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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 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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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9 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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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题诗:
百世山河任调换,一生意气未改迁。
愿从劫火投身去,重自寒灰飞赤鸾。
沧海桑田新几度,月明还照旧容颜。
琴心剑魄今何在,留见星虹贯九天。
太古纪事
柒之壹:  
太古时代
众神居于人间洪涯境
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制琴   
共成三把   
名皇来、鸾来、凤来   
祝融对三琴爱惜不已   
尤以凤来为甚   
时时弹奏   
凤来化灵   
具人之形态   
能说人语   
祝融心悦   
托请地皇女娲   
用牵引命魂之术   
使此灵成为   
完整生命   
名为太子长琴   
以父子情谊相待
柒之贰:  
太子长琴温和沉静   
平日除去清修   
便喜爱去榣山旷野奏乐怡情   
于此结识好友悭臾   
一只榣山水湄边的水虺
  
悭臾虽弱小   
却坚信自己与别不同   
终有一日将修炼成通天彻地之应龙   
它与太子长琴相约   
若成应龙   
定要太子长琴坐于龙角旁   
带其上天入地   
乘奔御风   
往来山川之间
柒之叁:   
之后过去数百年   
天皇伏羲不满人间种种   
率众离开人界   
登天而去   
太子长琴眷恋榣山风物   
却也只得依依不舍与悭臾别过   
登天后 伏羲将其追随者渡为仙身   
太子长琴亦然   
众神仙忙于建造天宫   
三百日后诸事底定   
太子长琴往下界榣山   
方才忆起 天上一日 地下一年   
人间三百年匆匆而逝   
榣山已无悭臾踪迹   
无缘相见   
柒之肆:
如此时光飞逝   
数千年后 一条黑龙   
于人界南方的戏水之举引来民怨   
黑龙打伤伏羲派遣惩戒它的仙将   
逃入不周山中   
火神祝融 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   
前往不周山捉拿黑龙   
未曾料到   
此孽龙竟是昔日水虺悭臾   
更有意外之事   
却是三神仙此行阴差阳错   
引发不周山天柱倾塌   
天地几近覆灭之灾   
柒之伍:
众神旷日持久奔走辛劳   
灾劫终平   
悭臾被女神赤水女子献
收为坐骑   
再无自由   
共工 祝融   
往渤海之东 深渊归墟 思过千年   
太子长琴被贬为凡人   
永去仙籍   
落凡后寡亲缘情缘   
轮回往生   
皆为孤独之命
从此   
天界得一女神的黑龙坐骑   
少去一位擅弹琴曲的仙人
柒之陆:  
太子长琴原身凤来既毁   
三魂七魄于投胎途中在榣山眷恋不去   
被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所得   
角离以禁法取其命魂四魄   
铸焚寂之剑   
魂魄分离之苦难以细说   
所余二魂三魄不甘散去   
无所归处   
逢角离之妻临盆   
二魂三魄附于角离之子命魂   
不日出生   
角越自小时常呆望焚寂   
似心有所感   
后龙渊部族所铸七柄凶剑   
遭女娲封印   
角越因失去焚寂之剑   
投入铸剑炉中自焚而亡
柒之柒:   
时如逝水 永不回头   
龙渊崛起与消亡   
太古凶剑 甚至天柱倾塌的灾劫   
万事万物   
仅是天地循环之一二   
太子长琴的命运   
已然湮没于历史洪流之中
岁月如长河无尽
沧海也变成桑田
或许只有我
独自遗落在时间罅隙
永无归途
                                                                 一.欲问孤鸿向处,长路漫漫自悠悠
  “古剑铁衣映清辉,百劫阎浮一念微。许向长空倾碧血,由他业火寸心摧。”
  冷月当空,被无尽的乌云隐蔽,而笼罩单调地面的,只剩吞噬一切的黑暗;萎谢的枯藤错乱地缠绕在焦黄的枝干上,四周散发着尸体的腐臭;山寨并不大,梁木已折损腐烂,大门歪斜着,似乎荒废已久,但泥土里浓厚的血腥味却是萦绕不散。
  乌鸦凄厉叫,阴风阵阵从山寨里吹来,寒气逼人;远处起伏的奇异野兽声响,吼声连连,闻之悚然;然而一声鹰啸,在空中回旋,盖过一切。
  乌色的月光泻在漆黑的披风上,挡不住体内腾腾煞气,背上两把剑——淡红的剑鞘,凶煞的剑刃,未出鞘,于体内煞气带给人同样的窒息感;另一柄却是木剑,普通的木剑。
  
  “嘿、嘿嘿……贾大哥您艺高人胆大,这虞山方圆百里,不,是千里之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左边一个尖嘴猴腮,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矮小官差低声道,“潜入翻云寨的重任,舍尔其谁哇!小弟我不就跟您争这个头功啦!”
  两名官差畏缩在一棵光秃秃的槐树后,目光不敢移向阴森的翻云寨,拿着单刀的手不住的哆嗦。
  “欸,你我兄弟一场,当哥哥的我怎么好意思抢你的功劳!”右边的一个彪悍的官差贾大单轻笑着,摇摇手,手中的单刀指向翻云寨大门,威风凛凛,“何况你一手五虎斩龙刀名震天下,区区翻云寨小贼如何难得倒兄弟你!”
  “大哥快别这么说!小弟不过徒有虚名……”吴勇叹口气,将其单刀架开,推辞道,“镇上刘家的媳妇儿还等着大哥您进寨子救她相公!您就别再耽搁了,快动身吧!”
  贾大单理直气壮的朗声道:“不可,总捕头大人明明说过,‘吴勇!那翻云寨里一干半人半妖的家伙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我把人都救回来!',吴兄弟你难道要违逆总捕头的意思?”
  两人使劲浑身解数,势必要把这个苦差事让给对方,但声音又压得极低。
  翻云寨大门口,满地的鲜血汇成一条小流,散着腥臭,让人头昏脑胀。
  血流顺着山坡,缓缓淌下。血色在土中晕开,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每一步踏下,浑浊的血液只会从鞋沿滴走,而鞋底污秽丝毫不沾。
  两把剑一锋一钝。
  肩头停着一只肥壮的大鹰,深黑的羽毛,在黑夜中看不清外形,但一双凶悍的眼,却是闪着精光。
  鹰的眼神与少年的眼神一样的黯淡冰冷,也许只有这样的两个灵魂才能相伴。
  “喂!说你呢!那个带着肥鸡的少年人!你是上山卖鸡的?看打扮不像乡下人啊?”贾大单从树后跃出,却是一显本色,顿时虎虎生威,神气地伸出手指,大声叫道,“怎么只带了一只鸡,其他的呢?别怪大爷没告诉你,要卖鸡鸭趁早挑别的地方,往上过去是翻云寨,寨子里住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
  声音越来越高,脖子也是越仰越高。
  吴勇晃动单刀,随机应和道:“没错,不但是山贼,还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但少年视线只落在山寨大门上,似乎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
  贾大单以为对方被自己气势威慑住了,得意地道:“想我“断铁刀”贾大单——”
  吴勇打量着少年,见其一脸冷淡,眼神中满是凶煞之气,却又隐含着无尽哀伤,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看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却似乎承受过千年的伤痛;但平时嚣张惯了,也没有多想,接道:“还有我“五虎斩龙刀”吴勇,连我们两个都不敢乱闯,你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家是要——”
                                                                     
