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夕阳如血,吹散西风。
幽林,古道,一人身着青衣,迤逦而行。
那人行的动作极慢,但不知何故,他每踏出一步都能走出很远的距离,直如在地上滑行一般。
“是这里了。”青衣人倏而停步,望着眼前的三棵槐树,摸了模尚在怀中的一张素贴。
那是他三天前才收到的一张帖子,字数少而简练:
“三天后,黄昏,三槐树下,取你性命。”
“取你性命。”青衣人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嘴角浮现出冰冷而残酷的笑意。光凭着四个字,今日就足以让他来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如此新鲜而狂傲的语句了。在江湖上,他云啸的名字就是死亡的代名词,纵眼江湖,几乎无人敢向他挑衅。
槐树下,云啸负手而立,双眼微闭,自有一股凝重如山的气势。夕辉淡然洒下,铺满一地,而他的身体似乎已完全融入到这古朴而庄严的色泽中。
忽然,他双眼一睁,眼内神光四射,逼向道路远方,只见道路尽头缓缓走来一人,一席白衣,手持长剑,见到云啸时,清俊的脸上也微露出诧异之色,似乎没想到此事此地还会见到其他人。云啸见到那人神情,当下也心生疑窦,但他自负高手,也不询问,只是冷冷大量着那人。
白衣人微笑着走上前去双手抱拳道:“敢问阁下是在等人么?”
云啸却不答他,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微闭双眼。
白衣人受云啸冷落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双手抱剑,立在一旁。
过了片刻,云啸双眼又是一睁,寻向远处,一个淡黄色身影正朝这边浮光掠影而来。只见其轻足点地,行动如风,轻功造诣可见一斑。而当白衣青年瞥见这淡黄身影时,一双眸子豁然亮了起来。
“水月,你终于来了,我等得你好苦。”青年的呼唤声中透着无限欢愉之情。
那淡黄身影翩然落地,立在了云啸与那青年之间,却是位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容貌虽艳若桃李,神情却冷如冰霜。
那少女瞥了青年一眼,而后冷冷道:“你约的是黄昏之时,现在夕阳未落,我来得该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水月甚什么时候来都不算晚。”青年开心得满脸堆笑道。
“你叫我什么?”少女柳眉倒竖起来。
“水。。。呃,江小姐,在下失礼了。”青年的语气透着些许黯然。
“哼,江水月便江水月,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少女冷笑一声:“苏清风,我只道你是一个人来,没想到你还约了帮手。”
那被唤作“苏清风”的青年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江小姐误会了,这位先生只是碰巧在此,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不必了,要打在哪都是一样。”江水月断然道。
苏清风苦笑道:“你我当真要打么?”
“哼,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言罢江水月一声娇叱,拔剑向苏清风攻去。
苏清风轻叹一声,无奈拔出长剑。
而此时的云啸也退到一旁,冷眼旁观,发现二人武功竟颇为不弱。
只见江水月身行如鬼魅,出剑狠辣刁钻,竟招招都是至敌死命的招数。而苏清风沉稳老练,虽然对着江水月处处忍让,却丝毫不落下风。
江水月越斗越狠,苏清风仍不肯还招,眼见渐渐支撑不住,忽然大喝一声,一剑荡开江水月的长剑,飞身向着一棵槐树上跃去。“想逃么?”江水月冷笑一声,跟着追了上去。两人在树上相斗,把发黄的槐叶击得满天飞舞,一阵西风扫来,竟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不到片刻,就听苏清风闷哼一声,似被一剑击中,身子随之跌下,江水月仍不肯罢休,如影随形地跟上,在他背上补了一脚,苏清风下落得速度更是加快,而且方向不偏不正,竟正是对着云啸的头顶直面压下,已然把云啸完全笼罩。云啸此时隐隐见苏清风长剑削来,暗叫不好,急忙拔剑,用上全力,堪堪把苏清风斜刺而来的长剑震得脱手而出。
但江水月紧随其后,补上了自天而下的一剑,一瞬间便刺穿了苏清风的胸膛,而那剑贯胸而出后,兀不停歇,直插向云啸的天灵。但云啸不愧为顶尖高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立即弃剑,右手疾伸,用两指堪堪夹住疾刺而来的剑尖,左手反手向上一掌,直印在了苏清风的小腹之上,苏清风的身体被击得如断线风筝般向上腾起,上方的江水月连忙伸手接住,只觉苏清风的身体传来一股强劲内力,禁不住猛然吐了一口鲜血,才带着苏清风向后飘落。
“妹子,我们还是输了。”苏清风的身体无力地倚着江水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眼神光涣散,渐渐失去了生机。
江水月强忍泪水,缓缓抽出仍在苏清风体内的长剑,将其尸体放在一旁,双目死死盯着云啸,投射出无限怨毒的神色。
云啸冷笑一声:“你们这出苦肉计演得确实非常出色,如若不是你刚才在出剑得瞬间略一迟疑,云某此时已成为你们剑下的亡魂了,可惜呀可惜。”他一边说着,一边悠然地拾起了遗落在脚边的长剑。
江水月面沉入水,也不再答话,手中长剑一抖,便向云啸攻去,剑光霍霍,剑势似乎比刚才还要凌厉几分。云啸不料她在受伤之后还会有如此攻势,当下也不敢怠慢,出剑与她斗在一起。
其实江水月的功夫较云啸相去何止一筹,但此时的她一味只用与敌搏命的招数,虽然身上已受三处剑伤,但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云啸久战不下,内心亦多了几分烦躁,蓦地加大了攻势,使出杀招,一剑直刺江水月小腹,那一剑没有任何花招,只是平平地刺出一剑,却来得奇快,江水月促不及防,小腹已被刺入,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大片衣襟,她向后跌退两步,忍着剧痛,又挥剑上前,但还不及使完一招,大腿上又重一剑,鲜血如注,江水月受着一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面色极为痛苦。
“还要来么?下一剑便是你的喉咙。”云啸面对这个坚毅的少女,竟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江水月却置若罔闻,银牙一咬,用剑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一步一步向云啸走去,忽然,一道奇异的神采从她眼底闪过,江水月面色微微一愣,骤然停住脚步,把剑往地上一插,再不前行。云啸不明她有何举动,但也只是默默注视着她。
只见江水月双手颤抖着双手移到了胸前,竟猛然拉开衣襟,把自己白如羊脂的少女酥胸毫不保留地展现再云啸面前。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以云啸之能也禁不住大惊,但他脑海中还不及有任何反应,一股冰凉的触觉已然从背后透过心脏传到胸前,云啸看着一柄长剑从自己的左胸上传出,僵硬的脸上却慢慢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忽然想起了那张便签上的文字:“三天后,黄昏,三槐树下,取你性命。”
江水月缓缓地合上衣襟,看着云啸气绝而亡,淡淡道:“哥,我们做到了,我们终于为爹娘报仇了,哥——”她一哑口,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颊上滑落。
西风骤起,云啸的尸体颓然倒下,而在他的身后,苏清风挺剑前刺的身体迎风而立,刚才那一剑,已然用尽了他最后一分力道。
“哥,我来陪你。”江水月淡然一笑,挣扎着走了过去,用苏清风手里的长江刺破了自己的心脏。
残阳如血,悄然远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