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段家已经将此个码头包下半月,供来船停泊,隆兴府本来就是江南造船重镇,水运发达,当时大户人家出行,往往也喜欢乘舟船出游。只见石家所乘之船雕栏画阁,花哨非常,更有挂着五色大旗,上有一个篆书的石字。张凡不禁心里暗笑,要说品位,这石家可比段家差上许多了。待船停稳之后,先下来的,却是十个花枝招展的侍女,列队排好之后,竟撒起了花瓣,待铺了一地之后,石氏父子才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石氏掌门之人石崇季,望上去实在没有豪杰之样,身材短壮,肤色偏黑,又穿了一身锦绣华服,珠光宝气,怎么看都是一个土财主。倒是走在后面的他的儿子石晖,明显要精干一些,虽然肤色还是偏向潮汕一带,但眉目中自带了少年的英气,更有一丝不可一世的态度。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却更为醒目,一个身高八尺,金发碧眼,身上肌肉虬结,看着应该是海盗出身,另外一个则做黑色劲装打扮,也不似中原人士。
段云山迎了上去,两人不免一番客气,石崇季问道为何不见段远山还有两位公子,段云山笑着向他介绍了张凡,说是这次比武由他来参加。石崇季不禁眯起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仔细打量起了张凡。张凡被他眼光一看,也觉得颇不自在。石崇季笑道:“段家真是人才辈出啊,贵公子号称当世少年第一英杰,想来也未必有这位公子武功高强,才由他出战的吧?”张凡鞠了一躬,说道:“习武之人,切磋只是为求进境,并不真是要分出孰优孰劣。”倒是答得不卑不亢。石崇季点了点头,说道:“都说四大家族之中,我们石家武艺最末,这四位家长之中,我倒是对着末位没有什么异议,而我这孩子,却还盼着能和段成玉较量一番。”段云山接道:“贵公子天资聪颖,世人所称,日后自然还有机会。”说话间,便将众人引开了。张凡心道,这次比武还未怎样,嘴头上倒已经争起来了。要知越是盛名之人,越是喜欢争个先后,石崇季虽然富可敌国,功夫却只是一流高手中较差的水平,而四大家族称名于世,不免常常受人指摘,此次而来,实在是求胜之心,重于求那驸马之位。
段成锦,张凡还有卢景行三人负责引那石晖到横枝园中,随行服侍之人还有六位侍女。段成锦有些看不习惯,不免嗤之以鼻。石晖见她如此,倒也不以为杵,摊手一笑,说道:“都是父亲的习惯,我也不想这样。”性格倒不似乃父一般。众人见他如此,便也很快熟络了起来。交谈之中,先问了年纪,除了最小的段成锦,张凡三人竟是同年所生,段成锦不禁对卢景行笑道:“怎么觉得你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呢?”石晖见卢景行颇为困窘,便替他说道:“卢兄江湖阅历却是最为丰富的,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小于令兄呢。”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张凡。段成锦道:“他可比我哥差得远了呢,”说着便转向卢景行问道,“是么?”卢景行哪敢说不,只得点头。石晖说道:“我也早就想出江湖闯荡,可是父母多不同意,你看,就连出来一趟,都要派六名侍女,两位师傅一起,哪有机会行侠仗义。”段成锦问道:“那两个……奇怪的人,是你的师傅?” 石晖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七名师傅之中的两位。”“你有七个师傅?”卢景行奇道。石晖笑道:“我家门下武林高手众多,当时为了选出师傅,还有过一场比武呢。”“但这两位都不是中土人士吧。”张凡问道。“恩,其实别的师傅都是中原武林之人,可父亲喜欢排场架子,就更喜欢带着他们出行。”段成锦想起那金发碧眼之人,说道:“那个高个子,头发和眼睛怎么是那种颜色,莫不是瞎了?”“他族人都是如此,却不似我中土人士都是一色眼眸,他们什么颜色都有。