  “吽……”吴勇话声未落,瘆人的咆哮声在身后萦绕。
  “哇——吴兄弟你你你、有有有没有听到什么?!!”贾大单双腿打颤,脖子像是僵化了,不敢转头观望,声音已像断布。
  “是是是、是老虎?还还还、是妖妖妖怪?!!”吴勇嘴唇发颤,不敢移动一步。
  少年悄无声息的拔出木剑,一丝凛然剑气萦绕全身,与腾起的煞气相和,冷冷地道:“哼,不过是道行浅薄的半妖,也敢猖狂!”
  “我且问你,山上翻云寨中如何会遍布妖化之人?”少年木剑抖动,不见其移动,但身子已在瞬间欺进。
  而那妖化的山贼身躯已经干枯,破烂的衣服下是几根乌黑的骨头,附着腐烂的皮肉;似乎已感到了腾腾杀气,只是咆哮不止。
  贾大单两人见了,吓得搂在一起,一句话说不出来。
  少年眼睛依旧盯着大门,口中呢喃道:“……已经丧失神智,不懂人言了吗?”
  “细皮嫩肉的臭小子,受死吧!看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喉咙中绕动,张牙舞爪,眼中绿光闪动。
  山贼腐臭的身子直扑了过去,带起的阴风拂在面门。
  
  冷光从山贼空荡荡的身躯中透出,剑刃已穿过喉咙。
  山贼目中的绿光慢慢暗淡,挥动的手脚无力的软下,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
  贾大单、吴勇躲在树后,吓得一动不动瞠目结舌。
  “虽是半人半妖,若早已泯灭人心,留你何用。”剑被抽出,妖化的山贼化为丝丝黑烟在冷光中消散。
  悄无声息的回鞘,好似剑刃与剑鞘没有接触。
  少年缓缓朝大门走去。
  贾大单吴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护身符,怎么肯放过,撒开脚就追上去。
  “少少少侠、不!大大大—侠侠、您等等我们啊……!!”二人毕恭毕敬的跟在身后。
  少年脸色依旧,并不言语,只是往前走。
  二人见他没有说话,权当是同意了,但又怕惹恼了少年,于是只好一改往昔风范,憋着一肚子吹嘘的话,远远地跟在后边。
  大门口混着血液的泥土上,少年每一步都发着沉闷的响声,好像在诉说一个灵魂孤寂的一生,无穷亦无尽。
  少年微微抬头,漫步走进,无意的瞅了一眼破败的大门,一幅残缺的牌匾掉在门柱上——翻云寨。
  永远只有一副冰冷的表情。
  “嗷”肩头的大鹰突然嘶叫一声,少年脚步好似一顿,但又没有间断,依旧向前。
  蓦地里三股劲风分从四面斜斜冲来,迅速又凶猛,而且夹着浓重的血腥。
  背上的木剑飞出,跃出的三匹恶狼在空中已化为乌有。
  贾大单二人更是寸步不离,死死的跟住。
  破折的梁木横七竖八的叠在地上,寨中满目苍夷,破败不堪,只有墙角稀疏几根荒草,其他地方寸草不生,静的骇人。
  “阿翔,先去探路。”冰冷的声音,少年停住脚步,四下张望。
  大鹰应和一声,隐没在黑暗中。
  
