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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傲飞鹰

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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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19 | 显示全部楼层
○张纂 张亮 张耀 赵起 徐远 王峻 王纮
张纂,字徽纂,代郡平城人也。父烈,桑乾太守。纂初事尔朱荣,又为尔朱
兆都督长史。为兆使于高祖,遂被顾识。高祖举义山东,刘诞据相州拒守,时纂
亦在其中。高祖攻而拔之,以纂参丞相军事。
纂性便僻,左右出内,稍见亲待,仍补行台郎中。高祖启减国封,分赏文武,
纂随例封寿张伯。魏武帝末,高祖赴洛,以赵郡公琛为行台,守晋阳,以纂为右
丞。转相府功曹参军事,除右光禄大夫。使于茹茹,以衔命称旨。历中外、丞相
二府从事中郎。邙山之役,大获俘虏,高祖令纂部送京师,魏帝赐绢五百匹,封
武安县伯。复为高祖行台右丞,从征玉壁。大军将还山东,行达晋州,忽值寒雨,
士卒饥冻,至有死者。州以边禁不听入城。于时纂为别使,遇见,辄令开门内之,
分寄民家,给其火食,多所全济。高祖闻而善之。
纂事高祖二十馀岁,传通教令,甚见亲赏。世宗嗣位,侯景作乱颍川,招引
西魏。以纂为南道行台,与诸将率讨之。还,除瀛州刺史。会世宗入为太子少傅。
后与平原王段孝先、行台尚书辛术等攻围东楚,仍拔广陵、泾州数城,斩贼帅东
方白额。授仪同三司,监筑长城大使,领步骑数千镇防北境。还,迁护军将军,
寻卒。
张亮,字伯德,西河隰城人也。少有干用。初事尔朱兆,拜平远将军。以功
封隰城县伯,邑五百户。高祖讨兆于晋阳,兆奔秀容。兆左右皆密通诚款,唯亮
独无启疏。及兆败,窜于穷山,令亮及仓头陈山提斩己首以降,皆不忍,兆乃自
缢于树。伯德伏尸而哭。高祖嘉叹之。授丞相府参军事,渐见亲待,委以书记之
任。天平中,为世宗行台郎中,典七兵事。虽为台郎,而常在高祖左右。迁行台
右丞。
高仲密之叛也,与大司马斛律金守河阳。周文帝于上流放火船烧河桥。亮乃
备小艇百馀艘,皆载长锁,锁头施钉。火船将至,即驰小艇,以钉钉之,引锁向
岸,火船不得及桥。桥之获全,亮之计也。
武定初,拜太中大夫。薛琡尝梦亮于山上持丝,以告亮,且占之曰:“山
上丝,幽字也。君其为幽州乎?”数月,亮出为幽州刺史。属侯景叛,除平南将
军、梁州刺史。寻加都督扬、颍等十一州诸军事,兼行台殿中尚书,转都督二豫、
扬、颍等八州军事、征西大将军、豫州刺史、尚书右仆射、西南道行台。攻梁江
夏、颍阳等七城,皆下之。
亮性质直,勤力强济,深为高祖、世宗所信,委以腹心之任。然少风格,好
财利,久在左右,不能廉洁,及历诸州,咸有黩货之闻。武定末,征拜侍中、汾
州大中正。天保初,授光禄勋,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别封安定县男,转中
领军。寻卒于位,赠司空公。
张耀,字灵光,上谷昌平人也。父凤,晋州长史。耀少而贞谨,颇晓史职。
解褐给事中,转司徒水曹行参军。义旗建,高祖擢为中军大都督韩轨府长史。及
轨除瀛、冀二州刺史,又以耀为轨谘议参军。后为御史所劾,州府僚佐及轨左右
以赃罪挂网者百有馀人,唯耀清白独免。征为丞相府仓曹。
显祖嗣事,迁相府掾。天保初,赐爵都亭乡男,摄仓、库二曹事。诸有赐给,
常使耀典之。转秘书丞,迁尚书右丞。显祖曾因近出,令耀居守。帝夜还,耀不
时开门,勒兵严备。帝驻跸门外久之,催迫甚急。耀以夜深,真伪难辩,须火至
面识,门乃可开,于是独出见帝。帝笑曰:“卿欲学郅君章也?”乃使耀前开门,
然后入,深嗟赏之,赐以锦采。出为南青州刺史,未之任。肃宗辅政,累迁秘书
监。
耀历事累世,奉职恪勤,咸见亲待,未尝有过。每得禄赐,散之宗族。性节
俭率素,车服饮食,取给而已。好读《春秋》,月一遍,时人比之贾梁道。赵彦
深尝谓耀曰:“君研寻《左氏》,岂求服虔、杜预之纰缪邪?”耀曰:“何为其
然乎?《左氏》之书,备叙言事,恶者可以自戒,善者可以庶几。故厉己温习,
非欲诋诃古人之得失也。”天统元年,世祖临朝,耀奏事,遇暴疾,仆于御前。
帝下座临视,呼数声不应。帝泣曰:“岂失我良臣也!”旬日卒,时年六十三。
诏称耀忠贞平直,温恭廉慎。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燕州刺史,谥曰贞
简。
赵起,字兴洛,广平人也。父达,幽州录事参军。起性沉谨有干用。义旗建,
高祖以段荣为定州刺史,以起为荣典签,除奉车都尉。天平中,征为相府骑曹,
累加中散大夫。世宗嗣事,出为建州刺史,累迁侍中。起,高祖世频为相府骑兵
二局,典知兵马十有馀年。至显祖即阼之后,起罢州还阙,虽历位九卿、侍中,
常以本官监兵马,出内驱使,居腹心之寄,与二张相亚。出为西兖州刺史,纠劾
禁止,岁馀,以无验获免。河清二年,征还晋阳。三年,又加祠部尚书、开府。
天统初,转太常卿,食琅邪郡干。二年,除沧州刺史,加六州都督。武平中,卒
于官。
徐远,字彦遐,广宁石门人也。其先出自广平。曾祖定,为云中军将、平朔
戍主,因家于朔。远少习吏事,郡辟功曹。未几,与太守率户赴义旗,署防城都
督,除癭陶县令。高祖以远闲习书计,命为丞相骑兵参军事,常征伐,克济军务,
深为高祖所知。累历巨鹿、陈留二郡太守。天保初,为御史所劾,遇赦免,沉废
二年。显祖以远勋旧,特用为领军府长史,累迁东徐州刺史,入为太中大夫。河
清初,加卫将军。二年,除使持节、都督东楚州诸军事、东楚州刺史。天统二年,
授仪同三司、卫尉。四年,加开府、右光禄大夫。武平初卒。
远为治慕宽和,有恩惠。至东楚,其年冬,邑郭大火,城民亡产业,远躬自
赴救,对之流涕,仍为经营,皆得安立。长子世荣,中书舍人、黄门侍郎。
王峻,字峦嵩,灵丘人也。明悟有干略。高祖以为相府墨曹参军,坐事去官。
久之,显祖为仪同开府,引为城局参军。累迁恒州大中正、世宗相府外兵参军。
随诸军平淮阴,赐爵北平县男。除营州刺史。营州地接边城,贼数为民患。峻至
州,远设斥候,广置疑兵,每有贼发,常出其不意要击之,贼不敢发,合境获安。
先是刺史陆士茂诈杀室韦八百馀人,因此朝贡遂绝。至是,峻分命将士,要其行
路,室韦果至,大破之,虏其首帅而还。因厚加恩礼,放遣之。室韦遂献诚款,
朝贡不绝,峻有力焉。初,茹茹主庵罗辰率其馀党东徙,峻度其必来,预为之备。
未几,庵罗辰到,顿军城西。峻乃设奇伏大破之,获其名王郁久闾豆拔提等数十
人,送于京师。庵罗辰于此遁走。帝甚嘉之。迁秘书监。
废帝即位,除洛州刺史、河阳道行台左丞。皇建中,诏于洛州西界掘长堑三
百里,置城戍以防间谍。河清元年,征拜祠部尚书。诏诣晋阳检校兵马,俄而还
邺,转太仆卿。及车驾巡幸,常与吏部尚书尉瑾辅皇太子、诸亲王同知后事。仍
赐食梁郡干,迁侍中,除都官尚书。及周师寇逼,诏峻以本官与东安王娄睿、武
兴王普等自邺率众赴河阳御之。车驾幸洛阳,以悬瓠为周人所据,复诏峻为南道
行台,与娄睿率军南讨。未至,周师弃城走,仍使慰辑永、郢二州。四年春,还
京师。坐违格私度禁物并盗截军粮,有司依格处斩,家口配没。特诏决鞭一百,
除名配甲坊,蠲其家口。会赦免,停废私门。天统二年,授骠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寻加开府。武平初,除侍中。四年卒。赠司空公。
王纮,字师罗,太安狄那人也,为小部酋帅。父基,颇读书,有智略。初从
葛荣反,荣授基济北王、宁州刺史。后葛荣破,而基据城不下,尔朱荣遣使喻之,
然后始降。荣后以为府从事中郎,令率众镇磨川。荣死,纥豆陵步藩虏基归河西,
后逃归尔朱兆。高祖平兆,以基为都督,除义宁太守。基先于葛荣军与周文帝相
知,及文帝据有关中,高祖遣基与长史侯景同使于周文帝,文帝留基不遣。基后
逃归,除冀州长史,后行肆州事。元象初,累迁南益州、北豫州刺史。所历皆好
聚敛,然性和直,吏民不甚患之。兴和四年冬为奴所害,时年六十五。赠征东将
军、吏部尚书、定州刺史。
纮少好弓马,善骑射,颇爱文学。性机敏,应对便捷。年十三,见扬州刺史
太原郭元贞,元贞抚其背曰:“汝读何书?”对曰:“诵《孝经》。”曰:
“《孝经》云何?”曰:“在上不骄,为下不乱。”元贞曰:“吾作刺史,岂其
骄乎?”纮曰:“公虽不骄,君子防未萌,亦愿留意。”元贞称善。年十五,随
父在北豫州,行台侯景与人论掩衣法为当左为当右。尚书敬显俊曰:“孔子云: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以此言之,右衽为是。”纮进曰:“国家龙飞朔野,
雄步中原,五帝异仪,三王殊制,掩衣左右,何足是非。”景奇其早慧,赐以名
马。
兴和中,世宗召为库直,除奉朝请。世宗暴崩,纮冒刃捍御,以忠节赐爵平
春县男,赉帛七百段、绫锦五十匹、钱三万并金带骏马,仍除晋阳令。天保初,
加宁远将军,颇为显祖所知待。帝尝与左右饮酒,曰:“快哉大乐。”纮对曰:
“亦有大乐,亦有大苦。”帝曰:“何为大苦?”纮曰:“长夜荒饮不寤,亡国
破家,身死名灭,所谓大苦。”帝默然。后责纮曰:“尔与纥奚舍乐同事我兄,
舍乐死,尔何为不死?”纮曰:“君亡臣死,自是常节,但贼竖力薄斫轻,故臣
不死。”帝使燕子献反缚纮,长广王捉头,帝手刃将下,纮曰:“杨遵彦、崔季
舒逃走避难,位至仆射、尚书,冒死效命之士,反见屠戮,旷古未有此事。”帝
投刃于地曰:“王师罗不得杀。”遂舍之。
乾明元年,昭帝作相,补中外府功曹参军事。皇建元年,进爵义阳县子。河
清三年,与诸将征突厥,加骠骑大将军。天统元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加射声校
尉,四迁散骑常侍。武平初,开府仪同三司。纮上言:“突厥与宇文男来女往,
必当相与影响,南北寇边。宜选九州劲勇强弩,多据要险之地。伏愿陛下哀忠念
旧,爱孤恤寡,矜愚嘉善,舍过记功,敦骨肉之情,广宽仁之路,思尧、舜之风,
慕禹、汤之德,克己复礼,以成美化,天下幸甚。”
五年,陈人寇淮南,诏令群官共议御捍。封辅相请出讨击。纮曰:“官军频
经失利,人情骚动,若复兴兵极武,出顿江淮,恐北狄西寇,乘我之弊,倾国而
来,则世事去矣。莫若薄赋省徭,息民养士,使朝廷协睦,遐迩归心,征之以仁
义,鼓之以道德,天下皆当肃清,岂直伪陈而已!”高阿那肱谓众人曰:“从王
武卫者南席。”众皆同焉。寻兼侍中,聘于周。使还即正,未几而卒。纮好著述,
作《鉴诫》二十四篇,颇有文义。
史臣曰:张纂等并趋事霸朝,申其功用,皆有齐之良臣也。伯德之恸哭伏尸,
灵光之拒关驻跸,有古人风焉。
赞曰:纂、亮、耀、起,徐远、纮、峻,奉日高升,凌风远振。树死拒关,
终明信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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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薛琡 敬显俊 平鉴
薛琡,字昙珍,河南人。其先代人,本姓叱干氏。父彪子,魏徐州刺史。
琡形貌魁伟,少以干用称。为典客令,每引客见,仪望甚美。魏帝召而谓之曰:
“卿风度峻整,姿貌秀异,后当升进,何以处官?”琡曰:“宗庙之礼,不敢
不敬,朝廷之事,不敢不忠,自此以外,非庸臣所及。”正光中,行洛阳令,部
内肃然。有犯法者,未加拷掠,直以辞理穷核,多得其情。于是豪猾畏威,事务
简静。时以久旱,京师见囚悉召集华林,理问冤滞,洛阳系狱,唯有三人。魏孝
明嘉之,赐缣百匹。迁吏部,尚书崔亮奏立停年之格,不简人才,专问劳旧。
琡上书,言:“黎元之命,系于长吏,若得其人,则苏息有地,任非其器,为
患更深。若使选曹唯取年劳,不简贤否,便义均行雁,次若贯鱼,执簿呼名,一
吏足矣,数人而用,何谓铨衡?请不依此。”书奏不报。后因引见,复进谏曰:
“共治天下,本属百官。是以汉朝常令三公大臣举贤良方正、有道直言之士,以
为长吏,监抚黎元。自晋末以来,此风遂替。今四方初定,务在养民。臣请依汉
氏更立四科,令三公贵臣各荐时贤,以补郡县,明立条格,防其阿党之端。”诏
下公卿议之,事亦寝。
元天穆讨邢杲也,以琡为行台尚书。时元颢已据酂城。天穆集文武议其所
先。议者咸以杲众甚盛,宜先经略。琡以为邢杲聚众无名,虽强犹贼;元颢皇
室昵亲,来称义举,此恐难测。杲鼠盗狗窃,非有远志,宜先讨颢。天穆以群情
所欲,遂先讨杲。杲降军还,颢遂入洛。天穆谓琡曰:“不用君言,乃至于此。”
天平初,高祖引为丞相长史。琡宿有能名,深被礼遇,军国之事,多所闻
知。琡亦推诚尽节,屡进忠谠。高祖大举西伐,将度蒲津。琡谏曰:“西贼
连年饥馑,无可食啖,故冒死来入陕州,欲取仓粟。今高司徒已围陕城,粟不得
出。但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来年麦秋,人民尽应饿死,宝炬、黑獭,自然
归降。愿王无渡河也。”侯景亦曰:“今者之举,兵众极大,万一不捷,卒难收
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合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
高祖皆不纳,遂有沙苑之败。累迁尚书仆射,卒。临终敕其子敛以时服,逾月便
葬,不听干求赠官。自制丧车,不加雕饰,但用麻为流苏,绳用网络而已。明器
等物并不令置。
琡久在省闼,闲明簿领,当官剖断,敏速如流。然天性险忌,情义不笃,
外似方格,内实浮动。受纳货贿,曲法舞文,深情刻薄,多所伤害,士民畏恶之。
魏东平王元匡妾张氏淫逸放恣,琡初与奸通,后纳以为妇。惑其谗言,逐前妻
于氏,不认其子,家内怨忿,竞相告列,深为世所讥鄙。赠青州刺史。
敬显俊,字孝英,平阳人。少英侠有节操,交结豪杰。为羽林监。高祖临晋
州,俊因使谒见,与语说之,乃启为别驾。及义举,以俊为行台仓部郎中。从攻
邺,令俊督造土山。城拔,又从平西胡。转都官尚书,与诸将征讨,累有功。又
从高祖平寇难,破周文帝。败侯景,平寿春,定淮南。又略地三江口,多筑城戍。
累除兖州刺史,卒。
平鉴,字明达,燕郡蓟人。父胜,安州刺史。鉴少聪敏,颇有志力。受学于
徐遵明,不为章句,虽崇儒业,而有豪侠气。孝昌末,盗贼蜂起,见天下将乱,
乃之洛阳,与慕容俨骑马为友。鉴性巧,夜则胡画,以供衣食。谓其宗亲曰:
“运有污隆,乱极则治。并州戎马之地,尔朱王命世之雄,杖义建旗,奉辞问罪,
劳忠竭力,今也其时。”遂相率奔尔朱荣于晋阳,因陈静乱安民之策。荣大奇之,
即署参军前锋,从平巩、密,每阵先登。除抚军、襄州刺史。
高祖起义信都,鉴自归。高祖谓鉴曰:“日者皇纲中弛,公已早竭忠诚。今
尔朱披猖,又能去逆从善。摇落之时,方识松筠。”即启授征西。怀州刺史。
鉴奏请于州西故轵道筑城以防遏西寇,朝廷从之。寻而西魏来攻。是时新筑
之城,粮仗未集,旧来乏水,众情大惧。南门内有一井,随汲即竭。鉴乃具衣冠
俯井而祝,至旦有井泉涌溢,合城取之。魏师败还,以功进位开府仪同三司。
时和士开以佞幸势倾朝列,令人求鉴爱妾刘氏,鉴即送之。仍谓人曰:“老
公失阿刘,与死何异。要自为身作计,不得不然。”由是除齐州刺史。鉴历牧八
州,再临怀州,所在为吏所思,立碑颂德。入为都官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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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普(子洛) 可朱浑元 刘丰 破六韩常 金祚 韦子粲
万俟普,字普拨,太平人,其先匈奴之别种也。雄果有武力。正光中,破六
韩拔陵构逆,授普太尉。率部下降魏,授后将军,第二领民酋长。高祖起义,普
远通诚款,高祖甚嘉之。斛斯椿逼帝西出,授司空、秦州刺史,据覆靺城。高祖
平夏州,普乃率其部落来奔,高祖躬自迎接,授普河西公。累迁太尉、朔州刺史,
卒。
子洛,字受洛干。豪壮有武艺,骑射过人,为乡闾所伏。拔陵反,随父归顺,
除显武将军。随氽朱荣每有战功,累迁汾州刺史、骠骑将军。及起义信都,远送
诚款,高祖嘉其父子俱至,甚优其礼。除抚军,兼灵州刺史。武帝入关,除左仆
射。天平中,随父东归,封建昌郡公,再迁领军将军。与诸将围独孤如愿于金墉,
及河阴之战,并有功。高祖以其父普尊老,特崇礼之,尝亲扶上马。洛免冠稽首
曰:“愿出死力以报深恩。”及此役也,诸军北渡桥,洛以一军不动。谓西人曰:
“万俟受洛干在此,能来可来也!”西人畏而去。高祖以雄壮,名其所营地为回
洛城。洛慷慨有气节,勇锐冠时,当世推为名将。兴和初卒。
可朱浑元,字道元。自云辽东人。世为渠帅,魏时拥众内附,曾祖护野肱终
于怀朔镇将,遂家焉。元宽仁有武略,少与高祖相知。北边扰乱,遂将家属赴定
州,值鲜于修礼作乱,元拥众属焉。葛荣并修礼,复以元为梁王。遂奔尔朱荣,
以为别将,隶天光征关中,以功为渭州刺史。
侯莫陈悦之杀贺拔岳也,周文帝率岳所部还,共图悦。元时助悦,悦走,元
收其众,入据秦州,为周攻围,苦战,结盟而罢。元既早被高祖知遇,兼其母兄
在东,尝有思归之志,恒遣表疏,与高祖阴相往来。周文忌元智勇,知元怀贰,
发兵攻之。元乃率所部发自渭州,西北渡乌兰津。周文频遣兵邀之,元战必摧之。
引军历河、源二州境,乃得东出。灵州刺史曹瑽女婿刘丰与元深相交结,元因说
丰以高祖英武非常,克成大业,丰自此便有委质之心,遂资遣元。元从灵州东北
入云州。高祖闻其来也,遣平阳守高嵩持金环一枚以赐元,并运资粮,远遣候接。
元至晋阳,引见执手,赐帛千匹并奴婢田宅。兄弟四人先在并州者,进官爵。元
所部督将,皆赏以爵邑。封元县公,除车骑大将军。
讨西魏仪同金祚、皇甫智达于东雍,擒之。迁并州刺史。又与诸将征伐,频
有克捷降下。天保初,封扶风王。频从显祖讨山胡、茹茹,累有战功。迁太师,
薨。赠假黄钺、太宰、录尚书。元善于御众,行军用兵,务在持重,前后出征,
未尝负败。及卒,朝廷深悼之。皇建初,配享世宗庙庭。
刘丰,字丰生,普乐人也。有雄姿壮气,果毅绝人,有口辩,好说兵事。破
六韩拔陵之乱,丰以守城之功,除普乐太守。魏永安初,除灵州镇城大都督。周
文授以卫大将军,丰不受,乃遣攻围,不克。丰远慕高祖威德,乃率户数万来奔。
高祖上丰为平西将军、南汾州刺史。遂与诸将征讨,平定寇乱。又从高祖破周文
于河阴,丰功居多,高祖执手嗟赏。入为左卫将军,出除殷州。
王思政据长社,世宗命丰与清河王岳攻之。丰建水攻之策,遂遏洧水以灌之,
水长,鱼鳖皆游焉。九月至四月,城将陷。丰与行台慕容绍宗见北有白气同入船,
忽有暴风从东北来,正昼昏暗,飞沙走砾,船缆忽绝,漂至城下。丰游水向土山,
为浪所激,不时至,西人钩之,并为敌人所害。丰壮勇善战,为诸将所推。死之
日,朝野骇惋。赠大司马、司徒公、尚书令,谥曰忠。子晔嗣。
破六韩常,字保年,附化人,匈奴单于之裔也。右谷蠡王潘六奚没于魏,其
子孙以潘六奚为氏,后人讹误,以为破六韩。世领部落,其父孔雀,世袭酋长。
孔雀少骁勇。时宗人拔陵为乱,以孔雀为大都督、司徒、平南王。孔雀率部下一
万人降于尔朱荣,诏加平北将军、第一领民酋长,卒。常沉敏有胆略,善骑射,
累迁平西将军。高祖起义,常为附化守,与万俟受洛干东归,高祖嘉之,上为抚
军。与诸将征讨,又从高祖攻击诸寇,累迁车骑大将军、开府,封平阳公,除洛
州刺史。常启世宗曰:“常自镇河阳以来,频出关口,太谷二道,北荆已北,洛
州已南,所有要害,颇所知悉。而太谷南口去荆路逾一百,经赤工坂,是贼往还
东西大道,中间旷绝一百五十里,贼之粮饟,唯经此路。愚谓于彼选形胜之处,
营筑城戍,安置士马,截其远还,自然不能更有行送。”世宗纳其计,遣大司马
斛律金等筑杨志、百家、呼延三镇。常秩满,还晋阳,拜太保、沧州刺史,卒。
赠尚书令、司徒公、太傅、第一领民酋长,假王,谥曰忠武。
金祚,字神敬,安定人也。性骁雄,尚气任侠。魏正光中,陇右贼起,诏雍
州刺史元猛讨之,召募狼家,以为军导,祚应选。以军功累迁龙骧将军、灵州刺
史。高祖举义,尔朱天光率关右之众与仲远等北抗义师。天光留祚东秦,总督三
州,镇静二州。天光败,归高祖,除车骑大将军。邙山之战,以大都督从破西军。
祚除华州刺史,加开府仪同三司,别封临济县子,卒。赠司空。
韦子粲,字晖茂,京兆人。曾祖阆,魏咸阳守。父隽,都水使者。子粲仕郡
功曹史,累迁为大行台郎中,从尔朱天光平关右。孝武入关,以为南汾州刺史。
神武命将出讨,城陷,子弟俱破获,送晋阳,蒙放免。以粲为并州长史,累迁豫
州刺史,卒。初,子粲兄弟十三人,子侄亲属,阖门百口悉在西魏。以子粲陷城
不能死难,多致诛灭,归国获存,唯与弟道谐二人而已。谐与粲俱入国。粲富贵
之后,遂特弃道谐,令其异居,所得廪禄,略不相及,其不顾恩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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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元坦 元斌 元孝友 元晖业 元弼 元韶
元坦,祖魏献文皇帝,咸阳王禧第七子。禧诛后,兄翼、树等五人相继南奔,
故坦得承袭,改封敷城王。永安初,复本封咸阳郡王,累迁侍中。庄帝从容谓曰:
“王才非荀、蔡,中岁屡迁,当由少长朕家,故有超授。”初,禧死后,诸子贫
乏,坦兄弟为彭城王勰所收养,故有此言。
孝武初,其兄树见禽。坦见树既长且贤,虑其代己,密劝朝廷以法除之。树
知之,泣渭坦曰:“我往因家难,不能死亡,寄食江湖,受其爵命。今者之来,
非由义至,求活而已,岂望荣华。汝何肆其猜忌,忘在原之义,腰背虽伟,善无
可称。”坦作色而去。树死,竟不临哭。
坦历司徒、太尉、太傅,加侍中、太师、录尚书事、宗正、司州牧。虽禄厚
位尊,贪求滋甚,卖狱鬻官,不知纪极。为御史劾奏免官,以王归第。寻起为特
进,出为冀州刺史,专复聚敛。每百姓纳赋,除正税外,别先责绢五匹,然后为
受。性好畋渔,无日不出,秋冬猎雉兔,春夏捕鱼蟹,鹰犬常数百头。自言宁三
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入为太傅。齐天保初准例降爵,封新丰县公,除特进、
开府仪同三司。坐子世宝与通直散骑侍郎彭贵平因酒醉诽谤,妄说图谶,有司奏
当死,诏并宥之。坦配北营州,死配所。
元斌,字善集,祖魏献文皇帝。父高阳王雍,从孝庄于河阴遇害。斌少袭祖
爵,历位侍中、尚书左仆射。斌美仪貌,性宽和,居官重慎,颇为齐文襄爱赏。
齐天保初,准例降爵,为高阳县公,拜右光禄大夫。二年,从文宣讨契丹还,至
白狼河,以罪赐死。
元孝友,祖魏太武皇帝。兄临淮王彧无子,令孝友袭爵。累迁沧州刺史,为
政温和,好行小惠,不能清白,而无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魏静帝宴文襄于
华林,孝友因醉自誉,又云:“陛下许赐臣能。”帝笑曰:“朕恒闻王自道清。”
文襄曰:“临淮王奉旨舍罪。”于是君臣俱笑而不罪。
孝友明于政理,尝奏表曰:
令制:百家为党族,二十家为闾,五家为比邻。百家之内,有帅二十五人,
征发皆免,苦乐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此之为弊久矣。京邑诸坊,或七八
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而况外州乎?请依旧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
为四闾,闾二比。计族少十二丁,得十二匹赀绢。略计见管之户应二万馀族,一
岁出赀绢二十四万匹。十五丁为一番兵,计得一万六千兵。此富国安人之道也。
古诸侯娶九女,士一妻一妾。《晋令》:诸王置妾八人;郡君、侯,妾六人。
《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第八
有一妾。所以阴教聿修,继嗣有广。广继嗣孝也,修阴教礼也。而圣朝忽弃此数,
由来渐久,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妇人不幸,生逢
今世,举朝既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设令人强志广娶,则家道离索,身事迍邅,
内外亲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无准节。父母嫁女,则教以妒,姑姊逢迎,
必相劝以忌。以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自云不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犹
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则妻妾之礼废,妻妾之礼废,则女淫之
兆兴,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请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备九女,称事。二品
备七,三品四品备五,五品六品则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数。若不充数,
及待妾非礼,使妻妒加捶挞,免所居官。其妻无子而不娶妾,斯则自绝,无以血
食祖父,请科不孝之罪,离遣其妻。
臣之赤心,义唯家国,欲使吉凶无不合礼,贵贱各有其宜,省人帅以出兵丁,
立仓储以丰谷食,设赏格以擒奸盗,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
又冒申妻妾之数,正欲使王侯将相功臣子弟,苗胤满朝,传祚无穷。此臣之志也。
诏付有司,议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为皂隶,葬拟王侯,存没异途,无复节制。崇壮丘陇,
盛饰祭仪,邻里相荣,称为至孝。又夫妇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礼。
而今之富者弥奢,同牢之设,甚于祭盘,累鱼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鸾凤
斯存。徒有烦劳,终成委弃。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请自兹以后,若婚葬过礼者,
以违旨论。官司不加纠劾,即与同罪。”
孝友在尹积年,以法自守,甚著声称,然性无骨鲠,善事权势,为正直者所
讥。齐天保初,准例降爵,封临淮县公,拜光禄大夫。二年冬,被诏入晋阳宫,
出与元晖业同被害。
元晖业,字绍远,魏景穆皇帝之玄孙。少险薄,多与寇盗交通。长乃变节,
涉子史,亦颇属文,而慷慨有志节。历位司空、太尉,加特进,领中书监,录尚
书事。文襄尝问之曰:“此何所披览?”对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
之书。”
晖业以时运渐谢,不复图全,唯事饮啖,一日一羊,三日一犊。又尝赋诗云:
“昔居王道泰,济济富群英;今逢世路阻,狐兔郁纵横。”齐初,降封美阳县公,
开府仪同三司、特进。晖业之在晋阳也,无所交通,居常闲暇,乃撰魏藩王家世,
号为《辩宗录》,四十卷,行于世。位望隆重,又以性气不伦,每被忌。天保二
年,从驾至晋阳,于宫门外骂元韶曰:“尔不及一老妪,背负玺与人,何不打碎
之。我出此言,即知死也,然尔亦讵得几时!”文宣闻而杀之,亦斩临淮公孝友。
孝友临刑,惊惶失措,晖业神色自若。仍凿冰沉其尸。晖业弟昭业,颇有学问,
位谏议大夫。庄帝幸洛南,昭业立于阊阖门外叩马谏,帝避之而过,后劳勉之。
位给事黄门侍郎、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卒。谥曰文侯。
元弼,字辅宗,魏司空晖之子。性刚正,有文学。位中散大夫。以世嫡应袭
先爵。为季父尚书仆射丽因于氏亲宠,遂夺弼王爵,横授同母兄子诞,于是弼绝
弃人事,托疾还私第。宣武中为侍中,弼上表固让。入嵩山,以穴为室,布衣蔬
食,卒。建元元年,子晖业诉,复王爵。永安三年,追赠尚书令、司徒公,谥曰
文献。初,弼尝梦人谓之曰:“君身不得传世封,其绍先爵者,君长子绍远也。”
弼觉,即告晖业,终如其言。
元韶,字世胄,魏孝庄之侄。避尔朱之难,匿于嵩山。性好学,美容仪。初,
尔朱荣将入洛,父劭恐,以韶寄所亲荥阳太守郑仲明。仲明寻为城人所杀,韶因
乱与乳母相失,遂与仲明兄子僧副避难。路中为贼逼,僧副恐不免,因令韶下马。
僧副谓客曰:“穷鸟投人,尚或矜愍,况诸王如何弃乎?”僧副举刃逼之,客乃
退。韶逢一老母姓程,哀之,隐于私家十馀日,庄帝访而获焉,袭封彭城王。齐
神武帝以孝武帝后配之。魏室奇宝,多随后入韶家。有二玉钵相盛,可转而不可
出;马瑙榼容三升,玉缝之。皆称西域鬼作也。历位太尉、侍中、录尚书、司州
牧,进太傅。齐天保元年,降爵为县公。
韶性行温裕,以高氏婿,颇膺时宠。能自谦退,临人有惠政。好儒学,礼致
才彦。爱林泉,修第宅,华而不侈。文宣帝剃韶须髯,加以粉黛,衣妇人服以自
随曰:“我以彭城为嫔御。”讥元氏微弱,比之妇女。
十年,太史奏云:“今年当除旧布新。”文宣谓韶曰:“汉光武何故中兴?”
韶曰:“为诛诸刘不尽。”于是乃诛诸元以厌之。遂以五月诛元世哲、景武等二
十五家,馀十九家并禁止之。韶幽于京畿地牢,绝食,啖衣袖而死。及七月,大
诛元氏,自昭成已下并无遗焉。或父祖为王,或身常贵显,或兄弟强壮,皆斩东
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槊。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尸漳水,剖鱼
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
赞曰:元氏蕃炽,冯兹庆灵。道随终运,命偶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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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浑(子湛 浑弟绘 族子公绪) 李玙(弟瑾 族弟晓) 郑述祖(子
元德)
李浑,字季初,赵郡柏人人也。曾祖灵,魏巨鹿公。父遵,魏冀州征东府司
马,京兆王愉冀州起逆,遇害。浑以父死王事,除给事中。时四方多难,乃谢病,
求为青州征东府司马。与河间邢邵、北海王昕俱奉老母、携妻子同赴青、齐。未
几而尔朱荣入洛,衣冠歼尽。论者以为知机。永安初,除散骑常侍。
普泰中,崔社客反于海岱,攻围青州。诏浑为征东将军、都官尚书,行台赴
援。而社客宿将多谋,诸城各自保,固壁清野。时议有异同。浑曰:“社客贼之
根本,围城复逾晦朔。乌合之众,易可崩离。若简练骁勇,衔枚夜袭,径趣营下,
出其不意,咄嗟之间,便可擒殄。如社客就擒,则诸郡可传檄而定。何意冒热攻
城,疲损军士。”诸将迟疑,浑乃决行。未明,达城下,贼徒惊散,生擒社客,
斩首送洛。海隅清定。
后除光禄大夫,兼常侍,聘使至梁。梁武谓之曰:“伯阳之后,久而弥盛,
赵李人物,今实居多。常侍曾经将领,今复充使,文武不坠,良属斯人。”使还,
为东郡太守,以赃征还。世宗使武士提以入,浑抗言曰:“将军今日犹自礼贤耶?”
世宗笑而舍之。
天保初,除太子少保。时邢邵为少师,场愔为少傅,论者为荣。以参禅代仪
注,赐爵泾阳县男。删定《麟趾格》。寻除海州刺史。土人反,共攻州城。城中
多石,无井,常食海水。贼绝其路。城内先有一池,时旱久涸,一朝天雨,泉流
涌溢。贼以为神,应时骇散。浑督励将士,捕斩渠帅。浑妾郭氏在州干政纳货,
坐免官。卒。
子湛,字处元。涉猎文史,有家风。为太子舍人,兼常侍,聘陈使副。袭爵
泾阳县男。浑与弟绘、纬俱为聘梁使主,湛又为使副,是以赵郡人士,目为四使
之门。
绘,字敬文。年六岁,便自愿入学,家人偶以年俗忌,约而弗许。伺其伯姊
笔牍之间,而辄窃用,未几遂通《急就章》。内外异之,以为非常儿也。及长,
仪貌端伟,神情朗隽。河间邢晏,即绘舅也,与绘清言,叹其高远。每称曰:
“若披云雾,如对珠玉,宅相之寄,良在此甥。”齐王萧宝夤引为主簿记室,专
管表檄,待以宾友之礼。司徒高邕辟为从事中郎,征至洛。时敕侍中西河王、秘
书监常景选儒学十人缉撰五礼,绘与太原王又同掌军礼。魏静帝于显阳殿讲《孝
经》、《礼记》,绘与从弟骞、裴伯茂、魏收、卢元明等俱为录议。素长笔札,
尤能传受,缉缀词议,简举可观。天平初,世宗用为丞相司马。每罢朝,文武总
集,对扬王庭,常令绘先发言端,为群僚之首。音辞辩正,风仪都雅,听者悚然。
武定初,兼常侍,为聘梁使主。梁武帝问绘:“高相今在何处?”绘曰:
“今在晋阳,肃遏边寇。”梁武曰:“黑獭若为形容?高相作何经略?”绘曰:
“黑獭游魂关右,人神厌毒,连岁凶灾,百姓怀土。丞相奇略不世,畜锐观衅,
攻昧取亡,势必不远。”梁武曰:“如卿言极佳。”与梁人泛言氏族,袁狎曰:
“未若我本出自黄帝,姓在十四之限。”绘曰:“兄所出虽远,当共车千秋分一
字耳。”一坐大笑。前后行人,皆通启求市,绘独守清尚,梁人重其廉洁。
使还,拜平南将军、高阳内史。郡境旧有猛兽,民常患之。绘欲修槛,遂因
斗俱死。咸以为化感所致,皆请申上。绘曰:“猛兽因斗而毙,自是偶然,贪此
为功,人将窥我。”竟不听。高祖东巡郡国,在瀛州城西驻马久立,使慰之曰:
“孤在晋,知山东守唯卿一人用意。及入境观风,信如所闻。但善始令终,将位
至不次。”河间守崔谋恃其弟暹势,从绘乞麋角鸰羽。绘答书曰:“鸰有六翮,
飞则冲天,麋有四足,走便入海。下官肤体疏懒,手足迟钝,不能逐飞追走,远
事佞人。”是时世宗使暹选司徒长史,暹荐绘,既而不果,咸谓由此书。天保初,
为司徒右长史。绘质性方重,未尝趋事权势,以此久而屈沉。卒。赠南青州刺史,
谥曰景。
公绪,字穆叔,浑族兄籍之子。性聪敏,博通经传。魏末冀州司马,属疾去
官。后以侍御史征,不至,卒。
公绪沉冥乐道,不关世务,故誓心不仕。尤善阴阳图纬之学。尝语人云:
“吾每观齐之分野,福德不多,国家世祚,终于四七。”及齐亡之岁,上距天保
之元二十八年矣。公绪潜居自待,雅好著书,撰《典言》十卷,又撰《质疑》五
卷,《丧服章句》一卷,《古今略记》二十卷,《玄子》五卷,《赵语》十三卷,
并行于世。
李玙,字道璠,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暠之五世孙。父韶,并有重名于魏代。
玙温雅有识量。释褐太尉行参军,累迁司徒右长史。及迁都于邺,留于后,监掌
府藏,及撤运宫庙材木,以明干见称。累迁骠骑大将军、东徐州刺史。解州还,
遂称老疾,不求仕。齐受禅,进玙兼前将军,导从于圆丘行礼。玙意不愿策名两
朝,虽以宿旧被征,过事即绝朝请。天保四年卒。
子诠、韫、诵。韫无行。诵以女妻穆提婆子怀廆,超迁临漳令、仪同三司。
韫与陆令萱女弟私通,令萱奏授太子舍人。
弟瑾,字道瑜,名在魏书。才识之美,见称当代。瑾六子,彦之、倩之、寿
之、礼之、行之、凝之,并有器望。行之与兄弟深相友爱,又风素夷简,为士友
所称。范阳卢思道是其舅子,尝赠诗云:“水衡称逸人,潘杨有世亲,形骸预冠
盖,心思出风尘。”时人以为实录。玙从弟晓,字仁略。魏太尉虔子。学涉有思
理。释褐员外侍郎。尔朱荣之害朝士,将行,晓衣冠为鼠所噬,遂不成行,得免
河阴之难。及迁都邺,晓便寓居清河,托从母兄崔悛宅。给良田三十顷,晓遂筑
室安居,训勖子侄,无复宦情。武定末,以世道方泰,乃入都从仕。除顿丘守,
卒。
郑述祖,字恭文,荥阳开封人。祖羲,魏中书令。父道昭,魏秘书监。述祖
少聪敏,好属文,有风检,为先达所称誉。释褐司空行参军。天保初,累迁太子
少师、仪同三司、兖州刺史。时穆子容为巡省使,叹曰:“古人有言:‘闻伯夷
之风,贪夫廉,懦夫有立。’今于郑兖州见之矣。”
初,述祖父为光州,于城南小山起斋亭,刻石为记。述祖时年九岁。及为刺
史,往寻旧迹,得一破石,有铭云:“中岳先生郑道昭之白云堂。”述祖对之呜
咽,悲动群僚。有人入市盗布,其父怒曰:“何忍欺人君!”执之以归首,述祖
特原之。自是之后,境内无盗。人歌之曰:“大郑公,小郑公,相去五十载,风
教犹尚同。”
述祖能鼓琴,自造《龙吟十弄》,云尝梦人弹琴,寤而写得。当时以为绝妙。
所在好为山池,松竹交植。盛馔以待宾客,将迎不倦。未贵时,在乡单马出行,
忽有骑者数百,见述祖皆下马,曰“公在此”,行列而拜。述祖顾问从人,皆不
见,心甚异之。未几备征,终历显位。及病笃,乃自言之。且曰:“吾今老矣,
一生富贵足矣,以清白之名遗子孙,死无所恨。”遂卒于州。述祖女为赵郡王睿
妃。述祖常坐受王拜,命坐,王乃坐。妃薨后,王更娶郑道荫女。王坐受道荫拜,
王命坐,乃敢坐。王谓道荫曰:“郑尚书风德如此,又贵重宿旧,君不得譬之。”
子元德,多艺术,官至琅邪守。
元德从父弟元礼,字文规。少好学,爱文藻,有名望。世宗引为馆客,历太
子舍人。崔昂妻,即元礼之姊也,魏收又昂之妹夫。昂尝持元礼数篇诗示卢思道,
乃谓思道云:“看元礼比来诗咏,亦当不减魏收?”答云:“未觉元礼贤于魏收,
但知妹夫疏于妇弟。”元礼入周,卒于始州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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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暹(子达?) 高德政 崔昂
崔暹,字季伦,博陵安平人,汉尚书寔之后也,世为北州著姓。父穆,州主
簿。暹少为书生,避地渤海,依高乾,以妹妻乾弟慎。慎后临光州,启暹为长史。
赵郡公琛镇定州,辟为开府谘议。随琛往晋阳,高祖与语说之,以兼丞相长史。
高祖举兵将入洛,留暹佐琛知后事。谓之曰:“丈夫相知,岂在新旧。军戎事重,
留守任切,家弟年少,未闲事宜,凡百后事,一以相属。”握手殷勤,至于三四。
后迁左丞、吏部郎,主议《麟趾格》。
暹亲遇日隆,好荐人士。言邢邵宜任府僚,兼任机密,世宗因以征邵,甚见
亲重。言论之际,邵遂毁暹。世宗不悦,谓暹曰:“卿说子才之长,子才专言卿
短,此痴人也。”暹曰:“子才言暹短,暹说子才长,皆是实事,不为嫌也。”
高慎之叛,与暹有隙,高祖欲杀之,世宗救免。武定初,迁御史中尉,选毕义云、
卢潜、宋钦道、李愔、崔瞻、杜蕤、嵇晔、郦伯伟、崔子武、李广皆为御史,世
称其知人。
世宗欲遐暹威势,诸公在坐,令暹高视徐步,两人掣裾而入,世宗分庭对揖。
暹不让席而坐,觞再行,便辞退。世宗曰:“下官薄有蔬食,愿公少留。”暹曰:
“适受敕在台检校。”遂不待食而去,世宗降阶送之。旬日后,世宗与诸公出之
东山,遇暹于道,前驱为赤棒所击,世宗回马避之。
暹前后表弹尚书令司马子如及尚书元羡、雍州刺史慕容献,又弹太师咸阳王
坦、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罪状极笔,并免官。其馀死黜者甚众。高祖书与邺下
诸贵曰:“崔暹昔事家弟为定州长史,后吾儿开府谘议,及迁左丞吏部郎,吾未
知其能也。始居宪台,乃尔纠劾。咸阳王、司马令并是吾对门布衣之旧,尊贵亲
昵,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高祖如京师,群官迎于紫
陌。高祖握暹手而劳之曰:“往前朝廷岂无法官,而天下贪婪,莫肯纠劾。中尉
尽心为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群公奉法。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
色,今始见之。今荣华富贵,直是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赐暹良马,
使骑之以从,且行且语。暹下拜,马惊走,高祖为拥之而授辔。魏帝宴于华林园,
谓高祖曰:“自顷朝贵、牧守令长、所在百司多有贪暴,侵削下人。朝廷之中有
用心公平,直言弹劾,不避亲戚者,王可劝酒。”高祖降阶,跪而言曰:“唯御
史中尉崔暹一人。谨奉明旨,敢以酒劝,并臣所射赐物千匹,乞回赐之。”帝曰:
“崔中尉为法,道俗齐整。”暹谢曰:“此自陛下风化所加,大将军臣澄劝奖之
力。”世宗退谓暹曰:“我尚畏羡,何况馀人。”由是威名日盛,内外莫不畏服。
高祖崩,未发丧,世宗以暹为度支尚书,兼仆射,委以心腹之寄。暹忧国如
家,以天下为己任。世宗车服过度,诛戮变常,言谈进止,或有亏失,暹每厉色
极言,世宗亦为之止。有囚数百,世宗尽欲诛之,每催文帐。暹故缓之,不以时
进,世宗意释,竟以获免。
自出身从官,常日晏乃归。侵晓则与兄弟问母之起居,暮则尝食视寝,然后
至外斋对亲宾。一生不问家事。魏、梁通和,要贵皆遣人随聘使交易,暹惟寄求
佛经。梁武帝闻之,为缮写,以幡花宝盖赞呗送至馆焉。然而好大言,调戏无节。
密令沙门明藏著《佛性论》而署己名,传诸江表。子达拏年十三,暹命儒者权会
教其说《周易》两字,乃集朝贵名流,令达拏升高座开讲。赵郡睦仲让阳屈服之,
暹喜,擢为司徒中郎。邺下为之语曰:“讲义两行得中郎。”此皆暹之短也。
显祖初嗣霸业,司马子如等挟旧怨,言暹罪重,谓宜罚之。高隆之亦言宜宽
政网,去苛察法官,黜崔暹,则得远近人意。显祖从之。及践祚,谮毁之者犹不
息。帝乃令都督陈山提等搜暹家,甚贫匮,唯得高祖、世宗与暹书千馀纸,多论
军中大事。帝嗟赏之。仍不免众口,乃流暹于马城,昼则负土供役,夜则置地牢。
岁馀,奴告暹谋反,锁赴晋阳,无实,释而劳之。寻迁太常卿。帝谓群臣曰:
“崔太常清正,天下无双,卿等不及。”
初,世宗欲以妹嫁暹子,而会世宗崩,遂寝。至是,群臣宴于宣光殿,贵戚
之子多在焉。显祖历与之语,于坐上亲作书与暹曰:“贤子达拏,甚有才学。亡
兄女乐安主,魏帝外甥,内外敬待,胜朕诸妹,思成大兄宿志。”乃以主降达拏。
天保末,为右仆射。帝谓左右曰:“崔暹谏我饮酒过多,然我饮何所妨?”常山
王私谓暹曰:“至尊或多醉,太后尚不能致言,吾兄弟杜口,仆射独能犯颜,内
外深相感愧。”十年,暹以疾卒,帝抚灵而哭。赠开府。
达拏温良清谨,有识学,少历职为司农卿。入周,谋反伏诛。天保时,显祖
尝问乐安公主:“达拏于汝何似?”答曰:“甚相敬重,唯阿家憎儿。”显祖召
达拏母入内,杀之,投尸漳水。齐灭,达拏杀主以复仇。
高德政,字士贞,渤海蓚人。父颢,魏沧州刺史。德政幼而敏慧,有风神仪
表。显祖引为开府参军,知管记事,甚相亲狎。高祖又擢为相府掾,委以腹心。
迁黄门侍郎。世宗嗣业,如晋阳,显祖在京居守,令德政参掌机密,弥见亲重。
世宗暴崩,事出仓卒,群情草草。勋将等以缵戎事重,劝帝早赴晋阳。帝亦回遑
不能自决,夜中召杨愔、杜弼、崔季舒及德政等,始定策焉。以杨愔居守。
德政与帝旧相昵爱,言无不尽。散骑常侍徐之才、馆客宋景业先为天文图谶
之学,又陈山提家客杨子术有所援引,并因德政劝显祖行禅代之事。德政又披心
固请。帝乃手书与杨愔,具论诸人劝进意。德政恐愔犹豫不决,自请驰驿赴京,
托以馀事,唯与杨愔言,愔方相应和。德政还未至,帝便发晋阳,至平城都,召
诸勋将入,告以禅让之事。诸将等忽闻,皆愕然,莫敢答者。时杜弼为长史,密
启显祖云:“关西是国家劲敌,若今受魏禅,恐其称义兵挟天子而东向,王将何
以待之?”显祖入,召弼入与徐之才相告。之才云:“今与王争天下者,彼意亦
欲为帝,譬如逐兔满市,一人得之,众心皆定。今若先受魏禅,关西自应息心。
纵欲屈强,止当逐我称帝。必宜知机先觉,无容后以学人。”弼无以答。帝已遣
驰驿向邺,书与太尉高岳、尚书令高隆之、领军娄睿、侍中张亮、黄门赵彦深、
杨愔等。岳等驰传至高阳驿,帝使约曰:“知诸贵等意,不须来。”唯杨愔见,
高岳等并还。帝以众人意未协,又先得太后旨云:“汝父如龙,汝兄如虎,尚以
人臣终,汝何容欲行舜、禹事?此亦非汝意,正是高德政教汝。”又说者以为昔
周武王再驾盟津,然始革命,于是乃旋晋阳。自是居常不悦。徐之才、宋景业等
每言卜筮杂占阴阳纬侯,必宜五月应天顺人,德政亦劝不已。仍白帝追魏收。收
至,令撰禅让诏册、九锡建台及劝进文表。
至五月初,帝发晋阳。德政又录在邺诸事条进于帝,帝令陈山提驰驿赍事条
并密书与杨愔。大略令撰仪注,防察魏室诸王。山提以五月至邺,杨愔即召太常
卿邢邵、七兵尚书崔?、度支尚书陆操、詹事王昕、黄门侍郎阳休之、中书侍郎
裴让之等议撰仪注。六日,要魏太傅咸阳王坦等总集,引人北宫,留于东斋,受
禅后,乃放还宅。帝初发至亭前,所乘马忽倒,意甚恶之,大以沉吟。至平城都,
便不复肯进。德政、徐之才苦请帝曰:“山提先去,若为形容,恐其漏泄不果。”
即命司马子如、杜弼驰驿续入,观察物情。七日,子如等至邺,众人以事势已决,
无敢异言。八日,杨愔书中旨,以魏襄城王旭并司空公潘相乐、侍中张亮、黄门
赵彦深入通奏事。魏孝静在昭阳殿引见。旭云:“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圣
德钦明,万方归仰,臣等昧死闻奏,愿陛下则尧禅舜。”魏帝便敛容曰:“此事
推挹已久,谨当逊避。”又道:“若尔,须作诏。”中书侍郎崔劼奏云:“诏已
作讫。”即付杨愔进于魏静帝。凡有十馀条,悉书。魏静云:“安置朕何所,复
若为去?”杨愔对:“在北城别有馆宇,还备法驾,依常仗卫而去。”魏静帝于
是下御坐,就东廊,口咏范蔚宗《后汉书赞》云:“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
四百,永作虞宾。”所司寻奏请发。魏静帝曰:“人念遗簪弊屦,欲与六宫别,
可乎?”乃入与夫人嫔御以下诀别,莫不歔欷掩涕。嫔赵国李氏口诵陈思王诗云:
“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魏静帝登车出万春门,直长赵道德在车中陪侍,
百官在门外拜辞。遂入北城下司马子如南宅。帝至城南顿所。受禅之日,除德政
为侍中,寻封蓝田公。七年,迁尚书右仆射,兼侍中,食渤海郡干。德政与尚书
令杨愔纲纪政事,多有弘益。
显祖末年,纵酒酣醉,所为不法,德政屡进忠言。后召德政饮,不从,又进
言于前,谏曰:“陛下道我寻休,今乃甚于既往,其若社稷何,其若太后何!”