我叫他劳师父,本是一名海上的大盗,却遇了风浪,为我家船只所救。”“那他使什么兵刃?”“他也使剑,但却更像峨眉刺的使法。”石晖随意比了两下,说道:“讲求精准和速度。”段成锦说道:“若是使剑,天下哪有剑法能和我们段家的相提并论。”石晖又看了一眼张凡,没有接话。段成锦见他如此,便说:“这人三脚猫的功夫,比起我哥可是差远了。”张凡本还颇为忍耐,但是段成锦如此一说,又起了一些火气,便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表妹,我俩数年没见,你可不要低估了我的本事。”段成锦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便哼了一声,带着众人在横枝园游览起来。石晖自是赞叹不已,说他家中虽然也请了名将巧手设置园林,可石崇季嫌有些地方不够豪奢,老是摆上一些瓷器珊瑚,反而破坏了原有的美感。四人游玩一阵,便一起去和其他人用餐。
下午之时,众人又要去迎接萧氏之人。趁段成锦跟在段云山身边,石晖低声对二人说道:“萧家的双生兄妹都会来此。”两人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便没有接话,石晖看他俩一脸茫然,笑道:“江湖传说那萧家小姐可是一位美人呢。”卢景行望了一眼段成锦说道:“传说多有夸大,也未必能有多美吧?”张凡说道:“怕是像那段成锦一样,也是大小姐脾气。”石晖说道:“到底如何,见了便知,萧家离我那里太远,倒也没有别的机会遇见了。”说话间,萧氏便到了。
萧氏之船虽然也颇为豪华,但不至于像石氏一般张扬,亦没有隆重的登场仪式。萧洪轩儒士打扮,不怒而威,而一双子女确实如璧人一般,若要和段成锦比较一番,实在是难分轩轾。萧薇由段成锦引去暗香园住下,而萧艾则和卢景行他们去了横枝园。萧艾不似石晖般随意,言谈举止颇为拘谨,四人之间,也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已,趁萧艾独自进了房间收拾,石晖便对卢景行和张凡说道:“怎么样,实在是天人啊。”没想到卢景行和张凡却都不以为然,张凡笑道:“确实是天香国色,但也没有能够让我惊为天人。而且和段成锦比起来,也是差不多啊。”石晖摇头道:“看来我们真是各有所好了,我还从没有见过像萧姑娘这样的,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去。”卢景行二人都是一惊,虽然已经知道他口无遮拦,却没想到如此轻狂,不禁看了一眼萧艾的房间,卢景行说道:“石兄……你真是心直口快,但……这次比武,不也是因为王爷有选婿的意思么?”石晖不以为然,说道:“那都是我家老头子逼我来的,谁愿意当那个驸马,我还嫌王爷家太穷呢。”说话间,萧艾便出来了,见三人停下不谈,以为还是在讨论自己,不禁又挺了挺身子,微笑着为让三人等候而道歉。
晚宴之时,武林中人,并不讲究什么分席而坐,但是四大家族也不似一般的武林豪客,因为家长列席,难免多少有些沉闷,段成锦也显然是被嘱咐过了,席间也没有太过吵闹,安安分分地陪萧薇坐在一起,只是有时趁旁人不注意,向张凡这边做个鬼脸。席上最不安分的倒是石晖,一开始先是向萧洪轩敬酒,大赞萧氏医术高明,武功精湛,竟也不提段氏,之后见萧薇实在是颇为端庄,没有什么搭话的机会,便一直和萧艾闲谈。
散了之后,众人一同在湖畔散步,石晖紧随萧艾步伐,硬是走在了两兄妹的中间,表面上和萧艾交谈,却不停地在找机会和萧薇搭上话。段成锦本来和萧薇走在一起,见石晖不太搭理自己,不免有些不高兴,毕竟自己被众星捧月得习惯了,遭到如此冷落,倒还是头一次。她便缓走几步,和卢景行二人走在了一起。卢景行见她过来,当然颇为高兴,也和她聊了起来,两人只是半天未见,难免要问些萧家的事情。张凡却早已被那无聊的宴席耗尽了耐心,祭起自己最擅长的走神功夫,一心欣赏风景,想要写上一两句诗词。