  贾大单弓着身子凑上前来,沉着声音问道:“大侠,不会要……”
  少年却丝毫不理会,径往前去。
  贾、吴二人吃了个苦头,也不敢再做声,只是远远地跟着。
  寨中房屋甚少,就算有想必也已塌了半边;山贼亦是少之又少,想必都集中在一处。
  寨中大路平直,并无岔路。
  走了一会儿。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冲出,大鹰飞回,停在肩头,“嗷……” 。
  少年点点头。
  前边出现几个岔口,大鹰低叫几声,少年脚不停步绕过。
  贾、吴二人见了这般场景,面露惊奇,低声议论。“这肥鸡居然能听懂人话……”
  此话一出,少年微微一顿,脸色含几分愤怒,但随即轻叹一声,又向前去。
  前边隐隐有灯火,贾大单绕到前边张望,低声道:“好像是个山洞……不知干嘛用的?”
  深邃的山洞前,两盏灯亮着;昏暗的光线下,两个山贼举着单刀,看守着。
  左边一个吐口唾沫,坐在一块大石上,抱怨道:“……呸,他爷爷的!这都什么世道!其他兄弟跟着大王在主厅吃香喝辣,偏就咱俩命苦守着这山洞,连个鸡屁股都啃不到!”
  右边一个轻声叹气道:“别抱怨了,等下换班回去,说不准还能捞着点冷菜剩饭,没鸡就没鸡呗;想想那些一起吞了‘仙丹’,抗不过药力变得疯疯癫癫的兄弟,我可是知足了。”
  左边那个点点头,摸着手中刀刃,说道:“说的也是……大王还真是神通广大,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些仙丹,简直令人脱胎换骨、力大无穷!可惜啊……下回要是得空下山,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妞见着咱这模样,怕是不会再让咱摸小手了……”
  另一个笑道:“呸,你就这点出息?往后咱们金银财宝还能少了?有钱啥都有,不怕那些小妞不听话~”
  左边的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小妞我最喜欢!”
  右边的转开话题,闲聊道:“我听说啊,大王得了件不得了的宝贝,先把活人丢到锅子里煮,煮着煮着,再用那宝贝施个什么法,仙丹就成啦!眼下还只做出了一种丹药,咱们兄弟再多琢磨琢磨,呵呵,没准哪天就炼出个长生不老药来。”
  左边一个微笑道:“对对对,长生不老药我喜欢!”
  右边的清清嗓,正声道:“所以说嘛,山洞里关着的那些人和畜生可都是要拿来炼药的,咱们费工夫看着也不算冤。”
  左边个眯着眼,叹气道:“冤是不冤,就是肚子饿得慌,换班还早着呢……这时候要是有只肥鸡可就美呆了,嗷嗷嗷~~~”
  “嗷……”远处传来低啸,颇为凶悍。
  左边山贼一听,颇为兴奋,忙在起身来向前张望,惊喜的道:“快看!!”
  右边的目光一转,见空中一个黑影在盘旋,惊奇地道:“一只肥鸡在飞!还是只黑白相间的!难道是芦花鸡?!!肥鸡,确实是!”
  阿翔好像听到二人言语,轻蔑地叫了声,依旧在空中低旋。
  两个山贼跃跃欲试,却听见一道低沉的脚步声传来,低头一望,一个黑影从黑幕中走出。
  山贼急忙挥动手中的单刀,喝道:“你什么人?!”
  木剑划破凝结的空气。
  两个山贼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便在剑风中消散。
  “我去洞内寻人,阿翔你在此守好,若是有人接近便鸣叫示警。”转身对贾大单二人说道,“你们去远处看看。”
  贾大单结结巴巴地说道:“……会不会有妖怪……”
  少年却丝毫不理会,向山洞走去,贾吴二人无奈之下,只好遵命,蹑足向回而去。
  山洞并不深,里边是一个牢房,几根锈迹斑斑的钢铁后,坐着一群人,大约七八个,个个有气无力。
  其中一个破落中年商人唐伍德黯然失色,静静等待死亡降临,哀叹道:“不好!那些妖怪好像又来了!”
  “这次……这次是要抓谁去炼药……”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富家公子低声叹气,“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苏家有的是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又是沉闷的步声,与山贼浑浊的声音截然不同。
  众人纷纷望去,见黑暗中一个人影闪现。
  众人均是屏住呼吸,默不作声,仿佛生死一线;都被那凌厉的眼神威慑,神情也与冰冷的剑刃相同。
  唐伍德乍见之下,隐隐有一丝欣慰,爬将过来靠在牢门上疑声道:“你是……?”
  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生站起身,打量着来人,看对方虽是满脸凶煞之气,但不是鬼魔一般的妖邪之气,即使心中存几分疑惑,但总比被抓去炼药的好,随即兴奋地对身旁众人说道:“别怕,来的好像不是妖怪……”
  少年瞄了一眼,见书生挽个发髻,浅眉清目,着蓝色缎子,满身书卷气息,却也不太在意,向众人说道:“你们可都是家住琴川之人?”少年的眼睛盯着前方,却永远迷茫,谁也不曾走进过。
  唐伍德听其语气,似乎是受人所托前来相救,见眼前有一丝希望,便展颜道:“正是,请问你是……?”
  少年冷冷的说道:“我受人所托,前来救你们出去。”
  众人一听,皆是面露喜色,纷纷凑上前七嘴八舌的追问。
  “救我们?真的吗?!”
  “太、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都是被那些妖怪抓来的啊,我、我算是最早被关进来的,在这里已经待了十来天了,比我更早的人都已经……”
  “来救人的……”
  少年微微点头,指着刚才那富家公子,冷冷的道:“你便是苏文吧?苏家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是爹和娘让你来的?”苏文立即欣喜若狂地说道,“那快、快放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那些山贼不是人,根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听说他们把活人丢到大锅里去煮!用来炼让人吃了力气变大、变妖怪的丹药!!”
  “苏兄稍安勿躁,既然这位少侠是来救人的,自然有所安排,我们且听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旁边一文士模样的男子走上前来,拱手道:“在下欧阳少恭,敢问少侠带来了多少人手?可够将我们一次带下山去?”
  男子举止间皆显得颇为沉稳成熟。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眼前着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温文尔雅,眉清目秀,一身洁白的衣裳,似乎在凡尘滚滚间,一尘不染。
  唐伍德因见有人前来搭救,不禁恭维道:“唉,这山上景象已如人间炼狱一般,实乃生平未见。诸位不惜以身涉险,如此高义令人钦佩。”
  少年摇头道:“没有人与我同来。”
  唐伍德怕一人应变不足,皱眉道:“这……莫非少侠只是先行上山探路?”
  少年轻声道:“待我毁去牢门,你们和我一同离开。寨中不过几只道行浅薄的小妖,不足挂齿。”
  “哇,你居然是一个人上山!功夫一定很厉害吧?”青年书生虽是读书人,但生性喜欢闯荡江湖,心里不禁对侠客有几分钦佩,于是激动地凑上前说道,“都说江湖侠客仗义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以后我要多离家走动走动,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不等其说完,少年低声说道,似乎有些不悦。
  “哎?”书生哪里知道,只是继续说道,“少侠就不必谦虚了,我听说江湖侠客都说救人于水火不喜自夸,浩浩深恩不求回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为国为民。肝脑涂地——”
  “闭嘴,很吵。”少年很不耐烦,转过脸去。
  “你……你这人好没礼貌,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这意思你懂吧?”书生一呆,但脸已沉了下来,急声道,“还有还有,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夸你那么多句,你好歹也该说句“不敢当”吧?!居然还嫌我吵?”
  “…………”少年冷冷的目光刺在书生脸上,示意他闭嘴。
  书生哼的一声,轻蔑地说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讲的没道理?”
  “好了,小兰。”欧阳少恭较为稳重,心想此处危机四伏,应该早些离开是好,便上前劝道,“当务之急便是早些从此地脱身,一些繁文缛节倒也不必计较。”
  “可是他……”书生脸色不改,不肯停嘴,但想到要被抓取炼药,心中不免有些畏惧,无奈之下便退让道,“好吧,既然少恭都这么说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哼。”
  “你们退后。”少年也不再纠结,反手抽出木剑,剑诀已成。
  “少侠且慢。”欧阳少恭似乎面现难色,劝止道,“那些半人半妖的山贼曾强迫我们服下“软筋散”,药力尚未散去。现下看来虽无异状,但若是步行走出百步开外,便会四肢绵软倒地不起。”
  少年皱皱眉,收回木剑,问道:“可知解药何在?”
  欧阳少恭点头说道:“软筋散的药性并不难解。在下自幼习医,随身带有各种丹丸药粉,只是那包袱却被山贼搜走——”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群山贼又狠毒又贪财,见谁的东西都要抢走!”方兰生愤愤地抱臂,靠在石墙上说道,“要不是我那串通灵的佛珠也不小心被他们夺了,早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之前被擒时,无意中听到山贼会将近日所夺财物先堆放在山寨主厅中,日后慢慢分捡,不知少侠可否先将在下的包袱取回?在场之人若是服下解药,自然方便行事。”欧阳少恭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向少年接着说道,“我们继续在此候着,牢门也不必毁去,以免少侠离开后有人前来巡视,反而会打草惊蛇。”
  “山寨主厅……”少年独自低吟,随即转身离开,说道,“我速去速回。”
  苏文可是惊怖欲绝,一听还要等下去,高声问道:“就是说还要在这鬼地方继续待着?!”
  书生却是无所畏惧,劝道:“苏大哥,你别急,听少恭的吧,他说的肯定有道理。”
  “道理?哈、可笑!”苏文连连叹气,冷笑道,“他当然不用担心丢了小命,因为他是个大夫、懂医理!那群怪物发了疯地要炼仙丹,说不准哪天想起来还要找他帮忙呢!我们就不一样了,要杀还不是随便杀!!”
  书生本是好意,却受着这般苦气,沉着脸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必多言,都待在此处。”少年实在不想耽搁,不耐烦的说道,“即便现在让你们出了山洞,一样要小心藏匿,待我寻回解药。若是在此之间被山贼发现牢房空空如也,只是徒增变数;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都做不到,便不要心存侥幸。”
  “什么什么?你说谁手无缚鸡之力?”书生又是暴跳如雷的接口道,“我方家的法术可是高明着呢,要不是我的佛珠被抢了的话。”
  少年冷冷的回道:“既然那么厉害,佛珠怎会被抢。”
  书生立即哑口无言,脸色铁青,不知如何反击。
  苏文却是满脸焦急的说道:“那……少侠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妾儿女,不想就这么死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越是深入翻云寨必然越是凶险,那山贼头领还不知有多厉害,听说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如今又得了丹药之力……”唐伍德奉劝道,“虽然我等急于脱险,却也不愿少侠有任何闪失,莫不如……您先回琴川去趟衙门,多找些帮手?”
  少年冷冷的说道:“不必,一人足矣。”
  书生于刚才之事还是耿耿于怀,不禁低声讽刺道:“切~我看你还是别逞强了,下山搬救兵吧!要是被山贼缴了兵器丢进这牢房里,可就糗大啰!”
  少年并不理会,也许他已习惯了沉默与忍受。
  少年向洞外走去。
  “少侠留步。”欧阳少恭不失礼数,指着书生道:“在下旁边这位是方兰生,与在下乃是总角之交。适才忙于议论逃脱之计,尚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少年一怔,迟疑地道:“……百里屠苏。”
  “这种事情毋须在意,今日之缘,明朝逝水。”欧阳少恭说道:“……百里屠苏……倒是极其特别的姓与名。”
  “哼,什么‘少侠’,鼻孔都要长到天上去了,一副别人高攀他的样子!”方兰生不肯放过挤兑屠苏的机会,不忿地说道:“名字也够古怪,屠苏、屠苏……他家里人一定是腊月里喝屠苏酒时给他取的名字吧?真偷懒……”
  “小兰,切不可如此说。”欧阳少恭知道方兰生颇具孩子气,微笑的制止道,“屠苏此名甚好,虽是家家户户辞旧迎新时所饮药酒,健体之外却有避邪之功,所谓‘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是为‘屠苏’;贱名金身,内藏玄机,这位百里少侠不简单。”
  “少恭你干嘛这么夸他?他不简单,我也很强啊!”方兰生摆开架子仰着头,颇为不服的说道,“你等着看吧~拿回佛珠以后,我就要让那群混蛋山贼尝尝方家的降魔大法!三军可砍头也,匹夫不可夺刀也!水仙不开花你当我是蒜头、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头——”
  “小兰。”欧阳少恭叹气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嘿、嘿嘿……”
  “咳咳……”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撕裂了空气。
  “寂桐,你觉得如何?”欧阳少恭满是关切地走进,低声询问:“……再撑一阵,若是顺利,我们不久便可离开这里了。你平日服的那些调理之药也都在我的包袱中。”
  墙角蹲着一个苍老的妇人,满脸皱纹,双目已散去了光彩,似乎受尽时光的磨难,眼神中含有一丝惋惜,不知为何;寂桐弓着身子,行礼道:“没什么……只是这洞中湿冷了些,出去便会好了。”
  “可恶!那群山贼真是冷血!”方兰生侠义之心却是挺强,重重地捶着牢门,恨恨的道:“桐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被关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每天送来的水和食物又少得可怜……”
  欧阳少恭心胸开阔,轻笑道:“不信你看,今天不就比昨天好些?至少有人来救我们。我相信百里少侠一定能带所有人脱离险境。”
  方兰生无奈地靠在牢门上,一想起屠苏便气不打一处来,摇头敷衍道:“……是是,就看那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贼眉鼠目五官歪斜的少侠如何大展身手吧!”
  欧阳少恭笑道:“你啊,孩子气……”
  远处传来嘶叫声——“救、救命——!妈呀王母娘娘太上老君我还不想死!!”
  只见贾大单从远处仓皇跑来,原来二人虽是一百个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守在远处,哪知正好遇上妖化的山贼。
  贾吴二人转眼便到眼前,见屠苏缓缓走来,但眼神只落在二人身后,当真喜不胜言,大声叫道“吴兄弟快看!是、是那个带着肥鸟的大侠!!”
  吴勇朝屠苏喊道:“有救了、有救了!大侠救我!!”
  贾大单奔到屠苏身前,喘着大气说道:“啊啊啊!大侠,他们过来了!!”
  百里屠苏盯着二人身后山贼,与刚才的一般,皆已妖化,皮肉皆已腐烂,但骨骼几乎比一般的壮汉还粗上一倍。
  贾、吴二人闪至百里屠苏身后,举起单刀防住前胸;而山贼的刀锋已然砍到,百里屠苏反手抽出木剑,向上一格。
  沉闷的响声中,山贼被震飞,几个酿跄——手中只剩下光秃秃的刀柄。
  山贼见势不妙,说道:“好小子,待会大王来了再收拾你。”
  说完便“哄哄……”的转入草丛逃开。
  