帝不悦。又谓左右云:“高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德政甚惧,乃称疾屏居佛寺,
兼学坐禅,为退身之计。帝谓杨愔曰:“我大忧德政,其病何似?”愔以禅代之
际,因德政言情切至,方致诚款,常内忌之。由是答云:“陛下若用作冀州刺史,
病即自差。”帝从之,德政见除书而起。帝大怒,召德政谓之曰:“闻尔病,我
为尔针。”亲以刀子刺之,血流沾地。又使曳下,斩去其趾。刘桃枝捉刀不敢下。
帝起临阶砌,切责桃枝曰:“尔头即堕地!”因索大刀自带,欲下阶。桃枝乃斩
足之三指。帝怒不解,禁德政于门下,其夜开城门,以毡舆送还家。旦日,德政
妻出宝物满四床,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见而怒曰:“我府藏犹无此物!“诘
其所从得,皆诸元赂之也。遂曳出斩之。时妻出拜,又斩之,并其子祭酒伯坚。
德政死后,显祖谓群臣曰:“高德政常言宜用汉人,除鲜卑,此即合死。又教我
诛诸元,我今杀之,为诸元报仇也。”帝后悔,赠太保,嫡孙王臣袭焉。
崔昂,字怀远,博陵安平人也。祖挺,魏州刺史。昂年七岁而孤,伯父吏部
尚书孝芬尝谓所亲曰:“此儿终当远至,是吾家千里驹也。”昂性端直少华,沉
深有志略,坚实难倾动。少好章句,颇综文词。世宗广开幕府,引为记室参军,
委以腹心之任。世宗入辅朝政,召为开府长史。时勋将亲族兵客在都下放纵,多
行不轨,孙腾、司马子如之门尤剧。昂受世宗密旨,以法绳之,未几之间,内外
齐肃。迁尚书左丞,其年,又兼度支尚书。左丞之兼尚书,近代未有,唯昂独为
冠首,朝野荣之。
武定六年,甘露降于宫阙,文武官僚同贺显阳殿。魏帝问仆射崔暹、尚书杨
愔等曰:“自古甘露之瑞,汉、魏多少,可各言往代所降之处,德化感致所由。”
次问昂,昂曰:“案《符瑞图》,王者德致于天,则甘露降。吉凶两门,不由符
瑞,故桑雉为戒,实启中兴,小鸟孕大,未闻福感。所愿陛下虽休勿休。”帝为
敛容曰:“朕既无德,何以当此。”
齐受禅,迁散骑常侍,兼太府卿、大司农卿。二寺所掌,世号繁剧,昂校理
有术,下无奸伪,经手历目,知无不为,朝廷叹其至公。又奏上横市妄费事三百
一十四条,诏下,依启状速议以闻。其年,与太子少师邢邵议定国初礼,仍封华
阳县男。又诏删定律令,损益礼乐,令尚书右仆射薛琡等四十三人在领军府议
定。又敕昂云:若诸人不相遵纳,卿可依事启闻。”昂奉敕笑曰:“正合生平之
愿。”昂素勤慎,奉敕之后,弥自警勖,部分科条,校正今古,所增损十有七八。
转廷尉卿。昂本性清严,凡见黩货辈,疾之若仇,以是治狱文深,世论不以平恕
相许。
显祖幸东山,百官预宴,升射堂。帝召昂于御坐前,谓曰:“旧人多出为州,
我欲以台阁中相付,当用卿为令仆,勿望刺史。卿六十外当与卿本州,中间州不
可得也。”后九卿以上陪集东宫,帝指昂及尉瑾、司马子瑞谓太子曰:“此是国
家柱石,汝宜记之。”未几,复侍宴金凤台,帝历数诸人,咸有罪负,至昂曰:
“崔昂直臣,魏收才士,妇兄妹夫,俱省罪过。”天保十年,策拜仪同燕子献,
百司陪列,昂在行中。帝特召昂至御所,曰:“历思群臣可纲纪省闼者,唯冀卿
一人。”即日除为兼右仆射。数日后,昂因入奏事,帝谓尚书令杨愔曰:“昨不
与崔昂正者,言其太速,欲明年真之。终是除正,何事早晚,可除正仆射。”明
日,即拜为真。杨愔曰:“昨不与崔昂正者,言其太速,欲明年真之。终是除正,
何事早晚,可除正仆射。”明日,即拜为真。杨愔少时与昂不平,显祖崩后,遂
免昂仆射,除仪同三司。后坐事除名。卒祠部尚书。
昂有风调才识,旧立坚正刚直之名。然好探揣上意,感激时主,或列阴私罪
失,深为显祖所知赏,发言奖护,人莫之能毁。议曹律令,京畿密狱,及朝廷之
大事多委之。尚严猛,好行鞭挞,虽苦楚万端,对之自若。前者崔暹、季舒为之
亲援,后乃高德政是其中表,常有挟恃,意色矜高,以此不为名流所服。子液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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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耳。就足下疑之,亦有过说。
足下既疑其非猘,亦可疑其是猘,其疑半矣。若疑其是猘而营护,虽非犭
制亦无损,疑其非猘而不疗,傥是猘则难救。然则过疗则致万全,过不疗或
至死。若王晞无可惜也,则不足取,既取之,便是可惜。奈何夺其万全,任其或
死。且将军威德所被,飚飞雾袭,方掩八竑,岂在一介。若必从隗始,先须济其
生灵。足下何不从容为将军言也?”于是方得见宽。俄而信返,晞遂归邺。
齐神武访朝廷子弟忠孝谨密者,令与诸子游。晞与清河崔瞻、顿丘李度、范
阳卢正通首应此选。文襄时为大将军,握晞等手曰:“我弟并向成长,志识未定,
近善狎恶,不能不移。吾弟成立,不负义方,卿禄位常亚吾弟。若苟使回邪,致
相诖误,罪及门族,非止一身。”晞随神武到晋阳,补中外府功曹参军,带常山
王演友。
齐天保初,行太原郡事。及文宣昏逸,常山王数谏,帝疑王假辞于晞,欲加
大辟。王私谓晞曰:“博士,明日当作一条事,为欲相活,亦图自全,宜深体勿
怪。”乃于众中杖晞二十。帝寻发怒,闻晞得杖,以故不杀,髡鞭钳配甲坊。居
三年,王又固谏争,大被殴挞,闭口不食。太后极忧之。帝谓左右曰:“傥小儿
死,奈我老母何?”于是每问王疾,谓曰:“努力强食,当以王晞还汝。”乃释
晞令往。王抱晞曰:“吾气息缀然,恐不复相见。”晞流涕曰:“天道神明,岂
令殿下遂毙此舍。至尊亲为人兄,尊为人主,安可与校计。殿下不食,太后亦不
食,殿下纵不自惜,不惜太后乎?”言未卒,王强坐而饭。晞由是得免徙,还为
王友。
王复录尚书事,新除官者必诣王谢职,去必辞。晞言于王曰:“受爵天朝,
拜恩私第,自古以为干纪。朝廷文武,出入辞谢,宜一约绝。主上颙颙,赖殿下
扶翼。”王纳焉。常从容谓晞曰:“主上起居不恒,卿耳目所具,吾岂可以前逢
一怒,遂尔结舌。卿宜为撰谏草,吾当伺便极谏。”晞遂条十馀事以呈。切谏王
曰:“今朝廷乃尔,欲学介子匹夫轻一朝之命,狂药令人不自觉,刀箭岂复识亲
疏,一旦祸出理外,将奈殿下家业何,奈皇太后何!乞且将顺,日慎一日。”王
歔欷不自胜,曰:乃至是乎?”明日见晞曰:“吾长夜九思,今便息意。便命火
对晞焚之。后王承间苦谏,遂至忤旨。帝使力士反接,拔白刃注颈,骂曰:“小
子何知,欲以吏才非我,是谁教汝?”王曰:“天下噤口,除臣谁敢有言。”帝
催遣捶楚,乱杖抶数十,会醉卧得解。尔后亵黩之好,遍于宗戚,所往留连,
俾昼作夜,唯常山邸多无适而去。
及帝崩,济南嗣立。王谓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
仁慈恕,真守文良主。晞曰:“天保享祚,东宫委一胡人,今卒览万机,驾驭雄
桀。如圣德幼冲,未堪多难,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必权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职,
其可得也!遐令得遂冲退,自审保家祚得灵长不?”王默然思念,久之曰:“何
以处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朝诸侯,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幸有故事,
惟殿下虑之。”王曰:“我安敢自拟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避周公
得耶?”王不答。帝临发,敕王从驾,除晞并州长史。
及王至邺,诛杨、燕等,诏以王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督摄文武,还
并州。及至,乃延晞谓曰:“不早用卿言,使群小弄权,几至倾覆。今君侧虽获
暂清,终当何以处我?”晞曰:“殿下将往时地位,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
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有顷,奏赵郡王睿为左长史,晞为司马。每夜载入,
昼则不与语,以晞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后进晞密室曰:“比王侯诸贵每见煎
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正欲以法绳之。“晞曰:“朝廷比者疏远
亲戚,宁思骨血之重。殿下仓卒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交戟入颈,上
下相疑,何由可久。且天道不恒,亏盈迭至,神几变化,肹蚃斯集。虽执谦挹,
粃糠神器,便是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王曰:“卿何敢发非所宜言,须
致卿于法。”晞曰:“窃谓天时人事,同无异揆,是以冒犯雷霆,不惮斧钺。今
日得披肝胆,抑亦神明攸赞。”王曰:“拯难匡辅,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
勿多言。”寻有诏以丞相任重,普进府僚一班,晞以司马领吏部郎中。丞相从事
中郎陆杳将出使,临别握晞手曰:“相王功格区宇,天下乐推,歌谣满道,物无
异望。杳等愿披赤心,而忽奉外使,无由面尽短诚,寸心谨以仰白。”晞寻述杳
言。王曰:“若内外咸有异望,赵彦深朝夕左右,何因都无所论?自以卿意试密
与言之。”晞以事隙问彦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音谣,每欲陈闻,则口噤心
战。弟既发论,吾亦昧死一披肝胆。”因亦同劝。
是时诸王公将校四方岳牧表陈符命。乾明元年八月,昭帝践祚。九月,除晞
散骑常侍,仍领兼吏部郎中。后因奏事罢,帝从容曰:比日何为自同外客,略不
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宜作一牒,候少隙即径进也。”因敕尚书阳
休之、鸿胪卿崔劼等三人,每日本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废礼坠乐、职
司废置、朝飨异同、舆服增损。或道德高俊,久在沉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
爰及田市舟车、征税通塞、婚葬仪轨、贵贱齐衰,有不便于时而古今行用不已者,
或自古利用而当今毁弃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未待顿备,遇忆续闻。朝晡给
与御食,毕景听远。时百官请建东宫,敕未许。每令晞就东堂监视太子冠服,导
引趋拜。为太子太傅,晞以局司奉玺绶。皇太子释奠,又兼中庶子。帝谓曰:
“今既当剧职,不得寻常舒慢也。”
帝将北征,敕问外间比何所闻。晞曰:“道路传言,车驾将行。”帝曰:
“库莫奚南侵,我未经亲戎,因此聊欲习武。”晞曰:“銮驾巡狩,为复可尔,
若轻有驱使,恐天下失望。”帝曰:“此懦夫常虑,吾自当临时斟酌。”帝使齐
帅裴泽、主书蔡晖伺察群下,好相诬枉,朝士呼为裴、蔡。时二人奏车驾北征后,
人言阳休之、王晞数与诸人游宴,不以公事在怀。帝杖休之、晞胫各四十。帝斩
人于前,问晞曰:“此人合死不?”晞曰:“罪实合死,但恨其不得死地。臣闻
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杀戮之所。”帝改容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帝欲以晞为侍中,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
多矣,充诎少时,鲜不败绩。且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
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爱作热官,但思之烂熟耳。”百官尝赐射,晞中的,当
得绢,为不书箭,有司不与。晞陶陶然曰:“我今可谓武有馀文不足矣。”晞无
子,帝将赐之妾,使小黄门就宅宣旨,皇后相闻晞妻。晞令妻答,妻终不言,晞
以手拊胸而退。帝闻之笑。孝昭崩,哀慕殆不自胜,因以羸败。武成本仇其儒缓,
由是弥嫌之,因奏事大被诃叱,而雅步晏然。历东徐州刺史、秘书监。武平初,
迁大鸿胪,加仪同三司,监修起居注,待诏文林馆。
性闲淡寡欲,虽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在并州,虽戎马填闾,未尝以世务
为累。良辰美景,啸咏遨游,登临山水,以谈宴为事,人士谓之物外司马。常诣
晋祠,赋诗曰:“日落应归去,鱼鸟见留连。”忽有相王使至,召晞不时至。明
日丞相西阁祭酒卢思道谓晞曰:“昨被召已朱颜,得不以鱼鸟致怪?”晞缓笑曰:
“昨晚陶然,颇以酒浆被责,卿辈亦是留连之一物,岂直在鱼鸟而已。”及晋阳
陷败,与同志避周兵东北走。山路险迥,惧有土贼,而晞温酒服膏,曾不一废。
每未肯去,行侣尤之,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齐亡,周
武以晞为仪同大将军、太子谏议大夫。隋开皇元年,卒于洛阳,年七十一。赠仪
同三司、曹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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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陆法和 王琳
陆法和,不知何许人也。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与苦行沙门同。耆
老自幼见之,容色常不定,人莫能测也。或谓自出嵩高,遍游遐迩。既入荆州汶
阳郡高安县之紫石山,无故舍所居山。俄有蛮贼文道期之乱,时人以为预见萌兆。
及侯景始告降于梁,法和谓南郡朱元英曰:“贫道共檀越击侯景去。”元英
曰:“侯景为国立效,师云击之,何也?法和曰:“正自如此。”及景渡江,法
和时在青溪山,元英往问曰:“景今围城,其事云何?”法和曰:“凡人取果,
宜待熟时,不撩自落。檀越但待侯景熟,何劳问也。”固问之,乃曰:“亦克亦
不克。”景遣将任约击梁湘东王于江陵,法和乃诣湘东乞征约,召诸蛮弟子八百
人在江津,二日便发。湘东遣胡僧祐领千馀人与同行。法和登舰大笑曰:“无量
兵马。”江陵多神祠,人俗恒所祈祷,自法和军出,无复一验,人以为神皆从行
故也。至赤沙湖,与约相对,法和乘轻船,不介胄,沿流而下,去约军一里乃还。
谓将士曰:“聊观彼龙睡不动,吾军之龙甚自踊跃,即攻之。若得待明日,当不
损客主一人而破贼,然有恶处。”遂纵火舫于前,而逆风不便,法和执白羽麾风,
风势即返。约众皆见梁兵步于水上,于是大溃,皆投水而死。约逃窜不知所之。
法和曰:“明日午时当得。”及期而未得,人问之,法和曰:“吾前于此洲水干
时建一刹,语檀越等,此虽为刹,实是贼标,今何不向标下求贼也?”如其言,
果于水中见约抱刹仰头,裁出鼻,遂擒之。约言求就师目前死,法和曰:“檀越
有相,必不兵死,且于王有缘,决无他虑,王于后当得檀越力耳。”湘东果释用
为郡守。及魏围江陵,约以兵赴救,力战焉。
法和既平约,往进见王僧辩于巴陵,谓曰:“贫道已断侯景一臂,其更何能
为,檀越宜即遂取。”乃请还,谓湘东王曰:“侯景自然平矣,无足可虑。蜀贼
将至,法和请守巫峡待之。”乃总诸军而往,亲运石以填江。三日,水遂分流,
横之以铁锁。武陵王纪果遣蜀兵来渡,峡口势蹙,进退不可。王琳与法和经略,
一战而殄之。军次白帝,谓人曰:“诸葛孔明可谓名将,吾自见之。此城旁有其
埋弩箭镞一斛许。”因插表令掘之,如其言。又尝至襄阳城北大树下,画地方二
尺,令弟子掘之,得一龟,长尺半,以杖叩之曰:“汝欲出不能得,已数百岁,
不逢我者,岂见天日乎?”为授三归,龟乃入草。初,八叠山多恶疾人,法和为
采药疗之,不过三服皆差,即求为弟子。山中毒虫猛兽,法和授其禁戒,不复噬
螫。所泊江湖,必于峰侧结表,云“此处放生。”渔者皆无所得,才有少获,辄
有大风雷。船人惧而放之,风雨乃定。晚虽将兵,犹禁诸军渔捕。有窃违者,中
夜猛兽必来欲噬之,或亡其船缆。有小弟子戏截蛇头,来诣法和。法和曰:“汝
何意杀蛇?”因指以示之,弟子乃见蛇头齚裤裆而不落。法和使忏悔,为蛇
作功德。又有人以牛试刀,一下而头断,来诣法和。法和曰:“有一断头牛,就
卿征命殊急,若不为作功德,一月内报至。”其人弗信,少日果死。法和又为人
置宅图墓,以避祸求福。尝谓人曰:“勿系马于碓。”其人行过乡曲,门侧有碓,
因系马于其柱。入门中,意法和戒,走出将解之,马已毙矣。
梁元帝以法和为都督、郢州刺史,封江乘县公。法和不称臣,其启文朱印名
上,自称司徒。梁元帝谓其仆射王褒曰:“我未尝有意用陆为三公,而自称何也?”
褒曰:“彼既以道术自命,容是先知。”梁元帝以法和功业稍重,遂就加司徒,
都督、刺史如故。部曲数千人,通呼为弟子,唯以道术为化,不以法狱加人。又
列肆之内,不立市丞牧佐之法,无人领受,但以空槛籥在道间,上开一孔受钱。
贾客店人随货多少,计其估限,自委槛中。行掌之司,夕方开取,条其孔目,输
之于库。又法和平常言若不出口,时有所论,则雄辩无敌,然犹带蛮音。善为攻
战具。在江夏,大聚兵舰,欲袭襄阳而入武关。梁元帝使止之,法和曰:“法和
是求佛之人,尚不希释梵天王坐处,岂规王位?但于空王佛所与主上有香火因缘,
见主人应有报至,故求援耳。今既被疑,是业定不可改也。”于是设供食,具大
槌薄饼。及魏举兵,法和自郢入汉口,将赴江陵。梁元帝使人逆之曰:“此自能
破贼,但镇郢州,不须动也。”法和乃还州,垩其城门,着粗白布衫、布裤、邪
巾,大绳束腰,坐苇席,终日乃脱之。及闻梁元帝败灭,复取前凶服着之,哭泣
受吊。梁人入魏,果见槌饼焉。法和始于百里洲造寿王寺,既架佛殿,更截梁柱,
曰:“后四十许年佛法当遭雷电,此寺幽僻,可以免难。”及魏平荆州,宫室焚
烬,总管欲发取寿王佛殿,嫌其材短,乃停。后周氏灭佛法,此寺隔在陈境,故
不及难。
天保六年春,清河王岳进军临江,法和举州入齐。文宣以法和为大都督十州
诸军事、太尉公、西南道大行台,大都督、五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安湘郡公宋
莅为郢州刺史,官爵如故。莅弟簉为散骑常侍、仪同三司、湘州刺史、义兴县公。
梁将侯填来逼江夏,齐军弃城而退,法和与宋莅兄弟入朝。文宣闻其奇术,虚心
相见,备三公卤簿,于城南十二里供帐以待之。法和遥见邺城,下马禹步。辛术
谓曰:“公既万里归诚,主上虚心相待,何为作此术?”法和手持香炉,步从路
车,至于馆。明日引见,给通幰油络网车,伏身百人。诣阙通名,不称官爵,不
称臣,但云荆山居士。文宣宴法和及其徒属于昭阳殿,赐法和钱百万、物千段、
甲第一区、田一百顷、奴婢二百人,生资什物称是,宋莅千段,其馀仪同、刺史
以下各有差。法和所得奴婢,尽免之,曰:“各随缘去。”钱帛散施,一日便尽。
以官所赐宅营佛寺,自居一房,与凡人无异。三年间再为太尉,世犹谓之居士。
无疾而告弟子死期,至时,烧香礼佛,坐绳床而终。浴讫将敛,尸小,缩止三尺
许。文宣令开棺视之,空棺而已。法和书其所居壁而涂之,及剥落,有文曰:
“十年天子为尚可,百日天子急如火,周年天子递代坐。”又曰:“一母生三天,
两天共五年。”说者以为娄太后生三天子,自孝昭即位,至武成传位后主,共五
年焉。
法和在荆郢,有少姬,年可二十馀,自称越姥,身披法服,不嫁,恒随法和
东西。或与其私通十有馀年。今者赐弃,别更他淫。有司考验并实。越姥因尔改
适,生子数人。
王琳,字子珩,会稽山阴人也。父显嗣,梁湘东王国常侍。琳本兵家,元帝
居藩,琳姊妹并入后庭见幸,琳由此未弱冠得在左右。少好武,遂为将帅。
太清二年,侯景渡江,遣琳献米万石。未至,都城陷,乃中江沉米,轻舸还
荆州。稍迁岳阳内史,以军功封建宁县侯。侯景遣将宋子仙据郢州,琳攻克之,
擒子仙。又随王僧辩破景。后拜湘州刺史。
琳果劲绝人,又能倾身下士,所得赏物,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是江淮群
盗。平景之勋,与杜龛俱为第一,恃宠纵暴于建业。王僧辩禁之不可,惧将为乱,
启请诛之。琳亦疑祸,令长史陆纳率部曲前赴湘州,身径上江陵。将行,谓纳等
曰:“吾若不返,子将安之?”咸曰:“请死相报。”泣而别。及至,帝以下吏,
而廷尉卿黄罗汉、太府卿张载宣喻琳军。陆纳等及军人并哭对使者,莫肯受命,
乃报黄罗汉,杀张载。载性深刻,为帝所信,荆州疾之如仇,故纳等因人之欲,
抽肠系马脚,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备五刑而斩之。梁元遣王僧辩讨纳,
纳等败走长沙。是时湘州未平,武陵王兵又甚盛,江陵公私恐惧,人有异图。纳
启申琳罪,请复本位,永为奴婢。梁元乃锁琳送长沙。时纳兵出方战,会琳至,
僧辩升诸楼车以示之。纳等投戈俱拜,举军皆哭,曰:“乞王郎入城,即出。”
及放琳入,纳等乃降,湘州平。仍复本位,使琳拒萧纪。纪平,授衡州刺史。
梁元性多忌,以琳所部甚众,又得众心,故出之岭外,又受都督、广州刺史。
其友主书李膺,帝所任遇,琳告之曰:“琳蒙拔擢,常欲毕命以报国恩。今天下
未平,迁琳岭外,如有万一不虞,安得琳力?忖官正疑琳耳。琳分望有限,可得
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使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若
警急,动静相知。孰若远弃岭南,相去万里,一日有变,将欲如何?琳非愿长坐
荆南,正以国计如此耳。”膺然其言,不敢启,故遂率其众镇岭南。
梁元为魏围逼,乃征琳赴援,除湘州刺史。琳师次长沙,知魏平江陵,已立
梁王察,乃为梁元举哀,三军缟素。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梁。琳屯兵长沙,传檄
诸方,为进趋之计。时长沙藩王萧韶及上游诸将推琳主盟。侯平虽不能渡江,频
破梁军,又以琳兵威不接,翻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不克,又师老兵疲不能
进。乃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又使献款于魏,求其妻子;亦称臣于梁。
陈霸先既杀王僧辩,推立敬帝,以侍中司空征。琳不从命,乃大营楼舰,将
图义举。琳将帅各乘一舰,每行,战舰以千数,以“野猪”为名。陈武帝遣将侯
安都、周文育等诛琳,仍受梁禅。安都叹曰:“我其败乎,师无名矣。”逆战于
沌口,琳乘平肩舆,执钺而麾之,禽安都、文育,其馀无所漏。唯以周铁虎一人
背恩,斩之。锁安都、文育置琳所坐舰中,令一阉竖监守之。琳乃移湘州军府就
郢城,带甲十万,练兵于白水浦。琳巡军而言曰:“可以为勤王之师矣,温太真
何人哉!”江南渠帅熊昙朗、周迪怀贰,琳遣李孝钦、樊猛与余孝顷同讨之。三
将军败,并为敌所囚。安都、文育等尽逃还建业。
初,魏克江陵之时,永嘉王庄年甫七岁,逃匿人家,后琳迎还湘中,卫送东
下。及敬帝立,出质于齐,请纳庄为梁主。文宣遣兵援送,仍遣兼中书令李騊
駼册拜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舍人羊悫、游诠之等赍玺书江
表宣劳,自琳以下皆有颁赐。琳乃遣兄子叔宝率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奉庄纂
梁祚于郢州。庄授琳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改封安城郡公,其馀并依
齐朝前命。及陈霸先即位,琳乃辅庄次于濡须口。齐遣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众临
江,为其声援。陈遣安州刺史吴明彻江中夜上,将袭湓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
败之,明彻仅以身免。琳兵因东下,陈遣司空侯安都等拒之。侯瑱等以琳军方盛,
引军入芜湖避之。时西南风忽至,琳谓得天道,将直取扬州。侯瑱等徐出芜湖,
蹑其后。比及兵交,西南风翻为瑱用。琳兵放火燧以掷船者,皆反烧其船。琳船
舰溃乱,兵士投水死十二三,其馀皆弃船上岸,为陈军所杀殆尽。初琳命左长史
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同典兵侍卫庄,及军败,泌遂降陈,仲威以庄投历阳。琳
寻与庄同降邺都。孝昭帝遣琳出合肥,鸠集义故,更图进取。琳乃缮舰,分遣招
募,淮南伧楚,皆愿戮力。陈合州刺史裴景晖,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导引齐
师。孝昭委琳与行台左丞卢潜率兵应赴,沉吟不决。景晖惧事泄,挺身归齐。孝
昭赐琳玺书,令镇寿阳,其部下将帅悉听以行,乃除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
司、扬州刺史,封会稽郡公,又增兵仗,兼给铙吹。琳水陆戒严,将观衅而动。
属陈氏结好于齐,使琳更听后图。琳在寿阳,与行台尚书卢潜不协,更相是非,
被召还邺,武成置而不问。除沧州刺史,后以琳为特进、侍中。所居屋脊无故剥
破,出赤蛆数升,落地化为血,蠕蠕而动。又有龙出于门外之地,云雾起,昼晦。
会陈将吴明彻来寇,帝敕领军将军尉破胡等出援秦州,令琳共为经略。琳谓
所亲曰:“今太岁在东南,岁星居斗牛分,太白已高,皆利为客,我将有丧。”
又谓破胡曰:“吴兵甚锐,宜长策制之,慎勿轻斗。“破胡不从,遂战,军大败,
琳单马突围,仅而获免。还至彭城,帝令便赴寿阳,并许召募。又进封琳巴陵郡
王。陈将吴明彻进兵围之,堰淝水灌城,而皮景和等屯于淮西,竟不赴救。明彻
昼夜攻击,城内水气转侵,人皆患肿,死病相枕。从七月至十月,城陷被执,百
姓泣而从之。吴明彻恐其为变,杀之城东北二十里,时年四十八,哭者声如雷。
有一叟以酒脯来酹,尽哀,收其血,怀之而去。传首建康,县之于市。琳故吏梁
骠骑府仓曹参军朱玚致书陈尚书仆射徐陵求琳首曰:
窃以朝市迁贸,传骨梗之风,历运推移,表忠贞之迹。故典午将灭,徐广为
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孚称魏室忠臣。用能播美于前书,垂名于后世。梁故建
宁公琳,洛滨馀胄,沂州旧族,立功代邸,效绩中朝,当离乱之辰,总方伯之任。
尔乃轻躬殉主,以身许国,实追踪于往彦,信踵武于前修。而天厌梁德,上思匡
继,徒蕴包胥之念,终遘苌弘之眚。洎王业光启,鼎祚有归,于是远迹山东,寄
命河北。虽轻旅臣之叹,犹怀客卿之礼,感兹知己,忘此捐躯。至使身没九泉,
头行万里。诚复马革裹死,遂其生平之志;原野暴骸,会彼人臣之节。然身首异
处,有足悲者;封树靡卜,良可怆焉。玚早簉末席,降薛君之吐握,荷魏公之知
遇。是用沾巾雨袂,痛可识之颜;回肠疾首,切犹生之面。伏惟圣恩博厚,明诏
爰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玚虽刍贱,窃亦有心。琳经莅寿阳,颇存遗爱;
曾游江右,非无馀德。比肩东阁之吏,继踵西园之宾,愿归彼境,还修窀穸。庶
孤坟既筑,或飞衔土之燕;丰碑式树,时留堕泪之人。近故旧王绾等已有论牒,
仰蒙制议,不遂所陈。昔廉公告逝,即淝川而建茔域;孙叔云亡,仍芍陂而植楸
槚。由此言之,抑有其例。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
田之客。昧死陈祈,伏待刑宪。
陵嘉其志节。又明彻亦数梦琳求首,并为启陈主而许之。仍与开府仪同主簿
刘韶慧等持其首还于淮南,权瘗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玚等乃间道北归,
别议迎接。寻有扬州人茅知胜等五人密送葬柩达于邺。赠十五州诸军事、扬州刺
史、侍中、特进、开府、录尚书事,谥曰忠武王,葬给辒辌车。
琳体貌闲雅,立发委地,喜怒不形于色。虽无学业,而强记内敏,军府佐吏
千数,皆识其姓名。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之心。少任将帅,屡经丧乱,
雅有忠义之节。虽本图不遂,邺人亦以此重之,待遇甚厚。及败,为陈军所执,
吴明彻欲全之,而其下将领多琳故吏,争来致请,并相资给,明彻由此忌之,故
及于难。当时田夫野老,知与不知,莫不为之歔欷流泣。观其诚信感物,虽李将
军之恂恂善诱,殆无以加焉。
琳十七子。长子敬,在齐袭王爵,武平末,通直常侍。第九字衍,隋开皇中
开府仪同三司,大业初,卒于渝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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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 萧祗 萧退 萧放 徐之才
萧明,兰陵人,梁武帝长兄长沙王懿之子。在其本朝,甚为梁武所亲爱。少
历显职,封浈阳侯。太清中,以为豫州刺史。梁主既纳侯景,诏明率水陆诸军趋
彭城,大图进取。又命兖州刺史南康嗣王会理总驭群帅,指授方略。明渡淮未几,
官军破之,尽俘其众。魏帝升门楼,亲引见明及诸将帅,释其禁,送于晋阳。世
宗礼明甚重,谓之曰:“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馀年,闻彼礼佛文,常云奉为魏主,
并及先王,此甚是梁主厚意。不谓一朝失信,致此纷扰。自出师薄伐,无战不克,
无城不陷,今自欲和,非是力屈。境上之事,知非梁主本心,当是侯景违命扇动
耳。侯可遣使谘论,若犹存先王分义,重成通和者,吾不必违先王之旨,侯及诸
人并即放还。”于是使人以明书告梁主,梁主乃致书以慰世宗。
天保六年,梁元为西魏所灭,显祖诏立明为梁主,前所获梁将湛海珍等皆听
从明归,令上党王涣率众以送。是时梁太尉王僧辩、司空陈霸先在建邺,推晋安
王方智为丞相。显祖赐僧辩、霸先玺书,僧辩未奉诏。上党王进军,明又与僧辩
书,往复再三,陈祸福,僧辩初不纳。既而上党王破东关,斩裴之横,江表危惧,
僧辩乃启上党求纳明,遣舟舰迎接。王飨梁朝将士,及与明刑牲歃血,载书而盟。
于是梁舆东度,齐师北反。侍中裴英起卫送明入建邺,遂称尊号,改承圣四年为
天成元年,大赦天下,宇文黑獭、贼察等不在赦例。以方智为太子,授王僧辩大
司马。明上表遣第二息章驰到京都,拜谢宫阙。冬,霸先袭杀僧辩,复立方智,
以明为太傅、建安王。霸先奉表朝廷,云僧辩阴谋篡逆,故诛之。方智请称臣,
永为藩国,齐遣行台司马恭及梁人盟于历阳。明年,诏征明。霸先犹称藩,将遣
使送明,会明疽发背死。
梁将王琳在江上与霸先相抗,显祖遣兵纳梁永嘉王萧庄主梁祀。九年二月,
自湓城济江,三月,即帝位于郢州,年号天启,王琳总其军国,追谥明曰闵皇帝。
明年,庄为陈人所败,遂入朝,封为侯。朝廷许以兴复,竟不果。后主亡之日,
庄在邺饮气而死。
萧祗,字敬式,梁武弟南平王伟之子也。少聪敏,美容仪。在梁封定襄侯,
位东扬州刺史。于时江左承平,政宽人慢,祗独莅以严切,梁武悦之。迁北兖州
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围建邺。祗闻台城失守,遂来奔。以武定七年至邺,文襄
令魏收、邢邵与相接对。历位太子少傅,领平阳王师,封清河郡公。齐天保初,
授右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时梁元帝平侯景,复与齐通好,文宣欲放祗等还南。
俄而西魏克江陵,遂留邺都,卒。赠中书监、车骑大将军、扬州刺史。
萧退,梁武帝弟司空鄱阳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邺
陷,与从兄祗俱入东魏。齐天保中,位金紫光禄大夫,卒。子慨,深沉有礼,乐
善好学,攻草隶书。南士中称为长者。历著作佐郎,待诏文林馆,卒于司徒从事
中郎。
萧放,字希逸,随父祗至邺。祗卒,放居丧以孝闻。所居庐室前有二慈鸟来
集,各据一树为巢,自午以前,驯庭饮啄,午后更不下树,每临时,舒翅悲鸣,
全似哀泣。家人伺之,未常有阙。时以为至孝之感。服阕,袭爵。武平中,待诏
文林馆。放性好文咏,颇善丹青,因此在宫中披览书史及近世诗赋,监画工作屏
风等杂物见知,遂被眷待。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徐之才,丹阳人也。父雄,事南齐,位兰陵太守,以医术为江左所称。之才
幼而隽发,五岁诵《孝经》,八岁略通义旨。曾与从兄康造梁太子詹事汝南周舍
宅听《老子》。舍为设食,乃戏之曰:“徐郎不用心思义,而但事食乎?”之才
答曰:“盖闻圣人虚其心而实其腹。”舍嗟赏之。年十三,召为太学生,粗通
《礼》、《易》。彭城刘孝绰、河东裴子野、吴郡张嵊等每共论《周易》及《丧
服》仪,酬应如响。咸共叹曰:“此神童也。”孝绰又云:“徐郎燕颔,有班定
远之相。”陈郡袁昂领丹阳尹,辟为主簿,人务事宜,皆被顾访。郡廨遭火,之
才起望,夜中不著衣,披红服帕出房,映光为昂所见。功曹白请免职,昂重其才
术,仍特原之。豫章王综出镇江都,复除豫章王国左常侍,又转综镇北主簿。及
综入魏,三军散走,之才退至吕梁,桥断路绝,遂为魏统军石茂孙所止。综入魏
旬月,位至司空。魏听综收敛僚属,乃访之才在彭泗,启魏帝云:“之才大善医
术,兼有机辩。”诏征之才。孝昌二年,至洛,敕居南馆,礼遇甚优。从祖謇子
践启求之才还宅。之才药石多效,又窥涉经史,发言辩捷,朝贤竞相要引,为之
延誉。武帝时,封昌安县侯。天平中,齐神武征赴晋阳,常在内馆,礼遇稍厚。
武定四年,自散骑常侍转秘书监。文宣作相,普加黜陟。杨愔以其南土之人,不
堪典秘书,转授金紫光禄大夫,以魏收代领之。之才甚怏怏不平。
之才少解天文,兼图谶之学,共馆客宋景业参校吉凶,知午年必有革易,因
高德政启之。文宣闻而大悦。时自娄太后及勋贵臣咸云关西既是劲敌,恐其有挟
天子令诸侯之辞,不可先行禅代事。之才独云:“千人逐免,一人得之,诸人咸
息。须定大业,何容翻欲学人。”又援引证据,备有条目,帝从之。登祚后,弥
见亲密。之才非唯医术自进,亦为首唱禅代,又戏谑滑稽,言无不至,于是大被
狎昵。寻除侍中,封池阳县伯。见文宣政令转严,求出,除赵州刺史,竟不获述
职,犹为弄臣。
皇建二年,除西兖州刺史。未之官,武明皇太后不豫,之才疗之,应手便愈,
孝昭赐采帛千段、锦四百匹。之才既善医术,虽有外授,顷即征还。既博识多闻,
由是于方术尤妙。大宁二年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范为尚药典御,敕令诊
候。内史皆令呼太后为石婆,盖有俗忌,故改名以厌制之。之范出告之才曰:
“童谣云:‘周里跂求伽,豹祠嫁石婆,斩冢作媒人,唯得一量紫綖靴。’今
太后忽改名,私所致怪。”之才曰:“跂求伽,胡言去已。豹祠嫁石婆,岂有好
事?斩冢作媒人,但令合葬自斩冢。唯得紫綖靴者,得至四月,何者?紫之为
字‘此’下‘系’,‘延’者熟,当在四月之中。”之范问靴是何义。之才曰:
“靴者革旁化,宁是久物?”至四月一日,后果崩。
有人患脚跟肿痛,诸医莫能识。之才曰:“蛤精疾也,由乘船入海,垂脚水
中。疾者曰:“实曾如此。”之才为剖得蛤子二,大如榆荚。又有以骨为刀子靶
者,五色班斓。之才曰:“此人瘤也。”问得处,云于古冢见髑髅额骨长数寸,
试削视,有文理,故用之。其明悟多通如此。
天统四年,累迁尚书左仆射,俄除兖州刺史,特给铙吹一部。之才医术最高,
偏被命召。武成酒色过度,怳惚不恒,曾病发,自云初见空中有五色物,稍近,
变成一美妇人,去地数丈,亭亭而立。食顷,变为观世音。之才云:“此色欲多,
大虚所致。”即处汤方,服一剂,便觉稍远,又服,还变成五色物,数剂汤,疾
竟愈。帝每发动,辄遣骑追之,针药所加,应时必效,故频有端执之举。入秋,
武成小定,更不发动。和士开欲依次转进,以之才附籍兖州,即是本属,遂奏附
除刺史,以胡长仁为右仆射。及十月,帝又病动,语士开云:“恨用之才外任,
使我辛苦。”其月八日,敕驿追之才。帝以十日崩,之才十一日方到。既无所及,
复还赴州。在职无所侵暴,但不甚闲法理,颇亦疏慢,用舍自由。
五年冬,后王征之才。寻左仆射阙,之才曰:“自可复禹之绩。”武平元年,
重除尚书左仆射。之才于和士开、陆令萱母子曲尽卑狎,二家苦疾,救护百端。
由是迁尚书令,封西阳郡王。祖珽执政,除之才侍中、太子太师。之才恨曰:”
子野沙汰我。”珽目疾,故以师旷比之。
之才聪辨强识,有兼人之敏,尤好剧谈谑语,公私言聚,多相嘲戏。郑道育
常戏之才为师公。之才曰:“既为汝师,又为汝公,在三之义,顿居其两。”又
嘲王昕姓云:“有言则讠王,近犬便狂,加颈足而为马,施角尾而为羊。”卢元
明因戏之才云:“卿姓是未入人,名是字之误。”即答云:“卿姓在亡为虐,在
丘为虚,生男则为虏,养马则为驴。”又尝与朝士出游,遥望群犬竞走,诸人试
令目之。之才即应声云:“为是宋鹊,为是韩卢,为逐李斯东走,为负帝女南徂。”
李谐於广坐,因称其父名曰:“卿嗜熊白生否?”之才曰:“平平耳。”又曰:
“卿此言於理平否?”谐遽出避之,道逢其甥高德正。德正曰:“舅颜色何不悦?”
