，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高香君冷冷地说。他似乎很想我立即死掉。

高五朝注视着我，又坐下那张虎形玉石椅说：“香君，你还不明白我的意图，我之所以不
想那么快地要他的命，是因为我要玩死他，我要黑白豹‘魔鞭’、‘邪剑’、‘血河四星
’这些混蛋去杀他，不过是制造一点游戏，我知道他们杀不掉他的。而且，我也担心邢心
乱和吴过联手对付我，他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吴过被邢心乱拿下了狱，金何在和俞天
白也死了，我就高枕无忧了。仇武，我要亲手杀了你！”

３）“你为什么要杀我？高五朝！”
我大喝道。

“为什么？因为林静爱上了你！你居然从我手中抢走了他，他本来就属于我高五朝的！他
居然要离开我，他居然为了你说‘我知足了’！你以为他真的去了西域吗？没有！他现在
已在黄泉路上，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才逼我出手杀了他，贾平和花芬也是我杀的，就因为
贾平居然不喜欢我，拒绝我的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要摧毁它们
。我不能没有爱，我要有爱！”

高五朝那岩石一般的脸仿佛要撕裂似的，他又说：

“现在我才发现，一直深爱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高香君。香君，我谢谢你。”

“你应该一早就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真正地爱着你，愿意为你做出一切。”高香君
动情地说。

“以前我一直都三心两意，一直都伤害你，我居然去喜欢别的人，去寻找那些可恶的心。
香君，我对不起你。”高五朝望着高香君说。

“别说对不起，来日方长，我不会怪你的，只要我们以后好好相爱，好好珍惜，不过现在
，我们要杀了站在我们面前这些可恶肮脏的东西。”高香君说。

“你说得不错，确实应该杀了这些可恶肮脏的东西。”高五朝板着脸，睨视着我们三个人
。

４）天啊，这俩个人是不是疯子？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

林一木和寂寞玫瑰一直默不作声。我想他们也为之震撼了。

５）这时，寂寞玫瑰扯开了大喉咙，“你们这两个疯子，简直令人呕心，还敢大言不惭！
”

“只有疯子才说别人是疯子！你这可恶的臭女人！香君，你说她该死不该死！”高五朝说
。

“这个世界本来就属于男人，女人本来就该死。只有他们这些可恶愚蠢的男人才会爱女人
。亲爱的，先杀了这个贱女人！”高香君说。

“不错，先杀了这个贱女人！”高五朝挺着那强壮的身躯说：“香君，我要让你亲眼看看
我怎么杀了这些令人恶心的臭男从和贱女人！香君，相信我，我一定会令你快乐的。”


“我一直都相信你，因为我一直都为你感到自豪和快乐。立刻杀了他们，他们太令我感到
恶心了！”高香君大声说。

“你奶奶的两条狗东西，有种的过来吧，你爷爷不怕你！”林一木大声说。

“高五朝，滚过来！”我也忍不住说。


５）“仇武，我一直畏忌你的武功，现在我已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香君，看我
杀他们！”

高五朝说罢，将虎一样的身躯一纵，飞也似扑向我们。

他坐下的虎形玉石椅也随之射出，居然比高五朝的身子射得还快，夹着锐不可挡的气势，
破空而来。

一刹那，劲气急激飞扬。

我们三人不得不在这凌厉的劲气中如飞鸟散开。

高五朝却凌空一拧身，鹰一般爪向寂寞玫瑰。

寂寞玫瑰把肥胖的身子滴溜溜地一旋，同时挥出双剑。

林一木已飞扑过去，他居然来不及拔刀，双拳如风，擂向高五朝。

我右脚一点一条柱子，同时盘旋出去，拔刀出鞘，飞砍高五朝。
高五朝左手一扬，向我飞射一蓬‘冷月之光’。极为迅快！

我不得不飞速地往后旋闪。

林一木也被“冷月之光”逼得往旁旋闪。

也在这一刹那间，我看到了一股鲜血暴雨般飞贱了出来。

寂寞玫瑰的右腿裂开一道血口。

高五朝右手赫然有了一柄袖剑，剑尖还有一丝血丝在垂着。

“我宰了你--”