段成锦听卢景行问起萧薇的事情,不免更是不高兴了,却也碍于面子,不想表现出来,而张凡却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禁对他说道:“喂,张凡,你在想什么呢,那武林第一美女就走在前面呢,怎么不像那石晖一样上前呢?”“啊?”张凡正在推敲字句,猛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没有回过神来,卢景行却很快接了上来:“谁说她就是第一美女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段成锦哼了一声,说道:“哦,那还是卢公子见多识广喽。”“没有没有……”卢景行急忙澄清,却又不愿当面说出觉得段成锦更漂亮的话来,一时间颇为尴尬。张凡见他如此,就笑着替他说道:“卢公子觉得眼前这位刁蛮千金才是武林第一美女吧。”听到如此称赞,段成锦当然心花怒放,嘴上却不愿意承认,说道:“刁蛮是什么意思?你是怕了我才这么说的?”“不是不是,而且我也……”张凡话未说完,却看见段成锦脸色微变,不禁赶紧改口,说道:“真心如此觉得。”说完之后,心里默念道,那秦姑娘一定不是武林中人,我这句话倒也不算说的……太过离谱吧。
三人接着又对石晖讨论了一番,倒也不怕被他听到,因为他一门心思的取悦于萧薇,弄得萧艾也觉得自己成了多余之人。最后众人各自回到住处,石晖一脸的兴奋,说道:“萧姑娘答应我说比武之后,若是萧前辈同意,她便和我一起回泉州去看看我家的收藏。”“就她一人?”张凡问。“不……我……当时没有说定,可能要邀请他们所有人吧,这没关系,我家庄园可比这要大上一倍。”“不是没有说定,我觉得人家只是客气一下罢了,你家那么远,谁愿意跑过去呢。”“我……我可有海外各个国家的宝物,中原之人可是闻所未闻。”卢景行笑道:“那有机会我也要去拜访一下了。”两人也没有再理石晖,各自道了晚安,便回房睡了,只留石晖立在园中,还在琢磨萧薇的言语。
翌日,最后一家苏氏也到了,“经纶手”苏恪儒年纪与段云山相似,留了三缕胡须,一副文士风貌。而其子苏宇云亦是颇为儒雅,玉色长衫,风神俊秀,手持折扇,不像武林中人。段成锦见了,不禁对张凡说道:“你看他,同样是文人打扮,却比你要挺拔多了。”张凡不以为然,说道:“岂可以貌取人,再说,我也只是不像他穿成那样而已。”四大家族齐聚,难免又是一番客套,张凡这几日来,已经被洗脑了数遍,心中不免抱怨,这武林中人怎么也是如此之多的繁文缛节。
而午后之时,石晖却在众人面前提议,要晚辈们一同去隆兴城中游玩,段云山见家长们亦无反对意见,便同意了,只是临行时提醒道,明日王爷来后,府上官员邀请众人一起去滕王阁为其接风洗尘,到时可再一同游玩。石晖应了,心想就一个破阁楼,有甚么游玩的意思。
于是这几位公子小姐,便一起从堂上退了出来。刚一迈出梅湖山庄,张凡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真是闷煞人也,你们……没想到这武林中人也要讲些这么客套的话。”本想说你们武林中人,可猛然想起自己也正是其中一员,便赶紧改口。苏宇云笑道:“其实父辈们成名之后,倒很少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大家未免有些拘谨,而我们小辈之间倒也不必如此。”张凡心想,自然不用你多说,但是你又如此文绉绉的提出来,总感觉怪怪的。还没接话,石晖便问段成锦道:“这隆兴府可有什么特别之地?”段成锦对他心有不满,便说:“我也不太知道。”石晖倒没真的想要听她回答,转向萧薇说道:“我们泉州市集,不但云集了天下商户,珍珠罗锦,还有那琉球、渤泥、遏根陀国等等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国家的商人带来的各种奇珍异宝,萧姑娘若是能随我一去,保证转上三天三夜,也无法逛完。”萧薇微微一笑,说:“倒是不知道那些国家之人,都有什么珍异的药材。”石晖一听,却不知如何回答,他喜欢买一些珍奇玩物,对于药材之类的,所知甚少。卢景行解围道:“若说市集,这隆兴府上的也颇为热闹,想来各位也少有独自出游的机会,不如我们一同去逛逛吧。”
