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花开·长安月

浮世花开

浮世花开·长安月

第一章：阿娇

　　也许在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我垂垂老矣的时候，我还是会怀念她们，会怀念未央宫，怀念长安的月色，从古到今的月色，都是一样的，只是看月亮时候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我不会像许多文人一样，整天写词赋来抒发心境，因为我不希望很多人了解我的想法，因为我是一个帝王。

　　甚至在我没成为帝王的时候，我也不大喜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比如在我七岁时，姑妈问我，喜欢不喜欢阿娇？我笑着说，喜欢啊，如若我娶了阿娇，我会造一座金屋子给她住呢。

　　姑妈的眼睛里流露出笑容，她摸摸我的头，说彻儿真是个乖孩子。

　　当然我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我未必如我所说的那么钟爱阿娇，其实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整天毫无心计的笑，不像我的其他亲戚们，在笑容下面，都藏着看不见的杀机。

　　我父亲的兄弟们都已分封在外，各自有着自己的属国，平常并不来往，这是大汉朝历代的规矩，在我看来，可能是怕那些叔王伯王们在长安闲得无聊，难免惹是生非吧。

　　反正从我出生到长大的历程里，我所见到他们的次数，从手指都算得出来。

　　从很小时候起，我觉得我的想法就异于常人，我想，这得益于我的母亲，王皇后，当然，这也和我母亲的出身有关。

　　虽然宫里都不大说起，母亲倒并不十分避讳，她出身于平民之家，进宫前已经成婚，后来怎么进得宫，怎么被父亲看重，我都不清楚，但我知道，凭着母亲的聪慧和温柔，她做到皇后的位子，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正如，在她的影响下，父亲很早就封我做了太子，这让后宫里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得要死，但母亲说，还不够，彻儿，太子的位置并不足以保证你今后的道路平顺，她对我说：“你要娶阿娇。”

　　我知道，母亲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得到姑妈的帮助。

　　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父亲的突然病故，让人一下子乱了手脚，我这个年少的太子，怎么压服得住手握兵权的叔叔伯伯们？这时候，姑妈出面了，她以她的全力保护我，让我顺利的登上皇帝的位置，同时，我履行我的诺言，我娶阿娇为皇后。

　　不能不说，阿娇很可爱，我喜欢她的无心机，喜欢她的直接，她不喜欢的事情，会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她会不停得跟我说话，使得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她喜欢我的注意，在我留心听她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后，她哈哈大笑，小计谋得逞似的快乐。

　　我从不否认，阿娇是个不错的女孩，但她的错误在于，她选错了人……

　　在我刚刚成为汉朝天子的时候，母亲一直告戒我，不能得罪了姑妈，所以多年以来，我对姑妈，对阿娇都是在忍让的态度。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对我，就理所当然的不客气起来。

　　但她们忘记了，我已经成了天子，我有了权力，有了掌握天下的权力，也有了选择我喜欢的女人的权力。

　　阿娇不懂，她认为我是她的，但她凭什么要求一个天子呢？

　　看在她们帮助过我的情分上我也再次忍让过她们，但我知道，那是被干草掩盖住的火星，如果燃烧起来，将是激烈的，一切只是缺少一个媒介，缺少一个火种。

　　子夫就是那个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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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子夫

　　认识子夫，是在姐姐的公主府里，说起来很可笑，我知道姐姐找我过去，是为了给我介绍女人，在姑妈的影响下，好象每个人都认为，只要给我介绍女人，就会连带着得到好处，我清楚她的想法，我笑笑，介绍女人吗？不错啊。

　　我也很清楚自己，我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在很久之后还对臣下说过，我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可一日无女人，所以姐姐给我介绍女人，我当然是乐意的。

　　只可惜，她的眼光和我的眼光，真是不一样，她拉出几名女子——看得出是精心修饰和培养过的，且都美丽——但我不喜欢。

　　我淡然地看着那些女子歌舞，颇有无聊的意味，美丽则是美丽的，但不及阿娇，她们的歌舞也是热情的，但仍不及阿娇。

　　姐姐看出了我的无聊，脸色有些尴尬，她低头和我的姐夫曹驸马商量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就这么放我走了实在不甘心，于是姐姐对我说：“还有低一等的家奴和歌女也想觐见陛下。”