林一木拔刀出鞘，拚命地劈了过去，弯刀扬起了一溜弧形的闪电。

斜下里的我，同时血刀再幻，刀光比林一木的弯刀更快。

高五朝一角火红色的衣裳，便被我的刀削了下来。我不由掠过一丝暗喜，高五朝并不是高
不可击。

高五朝却凌空一个翻滚，一霎间，他人剑合一，人在剑上，剑从半空中罩下了一蓬白亮的
光雨，所有的东西似乎被光雨淹没了。

这一剑之威，足可以夺人心魄。

我的刀根本来不及挥出。我这才发现，高五朝让我削断衣角，不过是诱敌之计。

我还是及时地向前飞掠。

我听到林一木一声呻吟。

“林一木……”寂寞玫瑰大叫。

我这才清楚林一木的左臂被砍断了，血飞洒了一地，断臂血淋淋地躺在地上，林一木已掠
在一旁，依然坚韧地站着，寂寞玫瑰则立在他身旁。

６）“受死吧！”
高五朝一声厉喝，身形猝变，幻出了九道人影，影影幢幢虚虚实实地向林一木和寂寞玫瑰
杀了过去。

寂寞玫瑰首先出击，双剑一抖，向中间好三道人影刺了过去。
林一木则挥刀一挥三式，向左边那三道人影劈了过去。

然后，我听到一声惨叫，寂寞玫瑰的惨叫。
寂寞玫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纸鸢，摇摇晃晃地跌倒在一丈多远。
她那肥胖的身子全是血，原来她腹下中了一剑，肠子也突了出来。

“我宰了你！”
林一木挥刀再劈，刀逾千钧。
我将血刀再幻，速疾无论。
我俩一左一右砍向高五朝，织就一网“必杀”之光。

高五朝不得不凌空后翻，连接三个斗，竟是向上翻飞，而且越翻越高，比“梯云纵”的轻
功更妙。

７）我们立定了。
林一木的断臂还在坠血。
寂寞玫瑰忙用衣裳和金创药裹住了林一木和她的血口。

“你们休着，让我来对付他！”
我提刀大声说。

“仇武，你根本就斗不过我，别做梦了！”
高五朝也站定了，且站在一个黄金铸造的武士的头顶上，居高临下地说。

“高振高，别得意。你的剑虽然出神入化，你的轻功也已臻化境，不过，你却说犯了致命
的错，你不该一早就暴你的缺点出来，让我发现了，我的刀法也还没有完全发挥，高五朝
，你死定了·”

我坚定而朗声地说。我一定要沉着自信，更要打击高五朝的信心和杀气，令他有所忌畏，
这样，他出手就有所滞气，我就可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而拚杀他。

“仇武，别自我安慰了，你能看出我有什么缺点！”高五朝凛然说，但他的眉还是微微凝
紧了一下。“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我可以饶你一杀狗命！”

“你的功力并不胜我多少，我已看出你的缺点在那里，你就死定了！林一木、寂寞玫瑰，
你们俩呆在一旁，好好看我如何杀了这天杀的高五朝！”我一扬手中的血刀，说。

“仇武，把你的右臂砍下来，否则我杀了你这贱女人！”高香君果然胆怯了，将银蛇剑点
着燕飞红的咽喉。

“高五朝，你是不是害怕了，怕你打不过我！“我充满了快意。


８）“我高五朝岂会害怕你！你父亲石恨天都死在我的剑下，何况你这小杂种！“

“高五朝，你杀了我的父亲！”

“不错，当年他就因为不爱我，却痴爱‘千金一笑’那个贱女人白素心，我高五朝就让他
死。”