  贾大单附着心口,叹道:“好险……今日要是交代在这,我藏在床下的五两银子可就便宜了家里那凶婆娘……”
  吴勇双目放光,疑声道:“银子?”
  贾大单脸色微变,摇头道:“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吴兄弟你什么都没听见!”
  随即对屠苏拱手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我“断铁刀”贾大单日后定然——”
  却不料剑风拂过,屠苏的木剑笔直的停在他喉咙之前,只有半寸之距。  
  “啊呀——!”贾大单吓得扑在地上,急声道,“大大大大侠,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屠苏语气里含几分愤怒,冷冷的说道:“两次。”
  “……什什什、什么两次……”贾大单身子直哆嗦,疑声道,“小小小小人不知哪里冒犯了大侠……饶、饶命啊……”
  “事不过三。”屠苏木剑回鞘,正色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把阿翔唤作肥鸟或肥鸡,休要怪我。”
  贾大单满头雾水,低声道:“阿香?……什么?”
  屠苏肩头的阿翔此时愤怒的低啸,似乎颇为不忿。
  吴勇生性圆滑,这时立即会意,便对贾大单低声道:“就、就是大侠带的那只鸟吧……”
  “啊!——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 贾大单连连磕头,恍然道,“小人嘴贱!求大侠饶命呐——!!大侠饶命!我二人、我二人蠢如猪狗!眼残昏花!大侠的鸟怎么会是肥……不不不,大侠的鸟一看便是英明神武、英姿勃发。简直是神鸟下凡!让我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视,这才会看错……”
   百里屠苏转身欲走。
  “大侠留步啊——!”吴勇趁机追上前,毕恭毕敬的说道,“我、我二人乃琴川衙门差役,奉命上山探查山贼掳人害人之事,眼下想与大侠一同行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嘿、嘿嘿……”
  贾大单也连声应和道:“是啊是啊,县令大人爱民如子,一定不希望我和贾大哥……还有大侠你受一点半点伤,所以说我们——”
  屠苏点头道:“洞内所囚皆是琴川住民,你们寻个隐蔽处守着。”
  二人顿时无语,轻叹道:“咋又是看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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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冷魂孤魄归处 血斑斓
  “咕咚……”
  “咣……”
  大厅乌烟瘴气,糜烂的酒肉味弥漫,欢笑声在其中放纵。
  几十个妖化的山贼聚在一起呼卢喝雉,每一个都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骨架,身上散发着腐臭。
  为首的一个斜卧在中间,身子比常人大上一倍,一根根青筋藏在沸腾的肌肉下;双目深陷,闪着阴森的蓝光,脸色泛着死色的白,背上是一把大斧。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几十道森然的目光射向门口,却见点点冷光下,立着一个冷漠的少年,满身凶煞,好似嗜血恶魔一般。
  那中间的大王却不以为然,依旧喝酒吃肉,轻蔑地笑道:“哈哈哈!俺还当是天王老子来了!一只小嫩鸡竟敢闯寨!!”
  那大王的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具有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来自地狱的声音。
  众山贼也是狂笑不止。
  
  百里屠苏冷冷的瞄了一眼,手中的木剑缓缓举起,指向那大王。
  
  那大王吞碗酒,似乎根本不把屠苏放在眼里,随手一挥,指着身旁几个手下说道:“你们几个陪他玩玩。”
  “区区半妖,妄想飞升!”屠苏双目轻轻闭上,左手剑诀一引,木剑幻化无数光影,顿时瑞气千条向前疾飞。
  中间五个山贼在锐风中,烟消云散。
  那大王抽出身后巨斧,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伸舌舔着锋刃上血的味道,幽幽的说道:“昆仑山、天墉城,有意思。”
  
  那大王大喝一声,伸手击在桌面上,身子腾起,斜斜的劈向屠苏肩头,斧沿的冷风刮在百里屠苏脸颊。
  屠苏心知借药物之力,这一击定然足以断石分金。
  若手中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定可与之一拼;眼下迎敌之际应该以巧御拙,以快打慢为上策。
  手中木剑轻轻巧巧的黏上斧沿,运劲向右引去。
  不料那大王服用邪药之后,力大无穷不说,更是收放自如;当下劲力一收一吐,压在木剑剑刃中间,试图折断屠苏木剑。
  屠苏心下一惊,急忙收剑向后跃开,待得那大王一招劲力殆尽;倏地一剑冲向其肋下,那大王挥斧来格,却已不见屠苏身影。
  正心疑之间,只觉一股锐气冲向颈后,又挥斧向木剑上砍去;这回却是连剑影都没看见,便又有一道气刃点向腰间。
  但见大厅之中身形晃动,尘土飞扬,气刃相碰激起的内力将桌上的酒缸震得皲裂,也不坍垮,而酒水却不溢出;屠苏展开游斗,却不敢兵刃相碰,每一剑都飘忽不定稍纵即逝,从不可能的角度刺来。
  那大王被凌厉的剑风困在中间,屠苏的每一剑都离他半寸不到,待得挥斧回格之时,却犹如鬼魅一般的绕到巨斧防不到的地方;别说反击,几乎招架不住这闪电般的剑法。
  但那大王每一斧的劲力十足,带起的锐风也干扰着屠苏的出剑,便也不致落败。
  一剑、一斧,却不相击,但强大的气场震得房梁上尘土簌簌而下。
  那几十个山贼也不再悠闲的喝酒,而是连喉咙都冻结了,各个心惊胆颤;屠苏身形变换目力难见,似乎围着一道黑幕,虽然看见大王左支右绌,却如何敢上前去。
  屠苏的剑越来越快,转眼便过五十招;倏地剑锋急转,点向对方胸口。
  那大王此时略渐疲倦,心知对方用的是轻飘飘的木剑,而自己却是沉重的巨斧,若是长此下去,定是力尽于此任人宰割;不及多想斜刺里巨斧一挥,一股劲风扑向屠苏面门,却是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根本不顾对方的进攻。
  退一步想,屠苏用的是木剑,虽是运上内劲,但最多也是伤及皮肉不至致命,而自己用的是百斤巨斧,定有开山之威。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但是当局者迷,有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时心知命悬一刻,便是豁出命的打法,不免窥中法门。
  果然自己斧子刚递出半寸,屠苏立即回剑后跃,自己好不容易抓住先机怎肯放过;身子立刻欺进顺势一招力劈华山便往屠苏剑上砍去。
  屠苏身在空中,便闪避不得,这时穷途末路只得挥剑格上,而且身子顺势后托,借以化解对方劲力。  
  