　　“不必了吧。”我简短的回答，并没有那样的兴趣，姐姐脸色更显得尴尬，我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候，一声琵琶的乐音，仿佛是谁误拨了琴弦，然后有人轻轻地“啊”了一声。

　　就是这样的一个声音，让我停住，那声音很动听，带点娇怯不自胜，是和阿娇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伸手道：“那是谁，传她进来。”

　　我想我的姐姐根本不会想到，一向不被她看重的子夫，会被我那么样的喜欢，此时是初冬天气，我立刻传旨，赐子夫锦袍华服。

　　那一夜，我没有回宫，而是在姐姐的公主府度过的，帐幕内，子夫散着发，绻身于锦衾中，目光中的羞怯仍在，让我无端怜惜。

　　于是我抱住了她，在我的怀中她有些颤抖，“陛下。”她悄声开口，我对她说：“别这么称呼我，叫我彻。”

　　“我不敢。”她是这么回答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让我有点失望，但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我和她的这个夜晚，记忆里，她衣衫款退，在我的引导下，她娇喘细微。

　　很新鲜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又想到阿娇，在我和她之间，什么事情都是她必须占到主动，就连在床上也是这样，我将子夫按在身下，看她的表情，体会着主动的快乐，与此同时，一种悲凉感在心里悠然而起，我是在报复阿娇吗？

　　我找了一个和她那么那么不一样的女子，是不是因为报复她？

　　难道，我是因为爱她吗？

　　只有阿娇敢于直呼我的名，而我的其他女人都没有这个勇气，即便是我要求的，她们也不敢，这个事实让我有些气馁，在政务上我喜欢呼风唤雨，但在闺房中，我仍喜欢有些平等的感觉。

　　子夫清丽脱俗，但她也做不到。这让我有些许的失望。

　　尽管如此，我还是持续地来找她——我和子夫只能在公主府里，进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阿娇完全不可能答应，而我，也不大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而与阿娇冲突，女人，哪里都有的，不是么？

　　我想子夫是明白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她甚至不会表现出来，但我有感觉，她是不会放弃的。

　　这是我的平民出身的母亲教会我的，做为同样出身平民的子夫来说，她可以不跟我提要求，但她绝对不会不争取，只是争取的方式不同罢了。

　　这话在几个月后被印证，子夫有了我的骨肉，如果出生，这将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他将会是我的太子，这样的事情，是无法再隐瞒住了。

　　我一生都会记得那天，在我对阿娇说了之后，她忽然的暴怒，她像是变了个人，对我大声叫喊，甚至说了些不入耳的话，我也很恼火，但我没对她发作，我只是告诉她，这事情就是这样了。

　　而作为报复，我认为我该再找个女人，这时候我听见宫廷乐师延年抚琴做歌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我沉吟良久，终于问他：真有这样的人吗？

　　他笑着回答，有啊，她的名字叫做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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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羽裳

　　现在回想起来，和羽裳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或许是因为她清澈如水的眸子，或许是因为她唇边一缕极其清淡的笑，或许是因为她安静看着我的容颜，或许是因为她起舞时给我的惊艳，或许是因为她做歌是那种直刺入我骨髓般的震撼，总之我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爱上她，但我，真的是爱上她了。

　　对阿娇我觉得我是爱她的，但我不能十分确定，对子夫我觉得我是喜欢她的，但那似乎有些虚幻，但对于羽裳，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说，我爱她，并不怕所有人知道。有一次，我头痒，随手拿着羽裳的玉簪子来搔头，听说后来宫里的女子们纷纷去打造玉簪，使得长安玉价暴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羽裳相对微笑，那些人，到底是不懂得我的。

　　自从羽裳进宫之后，原本一直在针对子夫的阿娇也发现了我的变化，她把更多的关注放在羽裳这里，和子夫不同，羽裳不会以一直的退让来缓冲阿娇的怒气，但她会以巧妙的方式来化解，事后她也不会对我说起，但我就是知道了，她越不说，我越是喜欢她，我喜欢她，我聪明的羽裳，我的羽裳。