隆兴府实是商贸重地,虽然不如泉州般满是奇珍异宝,但也人流拥挤,热闹非凡。段成锦和萧薇携手同游,不免喜欢上一些脂粉珠钗,石晖颇为殷勤,往往是两位姑娘刚一拿起,便将银子放到了商家的手中。商家自然识得段小姐,见他们一群人锦衣华服,不禁感慨财神降临。
于闹市之中,搭了一个舞台,周围已经围了许多民众,张凡奇道:“难道他们要在此处演那鼓子词?有些太过吵闹了吧。”卢景行嘲笑他道:“去了一次便觉得所有舞台都是做那一用的么?这应该是行走江湖的草台艺人吧。”萧薇说道:“之前一直想要看,可是父母总是不肯让我随便出门,这次正好可以看看有些什么。”石晖一脸不以为然,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他们泉州如何如何,却被卢景行即时止住了。萧艾也颇感兴趣,掏出一些银两,让人让开一条路来,他们便站在了前排。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用红色头绳扎着小辫的童子敲着一面铜锣,身后背了一个布筐,绕场一周。那小孩望着机灵可爱,观众们不禁也跟着热络起来。那童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看官,隆兴府上自古人杰地灵,而我们这曹家班子更是齐聚贤能,有那昆仑力士,力能扛鼎,可以胸碎大石,又有峨眉女侠,身轻如燕,可以凌云飞步,还有幻术大师,奇妙莫测,可以飞壶取酒,最厉害的,还有我们当家的青衫剑叟,一口白虹剑真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身剑法更是海内独步,天下无敌,各位请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开始!”接着又哐哐哐敲了一圈铜锣,却不见有人上场,后面丢了几枚铜板进到他的匡里,那孩子便向那个方向做了一揖。卢景行低声说道:“看来是要讨得赏钱,才会有人来演。”便拿出一小锭金子,掷了过去。那孩子身经百战,金子一落筐中,便知道有金主来了,赶忙道谢,向后台喊道:“昆仑力士,该你上场啦!”说话间,便跑了回去。
但听到后台一声大喝,只见从天上飞来一块大石,正落在台子中间,那台子搭的颇为简单,喀喇一声,那块大石头便砸到了地面。众人不免一声惊呼,只觉那石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只怕自己已经成为一滩肉酱了吧。骚动声中,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走了出来,每一步都仿佛要让那台子陷出一个坑来。他昂首走到台中,一只手便将那块大石头拿了起来。石头上雕出了两个把手,他握稳之后,竟舞了起来。石头望上去至少有三百斤重,舞起来也是虎虎生风,张凡他们站在前排,只觉得劲风扑面,威势惊人。那大汉时而耍一套拳法,时而将大石如鸡蛋般抛来抛去,观众看得大呼过瘾,掌声雷动。段成锦等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也觉得颇有意思。石晖却低声说道:“哼,空心的吧。听那落地声音我就猜出来了,刚才那小孩也特地没有站在中间的位置……”卢景行捅了他一下,低声说道:“说这些可没有什么用。”石晖这才没有言语。
中间那小童有收了一次赏钱,这次萧薇也投了一锭金子,石晖见她颇为喜欢,更是不再评论了。在“峨眉女侠”上场之前,先又出来了两名汉子,手上各持了一根粗竹,顶端系了一条红绳,二人分立场的两端,便将绳子绷直了。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那昆仑力士的肩头,力士振臂一推,她便像燕子一样飞了起来,落在了绳上。这女子的表演就要比那力士来得好看许多,只见她在那一根红绳上翻转腾挪,伴随着竹子和绳子的起伏,直教人心肝都随着上下跳动。萧艾赞叹之余,也轻声说道:“这女子的轻身功夫倒是不弱。”卢景行点了点头,说道:“但也和我们所学的功夫有所不同吧。”