“我真想不到我父亲为什么会与你这样的混蛋结为兄弟！”

“哼哼，他只有和我结为兄弟，才能接近我那下贱的表妹白素心，可他长得太丑了，白素
心这贱女人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只喜欢我这个英俊潇洒世间少有的伟男人，哈哈哈，这贱
女人，我就让她痴等下去，我就是从不碰她一下，你懂吗？就因为她是女人，是贱货，就
因为你父亲喜欢她而不喜欢我。”

“你简直是畜生不如。我父亲长得那么丑，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高五朝！”

“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丑陋的男人，他居然拒绝了我，我高五朝是世间最伟大的男人
，他为什么要拒绝我，却去痴爱那个贱女人白素心！哼，你父亲和你一样，都是我手中的
一粒棋子，为我卖命为我积累财富！”


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一个粗哑的声音愤怒地响了起来。
然后一道人影掠了进来，剑如匹练划空直刺向高五朝。
高五朝双眼怔了一下，身形旋闪，险险地避了过去。
那人居然是我父亲！

我父亲不是死了吗？
“你是谁？”
高五朝颤声喝着。

我父亲双眼迸射着万愤恨之火，手中剑依然疾刺，剑快如风，剑光飞舞。
一刹那间，剑眼见距离高振高的咽喉已经不足三寸。
高五朝却露出了笑容，一丝十分得意的诡笑。

这时候，我不禁大吃一惊，我惊的是高五朝出剑之快。
我的刀同时劈了出去，但已来不及劈向高五朝。我只好改弦更张，我的刀劈出一半，又闪
电般折向高香君。高香君来不及反应，一蓬血雨暴闪而出，高香君的右臂被臂了下来。


１０）这一瞬间，我父亲手腕鲜血直滴，整个身子已跪倒在地上，剑也坠在一旁。
我又陡然一惊，跪下来的我父亲已露出一张我熟悉的脸--白素心！

高五朝左手拿着一件精致面具，右手的剑指着白素心说：“白大婊女，你想扮仇恨天的鬼
魂来杀我，可惜我高五朝是鬼神不怕的伟男人，我现在要慢慢地玩死你们！”

我将刀一抖，刀尖便点着已经没有手臂的高香君的咽喉，厉声说：“只怕你玩不起！”


高五朝也剑点着白素心的咽喉说：“仇武，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哼哼，她就是你的亲生母
亲！一人换一人，怎么样！”

我禁不住一震，却说：“别花言巧语了！”

高五朝凶狠地说：“素心大婊子，你最好告诉你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白素心说：“仇武，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不是你母亲。”

高五朝厉喝一声，将白素心的粉脸深深地划了一剑，又用剑点着她的咽喉说：“连儿子都
不认，简直是贱人！”

白素心脸上的鲜血直淌，她说：“你才是病态的贱种，当年你母亲......”

高五朝又用剑划了白素心的、脸一下说：“不准你提那贱女人！我宰了你这贱女人……”


“你敢杀她，我就杀了你这宝贝情人！”

我用刀尖划破了高香君的颈上的肌肤，鲜血渗了出来，我左手同时飞快地疾点，点断了缚
住燕飞红身上的绳索。

燕飞红的脸激动地颤抖，嘴唇紧紧地咬着。

“燕飞红--”我不由艰涩地低唤。

“武哥，我没事的，别顾我……”

燕飞红那声音更令我愤怒地注视着高振高。

“高五朝，放了她，我同意一人换一人！”

“看来你儿子还有点人情味。仇武，我告诉你，武恨天为什么和这婊子生下了你，
当年这婊子还是青春十八时，武恨天这混蛋居然强暴了她，而且还强迫她生下了你。可惜
这婊子只痴爱我高五朝，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父亲。”

“你乱说，他没有强暴我，我是情愿的。”白素心咬牙切齿地说。

“你情愿的？哈哈哈，为什么你又不和武恨天一起过日子，你之所以生下仇武，不过是因
为对我不理不睬你的报复，为什么你白大婊子还一直痴痴地等着我高五朝呢！”