谐告之故。德正径造坐席,连索熊白。之才谓坐者曰:“个人讳底?”众莫知。
之才曰:“生不为人所知,死不为人所讳,此何足问?”唐邕、白建方贵,时人
言云:“并州赫赫唐与白。”之才蔑之。元日,对邕为诸令史祝曰:“见卿等位
当作唐、白。”又以小史好嚼笔,故尝执管就元文遥口曰:“借君齿。”其不逊
如此。
历事诸帝,以戏狎得宠。武成生齻牙,问诸医。尚药典御邓宣文以实对,
武成怒而挞之。后以问之才,拜贺曰:“此是智牙,生智牙者聪明长寿。”武成
悦而赏之。为仆射时,语人曰:“我在江东,见徐勉作仆射,朝士莫不佞之。今
我亦是徐仆射,无一人佞我,何由可活!”之才妻魏广阳王妹,之才从文襄求得
为妻。和士开知之,乃淫其妻。之才遇见而避之,退曰:“妨少年戏笑。”其宽
纵如此。年八十,卒。赠司徒公、录尚书事,谥曰文明。
长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以其无学术,每叹
云:“终恐同《广陵散》矣。”
弟之范,亦医术见知,位太常卿,特听袭之才爵西阳王。入周,授仪同大将
军。开皇中卒。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勾结杨康抢夺武穆遗书,行动失败,损失银两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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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愔(燕子献 宋钦道 郑颐)
杨愔,字遵彦,小名秦王,弘农华阴人。父津,魏时累为司空侍中。愔儿童
时,口若不能言,而风度深敏,出入门闾,未尝戏弄。六岁学史书,十一受《诗》、
《易》,好《左氏春秋》。幼丧母,曾诣舅源子恭,子恭与之饮,问读何书,曰:
“诵《诗》。”子恭曰:“诵至《渭阳》未邪?”愔便号泣感噎,子恭亦对之歔
欷,遂为之罢酒。子恭后谓津曰:“常谓秦王不甚察慧,从今已后,更欲刮目视
之。”愔一门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学者三十余人。学庭前有奈树,实落
地,群儿咸争之,愔颓然独坐。其季父暐适入学馆,见之大用嗟异,顾谓宾客曰:
“此儿恬裕,有我家风。”宅内有茂竹,遂为愔于林边别葺一室,命独处其中,
常以铜盘具盛馔以饭之。因以督厉诸子曰:“汝辈但如遵彦谨慎,自得竹林别室、
铜盘重肉之食。”愔从父兄黄门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谓人曰:“此儿齿未落,已
是我家龙文。更十岁后,当求之千里外。”昱尝与十馀人赋诗,愔一览便诵,无
所遗失。及长,能清言,美音制,风神俊悟,容止可观。人士见之,莫不敬异,
有识者多以远大许之。
正光中,随父之并州。性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晋阳西县瓮山读书。孝昌
初,津为定州刺史,愔亦随父之职。以军功除羽林监,赐爵魏昌男,不拜。及中
山为杜洛周陷,全家被囚絷。未几,洛周灭,又没葛荣。荣欲以女妻之,又逼以
伪职。愔乃托疾,密含牛血数合,于众中吐之,仍佯喑不语。荣以为信然,乃止。
永安初,还洛,拜通直散骑侍郎,时年十八。元颢入洛,时愔从父兄侃为北中郎
将,镇河梁。愔适至侃处,便属乘舆失守,夜至河。侃虽奉迎车驾北渡,而潜欲
南奔,愔固谏止之。遂相与扈从达建州。除通直散骑常侍。愔以世故未夷,志在
潜退,乃谢病,与友人中直侍郎河间邢邵隐于嵩山。
及庄帝诛尔朱荣,其从兄侃参赞帷幄。朝廷以其父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
台,愔随之任。有邯郸人杨宽者,求义从出藩,愔请津纳之。俄而孝庄幽崩,愔
时适欲还都,行达邯郸,过杨宽家,为宽所执。至相州,见刺史刘诞,以愔名家
盛德,甚相哀念,付长史慕容白泽禁止焉。遣队主巩荣贵防禁送都。至安阳亭,
愔谓荣贵曰:“仆家世忠臣,输诚魏室,家亡国破,一至于此。虽曰囚虏,复何
面目见君父之仇!得自缢于一绳,传首而去,君之惠也。”荣贵深相怜感,遂与
俱逃。愔乃投高昂兄弟。
既潜窜累载,属神武至信都,遂投刺辕门。便蒙引见,赞扬兴运,陈诉家祸,
言辞哀壮,涕泗横集,神武为之改容。即署行台郎中。大军南攻邺,历杨宽村,
宽于马前叩头请罪。愔谓曰:“人不识恩义,盖亦常理,我不恨卿,无遐惊怖。”
时邺未下,神武命愔作祭天文,燎毕而城陷。由是转大行台右丞。于时霸图草创,
军国务广,文檄教令,皆自愔及崔?出。遭离家难,以丧礼自居,所食唯盐米而
已,哀毁骨立。神武愍之,恒相开慰。及韩陵之战,愔每阵先登,朋僚咸共怪叹
曰:“杨氏儒生,今遂为武士,仁者必勇,定非虚论。”
顷之,表请解职还葬。一门之内,赠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者二人,太
尉、录尚书及中书令者三人,仆射、尚书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馀人。追荣
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丧柩进发,吉凶仪卫亘二十馀里,会葬者将万人。是日
隆冬盛寒,风雪严厚,愔跣步号哭,见者无不哀之。寻征赴晋阳,仍居本职。
愔从兄幼卿为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见诛。愔闻之悲惧,因哀感发疾,后取
急就雁门温汤疗疾。郭秀素害其能,因致书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仍
劝其逃亡。愔遂弃衣冠于水滨若自沉者,变易名姓,自称刘士安,入嵩山,与沙
门昙谟徵等居成削迹。又潜之光州,因东入田横岛,以讲诵为业。海隅之士,谓
之刘先生。太守王元景阴佑之。
神武知愔存,遣愔从兄宝猗赍书慰喻,仍遣光州刺史奚思业令搜访,以礼发
遣。神武见之悦,除太原公开府司马,转长史,复授大行台右丞,封华阴县侯,
迁给事黄门侍郎,妻以庶女。又兼散骑常侍,为聘梁使主。至碻磝戍,州内
有愔家旧佛寺,入精庐礼拜,见太傅容像,悲感恸哭,呕血数升,遂发病不成行,
舆疾还邺。久之,以本官兼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以望实之美,超拜吏部尚书,
加侍中、卫将军,侍学典选如故。天保初,以本官领太子少傅,别封阳夏县男。
又诏监太史,迁尚书右仆射。尚太原长公主,即魏孝静后也。会有雉集其舍,又
拜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改封华山郡公。九年,徙尚书令,又拜特进、骠
骑大将军。十年,封开封王。文宣之崩,百僚莫有下泪,愔悲不自胜。济南嗣业,
任遇益隆,朝章国命,一人而已,推诚体道,时无异议。乾明元年二月,为孝昭
帝所诛,时年五十。天统末,追赠司空。
愔贵公子,早著声誉,风表鉴裁,为朝野所称。家门遇祸,唯有二弟一妹及
兄孙女数人,抚养孤幼,慈旨温颜,咸出人表。重义轻财,前后赐与,多散之亲
族,群从弟侄十数人,并待而举火。频遭迍厄,冒履艰危,一餐之惠,酬答必重,
性命之仇,舍而不问。典选二十馀年,奖擢人伦,以为己任,然取士多以言貌,
时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愔闻,不屑焉。其聪记强识,
半面不忘。每有所召问,或单称姓,或单称名,无有误者。后有选人鲁漫汉,自
言猥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下,以方
曲鄣面,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又调之曰:“名以定体,漫汉果自不虚。”
又令吏唱人名,误以卢士深为士琛,士琛自言,愔曰:“卢郎玉润,所以从玉。”
自尚公主后,衣紫罗袍,金缕大带。遇李庶,颇以为耻,谓曰:“我此衣服,都
是内裁,既见子将,不能无愧。”及居端揆,权综机衡,千端万绪,神无滞用。
自天保五年已后,一人丧德,维持匡救,实有赖焉。每天子临轩,公卿拜授,施
号发令,宣扬诏册。愔辞气温辩,神仪秀发,百僚观听,莫不悚动。自居大位,
门绝私交。轻货财,重仁义,前后赏赐,积累巨万,散之九族,架箧之中,唯有
书数千卷。太保、平原王隆之与愔邻宅,愔尝见其门外有富胡数人,谓左右曰:
“我门前幸无此物。”性周密畏慎,恒若不足,每闻后命,愀然变色。
文宣大渐,以常山、长广二王位地亲逼,深以后事为念。愔与尚书左仆射平
秦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遗诏辅政,并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
猜忌之心。初在晋阳,以大行在殡,天子谅暗,议令常山王在东馆,欲奏之事,
皆先谘决。二旬而止。仍欲以常山王随梓宫之邺,留长广王镇晋阳。执政复生疑
贰,两王又俱从至于邺。子献立计,欲处太皇太后于北宫,政归皇太后。又自天
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至是,愔先自表解其开府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
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高归彦初虽同德,后寻反动,以疏忌之迹尽告
两王。可朱浑天和又每云:“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宋钦道面奏帝,
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愔等议出二王
为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宫人李昌仪者,
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妻,坐仲密事入宫,太后以昌仪宗情,甚相昵爱。太后以启
示之,昌仪密启太皇太后。愔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为大司马、
并州刺史,常山王为太师、录尚书事。及二王拜职,于尚书省大会百僚,愔等并
将同赴。子默止之,云:“事不可量,不可轻脱。”愔云:“吾等至诚体国,岂
有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何为忽有此虑?”长广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
仍与席上勋贵数人相知。并与诸勋胄约,行酒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
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尔辈即捉。及宴如之。愔大
言曰:“诸王构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未应及此。”常
山王欲缓之,长广王曰:“不可。”于是愔及天和、钦道皆被拳杖乱殴击,头面
血流,各十人持之。使薛孤延、康买执子默于尚药局。子默曰:“不用智者言,
以至于此,岂非命也!”二叔率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
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成休宁拒门,归彦喻之,乃得入。送
愔等于御前。长广王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太皇太后临昭阳殿,太后及帝侧立。常
山王以砖叩头,进而言曰:“臣与陛下骨肉相连。杨遵彦等欲擅朝权,威福自己,
王公以还,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
湛等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等惜献皇帝基业,共执遵彦等领入宫,未敢刑戮,
专辄之失,罪合万死。”帝时默然,领军刘桃枝之徒陛卫,叩刀仰视,帝不睨之,
太皇太后令却仗,不肯。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却。因问杨郎何在,
贺拔仁曰:“一目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留使不好耶!”乃
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儿,次及我,尔何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
后怒且悲,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
常山王叩头不止。太皇太后谓帝:“何不安尉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与
叔惜,岂敢惜此汉辈?但愿乞儿性命,儿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处分。”遂皆斩
之。长广王以子默昔谗己作诏书,故先拔其舌,截其手。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
“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常山王亦悔
杀之。先是童谣曰:“白羊头尾秃,羖?历头生角。”又曰:“羊羊吃野草,不
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又曰:“阿麽姑祸也,道人姑夫死也。”羊为愔
也,“角”文为用刀,“道人”谓废帝小名,太原公主尝作尼,故曰“阿麽姑”,
愔子献、天和皆帝姑夫云。于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诏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问。
寻复簿录五家,王晞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兄弟皆除名。
遵彦死,仍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
里,杀骐骥而策蹇驴,可悲之甚。”愔所著诗赋表奏书讼甚多,诛后散失,门生
鸠集所得者万馀言。
燕子献,字季则,广汉下洛人。少时相者谓之曰:“使役在胡代,富贵在齐
赵。”其后,遇宇文氏称霸关中,用为典签,将命使于茹茹。子献欲验相者之言,
来归。高祖见之大悦,尚淮阳公主,甚被待遇。显祖时,官至侍中、开府。济南
即位之后,委任弥重,除右仆射。子献素多力,头又少发,当狼狈之际,排众走
出省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矣。”
可朱浑天和,道元之季弟也。以道无勋重,尚东平公主。累迁领军大将军、
开府。济南王即位,加特进,改博陵公,与杨愔同被杀。
宋钦道,广平人,魏吏部尚书弁孙也。初为大将军主簿,典书记。后为黄门
侍郎。又令在东宫教太子习事。时郑子默以文学见知,亦备亲宠。钦道本文法吏,
不甚谙识古今,凡有疑事,必询于子默。二人幸于两宫,虽诸王贵臣莫不敬惮。
钦道又迁秘书监。与杨愔同诛,赠吏部尚书、赵州刺史。
郑颐,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据,魏彭城守,自荥阳徙焉。颐聪敏,颇涉文
义。初为太原公东阁祭酒,与宋钦道特相友爱,钦道每师事之。杨愔始轻宋、郑,
不为之礼。俄而自结人主,与参顾命。钦道复旧与济南款狎,共相引致,无所不
言。乾明初,拜散骑常侍。二人权势之重,与愔相埒。愔见害之时,邢子才流涕
曰:“杨令君虽其人,死日恨不得一佳伴。”颐后与愔同诏追赠殿中尚书、广州
刺史。颐弟抗,字子信,颇有文学。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诏文林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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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裴让之(弟诹之 谳之) 皇甫和 李构 张宴之 陆卬 王松年 刘祎
裴让之,字士礼。年十六丧父,殆不胜哀,其母辛氏泣抚之曰:“弃我灭性,
得为孝子乎?”由是自勉。辛氏高明妇则,又闲礼度。夫丧,诸子多幼弱,广延
师友,或亲自教授。内外亲属有吉凶礼制,多取则焉。
让之少好学,有文情,清明俊辩,早得声誉。魏天平中举秀才,对策高第。
累迁屯田主客郎中,省中语曰:“能赋诗,裴上之。”为太原公开府记室。与杨
愔友善,相遇则清谈竟日。愔每云:“此人风流警拔,裴文季为不亡矣。”梁使
至,帝令让之摄主客郎。
第二弟诹之奔关右,兄弟五人皆拘系。神武问曰:“诹之何在?”答曰:
“昔吴、蜀二国,诸葛兄弟各得遂心,况让之老母在,君臣分定,失忠与孝,愚
夫不为。伏愿明公以诚信待物,若以不信处物,物亦安能自信?以此定霸,犹却
行而求道耳。”神武善其言,兄弟俱释。历文襄大将军主簿,兼中书舍人,后兼
散骑常侍,聘梁。文襄尝入朝,让之导引,容仪蕴藉,文襄目之曰:“士礼佳舍
人。”迁长兼中书侍郎,领舍人。
齐受禅,静帝逊居别宫,与诸臣别,让之流涕歔欷。以参掌仪注,封宁都县
男。帝欲以为黄门郎,或言其体重,不堪趋侍,乃除清河太守。至郡未几,杨愔
谓让之诸弟曰:“我与贤兄交款,企闻善政。适有人从清河来,云奸吏敛迹,盗
贼清靖。期月之期,翻然更速。”清河有二豪吏田转贵、孙舍兴久吏奸猾,多有
侵削,因事遂胁人取财。计赃依律不至死。让之以其乱法,杀之。时清河王岳为
司州牧,遣部从事案之。侍中高德政旧与让之不协,案奏言:“当陛下受禅之时,
让之眷恋魏朝,呜咽流涕,比为内官,情非所愿。”既而杨愔请救之,云:“罪
不合死。”文宣大怒,谓愔曰:“欲得与裴让之同冢耶!”于是无敢言者。事奏,
竟赐死于家。
诹之,字士正,少好儒学,释褐太学博士。尝从常景借书百卷,十许日便返。
景疑其不能读,每卷策问,应答无遗。景叹曰:“应奉五行俱下,祢衡一览便记,
今复见之于裴生矣。”杨愔阖门改葬,托诹之顿作十馀墓志,文皆可观。让之、
诹之及皇甫和弟亮并知名于洛下,时人语曰:“诹胜于让,和不如亮。”司空高
乾致书曰:“相屈为户曹参军。”诹之复书不受署。沛王开大司马府,辟为记室。
迁邺后,诹之留在河南,西魏领军独孤信入据金墉,以诹之为开府属,号曰“洛
阳遗彦。”信败,诹之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轨召为中从事。西师忽至,寻退,
遂随西师入关。周文帝以为大行台仓曹郎中,卒。赠徐州刺史。
谳之,字士平,七岁便勤学,早知名。累迁司徒主簿。杨愔每称叹云:“河
东士族,京官不少,唯此家兄弟,全无乡音。”谳之虽年少,不妄交游,唯与陇
西辛术、赵郡李绘、顿丘李构、清河崔瞻为忘年之友。昭帝梓宫将还邺,转仪曹
郎,尤悉历代故事、仪注,丧礼皆能裁正。为永昌太守,客旅过郡,出私财供给,
民间无所预,代去日,为吏人所怀。齐亡仕周,卒伊川太守。
皇甫和,字长谐,安定朝那人,其先因官寓居汉中。祖澄,南齐秦、梁二州
刺史。父徽,字子玄,梁安定、略阳二郡守。魏正始二年,随其妻父夏侯道迁入
魏,道迁别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
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梁州刺史羊灵祐重其敦实,表为征虏府司马,卒。和
十一而孤,母夏侯氏,才明有礼则,亲授以经书。及长,深沉有雅量,尤明礼仪,
宗亲吉凶,多相谘访。卒于济阴太守。
李构,字祖基,黎阳人。祖平,魏尚书仆射。构少以方正见称,释褐开府参
军,累迁谯州刺史,卒。
构从父弟庶,魏大司农谐子。方雅好学,风流规检,甚有家风。稍迁临漳令。
《魏书》出,庶与卢斐、王松年等讼其不平,并系狱。魏收书王慧龙自云太原人,
又言王琼不善事;卢同附《卢玄传》;李平为陈留人,云其家贫贱。故裴等致讼,
语杨愔云:“魏收合诛。”愔党助魏收,遂白显祖罪斐等,并髡头,鞭二百。庶
死于临漳狱中,庶兄岳痛之,终身不历临漳县门。
张宴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为母郑氏教诲,动依礼典。从尔朱荣平元颢,
赐爵武成子,累迁尚书二千石郎中。高岳征颍川,复以为都督中兵参军兼记室。
宴之文士,兼有武干,每与岳帷帐之谋,又常以短兵接刃,亲获首级,深为岳所
嗟赏。天保初,文宣为高阳王纳宴之女为妃,令赴晋阳成礼。宴之后园陪宴,坐
客皆赋诗。宴之诗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笑
曰:“得卿箴讽,深以慰怀。”后行北徐州事,寻即真,为吏人所爱。御史崔子
武督察州郡,至北徐州,无所案劾,唯得百姓所制《清德颂》数篇。乃叹曰:
“本求罪状,遂闻颂声。”迁兖州刺史,未拜,卒。赠齐州刺史。
陆卬,字云驹。少机悟,美风神,好学不倦,博览群书,五经多通大义。善
属文,甚为河间邢邵所赏。邵又与卬父子彰交游,尝谓子彰曰:“吾以卿老蚌,
遂出明珠,意欲为群拜纪可乎?”由是名誉日高,儒雅搢绅,尤所推许。起家员
外散骑侍郎,历文襄大将军主簿,中书舍人,兼中书侍郎,以本职兼太子洗马。
自梁、魏通和,岁有交聘,卬每兼官燕接。在帝席赋诗,卬必先成,虽未能尽工,
以敏速见美。
除中书侍郎,修国史。以父忧去职,居丧尽礼,哀毁骨立。诏以本官起。文
襄时镇邺,嘉其至行,亲诣门以慰勉之。卬母魏上庸公主,初封蓝田,高明妇人
也,甚有志操。卬昆季六人,并主所生。故邢邵常谓人云:“蓝田生玉,固不虚
矣。”主教训诸子,皆禀义方,虽创巨痛深,出于天性,然动依礼度,亦母氏之
训焉。卬兄弟相率庐于墓侧,负土成坟,朝廷深所嗟尚,发诏褒扬,改其所居里
为孝终里。服竟当袭,不忍嗣侯。
天保初,常山王荐卬器干,文宣面授给事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上洛王思
宗为清都尹,辟为邑中正,食贝丘县干。遭母丧,哀慕毁悴,殆不胜丧,至沉笃,
顿昧伏枕。又感风疾。第五弟抟遇疾临终,谓其兄弟曰:“大兄尫病如此,性至
慈爱,抟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声必不可闻彻,致有感恸。”家人至
于祖载,方始告之。卬闻而悲痛,一恸便绝,年四十八。卬自在朝,笃慎固密,
不说人短,不伐己长,言论清远,有人伦鉴裁,朝野甚悲惜之。赠卫将军、青州
刺史,谥曰文。所著文章十四卷,行于世。齐之效庙诸歌,多卬所制。子乂嗣,
袭爵始平侯。
王松年,少知名。文襄临并州,辟为主簿,累迁通直散骑常侍,副李纬使梁。
还,历位尚书郎中。魏收撰《魏书》成,松年有谤言,文宣怒,禁止之,仍加杖
罚。岁馀得免,除临漳令,迁司马、别驾、本州大中正。孝昭擢拜给事黄门侍郎。
帝每赐坐,与论政事,甚善之。孝昭崩,松年驰驿至邺都宣遗诏,发言涕泗,迄
于宣罢,容色无改,辞吐谐韵。宣讫,号恸自绝于地,百官莫不感恸。还晋阳,
兼侍中,护梓宫还邺。诸旧臣避形迹,无敢尽哀,唯松年哭甚流涕,朝士咸恐。
武成虽忿松年恋旧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骑常侍,食高邑县干,参定律令,
前后大事多委焉。兼御史中丞。发晋阳之邺,在道遇疾卒。赠吏部尚书、并州刺
史,谥曰平。第三子邵,最知名。
刘祎,字彦英,彭城人。父世明,魏兖州刺史。祎性弘裕,有威重,容止可
观,虽昵友密交,朝夕游处,莫不加敬。好学,善《三礼》,吉凶仪制,尤所留
心。魏孝昌中,释巾太学博士。累迁睢州刺史,边人服其威信,甚得疆埸之和。
世宗辅政,降书褒奖,云:“以卿家世忠纯,奕代冠冕,贤弟贤子,并与吾共事,
怀抱相托,亦自依然。宜勖心力,以副所委,莫虑不富贵。”秩满,迳归乡里侍
父疾,竟不入朝。父丧,沉顿累年,非杖不起。世宗致辟,祎称疾不动。五子,
璿、玘、璞、瑗、瓒,并有志节,为世所称。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借钱给游坦之整容,手术成功,多还你银两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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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邢邵
邢邵,字子才,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父虬,魏光禄卿。邵小字吉,
少时有避,遂不行名。年五岁,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见而奇之,曰:“此子后当大
成,位望通显。”十岁便能属文,雅有才思,聪明强记,日诵万馀言。族兄峦,
有人伦鉴,谓子弟曰:“宗室中有此儿,非常人也。”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
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
遍记之。后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文章典丽,
既赡且速。年未二十,名动衣冠。尝与右北平阳固、河东裴伯茂、从兄罘、河南
陆道晖等至北海王昕舍宿饮,相与赋诗,凡数十首,皆在主人奴处。旦日奴行,
诸人求诗不得,邵皆为诵之。诸人有不认诗者,奴还得本,不误一字。诸人方之
王粲。吏部尚书陇西李神隽大相钦重,引为忘年之交。
释巾为魏宣武挽郎,除奉朝请,迁著作佐郎。深为领军元叉所礼,叉新除尚
书令,神隽与陈郡袁翻在席,叉令邵作谢表,须臾便成,以示诸宾。神隽曰:
“邢邵此表,足使袁公变色。”孝昌初,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对典朝仪。自孝明之
后,文雅大盛,邵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初出,京师为之纸贵,读诵俄遍
远近。于时袁翻与范阳祖莹位望通显,文笔之美,见称先达,以邵藻思华赡,深
共嫉之。每洛中贵人拜职,多凭邵为谢表。尝有一贵胜初受官,大集宾食,翻与
邵俱在坐。翻意主人托其为让表,遂命邵作之。翻甚不悦,每告人云:“邢家小
儿当客作章表,自买黄纸,写而送之。”邵恐为翻所害,乃辞以疾。属尚书令元
罗出镇青州,启为府司马。遂在青土,终日酣赏,尽山泉之致。
永安初,累迁中书侍郎,所作诏诰,文体宏丽。及尔朱荣入洛,京师扰乱,
邵与弘农杨愔避地嵩高山。普泰中,兼给事黄门侍郎,寻为散骑常侍。太昌初,
敕令恒直内省,给御食,令覆按尚书门下事,凡除大官,先问其可否,然后施行。
除卫将军、国子祭酒。以亲老还乡,诏所在特给兵力五人,并令岁一入朝,以备
顾问。丁母忧,哀毁过礼。
后杨愔与魏收及邵请置学及修立明堂,奏曰:
世室明堂,显于周、夏;一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
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哲言,育青衿而敷教典,用能享国
长久,风徽万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黎。故九服分崩,
祚终二代。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故西京有六学之义,东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
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
列校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
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
还停一篑。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空盈牧竖之迹;城
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功;墉构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风雨稍侵,渐致亏
坠。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道侔姬文,提
记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址不修,乃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于国阳,宗事
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伫望也。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
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则上无旷官之讥,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
官之名,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
陈礼乐以风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
于礼乐,则曰未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
宴,经国要重,理应先荣,脱复稽延,则刘向之言徵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
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
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世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
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严壮于外,槐宫棘寺显丽于中。更明古今,
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
下国,岂不休欤!
灵太后令曰:“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此以戎马在郊,未遑修缮。今四表晏
宁,当敕有司,别议经始。”
累迁太常卿、中书监,摄国子祭酒。是时朝臣多守一职,带领二官甚少,邵
顿居三职,并是文学之首,当世荣之。文宣幸晋阳,路中频有甘露之瑞,朝臣皆
作《甘露颂》,尚书符令邵为之序。及文宣皇帝崩,凶礼多见讯访,敕撰哀策。
后授特进,卒。
邵率情简素,内行修谨,兄弟亲姻之间,称为雍睦。博览坟籍,无不通晓,
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指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
指南。每公卿会议,事关典故,邵援笔立成,证引该洽。帝命朝章,敢定俄顷。
词致宏远,独步当时。与济阴温子升为文士之冠,世论谓之温、邢。巨鹿魏收,
虽天才艳发,而年事在二人之后,故子升死后,方称邢、魏焉。虽望实兼重,不
以才位傲物。脱略简易,不修威仪,车服器用,充事而已。有斋不居,坐卧恒在
一小屋。果饵之属,或置之梁上,宾至,下而共啖。天姿质素,特安异同,士无
贤愚,皆能顾接,对客或解衣觅食,且与剧谈。有书甚多,而不甚仇校。见人校
书,常笑曰:“何愚之甚,天下书至死读不可遍,焉能复校此。且误书思之更是
一适。”妻弟李季节,才学之士,谓子才曰:“世间人多不聪明,思误书何由能
得。”子才曰:“若思不能得,便不劳读书。”与妇甚疏,未尝内宿。自云尝昼
入内阁,为狗所吠,言毕便抚掌大笑。性好谈赏,不能闲独,公事归休,恒须宾
客自伴。事寡嫂甚谨,养孤子恕,慈受特深。在兖州,有都信云恕疾,便忧之,
废寝食,颜色贬损。及卒,人士为之伤心,痛悼虽甚,竟不再哭,宾客吊慰,抆
泪而已。其高情达识,开遣滞累,东吴以还,所未有也。有集三十卷,见行于
世。子大宝,有文情。孽子大德、大道,略不识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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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魏收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下曲阳人也。曾祖缉,祖韶。父子建,字敬
忠,赠仪同、定州刺史。收年十五,颇已属文。及随父赴边,好习骑射,欲以武
艺自达。荥阳郑伯调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惭,遂折节读书。夏月坐板床,
随树阴讽诵,积年,板床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初除太学博士。及
尔朱荣于河阴滥害朝士,收亦在围中,以日晏获免。吏部尚书李神隽重收才学,
奏授司徒记室参军。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节闵帝立,妙简近侍,诏试收为
《封禅书》,收下笔便就,不立稿草,文将千言,所改无几。时黄门郎贾思同侍
立,深奇之,白帝曰:“虽七步之才,无以过此。”迁散骑侍郎,寻敕典起居注,
并修国史,兼中书侍郎,时年二十六。
孝武初,又诏收摄本职。文诰填积,事咸称旨。黄门郎崔?从齐神武入朝,
熏灼于世,收初不诣门。?为帝登阼赦,云“朕托体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员
郎李慎以告之,?深愤忌。时节闵帝殂,令收为诏。?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帏
幄,一日造诏,优为词旨,然则义旗之士尽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归侍,南台
将加弹劾,赖尚书辛雄为言于中尉綦俊,乃解。收有贱生弟仲同,先未齿录,因
此怖惧,上籍,遣还乡扶侍。孝武尝大发士卒,狩于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时天寒,
朝野嗟怨。帝与从官及诸妃主,奇伎异饰,多非礼度。收欲言则惧,欲默不能已,
乃上《南狩赋》以讽焉,时年二十七,虽富言淫丽,而终归雅正。帝手诏报焉,
甚见褒美。郑伯谓曰:“卿不遇老夫,犹应逐兔。”
初,神武固让天柱大将军,魏帝敕收为诏,令遂所请。欲加相国,问品秩,
收以实对,帝遂止。收既未测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诏许焉。久之,除
帝兄子广平王赞开府从事中郎,收不敢辞,乃为《庭竹赋》以致己意。寻兼中书
舍人,与济阴温子升、河间邢子才齐誉,世号三才。时孝武猜忌神武,内有间隙,
收遂以疾固辞而免。其舅崔孝芬怪而问之,收曰:“惧有晋阳之甲。”寻而神武
南上,帝西入关。
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使梁,昕风流文辩,收辞藻富逸,梁主及其群臣
咸加敬异。先是南北初和,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所重。
至此,梁主称曰:“卢、李命世,王、魏中兴,未知后来复何如耳?”收在馆,
遂卖吴婢入馆,其部下有卖婢者,收亦唤取,遍行奸秽,梁朝馆司皆为之获罪。
人称其才而鄙其行。在途作《聘游赋》,辞甚美盛。使还,尚书右仆射高隆之求
南货于昕、收,不能如志,遂讽御史中尉高仲密禁止昕、收于其台,久之得释。
及孙搴死,司马子如荐收,召赴晋阳,以为中外府主簿。以受旨乖忤,频被
嫌责,加以箠楚,久不得志。会司马子如奉使霸朝,收假其余光。子如因宴戏言
于神武曰:“魏收天子中书郎,一国大才,愿大王借以颜色。”由此转府属,然
未甚优礼。
收从叔季景,有才学,历官著名,并在收前,然收常欺忽。季景、收初赴并,
顿丘李庶者,故大司农谐之子也,以华辩见称,曾谓收曰:“霸朝便有二魏。”
收率尔曰:“以从叔见比,便是耶输之比卿。”耶输者,故尚书令陈留公继伯之
子也,愚痴有名,好自入市肆,高价买物,商贾共所嗤玩。收忽季景,故方之,
不逊例多如此。
收本以文才,必望颖脱见知,位既不遂,求修国史。崔进为言于文襄曰:
“国史事重,公家父子霸王功业,皆须具载,非收不可。”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
修国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修史。魏帝宴百僚,问何故名
人日,皆莫能知。收对曰:“晋议郎董勋《答问礼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
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时邢邵亦在
侧,甚恧焉。自魏、梁和好,书下纸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梁
后使,其书乃云“彼”字,自称犹著“此”,欲示无外之意。收定报书云:“想
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梁人复书,依以为体。后神武入朝,静帝授相国,固
让,令收为启。启成呈上,文襄时侍侧,神武指收曰:“此人当复为崔光。”四
年,神武于西门豹祠宴集,谓司马子如曰:“魏收为史官,书吾等善恶,闻北伐
时,诸贵常饷史官饮食,司马仆射颇曾饷不?”因共大笑。仍谓收曰:“卿勿见
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谓吾以为勤劳,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我不知。”寻加
兼著作郎。
收昔在洛京,轻薄尤甚,人号云“魏收惊蛱蝶。”文襄曾游东山,令给事黄
门侍郎颢等宴。文襄曰:“魏收恃才无宜适,须出其短。”往复数番,收忽大唱
曰:“杨遵彦理屈已倒。”愔从容曰:“我绰有馀暇,山立不动,若遇当涂,恐
翩翩遂逝。”当涂者魏,翩翩者蛱蝶也。文襄先知之,大笑称善。文襄又曰:
“向语犹微,宜更指斥。”愔应声曰:“魏收在并作一篇诗,对众读讫,云:
‘打从叔季景出六百斛米,亦不辨此。’远近所知,非敢妄语。”文襄喜曰:
“我亦先闻。”众人皆笑。收虽自申雪,不复抗拒,终身病之。
侯景叛入梁,寇南境,文襄时在晋阳,令收为檄五十馀纸,不日而就。又檄
梁朝,令送侯景,初夜执笔,三更便成,文过七纸。文襄善之。魏帝曾季秋大射,
普令赋诗,收诗末云:“尺书征建邺,折简召长安。”文襄壮之,顾诸人曰:
“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国之光采。雅俗文墨,通达纵横,我亦使子才、子升时有
所作,至于词气,并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怀,忘而不语,语而不尽,意有未及,
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难有。”又敕兼主客郎,接梁使谢珽、徐陵。侯景既陷梁,
梁鄱阳王范时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书喻之。范得书,仍率部伍西上,刺史崔
圣念入据其城。文襄谓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犹恨‘尺书征建邺’未效
耳。”
文襄崩,文宣如晋阳,令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掌
机密。转秘书监,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时齐将受禅,杨愔奏收置之别馆,
令撰禅代诏册诸文,遣徐之才守门不听出。天保元年,除中书令,仍兼著作郎,
封富平县子。
二年,诏撰魏史。四年,除魏尹,故优以禄力,专在史阁,不知郡事。初,
帝令群臣各言尔志,收曰:“臣愿得直笔东观,早成《魏书》。”故帝使收专其
任。又诏平原王高隆之总监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笔,我终不作魏太
武诛史官。”始魏初邓彦海撰《代记》十馀卷,其后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
骏、李彪、崔光、李琰之徒世修其业。浩为编年体,彪始分作纪、表、志、传,
书犹未出。宣武时,命邢峦追撰《孝文起居注》,书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鸿、
王遵业补续焉。下讫孝明,事甚委悉。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收于
是与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马辛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
专总斟酌,以成《魏书》。辨定名称,随条甄举,又搜采亡遗,缀续后事,备一
代史籍,表而上闻之。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合一百一十卷。
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请终业,许之。十一月,复
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历》二卷,《礼乐》四卷,《食货》
一卷,《刑罚》一卷,《灵徵》二卷,《官氏》二卷,《释老》一卷,凡二十卷,
续于纪传,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帙。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
前后二表一启焉。
所引史官,恐其凌逼,唯取学流先相依附者。房延祐、辛元植、眭仲让虽夙
涉朝位,并非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业见知,全不堪编缉。高孝干以左道求进。
修史诸人祖宗姻戚多被书录,饰以美言。收性颇急,不甚能平,夙有怨者,多没
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初,
收在神武时为太常少卿,修国史,得阳休之助,因谢休之曰:“无以谢德,当为
卿作佳传。”休之父固,魏世为北平太守,以贪虐为中尉李平所弹获罪,载在
《魏起居注》。收书云:“固为北平,甚有惠政,坐公事免官。”又云:“李平
深相敬重。”尔朱荣于魏为贼,收以高氏出自尔朱,且纳荣子金,故减其恶而增
其善,论云:“若修德义之风,则韩、彭、伊、霍,夫何足数。”
时论既言收著史不平,文宣诏收于尚书省与诸家子孙共加论讨,前后投诉百
有馀人,云“遗其家世职位”,或云“其家不见记录”,或云“妄有非毁”。收
皆随状答之。范阳卢斐父同附出族祖玄传下,顿丘李庶家传称其本是梁国家人,
斐、庶讥议云:“史书不直”。收性急,不胜其愤,启诬其欲加屠害。帝大怒,
亲自诘责。斐曰:“臣父仕魏,位至仪同,功业显著,名闻天下,与收无亲,遂
不立传。博陵崔绰,位止本郡功曹,更无事迹,是收外亲,乃为《传》首。”收
曰:“绰虽无位,名义可嘉,所以合传。”帝曰:“卿何由知其好人?”收曰:
“高允曾为绰赞,称有道德。”帝曰:“司空才士,为人作赞,正应称扬。亦如
卿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岂能皆实?”收无以对,战栗而已。但帝先重收才,不
欲加罪。时太原王松年亦谤史,及斐、庶并获罪,各被鞭配甲坊,或因以致死,
卢思道亦抵罪。然犹以群口沸腾,敕魏史且勿施行,令群官博议,听有家事者入
署,不实者陈牒。于是众口喧然,号为“秽史”,投牒者相次,收无以抗之。时
左仆射杨愔、右仆射高德正二人势倾朝野,与收皆亲,收遂为其家并作传。二人
不欲言史不实,抑塞诉辞,终文宣世更不重论。又尚书陆操尝谓愔曰:“魏收
《魏书》可谓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愔谓收曰:“此谓不刊之书,传之万
古。但恨论及诸家枝叶亲姻,过为繁碎,与旧史体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
原丧乱,人士谱牒,遗逸略尽,是以具书其支流。望公观过知仁,以免尤责。”
八年夏,除太子少傅、监国史,复参议律令。三台成,文宣曰:“台成须有
赋。”愔先以告收,收上《皇居新殿台赋》,其文甚壮丽。时所作者,自邢邵已
下咸不逮焉。收上赋前数日乃告邵。邵后告人曰:“收甚恶人,不早言之。”帝
曾游东山,敕收作诏,宣扬威德,譬喻关西,俄顷而讫,词理宏壮。帝对百僚大
嗟赏之。仍兼太子詹事。收娶其舅女,崔昂之妹,产一女,无子。魏太常刘芳孙
女,中书郎崔启师女,夫家坐事,帝并赐收为妻,时人比之贾充置左右夫人。然
无子。后病甚,恐身后嫡媵不平,乃放二姬。及疾瘳追忆,作《怀离赋》以申意。
文宣每以酣宴之次,云:“太子性懦,宗社事重,终当传位常山。”收谓杨愔曰:
“古人云,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至尊三爵后,每言传位常山,令臣下疑贰。
若实,便须决行。此言若戏,魏收既忝师傅,正当守之以死,但恐国家不安。”
愔以收言白于帝,自此便止。帝数宴喜,收每预侍从。皇太子之纳郑良娣也,有
司备设牢馔,帝既酣饮,起而自毁覆之。仍诏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
愚谓长娣既东宫之妾,理不须牢,仰惟圣怀,缘此毁去。”帝大笑,握收手曰:
“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纳赵郡李祖收女为妃,后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荐
二石榴于帝前。问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
母欲子孙众多。”帝大喜,诏收“卿还将来”,仍赐收美锦二匹。十年,除仪同
三司。帝在宴席,口敕以为中书监,命中书郎李愔于树下造诏。愔以收一代盛才,
难于率尔,久而未讫。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寝。
及帝崩于晋阳,驿召收及中山太守阳休之参议吉凶之礼,并掌诏诰。仍除侍
中,迁太常卿。文宣谥及庙号、陵名,皆收议也。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为
诸诏文,积日不出。转中书监。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禄大夫,仍仪同、监
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协睦。时昕弟晞亲密。而孝昭别令阳休之兼中书,在
晋阳典诏诰,收留在邺。盖晞所为,收大不平,谓太子舍人卢询祖曰:“若使卿
作文诰,我亦不言。”又除祖珽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词士也,
闻而告人曰:“诏诰悉归阳子烈,著作复遣祖孝徵,文史顿失,恐魏公发背。”
于时诏议二王三恪,收执王肃、杜预义,以元、司马氏为二王,通曹备三恪。诏
诸礼学之官,皆执郑玄五代之议。孝昭后姓元,议恪不欲广及,故议从收。又除
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帝以魏史未行,诏收更加研审。收奉诏,颇有改正。及诏行魏史,收以为直
置秘阁,外人无由得见,于是命送一本付并省,一本付邺下,任人写之。
大宁元年,加开府。河清二年,兼右仆射。时武成酣饮终日,朝事专委侍中
高元海。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书毕义云长于断割,乃虚
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为议者所讥。帝于华林别起玄洲苑,备山水台观之丽,
诏于阁上画收,其见重如此。
始收比温子升、邢邵稍为后进,邵既被疏出,子升以罪幽死,收遂大被任用,
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陋邢邵文。邵又云:“江南任昉,
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
何意道我偷任昉。”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
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收以
温子升全不作赋,邢虽有一两首,又非所长,常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
唯以章表碑志自许,此外更同儿戏。”自武定二年已后,国家大事诏命,军国文
词,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诏立成,或时中使催促,收笔下有同宿构,敏速之
工,邢、温所不逮,其参议典礼,与邢相埒。
既而赵郡公增年获免,收知而过之,事发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陈使封孝琰,
牒令其门客与行,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件,罪当流,
以赎论。三年,起除清都尹。寻遣黄门郎元文遥敕收曰:“卿旧人,事我家最久,
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为尹,非谓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岂可用
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当还卿开府。”天统元年,除左光禄大夫。二年,
行齐州刺史,寻为真。
收以子侄少年,申以戒厉,著《枕中篇》,其词曰:
吾曾览管子之书,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远者
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远期,惟君子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长息。若
夫岳立为重,有潜戴而不倾;山藏称固,亦趋负而弗停;吕梁独浚,能行歌而匪
惕;焦原作险,或跻踵而不惊;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举;五纪当定,想窅乎而
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则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术,盖乘之而靡恤。彼期远而能
通,果应之而可必。岂神理之独尔,亦人事其如一。呜呼!处天壤之间,劳死生
之地,攻之以嗜欲,牵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无足而俱致;于是乎骄
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则上知大贤,唯几唯哲,或出或处,不常其节。其舒也济
世成务,其卷也声销迹灭。玉帛子女,椒兰律吕,谄谀无所先;称肉度骨,膏唇
挑舌,怨恶莫之前。勋名共山河同久,志业与金石比坚。斯盖厚栋不桡,游刃砉
然。逮于厥德不常,丧其金璞。驰骛人世,鼓动流俗。挟汤日而谓寒,包溪壑而
未足。源不清而流浊,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胶漆谓坚,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
化荣而就辱。欣戚更来,得丧仍续。至有身御魑魅,魂沉狴狱。讵非足力不强,
迷在当局。孰可谓画戒前倾,人师先觉。
闻诸君子,雅道之士,游遨经术,厌饫文史。笔有奇锋,谈有胜理。孝悌之
至,神明通矣。审道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后己。情无系于荣悴,心
靡滞于愠喜。不养望于丘壑,不待价于城市。言行相顾,慎终犹始。有一于斯,
郁为羽仪。恪居展事,知无不为。或左或右,则髦士攸宜;无悔无吝,故高而不
危。异乎勇进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产,邀万钟之秩,投烈风之门,趣炎火
之室,载蹶而坠其贻宴,或蹲乃丧其贞吉。可不畏欤!可不戒欤!