女子表演完毕,掌声更是如潮水一般,加上站得很高,引来了更多的民众围观,这次就连段成锦也抛了一锭金子给那小童。第三个上场的,却是一个老者,手持一长嘴银壶,一个高脚银杯。只见他深鞠一躬,众人便静了下来,他也不言语,银杯底子向外,展示了一圈,示意内无酒水,然后又取下银壶的盖子,众人望去,也是空空如也。只见他对那银壶吹了一口气,盖上盖子,将那银壶托在掌中,竟有酒水如银线一般飞了出来,恰恰落入另外一个手掌的杯中,众人不禁大声叫好。待那酒杯斟满之后,老者便又打开酒壶盖子,里面已经滴酒不剩。接着,他又将杯中之酒倒回了壶中,那杯子可能只能装壶的三分之一,可倒完之后,老者又让众人看那酒壶,酒壶竟然已经装满了酒水,众人又喝起彩来。就在喝彩声中,老者又对那酒壶吹了一口气,便将整个酒壶倒置了起来,却没有一滴酒水流下来。演完之后,老者便躬身而退,整个表演可能不到一刻,但现场的喝彩却持续得更久。卢景行低声说道:“那一手将酒从壶中逼出来的内力,可真是颇为精纯啊。”连不甚言语的苏宇云亦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这江湖艺人中也是藏龙卧虎啊。”张凡听了他俩的对话,不禁哑然失笑,拍了一下卢景行说:“你到底累不累啊,只管看个精彩热闹,哪还管他人武功如何,真是太不知风趣了。”
最后一位上场之前,却先是由几个汉子抬上来了两架兵刃,一架全是明晃晃的长剑,另一架则有刀枪斧钺。那童子引着一位配着长剑的青衫老叟缓步出来,那老者半眯双眼,甚是高傲。童子朗声说道:“这位便是我们曹家班子的掌门之人,江湖人称青衫剑叟的曹蔺老爷子。他手上这口白虹剑,当年河间独斗十三恶贼,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从此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大家有幸能够目睹到曹老爷子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啊。”其实舞剑这一项目,一直都是戏法班子的重头,可多是由妙龄女子来表演,这一个糟老头子,实在是提不起众人的兴趣,当下就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卢景行仔细想了一想,也不记得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那童子显然是知道会有如此反应,也不着急,便退到了一边。两个端来武器架的汉子分别取了刀剑,挥舞了几下,便向那老者砍了过去。那剑叟也不睁眼,待剑刃马上就要砍到身上时,只见白光一闪,刀剑应声齐断,剑叟已经拔剑在手,接着又挥舞了两下,汉子手中的刀剑就只剩下剑柄而已。众人见他手中的剑竟是如此锋利,不禁喝起彩来。而苏宇云等人则心中暗道,此老者剑法也算有独到之处。待那两个汉子退下,剑叟便略施一礼,舞起剑来。只见他手中的白虹剑剑光如水,剑招也颇为绵密,舞动之下,真如一道长虹一般。众人之中,石晖见识最广,说道:“隐约有恒山、泰山派的架势,却也夹了许多别派招式,而且也为了好看,虚招甚多。”卢景行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也算是颇为精妙了。”
隆兴府为段氏所在,民众亦粗通剑术,但也没有见过剑叟这般高手,看到精彩之处,自然掌声连连。老者舞罢,便又收剑入鞘,昂首而立。那童子走上前来,说道:“隆兴府上有武林四大家族之首的段氏坐镇,自然多是卧虎藏龙之士,我们青衫剑叟,也与段家掌门交情甚深,经常切磋武技,于段氏……”听他说道此处,段成锦不禁怒道:“胡说些什么,这老儿的剑法还不及我爹爹的万分之一。”童子又接着捧了一番隆兴府,说道:“今日我们以武会友,只要一两银子,就能和我们剑叟切磋,胜者可以拿走白虹宝剑。”萧艾笑道:“那白虹剑倒也是柄利器,要不我们也上去试试?”萧薇责备他道:“人家以此谋生,我们也看个热闹,何必相逼呢。”石晖赶紧跟着说道:“萧姑娘所言甚是,那白虹剑也只是一般而已,我家……”话未说完,卢景行便抢了过去,说道:“看,有人上场了!”