１１）我感到一种无形的悲哀，白素心一直忍受着心灵的煎熬，而她儿子的我却一直嬉皮
笑脸地说些令她难堪的话，做母亲的她会怎么哭泣呢？我想到她那一次当着我的面的流泪
，我的心更是滴血的痛，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勇敢对我说说出她是我的母亲呢？


“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只喜欢男人的畜生，只怪我有眼无珠``````”白素心咬牙切齿地
说。

“可惜你现在知道得太迟了，为什么你不一早就觉悟呢！”高五朝得意洋洋地说。

“因为我没想到你是如此该死的畜生！”

白素心说罢，右掌极快地切向高五朝那拿着袖剑的右臂。

她快，高五朝的剑更快。

鲜血如花飞溅。

高五朝的剑已刺入了她咽喉。

１２）“你这混蛋……”

我感到头要炸开了，正要扑过去。

高五朝却突然飞向一巨木的柱子，左手一拍，那柱子呼地裂开一扇方圆的门，里面 居然躺
着辣辣和绿珠。两个人都满身是血，而且绿珠的一只眼被挖了出来 。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就因为她们偷听我要杀你的消息，她们居然想逃到
你那里去！快放了香君，否则我杀了她们！”高五朝嚷着。

“你这恶魔，你不得好死，仇武，别顾我们，杀了高香君那杂种！”辣辣高声说。

“你这贱女人！”
高五朝突地一剑刺在辣辣那心窝上，同时一挥剑，辣辣便飞也起来，猛地撞中一石柱，横
卧在地上。

“仇武，还不放人，否则我杀了她！”

高五朝将剑一扬，又带出了绿珠。

绿珠挫倒在地上，大腿鲜血泉涌，她却毫不畏惧，怒睁着唯一的一只眼睛，逼视着她曾经
深爱过的高五朝。

“你杀了我吧，你杀吧！”
绿珠大声嚷。

“我知道你痴爱我，可惜你是贱女人，仇武，还不放开香君！”
高五朝飞扬凶狠说。

绿珠长叱一声，便猛地往旁边的石柱撞去。
她想自杀！

然而，高五朝更快，一脚扫倒了她，绿珠便趴在他的脚根下。

１３）“别顾我了，杀了他们！”
高香君突然大声叫，然后“哧”的一下，竟然将脖子猛地穿入我刀尖中。

我撤刀已来不及了，他的咽喉露出一个血洞，血汩汩地流。

“香君.....”
高五朝撕心裂肺地一声痛叫。
这时，绿珠突然抱住了高五朝的双脚说“快杀了他……”

林一木和寂寞玫瑰闪电般挥刀挺剑杀了过去。

我也扑了过去，刀也幻了出去。

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间，高五朝整个身子却像箭一样，双脚下还连着紧抱着的绿珠，直射了
上去。

然后半空中一声惨叫，绿珠重重地坠了下来。

寂寞玫瑰赶忙抱着她，然而绿珠的天灵盖被打了个稀烂。

１４）我同时腾了上去，凌空一刀劈向高五朝。

高五朝长啸一声，凌空一扭身形，像团烈火也似冲向燕飞红。

我大吃一惊，连忙折身飞冲，紧逼其身，挥刀再劈。

寂寞玫瑰同时把绿珠的尸体一甩，阻住了高五朝。

高五朝不得不回手一剑，剑卷飞珠似的，挡向我的刀。

我将刀一抖，挥洒自如，凌空连接劈出了十八刀。

高五朝也凌空反撩其剑，连接撩出十九剑。

一瞬间，刀剑相交，杀气飘荡。

一道鲜血淋漓而洒，血腥气直冲我的鼻尖，我觉得一阵刻骨疼痛，我被他的第十九
剑削中了右臂，削出了一小块血肉。

我还是咬牙紧握着刀，飞疾地掠到了燕飞红的身旁。


１５）“武哥，你……”燕飞红关切地说。

林一木和寂寞玫瑰拚命地扑杀高振高，杀势猛烈凌厉。高五朝还是晃身一窜，避过他俩，
他得势不饶我，剑已风驰电掣地刺向我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我急中生智，左脚一挑，挑起了高香君的尸体。