门有倚祸,事不可不密;墙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谛其言,宜端其行。言
之不善,行之不正,鬼执强梁,人囚径廷。幽夺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
行非道。公鼎为己信,私玉非身宝。过缁为绀,逾蓝作青。持绳视直,置水观平。
时然后取,未若无欲。知止知足,庶免于辱。是以为必察其几,举必慎于微。知
几虑微,斯亡则稀。既察且慎,福禄攸归。昔蘧瑗识四十九非,颜子几三月不违。
跬步无已,至于千里。覆一篑进,及于万仞。故云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可大可
久,与世推移。月满如规,后夜则亏。槿荣于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非损,孰
有损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体真者惧其大。道尊则群
谤集,任重而众怨会。其达也则尼父栖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狈。无曰人之我狭,
在我不可而覆。无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无不有也;如谷之虚,
无不受也;能刚能柔,重可负也;能信能顺,险可走也;能知能愚,期可久也。
周庙之人,三缄其口。漏卮在前,欹器留后。俾诸来裔,传之坐右。
其后群臣多言魏史不实,武成复敕更审,收又回换。遂为卢同立传,崔绰返
更附出。杨愔家传,本云“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云“弘农
华阴人”,乃改“自云弘农”以配王慧龙自云太原人。此其失也。
寻除开府、中书监。武成崩,未发丧。在内诸公以后主即位有年,疑于赦令。
诸公引收访焉,收固执宜有恩泽,乃从之。掌诏诰,除尚书右仆射,总议监五礼
事,位特进。收奏请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监。先以告士开,士开惊辞以不
学。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礼非王不决。”士开谢而许之。多引文士令执笔,
儒者马敬德、熊安生、权会实主之。武平三年薨。赠司空、尚书左仆射,谥文贞。
有集七十卷。
收硕学大才,然性褊,不能达命体道。见当途贵游,每以色相悦。然提奖后
辈,以名行为先,浮华轻险之徒,虽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间邢子才及季景与
收并以文章显,世称大邢小魏,言尤后也。收少子才十岁,子才每曰:“佛助寮
人之伟。”后收稍与子才争名,文宣贬子才曰:“尔才不及魏收。”收益得志。
自序云:“先称温、邢,后曰邢、魏。”然收内陋邢,心不许也。收既轻疾,好
声乐,善胡舞。文宣末,数于东山与诸优为猕猴与狗斗,帝宠狎之。收外兄博陵
崔岩尝以双声嘲收曰:“愚魏衰收。”收答曰:“颜岩腥瘦,是谁所生,羊颐狗
颊,头团鼻平,饭房苓笼,著孔嘲玎。”其辩捷不拘若是。既缘史笔,多憾于人。
齐亡之岁,收冢被发,弃其骨于外。先养弟子仁表为嗣,位至尚书膳部郎中。隋
开皇中,卒于温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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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辛术 元文遥 赵彦深
辛术,字怀哲,少明敏,有识度。解褐司空胄曹参军,与仆射高隆之共典营
构邺都宫室,术有思理,百工克济。再迁尚书右丞。出为清河太守,政有能名。
追授并州长史,遭父忧去职。清河父老数百人诣阙请立碑颂德。文襄嗣事,与尚
书左丞宋游道、中书侍郎李绘等并追诣晋阳,俱为上客。累迁散骑常侍。
武定八年,侯景叛,除东南道行台尚书,封江夏县男,与高岳等破侯景,擒
萧明。迁东徐州刺史,为淮南经略使。齐天保元年,侯景征江西租税,术率诸军
渡淮断之,烧其稻数百万石。还镇下邳,人随术北渡淮者三千馀家。东徐州刺史
郭志杀郡守。文宣闻之,敕术自今所统十馀州地诸有犯法者,刺史先启听报,以
下先断后表闻。齐代行台兼总人事,自术始也。安州刺史、临清太守、盱眙蕲城
二镇将犯法,术皆案奏杀之。睢州刺史及所部郡守俱犯大辟,朝廷以其奴婢百口
及资财尽赐术,三辞不见许,术乃送诣所司,不复以闻。邢邵闻之,遗术书曰:
“昔钟离意云‘孔子忍渴于盗泉’,便以珠玑委地,足下今能如此,可谓异代一
时。”及王僧辩破侯景,术招携安抚,城镇相继款附,前后二十馀州。于是移镇
广陵。获传国玺送邺,文宣以玺告于太庙。此玺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纽交盘龙,
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二汉相传,又传魏、晋。怀帝败,没于刘聪。
聪败,没于石氏。石氏败,晋穆帝永和中,濮阳太守戴僧施得之,遣督护何融送
于建邺。历宋、齐、梁,梁败,侯景得之。景败,侍中赵思贤以玺投景南兖州刺
史郭元建,送于术,故术以进焉。寻征为殿中尚书,领太常卿,仍与朝贤议定律
令。迁吏部尚书,食南兖州梁郡干。
迁邺以后,大选之职,知名者数四,互有得失,未能尽美。文襄帝少年高朗,
所弊者疏;袁叔德沉密谨厚,所伤者细;杨愔风流辨给,取士失于浮华。唯术性
尚贞明,取士以才器,循名责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门阀不遗。考之前后铨
衡,在术最为折衷,甚为当时所称举。天保末,文宣尝令术选百员官,参选者二
三千人,术题目士子,人无谤讟,其所旌擢,后亦皆致通显。
术清俭,寡嗜欲。勤于所职,未尝暂懈。临军以威严,牧人有惠政。少爱文
史,晚更修学,虽在戎旅,手不释卷。及定淮南,凡诸资物一毫无犯,唯大收典
籍,多是宋、齐、梁时佳本,鸠集万馀卷,并顾陆之徒名画、二王已下法书数亦
不少,俱不上王府,唯入私门。及还朝,颇以馈遗权要,物议以此少之。十年卒,
年六十。皇建二年,赠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青州刺史。子阁卿,尚书郎。阁
卿弟衡卿,有识学,开府参军事。隋大业初,卒于太常丞。
元文遥,字德远,河南洛阳人,魏昭成皇帝六世孙也。五世祖常山王遵。父
晞,有孝行,父卒,庐于墓侧而终。文遥贵,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
谥曰孝。文遥敏慧夙成,济阴王晖业每云:“此子王佐才也。”晖业尝大会宾客,
有人将《何逊集》初入洛,诸贤皆赞赏之。河间邢邵试命文遥,“诵之几遍可得?”
文遥一览便诵,时年十馀岁。济阴王曰:“我家千里驹,今定如何?”邢云:
“此殆古来未有。”
起家员外散骑常侍。遭父丧,服阕,除太尉东阁祭酒。以天下方乱,遂解官
侍养,隐于林虑山。武定中,文襄征为大将军府功曹。齐受禅,于登坛所受中书
舍人,宣传文武号令。杨遵彦每云:“堪解穰侯印者,必在斯人。”后忽被中旨
幽执,竟不知所由。如此积年。文宣后自幸禁狱,执手愧谢,亲解所著金带及御
服赐之,即日起为尚书祠部郎中。孝昭摄政,除大丞相府功曹参军,典机密。及
践祚,除中书侍郎,封永乐县伯,参军国大事。及帝大渐,与平秦王归彦、赵郡
王睿等同受顾托,迎立武成。即位,任遇转隆,历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侍
中、中书监。天统二年,诏特赐姓高氏,籍属宗正,子弟依例岁时入朝。再迁尚
书左仆射,进封宁都郡公、侍中。
文遥历事三主,明达世务,每临轩,多命宣敕,号令文武,声韵高朗,发吐
无滞。然探测上旨,时有委巷之言,故不为知音所重。齐因魏朝,宰县多用厮滥,
至于士流耻居百里。文遥以县令为字人之切,遂请革选。于是密令搜扬贵游子弟,
发敕用之。犹恐其披诉,总召集神武门,令赵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慰喻。士人
为县,自此始也。既与赵彦深、和士开同被任遇,虽不如彦深清贞守道,又不为
士开贪淫乱政,在于季、孟之间。然性和厚,与物无竞,故时论不在彦深之下。
初,文遥自洛迁邺,惟有地十顷,家贫,所资衣食而已。魏之将季,宗姓被侮,
有人冒相侵夺,文遥即以与之。及贵,此人尚在,乃将家逃窜。文遥大惊,追加
慰抚,还以与之。彼人愧而不受,彼此俱让,遂为闲田。
至后主嗣位,赵郡王睿、娄定远等谋出和士开,文遥亦参其议。睿见杀,文
遥由是出为西兖州刺史。诣士开别,士开曰:“处得言地,使元家儿作令仆,深
愧朝廷。”既言而悔,仍执手慰勉之。犹虑文遥自疑,用其子行恭为尚书郎,以
慰其心。士开死,自东徐州刺史征入朝,竟不用,卒。
行恭美姿貌,有父风,兼俊才,位中书舍人,待诏文林馆。齐亡,阳休之等
十八人同入关,稍迁司勋下大夫。隋开皇中,位尚书郎,坐事徙瓜州而卒。行恭
少颇骄恣,文遥令与范阳卢思道交游。文遥尝谓思道云:“小儿比日微有所知,
是大弟之力,然白掷剧饮,甚得师风。”思道答云:“郎辞情俊迈,自是克荷堂
构,而白掷剧饮,亦天性所得。”行恭弟行如,亦聪慧早成,武平末,任著作佐
郎。
赵彦深,自云南阳宛人,汉太傅熹之后。高祖父难,为清河太守,有惠政,
遂家焉,清河后改为平原,故为平原人也。本名隐,避齐庙讳,改以字行。父奉
伯,仕魏位中书舍人、行洛阳令。彦深贵,赠司空。彦深幼孤贫,事母甚孝。年
十岁,曾候司徒崔光。光谓宾客曰:“古人观眸子以知人,此人当必远至。”性
聪敏,善书计,安闲乐道,不杂交游,为雅论所归服。昧爽辄自扫门外,不使人
见,率以为常。
初为尚书令司马子如贱客,供写书。子如善其无误,欲将入观省舍。隐靴无
毡,衣帽穿弊,子如给之。用为书令史,月馀,补正令史。神武在晋阳,索二史,
子如举彦深。后拜子如开府参军,超拜水部郎。及文襄为尚书令摄选,沙汰诸曹
郎,彦深以地寒被出为沧州别驾,辞不行。子如言于神武,征补大丞相功曹参军,
专掌机密,文翰多出其手,称为敏给。神武曾与对坐,遣造军令,以手扪其额曰:
“若天假卿年,必大有所至。”每谓司徒孙腾曰:“彦深小心恭慎,旷古绝伦。”
及神武崩,秘丧事,文襄虑河南有变,仍自巡抚,乃委彦深后事,转大行台
都官郎中。临发,握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得此心。”既而内外宁静,彦深
之力。及还发丧,深加褒美,乃披郡县簿为选,封安国县伯。从征颍川,时引水
灌城,城雉将没,西魏将王思政犹欲死战。文襄令彦深单身入城告喻,即日降之,
便手牵思政出城。先是,文襄谓彦深曰:“吾昨夜梦猎,遇一群豕,吾射尽获之,
独一大豕不可得。卿言当为吾取须臾获豕而进。”至是,文襄笑曰:“梦验矣。”
即解思政佩刀与彦深曰:“使卿常获此利。”
文宣嗣位,仍典机密,进爵为侯。天保初,累迁秘书监。以为忠谨,每郊庙,
必令兼太仆卿,执御陪乘。转大司农。帝或巡幸,即辅赞太子,知后事。出为东
南道行台尚书、徐州刺史,为政尚恩信,为吏人所怀,多所降下。所营军处,士
庶追思,号赵行台顿。文宣玺书劳勉,征为侍中,仍掌机密。河清元年,进爵安
乐公,累迁尚书左仆射、齐州大中正、监国史,迁尚书令,为特进,封宜阳王。
武平二年拜司空,为祖珽所间,出为西兖州刺史。四年,征为司空,转司徒。丁
母忧,寻起为本官。七年六月暴疾薨,时年七十。
彦深历事累朝,常参机近,温柔谨慎,喜怒不形于色。自皇建以还,礼遇稍
重,每有引见,或升御榻,常呼官号而不名也。凡诸选举,先令铨定,提奖人物,
皆行业为先,轻薄之徒,弗之齿也。孝昭既执朝权,群臣密多劝进,彦深独不致
言。孝昭尝谓王晞云:“若言众心皆谓天下有归,何不见彦深有语?”晞以告,
彦深不获已,陈请,其为时重如此。常逊言恭己,未尝以骄矜待物,所以或出或
处,去而复还。母傅氏,雅有操识。彦深三岁,傅便孀居,家人欲以改适,自誓
以死。彦深五岁,傅谓之曰:“家贫儿小,何以能济?”彦深泣而言曰:“若天
哀矜,儿大当仰报。”傅感其意,对之流涕。及彦深拜太常卿,还,不脱朝服,
先入见母,跪陈幼小孤露,蒙训得至于此。母子相泣久之,然后改服。后为宜阳
国太妃。彦深有七子,仲将知名。
仲将沉敏有父风,温良恭俭,虽对妻子,亦未尝怠慢,终日俨然。学涉群书,
善草隶。虽与弟书,书字楷正,云草不可不解,若施之于人,即似相轻易,若与
当家中卑幼,又恐其疑所在宜尔,是以必须隶笔。彦深乞转以万年县子授之。位
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隋开皇中,位吏部郎,终于安州刺史。
齐朝宰相,善始令终唯彦深一人。然讽朝廷以子叔坚为中书侍郎,颇招物议。
时冯子琮子慈明、祖珽子君信并相继居中书,故时语云:“冯、祖及赵,秽我凤
池。”然叔坚身材最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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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舒 祖珽
崔季舒,字叔正,博陵安平人。父瑜之,魏鸿胪卿。季舒少孤,性明敏,涉
猎经史,长于尺牍,有当世才具。年十七,为州主簿,为大将军赵郡公琛所器重,
言之于神武。神武亲简丞郎,补季舒大行台都官郎中。文襄辅政,转大将军中兵
参军,甚见亲宠。以魏帝左右,须置腹心,擢拜中书侍郎。文襄为中书监,移门
下机事总归中书,又季舒善音乐,故内伎亦通隶焉,内伎属中书。自季舒始也。
文襄每进书魏帝,有所谏请,或文辞繁杂,季舒辄修饰通之,得申劝戒而已。静
帝报答霸朝,恒与季舒论之,云“崔中书是我你母。”转黄门侍郎,领主衣都统。
虽迹在魏朝,而心归霸府,密谋大计,皆得预闻。于是宾客辐凑,倾心接礼,甚
得名誉,势倾崔暹。暹尝于朝堂屏人拜之曰:“暹若得仆射,皆叔父之恩。”其
权重如此。
时勋贵多不法,文襄无所纵舍,外议以季舒及崔暹等所为,甚被怨疾。及文
襄遇难,文宣将赴晋阳,黄门郎阳休之劝季舒从行,曰:“一日不朝,其间容刀。”
季舒性爱声色,心在闲放,遂不请行,欲恣其行乐。司马子如缘宿憾,及尚食典
御陈山提等共列其过状,由是季舒及暹各鞭二百,徙北边。
天保初,文宣知其无罪,追为将作大匠,再迁侍中。俄兼尚书左仆射、仪同
三司,大被恩遇。乾明初,杨愔以文宣遗旨,停其仆射。遭母丧解任,起复,除
光禄勋,兼中兵尚书。出为齐州刺史,坐遣人渡淮互市,亦有赃贿事,为御史所
劾,会赦不问。武成居藩,曾病,文宣令季舒疗病,备尽心力。大宁初,追还,
引入慰勉,累拜度支尚书、开府仪同三司。营昭阳殿,敕令监造。以判事式为胡
长仁密言其短,出为西兖州刺史。为进典签于吏部,被责免官,又以诣广宁王宅,
决马鞭数十。及武成崩,不得预于哭泣。久之,除胶州刺史,迁侍中、开府,食
新安、河阴二郡干。加左光禄大夫,待诏文林馆,监撰《御览》。加特进、监国
史。季舒素好图籍,暮年转更精勤,兼推荐人士,奖劝文学,时议翕然,远近称
美。
祖珽受委,奏季舒总监内作。珽被出,韩长鸾以为珽党,亦欲出之。属车驾
将适晋阳,季舒与张雕议:以为寿春被围,大军出拒,信使往还,须禀节度;兼
道路小人,或相惊恐,云大驾向并,畏避南寇;若不启谏,必动人情。遂与从驾
文官连名进谏。时贵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初亦同心,临时疑贰,季舒与争
未决。长鸾遂奏云:“汉儿文官连名总署,声云谏止向并,其实未必不反,宜加
诛戮。”帝即召已署表官人集含章殿,以季舒、张雕、刘逖、封孝琰、裴泽、郭
遵等为首,并斩之殿庭,长鸾令弃其尸于漳水。自外同署,将加鞭挞,赵彦深执
谏获免。季舒等家属男女徙北边,妻女子妇配奚官,小男下蚕室,没入赀产。
季舒大好医术,天保中,于徙所无事,更锐意研精,遂为名手,多所全济。
虽位望转高,未曾懈怠,纵贫贱厮养,亦为之疗。
庶子长君,尚书右外兵郎中。次镜玄,著作佐郎。并流于远恶。未几,季舒
等六人妻以年老放出。后南安王思好更称朝廷罪恶,以季舒等见害为词,悉召六
人兄弟子侄随军趣晋阳。事败,长君等并从戮,六人妻又追入官。周武帝灭齐,
诏斛律光与季舒等六人同被优赠,季舒赠开府仪同大将军、定州刺史云。
祖珽,字孝征,范阳狄道人也。父莹,魏护军将军。珽神情机警,词藻遒逸,
少驰令誉,为世所推。起家秘书郎,对策高第,为尚书仪曹郎中,典仪注。尝为
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制《清德颂》,其文典丽,由是神武闻之。时文宣为并州刺史,
署珽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口授珽三十六事,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为僚类所赏。
时神武送魏兰陵公主出塞嫁蠕蠕,魏收赋《出塞》及《公主远嫁诗》二首,珽皆
和之,大为时人传咏。
珽性疏率,不能廉慎守道。仓曹虽云州局,乃受山东课输,由此大有受纳,
丰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
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连
珠孔雀罗等百馀匹,令诸妪掷樗蒲赌之,以为戏乐。参军元景献,故尚书令元世
隽子也,其妻司马庆云女,是魏孝静帝姑博陵长公主所生。珽忽迎景献妻赴席,
与诸人递寝,亦以货物所致。其豪纵淫逸如此。常云:“丈夫一生不负身。”已,
文宣罢州,珽例应随府,规为仓局之间,致请于陈元康,元康为白,由是还任仓
曹。珽又委体附参军事摄典签陆子先,并为画计,请粮之际,令子先宣教,出仓
粟十车,为僚官捉送。神武亲问之,珽自言不受署,归罪子先,神武信而释之。
珽出而言曰:“此丞相天缘明鉴,然实孝征所为。”性不羁放纵,曾至胶州刺史
司马世云家饮酒,遂藏铜叠二面。厨人请搜诸客,果于珽怀中得之,见者以为深
耻。所乘老马,常称骝驹。又与寡妇王氏奸通,每人前相闻往复。裴让之与珽早
狎,于众中嘲珽曰:“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十岁,犹号骝驹;一妻耳顺,尚称
娘子。”于时喧然传之。后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属,于坐失金叵罗,窦
泰令饮酒者皆脱帽,于珽髻上得之,神武不能罪也。后为秘书丞,领舍人,事文
襄。州客至,请卖《华林遍略》。文襄多集书人,一日一夜写毕,退其本曰:
“不须也。”珽以《遍略》数帙质钱樗蒲,文襄杖之四十。又与令史李双、仓督
成祖等作晋州启,请粟三千石,代功曹参军赵彦深宣神武教,给城局参军。事过
典签高景略,疑其不实,密以问彦深,彦深答都无此事,遂被推检,珽即引伏。
神武大怒,决鞭二百,配甲坊,加钳锢,其谷倍征。未及科,会并州定国寺新成,
神武谓陈元康、温子升曰:“昔作《芒山寺碑》文,时称妙绝,今《定国寺碑》
当使谁作词也?”元康因荐珽才学,并解鲜卑语。乃给笔札,就禁所具草。二日
内成,其文甚丽。神武以其工而且速,特恕不问,然犹免官,散参相府。文襄嗣
事,以为功曹参军。及文襄遇害,元康被伤创重,倩珽作书属家累事,并云:
“祖喜边有少许物,宜早索取。”珽乃不通此书,唤祖喜私问,得金二十五铤,
唯与喜二铤,馀尽自入。又盗元康家书数千卷。祖喜怀恨,遂告元康二弟叔谌、
季璩等。叔谌以语杨愔,愔嚬眉答曰:“恐不益亡者。”因此得停。文宣作相,
珽拟补令史十馀人,皆有受纳,据法处绞,上寻舍之。又盗官《遍略》一部。事
发,文宣付从事中郎王土雅推检,并书与平阳公淹,令录珽付禁,勿令越逸。淹
遣田曹参军孙子宽往唤,珽受命,便尔私逃。黄门郎高德正副留台事,谋云:
“珽自知有犯,惊窜是常,但宣一命向秘书,称‘奉并州约束颁《五经》三部,
仰丞亲检校催遣’,如此则珽意安,夜当还宅,然后掩取。”珽果如德正图,遂
还宅。薄晚,就家掩之,缚珽送廷尉。据犯枉法处绞刑。文宣以珽伏事先世,讽
所司命特宽其罚,遂奏免死除名。天保元年,复被召从驾,依除免例,参于晋阳。
珽天性聪明,事无难学,凡诸伎艺,莫不措怀,文章之外,又善音律,解四
夷语及阴阳占侯,医药之术尤是所长。文宣帝虽嫌其数犯宪,而爱其才伎,令直
中书省,掌诏诰。珽通密状,列中书侍郎陆元规,敕令裴英推问,元规以应对忤
旨,被配甲坊。除珽尚药丞,寻迁典御。又奏造胡桃油,复为割藏免官。文宣每
见之,常呼为贼。文宣崩,普选劳旧,除为宁武太守。会杨愔等诛,不之官,授
著作郎。数上密启,为孝昭所忿,敕中书门下二省断珽奏事。
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乃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征梦殿下
乘龙上天”。王谓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是为武成皇帝,擢拜
中书侍郎。帝于后园使珽弹琵琶,和士开胡舞,各赏物百段。士开忌之,出为安
德太守,转齐郡太守,以母老乞还侍养,诏许之。会江南使人来聘,为中劳使。
寻为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诏诰。初,珽于乾明、皇建之时,知
武成阴有大志,遂深自结纳,曲相祗奉。武成于天保世频被责,心常衔之。珽至
是希旨,上书请追尊太祖献武皇帝为神武,高祖文宣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
悦武成,从之。
时皇后爱少子东平王俨,愿以为嗣,武成以后主体正居长,难于移易。珽私
于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求策
焉。珽曰:“宜说主上,云襄、宣、昭帝子俱不得立,今宜命皇太子早践大位,
以定君臣。若事成,中宫少主皆德君,此万全计也。君此且微说,令主上粗解,
珽当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因有彗星出,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徵。珽于是
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是极贵。按《春秋元命苞》云:‘乙酉之岁,除
旧革政。’今年太岁乙酉,宜传位东宫,令君臣之分早定,且以上应天道。”并
上魏献文禅子故事。帝从之。由是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
既见重二宫,遂志于宰相。先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乃疏侍中尚书令赵彦深、
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惧不敢通,其事颇泄,彦深
等先诣帝自陈。帝大怒,执珽诘曰:“何故毁我士开?”珽因厉声曰:“臣由士
开得进,本无欲毁之意,陛下今既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士开、文遥、彦深等
专弄威权,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交通,共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
成,天下歌谣。若为有识所知,安可闻于四裔!陛下不以为意,臣恐大齐之业隳
矣。”帝曰:“尔乃诽谤我!”珽曰:“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帝曰:“我
以其俭饿,故收养之。”珽曰:“何不开仓赈给,乃买取将入后宫乎?”帝益怒,
以刀环筑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大呼曰:“不杀臣,陛下得名,杀臣,臣得
名。若欲得名,莫杀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少获宽放。珽又曰:“陛下有一范
增不能用,知可如何?”帝又怒曰:“尔自作范增,以我为项羽邪!”珽曰:
“项羽人身亦何由可及,但天命不至耳。项羽布衣,率乌合众,五年而成霸王业。
陛下藉父兄资,财得至此,臣以项羽未易可轻。臣何止方于范增,纵张良亦不能
及。张良身傅太子,犹因四皓,方定汉嗣。臣位非辅弼,疏外之人,竭力尽忠,
劝陛下禅位,使陛下尊为太上,子居宸扆,于己及子,俱保休祚。蕞尔张良,何
足可数。”帝愈恚,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无所屈挠。乃鞭二百,配甲坊,
寻徙于光州。刺史李祖勋遇之甚厚。别驾张奉礼希大臣意,上言:“珽虽为流囚,
常与刺史对坐。”敕报曰:“牢掌。”奉礼曰:“牢者,地牢也。”乃为深坑,
置诸内,苦加防禁,桎梏不离其身,家人亲戚不得临视。夜中以芜菁子烛熏眼,
因此失明。
武成崩,后主忆之,就除海州刺史。是时陆令萱外干朝政,其子穆提婆爱幸。
珽乃遗陆媪弟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深沉,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
何不早用智士耶?”和士开亦以珽能决大事,欲以为谋主,故弃除旧怨,虚心待
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其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犹在帝位者,
实由祖孝征。此人有大功,宜报重恩。孝征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真可凭仗。
且其双盲,必无反意,请唤取问其谋计。”从之,入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
加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死后,仍说陆媪出彦深,以珽为侍中。在晋阳,通密启
请诛琅邪王。其计既行,渐被任遇。
又太后之被幽也,珽欲以陆媪为太后,撰魏帝皇太后故事,为太姬言之。谓
人曰:“太姬虽云妇人,实是雄杰,女娲已来无有也。”太姬亦称珽为国师、国
宝。由是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馆,总监撰书,封燕郡公,食
太原郡干,给兵七十人。所住宅在义井坊,旁拓邻居,大事修筑,陆媪自往案行。
势倾朝野。斛律光甚恶之,遥见窃骂云:“多事乞索小人,欲行何计数!”常谓
诸将云:“边境消息,处分兵马,赵令尝与吾等参论之。盲人掌机密来,全不共
我辈语,止恐误他国家事。”又珽颇闻其言,因其女皇后无宠,以谣言闻上曰: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令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问珽,珽证实。又说谣
云:“高山崩,槲树举,盲老翁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珽并云“盲老
翁是臣”,云与国同忧戚,劝上行,语“其多事老母,似道女侍中陆氏”。帝以
问韩长鸾、穆提婆,并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议之,众人未从。因光府参军封士让
启告光反,遂灭其族。
珽又附陆媪,求为领军,后主许之。诏须覆奏,取侍中斛律孝卿署名。孝卿
密告高元海,元海语侯吕芬、穆提婆云:“孝征汉儿,两眼又不见物,岂合作领
军也?”明旦面奏,具陈珽不合之状,并书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无大臣体。珽
亦求面见,帝令引入。珽自分疏,并云与元海素相嫌,必是元海谮臣。帝弱颜不
能讳,曰:“然。”珽列元海共司农卿尹子华、太府少卿李叔元、平准令张叔略
等结朋树党。遂除子华仁州刺史,叔元襄城郡太守,叔略南营州录事参军。陆媪
又唱和之,复除元海郑州刺史。珽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
皆得显位。后主亦令中要数人扶侍出入,著纱帽直至永巷,出万春门向圣寿堂,
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自和士开执事以来,政体隳坏,珽推崇高望,官人称职,内外称美。复欲增
损政务,沙汰人物。始奏罢京畿府,并于领军,事连百姓,皆归郡县。宿卫都督
等号位从旧官名,文武章服并依故事。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推诚延士,为致
治之方。陆媪、穆提婆议颇同异。珽乃讽御史中丞丽伯侓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贿,
知其事连穆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坐,并及陆媪。犹恐后主溺于近习,欲
因后党为援,请以皇后兄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
以为御史中丞。陆媪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即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
君璧还镇梁州。皇后之废,颇亦由此。王子冲释而不问。珽日益以疏。又诸宦者
更共谮毁之,无所不至。后主问诸太姬,悯默不对,及三问,乃下床拜曰:“老
婢合死,本见和士开道孝征多才博学,言为善人,故举之。比来看之,极是罪过,
人实难知。老婢合死。”后主令韩长鸾检案,得其诈出敕受赐十馀事,以前与其
重誓不杀,遂解珽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珽求见后主,韩长鸾积嫌于珽,
遣人推出柏阁。珽固求面见,坐不肯行。长鸾乃令军士牵曳而出,立珽于朝堂,
大加诮责。上道后,令追还,解其开府仪同、郡公,直为刺史。
至州,会有陈寇,百姓多反。珽不关城门,守埤者皆令下城静坐,街巷禁断
行人,鸡犬不听鸣吠。贼无所闻见,不测所以,疑惑人走城空,不设警备。珽忽
然令大叫,鼓噪聒天,贼大惊,登时走散。后复结阵向城,珽乘马自出,令录事
参军王君植率兵马,仍亲临战。贼先闻其盲,谓为不能拒抗,忽见亲在戎行,弯
弧纵镝,相与惊怪,畏之而罢。时穆提婆憾之不已,欲令城陷没贼,虽知危急,
不遣救援。珽且战且守十馀日,贼竟奔走,城卒保全。卒于州。
子君信,涉猎书史,多谙杂艺。位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使副、中书郎。珽
出,亦见废免。君信弟君彦,容貌短小,言辞涩讷,少有才学。隋大业中,位至
东平郡书佐。郡陷翟让,因为李密所得,密甚礼之,署为记室,军书羽檄皆成其
手。及密败,为王世充所杀。
珽弟孝隐,有文学,早知名。词章虽不逮兄,亦机警有辩,兼解音律。魏末
为散骑常侍、迎梁使。时徐君房、庾信来聘,名誉甚高,魏朝闻而重之,接对者
多取一时之秀,卢元景之徒并降阶摄职,更递司宾。孝隐处其中,物议称美。
孝隐从父弟茂,颇有辞情,然好酒性率,不为时重。大宁中,以经学为本乡
所荐,除给事,以疾辞,仍不复仕。珽受任寄,故令呼茂,茂不获已,暂来就之。
珽欲为奏官,茂乃逃去。
珽族弟崇儒,涉学有辞藻,少以干局知名。武平末,司州别驾、通直常侍。
入周,为容昌郡太守。隋开皇初,终宕州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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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瑾 冯子琮 赫连子悦 唐邕 白建
尉瑾,字安仁。父庆宾,为魏肆州刺史。瑾少而敏悟,好学慕善。稍迁直后。
司马子如执政,瑾取其外生皮氏女,由此擢拜中书舍人。既是子如姻戚,数往参
诣,因与先达名辈微相款狎。世宗入朝,因命瑾在邺北宫共高德正典机密。肃宗
辅政,累迁吏部尚书。世祖践祚,赵彦深本子如宾僚,元文遥、和士开并帝乡故
旧,共相荐达,任遇弥重。又吏部铨衡所归,事多秘密,由是朝之几事,颇亦预
闻。寻兼右仆射,摄选,未几即真。病卒,世祖方在三台饮酒,文遥奏闻,遂命
彻乐罢饮。
瑾外虽通显,内阙风训,闺门秽杂,为世所鄙。然亦能折节下士,意在引接
名流,但不别之。及官高任重,便大躁急,省内郎中将论事者逆即瞋詈,不可谘
承。既居大选,弥自骄狠。子德载嗣。
冯子琮,信都人,北燕主冯跋之后也。父灵绍,度支郎中。子琮性聪敏,涉
猎书传。为肃宗除领军府法曹,典机密,摄库部。肃宗曾阅簿领,试令口陈,子
琮暗对,无有遗失。子琮妻,胡皇后妹也。迁殿中郎,加东宫管记。又奉别诏,
令共胡长粲辅遵太子,转庶子。
天统元年,世祖禅位后主。世祖御正殿,谓子琮曰:“少君左右宜得正人,
以卿心存正直,今以后事相委。”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主衣都统。世祖在晋阳,
既居旧殿,少帝未有别所,诏子琮监造大明宫。宫成,世祖亲自巡幸,怪其不甚
宏丽。子琮对曰:“至尊幼年,纂承大业,欲令敦行节俭,以示万邦。兼此北连
天阙,不宜过复崇峻。”世祖称善。
及世祖崩,仆射和士开先恒侍疾,秘丧三日不发。子琮问士开不发丧之意。
士开引神武、文襄初崩并秘丧不举,至尊年少,恐王公有贰心,意欲普追集凉风
堂,然后与详议。时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睿先恒居内,预帷幄之谋,子琮素知士
开忌睿及领军临淮王娄定远,恐其矫遗诏出睿外任,夺定远禁卫之权,因答云:
“大行,神武之子,今上又是先皇传位,群臣富贵者皆是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
内贵臣一无改易,王公已下必无异望。世异事殊,不得与霸朝相比。且公出宫门
已经数日,升遐之事,行路皆传,久而不举,恐有他变。”于是乃发丧。
元文遥以子琮太后妹夫,恐其奖成太后干政,说赵郡王及士开出之,拜郑州
刺史,即令之任。子琮除州,非后主本意,中旨殷勤,特给后部鼓吹,加兵五十
人,并听将物度关。至州未几,太后为齐安王纳子琮长女为妃,子琮因请假赴邺,
遂授吏部尚书。其妻恃亲放纵,请谒公行,贿货填积。守宰除授,先定钱帛多少,
然后奏闻,其所通致,事无不允,子琮亦不禁制。俄迁尚书右仆射,仍摄选。和
士开居要日久,子琮旧所附托,卑辞曲躬,事事谘禀。士开弟休与卢氏婚,子琮
检校趋走,与士开府僚不异。是时内官除授多由士开奏拟,子琮既恃内戚,兼带
选曹,自擅权宠,颇生间隙。琅邪王俨杀士开,子琮与其事,就内省绞杀之。子
琮微有识鉴,及位望转隆,宿心顿改。擢引非类,以为深交;纵其子弟,官位不
依伦次;又专营婚媾,历选上门,例以官爵许之,旬日便验。子慈正。
赫连子悦,字士欣,勃勃之后也。魏永安初,以军功为济州别驾。及高祖起
义,侯景为刺史,景本尔朱心腹,子悦劝景起义,景从之。除林虑守。世宗往晋
阳,路由是郡,因问所不便。悦答云:“临水、武安二县去郡遥远,山岭重叠,
车步艰难,若东属魏郡,则地平路近。”世宗笑曰:“卿徒知便民,不觉损干。”
子悦答云:“所言因民疾苦,不敢以私润负心。”世宗云:“卿能如此,甚善甚
善。”仍敕依事施行。在郡满,更征为临漳令。后除郑州刺史,于时新经河清大
水,民多逃散,子悦亲加恤隐,户口益增,治为天下之最。入为都官尚书,郑州
民八百馀请立碑颂德,有诏许焉。后以本官兼吏部。子悦在官,唯以清勤自守,
既无学术,又阙风仪,人伦清鉴,去之弥远,一旦居铨衡之首,大招物议。由是
除太常卿,卒。
唐邕,字道和,太原晋阳人,其先自晋昌徙焉。父灵芝,魏寿阳令。邕少明
敏,有治世才具。太昌初,或荐于高祖,命其直外兵曹,典执文帐。邕善书计,
强记默识,以干济见知,擢为世宗大将军府参军。及世宗崩,事出仓卒,显祖部
分将士,镇压四方,夜中召邕支配,造次便了,显祖甚重之。显祖频年出塞,邕
必陪从,专掌兵机。识悟闲明,承受敏速,自督将以还,军吏以上,劳效由绪,
无不谙练,每有顾问,占对如响。或于御前简阅,虽三五千人,邕多不执文簿,
暗唱官位姓名,未常谬误。七年,于羊汾堤讲武,令邕总为诸军节度。事毕,仍
监宴射之礼。是日,显祖亲执邕手,引至太后前,坐于丞相斛律金之上,启太后
云:“唐邕强干,一人当千。”仍别赐锦彩钱帛。邕非唯强济明辨,然亦善揣上
意,进取多途,是以恩宠日隆,委任弥重。显祖又尝对邕白太后云:“唐邕分明
强记,每有军机大事,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是异人。”一日之中,
六度赐物。又尝解所服青鼠皮裘赐邕,云:“朕意在车马衣裘与卿共弊。”十年,
从幸晋阳,除兼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显祖尝登童子佛寺,望并州城曰:
“此是何等城?”或曰:“此是金城汤池,天府之国。”帝云:“我谓唐邕是金
城,此非金城也。”其见重如此。其后语邕曰:“卿劬劳既久,欲除卿作州,频
敕杨遵彦更求一人堪代卿者。遵彦云比遍访文武,如卿之徒实不可得,所以遂停
此意。卿宜勉之。”显祖或时切责侍臣不称旨者:“观卿等举措,不中与唐邕作
奴。”其见赏遇多此类。
肃宗作相,除黄门侍郎。于华林园射,特赐金带宝器服玩杂物五百种。天统
初,除侍中、并州大中正,又拜护军,馀如故。邕以军民教习田猎,依令十二月,
月别三围,以为人马疲敝,奏请每月两围。世祖从之。后出为赵州刺史,馀官如
故。世祖谓邕曰:“朝臣未有带侍中、护军、中正作州者,以卿故有此举,放卿
百馀日休息,至秋间当即追卿。”迁右仆射,又迁尚书令,封晋昌王,录尚书事。
属周师来寇,丞相高阿那肱率兵赴援,邕配割不甚从允,因此有隙。肱谮之,遣