  “嗡……”的一声,兵刃相击。
  
  百里屠苏身子一震,立时顿住身形,只觉胸中气血涌动,喉咙一甜。
  那大王一招得手,不由得讥讽的笑道:“就这点能耐吗?”
  屠苏握剑的手开始抖动。
  血,熟悉的血,长满倒刺的血。
  冰冷的眼。
  渐渐变成嗜血的红。
  ……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牢里的众人皆是心急如焚;倒是满脑仁义礼节的方兰生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想必还在纠结于刚才之事。
  对于满身书卷气息,家中历代精研佛法的方兰生来说,外界一切皆是懵懵懂懂;如今便如一个闯进闹市的孩童,不通世事,没有受过岁月的磨砺,并不懂得市侩间的尔虞我诈,对一切都坚信自己的想法;喋喋不休遇上一生伤痛冷默寡言势必水火难容。
  虽是身处险地,倒也心想着屠苏永远不会来,正好杀杀他的威风,这时便不禁嘲讽道:“恐怕那个大侠啊……”
  众人本已等得不耐烦了,这刻一听不由得更为焦急,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渐渐暗淡,但知道抱怨也是徒劳,各个低头不语,心里连声哀叹。
  方兰生见众人都是暗自神伤,虽是自己无所畏惧,但也不再张口,以免更增旁人愁绪。
  在焦虑之中又熬过许久。
  洞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较之前更为沉重。
  这声音与众不同,任何人听过都会刻骨铭心,因为伤痛比快乐更锋利;众人一听便即明了,心中不胜喜悦,唐伍德当先朗声道:“是百里少侠!”
  屠苏转眼便近身前,唐伍德见他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布包,正是众人被抢夺的事物,心想即已取回,那些山贼也大概被击退了,心登时宽了下来,便说道:“少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可有遇到凶险?”
  百里屠苏将手中的包袱丢在地上,清清冷冷地道:“匪首已诛,山上半妖也所剩无几。但仍须赶在天黑前下山,以免夜长梦多。”
  众人拾起包袱,打开一瞧,当真是自己遗失的事物,叫道:“啊,都是我们被抢走的那些东西。”
  方兰生虽是不愿接受屠苏的恩惠,但转念一想道:“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日我亦是能屈能伸,这个人情改天原封不动的还他便是。”
  自己也是性情中人,这么一想便不再多虑,当先冲上去抢来一串佛珠,欣喜地叫道,“哈哈,我的紫檀佛珠! 这下再也不怕那些半人半妖的怪物了!子曰“君子求诸己”,所以说凡事还是得靠自己啊~”
  但见那佛珠似玉非玉,似木非木,各个圆润光滑,通体散着紫色微光,实是灵物一件。
  欧阳少恭则了解其个性,只一笑了之,随即取出药箱,快速配了几幅药,递给众人,说道:“在下这就将软筋散的解药给诸人服下,一会儿工夫便会起效。”
  方兰生忍着一肚子气,这时立时便要发泄,当下跑到牢门前,伸开手将众人推后。
  神气地瞟了屠苏一眼,向少恭说道:“少恭、少恭~看我的!”
  方兰生双手合十,嘴唇上下翻动,口中喃喃而来,念起咒语道:“唵班札巴聂吽—破!! ”
  严正的佛光闪现,一个金色的法印冲向牢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轰轰”生响,顿时尘土飞扬。
  众人捂住口鼻,但见牢房已被击开。
  方兰生望着被击破的房门,一脸得意地说道:“哈哈,成了!”
  众人相处已久,清楚方兰生孩童性子,便连声称赞道:“哇!看不出方小公子还有这能耐!”
  欧阳少恭也微微点头,轻笑道:“小兰果然厉害。”
  听了这番称赞,方兰生满脸洋溢着欢快,又轻蔑地瞥了屠苏一眼,却见他呆呆望着洞外,对自己浑然不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一个劲的应道:“那是、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念这个咒来着,看样子爹说的没错,我天生就有‘斗战胜佛’之像。”
  阿翔确是看在眼里,见方兰生如此,便低声尖叫起来,声音尖细,显得十分愤怒。
  方兰生一脸不屑,自己如何能被一只畜生欺负,便叫道:“这、这只肥鸟是从哪里来的?”
  百里屠苏的一生太过孤苦,当还是孩子时并不懂得什么叫情,不舍是什么感觉,也许长大以后会渐渐明白;但在一瞬便被夺去一切,脆弱的心灵顿时被冷漠吞噬,而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只会倾听的阿翔,心痛的感觉让他不敢忘记。
  屠苏眼神变得锋利无比,如利剑一般,煞白的嘴唇嚅动,冷冷地道:“阿翔是海东青。”
  方兰生孩童般的心,当然不会感觉到那永生的伤痛,只是伏在墙上,失笑道:“噗~你是说,这是海东青?不要骗人了!海东青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却听书院里的先生说过,那是被称为“万鹰之王”的最勇猛剽悍的鹰,是外族进献给朝廷最珍贵的贡品之一。你这只,分明是一只肥母鸡嘛,哪里像鹰?“
  百里屠苏抽出木剑,剑风刮在方兰生的脸颊上,愤怒的说道:“再要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方兰生见他动怒,心中暗喜,如何肯退步,神气地道:“我偏要说~居然有人会养只肥鸡带在身边,哈哈哈,难道是食物不够时用来炖汤?”
  “嗷嗷……”阿翔突然尖啸,扑动双翅腾起,右爪抓起一个石子抛出,正好砸中方兰生的额头。
  方兰生摸摸额头,立时怒气上涌的骂道:“你这只死肥鸡!你用什么东西暗算我?!”
  欧阳少恭年纪不大,但行事甚为沉稳,颇具圣人风范,仿佛淌过千年的岁月洪流;这时忙过来劝解道:“小兰,别再闹了,过来将这颗软筋散的解药服下,然后帮忙把解药分发给其他人。”
  方兰生见屠苏动怒,虽是得意忘形,但也不愿引起争斗,反正少恭已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便应道:“好……”
  这时众人均已服下解药,再坐着调息一会儿,四肢渐渐恢复些力气。
  “百里少侠,所有人均已服下解药,我们可以动身离开了。”欧阳少恭走向前来,凝视屠苏脸色,微一迟疑,说道,“观少侠气色,似乎有内伤在身。在下身边恰好带有此类伤药,若不嫌弃,尽可服下。”
  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
  百里屠苏习惯了孤寂,不是不愿接受别人帮助而是不会,所以并不伸手接住,推辞道:“不必,轻伤而已。”
  欧阳少恭也不退让,又将药丸递进,说道:“伤虽轻微,却致少侠气血不畅。之后很快又将奔波劳顿,若不及时服药,恐会加重,医者之心,还望少侠以身体为重。”
  百里屠苏叹口气,不便再行推辞,只得接过服下,拱手道:“……那便多谢了。”
  而身旁的方兰生却一脸的不乐意,忿忿的道:“切~不识好歹,少恭给你药是看得起你……”