尸首如风！

我血刀同时再幻！

血光一幻，杀气飞扬。

鲜血如漫天飞花。

高五朝的剑不可竭止地刺在高香君的脸上，他双眼禁不住一怔，人也缓驰了一下。

只因这一缓驰，他也吃了我的一刀。

这一刀，削瞎了他的双眼。

高五朝痛嚷一声，凌空一个倒翻，向后站住了，满脸鲜血的他提剑抱着高香君的尸体说：
“香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香君，我杀不了他们，我会到地下陪着你的。”

１６）我护着燕飞红，提刀戒备。

燕飞红虽泛惧意，却坚强地立着。

林一木也同时护着寂寞玫瑰，他的断臂还滴着血。寂寞玫瑰下腹血流不断，毕竟伤得太重
了。

“寂寞玫瑰，忍着！”林一木关切地说。

“我没事。”寂寞玫瑰说。

“那我现在就要你死！”

高五朝突然大呼一声，放下高香君的尸体，他整个身子又飞起，身影一晃，幻出了九道人
影扑杀林一木与寂寞玫瑰。

瞎眼的高五朝丝毫没有迟缓，这一杀势实在猛烈凌厉，有如高山之崩，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

我纵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抖出一刀九式劈向高五朝的后背。

寂寞玫瑰急抢地挺直了身躯，冲了上前，将林一木挡在她的身后。

然后我便听到了她的惨绝的叫声。

她为救林一木而死！她整个心脏被高五朝的剑掏了出去，一颗红心还扑扑地跳在那剑上。


“寂寞玫瑰……”

林一木的刀几乎同时电闪，劈在高五朝的右臂上。

血飞溅，臂坠了！

断臂的高五朝极快一转身，居然让他的断臂的肩头迎向我的刀锋。

“哧”的一下，我的刀便卸下了他的右肩。

然而，我大骇！

高五朝在一转身之际，把一蓬银雨射向正伫立在一旁的燕飞红。

我不顾一切地飞身去扑。

１７）“燕飞红……”

我几乎要掉泪了，我怎么这么大意，那一刻，我只顾杀高五朝，而忘记了燕飞红的安危呢
。

燕飞红缓缓地倒了下去，那蓬“冷月之光”还是有三根分别射在她的脸颊，胸膛和咽喉中
。

高五朝仰头大笑说：“仇武，你也终于尝到了心爱的人死掉的滋味，哈哈哈……”

他的声音嘶哑了，林一木的刀已从他的背后穿过他的前胸。

高五朝那狰狞的血脸还绽着一丝残酷的笑容。

林一木猛一抽刀又大叫一声，腾起身子，凌空一刀。

血雨暴射，高五朝整个头颅被劈成了两半。


１８）“燕飞红……”
我搂着燕飞红的身子，大声叫唤着。

“我是不是很难看……”燕飞红声若游丝地说。

“不，你一点也不难看，你很美，你永远都很美的。”

我的泪水无法抑制，夺眶而出。我抚摸着她满脸的血水。

“谢谢你，武哥，谢谢你为我流了眼泪，我很开心，你要保重，要好好活着……”

“燕飞红……”

"我很开心，真的.....”
燕飞红嘴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双眼睛闪着光采，好像在梦中闪着一种美丽而幸福
的光采，然后她就安然瞌上了眼睛，歪躺在我的胸怀中。

“燕飞红……”
我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林一木伏在寂寞玫瑰的头发里，伏在无限的悲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