上场之人只是一个一般的鲁莽武人,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枪,便向剑叟攻了过去。剑叟并不拔剑,带着剑鞘和他过起招来。两人武艺相去甚远,十招之后,长枪便被打落在地。接着又有三四个人上台讨教,也没人能接过三十招去。见无人再来,那童子不免出言相激,过了一会,又一个青年剑客跳上了台。他抱拳施礼之后说道:“在下段氏门下,我们堂堂隆兴府内,怎么会没有一个像样的剑士?我只是一个普通弟子,也要向您讨教一番。”众人询问地看向段成锦,段成锦也仔细分辨了一下,说道:“门下的记名弟子太多了,没有什么印象。”那人出手之后,看了两三招,段成锦便说:“是的,是段家剑法。”但那人火候明显不足,四十招开外,便左支右拙,段成锦不禁在底下颇为着急:“真是的,这人水平太差,随便哪个师兄来,一定能收拾了这老头。”话未说完,那人便被剑叟打掉了兵刃,败下阵来。周围民众不禁低声说一些段家剑法也不过如此的话来,段成锦心中生气,正要跃上台去,却又一道灰影抢在了她的前面。
来着竟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虽然身上有几处补丁,但也颇为齐整,身上背着一个长形背囊,不知里面放的是些什么。段成锦还以为他也是段家弟子,却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也是:“段家剑法真是不过如此,难怪我数次登门求教,都不愿和我交手。”段成锦怒道:“这又是哪里来的人,每年到我家来叫阵的何止百千,他又有什么资格到这里瞎说。”
童子见又有人送钱上门,不禁走到了他的面前,可那少年却不理会,走到武器架旁,拿起一柄剑来,就要和剑叟比试。童子不禁拦住了他,说道:“这位少侠,比武之前,您还是先……”那人摇头说道:“我要是赢了,还要给钱?”那老者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不禁哑然失笑,台下观众见他不过是一个乡下少年,也嘲笑了起来。小童也笑着说:“比试之前,总要拿出赌注来吧。”那少年解下身上的背囊,打开之后,用手一抖,竟是四柄长剑,径直插在了台上。他说道:“他用一柄剑来做赌注,我这有四柄长剑,总是够了吧。”小童说:“我们剑叟的佩剑,可是白虹宝剑,你随便捡来几柄剑,怎么能等量齐观呢。”少年便从前面抽出一柄,顺手一挥,竟将整架的剑连同架子一起劈成了两半。众人一看,竟是不输于白虹剑的利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少年说道:“此剑是蜀川剑侠的佩剑,我与他比剑,比赢之后便得了,锋利应该不输于你那白虹剑吧。”
卢景行低声说道:“蜀川剑侠也算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居然败给了这个少年,还输了自己的佩剑,可是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啊。”萧艾说道:“我倒是有所耳闻,在离家之前,便听说有一个少年剑客,四处挑战名宿,赢了之后便拿走他们的佩剑,虽然还没有闯出太大的名声,但在西南一带已经薄有威名,如果没错的话,他那别的剑也是从别人手中赢过来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到这边了,难道是想……”言下之意,当今武林剑法声望最隆之人,自然是段云山,他到隆兴府上,自然是想向他挑战。段成锦哼了一声,说道:“他连给我爹爹提鞋的本事都没有。”说话间,只听见叮叮叮的三声,台上两人已经以迅雷之势过了三招。那剑叟不禁收起了狂妄的表情,凝神备战,而那少年剑客,显得颇为兴奋,跃跃欲试。
台下观众,却没有什么等待的耐心,还道是那班子请来就托儿,见两人只是对立,并没有接着打下去,不禁开始起哄。那少年沉不住气,便率先抢攻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剑风四射,站在前排没有什么武功根基的人,都有些喘不过起来。就连张凡等人看来,也觉得颇为精彩。两人招数甚快,剑刃碰击之声不绝于耳,那老者开始还有心想要耍一些花哨的招式,可斗到后来只能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石晖皱眉道:“这老者应该是泰山派一系,可这少年的剑法,辛辣刁钻,常常有出人意表的招数,而且前后也颇不连贯,真不知道是出自哪一个门派。”
段成锦这次反而希望那剑叟获胜,可是就斗之下,老者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而那少年却是越斗越勇,眼见再过数十招,就要败了下来,她想起那少年的傲气,不禁更是生气,低声说道:“我要上去打败这个人。”卢景行刚要拦她,她便已经一跃上台,断水出鞘,将二人隔开了。两人均不知她是什么来头,都愣在了当场。段成锦说道:“你欺人年事甚高,就要凭体力获胜,真是不知羞耻。”那少年笑道:“我只是使了五成的剑招,想要看他到底能有多少本事,若是想要获胜,我可以二十招之内取胜,并不是故意要拖战许久。”段成锦哼了一声,说道:“你就别再这里信口胡说了,看剑!”一声呼喝,便出剑相攻。剑刃未到,断水的锋利之气就已经劈面而来,那少年不禁喝了一声:“好剑!”没有正面对剑,而是跃到了后面,说道:“若你输给我了,这剑也要归我。”段成锦并不停手,说道:“我们段家剑法,怎么会输给你这乡下小子!”一招“青峦叠嶂”又攻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