　　但我的宠爱会造成她更大的麻烦，一次，我上朝去，因事务不多，就提前回来，并不许宫人通传，我走到门口时，就听见阿娇的声音说道：“你给我跪下！”

　　出了什么事？我立刻冲进去，阿娇一看我来，就对我申述起羽裳对她如何的不尊重，例如见了她不会跪拜之类，我看了看羽裳，她亦淡然的看着我，于是我说道：“那是我特许的，羽裳不必对任何人跪拜。”

　　阿娇有些吃惊，不，她是相当吃惊，如果她当时能够用心想一想的话，就应该找个台阶赶紧下去，但阿娇就是阿娇，是娇纵惯了的，不会对任何人低头的阿娇，在气愤和羞恼促使下口不择言的阿娇。

　　她让我猝不及防地开始发作了，历数她对我的好处，以及我对她的坏处，然后她开始对羽裳辱骂，如果说开始的部分是让我恼怒的话，她后面的做法就是让我暴怒了，我一直对她的忍让，积攒下的怒气，在这一时刻爆发出来，我大声喝道：“你到长门宫去！”

　　那里就算是冷宫了，阿娇看了看我，忽然哭起来，转头就走，我喝道：“你去哪！”

　　“我回宫，我不管你了！”她怒冲冲地回了一句，我说：“你给我到长门宫去！”

　　她继续走：“我回我母亲那里去！”

　　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起来：“陈阿娇，你给我到长门宫去，立刻！”

　　羽裳适时地走过来，平静地看着我，无视我因愤怒而有些变形的脸，她在我眉心揉了揉，说道：“彻，别这样。”

　　我怔怔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安静如初，不因为外骛而激动，我吻住她的唇，轻轻说：“你放心，没人能欺负你，没人敢动你，只要有我在……羽裳，只要我在。”

　　“是么？”她忽然微笑了一下，我问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话？我是天子，我难道不能保护你吗？”

　　她又是一笑：“好吧。她说，语焉不详的话语，让我从心底有了一丝不详的感觉。

　　原先听我母亲说过，太聪明的女人是活不长的，正如太美丽的女人也未必长寿，这或许就是天妒红颜吧，但在之前，我从来不会想到羽裳身上，我不曾想过羽裳也是如此。

　　在一段时间内，我忙着各种事务，对后宫的所有人都没有关心的时间，直到有一天，宫人告诉我，羽裳已经病得很重。

　　我飞速赶到，看到羽裳卧于帐内，背朝里，我轻唤了声她的名，我看到她背影一动，却极快地将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她的回答是病中容颜憔悴，按宫规不能面对帝王，可这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羽裳，就算你的样子憔悴了，甚至不再美丽了，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好笑地去拉被子，但羽裳握地很紧，我拉不开，僵持了一会我也生了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我不知道，那是我和羽裳的最后一次会见。

　　几天后，在宫人将她去世的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瞪视着那个人，真的吗？我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羽裳虽然纤细轻柔，却并非不健康，我根本不能相信，她会这么快……

　　我冲到她的寝宫去，那里已经没有羽裳，她没有见我最后一面，我拂过她睡过的床，床褥下露出一个布角，我抽出来，上面有些奇怪的字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羽裳留给我的话？我不知道，但我不会丢弃。

　　这个被我收藏起来的布条，在多年后再度发挥了功用，那时候我已经很老，子夫也已经年过七十，在阿娇被幽禁于长门宫，而后在孤寂中离开，以及羽裳的离去后，她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皇后。

　　没想到几十年后，却发生了巫蛊之祸，子夫是其中的主谋之一，当我看到被人搜出，呈在我面前的巫蛊用具时，一个布条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从身边取过被我收藏多年的布条，头顶一声炸雷似的响，我忽然明白了羽裳那么早离开我的原因。

　　我仿佛看到子夫将一个布条交给宫人，然后被安放在羽裳的床上，我仿佛看到子夫唇边的笑，仿佛听见我的母亲说过的话，出身平民的子夫不会不争取，只是争取的方式不同。

　　我想大哭，我想大笑，我的爱，是杀了她的刀！

　　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我已经很习惯于不表现出任何情绪。

　　但事情仍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几个月后，按照我的安排，七十多岁的子夫也离开了，就连我和她的孩子，我也不再需要。

