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斗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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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涛浪涌。
狂涌的海潮拍打着礁石，碎成千万浪花，却又锲而不舍前赴后继地以更大的力道拍上去，意图将其碎成千万份才肯干休。
巨大的石块默然而立，厚重而凝实的石块，仿佛亘古如今，任凭风吹浪打，从未变过。山路旁的礁石端上，盘坐着一个人，一柄鱼竿，狂风暴雨中，在海潮浪边上垂钓，鱼线直入海中，毫无动摇，若是有人看见定必感叹钓鱼者的雄厚功力。
岸边山路，一人抱剑而至，风卷长发，白色的碎浪随着湿漉的海风席卷着抱剑者的衣袍袖摆，猎猎作响。

只是…他前进的路，却有一人阻碍……钓鱼者。
是有意？还是无意？
抱剑者是谁？钓鱼者又是谁？
风浪依旧，而新的故事却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雨斗-张老板

声音透过风雨声，浪碎声，清晰的传递着。
“山清泉不尽，延溪溯源寻。客乡风水好，无品故乡宁。”
鱼线绷断，此路不通。
“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没有答应；第二天，又有人跟我说了同一件事，我依然没有答应；第很多天，第很多人跟我说了同一件事，我决定走这一趟。”
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两口。
“你喝酒吗？很暖和的。哦，对了，你是剑客吧？为了手稳，为了心稳，你都不会喝酒的，对吗？”

程陌

摇头，沉默了一阵子。
这些年来，一人一剑，浪迹天涯，走过无数的路。唯有靠着一点酒，方能解心中寂寥。
不过不懂的人，不足与他道哉。
嘶哑的声音透过细雨，淡淡道：“你是谁？”

雨斗-张老板

“江林镇杂货店老板，姓张。”
放下钓竿，起身，转身。
“武道无止境，穷你一生，也不会有尽头。许多普通人平凡安逸，幸福美满，而你，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回头吧。”

程陌

细雨纷纷，随着猎猎柔风，洗刷去衣襟上的泥污。
曾经与很多平常人一样，无法忍受与父亲一样平庸的生活，自他接过父亲亲手打造的宝剑，他决定一个人走下去。不过路走得太远了，已经没法再回头了。正如此刻，离剑道真谛又近一步。

一动不动，凝视着张老板，“那么说，你是来拦我的？”

雨斗-张老板

袖手而立，任凭急雨飘摇。
突然间，急雨似乎被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成为根根银丝，游弋在张老板身周。
随着雨水增加，银丝越来越密。

“江湖只是一种生存习性，可以少一些战斗，根本不需要杀戮。”

程陌

哂笑一声。
雨似乎越下越急，流水在脚下缓缓散开，眼中只有前进的路越来越清晰。
只需再打败一个掌门，便能十连而胜，从此，我便是神话。但目前，却要扫掉眼前的障碍。

“既然选择了剑术，便当为剑而生，牺牲一切。你选择了一个好美的地方作为你的归宿，你不懂为何而活，却知道如去死。”

雨斗-张老板

“执迷不悟。”
剑指平举，银丝若藤蔓爬墙般，缠绕程陌的剑，向沧海之中牵引。

“解剑吧！”

程陌

侧身闪躲，使剑脱离银丝牵引，
随即斜斜刺出，直指张老板咽喉，剑尖穿过细雨，水珠宛如花蕊怒放。

雨斗-张老板

银丝散碎，化作点点星光，追逐程陌身影。
时间放佛错乱，张老板缓缓伸手，将斗笠举在胸前。
“兹！”
水花皆被挡下，长剑穿过斗笠。
张老板的单手举着斗笠，斗笠挂在剑上，双腿离地，往后飘飞。
而另一端，是握着长剑的程陌和追赶程陌的星芒。

程陌

双足轻轻点地，凌空一跃，双眼灰蒙，面无表情对着张老板，身子却不断后移。

灰黑身躯如同笔墨写入了漫漫碧空之中，与银丝的距离依然只差几尺。手中的剑嗤嗤作响，奋力一击往银丝砍过去，古朴的剑身发出白色的巨大剑芒，惊鸿一乍，划破漫天飞雨的天际，意在张老板头颅。

四周星芒被剑芒划破，也犹如枯萎的花瓣，一块一块随气流飘零，落在张老板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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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剑道大成，一个高深莫测。
一来一往，棋逢敌手。
可是…程陌就算借着兵器之利也只与张老板斗得旗鼓相当。
反而张老板仍然悠游自得，游刃有余，凭着雄厚功力借天道自然之势进攻，不急不躁。
雨越下越大，海潮正在怒吼，只怕故事的结尾已经能预测得见？