侍中斛律孝卿宣旨责让,留身禁止,寻释之。车驾将幸晋阳,敕孝卿总知骑兵度
支,事多自决,不相询禀。邕自恃从霸朝以来常典枢要,历事六帝,恩遇甚重,
一旦为孝卿所轻,负气郁怏,形于辞色。帝平阳败后,狼狈还邺都。邕惧那肱谮
之,恨斛律孝卿轻己,遂留晋阳,与莫多娄敬显等崇树安德王为帝。信宿城陷,
邕遂降周,依例授仪同大将军。卒于凤州刺史。
邕性识明敏,通解时事,齐氏一代,典执兵机。凡是九州军士、四方勇募,
强弱多少,番代往还,及器械精粗、粮储虚实,精心勤事,莫不谙知。自大宁以
来,奢侈糜费,比及武平之末,府藏渐虚。邕度支取舍,大有裨益。然既被任遇,
意气渐高,其未经府寺陈诉,越览词牒,条数甚多,俱为宪台及左丞弹纠,并御
注放免。司空从事中郎封长业、太尉记室参军平涛并为征官钱违限,邕各杖背二
十。齐时宰相未有挝挞朝士者,至是甚骇物听。
邕三子。长子君明,开府仪同三司。开皇初,卒于应州刺史。次子君彻,中
书舍人,隋顺、戎二州刺史,大业中,卒于武贲郎将。少子君德,以邕降周伏法。
齐朝因高祖作相,丞相府外兵曹、骑兵曹分掌兵马。及天保受禅,诸司监咸
归尚书,唯此二曹不废,令唐邕、白建主治,谓之外兵省、骑兵省。其后邕、建
位望转隆,各为省主,令中书舍人分判二省事,故世称唐、白云。
白建,字彦举,太原阳邑人也。初入大丞相府骑兵曹,典执文帐,明解书计,
为同局所推。天保十年,兼中书舍人。肃宗辅政,除大丞相骑兵参军。河清三年,
突厥入境,代、忻二牧悉是细马,合数万匹,在五台山北柏谷中避贼。贼退后,
敕建就彼检校,续使人诣建间领马,送定州付民养饲。建以马久不得食,瘦弱,
远送恐多死损,遂违敕以便宜从事,随近散付军人。启知,敕许焉。戎乘无损,
建有力焉。武平末,历特进、侍中、中书令。
建虽无他才,勤于在公。属王业始基,戎寄为重,建与唐邕俱以典执兵马致
位卿相。晋阳,国之下都,每年临幸,征诏差科,责成州郡。本藩僚佐爰及守宰,
谘承陈请,趋走无暇。诸子幼稚,俱为州郡主簿,新君选补,必先召辟。男婚女
嫁,皆得胜流。当世以为荣宠之极。武平七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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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显 皮景和 鲜于世荣 綦连猛 元景安 独孤永业 傅伏 高保宁
暴显,字思祖,魏郡斥邱人也。祖喟,魏琅邪太守、朔州刺史,因家边朔。
父诞,魏恒州刺史、左卫将军,乐安公。显幼时,见一沙门指之曰:“此郎子有
好相表,大必为良将,贵极人臣。”语终失僧,莫知所去。
显少经军旅,善于骑射,曾从魏孝庄帝出猎,一日之中,手获禽兽七十三。
孝昌二年,除羽林监。中兴元年,除襄威将军、晋州车骑府长史。后从高祖于信
都举义,授中坚将军、散骑侍郎、帐内大都督,加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屯
留县开国侯。天平二年,除渤海郡守。元象元年,除云州大中正,兼武卫将军,
加镇东将军。二年,除北徐州刺史、当州大都督。从高祖与西师战于邙山,高祖
令显守河桥镇,据中氵单城。武定二年,除征南将军、广州刺史。侯景反于河南,
为景所攻,显率左右二十馀骑突出贼营,拔难归国。时高岳、慕容绍宗等讨景,
即配显士马,随岳等破景于涡阳。武定六年,拜太府卿。从世宗平王思政于颍川,
授颍州刺史。七年,转郑州刺史。八年,加骠骑将军,进侯为公,通前食邑一千
三百户。天保元年,加卫大将军,刺史如故。三年,与清河王高岳袭历阳,取之。
为赃货,解郑州,大理禁止。处断未讫,为合肥被围,遣与步汗萨、慕容俨等同
攻梁北徐州。擒刺史王强。与梁秦州刺史严超达战于泾城,破之。五年,授仪同
三司。其年,又与高岳南临汉水,攻下梁西楚州,获刺史许法光。于时梁将萧循
与侯瑱等围慕容俨于郢州,复以显为水军大都督,从摄口入江救之。师还,加开
府仪同三司,赏帛五百匹。十年,食幽州范阳郡干。乾明元年,除车骑大将军。
皇建元年,转封乐安郡开国公。二年,除赵州刺史。河清元年,迁洛州刺史。二
年,复除朔州刺史,秩满归。天统元年,加特进、骠骑大将军,封定阳王。四年
卒,年六十六。
皮景和,琅邪下邳人也。父庆宾,魏淮南王开府中兵参军事。正光中,因使
怀朔,遇世乱,因家广宁之石门县。景和少通敏,善骑射。初以亲信事高祖,后
补亲信副都督。武定二年,征步落稽。世宗疑贼有伏兵,令景和将五六骑深入一
谷中,值贼百馀人,便共格战,景和射数十人,莫不应弦而倒。高祖尝令景和射
一野豕,一箭而获之,深见嗟赏,除库直正都督。天保初,授假节、通州刺史,
封永宁县开国子。后从袭库莫奚,加左右大都督。又从度黄龙,征契丹,定稽胡。
寻从讨茹茹主庵罗辰于陉北,又从平茹茹馀烬。景和趫捷,有武用,每有战功。
十年,食安乐郡干。乾明元年,除武卫将军,兼给事黄门侍郎。肃宗作相,以本
官摄大丞相府从事中郎。大宁元年,除仪同三司、散骑常侍、武卫大将军,寻加
开府。二年,出为梁州刺史。三年,突厥围逼晋阳,令景和驰驿赴京,督领后军
赴并州,未到间,贼已退。仍除领左右大将军,食齐郡干,又除并省五兵尚书。
天统元年,迁殿中尚书。二年,除侍中。
景和于武职之中,兼长吏事,又性识均平,故频有美授。周通好之后,冠盖
往来,常令景和对接,每与使人同射,百发百中,甚见推重。武平中,诏狱多令
中黄门等监治,恒令景和按覆,据理执正,由是过无枉滥。
后除特进、中领军,封广汉郡开国公。又随斛律光率众西讨,克姚襄、白亭
二城,别封永宁郡开国公。又除领军将军。又从军拔宜阳城,封开封郡开国公。
琅邪王之杀和士开也,兵指西阙,内外惶惑,莫知所为。景和请后主出千秋门自
号令。事平,除尚书右仆射、赵州刺史。寻迁河南行台尚书右仆射、洛州刺史。
陈将吴明彻寇淮南,令景和率众拒之,除领军大将军,封文城郡王,转食高
阳郡干。军至柤口,值土人陈喧等作乱,景和平之。又有阳平人郑子饶,诈依
佛道,设斋会,用米面不多,供赡甚广,密从地藏渐出饼饭,愚人以为神力,见
信于魏、卫之间。将为逆乱,谋泄,掩讨漏逸。乃潜渡河,聚众数千,自号长乐
王,已破乘氏县,又欲袭西兖州城。景和自南兖州遣骑数百击破之,斩首二千馀
级,生擒子饶,送京师烹之。及吴明彻围寿阳,敕令景和与贺拔伏恩等赴救。景
和以尉破胡军始丧败,怯懦不敢进,顿兵淮口,频有敕使催捉,然始渡淮。属寿
阳已陷,狼狈北还,器械军资,大致遗失。陈将萧摩诃率步骑于淮北仓陵城截之,
景和得整旅逆战,摩诃退归。是时拒吴明彻者多致倾覆,唯景和全军而还,由是
获赏,除尚书令,别封西河郡开国公,赐钱二十万,酒米十车。时陈人声将渡淮,
令景和停军西兖州,为拒守节度。武平六年病卒,年五十五。赠侍中、使持节、
都督定恒朔幽定平六州诸军事、太尉公、录尚书事、定州刺史。
长子信,机悟有风神,微涉书传。武平末,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将军,于勋
贵子弟之中,称其识鉴。于并州降周军,授上开府、军正大夫。隋开皇中,卒于
洮州刺史。
少子宿达,武平末太子斋帅,有才藻检行。开皇中,通事舍人。丁母忧,起
复,将赴京,辞灵恸哭而绝,久而获苏,不能下食,三日致死。
鲜于世荣,渔阳人也。父宝业,怀朔镇将,武平初,赠仪同三司、祠部尚书、
朔州刺史。世荣少而沉敏,有器干。兴和二年,为高祖亲信副都督,稍迁平西将
军、赐爵石门县子。后频从显祖讨茹茹,破稽胡。又从高岳平郢州,除持节、河
州刺史,食朝歌县干。寻为肃宗丞相府谘议参军。皇建中,除仪同三司、武卫将
军。天统二年,加开府,又除郑州刺史。武平中,以平信州贼,除领军将军,转
食上党郡干。从平高思好,封义阳王。七年,后主幸晋阳,令世荣以本官判尚书
右仆射事,贰北平王北宫留后。寻有敕令与吏部尚书袁聿修在尚书省检试举人。
为乘马至云龙门外入省北门,为宪司举奏免官。后主围平阳,除世荣领军将军。
周师将入邺,除领军大将军、太子太傅,于城西拒战,败被擒,为周武所杀。世
荣虽武人无文艺,以朝危政乱,每窃叹之。见征税无厌,赐与过度,发言叹惜。
子子贞,武平末假仪同三司。
綦连猛,字武儿,代人也。其先姬姓,六国末,避乱出塞,保祁连山,因以
山为姓,北人语讹,故曰綦连氏。父元成,燕郡太守。猛少有志气,便习弓马。
永安三年,尔朱荣征为亲信。至洛阳,荣被害,即从尔朱世隆出奔建州,仍从尔
朱兆入洛。其年,又从兆讨纥豆陵步藩,补都督。普泰元年,加征虏将军、中散
大夫。猛父母兄弟皆在山东,尔朱京缠欲投高祖,谓猛曰:“王以尔父兄皆在山
东,每怀不信,尔若不走,今夜必当杀尔,可走去。”猛以素蒙兆恩,拒而不从。
京缠曰:“我今亦欲去,尔从我不?”猛又不从。京缠乃举槊曰:“尔不从,我
必刺尔。”猛乃从之。去城五十馀里,即背京缠复归尔朱。及兆败,乃归高祖。
高祖问曰:“尔朱京缠将尔投我,尔中路背去何也?”猛乃具陈服事之理,不可
贰心。高祖曰:“尔莫惧,服事人法须如此。”遂补都督。
步落稽等起逆,在覆釜山,使猛讨之,大捷,特被赏赍。元象元年,从高祖
向河阳,与周文帝战于邙山。二年,除平东将军、中散大夫。其年,又转中外府
帐内都督,赏邙山之功,封广兴县开国君。
五年,梁使来聘,云有武艺,求访北人,欲与相角。世宗遣猛就馆接之,双
带两鞬,左右驰射。兼共试力,挽强,梁人引弓两张,力皆三石,猛遂并取四张,
叠而挽之,过度。梁人嗟服之。
其年,除抚军将军,别封石城县开国子,食肆州平寇县干。天保元年,除都
督、东秦州刺史,别封雍州京兆郡覆城县开国男。从显祖讨契丹,大获户口。又
随斛律敦北征茹茹,敦令猛轻将百骑深入觇候。还至白道,与军相会,因此追蹑,
遂大破之。赉帛三百段。七年,除武卫将军、仪同三司。九年,转武卫大将军。
乾明初,加车骑大将军。皇建元年,封石城郡开国伯,寻进爵为君。二年,除领
左右大将军,从肃宗讨奚贼,大捷,获马二千匹,牛羊三万头。河清二年,加开
府。突厥侵逼晋阳,敕猛将三百骑觇贼远近。行至城北十五里,遇贼前锋,以敌
众多,遂渐退避。贼中有一骁将,超出来斗。猛遥见之,即亦挺身独出,与其相
对。俯仰之间,刺贼落马,因即斩之。三年,别封武安县开国君,加骠骑大将军。
天统元年,迁右卫大将军,乃奉世祖敕,恒令在嗣主左右,兼知内外机要之事。
三年,除中领军。四年,转领军将军,别封义宁县开国君。五年,除并省尚书左
仆射,馀如故。除并省尚书令、领军大将军,封山阳王。
猛自和士开死后,渐预朝政,疑议与夺,咸亦咨禀。赵彦深以猛武将之中颇
疾奸佞,言议时有可采,故引知机事。祖珽既出彦深,以猛为赵之党与,乃除光
州刺史。已发至牛兰,忽有人告和士开被害日猛亦知情,遂被追止。还,入内禁
留,簿录家口。寻见释,削王爵,止以开府赴州。在任宽惠清慎,吏民称之。淮
阴王阿那肱与猛有旧,每欲携引之,曾有敕征诣阙,似欲委寄。韩长鸾等沮难,
复除胶州刺史。寻征还,令在南兖防捍。后主平阳败还,又征赴邺,除大将军。
齐亡入周,寻卒。
元景安,魏昭成五世孙也。高祖虔,魏陈留王。父永,少为奉朝请。自积射
将军为元天穆荐之于尔朱荣,参立孝庄之谋,赐爵代郡公。加将军、太中大夫、
二夏、幽三州行台左丞,持节招纳降户四千馀家。荣又启封永朝那县子,邑三百
户,持节南幽州刺史,假抚军将军。天平初,高祖以为行台左丞,寻除颍州刺史,
又为北扬州刺史。天保中,征拜大司农卿,迁银青光禄大夫,依例降爵为乾乡男。
大宁二年,迁金紫光禄大夫。
景安沉敏有干局,少工骑射,善于事人。释褐尔朱荣大将军府长流参军,加
宁远将军,又转荣大丞相府长流参军。高祖平洛阳,领军娄昭荐补京畿都督,父
永启回代郡公授之,加前将军、太中大夫。随武帝西入。天平末,大军西讨,景
安临阵自归,高祖嘉之,即补都督。兴和中,转领亲信都督。邙山之役,力战有
功,赐爵西华县都乡男,代郡公如故。世宗入朝,景安随从在邺。于时江南款附,
朝贡相寻,景安妙闲驰骋,雅有容则,每梁使至,恒令与斛律光、皮景和等对客
骑射,见者称善。世宗嗣事,启减国封分锡将士,封石保县开国子,邑三百户,
加安西将军。又授通州刺史,加镇西将军,转子为伯,增邑通前六百户,馀如故。
天保初,加征西将军,别封兴势县开国伯,带定襄县令,赐姓高氏。三年,从破
库莫奚于代川,转领左右大都督,馀官并如故。四年,从讨契丹于黄龙,领北平
太守。后频从驾再破茹茹,迁武卫大将军,又转领左右大将军,兼七兵尚书。
时初筑长城,镇戍未立,突厥强盛,虑或侵边,仍诏景安与诸军缘塞以备守。
督领既多,且所部军人富于财物,遂贿货公行。显祖闻之,遣使推检,同行诸人
赃污狼藉,唯景安纤毫无犯。帝深嘉叹,乃诏有司以所聚敛赃绢伍百匹赐之,以
彰清节。
又转都官尚书,加仪同三司,食高平郡干,又拜仪同三司。乾明元年,转七
兵尚书,加车骑大将军。皇建元年,又兼侍中,驰驿诣邺,慰劳百司,巡省风俗。
肃宗曾与群臣于西园宴射,文武预者二百馀人。设侯去堂百四十馀步,中的
者赐与良马及金玉锦彩等。有一人射中兽头,去鼻寸馀。唯景安最后有一矢未发,
帝令景安解之,景安徐整容仪,操弓引满,正中兽鼻。帝嗟赏称善,特赉马两匹,
玉帛杂物又加常等。
大宁元年,加开府。二年,转右卫将军,寻转右卫大将军。天统初,判并省
尚书右仆射,寻出为徐州刺史。四年,除豫州道行台仆射、豫州刺史,加开府仪
同三司。武平三年,进授行台尚书令,刺史如故,封历阳郡王。景安之在边州,
邻接他境,绥和边鄙,不相侵暴,人物安之。又管内蛮多华少,景安被以威恩,
咸得宁辑,比至武平末,招慰生蛮输租赋者数万户。六年,征拜领军大将军。入
周,以大将军、大义郡开国公率众讨稽胡,战没。子仁,武平末仪同三司、武卫,
隋骠骑将军。卒于丹阳太守。
初,永兄祚袭爵陈留王,祚卒,子景皓嗣。天保时,诸元帝室亲近者多被诛
戮。疏宗如景安之徒议欲请姓高氏,景皓云:“岂得弃本宗,逐他姓,大丈夫宁
可玉碎,不能瓦全!”景安遂以此言白显祖,乃收景皓诛之,家属徙彭城。由是
景安独赐姓高氏,自外听从本姓。
永弟种子豫,字景豫,美姿仪,有器干。永安中,羽林监。元颢入洛,以守
河内功,赐爵永安君。后为濮阳郡守。魏彭城王韶引为开府谘议参军,韶出镇定
州,启为定州司马。及景安告景皓慢言,引豫言相应和。豫占云:“尔时以衣袖
掩景皓口,云‘兄莫妄言’”。及问景皓,与豫所列符同,获免。自外同闻语者
数人,皆流配远方。豫卒于徐州刺史。
独孤永业,字世基,本姓刘,中山人。母改适独孤氏,永业幼孤,随母为独
孤家所育养,遂从其姓焉。止于军士之中,有才干,便弓马。被简擢补定州六州
都督,宿卫晋阳。或称其有识用者,世宗与语悦之,超授中外府外兵参军。天保
初,除中书舍人,豫州司马。永业解书计,善歌舞,甚为显祖所知。乾明初,出
为河阳行台右丞,迁洛州刺史,又转左丞,刺史如故,加散骑常侍。宜阳深在敌
境,周人于黑涧筑城戍以断粮道,永业亦筑镇以抗之。治边甚有威信,迁行台尚
书。至河清三年,周人寇洛州,永业恐刺史段思文不能自固,驰入金墉助守。周
人为土山地道,晓夕攻战,经三旬,大军至,寇乃退。永业久在河南,善于招抚,
归降者万计。选其二百人为爪牙,每先锋以寡敌众,周人惮之。加仪同三司,赏
赐甚厚。性鲠直,不交权势。斛律光求二婢弗得,毁之于朝廷。河清末,征为太
仆卿,以乞伏贵和代之,于是四境蹙弱,河洛人情骚动。
武平三年,遣永业取斛律丰洛,因以为北道行台仆射、幽州刺史。寻征为领
军将军。河洛民庶,多思永业,朝廷又以疆埸不安,除永业河阳道行台仆射、洛
州刺史。周武帝亲攻金墉,永业出兵御之。问曰:“是何达官,作何行动?”周
人曰:“至尊自来,主人何不出看客。”永业曰:“客行忽速,是故不出。”乃
通夜办马槽二千。周人闻之,以为大军将至,乃解围去。永业进位开府,封临川
王。有甲士三万,初闻晋州败,请出兵北讨,奏寝不报,永业慨愤。又闻并州亦
陷,为周将常山公所逼,乃使其子须达告降于周。周武授永业上柱国。宣政末,
出为襄州总管。大象二年,为行军总管崔彦睦所杀。
傅伏,太安人也。父元兴,仪同、北蔚州刺史。伏少从戎,以战功稍至开府、
永桥领民大都督。周帝前攻河阴,伏自桥夜渡,入守中氵单城。南城陷,被围二
旬不下。救兵至,周师还,伏谓行台乞伏贵和曰:“贼已疲弊,愿得精骑二千追
击之,可捷也。”贵和弗许。武平六年,除东雍州刺史。会周兵来逼,伏出战,
却之。周克晋州,执获行台尉相贵,以之招伏,伏不从。后主亲救晋州,以伏为
行台右仆射。周军来掠,伏击走之。周克并州,遣韦孝宽与其子世宽来招伏曰:
“并州已平,故遣公儿来报,便宜急下。”授上大将军、武乡郡开国公,即给告
身,以金马瑙二酒钟为信。伏不受,谓孝宽曰:“事君有死无贰,此儿为臣不能
竭忠,为子不能尽孝,人所仇疾,愿即斩之,以号令天下。”
周帝自邺还至晋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馀人临汾召伏。伏出军隔水相见,问至
尊今在何处。阿那肱曰:“已被捉获,别路入关。”伏仰天大哭,率众入城,于
听事前北面哀号良久,然后降。周帝见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而对曰:
“臣三世蒙齐家衣食,被任如此,革命不能自死,羞见天地。”周帝亲执其手曰:
“为臣当若此。朕平齐国,唯见公一人。”乃自食一羊肋,以骨赐伏,曰:“骨
亲肉疏,所以相付。”遂别引之与同食,令于侍伯邑宿卫,授上仪同,敕之曰:
“若即与公高官,恐归投者心动,努力好行,无虑不富贵。”又问前救河阴得何
官职。伏曰:“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开国公。”周帝谓后主曰:“朕前三年
教习兵马,决意往取河阴,正为傅伏能守,城不可动,是以收军而退。公当时赏
授何其薄也。”赐伏金酒卮。后以为岷州刺史,寻卒。
齐军晋州败后,兵将罕有全节者。其杀身成仁者,有仪同叱干苟生,镇南兖
州,周帝破邺,赦书至,苟生自缢死。
又有开府、中侍中宦者田敬宣,本字鹏,蛮人也。年十四五,便好读书。既
为阍寺,伺隙便周章询请,每至文林馆,气喘汗流,问书之外,不暇他语。及视
古人节义事,未尝不感激沉吟。颜之推重其勤学,甚加开奖,后遂通显。后主之
奔青州,遣其西出,参伺动静,为周军所获。问齐主何在,绐云已去。殴捶服之,
每折一支,辞色愈厉,竟断四体而卒。
又有雷显和,晋州败后,为建州道行台左仆射。周帝使其子招焉,显和禁其
子而不受。闻邺城败,乃降。
后主失并州,使开府纥奚永安告急于突厥他钵略可汗。及闻齐灭,他钵处永
安于吐谷浑使下。永安抗言曰:“本国既败,永安岂惜贱命!欲闭气自绝,恐天
下不知大齐有死节臣,唯乞一刀,以显示远近。”他钵嘉其壮烈,赠马七十匹而
归。
高保宁,代人也,不知其所从来。武平末,为营州刺史,镇黄龙,夷夏重其
威信。周师将至邺,幽州行台潘子晃下黄龙兵,保宁率骁锐并契丹、靺羯万馀骑
将赴救。至北平,知子晃已发蓟,又闻邺都不守,便归营。周帝遣使招慰,不受
敕书。范阳王绍义在突厥中,上表劝进,范阳署保宁为丞相。及卢昌期据范阳城
起兵,保宁引绍义集夷夏兵数万骑来救之。至潞河,知周将宇文神举已屠范阳,
还据黄龙,竟不臣周。
史臣曰:皮景和等爰自霸基,策名戎幕,间关夷险,迄于末运,位高任重,
咸遂本诚,亦各遇其时也。傅伏之徒,俱表忠节,不然则丹青简册安可贵乎?
赞曰:唯此诸将,荣名是保,不愆不忘,以斯终老。傅子之辈,逢兹不造,
未遇烈风,谁知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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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阳斐 卢潜 崔劼 卢叔武 阳休之 袁聿修
阳斐,字叔鸾,北平渔阳人也。父藻,魏建德太守,赠幽州刺史。孝庄时,
斐于西兖督护流民有功,赐爵方城伯。历侍御史,兼都官郎中、广平王开府中郎,
修《起居注》。兴和中,除起部郎中,兼通直散骑常侍,聘于梁。梁尚书羊侃,
魏之叛人也,与斐有旧,欲请斐至宅,三致书,斐不答。梁人曰:“羊来已久,
经贵朝迁革,李、卢亦诣宅相见,卿何致难?”斐曰:“柳下惠则可,吾不可。”
梁主乃亲谓斐曰:“羊侃极愿相见,今二国和好,天下一家,安得复论彼此。”
斐终辞焉。使还,除廷尉少卿。
石济河溢,桥坏,斐修治之。又移津于白马,中河起石氵单,两岸造关城,
累年乃就。东郡太守陆士佩以黎阳关河形胜,欲因山即壑以为公家苑囿。遗斐书
曰:“当谘大将军,以足下为匠者。”斐答书拒曰:“当今殷忧启圣,运遭昌历。
故大丞相天启霸功,再造太极;大将军光承先构,嗣绩丕显。国步始康,民劳未
息,诚宜轻徭薄赋,勤恤民隐。《诗》不云乎:‘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
国,以绥四方。’古之帝王,亦有表山刊树,未足尽其意;下辇成宴,讵能穷其
情。正足以靡天地之财用,剥生民之髓脑。是故孔子对叶公以来远,酬哀公以临
民,所问虽同,所急异务故也。相如壮上林之观,扬雄骋羽猎之辞,虽系以隤墙
填堑,乱以收罝落网,而言无补于风规,只足昭其愆戾也。”
寻转尚书右丞。天保初,除镇南将军、尚书吏部郎中。以公事免。久之,除
都水使者。显祖亲御六军,北攘突厥,仍诏斐监筑长城。作罢,行南谯州事,加
通直散骑常侍、寿阳道行台左丞。迁散骑常侍,食陈留郡干。未几,除徐州刺史,
带东南道行台左丞。乾明元年,征拜廷尉卿,迁卫大将军,兼都官尚书,行太子
少傅,徙殿中尚书,以本官监瀛州事。抗表致仕,优诏不许。顷之,拜仪同三司,
食广阿县干。卒于位。赠使持节、都督北豫光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中书监、北豫州刺史,谥曰敬简。子师孝,中书舍人。
卢潜,范阳涿人也。祖尚之,魏济州刺史。父文符,通直侍郎。潜容貌瑰伟,
善言谈,少有成人志尚。仪同贺拔胜辟开府行参军,补侍御史。世宗引为大将军
西阁祭酒,转中外府中兵参军,机事强济,为世宗所知,言其终可大用。王思政
见获于颍川,世宗重其才识。潜曾从容白世宗云:“思政不能死节,何足可重!”
世宗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便是更得一王思政。”天保初,除中书舍人,以奏
事忤旨免。寻除左民郎中,坐讥议《魏书》,与王松年、李庶等俱被禁止。会清
河王岳将救江陵,特赦潜以为岳行台郎。还,迁中书侍郎,寻迁黄门侍郎。黄门
郑子默奏言,潜从清河王南讨,清河王令潜说梁将侯瑱,大纳赂遗,还不奏闻。
显祖杖潜一百,仍截其须,左迁魏尹丞。寻除司州别驾,出为江州刺史,所在有
治方。
肃宗作相,以潜为扬州道行台左丞。先是梁将王琳为陈兵所败,拥其主萧庄
归寿阳,朝廷以琳为扬州刺史,敕潜与琳为南讨经略。琳部曲义故多在扬州,与
陈寇邻接。潜辑谐内外,甚得边俗之和。陈秦、谯二州刺史王奉国、合州刺史周
令珍前后入寇,潜辄破平之,以功加散骑常侍,食彭城郡干。迁合州刺史,左丞
如故。又除行台尚书,寻授仪同三司。王琳锐意图南,潜以为时事未可。属陈遣
移书至寿阳,请与国家和好。潜为奏闻,仍上启且愿息兵。依所请。由是与琳有
隙,更相表列。世祖追琳入京,除潜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
潜在淮南十三年,任总军民,大树风绩,甚为陈人所惮。陈主与其边将书云:
“卢潜犹在寿阳,闻其何当还北,此虏不死,方为国患,卿宜深备之。”显祖初
平淮南,给十年优复。年满之后,逮天统、武平中,征税烦杂。又高元海执政,
断渔猎,人家无以自资。诸商胡负官责息者,宦者陈德信纵其妄注淮南富家,令
州县征责。又敕送突厥马数千匹于扬州管内,令土豪贵买之。钱直始入,便出敕
括江、淮间马,并送官厩。由是百姓骚扰,切齿嗟怨。潜随事抚慰,兼行权略,
故得宁靖。
武平三年,征为五兵尚书。扬州吏民以潜戒断酒肉,笃信释氏,大设僧会,
以香华缘道,流涕送之。潜叹曰:“正恐不久复来耳。”至邺未几,陈将吴明彻
渡江侵掠,复以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五年,与王琳等同陷。寻死建业,年五十
七。其家购尸归葬。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兖州刺史。无子,以弟士邃
子元孝为嗣。
士邃,字子淹,少为崔昂所知,昂云:“此昆季足为后生之俊,但恨其俱不
读书耳。”历侍御史、司徒祭酒、尚书郎、邺县令、尚书左右丞、吏部郎中,出
为中山太守,带定州长史。齐亡后卒。
潜从祖兄怀仁,字子友,魏司徒司马道将之子。怀仁涉学有文辞,情性恬靖,
常萧然有闲放之致。历太尉记室、弘农郡守,不之任,卜居陈留界。所著诗赋铭
颂二万馀言,又撰《中表实录》二十卷。怀仁有行检,善与人交,与琅邪王衍、
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曾语衍云:“昔太丘道广,许劭知而不顾;嵇生性惰,钟
会过而绝言。吾处季、孟之间,去其泰甚。”愆以为然。武平末卒。
怀仁兄子庄之,少有名望。官历太子舍人、定州别驾、东平太守。武平中都
水使者,卒官。
怀仁从父弟昌衡,魏尚书左仆射道虔之子。武平末尚书郎。沉靖有才识,风
仪蕴籍,容止可观。天保中,尚书王昕以雅谈获罪,诸弟尚守而不坠,自兹以后,
此道顿微。昌衡与顿丘李若、彭城刘泰珉、河南陆彦师、陇西辛德源、太原王修
并为后进风流之士。
昌衡从父弟思道,魏处士道亮之子,神情俊发,少以才学有盛名。武平末,
黄门侍郎,待诏文林馆。
思道从父兄正达、正思、正山,魏右光禄大夫道约之子。正达尚书郎,正思
北徐州刺史、太子詹事、仪同三司,正山永昌郡守。兄弟以后舅,武平中并得优
赠。
正山子公顺,早以文学见知。武平中符玺郎,待诏文林馆。与博陵崔君洽、
陇西李师上同志友善,从驾晋阳,寓居僧寺,朝士谓“康寺三少,”为物论推许。
正达从父弟熙裕,父道舒。为长兄道将让爵,由是熙裕袭固安伯。虚淡守道,
有古人之风,为亲表所敬重。
潜从祖兄孙之,魏尚书义僖之子。清靖寡欲,卒于司徒记室参军。
崔劼,字彦玄,本清河人。曾祖旷,南渡河,居青州之东,时宋氏于河南立
冀州,置郡县,即为东清河郡人。南县分易,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世为三齐大
族。祖灵延,宋长广太守。父光,魏太保。
劼少而清虚寡欲,好学有家风。魏末,自开府行参军历尚书仪曹郎、秘书丞,
修起居注,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于梁。天保初,以议禅代,
除给事黄门侍郎,加国子祭酒,直内省,典机密。清俭勤慎,甚为显祖所知。拜
南青州刺史,在任有政绩。皇建中,入为秘书监、齐州大中正,转鸿胪卿,迁并
省度支尚书,俄授京省,寻转五兵尚书,监国史,在台阁之中,见称简正。世祖
之将禅后主,先以问劼,劼谏以为不可,由是忤意,出为南兖州刺史。代还,重
为度支尚书、仪同三司,食文登县干。寻除中书令,加开府,待诏文林馆,监撰
新书。遇病卒,时年六十六。赠齐州刺史、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初,和士开擅朝,曲求物誉,诸公因此颇为子弟干禄,世门之胄,多处京官,
而劼二子拱、捴并为外任。弟廓之从容谓劼曰:“拱、捴幸得不凡,何为不在省
府之中、清华之所,而并出外藩,有损家代。”劼曰:“立身以来,耻以一言自
达,今若进儿,与身何异。”卒无所求。闻者莫不叹服。
拱,天统中任城王湝丞相谘议参军、管记室。捴,扬州录事参军。廓之沉
隐有识量,以学业见称。自临水令为琅邪王俨大司马西阁祭酒,迁领军功曹参军。
武平中卒。
卢叔武,范阳涿人,青州刺史文伟从子也。父光宗,有志尚。叔武两兄观、
仲宣并以文章显于洛下。叔武少机悟,豪率轻侠,好奇策,慕诸葛亮之为人。为
贺拔胜荆州开府长史。胜不用其计,弃城奔梁。叔武归本县,筑室临陂,优游自
适。世宗降辟书,辞疾不到。天保初复征,不得已,布裘乘露车至邺。杨愔往候
之,以为司徒谘议,称疾不受。
肃宗即位,召为太子中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问以世事,叔武劝讨关西,
画地陈兵势曰:“人众敌者当任智谋,钧者当任势力,故强者所以制弱,富者所
以兼贫。今大齐之比关西,强弱不同,贫富有异,而戎马不息,未能吞并,此失
于不用强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深谋远算万全之术也。宜
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筑城戍以属之。彼若闭关
不出,则取其黄河以东,长安穷蹙,自然困死。如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为我
敌,所供粮食,皆出关内。我兵士相代,年别一番,谷食丰饶,运送不绝。彼来
求战,我不应之,彼若退军,即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
有艰难,与我相持,农作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纳之。又愿自居平
阳,成此谋略。上令元文遥与叔武参谋,撰《平西策》一卷。未几帝崩,事遂寝。
世祖践阼,拜仪同三司、都官尚书,出为合州刺史。武平中,迁太子詹事、
右光禄大夫。叔武在乡时有粟千石,每至春夏,乡人无食者令自载取,至秋,任
其偿,都不计校。然而岁岁常得倍馀。既在朝通贵,自以年老,儿子又多,遂营
一大屋,曰:“歌于斯,哭于斯。”魏收曾来诣之,访以洛京旧事,不待食而起,
云:“难为子费。”叔武留之,良久食至,但有粟餐菜,木碗盛之,片脯而已。
所将仆从,亦尽设食,一与此同。齐灭,归范阳,遭乱城陷,叔武与族弟士遂皆
以寒餧至毙。周将宇文神举以其有名德,收而葬之。
叔武族孙臣客,父子规,魏尚书郎、林虑郡守。臣客风仪甚美,少有志尚,
雅有法度,好道家之言。其姊为任城王妃,天保末,任城王致之于朝廷,由是擢
拜太子舍人。迁司徒记室,请归侍祖母李。李强之令仕,不得已而顺命,除太子
舍人、太子中庶子。武平中,兼散骑常侍,聘陈,还,卒于路。赠郑州刺史、鸿
胪卿。
阳休之,字子烈,右北平无终人也。父固,魏洛阳令,赠太常少卿。休之俊
爽有风概,少勤学,爱文藻,弱冠擅声,为后来之秀,幽州刺史常景、王延年并
召为州主簿。魏孝昌中,杜洛周破蓟城,休之与宗室及乡人数千家南奔章武,转
至青州。是时葛荣寇乱,河北流民多凑青部。休之知将有变,乃请其族叔伯彦等
曰:“客主势异,竞相凌侮,祸难将作。如鄙情所见,宜潜归京师避之。”诸人
多不能从。休之垂涕别去。俄而邢杲作乱,伯彦等咸为土民所杀,一时遇害,诸
阳死者数十人,唯休之兄弟获免。
庄帝立,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寻以本官领御史,迁给事中、太尉记室参军,
加轻车将军。李神俊监起居注,启休之与河东裴伯茂、范阳卢元明、河间邢子明
等俱入撰次。永安末,洛州刺史李海启除冠军长史。普泰中,兼通直散骑侍郎,
加镇远将军,寻为太保长孙稚府属。寻敕与魏收、李同轨等修国史。太昌初,除
尚书祠部郎中,寻进征虏将军、中散大夫。贺拔胜出为荆州刺史,启补骠骑长史。
胜为行台,又请为右丞。胜经略樊、沔,又请为南道军司。俄而魏武帝入关,胜
令休之奉表诣长安参谒。时高祖亦启除休之太常少卿。寻属胜南奔,仍随至建业。
休之闻高祖推奉静帝,乃白胜启梁武求还,以天平二年达邺,仍奉高祖命赴晋阳。
其年冬,授世宗开府主簿。明年春,世宗为大行台,复引为行台郎中。
四年,高祖幸汾阳之天池,于池边得一石,上有隐起,其文曰“六王三川”。
高祖独于帐中问之,此文字何义,对曰:“六者是大王之字,王者当王有天下,
此乃大王符瑞受命之徵。既于天池得此石,可谓天意命王也,吉不可言。”高祖
又问三川何义,休之曰:“河、洛、伊为三川,亦云泾、渭、洛为三川。河、洛、
伊,洛阳也;泾、渭、洛,今雍州也。大王若受天命,终应统有关右。”高祖曰:
“世人无事常道我欲反,今闻此,更致纷纭,慎莫妄言也。”
元象初,录荆州军功,封新泰县开国伯,食邑六百户,除平东将军、太中大
夫、尚书左民郎中。兴和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副清河崔长谦使于梁。武定二
年,除中书侍郎。时有人士戏嘲休之云:“有触藩之羝羊,乘连钱之聪马,从晋
阳而向邺,怀属书而盈把。”尚书左丞卢斐以其文书请谒,启高祖禁止,会赦不
治。五年,兼尚食典御。七年,除太子中庶子,迁给事黄门侍郎,进号中军将军、
幽州大中正。八年,兼侍中,持节奉玺书诣并州,敦喻显祖为相国、齐王。是时,
显祖将受魏禅,发晋阳,至平阳郡,为人心未一,且还并州,恐漏泄,仍断行人。
休之性疏放,使还,遂说其事,邺中悉知。于后高德政以闻,显祖忿之而未发。
齐受禅,除散骑常侍,修起居注。顷之,坐诏书脱误,左迁骁骑将军,积前事也。
寻以禅让之际,参定礼仪,别封始平县开国男,以本官兼领军司马。后除都水使
者,历司徒掾、中书侍郎,寻除中山太守。显祖崩,征休之至晋阳,经纪丧礼。
乾明元年,兼侍中,巡省京邑。仍拜大鸿胪卿,领中书侍郎。皇建初,以本官兼
度支尚书,加骠骑大将军,领幽州大中正。肃宗留心政道,每访休之治术。休之
答以明赏罚、慎官方、禁淫侈、恤民患为政治之先。帝深纳之。大宁中,除都官
尚书,转七兵、祠部。河清三年,出为西兖州刺史。天统初,征为光禄卿,监国
史。休之在中山及治西兖,俱有惠政,为吏民所怀。去官之后,百姓树碑颂德。
寻除吏部尚书,食阳武县干,除仪同三司,又加开府。休之多识故事,谙悉氏族,
凡所选用,莫不才地俱允。加金紫光禄大夫。武平元年,除中书监,寻以本官兼
尚书右仆射。二年,加左光禄大夫,兼中书监。三年,加特进。五年,正中书监,
馀并如故。寻以年老致仕,抗表辞位,帝优答不许。六年,除正尚书右仆射。未
几,又领中书监。
休之本怀平坦,为士友所称。晚节说祖珽撰《御览》,书成,加特进,及珽
被黜,便布言于朝廷,云先有嫌隙。及邓长颙、颜之推奏立文林馆,之推本意不
欲令耆旧贵人居之,休之便相附会,与少年朝请、参军之徒同入待诏。又魏收监
史之日,立《高祖本纪》,取平四胡之岁为齐元。收在齐州,恐史官改夺其意,
上表论之。武平中,收还朝,敕集朝贤议其事。休之立议从天保为限断。魏收存
日,犹两议未决。收死后,便讽动内外,发诏从其义。后领中书监,便谓人云:
“我已三为中书监,用此何为?”隆化还邺,举朝多有迁授,封休之燕郡王。又
谓其所亲云:“我非奴,何意忽有此授。”凡此诸事,深为时论所鄙。
休之好学不倦,博综经史,文章虽不华靡,亦为典正。邢、魏殂后,以先达
见推。位望虽高,虚怀接物,为搢绅所爱重。周武平齐,与吏部尚书袁聿修、卫
尉卿李祖钦、度支尚书元修伯、大理卿司马幼之、司农卿崔达拏、秘书监源文宗、
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若、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李孝贞、给事黄门侍郎卢思道、
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德林、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舍
人陆乂、中书侍郎薛道衡、中书舍人高行恭、辛德源、王劭、陆开明十八人同征,
令随驾后赴长安。卢思道有所撰录,止云休之与孝贞、思道同被召者,是其诬罔
焉。寻除开府仪同,历纳言、中大夫、太子少保。大象末,进位上开府,除和州
刺史。隋开皇二年,罢任,终于洛阳,年七十四。所著文集三十卷,又撰《幽州
人物志》并行于世。
子辟强,武平末尚书水部郎中。辟强性疏脱,无文艺,休之亦引入文林馆,
为时人嗤鄙焉。
袁聿修,字叔德,陈郡阳夏人。魏中书令翻之子也,出后叔父跃。七岁遭丧,
居处礼度,有若成人。九岁,州辟主簿。性深沉有鉴识,清净寡欲,与物无竞,
深为尚书崔休所知赏。魏太昌中,释褐太保开府西阁祭酒。年十八,领本州中正。
寻兼尚书度支郎,仍历五兵左民郎中。武定末,太子中舍人。天保初,除太子庶
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数年,大有声绩,远近称之。八年,兼太府少卿,寻转
大司农少卿,又除太常少卿。皇建二年,遭母忧去职,寻诏复前官,加冠军、辅
国将军,除吏部郎中。未几,迁司徒左长史,加骠骑大将军,领兼御史中丞。司
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贷库钱四十万娉太原王乂女为妻,而王氏已先纳陆孔文礼娉
为定,聿修坐为首僚,又是国之司宪,知而不劾,被责免中丞。寻迁秘书监。
天统中,诏与赵郡王睿等议定五礼。出除信州刺史,即其本乡也,时人荣之。
为政清靖,不言而治,长吏以下,爰逮鳏寡孤幼,皆得其欢心。武平初,御史普
出过诣诸州,梁、郑、兖、豫疆境连接,州之四面,悉有举劾,御史竟不到信州,
其见知如此。及解代还京,民庶道俗,追别满道,或将酒脯,涕泣留连,竞欲远
送。既盛暑,恐其劳弊,往往为之驻马,随举一酌,示领其意,辞谢令还。还京
后,州民郑播宗等七百馀人请为立碑,敛缣布数百匹,托中书侍郎李德林为文以
纪功德。府省为奏,敕报许之。寻除都官尚书,仍领本州中正,转兼吏部尚书、
仪同三司,尚书寻即真。
聿修少平和温润,素流之中,最有规检。以名家子历任清华,时望多相器待,
许其风监。在郎署之日,值赵彦深为水部郎中,同在一院,因成交友。彦深后被
沙汰停秩,门生藜藿,聿修犹以故情存问来往。彦深任用,铭戢甚深,虽人才无
愧,盖亦由其接引。为吏部尚书以后,自以物望得之。初,冯子琮以仆射摄选,
婚嫁相寻,聿修常非笑之,语人云:“冯公营婚,日不暇给。”及自居选曹,亦
不能免,时论以为地势然也。在官廉谨,当时少匹。魏、齐世,台郎多不免交通
饷遗,聿修在尚书十年,未曾受升酒之馈。尚书邢邵与聿修旧款,每于省中语戏,
常呼聿修为清郎。大宁初,聿修以太常少卿出使巡省,仍命考校官人得失。经历
兖州,时邢邵为兖州刺史,别后,遣送白绸为信。聿修退绸不受,与邢书云:
“今日仰过,有异常行,瓜田李下,古人所慎,多言可畏,譬之防川,愿得此心,
不贻厚责。”邢亦忻然领解,报书云:“一日之赠,率尔不思,老夫忽忽,意不
及此,敬承来旨,吾无间然。弟昔为清郎,今日复作清卿矣。”及在吏部,属政
塞道丧,若违忤要势,即恐祸不旋踵,虽以清白自守,犹不免请谒之累。
齐亡入周,授仪同大将军、吏部下大夫。大象末,除东京司宗、中大夫。隋
开皇初,加上仪同,迁东京都官尚书。东京废,入朝,又除都官尚书。二年,出
为熊州刺史。寻卒,年七十二。
子知礼,武平末仪同开府参军事。隋开皇中,侍御使,历尚书民部考功侍郎。
大业初,卒于太子中舍人。
史臣曰:崔彦玄奕世载德,不忝其先;卢詹事任侠好谋,志尚宏远;阳仆射
位高望重,郁为时宗;袁尚书清明在躬,以器能见任;与阳斐、卢潜并朝之良也。
有齐季世,权归佞幸,赖诸君维持名教,不然则拔本塞源,裂冠毁冕,安可道哉!