  “咳咳……”寂桐拖着身子走来,低声问道:“少爷……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欧阳少恭闻言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随即点头道:“是从那边传来。”
  目光移向墙角,却见另一个小笼子中,想来是囚禁牲畜之处,目光一定,但见一团金色的东西,走近一看,却是只狐狸——通身金黄,细滑如丝,没有一根杂色,如流火一般,却是罕见珍奇,两个灵光闪现的眼珠轱辘轱辘的转动着。
  百里屠苏握剑的手越捏越紧,血液在青筋里沸腾,顿时头痛欲裂,右手撑着额头,忍受记忆伤痛的煎熬。
  体内的煞气沸腾着……
  “金色……狐……狸……”
  欧阳少恭并未注意到,继续轻声道,“这只小家伙,应当也是被抓来作炼药之用,先前未曾听见它们叫唤,恐怕是吃了某种昏睡之药,如今醒来却又遭软筋散的药力所困。”
  寂桐又咳嗽几声,苍老的手抚着心口,勉力说道:“咳咳……看它们的模样,倒像是动弹不得,我们也曾服下软筋散,似乎不至如此?”
  欧阳少恭点点头,从药包中再取出一颗药丸,躬下身子将解药喂在狐狸口中,答道:“那些山贼不明医理,将给人服用之药直接灌于畜生,不知两者有别,分量自然也须相异;不过他们并非悬壶济世,做的都是杀人越货勾当,确实也不需要这细致心思。”
  那小狐狸呜咽几声,轻轻抖抖身子,似乎已恢复了些许体力。
  百里屠苏的心境渐渐平复,当先走出山洞,众人紧跟其脚步,陆续走出洞门。
  错乱的杂草间,传出轻轻的脚步声。
  苏文惊叫道:“有人来了!不会是妖怪吧?!”
  众人微微变色,纷纷聚拢,以防范敌人;却见草间转出两人,正是贾大单、吴勇。
  贾大单扛着官刀,笑哈哈的走进,说道:“诸位!我乃琴川衙门中赫赫有名的“断铁刀”贾大单,旁边这位人称“五虎斩龙刀”的吴勇!”
  吴勇接道::我二人奉县令大人与总捕头之命,特来营救诸位!“
  唐武德出来说道:“原来是镇上的衙役……两位这是……刚刚上山?”
  “自然不是。”贾大单摇头,神气地说道,“我们之前就已在山寨中遇见了这位大侠……大侠他自然是武艺超群、罕有敌手,不过我二人也出了不少力的,嘿嘿……”
  吴勇晃动单刀,大笑道:“是啊是啊,那叫一个猪牛合并呐!”
  方兰生摇头叹道:“……你是想说珠联璧合吧?……”
  贾大单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即便意气风发地说道:“那……现在就由我兄弟二人和这位大侠护送诸位下山吧!”

“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欧阳少恭顿了一顿,上前躬身说道:“一日前那些半妖曾经从此地带走两人,说是作为炼丹之用,百里少侠是否可将它们一并救出?”
  苏文生性怕死,本来就不愿多留,这时更是一脸不情愿,嘲讽道:“你在说笑?!那两人怕是早就死了吧!而且他们也不是琴川本地人!我们快点下山才是真的,别白费力气了!”
  欧阳少恭却心怀善念,执意去救人,低声恳请道:“在下也知多半是徒劳无功,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仍想一试。”
  方兰生横了苏文一眼,似乎对其无礼颇为不悦,转身对少恭拍拍胸脯,转动手中佛珠,一脸自信地说道:“少恭,不用其他人,我陪你去找!让他们先把桐姨送回镇上好了。”
  百里屠苏低声说道:“阿翔,你之前在山上探查时,可曾发现异常之处?带我们过去。”
  说完便径直往东走去,“扑扑……”阿翔也挥动双翅,跟随而去。
  欧阳少恭却是不失礼数,拱手谢道:“在下谢过百里少侠。”
  方兰生却依旧看不顺眼,低声骂道:“装模作样……”
  众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也不在说话,便即跟上去。
  苏文拦在众人前,皱着眉毛,大叫道:“我、我不要去找什么炼丹炉……我要下山!我要下山!”
  方兰生轻轻将其推开,嘟囔道:“好烦……那你让两位衙役大哥先送你下山好了。”
  贾、吴二人一听,顿时茫然失措,生怕还有残余的山贼。
  “这、这怎么行?!”吴勇结结巴巴地说道,“让我们自己下山那多危险——不、我是说,我二人定然要和诸位共进退!”
  贾大单挥动单刀,大声应和道:“既然吃得一天公粮,保护民众乃是我们份内之事,绝不会把你们扔在险地的!大伙儿就一起走吧,先救人再下山,人多有个照应,呵呵。”
  “正是、正是。”贾、吴二人暗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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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RE: 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

  屠苏呼哨几声,阿翔双翅一振,当先领路。
  众人跟随阿翔绕过几个路口,已到了大厅。
  “就在前边。”百里屠苏望着远处一个山洞。
  苏文望着门口满地腐朽的尸体,颤声道:“这这这……一路过来又不少妖怪尸体……”
  贾大单摸摸鼻子,自豪地说道:“我兄弟二人与大侠联手降妖,自然所向无敌!”
  “阿弥陀佛……”方兰生却一脸仁慈,低声念道,“但愿以身死净除业障,地狱之中不用经受刀山火海。”
  吴勇摸摸刀背,叹口长气道:“呃,小兄弟倒是好心,这些妖怪可是险些把你们都扔大锅里煮了……”
  方兰生闭目叹声道:“……虽然是这样,可毕竟还是半人半妖,几天、十几天之前,他们和我们一样都还是人啊……”
  “嗷……”一个山贼从大厅里跃出,向众人扑去。
  吴勇向后跌倒在地,失声道:“妈呀!又从哪里爬出来的妖怪!还没死透?!”
  方兰生跑上前去,面对那张牙舞爪的山贼,叫道:“少恭,桐姨!别怕!我念咒禁制住他!!”
  佛珠还没转动。
  “砰”的沉闷一声。
  妖化山贼仰面摔倒,胸口穿过的木剑还在不停的摇晃。
  “你!你做什么?!”方兰生心怀慈悲,而且从小便受佛法熏陶,这时见屠苏滥杀无辜,忍不住大叫道,“他已经受伤了!说不定他自己也不想变成妖怪!说不定他还有人的神智!”
  “如此这般,哪里还算个人。”百里屠苏右手一挥,木剑飞离山贼身子回鞘,顿时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方兰生脸色大变,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
  百里屠苏转身便走,淡淡地说道:“口口声声说人,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之只要同是人犯下的错,就可以免于问罪?”
  “胡说!我根本、根本没这样讲过!”方兰生怒火冲心,冲上前去大声叫道,“明明是你杀心太重!连一个已经重伤的都不放过!”
  “这个半妖早该死在我剑下。”百里屠苏顿住身形,却依旧冷冷地说道,“他身上带着我的剑伤,之前不过侥幸逃脱,如今自投罗网,按你的佛所言,自有缘法。”
  “什么佛!什么缘法!诡辩、全是诡辩!”方兰生沉着脸,怒不可遏的骂道。
  欧阳少恭虽不愿杀生,但是也不愿得罪屠苏,况且山贼皆已妖化,也不能留下祸害人间,便连忙劝解道:“小兰——”
  正说话间。
  只见妖尸上化出一颗颗光点,被吸入百里屠苏怀中。绿莹莹的光,这光不似平日里见到的油灯光芒,到似是月明珠一般极有质感,又如同流动的玉,莹莹闪闪。
  “……!!”众人又惊又奇,都默不作声。
  “这是……?!”欧阳少恭皱起眉头,低声沉吟道。
  方兰生则是失声叫道:“哇,刚才那是什么?!妖法?!”
  欧阳少恭微微点头道:“……果真有人在玉横上施以吸取魂魄的邪法。”
  百里屠苏伸手取出,却是一小块玉石碎片;这碎片是看样子是上好的羊脂玉,但奇怪的散发着透明的光泽,很是剔透。
  百里屠苏头中闪过一个个零碎的片段,每一个的凌锋都割得他鲜血淋漓。
  “吸取魂魄…………”撑着额头,低语道,“……这个情形……与当年何其相似!先前我居然未曾想到……”
  欧阳少恭见其神色不对,似乎沉浸在往事的伤痛之中,便关切得低声询问道:“百里少侠,你……”
  百里屠苏不愿引起别人注意,急忙运气定下心,转身问道:“欧阳先生,适才听你说道吸取魂魄之邪法,莫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这块玉石碎片到底又是何物?”
  “不敢说十分清楚,仅是略知一二。”欧阳少恭微微一迟疑,叹道,“其实在下幼年之时即离开琴川,近日方才重返,正是为了寻找一件名叫‘玉横’的器物,百里少侠所持乃是它的碎片之一;少侠若想知晓其中内情,待寻得被抓去炼药的两人之后,在下可慢慢说与你听。”
  方兰生轻蔑地说道:“少恭你理他做什么!这个人根本是个杀人魔头!”
  “小兰,不可如此。”欧阳少恭则瞧出屠苏为人正直,不似妖邪一类,便喝止道,“或许百里少侠行事在常人眼中难免激厉,但是正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事,生死一线却也无法计较许多。而且今日若无少侠相助,我等唯有埋骨此地一途,救命大恩,不可不记。”
  唐伍德也出言劝道:“欧阳先生所言甚是,少侠一看就是有侠义心肠的人,就算手段那啥了一点,这也没什么吧……”
  贾大单奉承道:“没错没错!连大侠的鸟都是威风凛凛、神鸟下凡,他又怎么会是魔头呢?谁要乱说,我“断铁刀”贾大单第一个不同意!”
  吴勇念在救命之恩,也接道:“我“五虎斩龙刀”吴勇也不同意!”
  方兰生气得跺脚,叫道:“你们、你们——气死我也!”
  百里屠苏手不自觉地颤动,只想快些赶去弄明白,于是不愿多耽搁,说道:“先去寻人,届时请欧阳先生务必告知我有关玉横之事。”
  欧阳少恭点头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人小人小人!连少恭都被他骗了!”方兰生冷冷地道,“哼!我忍!就不信他可以一直不露出真面目!”
  绕过大厅,越是前进,草木越是稀少,茎叶也大都枯黄腐烂,想必是妖气更盛。
  众人远远便见一个大山洞,洞口石门紧闭,高约两丈,见其质地粗重,似有千斤重。
  欧阳少恭上下打量着,顿足说道:“似乎就是这里了,只是这入口处妖气弥漫,石门紧闭,百里少侠可有什么方法进入其中?”
  百里屠苏点点头,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石钥匙,放入门中孔内。
  “隆隆……”石门缓缓打开,沿边飞尘四溅。
  一股浓重的焦臭味扑向众人面门,各人连忙举起衣袖捂住口鼻,张目向里望去,却见一片漆黑,不可见物,直觉深邃无比阴森可怖。
  方兰生大叫道:“你、你怎么会有钥匙?!其实你和山贼是一伙的对吧?!想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一网打尽?”
  百里屠苏冷冷一笑,颇不想理会,向旁人低声道:“钥匙是在匪首尸体上搜获,误打误撞,之前并未想到可以用来开启此机关。”
  方兰生还是不肯罢休,絮叨道:“哼……谁知道真的假的……”
  