雨斗-张老板

纵身跃起，將斗笠带回头顶。
剑芒切碎了石崖，激起无数碎石。
张老板信步借着碎石向前走着，来到程陌的身前。

“武道巅峰之后，你又追求什么？”
解不下程陌的剑，袖手休战。张老板看着程陌的眼睛，问道。

程陌

停下手来，长剑斜靠手背。
自剑道大成以来，天下无人能接我十招，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与我对话，本不应兵戎相见，也许该谈谈剑道，聊聊人生，只可惜彼此所处之地不一样。
他和我都清楚，他老了，忘了他年轻时的样子和抱负。而我，却正值壮年。
双眼远眺天空，语气冰冷。

“自当结庐人境，退隐江湖，著书记载剑道之精要，流传万世，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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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人停手之时，怒号的海浪中央缓缓飘来一艘小船，简陋不堪，风雨摇摆，船上只有一人一剑，稳稳坐于船中。

突然的情况突入，这是…？

冢原一羽

风急，雨急，海涛更急，本已汹涌浪潮，借着风雨之势，更宛如凶猛的巨兽，意欲吞噬一切。
风浪之中，一叶孤舟不依浆，不依帆，却如磐石之稳，缓缓驶向海岸，一名黑衣剑者立于船头。瓢泼之雨，吞天之浪，竟不能湿了他衣襟一寸。
沉默冷峻的面孔，望着眼前在风雨之中渐渐出现的海平线，微微勾出一丝冷笑。

三十六流派道场师范，皆是挂名虚妄之辈，不过十招，皆是亡魂，幕府第一剑客，鬼剑宫本龙一，被吾削尽衣发后知趣切腹，这便是汝该为自己不懂剑还用剑付出的代价。东瀛既无一人会剑，支那疆土大于东瀛百倍，又不知有几人会剑？又不知有多少虚妄之人，要为他们的自大付出代价？赫赫赫赫..


笑声之中，海岸百丈，五十丈，黑衣剑者看到亦感觉到海岸边张程二人的能为，眼中蓦然一闪寒光：
“中原，武者。”
话音落时，足间一点，身如无尘之轻，又似不受那暴风的干扰，稳稳的腾空而起，又稳稳的落在张程二人面前，身后一声巨响，却是那失了主人的孤舟，瞬间被海浪所击碎。
冷眼扫过礁石上二人，最终落在程陌身后的剑上，闪出一丝狂色。
“汝，会剑？”
轻蔑的反问，是登场的开场白，更是单刀直入的挑战书，生硬的语言，更显不羁冷意。
抬手伸指，运功提气，顿时指尖寒芒点点，不逊青芒之利，以指做剑势，直取程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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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程陌回答，便以指剑攻向程陌，如此毫无征兆的攻击，顿时破坏了此时在雨中对立的两人那萧杀的气氛。
面对突然出现的剑者，突然而至的剑招，程陌又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
而他与张老板的一战又会迈向何种结局？

雨斗-张老板

东瀛剑客出现，向程陌发起挑战，只是一瞬间的事。
本是张老板阻拦程陌前进，变成东瀛剑客与程陌的比斗。
张老板并非不及应变，却是陷入深深的回忆。

那一年，北海岸。
张老板还叫张定北，还是镇海军校尉。
血染红了一条无名河流，一半是同僚的，一半是倭寇的。
张定北冲破天人枷锁，可是，救不活无数同僚。

随着东瀛俯首称臣，镇海军亦卷旗收兵。
沿海，一座烈士坟，两三株枯树，数不尽杂草。
大概，还有许多遗孀，孤儿。
世间再没有张定北，只有成天笑眯眯，经营杂货铺的张老板，只有除了病老，再不死人的小镇。

东瀛剑客和倭寇，其实，做的是一样的事。
劫掠物资或者杀戮中土，同样可恨。

程陌

任凭孤舟瞬间被海浪所击碎，浪涛震天，宛如猛兽。依旧头也不抬，面无表情，更显冷漠。

这些年来，如日中天的自己，不知道有多少狂妄无知的剑客纷纷前来挑战，但都一一成了剑下的亡魂，为证自己的剑道多增杀戮。重复的话他不想多说，只知道与死人说话又有何意义？
转念却想起刚刚与张老板的对话，叹息，江湖，便是停不下的变化，容不下未来。
忽而轻蔑一笑，却是无声，只冷冷地道了一句。

“找死。”

见对方并无拔剑，但自己剑仍在手中，不管如何境地，剑不离手，人剑合一，忠于剑魂，这便是剑道。

疾步向前，身形飘忽，形如鬼魅，长剑瞬间已在冢原一羽身旁旋舞，顿时银光绽放出茫茫花圈，一气呵成，令人目光眩晕，凌厉的攻势，封住了对方四周，不留半点后路。

冢原一羽

剑网之下，步步逼命，黑衣剑者腾挪闪躲，指尖剑芒挥洒，虽是从容，却也难占上风。
“噢。”
轻佻一声，是赞叹，也是挑衅，手中剑芒忽然大盛，猛然将四周剑网撕破，残影之中，人，已退至十步之外。