赞曰:惟兹数公,心安宠辱,不夷不惠,坐镇流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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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李稚廉 封述 许惇 羊烈 源彪
李稚廉,赵郡高邑人也。齐州刺史义深之弟。稚廉少而寡欲,为儿童时,初
不从家人有所求请。家人尝故以金宝授之,终不取,强付,辄掷之于地。州牧以
其蒙稚而廉,故名曰稚廉。聪敏好学,年十五,颇寻览五经章句。属葛荣作乱,
本郡纷扰,违难赴京。永安中,释褐奉朝请。普泰初,开府记室、龙骧将军、广
州征南府录事参军,不行。寻转开府谘议参军事、前将军。天平中,高祖擢为泰
州开府长史、平北将军。稚廉缉谐将士,军民乐悦。高祖频幸河东,大相嗟赏。
转为世宗骠骑府长史。诏以济州控带川陆,接对梁使,尤须得人,世宗荐之,除
济州仪同长史。又迁瀛州长史。高祖行经冀州,总合河北六州文籍,商校户口增
损。高祖亲自部分,多在马上,征责文簿,指景取备,事绪非一。稚廉每应机立
成,恒先期会,莫不雅合深旨,为诸州准的。高祖顾谓司马子如曰:“观稚廉处
分,快人意也。”因集文武数万人,令郎中杜弼宣旨慰劳,仍诘诸州长史、守令
等,诸人并谢罪,稚廉独前拜恩,观者咸叹美之。其日,赐以牛酒。高祖还并,
以其事告世宗。世宗喜而语人曰:“吾足知人矣。”
世宗嗣事,召诣晋阳,除霸府掾。谓杜弼曰:“并州王者之基,须好长史,
各举所知。”时互有所称,皆不允。众人未答。世宗乃谓陈元康曰:“我教君好
长史处,李稚廉即其人也。”遂命为并州长史。常在世宗第内,与陇西辛术等六
人号为馆客,待以上宾之礼。天保初,除安南将军、太原郡守。显祖尝召见,问
以治方,语及政刑宽猛,帝意深文峻法,稚廉固以为非,帝意不悦。语及杨愔,
误称为杨公。以应对失宜,除济阴郡守,带西兖州刺史。征拜太府少卿,寻转廷
尉少卿,迁太尉长史。肃宗即位,兼散骑常侍、省方大使。行还,所奏多见纳用。
除合州刺史,亦有政绩。未满,行怀州刺史。还朝,授兼太仆卿,转大司农卿、
赵州大中正。天统元年,加骠骑大将军、大理卿,世称平直。为南青州刺史,未
几,征为并省都官尚书。武平五年三月,卒于晋阳,年六十七。赠仪同三司、信
义二州刺史、吏部尚书。
封述,字君义,渤海蓚人也。父轨,廷尉卿、济州刺史。述有干用,年十八
为济州征东府铠曹参军。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启为御史。迁大司马清河王开府记
室参军,兼司徒主簿。太昌中,除尚书三公郎中,以平干称。天平中,增损旧事
为《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条,皆述删定。梁散骑常侍陆晏子、沈警来聘,以述
兼通直郎使梁。还,迁世宗大将军府从事中郎,监京畿事。武定五年,除彭城太
守、当郡督,再行东徐州刺史。武定七年,除廷尉少卿。八年,兼给事黄门侍郎。
齐受禅,与李奖等八人充大使,巡省方俗,问民疾苦。天保三年,除清河太守,
迁司徒左长史,行东都事,寻除海州刺史。大宁元年,征授大理卿。河清三年,
敕与录尚书赵彦深、仆射魏收、尚书阳休之、国子祭酒马敬德等议定律令。天统
元年,迁度支尚书。三年,转五兵尚书,加仪同三司。武平元年,除南兖州刺史。
更满还朝,除左光禄大夫,又除殿中尚书。
述久为法官,明解律令,议断平允,深为时人所称。而厚积财产,一无馈遗,
虽至亲密友贫病困笃,亦绝于拯济,朝野物论甚鄙之。外貌方整而不免请谒,回
避进趋,颇致嗤骇。前妻河内司马氏,一息为娶陇西李士元女,大输财娉。及将
成礼,犹竞悬违。述忽取供养像对士元打像作誓,士元笑曰:“封公何处常得应
急像,须誓便用。”一息娶范阳卢庄之女。述又迳府诉云:“送驘乃嫌脚跛,
评田则云卤薄,铜器又嫌古废。”皆为吝啬所及,每致纷纭。子元,武平末太子
舍人。
述弟询,字景文。魏员外郎,武定中永安公开府法曹,稍迁尚书起部郎中,
转三公郎,出为东平原郡太守,迁定州长史,又除河间郡守,入为尚书左丞,又
为济南太守。隋开皇中卒。询窥涉经史,清素自持,历官皆有干局才具,治郡甚
著声绩,民吏敬而爱之。
许惇,字季良,高阳新城人也。父护,魏高阳、章武二郡太守。惇清识敏速,
达于从政,任司徒主簿,以能判断见知,时人号为入铁主簿。稍迁阳平太守。当
时迁都邺,阳平即是畿郡,军国责办,赋敛无准,又勋贵属请,朝夕征求,惇并
御之以道,上下无怨,治为下天第一。特加赏异,图形于阙,诏颁天下。迁魏尹,
出拜齐州刺史,转梁州刺史,治并有声。迁大司农。会侯景背叛,王思政入据颍
城,王师出讨,惇常督漕,军无乏绝。引洧水灌城,惇之策也。迁殿中尚书。惇
美须髯,下垂至带,省中号为长鬛公。显祖尝因酒酣,握惇须髯称美,遂以刀截
之,唯留一握。惇惧,因不复敢长,时人又号为齐须公。世祖践祚,领御史中丞,
为胶州刺史。寻追为司农卿,又迁大理卿,再为度支尚书,历太子少保、少师、
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特进,赐爵万年县子,食下邳郡干。以
年老致仕于家,三年卒。
惇少纯直,晚更浮动。齐朝体式,本州大中正以京官为之。同郡邢邵为中书
监,德望甚高,惇与邵竞中正,遂冯附宋钦道,出邵为刺史,朝议甚鄙薄之。虽
久处朝行,历官清显,与邢邵、魏收、阳休之、崔劼、徐之才之徒比肩同列,诸
人或谈说经史,或吟咏诗赋,更相嘲戏,欣笑满堂,惇不解剧谈,又无学术,或
竟坐杜口,或隐几而睡,深为胜流所轻。
子文纪,武平末度支郎中。文纪弟文经,勤学方雅,身无择行,口无戏言。
武平末,殿中侍御史。隋开皇初,侍御史,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使副,主爵侍
郎。卒于相州长史。
惇兄逊,字仲让,有干局,乾明中平原太守,卒赠信州刺史。逊子文高,司
徒掾。
羊烈,字信卿,太山巨平人也。晋太仆卿琇之八世孙,魏梁州刺史祉之弟子。
父灵珍,魏兖州别驾。烈少通敏,自修立,有成人之风。好读书,能言名理,以
玄学知名。魏孝昌中,烈从兄侃为太守,据郡起兵外叛。烈潜知其谋,深惧家祸,
与从兄广平太守敦驰赴洛阳告难。朝廷将加厚赏,烈告人云:“譬如斩手全躯,
所存者大尔,岂有幸从兄之败以为己利乎?”卒无所受。
弱冠,州辟主簿,又兼治中从事。刺史方以吏事为意,以干济见知。释巾太
师咸阳王行参军,迁秘书郎。显祖初,为仪同三司开府仓曹参军事。天保初,授
太子步兵校尉、轻车将军,寻迁并省比部郎中,除司徒属,频历尚书祠部、左右
民郎中,所在咸为称职。九年,除阳平太守,治有能名。是时,频有灾蝗,犬牙
不入阳平境,敕书褒美焉。皇建二年,迁光禄少卿,加龙骧将军、兖州大中正,
又进号平南将军。天统中,除太中大夫,兼光禄少卿。武平初,除骠骑将军、义
州刺史,寻以老疾还乡。周大象中卒。
烈家传素业,闺门修饰,为世所称。一门女不再醮。魏太和中,于兖州造一
尼寺,女寡居无子者并出家为尼,咸存戒行。烈天统中与尚书毕义云争兖州大中
正,义云盛称门阀,云“我累世本州刺史,卿世为我家故吏。”烈答云:“卿自
毕轨被诛以还,寂无人物,近日刺史,皆是疆场之上,彼此而得,何足为言。岂
若我汉之河南尹,晋之太傅,名德学行,百代传美。且男清女贞,足以相冠,自
外多可称也。”盖讥义云之帷薄焉。
祉子深,魏中书令。深子肃,以学尚知名,世宗大将军府东阁祭酒。乾明初,
冀州治中。赵郡王为巡省大使,肃以迟缓不任职解,朝议以肃无罪,寻复之。天
统初,迁南兖州长史。武平中,入文林馆撰书,寻出为武德郡守。
烈弟修,有才干,大宁中卒于尚书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将作丞。隋开皇中
民部侍郎。卒于陇西郡赞治。
源彪,字文宗,西平乐都人也。父子恭,魏中书监、司空,文献公。文宗学
涉机警,少有名誉。魏孝庄永安中,以父功赐爵临颍县伯,除员外散骑常侍。天
平四年,凉州大中正。遭父忧去职。武定初,服阕,吏部召领司徒记室,加平东
将军。世宗摄选,沙汰台郎,以文宗为尚书祠部郎中,仍领记室。转太子洗马。
天保元年,除太子中舍人。乾明初,出为范阳郡守。皇建二年,拜泾州刺史。文
宗以恩信待物,甚得边境之和,为邻人所钦服,前政被抄掠者,多得放还。天统
初,入为吏部郎中,迁御史中丞,典选如故。寻除散骑常侍,仍摄吏部,加骠骑
大将军。属秦州刺史宋嵩卒,朝廷以州在边垂,以文宗往莅泾州,颇著声绩,除
秦州刺史,乘传之府,特给后部鼓吹。文宗为治如在泾州时。李孝贞聘陈,陈主
谓孝贞曰:“齐朝还遣源泾州来瓜步,真可谓和通矣。”寻加仪同三司。武平二
年,征领国子祭酒。三年,迁秘书监。
陈将吴明彻寇淮南,历阳、瓜步相寻失守。赵彦深于起居省密访文宗曰:
“吴贼侏张,遂至于此,仆妨贤既久,忧惧交深,今者之势,计将安出?弟往在
泾州,甚悉江淮间情事,今将何以御之?”对曰:“荷国厚恩,无由报效,有所
闻见,敢不尽言。但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诸将,数千已下,复不得与吴楚争锋,
命将出军,反为彼饵。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进既不得,退又未可,败绩之事,
匪朝伊夕。王出而能入,朝野倾心,脱一日参差,悔无所及。以今日之计,不可
再三。国家待遇淮南,失之同于蒿箭。如文宗计者,不过专委王琳,淮南招募三
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领旧将淮北捉兵,足堪固守。且琳之于昙顼,
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窃谓计之上者。若不推赤心于琳,别遣馀人掣肘,复成速祸,
弥不可为。”彦深叹曰:“弟此良图,足为制胜千里,但口舌争来十日,已不见
从。时事至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
武平七年,周武平齐,与阳休之、袁聿修等十八人同敕入京,授仪同大将军、
司成下大夫。隋开皇初,授莒州刺史,至州,遇疾去官。开皇六年卒,年六十六。
文宗以贵游子弟升朝列,才识敏赡,以干局见知。然好游诣贵要之门,故时论以
为善于附会。
子师,少好学,明辨有识悟,尤以吏事知名。河清初,司空参军事,历侍御
史、太常丞、尚书左外兵郎中。隋开皇中,尚书比部、考功侍郎。大业初,卒于
大理少卿。
文宗弟文举,亦有才干,历尚书比部、二千石郎中、定州长史,带中山郡守。
卒于太尉长史。
文宗从父兄楷,字那延,有器干,善草隶书。历尚书左民部郎中、治书侍御
史、长乐中山郡守、京畿长史、黄门郎、假仪同三司。
齐灭,朝贵知名入周京者:度支尚书元修伯,魏文成皇帝之后,清素寡欲,
明识理体。少历显职,尚书郎、治书侍御史、司徒左长史、数郡太守、光州刺史,
所在皆著声绩。及为度支,属政荒国蹙,储藏虚竭,赋役繁兴。修伯忧国如家,
恤民之劳,兼济时事,询谋宰相,朝夕孜孜,与录尚书唐邕回换取舍,颇有裨益。
周朝授仪同大将军、载师大夫。其事行史阙,故不列于传。齐末又有并省尚书陇
西辛悫、散骑常侍长乐潘子义并以才干知名。入仕周、隋,位历通显云。
论曰:李稚廉等以材能器干,所在咸著声名。封述聚积财贿,敝于鄙吝,季
良以学浅为累,文宗以附会见称。然则羊、李二贤足为具美,士人君子,可不慎
与!
赞曰:惟兹数贤,干事贞固。生被雌黄,殁存缣素。封及源、许,终为身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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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儒林
○李铉 刁柔 冯伟 张买奴 刘轨思 鲍季详 邢峙 刘昼 马敬德 张
景仁 权会 张思伯 张雕 孙灵晖 石曜
班固称: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行教化者也。圣人所
以明天道,正人伦,是以古先哲王率由斯道。高祖生于边朔,长于戎马之间,因
魏氏丧乱之馀,属尔朱残酷之举,文章咸荡,礼乐同奔,弦歌之音且绝,俎豆之
容将尽。及仗义建旗,扫清区县,以正君臣,以齐上下。至乎一人播越,九鼎潜
移,文武神器,顾眄斯在,犹且援立宗支,重安社稷,岂非跼名教之地,渐仁义
之风与?属疆埸多虞,戎车岁驾,虽庠序之制有所未遑,而儒雅之道遽形心虑。
魏天平中,范阳卢景裕同从兄礼于本郡起逆,高祖免其罪,置之宾馆,以经教授
太原公以下。及景裕卒,又以赵郡李同轨继之。二贤并大蒙恩遇,待以殊礼。同
轨之亡,复征中山张雕、渤海李铉、刁柔、中山石曜等递为诸子师友。及天保、
大宁、武平之朝,亦引进名儒,授皇太子诸王经术。
然爰自始基,暨于季世,唯济南之在储宫,性识聪敏,颇自砥砺,以成其美。
自馀多骄恣傲狠,动违礼度,日就月将,无闻焉尔。镂冰雕朽,迄用无成,盖有
由也。夫帝子王孙,禀性淫逸,况义方之情不笃,邪僻之路竞开,自非得自生知,
体包上智,而内有声色之娱,外多犬马之好,安能入便笃行,出则友贤者也。徒
有师傅之资,终无琢磨之实。下之从化,如风靡草,是以世胄之门,罕闻强学。
若使贵游之辈,饰以明经,可谓稽山竹箭,加之以括羽,俯拾青紫,断可知焉。
而齐氏司存,或失其守,师保疑丞,皆赏勋旧,国学博士,徒有虚名,唯国子一
学,生徒数十人耳,欲求官正国治,其可得乎?胄子以通经仕者唯博陵崔子发、
广平宋游卿而已,自外莫见其人。幸朝章宽简,政网疏阔,游手浮惰,十室而九。
故横经受业之侣,遍于乡邑;负笈从宦之徒,不远千里。伏膺无怠,善诱不倦。
入闾里之内,乞食为资;憩桑梓之阴,动逾千数。燕、赵之俗,此众尤甚。齐制:
诸郡并立学,置博士助教授经,学生俱差逼充员,士流及豪富之家皆不从调。备
员既非所好,坟籍固不关怀,又多被州郡官人驱使,纵有游惰,亦不检治,皆由
上非所好之所致也。诸郡俱得察孝廉,其博士、助教及游学之徒通经者,推择充
举。射策十条,通八以上,听九品出身,其尤异者亦蒙抽擢。
凡是经学诸生,多出自魏末大儒徐遵明门下。河北讲郑康成所注《周易》。
遵明以传卢景裕及清河崔瑾,景裕传权会,权会传郭茂。权会早入京都,郭茂恒
在门下教授。其后能言《易》者多出郭茂之门。河南及青、齐之间,儒生多讲王
辅嗣所注《周易》,师训盖寡。齐时儒士,罕传《尚书》之业,徐遵明兼通之。
遵明受业于屯留王总,传授浮阳李周仁及渤海张文敬及李铉、权会,并郑康成所
注,非古文也。下里诸生,略不见孔氏注解。武平末,河间刘光伯、信都刘士元
始得费彪《义疏》,乃留意焉。其《诗》、《礼》、《春秋》尤为当时所尚,诸
生多兼通之。《三礼》并出遵明之门。徐传业于李铉、沮俊、田元凤、冯伟、纪
显敬、吕黄龙、夏怀敬。李铉又传授刁柔、张买奴、鲍季详、邢峙、刘昼、熊安
生。安生又传孙灵晖、郭仲坚、丁恃德。其后生能通《礼经》者多是安生门人。
诸生尽通《小戴礼》,于《周》、《仪礼》兼通者十二三焉。通《毛诗》者多出
于魏朝博陵刘献之。献之传李周仁,周仁传董令度、程归则,归则传刘敬和、张
思伯、刘轨思。其后能言《诗》者多出二刘之门。河北诸儒能通《春秋》者,并
服子慎所注,亦出徐行之门。张买奴、马敬德、邢峙、张思伯、张雕、刘昼、鲍
长暄、王元则并得服氏之精微。又有卫觊、陈达、潘叔度虽不传徐氏之门,亦为
通解。又有姚文安、秦道静初亦学服氏,后更兼讲杜元凯所注。其河外儒生俱伏
膺杜氏。其《公羊》、《谷梁》二传,儒者多不措怀。《论语》、《孝经》,诸
学徒莫不通讲。诸儒如权会、李铉、刁柔、熊安生、刘轨思、马敬德之徒多自出
义疏。虽曰专门,亦皆粗习也。
今序所录诸生,或终于魏朝,或名宦不达,纵能名家,又阙其由来及所出郡
国,并略存其姓名而已。俱取其尤通显者列于《儒林》云。熊安生名在周史,光
伯士元著于《隋书》,辄不重述。
李铉,字宝鼎,渤海南皮人也。九岁入学,书《急就篇》,月馀便通。家素
贫苦,常春夏务农,冬乃入学。年十六,从浮阳李周仁受《毛诗》、《尚书》,
章武刘子猛受《礼记》,常山房虬受《周官》《仪礼》,渔阳鲜于灵馥受《左氏
春秋》。铉以乡里无可师者,遂与州里杨元懿、河间宗惠振等结侣诣大儒徐遵明
受业。居徐门下五年,常称高第。二十三,便自潜居,讨论是非,撰定《孝经》、
《论语》、《毛诗》、《三礼义疏》及《三传异同》、《周易义例》,合三十馀
卷。用心精苦,曾三冬不畜枕,每至睡时,假寐而已。年二十七,归养二亲,因
教授乡里,生徒恒至数百。燕、赵间能言经者,多出其门。
年三十六,丁父丧。服阕,以乡里寡文籍,来游京师,读所未见书。州举秀
才,除太学博士。武定中,李同轨卒后,高祖令世宗在京妙简硕学,以教诸子。
世宗以铉应旨,征诣晋阳。时中山石曜、北平阳绚、北海王晞、清河崔瞻、广平
宋钦道及工书人韩毅同在东馆,师友诸王。铉以去圣久远,文字多有乖谬,感孔
子“必也正名”之言,乃喟然有刊正之意。于讲授之暇,遂览《说文》,爰及
《仓》、《雅》,删正六艺经注中谬字,名曰《字辨》。显祖受禅,从驾还都。
天保初,诏铉与殿中尚书邢邵、中书令魏收等参议礼律,仍兼国子博士。时诏北
平太守宋景业、西河太守綦毋怀文等草定新历,录尚书平原王高隆之令铉与通直
常侍房延祐、国子博士刁柔参考得失。寻正国子博士。废帝之在东宫,显祖诏铉
以经入授,甚见优礼。数年,病卒。特赠廷尉少卿。及还葬故郡,太子致祭奠之
礼,并使王人将送,儒者荣之。杨元懿、宗惠振官亦俱至国子博士。
刁柔,字子温,渤海人也。父整,魏车骑将军、赠司空。柔少好学,综习经
史,尤留心礼仪。性强记,至于氏族内外,多所谙悉。初为世宗挽郎,出身司空
行参军。丧母,成丧以孝闻。永安中,除中坚将军、奉车都尉,加冠军将军、中
散大夫。元象中,随例到晋阳,高祖以为永安公府长流参军,又令教授诸子。天
保初,除国子博士、中书舍人。魏收撰魏史,启柔等与同其事。柔性颇专固,自
是所闻,收常所嫌惮。
又参议律令。时议者以为立五等爵邑,承袭者无嫡子立嫡孙,无嫡孙立嫡子
弟,无嫡子弟立嫡孙弟。柔以为无嫡孙应立嫡曾孙,不应立嫡子弟。议曰:
柔案礼立适以长,故谓长子为嫡子。嫡子死,以嫡子之子为嫡孙,死则曾、
玄亦然。然则嫡子之名,本为传重。故《丧服》曰:“庶子不为长子三年,不继
祖与祢也。《礼记》公仪仲子之丧:“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闻。仲子舍其
孙而立其子何也?’子服伯子曰:‘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昔者文王舍伯邑考而
立武王发,微子舍其孙盾而立弟衍,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郑注曰:“伯子
为亲者讳耳,立子非也。文王之立武王,权也。微子嫡子死,立其弟衍,殷礼也。”
“子游问诸孔子,孔子曰:不,立孙。”注曰:“据《周礼》。”然则商以嫡子
死,立嫡子之母弟,周以嫡子死,立嫡子之子为嫡孙。故《春秋公羊》之义,嫡
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丧服》云:“为父后者为出
母无服。”《小记》云:“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为出母无服者,丧者
不祭故也。为祖母三年者,大宗传重故也。今议以嫡孙死而立嫡子母弟,嫡子母
弟者则为父后矣。嫡子母弟本非承嫡,以无嫡,故得为父后。则嫡孙之弟,理亦
应得为父后。则是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既得为祖服斩,而不得为传重者,未
之闻也。若用商家亲亲之义,本不应嫡子死而立嫡孙。若从周家尊尊之文,岂宜
舍其孙而立其弟?或文或质,愚用惑焉。《小记》复云:“嫡妇不为舅姑后者,
则姑姑为之小功。”注云:“谓夫有废疾他故,若死无子不受重者。小功,庶妇
之服。凡父母于子,舅姑于妇,将不传重于嫡,及将所传重者非嫡,服之皆如众
子庶妇也。”言死无子者,谓绝世无子,非谓无嫡子。如其有子,焉得云无后?
夫虽废疾无子,妇犹以嫡为名。嫡名既在,而欲废其子者,其如礼何!礼有损益,
代相沿革,必谓宗嫡可得而变者,则为后服斩,亦宜有因而改。
七年夏卒,时年五十六。柔在史馆未久,逢勒成之际,志存偏党。《魏书》
中与其内外通亲者并虚美过实,深为时论所讥焉。
冯伟,字伟节,中山安喜人也。身长八尺,衣冠甚伟,见者肃然敬惮。少从
李宝鼎游学,李重其聪敏,恒别意试问之,多所通解,尤明《礼传》。后还乡里,
闭门不出将三十年,不问生产,不交宾客,专精覃思,无所不通。赵郡王出镇定
州,以礼迎接,命书三至,县令亲至其门,犹辞疾不起。王将命驾致请,佐史前
后星驰报之,县令又自为其整冠履,不得已而出。王下厅事迎之,止其拜伏,分
阶而上,留之宾馆,甚见礼重。王将举充秀才,固辞不就。岁馀请还。王知其不
愿拘束,以礼发遣,赠遗甚厚,一无所纳,唯受时服而已。及还,终不交人事,
郡守县令每亲至其门。岁时或置羊酒,亦辞不纳。门徒束修,一毫不受。耕而饭,
蚕而衣,箪食瓢饮,不改其乐,竟以寿终。
张买奴,平原人也。经义该博,门徒千馀人。诸儒咸推重之,名声甚盛。历
太学博士、国子助教,天保中卒。
刘轨思,渤海人也。说《诗》甚精。少事同郡刘敬和,敬和事同郡程归则,
故其乡曲多为《诗》者。轨思,天统中任国子博士。
鲍季详,渤海人也。甚明《礼》,听其离文析句,自然大略可解。兼通《左
氏春秋》,少时恒为李宝鼎都讲,后亦自有徒众,诸儒称之。天统中,卒于太学
博士。从弟长暄,兼通《礼传》。武平末,为任城王湝丞相掾,恒在京教授贵
游子弟。齐亡后,归乡里讲经,卒于家。
邢峙,字士峻,河间鄚人也,少好学,耽玩坟典,游学燕、赵之间,通
《二礼》、《左氏春秋》。天保初,郡举孝廉,授四门博士,迁国子助教,以经
入授皇太子。峙方正纯厚,有儒者之风。厨宰进太子食,有菜曰“邪蒿”,峙命
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所宜食。”显祖闻而嘉之,赐以被褥缣纩,
拜国子博士。皇建初,除清河太守,有惠政,民吏爱之。以年老谢病归,卒于家。
刘昼,字孔昭,渤海阜城人也。少孤贫,爱学,负笈从师,伏膺无倦。与儒
者李宝鼎同乡里,甚相亲爱,受其《三礼》。又就马敬德习《服氏春秋》,俱通
大义。恨下里少坟籍,便杖策入都。知太府少卿宋世良家多书,乃造焉。世良纳
之。恣意披览,昼夜不息。河清初,还冀州,举季才入京,考策不第。乃恨不学
属文,方复缉缀辞藻,言甚古拙。制一首赋以“六合”为名,自谓绝伦,吟讽不
辍。乃叹曰:“儒者劳而少工,见于斯矣。我读儒书二十余年而答策不第,始学
作文,便得如是。”曾以此赋呈魏收,收谓人曰:“赋名六合,其愚已甚,及见
其赋,又愚于名。”昼又撰《高才不遇传》三篇。在皇建、大宁之朝,又频上书,
言亦切直,多非世要,终不见收采。自谓博物奇才,言好矜大,每云:“使我数
十卷书行于后世,不易齐景之千驷也。”而容止舒缓,举动不伦,由是竟无仕进。
天统中,卒于家,年五十二。
马敬德,河间人也。少好儒术,负笈随大儒徐遵明学《诗》、《礼》,略通
大义而不能精。遂留意于《春秋左氏》,沉思研求,昼夜不倦,解义为诸儒所称。
教授于燕、赵间,生徒随之者众。河间郡王每于教学追之,将举为孝廉,固辞不
就。乃诣州求举秀才。举秀才例取文士,州将以其纯儒,无意推荐。敬德请试方
略,乃策问之,所答五条,皆有文理。乃欣然举送至京。依秀才策问,唯得中第,
乃请试经业,问十条并通。擢授国子助教,迁太学博士。天统初,除国子博士。
世祖为后主择师傅,赵彦深进之,入为侍讲。其妻梦猛兽将来向之,敬德走超丛
棘,妻伏地不敢动。敬德占之曰:“吾当得大官。超棘,过九卿也。尔伏地,夫
人也。”后主既不好学,敬德侍讲甚疏,时时以《春秋》入授。武平初,犹以师
傅之恩,超拜国子祭酒,加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领瀛州大中正,卒。赠开
府、瀛沧安州诸军事、瀛州刺史。其后侍书张景仁封王。赵彦深云:“何容侍书
封王,侍讲翻无封爵。”于是亦封敬德广汉郡王。子元熙袭。
元熙字长明,少传父业,兼事文藻。以父故,自青州集曹参军超迁通直侍郎,
待诏文林馆,转正员。武平中,皇太子将讲《孝经》,有司请择师友,帝曰:
“马元熙朕师之子,文学不恶,可令教儿。”于是以《孝经》入授皇太子,儒者
荣其世载。性和厚,在内甚得名誉,皇太子亦亲敬之。隋开皇中,卒于秦王文学。
张景仁者,济北人也。幼孤家贫,以学书为业,遂工草隶,选补内书生。与
魏郡姚元标、颍川韩毅、同郡袁买奴、荥阳李超等齐名,世宗并引为宾客。天保
八年,敕授太原王绍德书,除开府参军。后主在东宫,世祖选善书人性行淳谨者
令侍书,景仁遂被引擢。小心恭慎,后主爱之,呼为博士。历太子门大夫、员外
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后主登祚,除通直散骑常侍。及奏,御笔点除“通”字,
遂正常侍。左右与语,犹称博士。胡人何洪珍有宠于后主,欲得通婚朝士,以景
仁在内官位稍高,遂为其兄子取景仁第二息子瑜之女。因此表里,恩遇日隆。景
仁多疾,每遣徐之范等治疗,给药物珍羞,中使问疾,相望于道。是后,敕有司
恒就宅送御食。迁假仪同三司,银青光禄大夫,食恒山县干。车驾或有行幸,在
道宿处,每送步障为遮风寒。进位仪同三司、寻加开府,侍书、馀官并如故。每
旦须参,即在东宫停止。及立文林馆,中人邓长颙希旨,奏令总制馆事,除侍中。
四年,封建安王。洪珍死后,长颙犹存旧款,更相弥缝,得无坠退。除中书监,
以疾卒。赠侍中、齐济等五州刺史、司空公。
景仁出自寒微,本无识见,一旦开府、侍中、封王。其妻姓奇,莫知氏族所
出,容制音辞,事事庸俚。既诏除王妃,与诸公主、郡君同在朝谒之例,见者为
其惭悚。子瑜薄传父业,更无馀伎,以洪珍故,擢授中书舍人,转给事黄门侍郎。
长息子玉,起家员外散骑侍郎。
景仁性本卑谦,及用胡人巷伯之势,坐致通显,志操颇改,渐成骄傲。良马
轻裘,徒从拥冗,高门广宇,当衢向街。诸子不思其本,自许贵游。自苍颉以来,
八体取进,一人而已。
权会,字正理,河间鄚人也。志尚沉雅,动遵礼则。少受《郑易》,探赜
索隐,妙尽幽微,《诗》、《书》、《三礼》,文义该洽,兼明风角,妙识玄象。
魏武定初,本郡贡孝廉,策居上第,解褐四门博士。仆射崔暹引为馆客,甚敬重
焉,命世子达拏尽师傅之礼,会因此闻达。暹欲荐会与马敬德等为诸王师,会性
恬静,不慕荣势,耻于仕宦,固辞。暹亦识其意,遂罢荐举。寻被尚书符追著作,
修国史,监知太史局事。皇建中,转加中散大夫,馀并如故。
会参掌虽繁,教授不阙。性甚儒懦,似不能言,及临机答难,酬报如响。动
必稽古,辞不虚发,由是为儒宗所推。而贵游子弟慕其德义者,或就其宅,或寄
宿邻家,昼夜承间,受其学业。会欣然演说,未尝懈怠。虽明风角,解玄象,至
于私室,辄不及言,学徒有请问者,终无所说。每云:“此学可知不可言。诸君
并贵游子弟,不由此进,何烦问也。”会唯有一子,亦不以此术教之,其谨密也
如此。曾令家人远行,久而不反。其行人还,垂欲至宅,乃逢寒雪,寄息他舍。
会方处学堂讲说,忽有旋风瞥然,吹雪入户。会乃笑曰:“行人至,何意中停。”
遂命使人令诣某处追寻,果如其语。每为人占筮,小大必中。但用爻辞、彖象以
辩吉凶,《易》占之属,都不经口。
会本贫生,无仆隶,初任助教之日,恒乘驴上下。且其职事处多,每须经历,
及其退食,非晚不归。曾夜出城东门,钟漏已尽,会唯独乘驴。忽有二人,一人
牵头,一人随后,有似相助,其回动轻漂,有异生人。渐渐失路,不由本道。会
心甚怪之,遂诵《易经》上篇。一卷不尽,前后二人,忽然离散。会亦不觉堕驴,
因尔迷闷,至明始觉。方知堕驴之处,乃是郭外,才去家数里。
有一子,字子袭,聪敏精勤,幼有成人之量。不幸先亡,临送者为其伤恸,
会唯一哭而罢,时人尚其达命。
武平年,自府还第,在路无故马倒,遂不得语,因尔暴亡,时年七十六。注
《易》一部,行于世。会生平畏马,位望所至,不得不乘,果以此终。
张思伯,河间乐城人也。善说《左氏传》,为马敬德之次。撰《刊例》十卷,
行于时,亦治《毛诗》章句,以二经教齐安王廓。武平初,国子博士。
张雕,中山北平人也。家世贫贱,而慷慨有志节,雅好古学。精力绝人,负
箧从师,不远千里。遍通《五经》,尤明《三传》,弟子远方就业者以百数,诸
儒服其强辨。
魏末,以明经召入霸府,高祖令与诸子讲读。起家殄寇将军,稍迁太尉长流
参军、定州主簿。从世宗赴并,除常山府长流参军。天保中,为永安王府参军事。
显祖崩于晋阳,擢兼祠部郎中,典丧事,从梓宫还邺。乾明初,除国子博士。迁
平原太守,坐赃贿失官。世祖即位,以旧恩除通直散骑侍郎。琅邪王俨求博士精
儒学,有司以雕应选,时号得人。寻为泾州刺史。未几,拜散骑常侍,复为俨讲。
值帝侍讲马敬德卒,乃入授经书。帝甚重之,以为侍读,与张景仁并被尊礼,同
入华光殿,共读《春秋》。加国子祭酒,假仪同三司,待诏文林馆。
胡人何洪珍大蒙主上亲宠,与张景仁结为婚媾。雕以景仁宗室,自托于洪珍,
倾心相礼,情好日密,公私之事,雕常为其指南。时穆提婆、韩长鸾与洪珍同侍
帷幄,知雕为洪珍谋主,甚忌恶之。洪珍又奏雕监国史。寻除侍中,加开府,奏
度支事,大被委任,言多见从。特敕奏事不趋,呼为博士。雕自以出于微贱,致
位大臣,励精在公,有匪躬之节,欲立功效以报朝恩。论议抑扬,无所回避。宫
掖不急之费,大存减省,左右纵恣之徒,必加禁约,数讥切宠要,献替帷扆。上
亦深倚仗之,方委以朝政。雕便以澄清为己任,意气甚高。尝在朝堂谓郑子信曰:
“向入省中,见贤家唐令处分极无所以,若作数行兵帐,雕不如邕,若致主尧舜,
身居稷契,则邕不如我。”其矜诞如此。
长鸾等虑其干政不已,阴图之。会雕与侍中崔季舒等谏帝幸晋阳,长鸾因谮
之,故俱诛死。临刑,帝令段孝言诘之。雕致对曰:“臣起自诸生,谬被抽擢,
接事累世,常蒙恩遇,位至开府侍中,光宠隆洽。每思尘露,微益山海。今者之
谏,臣实首谋,意善功恶,无所逃死。伏愿陛下珍爱金玉,开发神明,数引贾谊
之伦,论说治道,令听览之间,无所拥蔽,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歔欷流
涕,俯而就戮,侍卫左右莫不怜而壮之。时年五十五。子德冲等徙于北边。南安
之反,德冲及弟德揭俱死。
德冲和谨谦让,善于人伦,聪敏好学,颇涉文史。以帝师之子,早见旌擢。
历员外散骑侍郎、太师府掾,入为中书舍人,随例待诏。其父之戮也,德冲在殿
庭执事,目见冤酷,号哭殒绝于地,久之乃苏。 $
孙灵晖,长乐武强人也。魏大儒秘书监惠蔚,灵晖之族曾王父也。灵晖少明
敏,有器度。惠蔚一子早卒,其家书籍多在焉。灵晖年七岁,便好学,日诵数千
言,唯寻讨惠蔚手录章疏,不求师友。《三礼》及《三传》皆通宗旨,始就鲍季
详、熊安生质问疑滞,其所发明,熊、鲍无以异也。举冀州刺史秀才,射策高第,
授员外将军。后以儒术甄明,擢授太学博士。迁北徐州治中,转潼郡太守。
天统中,敕令朝臣推举可为南阳王绰师者,吏部尚书尉瑾表荐之,征为国子
博士,授南阳王经。王虽不好文学,亦甚相敬重,启除其府谘议参军。绰除定州
刺史,仍随之镇。绰所为猖蹶,灵晖唯默默忧悴,不能谏止。绰欲以管记马子结
为谘议参军,乃表请转灵晖为王师,以子结为谘议。朝廷以王师三品,启奏不合。
后主于启下手答,云“但用之”,仍手报南阳书,并依所奏。儒者甚以为荣。绰
除大将军,灵晖以王师领大将军司马。绰诛,停废。从绰死后,每至七日及百日
终,灵晖恒为绰请僧设斋,转经行道。齐亡后数年卒。
子万寿,聪识机警,博涉群书,《礼传》俱通大议,有辞藻,尤甚诗咏。齐
末,阳休之辟为开府行参军。隋奉朝请、滕王文学、豫章长史。卒于大理司直。
马子结者,其先扶风人也。世居凉土,太和中入洛。父祖俱清官。子结兄弟
三人,皆涉文学。阳休之牧西兖,子廉、子尚、子结与诸朝士各有诗言赠,阳总
为一篇酬答,即诗云“三马俱白眉”者也。子结以开府行参军擢为南阳王管记,
随绰定州。绰每出游猎,必令子结走马从禽。子结既儒缓,衣垂帽落,或噭或
啼,令骑驱之,非坠马不止,绰以为欢笑。由是渐见亲狎,启为谘议云。
石曜,字白曜,中山安喜人,亦以儒学进。居官至清俭。武平中黎阳郡守,
值斛律武都出为兖州刺史,武都即丞相咸阳王世子,皇后之兄,性甚贪暴。先过
卫县,令丞以下聚敛绢数千匹以遗之。及至黎阳,令左右讽动曜及郡治下县官。
曜手持一缣而谓武都曰:“此是老石机杼,聊以奉赠。自此来并须出于吏民,吏
民之物,一毫不敢辄犯。”武都亦知曜清素纯儒,笑而不责。著《石子》十卷,
言甚浅俗。后终于谯州刺史。此外行事史阙焉。
赞曰:大道既隐,名教是遵,以斯建国,以此立身。帝图杂霸,儒风未纯,
何以不坠,弘之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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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文苑
○祖鸿勋 李广 樊逊 刘逖 荀士逊 颜之推 袁奭 韦道逊 江旰 眭
豫 朱才 荀仲举 萧悫 古道子
夫玄象著明,以察时变,天文也;圣达立言,化成天下,人文也;达幽显之
情,明天人之际,其在文乎。逖听三古,弥纶百代,制礼作乐,腾实飞声,若或
言之不文,岂能行之远也?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大圣踵武,邈将千
载,其间英贤卓荦,不可胜纪,咸宜韬笔寝牍,未可言文,斯固才难,不其然也。
至夫游、夏以文词擅美,颜回则庶几将圣,屈、宋所以后尘,卿、云未能辍简。
于是辞人才子,波骇云属,振鹓鹭之羽仪,纵雕龙之符采,人谓得玄珠于赤水,
策奔电于昆丘,开四照于春华,成万宝于秋实。
然文之所起,情发于中。人有六情,禀五常之秀;情感六气,顺四时之序。
其有帝资悬解,天纵多能,摛黼黻于生知,问珪璋于先觉,譬雕云之自成五色,
犹仪凤之冥会八音,斯固感英灵以特达,非劳心所能致也。纵其情思底滞,关键
不通,但伏膺无怠,钻仰斯切,驰骛胜流,周旋益友,强学广其闻见,专心屏于
涉求,画缋饰以丹青,雕琢成其器用,是以学而知之,犹足贤乎已也。谓石为兽,
射之洞开,精之至也。积岁解牛,砉然游刃,习之久也。自非浑沌无可凿之姿,
穷奇怀不移之情,安有至精久习而不成功者焉。善乎魏文之著论也:“人多不强
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
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大痛也。”
沈休文云:“自汉至魏,四百馀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然自兹厥后,
轨辙尤多。江左梁末,弥尚轻险,始自储宫,刑乎流俗,杂沾滞以成音,故虽悲
而不雅。爰逮武平,政乖时蠹,唯藻思之美,雅道犹存,履柔顺以成文,蒙大难
而能正。原夫两朝叔世,俱肆淫声,而齐氏变风,属诸弦管,梁时变雅,在夫篇
什。莫非易俗所致,并为亡国之音;而应变不殊,感物或异,何哉?盖随君上之
情欲也。
有齐自霸图云启,广延髦俊,开四门以纳之,举八纮以掩之,邺京之下,烟
霏雾集,河间邢子才、巨鹿魏伯起、范阳卢元明、巨鹿魏季景、清河崔长孺、河
间邢子明、范阳祖孝征、乐安孙彦举、中山杜辅玄、北平阳子烈并其流也。复有
范阳祖鸿勋亦参文士之列。天保中,李愔、陆邛、崔瞻、陆元规并在中书,参掌
纶诰。其李广、樊逊、李德林、卢询祖、卢思道始以文章著名。皇建之朝,常侍
王晞独擅其美。河清、天统之辰,杜台卿、刘逖、魏骞亦参知诏敕。自愔以下,
在省唯撰述除官诏旨,其关涉军国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
逊、李德林、薛道衡为中书侍郎,诸军国文书及大诏诰俱是德林之笔,道衡诸人
皆不预也。后主虽溺于群小,然颇好讽咏,幼稚时,曾读诗赋,语人云:“终有
解作此理不?”及长,亦少留意。初因画屏风,敕通直郎兰陵萧放及晋陵王孝式
录古名贤烈士及近代轻艳诸诗以充图画,帝弥重之。后复追齐州录事参军萧悫、
赵州功曹参军颜之推同入撰次,犹依霸朝,谓之馆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广其事,
又祖珽辅政,爱重之推,又托邓长颙渐说后主,属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
馆,于是更召引文学士,谓之待诏文林馆焉。珽又奏撰《御览》,诏珽及特进魏
收、太子太师徐之才、中书令崔劼、散骑常侍张雕、中书监阳休之监撰。珽等奏
追通直散骑侍郎韦道逊、陆乂、太子舍人王劭、卫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
中散大夫刘仲威、袁奭、国子博士朱才、奉车都尉眭道闲、考功郎中崔子枢、左
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卢思道、司空东阁祭酒崔德、太学博士诸葛汉、奉
朝请郑公超、殿中侍御史郑子信等入馆撰书,并敕放、悫、之推等同入撰例。复
令散骑常侍封孝琰、前乐陵太守郑元礼、卫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骑常侍王训、
前南兖州长史羊肃、通直散骑常侍马元熙、并省三公郎中刘珉、开府行参军李师
上、温君悠入馆,亦令撰书。复命特进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刘逖、散骑常侍李孝
贞、中书侍郎李德林续入待诏。寻又诏诸人各举所知,又有前济州长史李翥、前
广武太守魏骞、前西兖州司马萧溉、前幽州长史陆仁惠、郑州司马江旰、前通直
散骑侍郎辛德源、陆开明、通直郎封孝謇、太尉掾张德冲、并省右民郎高行恭、
司徒户曹参军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参军刘顗、获嘉令崔德儒、给事中李元楷、晋
州治中阳师孝、太尉中兵参军刘儒行、司空祭酒阳辟疆、司空士曹参军卢公顺、
司徒中兵参军周子深、开府参军王友伯、崔君洽、魏师謇并入馆待诏又敕右仆射
段孝言亦入焉。《御览》成后,所撰录人亦有不时待诏,付所司处分者。凡此诸
人,亦有文学肤浅,附会亲识,妄相推荐者十三四焉。虽然,当时操笔之徒,搜
求略尽。其外如广平宋孝王、信都刘善经辈三数人,论其才性,入馆诸贤亦十三
四不逮之也。待诏文林,亦是一时盛事,故存录其姓名。自邢子才以还,或身终
魏朝,已入前史;或名位既重,自有列传;或附其家世;或名存后书,辄略而不
载。今缀序祖鸿勋等列于《文苑》者焉。自外有可录者,存之篇末。
祖鸿勋,涿郡范阳人也。父慎,仕魏历雁门、咸阳太守,治有能名。卒于金
紫光禄大夫,赠中书监、幽州刺史,谥惠侯。鸿勋弱冠与同郡卢文符并为州主簿。
仆射临淮王或表荐鸿勋有文学,宜试以一官,敕除奉朝请。人谓之曰:“临淮举
卿,便以得调,竟不相谢,恐非其宜。”鸿勋曰:“为国举才,临淮之务,祖鸿
勋何事从而谢之?”或闻而喜曰:“吾得其人矣。”及葛荣南逼,出为防河别将,
守滑台。永安初,元罗为东道大使,署封隆之、邢邵、李浑、李象、鸿勋并为子
使。除东济北太守,以父老疾为请,竟不之官。后城阳王徽奏鸿勋为司徒法曹参
军事,赴洛,徽谓之曰:“吾闻临淮相举,竟不到门,今来何也?”鸿勋曰:
“今来赴职,非为谢恩。”转廷尉正。
后去官归乡里,与阳休之书曰:
阳生大弟:吾比以家贫亲老,时还故郡。在本县之西界,有雕山焉。其处闲
远,水石清丽,高岩四匝,良田数顷。家先有野舍于斯,而遭乱荒废,今复经始。
即石成基,凭林起栋。萝生映宇,泉流绕阶。月松风草,缘庭绮合;日华云实,
傍沼星罗。檐下流烟,共霄气而舒卷;园中桃李,杂椿柏而葱茜。时一褰裳涉涧,
负杖登峰,心悠悠以孤上,身飘飘而将逝,杳然不复自知在天地间矣。若此者久
之,乃还所住,孤坐危石,抚琴对水,独咏山阿,举酒望月,听风声以兴思,闻
鹤唳以动怀。企庄生之逍遥,慕尚子之清旷。首戴萌蒲,身衣缊袯,出艺粱稻,
归奉慈亲,缓步当车,无事为贵,斯已适矣,岂必抚尘哉!而吾生既系名声之缰
锁,就良工之剞劂。振佩紫台之上,鼓袖丹墀之下。采金匮之漏简,访玉山之遗
文。敝精神于丘坟,尽心力于河汉。摛藻期之鞶绣,发议必在芬香。兹自美耳,
吾无取焉。
尝试论之:夫昆峰积玉,光泽者前毁;瑶山丛桂,芳茂者先折。是以东都有
挂冕之臣,南国见捐情之士。斯岂恶粱锦好蔬布哉?盖欲保其七尺,终其百年耳。
今弟官位既达,声华已远,象由齿毙,膏用明煎,既览老氏谷神之谈,应体留侯
止足之逸。若能翻然清尚,解佩捐簪,则吾于兹,山庄可办。一得把臂入林,挂
巾垂枝,携酒登巘,舒席平山,道素志,论旧款,访丹法,语玄书,斯亦乐矣,
何必富贵乎?去矣阳子,途乖趣别,缅寻此旨,杳若天汉。已矣哉,书不尽意。
梁使将至,敕鸿勋对客。高祖曾征至并州,作《晋祠记》,好事者玩其文。
位至高阳太守,在官清素,妻子不免寒馁,时议高之。天保初卒官。
李广,字弘基,范阳人也,其先自辽东徙焉。广博涉群书,有才思文议之美,
少与赵郡李謇齐名,为邢、魏之亚。而讷于言,敏于行。魏安丰王延明镇徐州,
署广长流参军。释褐荡逆将军。尔朱仲远牒为大将军记室,加谏议大夫。荆州行
台辛纂上为行台郎中,寻为车骑府录事参军。中尉崔暹精选御史,皆是世胄,广
独以才学兼御史,修国史。南台文奏,多其辞也。平阳公淹辟为中尉,转侍御史。
显祖初嗣霸业,命掌书记。天保初,欲以为中书郎,遇其病笃而止。
广曾欲早朝,未明假寐,忽惊觉,谓其妻云:“吾向似睡,忽见一人出吾身
中,语云:‘君用心过苦,非精神所堪,今辞君去。’”因而惚怳不乐,数日便
遇疾,积年不起,资产屡空,药石无继。广雅有鉴识,度量弘远,坦平无私,为
士流所爱,岁时共赡遗之,赖以自给。竟以疾终。曾荐毕义云于崔暹,广卒后,
义云集其文笔十卷,托魏收为之叙。其族人子道亦有文章。
樊逊,字孝谦,河东北猗氏人也。祖琰,父衡,并无官宦。而衡性至孝,丧
父,负土成坟,植柏方数十亩,朝夕号慕。逊少学,常为兄仲优饶。既而自责曰:
“名为人弟,独受安逸,可不愧于心乎?”欲同勤事业。母冯氏谓之曰:“汝欲
谨小行耶?”逊感母言,遂专心典籍,恒书壁作“见贤思齐”四字,以自劝勉。
属本州沦陷,寓居邺中,为临漳小史。县令裴鉴莅官清苦,致白雀等瑞,逊上
《清德颂》十首。鉴大加赏重,擢为主簿,仍荐之于右仆射崔暹,与辽东李广、
渤海封孝琰等为暹宾客。人有讥其靖默不能趣时者。逊常服东方朔之言,陆沉世
俗,避世金马,何必深山蒿庐之下,遂借陆沉公子为主人,拟《客难》,制《客
诲》以自广。后崔暹大会宾客,大司马、襄城王元旭时亦在坐,论欲命府僚。暹
指逊曰:“此人学富才高,兼之佳行,可为王参军也。”旭目之曰:“岂能就耶?”