  欧阳少恭转身对众人说道:“在下与小兰、百里少侠入内即可,烦请诸位在此稍待片刻;若此地真是炼丹房,炼的又是那种将人变妖的邪恶之物,必然存有不少浊气,体虚之人最好莫要吸入。”
  “有浊气?”吴勇连忙问道,“那……那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苏文却一心想逃命,颤颤巍巍地问道:“等着……万一待会儿有妖怪出现怎么办?”
  “诸位别怕,我兄弟二人会寸步不离地在这保护你们!”贾大单轻狂一笑,“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
  贾、吴二人齐声叫道:“冲进洞内,和大侠他们会合!”
  “……”
  寂桐弓着腰走到少恭面前,神色间满是关切之色,轻声说道:“你们务必小心,若是有什么危险,千万莫要逞强。”
  说完已咳嗽不停。
  少恭眼波流转,颇为感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兰生扶起她,说道:“桐姨,你安心吧,有我在呢~”
  三人不再耽搁,走入洞内。
  道路宽而直,深邃不可视物。
  越是深入,那股令人恶心的焦臭越发浓重。
  但却无一个守卫,畅通无阻,想来是重要之地。
  “山洞内外皆无守卫,看来那帮寇贼并未预料会有他人来此。”欧阳少恭低声说道,“……锅内浊气与妖气外溢,正是他们用来烹煮活人之物。”
  “呕……”方兰生捂着口鼻,含糊地说道:“少恭别说了,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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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行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
  突见前边隐有火光。
  隐约传来“噼啪……”尸油沸腾的声音。
  行入一个房室之内,只见墙壁上挂着四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却是一个宽敞的丹药室,中间安放一个巨大的油锅,下边淡蓝的火舌嚣张的摆动着。
  三人环顾四周,见地下平平躺着一个壮汉,通身煞白,散着死亡的气息。
  百里屠苏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气息,边道:“此人可是当初被带走的两人之一?”
  欧阳少恭点头道:“……正是。”
  屠苏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叹道“他已经没气了,身体都是冰凉的”
  欧阳少恭也轻叹道:“寻常人若是在洞内待上半日,便是这里的浊气,也能叫人慢慢中毒而亡……”
  “那……还有一个人呢?”方兰生疑声道,随即全身毛骨悚然,“不、不会已经被扔进了锅子吧?……”
  “只怕是……”欧阳少恭双目紧闭,微微点头道,“我们仍是来得晚了……”
  “那把他埋了吧……”方兰生正欲拖动那人尸体。
  “慢着!”欧阳少恭低声喝止道:“既然他尸骨仍在,或许还有办法!”
  方兰生大为惊奇,听其语气似有起死回生之意,不禁失声道:“……少恭你——?”
  欧阳少恭不再答话,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放入死人口中。
  方兰生半信半疑,眼睛连眨也不敢眨,沉声问道:“ 你给死人吃药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能起死回生?”
  “噤声。”
  “……!!”
  “……!!”
  那汉子突然间瞠大眼睛,但瞳孔中依旧没有一丝生息。
  欧阳少恭摇头叹道:“果然……仍是功亏一篑,这还阳丹终究…………”
  “他他他他他……刚才真的把眼睛睁开了!!我在做梦?!”方兰生惊诧不已。