“一羽流·心眼！”
黑衣剑者初现独门秘术，杀气猛然扩散，肃杀之中，剑者缓缓闭起双眼，霎时，雨，停了。浪，平了，天地之中，仿若只有对手一人，衣襟被风吹动，缓缓的呼吸，剑尖的轻颤，虽不曾目睹，却是了然于胸。
一声清脆响声，腰间太刀已拔出握在手中，斜斜的指向程陌，刀锋入地，刀背对天，似出招前的准备，又似以逸待劳的防守。似攻似守，无攻无守，窒息的杀气之中，是对敌手耐心意志无声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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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过大海的异国剑客，令人疑惑不已的诡异剑招，攻与守似乎集于一体，却无攻亦无守，凛凛的杀气从刀锋处散出，在风雨海浪声中侵袭着不远处的程陌，只怕稍有异动，这一刀便如鬼哭神嚎般随风而至。

而此时…程陌的表情更冷囖！
冷漠。
既无悲亦无喜。
他，又会怎么破解这诡异之招呢？

程陌

舞剑猛攻，银光四起，如滔滔汪洋，源源不绝地逼杀，令来着防不胜防。只见对方利刃陡出，眼前突然剑芒一亮，回过神来，那人却已隐匿于丛林之中。
握紧三尺长剑在手，提剑欲追杀冢原一羽，环顾四周，只见他漠然伫立于地，静默无声，唯觉凛凛杀气，步步逼近，瞬间又似有若无。

斜斜搭着长剑，阖上双目，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风语，静静地等候对手的进攻。漆黑的世间里，风，没变，雨，没变，空留寂静，仿佛初时。
只待风雨变幻之际，扬臂挥舞，剑意所指之处，便是一切摧毁。

冢原一羽

肃杀的沉寂，无声的对立，黑衣剑者眉头微微一挑。
原地不动，屏住气息，这是胸有成足的变招，还是心中胆怯的避战？
心念电转，剑者蓦然睁眼，顿现狂狷神态，注视阖目的程陌：
“汝，不来..”
伸手一指朝下，挑衅的姿态
“那吾，去！”

狂言未落，足踏阴祚鬼步，手中指向程陌太刀一收，随意的斜挎身侧，沉稳节奏的步伐声，在风雨之中竟然仍是清晰可闻，犹如鬼差敲更，犹如无常报丧，敲在在场人的心头。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黑衣剑者直视程陌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汝的定力，汝的忍耐，究竟几何？

程陌

依然冷漠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风雨之中岿然不动，俨然磐石一般。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静静一人，无所念无所思。
杀气渐渐弥漫，沉稳的步伐，如丧钟的试刀。
他真的看不见，闻不到？
或许一切，只待冢原一羽 一步一步逼近。

风雨仍旧飘摇，从没变过，然而那人猛然张开双眼，朦胧的眸子露出从未见过的光芒。
只是脸上依旧挂着奇异的死灰色，形色如同突然苏醒的僵尸。
握在手中的剑，宛如流星破空，逸去冢原一羽身侧。剑依然在手中，身随剑动，出手之快，四周犹如扬起一阵狂风，雨水飞溅，虚虚实实间，已说不出多少招使出。

冢原一羽

睁眼，杀气顿现，这是出招的前兆，黑衣剑者一声冷笑。
汝，终是按捺不住了么？
踏出的足落地，便是对手进攻之时，剑者手中太刀转，收，提，刹那之间，改成双手握刀之势，举过头顶，顷刻之后，剑风已迎面而来，夹杂风雨之势，更添气焰。
逼命之招，剑者却是尽敛狂态，不急不躁，任由那剑气夹杂的风雨打在自己身上，目光只注视于对手握剑的手上。
纵有千招百式，握剑的只有一人，终结的也只有一招，招式越多，只会将自己的力量越加分散。

心眼的开启，全神贯注之下，眼前万点寒芒，只剩下刺向自己终结的一剑，疾如风的剑势，突然间失了速度，显得越发的缓慢，在将要刺入自己身体的前一刻，达到一瞬的停止。
一瞬的停止，便是出招之时，将要达到目标的剑，最强，最快，却也会将弱点露出。
一羽流の奥义，一心·一刀！
高举头顶的太刀斩下，斩向攻向自己最直接一剑的剑身，后发先至，速度竟不亚于对手来招，以快搏快，解杀还杀，刀气随即发出，反射程陌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