　　其后被巫蛊案牵扯进来而送命的，有几百人，大多是皇亲国戚，我不停的杀戮，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就能埋葬我的痛苦，几十年前就应该有的痛苦。

　　这场祸事持续了很久，在那以后，我很久没有专宠任何女人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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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钩弋

　　钩弋是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年出现的女人，她身上有着她们的影子，或许有着阿娇的热情，有着子夫的柔弱，有着羽裳的聪慧——或许她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太需要一个人来填补空白，在失去所爱后必须填补的空白。

　　她很聪明，对我的喜好，甚至对朝政都有着兴趣，有一次我笑问她，怎么会这么聪明，她亦笑着回答我说：“只要我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是吗？”我仍笑着，心里暗暗一动，却还是问她：“可惜你是个女人。”

　　“那又怎么样？”她说道：“我一直在帮陛下管理朝政，难道做得不好？”

　　“不错，是不错。”我淡淡笑笑，心里隐现杀机。

　　或许她是聪明的，但她不够淡然。或许她有点像羽裳，但她绝不是羽裳，我唯一的羽裳。

　　她永远也学不会羽裳的淡然，那种虽然聪慧，却淡定如昔的风范。

　　几日后，我以一个微小的错误处罚了她，我知道她的生命也会随之走到尽头，那也是和我亲密过的女人，也曾得到我的宠爱，但她离开时，我竟然丝毫没有难过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阿娇离开时，我难过了一下，后来就好了，子夫离开时，我有过难受，但更多的是报复后的轻松。

　　只有羽裳，只有她离开时，我感觉到了撕心般的疼痛。

　　我还记得在那个夜晚，我流连于羽裳的寝宫内，命方士做法，在布幕上显现出她的影子，我伸手过去，却忽然消失了踪影。

　　那真的是她吗？还是我的幻觉？因太想念她而产生的幻觉？

　　我不喜欢写下我的情绪，但为了她，我写了一篇赋，我还记得里面的句子：是耶？非耶？何其姗姗忽来迟！

　　也只有她能做到，只有羽裳。

　　我卧于床榻，窗外月轮圆满，像我和她曾并肩看过的一样，千古明月相同，只是看月亮的人，心境不再一样，我微笑了笑，长安的月光，看了几十年，为什么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几年里，才觉得那月色是最美丽的呢？

　　我平静地闭上眼，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我仿佛看到她慢慢走来，像许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她一样，我轻轻伸出手，羽裳，你等我，我来了……

（全文完）

[发帖际遇]: 浮世花开找到一柄破剑，经专家鉴定为独孤求败早年使用的不知名利剑，价值银两32.

馋师无相

刘彻过于强大的自我意志。。。。是他一生一切行为的根源。。。。。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想到帝王达到这种境界，太难太难。。。
（貌似跑题了 ）

浮世花开

老大，这貌似是……爱情故事……

[发帖际遇]: 浮世花开找到一柄破剑，经专家鉴定为独孤求败早年使用的不知名利剑，价值银两35.

馋师无相

俺不懂爱情。。。。拐到俺熟悉的话题上。。。。

话说这故事和“自我意志”貌似还是有那么点关系的哈

浮世花开

那你详细说说，和自我意志有什么关系捏？

馋师无相

汉武帝习惯掌控事物的发展。。。。。以及使外物屈从于他的意志。。。
这就直接导致了不顺从的陈皇后与顺从的卫皇后的命运。。。。
李夫人。。。也许正是由于她冥冥中契合（我不知道用这个词是否准确）了刘彻的意志（精神？）所以隆眷不衰。。。。
总之就是反抗的，咔嚓；顺从的，留着；合乎本意才是最高境界（？）
（感觉词不达意。。。。）

[发帖际遇]: 馋师无相参与红花会陈家洛的计划：叛变勾结清廷，得到赏赐银两37.

大神也知道俺想得很辛苦

风神无名

唔，简单一点说，你的意思是刘彻喜欢的是那种一切为他所掌控的快感，而并非这些事物的本身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