逊曰:“家无荫第,不敢当此。”武定七年,世宗崩,暹徙于边裔,宾客咸散,
逊遂往陈留而居之。
梁州刺史刘杀鬼以逊兼录事参军,仍举秀才。尚书案旧令,下州三载一举秀
才,为五年已贡开封人郑祖献,计至此年未合,兼别驾王聪抗议,右丞阳斐不能
却。尚书令高隆之曰:“虽逊才学优异,待明年仕非远。”逊竟还本州。八年,
转兼长史,从军南讨。军还,杀鬼移任颍川,又引逊兼颍州长史。天保元年,本
州复召举秀才。二年春,会朝堂对策罢,中书郎张子融奏入。至四年五月,逊与
定州秀才李子宣等以对策三年不调,被付外,上书请从闻罢,诏不报。梁州重表
举逊为秀才。五年正月制诏问升中纪号,逊对曰:
臣闻巡岳之礼,勒在《虞书》,省方之义,著于《易象》。往帝前王,匪唯
一姓,封金刊玉,亿有馀人。仲尼之观梁甫,不能尽识;夷吾之对齐桓,所存未
几。然盛德之事,必待太平,苟非其人,更贻灵谴。秦皇无道,致雨风之灾;汉
武奢淫,有奉车之害。及文叔受命,炎精更辉,四海安流,天下辑睦,剑赐骑士,
马驾鼓车,乃用张纯之文,始从伯阳之说。至于魏、晋,虽各有君,量德而处,
莫能拟议。蒋济上言于前,徒秽纸墨;袁准发论于后,终未施行。世历三朝,年
将十祀,启圣之期,兹为昌会。然自水德不竞,函谷封途,天马息歌,苞茅绝贡。
我太祖收宝鸡之瑞,握凤皇之书,体一德以匡朝,屈三分而事主,荡此妖寇,易
如沃雪。但昌既受命,发乃行诛,虽太白出高,中国宜战,置之度外,望其迁善。
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天然之略,马多冀北,将异山西,凉风至,白露下,北上
太行,东临碣石,方欲吞巴蜀而扫崤函,苑长洲而池江汉。复恐迎风纵火,芝艾
共焚,按此六军,未申九伐。夫周发牙璋,汉驰竹使,义在济民,非闻好战。至
如投鼠忌器之说,盖是常谈;文德怀远之言,岂识权道。今三台令子,六郡良家,
蓄锐须时,裹粮待诏。未若龙驾虎服,先收陇右之民,电转雷惊,因取荆南之地。
昔秦举长平,金精食昴,楚攻巨鹿,枉矢霄流,况我威灵,能无协赞。但使彼之
百姓,一睹六军,似见周王,若逢司隶。然后除其苛令,与其约法,振旅而还,
止戈为武,标金南海,勒石东山,纪天地之奇功,被风声于千载。若令马皃不死,
子阳尚在,便欲案明堂之图,草射牛之礼,比德论功,多惭往列,升中告禅,臣
用有疑。
又问求才审官,逊对曰:
臣闻雕兽画龙,徒有风云之势;金舟玉马,终无水陆之功。三驾礼贤,将收
实用,一毛不拔,复何足取。是以尧作虞宾,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纳孤
竹之言。但处土盗名,虽云久矣;朝臣窃位,盖亦实多。汉拜丞相,便有钟鼓之
妖;魏用三公,乃致孙权之笑。故山林之与朝廷,得容非毁;肥遁之与宾王,翻
有优劣。至于时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异出关,而言耻从卫乱。虽复星干帝
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终存耿介之志。
自我太岳之后,克广洪业,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之明命,光华日
月,爰自纳麓,乃格文祖,仪天地以设官,象星辰而布职。汉家神凤,惭用纪年;
魏氏青龙,羞将改号。上膺列宿,咸是异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画堂甲
观,修德日新,庙鼎歌钟,王勋岁委。循名责实,选众举能,朝无铜臭之公,世
绝《钱神》之论。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箓》;萧、张辅沛,姓在《河书》。今
日公卿,抑亦天授,与之为治,何欲不从。未必稽首天师,方闻牧马之术;膝行
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强不息,甲夜观书,支日通奏。周昌桀、
纣之论,欣然开纳;刘毅桓、灵之比,终自含弘。高悬王爵,唯能是与,管库靡
遗,渔盐毕录。无令桓谭非谶,官止于郡丞;赵壹负才,位终于计掾。则天下宅
心,幽明知感,岁精仕汉,风伯朝周,真人去而复归,台星坼而还敛,《诗》称
多士,《易》载群龙,从此而言,可以无愧。
又问释道两教,逊对曰:
臣闻天道性命,圣人所不言,盖以理绝涉求,难为称谓,伯阳道德之论,庄
周逍遥之旨,遗言取意,犹有可寻。至若玉简金书,神经秘录,三尺九转之奇,
绛雪玄霜之异,淮南成道,犬吠云中,子乔得仙,剑飞天上,皆是凭虚之说。海
枣之谈,求之如系风,学之如捕影。而燕君、齐后,秦皇、汉帝,信彼方士,冀
遇其真。徐福去而不归,栾大往而无获。犹谓升遐倒影,抵掌可期;祭鬼求神,
庶或不死。江璧既返,还入骊山之墓;龙媒已至,终下茂陵之坟。方知刘向之信
洪宝,没有馀责;王充之非黄帝,比为不相。又末叶已来,大存佛教,写经西土,
画像南宫。昆池地黑,以为烧劫之灰;春秋夜明,谓是降神之日。法王自在,变
化无穷,置世界于微尘,纳须弥于黍米。盖理本虚无,示诸方便,而妖妄之辈,
苟求出家,药王燔躯,波论洒血,假未能然,犹当克命。宁有改形易貌,有异生
人,恣意放情,还同俗物。龙宫馀论,鹿野前言,此而得容,道风前坠。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济民,山鬼效灵,海神率职。湘中石燕,沐时雨而
群飞;台上铜乌,诉和风而杓转。以周都洛邑,治在镐京,汉宅咸阳,魂归丰沛,
汾晋之地,王迹维始,眷言巡幸,且劳经略。犹复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执玉
于瑶池,念求珠于赤水。窃以王母献环,由感周德;上天锡珮,实报禹功。二班
勒史,两马制书,未见三世之辞,无闻一乘之旨。帝乐王礼,尚有时而沿革;左
道怪民,亦何疑于沙汰。
又问刑罚宽猛,逊对曰:
臣闻惟王建国,刑以助礼,犹寒暑之赞阴阳,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叶,法
令稍滋,秦篆无以穷书,楚竹不能尽载。有司因此,开以二门,高下在心,寒热
随意。《周官》三典,弃之若吹毛;汉律九章,违之如覆手。遂使长平狱气,得
酒而后消;东海孝妇,因灾而方雪。诏书挂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门,无求而
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见德。而议者守迷,不寻其本。钟繇、王朗追怨张苍,
祖讷、梅陶共尤文帝。便谓化尸起偃,在复肉刑;致治兴邦,无关周礼。伏惟陛
下,昧旦坐朝,留心政术,明罚以纠诸侯,申恩以孩百姓。黄旗紫盖,已绝东南;
白马素车,将降轵道。若复峻典深文,臣实未悟。何则?人肖天地,俱禀阴阳,
安则愿存,扰则图死。故王者之治,务先礼乐,如有未从,刑书乃用,宽猛兼设,
水火俱陈,未有专任商、韩而能长久。昔秦归士会,晋盗来奔;舜举皋陶,不仁
自远。但令释之、定国迭作理官,龚遂、文翁继为郡守,科间律令,一此宪章,
欣闻汲黯之言,泣断昭平之罪。则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兽含牙,苍鹰垂翅,
楚王钱府,不复须封,汉狱冤囚,自然蒙理。后服之徒,既承风而慕化;有截之
内,皆蹈德而咏仁。号以成康,何难之有?
又问祸福报应,逊对曰:
臣闻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犹须吹律。况复天道秘远,神迹难源,
不有通灵,孰能尽悟。乘楂至于河汉,唯睹牵牛;假寐游于上玄,止逢翟犬。造
化之理,既寂寞而无传;报应之来,固难得而妄说。但秦穆有道,勾芒锡祥;虢
公凉德,蓐收降祸。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谓神,冥昧难信。若夫仲尼厄于
陈蔡,孟轲困于齐梁,自是不遇其时,宁关性命之理。子胥无君,马迁附下,受
诛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协律见亲,棹船得幸,从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
致天之罚;白起诛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邮之戮,还属武
安。昔汉问上计,不过日蚀;晋策秀才,止于寒火。前贤往士,咸用为难;推古
比今,臣见其易。然草莱百姓,过荷恩私,三折寒胶,再游金马。王言昭贲,思
若有神,占对失图,伏深悚惧。
尚书擢第,以逊为当时第一。
十二月,清河王岳为大行台,率众南讨,以逊从军。明年,显祖纳贞阴侯为
梁主,岳假逊大行台郎中,使于南,与萧修、侯瑱和解。逊往来五日,得修等报
书,岳因与修盟于江上。大军还邺,逊仍被都官尚书崔昂举荐。诏付尚书,考为
清平勤干,送吏部。
七年,诏令校定群书,供皇太子。逊与冀州秀才高乾和、瀛州秀才马敬德、
许散愁、韩同宝、洛州秀才傅怀德、怀州秀才古道子、广平郡孝廉李汉子、渤海
郡孝廉鲍长暄、阳平郡孝廉景孙、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开府水曹参军周子深
等十一人同被尚书召共刊定。时秘府书籍纰缪者多,逊乃议曰:“按汉中垒校尉
刘向受诏校书,每一书竟表上,辄言:臣向书、长水校尉臣参书,太史公、太常
博士书、中外书合若干本以相比校,然后杀青。今所雠校,供拟极重,出自兰台,
御诸甲馆。向之故事,见存府阁,即欲刊定,必藉众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
傅魏收、吏部尚书辛术、司农少卿穆子容、前黄门郎司马子瑞、故国子祭酒李业
兴并是多书之家,请牒借本参校得失。”秘书监尉瑾移尚书都坐,凡得别本三千
馀卷,《五经》诸史,殆无遗阙。
八年,诏尚书开东西二省官选,所司策问,逊为当时第一。左仆射杨愔辟逊
为其府佐。逊辞曰:“门族寒陋,访第必不成,乞补员外司马督。”愔曰:“才
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九年,有诏超除员外将军。后世祖镇邺,召入司徒府
管书记。及登祚,转授主书,迁员外散骑侍郎。天统初,病卒。
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也。祖芳,魏太常卿。父戫,金紫光禄大
夫。逖少而聪敏,好弋猎骑射,以行乐为事,爱交游,善戏谑。郡辟功曹,州命
主簿。魏末征诣霸府,世宗以为永安公浚开府行参军。逖远离乡家,倦于羁旅,
发愤自励,专精读书。晋阳都会之所,霸朝人士攸集,咸务於宴集。逖在游宴之
中,卷不离手,值有文籍所未见者,则终日讽诵,或通夜不归,其好学如此。亦
留心文藻,颇工诗咏。天保初,行定陶县令,坐奸事免,十馀年不得调。乾明年,
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梁主萧庄,还,兼三公郎中。皇建元年,除太子洗马。肃
宗崩,从世祖赴晋阳,除散骑侍郎,兼仪曹郎中。久之,兼中书侍郎。和士开宠
要,逖附之,正授中书侍郎,入典机密,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还,除通直散
骑常侍。寻迁给事黄门侍郎,修国史,加散骑常侍。又除假仪同三司,聘周使副。
二国始通,礼仪未定,逖与周朝议论往复,斟酌古今,事多合礼,兼文辞可观,
甚得名誉。使还,拜仪同三司。世祖崩,出为江州刺史。祖珽执政,徙为仁州刺
史。祖珽既出,征还,待诏文林馆,重除散骑常侍,奏门下事。未几,与崔季舒
等同时被戮,时年四十九。
初,逖与珽以文义相得,结雷陈之契,又为弟俊聘珽之女。珽之将免赵彦深
等也,先以告逖,仍付密启,令其奏闻。彦深等颇知之,先自申理,珽由此疑逖
告其所为。及珽被出,逖遂遣弟离婚,其轻交易绝如此。所制诗赋及杂文文笔三
十卷。子逸民,开府行参军。
逖弟察,少聪明,好文学。天统、武平之间,历殿中侍御史,兼散骑侍郎,
迎劳陈使,转尚书仪曹郎。周大象末,卒于黎州治中。子玄道,有人品识用,定
州骑兵参军。
逖从子顗,字君卿。祖廞,魏尚书,为高祖所杀。顗父济及济弟摐俱奔江南。
顗出后。武定中从摐还北。摐赐爵临颍子,大宁中卒于司徒司马。顗好文学,工
草书,风仪甚美。历瀛州外兵参军、司空功曹,待诏文林馆,除大理司直。隋开
皇中鄜州司马,卒。
荀士逊,广平人也。好学有思理,为文清典,见赏知音。武定末,举司州秀
才,迄天保,十年不调。皇建中,马敬德荐为主书。世祖时,转中书舍人。状貌
甚丑,以文辞见用。曾有事须奏,值世祖在后庭,因左右传通者不得士逊姓名,
乃云丑舍人。世祖曰:“必士逊也。”看封题果是,内人莫不忻笑。后主即位,
累迁中书侍郎,号为称职。与李若等撰《典言》行于世。齐灭年卒。
颜之推,字介,琅邪临沂人也。九世祖含,从晋元东渡,官至侍中、右光禄、
西平侯。父勰,梁湘东王绎镇西府谘议参军。世善《周官》、《左氏》,之推早
传家业。年十二,值绎自讲《庄》、《老》,便预门徒。虚谈非其所好,还习
《礼》、《传》,博览群书,无不该洽,词情典丽,甚为西府所称。绎以为其国
左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好饮酒,多任纵,不修边幅,时论以此少之。绎遣世
子方诸出镇郢州,以之推掌管记。值侯景陷郢州,频欲杀之,赖其行台郎中王则
以获免。被囚送建业。景平,还江陵。时绎已自立,以之推为散骑侍郎,奏舍人
事。后为周军所破。大将军李显庆重之,荐往弘农,令掌其兄阳平公远书翰。值
河水暴长,具船将妻子来奔,经砥柱之险,时人称其勇决。显祖见而悦之,即除
奉朝请,引于内馆中,侍从左右,颇被顾眄。天保末,从至天池,以为中书舍人,
令中书郎段孝信将敕书出示之推。之推营外饮酒,孝信还以状言,显祖乃曰:“
且停”。由是遂寝。河清末,被举为赵州功曹参军,寻待诏文林馆,除司徒录事
参军。
之推聪颖机悟,博识有才辩,工尺牍,应对闲明,大为祖珽所重,令掌知馆
事,判署文书。寻迁通直散骑常侍,俄领中书舍人。帝时有取索,恒令中使传旨,
之推禀承宣告,馆中皆受进止。所进文章,皆是其封署,于进贤门奏之,待报方
出。兼善于文字,监校缮写,处事勤敏,号为称职。帝甚加恩接,顾遇逾厚,为
勋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将谏也,之推取急还宅,故不连署。及召集谏
人,之推亦被唤入,勘无其名,方得免祸。寻除黄门侍郎。
及周兵陷晋阳,帝轻骑还邺,窘急计无所从,之推因宦者侍中邓长颙进奔陈
之策,仍劝募吴士千馀人以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陈国。帝甚纳之,以告丞相
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愿入陈,乃云吴士难信,不须募之。劝帝送珍宝累重向青
州,且守三齐之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渡。虽不从之推计策,然犹以为平原太
守,令守河津。齐亡入周,大象末为御史上士。隋开皇中,太子召为学士,甚见
礼重。寻以疾终。有文三十卷,撰《家训》二十篇,并行于世。曾撰《观我生赋》,
文致清远,其词曰:
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奥之茫茫。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内诸夏而外
夷狄,骤五帝而驰三王。大道寝而日隐,《小雅》摧以云亡。哀赵武之作孽,怪
汉灵之不祥。旄头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瀍涧鞠成沙漠,神华泯为龙荒。吾
王所以东运,我祖于是南翔。晋中宗以琅邪王南渡,之推琅邪人,故称吾王。去
琅邪之迁越,宅金陵之旧章。作羽仪于新邑,树杞梓于水乡。传清白而勿替,守
法度而不忘。
逮微躬之九叶,颓世济之声芳。问我良之安在,钟厌恶于有梁。养傅翼之飞
兽,(梁武帝纳亡人侯景,授其命,遂为反叛之基。)子贪心之野狼。(武帝初
养临川王子正德为嗣,生昭明后,正德还本,特封临贺王。犹怀怨恨。径叛入北
而还,积财养士,每有异志也。)初召祸于绝域,重发衅于萧墙。(正德求征侯
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为主,以攻台城。)虽万里而作限,聊一苇而可航。
指金阙以长铩,向王路而蹶张。勤王逾于十万,曾不解其扼吭。嗟将相之骨鲠,
皆屈体于犬羊。台城陷,援军并问讯二宫,致敬于侯景也。武皇忽以厌世,白日
黯而无光。既飨国而五十,何克终之弗康。嗣君听于巨猾,每凛然而负芒。自东
晋之违难,寓礼乐于江湘。迄此几于三百,左衽浃于四方。咏苦胡而永叹,吟微
管而增伤。
世祖赫其斯怒,奋大义于沮漳。(孝元帝时为荆州刺史。)授犀函与鹤膝,
建飞云及艅艎。北征兵于汉曲,南发餫于衡阳。(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
史岳阳王察并隶荆州都督府。)昔承华之宾帝,实兄亡而弟及。(昭明太子薨,
乃立晋安王为太子。)逮皇孙之失宠,叹扶车之不立。(嫡皇孙驩出封豫章王而
薨。)间王道之多难,各私求于京邑。襄阳阻其铜符,长沙闭其玉粒。(河东、
岳阳皆昭明子。)遽自战于其地,岂大勋之暇集。子既殒而侄攻,昆亦围而叔袭。
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孝元以河东不供船艎,乃遣世子方等为刺史。
大军掩至,河东不暇遣拒。世子信用群小,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东急
而逆战,世子为乱兵所害。孝元发怒,又使鲍泉围河东。而岳阳宣言大猎,即拥
众袭荆州求解湘州之围。时襄阳杜岸兄弟怨其见劫,不以实告,又不义此行,率
兵八千夜降,岳阳于是遁走。河东府褚显族据投岳阳。所以湘州见陷也。)行路
弯弓而含笑,骨肉相诛而涕泣。周旦其犹病诸,孝武悔而焉及。
方幕府之事殷,谬见择于人群。未成冠而登仕,财解履以从军。时年十九,
释褐湘东国右常侍,以军功加镇西墨曹参军。非社稷之能卫,童汪绮。阙仅书记
于阶闼,罕羽翼于风云。及荆王之定霸,始仇耻而图雪。舟师次乎武昌,抚军镇
于夏汭。时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领二万人屯武昌芦州拒侯景将任约,又第二子绥宁
度方诸为世子,拜中抚军将军、郢州刺史,以盛声势。滥充选于多士,在参戎之
盛列。惭四白之调护,厕六友之谈说。时迁中抚军外兵参军,掌管记,与文抃、
刘民英等与世子游处。虽形就而心和,匪余怀之所说。繄深宫之生贵,矧垂堂与
倚衡。欲推心以厉物,树幼齿以先声。中抚军时年十五。忾敷求之不器,乃画地
而取名。仗御武于文吏,以虞预为郢州司马,领城防事。委军政于儒生。以鲍泉
为郢州行事,总摄州府也。值白波之猝骇,逢赤舌之烧城。王凝坐而对寇,向诩
拱以临兵。任约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舰弊漏,军饥卒疲,数战失利。
乃令宋子仙、任约步道偷郢州城,预无备,故陷贼。莫不变蝯而化鹄,皆自取
首以破脑。将睥睨于渚宫,先凭陵于他道。景欲攻荆州,路由巴陵。懿永宁之龙
蟠,永宁公王僧辩据巴陵城,善于守御,景不能进。奇护军之电扫。护军将军陆
法和破任约于赤亭湖,景退走,大溃。奔虏快其馀毒,缧囚膏乎野草。幸先生之
无劝,赖滕公之我保。之推执在景军,例当见杀。景行台郎中王则初无旧识,再
三救护,获免,囚以还都。剟鬼录于岱宗,招归魂于苍昊。时解衣讫而获全。
荷性命之重赐,衔若人以终老。
贼弃甲而来复,肆觜距之雕鸢。积假履而弑帝,凭衣雾以上天。用速灾于四
月,奚闻道之十年。台城陷后,梁武曾独坐叹曰:“侯景于文为小人百日天子。”
及景以大宝二年十一月十九日僣位,至明年三月十九日弃城逃窜,是一百二十日,
掞天道纪大数,故文为百日。”言与公孙述俱禀十二,而旬岁不同。就狄俘于旧
壤,陷戎俗于来旋。慨黍离于清庙,怆麦秀于空廛。鼗鼓卧而不考,景钟毁而
莫悬。野萧条以横骨,邑阒寂而无烟。畴百家之或在,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
故江东有《百谱》,至是在都者覆灭略尽。覆五宗而翦焉。独昭君之哀奏,唯翁
主之悲弦。公主子女见辱见仇。经长干以掩抑,长干旧颜家巷。展白下以流连。
靖侯以下七世坟茔皆在白下。深燕雀之馀思,感桑梓之遗虔。得此心于尼甫,信
兹言乎仲宣。逷西土之有众,资方叔以薄伐。永宁公以司徒为大都督。抚鸣剑而
雷咤,振雄旗而云窣。千里追其飞走,三载穷于巢窟。屠蚩尤于东郡,挂郅支于
北阙。既斩侯景,烹死于建业市,百姓食之,至于肉尽啮骨,传首荆州,悬于都
街。吊幽魂之冤枉,扫园陵之芜没。殷道是以再兴,夏祀于焉不忽。但遗恨于炎
昆,火延宫而累月。侯景既走,我师采橹失火,烧宫殿荡尽也。
指余棹于两东,侍升坛之五让。钦汉官之复见,赴楚民之有望。摄绛衣以奏
言,忝黄散于官谤。(时为散骑侍郎,奏舍人事也。)或校石渠之文,(王司徒
表送秘阁旧事八万卷,乃诏比校,部分为正御、副御、重杂三本。左民尚书周弘
正、黄门郎彭僧朗、直省学士王珪、戴陵校经部,左仆射王褒、吏部尚书宗怀正、
员外郎颜之推、直学士刘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御史中丞王孝纪、中书郎
邓荩、金部郎中徐报校子部,右卫将军庾信、中书郎王固、晋安王文学宗善业、
直省学士周确校集部也。)时参柏梁之唱。顾甂瓯之不算,濯波涛而无量。
属潇湘之负罪,陆纳。兼岷峨之自王。武陵王。伫既定以鸣鸾,修东都之大
壮。(诏司农卿黄文超营殿。)
惊北风之复起,惨南歌之不畅。(秦兵继来。)守金城之汤池,转绛宫之玉
帐。(孝元自晓阴阳兵法,初闻贼来,颇为厌胜,被围之后,每叹息,知必败。)
徒有道而师直,翻无名之不抗。(孝元与宇文丞相断金结和,无何见灭,是师出
无名。)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溥天之下,斯文尽丧。(北于坟籍少于
江东三分之一,梁氏剥乱,散逸湮亡。唯孝元鸠合,通重十馀万,史籍以来,未
之有也。兵败悉焚之,海内无复书府。)怜婴孺之何辜,矜老疾之无状。夺诸怀
而弃草,踣于途而受掠。冤乘舆之残酷,轸人神之无状。载下车以黜丧,掩桐棺
之藁葬。云无心以容与,风怀愤而憀悢。井伯饮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
留钏之妻,人衔其断绝;击磬之子,家缠其悲怆。
小臣耻其独死,实有愧于胡颜,牵痾疻而就路,(时患脚气。)策驽蹇
以入关。(官疲驴瘦马。)下无景而属蹈,上有寻而亟搴。嗟飞蓬之日永,恨流
梗之无还。若乃玄牛之旌,九龙之路,土圭测影,璇玑审度。或先圣之规模,乍
前王之典故。与神鼎而偕没,切仙宫之永慕。尔其十六国之风教,七十代之州壤,
接耳目而不通,咏图书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犹曩。每结思于江湖,
将取弊于罗网。聆代竹之哀怨,听出塞之嘹朗。对皓月以增愁,临芳樽而无赏。
自太清之内衅,彼天齐而外侵。始蹙国于淮浒,遂压境于江浔。侯景之乱,
齐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馀庐江、晋熙、高唐、新蔡、西阳、齐昌数郡。
至孝元之败,于是尽矣,以江为界也。获仁厚之麟角,克俊秀之南金。爰众旅而
纳主,车五百以敻临。齐遣上党王涣率兵数万纳梁贞阳侯明为主。返季子之观乐,
释锺仪之鼓琴。梁武聘使谢挺、徐陵始得还南,凡厥梁臣,皆以礼遣。窃闻风而
清耳,倾见日之归心。试拂蓍以贞筮,遇交泰之吉林。之推闻梁人返国,故有奔
齐之心。以丙子岁旦筮东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
习,坎重险,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来耳。”后遂吉也。譬欲秦
而更楚,假南路于东寻。乘龙门之一曲,历砥柱之双岑。冰夷风薄而雷呴,阳侯
山载而谷沉。侔挈龟以凭浚,类斩蛟而赴深。昏扬舲于分陕,曙结缆于河阴。水
路七百里,一夜而至。追风飚之逸气,从忠信以行吟。
遭厄命而事旋,旧国从于采芑。先废君而诛相,讫变朝而易市。(至邺,便
值陈兴而梁灭,故不得还南。)遂留滞于漳滨,私自怜其何已。谢黄鹄之回集,
恧翠凤之高峙。曾微令思之对,空窃彦先之仕,纂书盛化之旁,待诏崇文之里。
(齐武平中,署文林馆待诏者仆射阳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馀人,之推专掌,其
撰《修文殿御览》、《续文章流别》等皆诣进贤门奏之。)珥貂蝉而就列,执麾
盖以入齿。时以通直散骑常侍迁黄门郎也。款一相之故人,(故人祖仆射掌机密,
吐纳帝令也。)贺万乘之知己。秪夜语之见忌,宁怀璧之足恃。谏谮言之矛戟,
惕险情之山水。由重裘以寒胜,用去薪而沸止。(时武职疾文人,之推蒙礼遇,
每构创蒨。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谏诛,之推尔日邻祸。而侪流或有毁之推于祖
仆射者,仆射察之无实,所知如旧不忘。)
予武成之燕翼,遵春坊而原始。唯骄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武成奢侈,
后宫御者数百人,食于水陆贡献珍异,至乃厌饱,弃于厕中。裈衣悉罗缬锦绣珍
玉,织成五百一段。尔后宫掖遂为旧事。后主之在宫,乃使骆提婆母陆氏为之,
又胡人何洪珍等为左右,后皆预政乱国焉。惜染丝之良质,惰琢玉之遗祉。用夷
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乱起。祖孝征用事,则朝野翕然,政刑有纲纪矣。骆提婆等
苦孝征以法绳己,谮而出之。于是教令昏僻,至于灭亡。诚怠荒于度政,惋驱除
之神速。肇平阳之烂鱼,次太原之破竹。晋州小失利,便弃军还并,又不守并州,
奔走向邺。寔未改于弦望,遂□□□□□,及都□而升降,怀坟墓之沦覆。迷识
主而状人,竞己栖而择木。六马纷其颠沛,千官散于奔逐。无寒瓜以疗饥,靡秋
萤而照宿。时在季冬,故无此物。仇敌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辇毂。壮安德之一战,
邀文武之馀福。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黄以成谷。后主奔后,安德王延宗收合馀烬,
于并州夜战,杀数千人。周主欲退,齐将之降周者告以虚实,故留至明而安德败
也。天命纵不可再来,犹贤死庙而恸哭。乃诏余以典郡,据要路而问津。除之推
为平原郡,据河津,以为奔陈之计。斯呼航而济水,郊乡导于善邻。约以邺下一
战不克,当与之推入陈。不羞寄公之礼,愿为式微之宾。忽成言而中悔,矫阴疏
而阳亲。信谄谋于公主,竞受陷于奸臣。丞相高阿那肱等不愿入南,又惧失齐主
则得罪于周朝,故疏间之推。所以齐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渡济向青州。阿
那肱求自镇济州,乃启报应齐主云:“无贼,勿忽忽。”遂道周军追齐主而及之。
曩九围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四七之期必尽,百六之数溘屯。赵郡李穆叔调妙
占天文算术,齐初践祚计止于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灭。
予一生而三化,备荼苦而蓼辛。在扬都值侯景杀简文而篡位,于江陵逢孝元
覆灭,至此而三为亡国之人。鸟焚林而铩翮,鱼夺水而暴鳞。嗟宇宙之辽旷,愧
无所而容身。夫有过而自讼,始发矇于天真。远绝圣而弃智,妄锁义以羁仁。
举世溺而欲拯,王道郁以求申。既衔石以填海,终荷戟入秦。亡寿陵之故步,临
大行以逡巡。向使潜于草茅之下,甘为畎亩之人。无读书而学剑,莫抵掌以膏身,
委明珠而乐贱,辞白璧以安贫,尧舜不能荣其素朴,桀纣无以污其清尘。此穷何
由而至,兹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
之推在齐有二子,长曰思鲁,次曰敏楚,不忘本也。之推集在,思鲁自为序
录。
袁奭,字元明,陈郡人,梁司空昂之孙也。父君方,梁侍中。奭,萧庄时以
侍中奉使贡。庄败,除琅邪王俨大将军谘议,入馆,迁太中大夫。
韦道逊,京兆杜陵人。曾祖肃,随刘义真渡江。祖崇,自宋入魏,寓居河南
洛阳,官至华山太守。道逊与兄道密、道建、道儒并早以文学知名。道密,魏永
熙中开府祭酒。因患恍惚,沉废于家。道建,天保末卒司农少卿。道儒,历中书
黄门侍郎。道逊,武平初尚书左中兵,加通直散骑侍郎,入馆,加通直常侍。
江旰,字季,济阳人也。祖柔之,萧齐尚书右丞。叔父革,梁都官尚书。旰,
梁末给事黄门郎,因使至淮南,为边将所执,送邺。稍迁郑州司马,入馆,除太
尉从事中郎,转太子家令。齐亡,逃还建业。终于都官尚书。
眭豫,字道闲,赵郡高邑人。父寂,梁北平太守。道闲弱冠,州举秀才。天
保中,参议礼令,历晋州道行台郎、大理正、奉车都尉。入馆。迁员外散骑常侍,
寻兼祠部郎中。隋开皇中,卒于洛州司马。豫宗人仲让,天保时尚书左丞。
朱才,字待问,吴都人。萧庄在淮南,以才兼散骑常侍,副袁奭入朝。庄败,
留邺。稍迁国子博士、谏议大夫。齐亡,客游信都而卒。
荀仲举,字士高,颍川人,世江南。仕梁为南沙令,从萧明于寒山被执。长
乐王尉粲甚礼之。与粲剧饮,啮粲指至骨。显祖知之,杖仲举一百。或问其故,
答云:“我那知许,当是正疑是麈尾耳。”入馆,除符玺郎。后以年老家贫,出
为义宁太守。仲举与赵郡李概交款,概死,仲举因至其宅,为五言诗十六韵以伤
之,词甚悲切。世称其美。
萧悫,字仁祖,梁上黄侯晔之子。天保中入国,武平中太子洗马。
古道子,河内人。父起,魏太中大夫。道子有干局,当官以强济知名,历检
校御史、司空田曹参军。自袁奭等俱涉学有文词。荀仲举、萧悫工于诗咏。悫曾
秋夜赋诗,其两句云“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为知音所赏。
赞曰:九流百氏,立言立德,不有斯文,宁资刊勒?乃眷淫靡,永言丽则,
雅以正邦,哀以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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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循吏
○张华原 宋世良 弟世轨 郎基 孟业 崔伯谦 苏琼 房豹 路去病
先王疆理天下,司牧黎元,刑法以禁其奸,礼教以防其欲。故分职命官,共
理天下。《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安人则惠。”睿哲之君,必致清明之臣,
昏乱之朝,多有贪残之吏。高祖拨乱反正,恤隐为怀,故守令之徒,才多称职。
仍以战功诸将,出牧外藩,不识治体,无闻政术。非唯暗于前言往行,乃至始学
依判付曹,聚敛无厌,淫虐不已,虽或直绳,终无悛革。于戏!此朝廷之大失。
大宁以后,风雅俱缺,卖官鬻狱,上下相蒙,降及末年,黩货滋甚。齐氏循良,
如辛术之徒非一,多以官爵通显,别有列传。如房仲干之属,在武平之末能,卓
尔不群,斯固弥可嘉也。今掇张华原等列于《循吏》云。
张华原,字国满,代郡人也。少明敏,有器度。高祖开骠骑府,引为法曹参
军,迁大丞相府属,仍侍左右。从于信都,深为高祖所亲待。高祖每号令三军,
常令宣谕意旨。
周文帝始据雍州也,高祖犹欲以逆顺晓之,使华原入关说焉。周文密有拘留
之意;谓华原曰:“若能屈骥足于此,当共享富贵,不尔,命悬今日。”华原曰:
“渤海王命世诞生,殆天所纵,以明公蕞尔关右,便自隔绝,故使华原衔喻公旨。
明公不以此日改图,转祸为福,乃欲赐胁,有死而已。”周文嘉其亮正,乃使东
还。高祖以华原久而不返,每叹惜之,及闻其来,喜见于色。
累迁为兖州刺史,人怀感附,寇盗寝息。州狱先有囚千馀人,华原皆决遣。
至年暮,唯有重罪者数十人,华原亦遣归家申贺,依期至狱。先是州境数有猛兽
为暴,自华原临州,忽有六驳食之,咸以化感所致。后卒官,州人大小莫不号慕。
宋世良,字元友,广平人。年十五便有胆气,应募从军北讨,屡有战功。寻
为殿中侍御史,诣河北括户,大获浮惰。还见汲郡城旁多骸骨,移书州郡,令悉
收瘗。其夜,甘雨滂沱。还,孝庄劳之曰:“知卿所括得丁倍于本帐,若官人皆
如此用心,便是更出一天下也。”出除清河太守。世良才识闲明,尤善治术,在
郡未几,声问甚高。郡东南有曲堤,成公一姓阻而居之,群盗多萃于此。人为之
语曰:“宁度东吴会稽,不历成公曲堤。”世良施八条之制,盗奔他境。民又谣
曰:“曲堤虽险贼何益,但有宋公自屏迹。”后齐天保中大赦,郡先无一囚,群
吏拜诏而已。狱内穞生,桃树、蓬蒿亦满。每日衙门虚寂,无复诉讼者。其冬,
醴泉出于界内。及代至,倾城祖道。有老人丁金刚泣而前,谢曰:“己年九十,
记三十五政,君非唯善治,清亦彻底。今失贤君,民何济矣。”莫不攀援涕泣。
除东郡太守,卒官。世良强学,好属文,撰《字略》五篇、《宋氏别录》十卷。
与弟世轨俱有孝友之誉。
世轨,幼自严整,好法律,稍迁廷尉卿。洛州民聚结欲劫河桥,吏捕案之,
连诸元徒党千七百人。崔暹为廷尉,以之为反,数年不断。及世轨为少卿,判其
事为劫。于是杀魁首,馀从坐悉舍焉。时大理正苏珍之亦以平干知名。寺中为之
语曰:“决定嫌疑苏珍之,视表见里宋世轨。”时人以为寺中二绝。南台囚到廷
尉,世轨多雪之。仍移摄御史,将问其滥状,中尉毕义云不送,移往复不止。世
轨遂上书,极言义云酷擅。显祖引见二人,亲敕世轨曰:“我知台欺寺久,卿能
执理与之抗衡,但守此心,勿虑不富贵。”敕义云曰:“卿比所为诚合死,以志
在疾恶,故且一恕。”仍顾谓朝臣曰:“此二人并我骨鲠臣也。”及疾卒,廷尉、
御史诸系囚闻世轨死,皆哭曰:“宋廷尉死,我等岂有生路!”
世良从子孝王,学涉,亦好缉缀文藻。形貌短陋,而好臧否人物,时论甚疾
之。为段孝言开府参军,又荐为北平王文学。求入文林馆不遂,因非毁朝士,撰
《别录》二十卷,会平齐,改为《关东风俗传》,更广见闻,勒成三十卷以上之。
言多妄谬,篇第冗杂,无著述体。
郎基,字世业,中山人。身长八尺,美须髯,泛涉坟典,尤长吏事。起家奉
朝请,累迁海西镇将。梁吴明彻率众攻围海西,基奖励兵民,固守百馀日,军粮
且罄,戎仗亦尽,乃至削木为箭,剪纸为羽。围解还朝,仆射杨愔迎劳之曰:
“卿本文吏,遂有武略。削木剪纸,皆无故事,班墨之思,何以相过。”后带颍
川郡,积年留滞,数日之中,剖判咸尽,而台报下,并允基所陈。条纲既疏,狱
讼清息,官民遐迩,皆相庆悦。基性清慎,无所营求,曾语人云:“任官之所,
木枕亦不须作,况重于此事。”唯颇令写书。潘子义曾遗之书曰:“在官写书,
亦是风流罪过。”基答书曰:“观过知仁,斯亦可矣。”后卒官,柩将还,远近
将送,莫不攀辕悲哭。
孟业,字敬业,巨鹿安国人。家本寒微,少为州吏。性廉谨,同僚诸人侵盗
官绢,分三十匹与之,拒而不受。魏彭城王韶拜定州,除典签。长史刘仁之谓业
曰:“我处其外,君居其内,同心戮力,庶有济乎。”未几仁之征入为中书令,
临路启韶云:“殿下左右可信任者唯有孟业,愿专任之。馀人不可信也。”又与
业别,执手曰:“今我出都,君便失援,恐君在后,不自保全。唯正与直,愿君
自勉。”业唯有一马,因瘦而死。韶以业家贫,令州府官人同食马肉,欲令厚偿,
业固辞不敢。韶乃戏业曰:“卿邀名人也。”对曰:“业以微细,伏事节下,既
不能裨益,宁可损败清风。”后高祖书与韶云:“典签姓孟者极能用心,何不置
之目前。”韶,高祖之婿也。仁之后为兖州,临别谓吏部崔暹曰:“贵州人士,
唯有孟业,宜铨举之,他人不可信也。”崔暹问业曰:“君往在定州,有何政绩,
使刘西兖如此钦叹?”答曰:“禀性愚直,唯知自修,无他长也。”
天保初,清河王岳拜司州牧,闻业名行,复召为法曹。业形貌短小,及谒见,
岳心鄙其眇小,笑而不言。后寻业断决之处,乃谓业曰:“卿断决之明,可谓有
过躯貌之用。”寻迁东郡守,以宽惠著。其年,麦一茎五穗,其馀三穗四穗共一
茎,合郡人以为政化所感。寻以病卒。
崔伯谦,字士逊,博陵人。父文业,巨鹿守。伯谦少孤贫,善养母。高祖召
赴晋阳,补相府功曹,称之曰:“清直奉公,真良佐也。”迁瀛州别驾。世宗以
为京畿司马,劳之曰:“卿骋足瀛部,已著康歌,督府务殷,是用相授。”族弟
暹,当时宠要,谦与之僚旧同门,非吉凶未曾造请。后除济北太守,恩信大行,
乃改鞭用熟皮为之,不忍见血,示耻而已。有朝贵行过郡境,问人太守治政何如。
对曰:“府君恩化,古者所无。”因诵民为歌曰:“崔府君,能治政,易鞭鞭,
布威德,民无争。”客曰:“既称恩化,何由复威?”曰:“长吏惮威,民庶蒙
惠。”民有贫弱未理者,皆曰:“我自有白须公,不虑不决。”后为银青光禄大
夫,卒。
苏琼,字珍之,武强人也。父备,仕魏至卫尉少卿。琼幼时随父在边,尝谒
东荆州刺史曹芝。芝戏问曰:“卿欲官不?”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
芝异其对,署为府长流参军。文襄以仪同开府,引为刑狱参军,每加勉劳。并州
尝有强盗,长流参军推其事,所疑贼并已拷伏,失物家并识忍,唯不获盗赃。文
襄付琼更令穷审,乃别推得元景融等十馀人,并获赃验。文襄大笑,语前妄引贼
者曰:“尔辈若不遇我好参军,几致枉死。”
除南清河太守,其郡多盗,及琼至,民吏肃然,奸盗止息。或外境奸非,辄
从界中行过者,无不捉送。零陵县民魏双成失牛,疑其村人魏子宾,送至郡,一
经穷问,知宾非盗者,即便放之。双成诉云:“府君放贼去,百姓牛何处可得?”
琼不理,密走私访,别获盗者。从此畜牧不收,多放散,云:“但付府君。”有
邻郡富豪将财物寄置界内以避盗,为贼攻急,告曰:“我物已寄苏公矣。”贼遂
去。平原郡有妖贼刘黑狗,构结徒侣,通于沧海。琼所部人连接村居,无相染累。
邻邑于此伏其德。郡中旧贼一百馀人,悉充左右,人间善恶,及长吏饮人一杯酒,
无不即知。琼性清慎,不发私书。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资产巨富,在郡多有
出息,常得郡县为征。及欲求谒,度知其意,每见则谈问玄理,应对肃敬,研虽
为债数来,无由启口。其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
由得论地上事。”郡民赵颍曾为乐陵太守,八十致事归。五月初,得新瓜一双自
来送。颍恃年老,苦请,遂便为留,仍致于听事梁上,竟不剖。人遂竞贡新果,
至门,闻知颍瓜犹在,相顾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引,
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对众人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
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洒,从人莫不泪泣。普明弟兄叩头乞外更思,分异
十年,遂还同住。每年春,总集大儒卫觊隆、田元凤等讲于郡学,朝吏文案之暇,
悉令受书,时人指吏曹为学生屋。禁断淫祠,婚姻丧葬皆教令俭而中礼。又蚕月
预下绵绢度样于部内,其兵赋次第并立明式,至于调役,事必先办,郡县长吏常
无十杖稽失。当时州郡无不遣人至境,访其政术。天保中,郡界大水,人灾,绝
食者千馀家。琼普集部中有粟家,自从贷粟以给付饥者。州计户征租,复欲推其
贷粟。纲纪谓琼曰:“虽矜饥餧,恐罪累府君。”琼曰:“一身获罪,且活千
室,何所怨乎?”遂上表陈状,使检皆免,人户保安。此等相抚儿子,咸言府君
生汝。在郡六年,人庶怀之,遂无一人经州。前后四表,列为尤最。遭忧解职,
故人赠遗,一无所受。寻起为司直、廷尉正,朝士嗟其屈。尚书辛述曰:“既直
且正,名以定体,不虑不申。”
初,琼任清河太守,裴献伯为济州刺史,酷于用法,琼恩于养人。房延祐为
乐陵郡,过州,裴问其外声,祐云:“唯闻太守善,刺史恶。”裴云:“得民誉
者非至公。”祐答言:“若尔,黄霸、龚遂君之罪人也。”后有敕,州各举清能。
裴以前言,恐为琼陷,琼申其枉滞,议者尚其公平。毕义云为御史中丞,以猛暴
任职,理官忌惮,莫敢有违。琼推察务在公平,得雪者甚众,寺署台案,始自于
琼。迁三公郎中。赵州及清河、南中有人频告谋反,前后皆付琼推捡,事多申雪。
尚书崔昂谓琼曰:“若欲立功名,当更思馀理,仍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琼正
色曰:“所雪者怨枉,不放反逆。”昂大惭。京师为之语曰:“断决无疑苏珍之。”
迁左丞,行徐州事。徐州城中五级寺忽被盗铜像一百躯,有司征检,四邻防
宿及踪迹所疑,逮系数十人,琼一时放遣。寺僧怨诉不为推贼,琼遣僧,谢曰:
“但且还寺,得像自送。”尔后十日,抄贼姓名及赃处所,径收掩,悉获实验,
贼徒款引,道俗叹伏。旧制以淮禁不听商贩辄度,淮南岁俭,启听淮北取籴。后
淮北人饥,复请通籴淮南,遂得商估往还,彼此兼济,水陆之利,通于河北。后
为大理卿而齐亡,仕周为博陵太守。
房豹,字仲干,清河人。祖法寿,《魏书》有传。父翼宗。豹体貌魁岸,美
音仪。释褐开府参军,兼行台郎中,随慕容绍宗。绍宗自云有水厄,遂于战舰中
浴,并自投于水,冀以厌当之。豹曰:“夫命也在天,岂人理所能延促?公若实
有灾眚,恐非禳所能解;若其实无,何禳之有。”绍宗笑曰:“不能免俗,聊复
尔耳。”未几而绍宗遇溺,时论以为知微。
迁乐陵太守,镇以凝重,哀矜贫弱。豹阶庭简静,圄囹空虚。郡治濒海,水
味多卤苦,豹命凿一井,遂得甘泉,遐迩以为政化所致。豹罢归后,井味复咸。
齐灭,还乡园自养,频征,辞疾。终于家。
路去病,阳平人也。风神疏朗,仪表瑰异。释褐开府参军。敕用士人为县宰,
以去病为定州饶阳令。去病明闲时务,性颇严毅,人不敢欺,然至廉平,为吏民
叹服。擢为成安令。京城下有邺、临漳、成安三县,辇毂之下,旧号难治,重以
政乱时难,纲维不立,功臣内戚,请嘱百端。去病消息事宜,以理抗答,势要之
徒,虽厮养小人莫不惮其风格,亦不至嫌恨。自迁邺以还,三县令治术,去病独
为称首。周武平齐,重其能官,与济阴郡守公孙景茂二人不被替代,发诏褒扬。
隋大业中,卒于冀氏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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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酷吏
○邸珍 宋游道 卢斐 毕义云
夫人之性灵,禀受或异,刚柔区别,缓急相形,未有深察是非,莫不肆其情
欲。至于详观水火、更佩韦弦者,鲜矣。狱吏为患,其所从来久矣。自魏途不竞,
网漏寰区,高祖惩其宽怠,颇亦威严驭物,使内外群官,咸知禁网。今录邸珍等
以存《酷吏》,惩示劝励云。
邸珍,字宝安,本中山上曲阳人也。从高祖起义,拜为长史。性严暴,求取
无厌。后兼尚书右仆射、大行台,节度诸军事。珍御下残酷,众士离心,为民所
害。后赠定州刺史。
宋游道,广平人,其先自敦煌徙焉。父季预,为渤海太守。游道弱冠随父在
郡,父亡,吏人赠遗,一无所受。事母以孝闻。与叔父别居,叔父为奴诬以逆,
游道诱令返,雪而杀之。魏广阳王深北伐,请为铠曹,及为定州刺史,又以为府
佐。广阳王为葛荣所杀,元徽诬其降贼,收录妻子,游道为诉得释,与广阳王子
迎丧返葬。中尉郦善长嘉其气节,引为殿中侍御史,台中语曰:“见贼能讨宋游
道。”
孝庄即位,除左中兵郎中,为尚书令临淮王彧谴责,游道乃执版长揖曰:
“下官谢王瞋,不谢王理。”即日诣阙上书曰:“徐州刺史元孚频有表云:‘伪
梁广发士卒,来图彭城,乞增羽林二千。’以孚宗室重臣,告请应实,所以量奏
给武官千人。孚今代下,以路阻自防,遂纳在防羽林八百人,辞云:‘疆境无事,
乞将还家。’臣忝局司,深知不可。尚书令临淮王彧即孚之兄子,遣省事谢远三
日之中八度逼迫,云宜依判许。臣不敢附下罔上,孤负圣明。但孚身在任,乞师
相继,及其代下,便请放还,进退为身,无忧国之意。所请不合,其罪下科。或
乃召臣于尚书都堂云:‘卿一小郎,忧国之心,岂厚于我?’丑骂溢口,不顾朝
章,右仆射臣世隆、吏部郎中臣薛琡已下百馀人并皆闻见。臣实献直言,云:
‘忠臣奉国,事在其心,亦复何简贵贱。比自北海入洛,王不能致身死难,方清
宫以迎暴贼。郑先护立义广州,王复建旗往讨。趋恶如流,伐善何速。今得冠冕
百僚,乃欲为私害政。’为臣此言,彧赐怒更甚。臣既不佞,干犯贵臣,乞解郎
中。”帝召见游道嘉劳之。彧亦奏言:“臣忝冠百僚,遂使一郎攘袂高声,肆言
顿挫,乞解尚书令。”帝乃下敕听解台郎。
后除司州中从事。时将还邺,会霖雨,行旅拥于河桥。游道于幕下朝夕宴歌,
行者曰:“何时节,作此声也,固大痴。”游道应曰:“何时节而不作此声也?
亦大痴。”后神武自太原来朝,见之曰:“此人宋游道耶?常闻其名,今日始识
其面。”迁游道别驾。后日,神武之司州,飨朝士,举觞属游道曰:“饮高欢手
中酒者大丈夫,卿之为人,合饮此酒。”及还晋阳,百官辞于紫阳。神武执游道
手曰:“甚知朝贵中有憎忌卿者,但用心,莫怀畏虑,当使卿位与之相似。”于
是启以游道为中尉。文襄执请,乃以吏部郎中崔暹为御史中尉,以游道为尚书左
丞。文襄谓暹游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游道入
省,劾太师咸阳王坦、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录尚书元弼、尚书令
司马子如官贷金银,催征酬价,虽非指事赃贿,终是不避权豪。又奏驳尚书违失
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始依故事,于尚收省立门名,以记出入早
晚,令仆已下皆侧目。
魏安平王坐事亡,章武二王及诸王妃、太妃是其近亲者皆被征责。都官郎中
毕义云主其事,有奏而禁,有不奏辄禁者。游道判下廷尉科罪,高隆之不同,于
是反诬游道厉色挫辱己,遂枉考群令史证成之,与仆射襄城王旭、尚书郑述祖等
上言曰:“饰伪乱真,国法所必去;附下罔上,王政所不容。谨案尚书左丞宋游
道名望本阙,功绩何纪。属永安之始,朝士亡散,乏人之际,叨窃台郎。躁行谄
言,肆其奸诈,罕识名义,不顾典文,人鄙其心,众畏其口。出州入省,历忝清
资,而长恶不悛,曾无忌讳,毁誉由己,憎恶任情。比因安平王事,遂肆其褊心,
因公报隙,与郎中毕义云递相纠举。又左外兵郎中魏叔道牒云:‘局内降人左泽
等为京畿送省,令取保放出。’大将军在省日,判‘听’。游道发怒曰:‘往日
官府何物官府,将此为例!’又云:‘乘前旨格,成何物旨格!’依事请问,游
道并皆承引。案律:‘对捍诏使,无人臣之礼,大不敬者死。’对捍使者尚得死
坐,况游道吐不臣之言,犯慢上之罪,口称夷、齐,心怀盗跖,欺公卖法,受纳
苞苴,产随官厚,财与位积,虽赃污未露,而奸诈如是。举此一隅,馀诈可验。
今依礼据律处游道死罪。”是时朝士皆分为游道不济。而文襄闻其与隆之相抗之
言,谓杨遵彦曰:“此真是鲠直大刚恶人。”遵彦曰:“譬之畜狗,本取其吠,
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狗。”诏付廷尉,游道坐除名。文襄使元景康谓曰:
“卿早逐我向并州,不尔,他经略杀卿。”游道从至晋阳,以为大行台吏部,又
以为太原公开府谘议。及平阳公为中尉,游道以谘议领书侍御史。寻以本官兼司
徒左长史。
及文襄疑黄门郎温子升知元瑾之谋,系之狱而饿之,食敝襦而死。弃尸路隅,
游道收而葬之。文襄谓曰:“吾近书与京师诸贵,论及朝士,卿僻于朋党,将为
一病。今卿真是重旧节义人,此情不可夺。子升吾本不杀之,卿葬之何所惮。天
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寻除御史中尉。
东莱王道习参御史选,限外投状,道习与游道有旧,使令史受之。文襄怒,
杖游道而判之曰:“游道禀性遒悍,是非肆口,吹毛洗垢,疮疵人物。往与郎中
兰景云忿竞,列事十条。及加推穷,便是虚妄。方共道习凌侮朝典,法官而犯,
特是难原,宜付省科。”游道被禁,狱吏欲为脱枷,游道不肯曰:“此令命所着,
不可辄脱。”文襄闻而免之。游道抗志不改。天保元年,以游道兼太府卿,乃于
少府覆检主司盗截,得巨万计。奸吏返诬奏之,下狱。寻得出,不归家,径之府
理事。卒,遗令薄葬,不立碑表,不求赠谥。赠瓜州刺史。武平中以子士素久典
机密,重赠仪同三司,谥曰贞惠。
游道刚直,疾恶如仇,见人犯罪,皆欲致之极法。弹纠见事,又好察阴私。
问狱察情,捶挞严酷。兖州刺史李子贞在州贪暴,游道案之。文襄以贞预建义勋,
意将含忍。游道疑陈元康为其内助,密启云:“子贞、元康交游,恐其别有请嘱。”
文襄怒,于尚书都堂集百僚,扑杀子贞。又兖州人为游道生立祠堂,像题曰“忠
清君”。游道别劾吉宁等五人同死,有欣悦色。朝士甚鄙之。然重交游,存然诺
之分。历官严整,而时大纳贿,分及亲故之艰匮者,其男女孤弱为嫁娶之,临丧
必哀,躬亲襄事。为司州纲纪与牧昌乐、西河二王乖忤,及二王薨,每事经恤之,
与顿丘李奖一面,便定死交。奖曰:“我年位已高。会用弟为佐史,令弟北面于
我足矣。”游道曰:“不能。”既而奖为河南尹,辟游道为中正,使者相属,以
衣帢待之,握手欢谑。元颢入洛,奖受其命,出使徐州,都督元孚与城人赵绍
兵杀之。游道为奖讼冤,得雪,又表为请赠,回己考一泛阶以益之。又与刘廞结
交,托廞弟粹于徐州杀赵绍。后刘廞伏法于洛阳,粹以徐州叛,官军讨平之,枭
粹首于邺市。孙腾使客告市司,得钱五百万后听收。游道时为司州中从事,令家
人作刘粹所亲,于州陈诉,依律判许而奏之。敕至,市司犹不许。游道杖司,勒
使速付。腾闻大怒。时李奖二子构、训居贫,游道后令其求三富人死事,判免之,
凡得钱百五十万,尽以入构、训。其使气党侠如此。时人语曰:“游道猕猴面,
陆操科斗形,意识不关貌,何谓丑者必无情。”构尝因游道会客,因戏之曰:
“贤从在门外,大好人,宜自迎接。”为通名称“族弟游山。”游道出见之,乃
猕猴衣帽也。将与构绝,构谢之,豁然如旧。游道死后,构为定州长史,游道第
三子士孙为墨曹、博陵王管记,与典签共诬奏构。构于禁所祭游道而诉焉。士逊
昼卧如梦者,见游道怒己曰:“我与构恩义,汝岂不知,何共小人谋陷清直之士!”
士逊惊跪曰:“不敢,不敢。”旬日而卒。
游道每戒其子士素、士约、士慎等曰:“吾执法太刚,数遭屯蹇,性自如此,
子孙不足以师之。”诸子奉父言,柔和谦逊。士素沉密少言,有才识。稍迁中书
舍人。赵彦深引入内省,参典机密,历中书、黄门侍郎,迁仪同三司、散骑常侍,
常领黄门侍郎。自处机要近二十年,周慎温恭,甚为彦深所重。初,祖珽知朝政,
出彦深为刺史。珽奏以士素为东郡守,中书侍郎李德林白珽留之,由是还除黄门
侍郎,共参机密。士约亦为善士,官尚书左丞。
卢斐,字子章,范阳涿人也。父同,魏殿中尚书。斐性残忍,以强断知名。
世宗引为相府刑狱参军。谓之云:“狂简,斐然成章,非佳名字也。”天保中,
稍迁尚书左丞,别典京畿诏狱,酷滥非人情所为。无问事之大小,拷掠过度,于
大棒车辐下死者非一。或严冬至寒,置囚于冰雪之上;或盛夏酷热,暴之日下。
枉陷人致死者,前后百数。又伺察官人罪失,动即奏闻,朝士见之,莫不重迹屏
气,皆目之为卢校事。斐后以谤史,与李庶俱病鞭死狱中。
毕义云,小字陀儿。少粗侠,家在兖州北境,常劫掠行旅,州里患之。晚方
折节从官。累迁尚书都官郎中。性严酷,事多干了。齐文襄作相,以为称职,令
普勾伪官,专以车辐考掠,所获甚多。然大起怨谤。曾为司州吏所讼,云其有所
减截,并改换文书。文襄以其推伪,众人怨望,并无所问,乃拘吏数人而斩之。
因此锐情讯鞠,威名日盛。
文宣受禅,除治书侍御史,弹射不避勋亲。累迁御史中丞,绳劾更切。然豪
横不平,频被怨讼。前为汲郡太守翟嵩启列:“义云从父兄僧明负官债,先任京
畿长吏,不受其属,立限切征,由此挟嫌,数遣御史过郡访察,欲相推绳。又坐
私藏工匠,家有十馀机织锦,并造金银器物。”乃被禁止。寻见释,以为司徒左
长史。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奏弹义云,称:“天保元年四月,窦氏皇姨祖载日,内
外百官赴第吊省,义云唯遣御史投名,身遂不赴。又义云启云:丧妇孤贫,后娶
李世安女为妻。世安身虽父服未终,其女为祖已就平吉,特乞暗迎,不敢备礼。
及义云成婚之夕,众储备设,克日拜阁,鸣驺清路,盛列羽仪,兼差台吏二十人,
责其鲜服侍从车后。直是苟求成婚,诬罔干上。义云资产宅宇足称豪至,忽道孤
贫,亦为矫诈。法官如此,直绳焉寄?又驾幸晋阳,都坐判:拜起居表,四品以
下五品已上令预前一日赴南都署表,三品以上临日署讫。义云乃乖例,署表之日,
索表就家先署,临日遂称私忌不来。”于是诏付廷尉科罪,寻敕免推。子瑞又奏
弹义云事十馀条,多烦碎,罪止罚金,不至除免。子瑞从兄消难为北豫州刺史,
义云遣御史张子阶诣州采风闻,先禁其典签家客等。消难危惧,遂叛入周。时论
归罪义云,云其规报子瑞,事亦上闻。尔前宴尝,义云常预,从此后集见稍疏,
声望大损。
乾明初,子瑞迁御史中丞。郑子默正被任用,义云之姑即子默祖母,遂除度
支尚书,摄左丞。子默诛后,左丞便解。孝昭赴晋阳,高元海留邺,义云深相依
附。知其信向释氏,常随之听讲,为此款密,无所不至。及孝昭大渐,顾命武成。
高归彦至都,武成犹致疑惑。元海遣犊车迎义云入北宫参审,遂与元海等劝进,
仍从幸晋阳,参预时政。寻除兖州刺史,给后部鼓吹,既本州也,轩昂自得,意
望铨衡之举。见诸人自陈,逆许引接。又言离别暂时,非久在州。先有铙吹,至
于案部行游,遂两部并用。犹作书与元海,论叙时事。元海入内,不觉遗落,给
事中李孝贞得而奏之,为此元海渐疏,孝贞因是兼中书舍人。又高归彦起逆,义
云在州私集人马,并聚甲仗,将以自防,实无他意。为人所启,及归彦被擒,又
列其朋党专擅,为此追还。武成犹录其往诚,竟不加罪,除兼七兵尚书。
义云性豪纵,颇以施惠为心,累世本州刺史,家富于财,士之匮乏者,多有
拯济。及贵,恣情骄侈,营造第宅宏壮,未几而成。闺门秽杂,声遍朝野。为郎
时,与左丞宋游道因公事忿竞,游道廷辱之云:“《雄狐》之诗,千载为汝。”
义云一无所答。然酷暴残忍,非人理所及。为家尤甚,子孙仆隶,常疮痍被体。
有孽子善昭,性至凶顽,与义云侍婢奸通,搒掠无数,为其着笼头,系之庭树,
食以刍秣,十馀日乃释之。夜中义云被贼害,即善昭所佩刀也,遗之于义云庭中。
善昭闻难奔哭,家人得佩刀,善昭怖,便走出,投平恩墅舍。旦日,世祖令舍人
兰子畅就宅推之。尔前,义云新纳少室范阳卢氏,有色貌。子畅疑卢奸人所为,
将加拷掠,卢具列善昭云尔,乃收捕系临漳狱,将斩之。邢邵上言,此乃大逆,
义云又是朝贵,不可发。乃斩于狱,弃死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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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
○赵猛 娄睿 尔朱文畅 郑仲礼 李祖升 元蛮 胡长仁
自两汉以来,外戚之家罕有全者,其倾覆之迹,逆乱之机,皆详诸前史。齐
氏后妃之族,多自保全,唯胡长仁以谮诉贻祸,斛律光以地势被戮,俱非女谒盛
衰之所致也。今依前代史官,述《外戚》云尔。
赵猛,太安狄那人。姊为文穆皇帝继室,生赵郡王琛。猛性方直,颇有器干。
高祖举义,迁南营州刺史,卒。
娄睿,字佛仁,武明皇后兄子也。父壮,魏南部尚书。睿少好弓马,有武干,
为高祖帐内都督。从破尔朱于韩陵,累迁开府仪同、骠骑大将军。睿无器干,唯
以外戚贵幸,而纵情财色,为时论所鄙。皇建初,封东安王。高归彦反于冀州,
诏睿往平之。还,拜司徒公。周兵寇东关,叡率军赴援,频战有功,擒周将杨
檦等。进大司马,出总偏师,赴悬瓠。睿在豫境,留停百馀日,侵削官私,
专行非法,坐免官。寻授太尉。薨。
尔朱文畅,荣第四子也。初封昌乐王。其姊魏孝庄皇后,及四胡败灭,高祖
纳之,待其家甚厚,文畅由是拜肆州刺史。家富于财,招致宾客,既籍门地,穷
极豪侈,与丞相司马任胄、主簿李世林、都督郑仲礼、房子远等深相爱狎,外示
杯酒之交,而潜谋逆乱。自魏氏旧俗,以正月十五日夜为打竹簇之戏,有能中者,
即时赏帛。任胄令仲礼藏刀于袴中,因高祖临观,谋为窃发,事捷之后,共奉文
畅为主。为任氏家客薛季孝告高祖,问皆具伏。以其姊宠故,止坐文畅一房。
弟文略,以兄文罗卒无后,袭梁郡王。以文畅事,当从坐,高祖特加宽贷。
文略聪明俊爽,多所通习。世宗尝令章永兴于马上弹胡琵琶,奏十馀曲,试使文
略写之,遂得其八。世宗戏之曰:“聪明人多不老寿,梁郡其慎之。”文略对曰:
“命之修短,皆在明公。”世宗怆然曰:“此不足虑也。”初,高祖遗令恕文略
十死,恃此益横,多所凌忽。平秦王有七百里马,文略敌以好婢,赌而取之。明
日,平秦致请,文略杀马及婢,以二银器盛婢头马肉而遗之。平秦王诉之于文宣,
系于京畿狱。文略弹琵琶,吹横笛,谣咏,倦极便卧唱挽歌。居数月,夺防者弓
矢以射人曰:“不然,天子不忆我。”有司奏之,伏法。文略尝大遗魏收金,请
为其父作佳传,收论尔朱荣比韦、彭、伊、霍,盖由是也。
郑仲礼,荥阳开封人,魏鸿胪严庶子也。少轻险,有膂力,高祖嬖宠其姊,
以亲戚被昵,擢帐内都督。尝执高祖弓刀,出入随从。任胄为好酒不忧公事,高
祖责之,胄惧,谋为逆。赖武明娄后为请,故仲礼死不及其家。
李祖升,赵国平棘人,显祖李皇后之长兄。父希宗,上党守。祖升仪容瑰丽,
垂手过膝,睦姻好施,文学足以自通。仕至齐州刺史,为徒兵所害。
弟祖勋,显祖受禅,除秘书丞。及女为济南王妃,除侍中,封丹阳王。济南
废,为光州刺史。祖勋性贪慢,兼妻崔氏骄豪干政,时论鄙之。以数坐赃免官。
无才干,自少及长,居官皆因内宠,无可称述,卒。
元蛮,魏太师江阳王继子,肃宗元皇后之父也。历光禄卿。天保十年,大诛
元氏,肃宗为蛮苦请,因是追原之,赐姓步六孤氏。寻病卒。
胡长仁,字孝隆,安定临泾人,武成皇后之兄。父延之,魏中书令。长仁累
迁右仆射及尚书令。世祖崩,预参朝政,封陇东王。左丞邹孝裕、郎中陆仁惠、
卢元亮厚相结托。长仁每上省,孝裕必方驾而来。省务既繁,簿案堆积,令史欲
谘都座者日有百数。孝裕屏人私话,朝退亦相随,仁惠、元亮又伺间而往,停断
公事,时人号为三佞。长仁私游密席,处处追寻。孝裕劝其求进,和士开深疾之,
于是奏除孝裕为章武郡守,元亮等皆出。孝裕又说长仁曰:“王阳卧疾,士开必
来,因而杀之。入见太后,不过百日失官,便代其处。”士开知谋,徙孝裕为北
营州建德郡守。后长仁倚亲,骄豪无畏惮。士开出为齐州刺史。长仁怨愤,谋令
剌士开,事觉,遂赐死。寻而后主纳长仁女为后,重加赠谥,长仁弟等前后七人
并赐王爵,合门贵盛。
从祖兄长粲。父僧敬,即魏孝静帝之舅,位至司空。长粲少而敏悟,以外戚
起家给事中,迁黄门侍郎。后主践祚,长粲被敕与黄门冯子琮出入禁中,专典敷
奏。世祖崩,与领军娄定远、录尚书赵彦深、和士开、高文遥、领军綦连猛、高
阿那肱、仆射唐邕同知朝政,时人号为八贵。于后定远、文遥并出,唐邕专典外
兵,綦连猛、高阿那肱别总武任,长粲常在左右,兼宣诏令,从幸晋阳。后主即
位,富于春秋,庶事皆归委长粲,长粲尽心毗奉,甚得名誉。又为侍中。长仁心
欲入处机要之地,为执政不许,长仁疑长粲通谋,大以为恨。遂言于太后,发其
阴私,请出为州,后主不得已从焉。除赵州刺史。及辞,长粲流涕,后主亦悯默。
至州,因沐发手不得举,失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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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伎
○由吾道荣 王春 信都芳 宋景业 许遵 吴遵世 赵辅和 皇甫玉 解
法选 魏宁 綦母怀文 张子信 马嗣明
《易》曰: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莫善于蓍龟。是故天生神物,圣
人则之。又神农、桐君论《本草》药性,黄帝、岐伯说病候治方,皆圣人之所重
也。故太史公著《龟策》、《日者》及《扁鹊仓公传》,皆所以广其闻见,昭示
后昆。齐氏作霸以来,招引英俊,但有艺能,无不毕策,今并录之以备《方伎》
云。
由吾道荣,琅邪人。少好道法,与其同类相求,入长白、太山潜隐,具闻道
术。仍游邹、鲁之间,习儒业。晋阳人某,大明法术,乃寻之。是人为人家庸力,
无识之者,久乃访知。其人道家符水、咒禁、阴阳历数、天文、药性无不通解,
以道荣好尚,乃悉授之。是人谓道荣云:“我本恒岳仙人,有少罪过,为天官所
谪。今限满将归,卿宜送吾至汾水。”及河,值水暴长,桥坏,船渡艰难。是人
乃临水禹步,以一符投水中,流便绝。俄顷水积将至天,是人徐自沙石上渡。唯
道荣见其如是,傍人咸云水如此长,此人遂能浮过,共惊异之。道荣仍归本部,
隐于琅邪山,辟谷,饵松术、茯苓,求长生之秘。寻为显祖追往晋阳。至辽阳山
中,有猛兽去马十步,所追人惊怖将走。道荣以杖画地成火坑,猛兽遽走。俄值
国废,道荣归周。隋初乃卒。又有张远游者,显祖时令与诸术士合九转金丹。及
成,显祖置之玉匣,云:“我贪世间作乐,不能即飞上天,待临死时取服。”
王春,河东人,少好易占,明风角,游于赵、魏之间,飞符上天。高祖起于
信都,引为馆客。韩陵之战,四面受敌,从寅至午,三合三离。高祖将退军,春
叩马谏曰:“比未时,必当大捷。”遽缚其子诣王为质,不胜请斩之。俄而贼大
败。其后每从征讨,其言多中,位徐州刺史,卒。
信都芳,河间人。少明算术,为州里所称。有巧思,每精研究,忘寝与食,
或坠坑坎。尝语人云:“算之妙,机巧精微,我每一沉思,不闻雷霆之声也。”
其用心如此。以术数干高祖为馆客,授参军丞相仓曹。祖珽谓芳曰:“律管吹灰,
术甚微妙,绝来既久,吾思所不至,卿试思之。”芳遂留意,十数日,便云:
“吾得矣,然终须河内葭莩灰。”后得河内葭莩,用其术,应节便飞,馀灰即不
动也。不为时所重,竟不行,故此法遂绝云。芳又撰次古来浑天、地动、欹器、
漏刻诸巧事,并画图,名曰《器准》。又著《乐书》、《遁甲经》、《四术周髀
宗》。芳又私撰历书,名为《灵宪历》,算月有频大频小,食必以朔,证据甚甄
明,每云:“何承天亦为此法,不能精,灵宪若成,必当百代无异议。”书未就
而卒。
宋景业,广宗人。明《周易》,为阴阳纬候之学,兼明历数。魏末,任北平
守。显祖作相,在晋阳,景业因高德政上言:“《易稽览图》曰:‘《鼎》,五
月,圣人君,天与延年齿,东北水中,庶人王,高得之。’谨案东北水谓渤海也,
高得之,明高氏得天下也。”是时魏武定八年五月也。高德政、徐之才并劝显祖
应天受禅,乃之邺。至平城都,诸大臣沮计,将还。贺拔仁等又云:“景业误王,
宜斩之以谢天下。”显祖曰:“景业当为帝王师,何可杀也。”还至并,显祖令
景业筮,遇《乾》之《鼎》。景业曰:“《乾》为君,天也。《易》曰:‘时乘
六龙以御天。’《鼎》,五月卦也。宜以仲夏吉辰御天受禅。”或曰:“阴阳书,
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卒于其位。”景业曰:“此乃大吉,王为天子,无复下期,
岂得不终于其位。”显祖大悦。天保初,授散骑侍郎。
又有荆次德,有术数,预知尔朱荣成败,又言代魏者齐。葛荣闻之,故自号
齐王。待次德以殊礼,问其天人之事。对曰:“齐当兴,东海出天子,今王据渤
海,是齐地。又太白与月并,宜速用兵,迟则不吉。”荣不从也。
许遵,高阳人。明《易》,善筮,兼晓天文、风角、占相、逆刺,其验若神。
高祖引为馆客,自言禄命不富贵,不横死,是以任性疏诞,多所犯忤,高祖常容
惜之。邙阴之役,遵谓李业兴曰:“彼为火阵,我木阵,火胜木,我必败。”果
如其言。清河王岳以遵为开府田曹记室。岳封王,以告遵,遵曰:“蜜蜂亦作王。”
岳后将救江陵,遵曰:“此行必致后凶,宜辞疾勿去。”岳曰:“势不免去,正
当与君同行。”遵曰:“好与生人相随,不欲共死人同路。”还。岳至京寻丧。
显祖无道日甚,遵语人曰:“多折算来,吾筮此狂夫何时当死。”遂布算满床,
大言曰:“不出冬初,我乃不见。”显祖以十月崩,遵果以九月死。
吴遵世,字季绪,渤海人,少学《易》,入恒山从隐居道士游处。数年,忽
见一老翁谓之云:“授君开心符。”遵世跪取吞之,遂明占候。后出游京洛,以
《易》筮知名。魏武帝之将即位也,使遵世筮之,遇《明夷》之《贲》曰:“初
登于天,后入于地。”帝曰:“何谓也?”遵世曰:“初登于天,当作天子。后
入于地,不得久也。”终如其言。世祖以丞相在京师居守,自致猜疑,甚怀忧惧,
谋将起兵,每宿蓍令遵世筮之,遵世云:“不须起动,自有大庆。”俄而赵郡王
奉太后令以遗诏追世祖。及即祚,授其中书舍人,固辞疾。
赵辅和,清都人。少以明《易》善筮为馆客。高祖崩于晋阳,葬有日矣,世
宗书令显祖亲卜宅兆相于邺西北漳水北原。显祖与吴遵世择地,频卜不吉,又至
一所,命遵世筮之,遇《革》,遵世等数十人咸云不可用。辅和少年,在众人之
后,进云:“《革卦》于天下人皆凶,唯王家用之大吉。《革彖辞》云:‘汤武
革命,应天顺人。’”显祖遽登车,顾云:“即以此地为定。”即义平陵也。有
一人父疾,是人诣馆别托相知者筮之,遇《泰》,筮者云:“此卦甚吉,疾愈。”
是人喜。出后,和谓筮者云:“《泰》卦《乾》下《坤》上,然则入土矣,岂得
言吉?”果以凶问至。和大宁、武平中筮后宫诞男女及时日多中,遂授通直常侍。
皇甫玉,不知何许人。善相人,常游王侯家。世宗自颍川振旅而还,显祖从
后,玉于道旁纵观,谓人曰:“大将军不作物,会是道北垂鼻涕者。”显祖既即
位,试玉相术,故以帛巾袜其眼,而使历摸诸人。至于显祖,曰:“此是最大达
官。”于任城王,曰:“当至丞相。”于常山、长广二王,并亦贵,而各私掐之。
至石动统,曰:“此弄痴人。”至供膳,曰:“正得好饮食而已。”玉尝为高归
彦相,曰:“位极人臣,但莫反。”归彦曰:“我何为反?”玉曰:“不然,公
有反骨。”玉谓其妻曰:“殿上者不过二年。”妻以告舍人斛斯庆,庆以启帝,
帝怒召之。玉每照镜,自言当兵死,及被召,谓其妻曰:“我今去不还,若得过
日午时,或当得活。”既至正中,遂斩之。
世宗时有吴士,双盲而妙于声相,世宗历试之。闻刘桃枝之声,曰:“有所
系属,然当大富贵,王侯将相多死其手,譬如鹰犬为人所使。”闻赵道德之声,
曰:“亦系属人,富贵翕赫,不及前人。”闻太原公之声,曰:“当为人主,”
闻世宗之声,不动,崔暹私掐之,乃谬言:“亦国主也。”世宗以为我群奴犹当
极贵,况吾身也。
解法选,河内人。少明相术,鉴照人物,皆如其言。频为和士开相中,士开
牒为府参军。
魏宁,巨鹿人。以善推禄命征为馆客。武成亲试之,皆中。乃以己生年月托
为异人而问之,宁曰:“极富贵,今年入墓。”武成惊曰:“是我!”宁变辞曰:
“若帝王,自有法。”又有阳子术,语人曰:“谣言:‘卢十六,雉十四,犍子
拍头三十二。’且四八天之大数,太上之祚,恐不过此。”既而武成崩,年三十
二也。
綦母怀文,不知何郡人。以道术事高祖。武定初,官军与周文战于邙山。是
时官军旗帜尽赤,西军尽黑,怀文言于高祖曰:“赤火色,黑水色,水能灭火,
不宜以赤对黑。土胜水,宜改为黄。”高祖遂改为赭黄,所谓河阳幡者。又造宿
铁刀,其法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刚,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
以五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今襄国冶家所铸宿柔铤,乃其遗法,作刀犹甚快利,
不能截三十札也。怀文云:“广平郡南斡子城是干将铸剑处,其土可以莹刀。怀
文官至信州刺史。
又有孙正言,谓人曰:“我昔武定中为广州士曹,闻城人曹普演言,高王诸
儿,阿保当为天子,至高德之承之,当灭。”阿保谓天保,德之谓德昌也,灭年
号承光,即承之也。
张子信,河内人也。性清净,颇涉文学。少以医术知名,恒隐于白鹿山。时
游京邑,甚为魏收、崔季舒等所礼,有赠答子信诗数篇。后魏以太中大夫征之,
听其时还山,不常在邺。又善易卜风角。武卫奚永洛与子信对坐,有鹊鸣于庭树,
斗而堕焉。子信曰:“鹊言不善,向夕若有风从西南来,历此树,拂堂角,则有
口舌事。今夜有人唤,必不得往,虽敕,亦以病辞。”子信去后,果有风如其言。
是夜,琅邪王五使切召永洛,且云敕唤。永洛欲起,其妻苦留之,称坠马腰折。
诘朝而难作。子信齐亡卒。
马嗣明,河内人。少明医术,博综经方,《甲乙》、《素问》、《明堂》、
《本草》莫不咸诵。为人诊候,一年前知其生死。邢邵子大宝患伤寒,嗣明为之
诊,候脉,退告杨愔云:“邢公子伤寒不治自差,然脉候不出一年便死,觉之晚,
不可治。”杨、邢并侍宴内殿,显祖云:“子才儿,我欲乞其随近一郡。”杨以
此子年少,未合剖符,宴罢,奏云:“马嗣明称大宝脉恶,一年内恐死,若其出
郡,医药难求。”遂寝。大宝未期而卒。杨令患背肿,嗣明以练石涂之便差。作
练石法:以粗黄色石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内淳醋中自屑,频烧至石尽,取石
屑曝干,捣下簁。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后迁通直散骑常侍。针灸孔穴,往往
与《明堂》不同。从驾往晋阳,至辽阳山中,数处见榜,云有人家女病,若有能
治差者,购钱十万。诸名医多寻榜至,问病状,不敢下手。唯嗣明独治之。问其
病由。云曾以手将一麦穗,即见一赤物长二寸,似蛇,入其手指中,因惊怖倒地,
即觉手臂疼肿,渐及半身俱肿,痛不可忍,呻吟昼夜不绝。嗣明为处方服汤。比
嗣明从驾还,女平复。嗣明隋初卒。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遭太岳四侠打劫,落荒而逃中丢失银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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