  百里屠苏撑着额头,沉吟道:“想不到世间竟然真有起死回生之药?”
  “功败垂成,便是离真正的起死回生尚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耗费数年无法企及……”欧阳少恭黯然道,“百里少侠,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
  “……”
  百里屠苏微微点头,说道:“素闻青玉坛擅长丹药炼制之术,无怪乎如此神乎其技,失敬。”
  “……说来乃是门派不幸,近年几位长老间权势之争暗涌,数月前武肃长老雷严带领半数以上弟子作乱,将掌门与不屈从于他的其他长老毒害,以新掌门自居,门派宝物玉横亦被其据为己有。”欧阳少恭神色黯然,满脸苦楚,长长叹道,“玉横数年前为本门偶得,其间经过在下并无了解,此物一直由掌门独自保管,在下亦是今日方才有幸一晤,器物看似玉质,据说是一件炼丹宝物,以其力量炼出的丹药拥有常人不能想象之异能。”
  百里屠苏低声问道:“听欧阳先生所言,似乎与那作乱长老并非同路,却又如何逃出生天?而玉横既然为雷严所夺,又怎会流落于江湖之中?”
  欧阳少恭苦笑道:“在下不才,身居青玉坛丹芷长老,专修炼药之术。雷严冀望制出各式修仙灵药,故将在下囚禁,威逼利诱想要为其所用,终有一日被在下寻得机会逃脱。”
  欧阳少恭顿了顿,继而又道:“寂桐曾是欧阳家仆役,负责看护家中小辈起居。昔日在下于幼年时离开琴川前往青玉坛学艺,她便也同去照顾,好让家父家母安心。如今她又与在下一同逃亡奔波,实在是辛苦非常……至于玉横缘何流落江湖,我们并不清楚,只在遭囚禁时偶然听到弟子间传言,玉横竟由青玉坛失窃,施以邪法,且化为碎片,雷严等人也在急切找寻。在下担心有人以这些碎片随意炼药、酿成祸害,于是寻求占卜之道,侥幸在此地发现了一些踪迹。那些山贼必是将锅中药渣倾倒林间,附近野狗无意中吃下,在下见了便猜测翻云寨中得了玉横的一部分。”
  “既是青玉坛之物,这块碎片便交还给欧阳先生。”将手中碎片递过。
  碎片,依旧散着诡异的光,令人窒息。
  “感激不尽。”欧阳少恭伸手接过,放入怀中,又道:“这吸纳魂魄之法实乃世间禁术。两百七十年前,青玉坛金丹极盛,是时掌门厉初篁便是以人与畜生魂魄之力入药。真相大白于天下后,本门为世人所不齿,日渐衰败,近二十年方有中兴之态;无论是外人有心陷害,还是本门弟子自甘堕落,青玉坛万万不可毁于这次玉横之祸,否则只怕一蹶不振,永无翻身时日。“
  方兰生在一旁安慰道:“少恭不要急,我帮你一起去找其他碎片!找着了,先把这玉横拼回一整块,再想办法把上面的邪法除了就是。”
  欧阳少恭轻声笑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简单,单是一个翻云寨便凶险重重,你一介学子,怎可在外奔波涉险?”
  “我才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我跟着爹学过拳脚功夫,还有一大堆降妖除魔的法门!肯定能帮到你!”方兰生颇为不服,“嘿嘿,闯荡江湖应该很好玩,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闯江湖呢~”
  “莫要胡闹。”欧阳少恭严肃地说道:“这一趟回到琴川,发觉欧阳家早已举家北迁,所幸再次见到儿时旧友,我已十分高兴。但小兰你不该偷偷跟我上山,置自身于险地,若不是百里少侠相救,你可想过,我便是九泉之下,又如何向方家交代?”
  方兰生无所谓地说道:“哪有这么严重?我们福大命大,我一早就知道肯定能逢凶化吉的,呵呵。所以嘛——”
  “我不会答应。”欧阳少恭决绝地说道:“若再纠缠,便修书一封予你二姐,请她多加管教。”
  方兰生顿时不敢再接嘴,连忙道:“别别别!不去就不去呗!少恭你千万别写信给我二姐,我被她管教得还不够多吗?再管教下去人都要傻掉了……”
  欧阳少恭失笑道:“你自行断念,便是最好”。
  “欧阳先生,敢问玉横在碎裂之前,是否如此这般一个内凹的玉器?”百里屠苏脑海再次凌乱不堪。
  欧阳少恭疑声道:“少侠如何知道?莫非与玉横有何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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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里屠苏略一迟疑,“若蒙不弃,我想与欧阳先生一同去寻找其他玉横碎片。”
  方兰生却是惊呼:“什么什么?”
  “这……在下经年炼丹,于道法修为可谓稀疏之至极,百里少侠武艺高绝,自是一大助力,只不过在下身无长物,受此大恩怕是无以为报……”欧阳少恭满脸受之不恭。
  百里屠苏淡淡地说道:“金银俗物非我所愿,但求欧阳先生赐予一颗起死回生之药。”
  冰冷的眼中第一次有些期望之情。
  方兰生急声道:“你……少恭炼出的这么珍贵的药,你以为是狗皮膏药,可以随便给人的?还说什么不要金银,原来是狮子大开口!少恭你千万别理他!这个人居心叵测,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哇!”
  欧阳少恭劝止道:“少侠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尽心图报天经地义。只是并非在下吝啬,适才少侠也亲眼所见,此药没有真正炼成。若要炼制,尚须一味奇异药材,传说远在海外方可取到,连青玉坛仓库中亦无,可见十分珍稀,求取不易。”
  百里屠苏点点头:“……药材我会尽力寻找;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最终炼不成起死回生药,我绝不强求。且此事与寻回玉横并无相关,无论如何,我愿陪欧阳先生走此一趟。“
  欧阳少恭躬身道:”既是如此,在下多谢百里少侠这份古道热肠。若得机缘,定然全心炼制起死回生之药,以作报答。“
  方兰生抱怨道:“这不公平!为什么我要去找玉横就是胡闹,他要去就是古道热肠!还有还有,少恭你怎么能答应他那个药的事,这种人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万一他得了药拿去为非作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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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里屠苏不愿多加理会,反正是多说无益。
  对少恭说道:“被玉横吸走魂魄之人,是否无法复生转世?”
  欧阳少恭迟疑地点头道:“确实有此一说。所以自古以来,魂魄之力被目为禁法,以此铸剑炼丹皆是离经叛道之举。玉横沾染此法,不知原本力量会起何种变化,施法之人若明知禁忌而为,确是胆大包天。”
  屠苏一愣,不知为何。
  欧阳少恭又道:“此地浊气颇重,不可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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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人走出丹室。
  其余几人见其无恙,都感到欣喜。
  方兰生走到空地中央,手中佛珠转动,口中念念有词:“……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挪,枳多迦利,娑婆诃。”
  “……愿你们往生极乐,来世常得安稳。”
  待得念完。
  苏文早已不耐烦:“还等什么?人也埋了,经也念完了,磨磨蹭蹭这半天,总该下山了吧?早说别浪费时间去救什么人……”
  “莫急,这就由我兄弟二人护送诸位离开!”贾大单持刀在前。
  吴勇接道:“没错。我们还是会和大侠共进退,护得诸位周全,绝不落下任何一人!”
  欧阳少恭轻声道:“百里少侠,此间诸事已了,山中浊气虽不如丹室内强烈,却也须十天半月方能散尽,唯有请琴川衙门告示封山,阻人来往,非我等几人之力可以完成。若是再无其他事情,这便下山去吧。”
  出得山寨。
  百里屠苏向众人拱手道:“就此别过。”
  唐伍德疑声道:“别过?百里少侠你不和我们一起回琴川吗?”
  百里屠苏点头道:“你们走官道,我往雾灵山涧方向。”
  方兰生低声道:“哼,雾灵山涧不也是通琴川?不想跟大伙儿一起走就直说嘛,还遮遮掩掩的……”
  “百里少侠,可否与你约定明日辰时在琴川门楼下回合?”欧阳少恭说道:“玉横事关重大,在下希望能尽快启程,望少侠见谅。”
  “明日辰时,我记下了。”百里屠苏点头。
  向右边走去。
  …………
  “贾大哥,肥鸟大侠就这么走了,也就是说,他不会和我们一起去衙门领功?”
  “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们兄弟俩风风光光地把这些人给带回去,还可以让他们在县令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我我我、我这辈子还没立过这么大的功,像做梦一样!”
  “哎哟!你干嘛打我?!”
  “告诉你这不是在做梦!快点把这些人带回去,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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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偏有漏长惊永夜 梦魂又觉 第几生
  时间,哪怕再慢长,也无法让他忘记心痛的感觉。  
  风景,哪怕再美,也无法让他的眼神变成那般。
  想念,哪怕再强烈,也无法让他的干涸的泪水倾泻。
  身影,哪怕再孤独,也无法让手中的剑软弱。  
  …………        
  没有纷争,只有悠悠鸟鸣;没有喧嚣,只有轻轻泉咽;
  南疆,青山绿水相伴,游鱼飞鸟相依,人们生活在安详与静谧之中,四座高山紧紧拥簇,只有温暖的日光可以侵入,永远不会被外界打扰的一片结界内的人间乐土。
  清澈的山泉静静流淌在欲滴的苍翠之间,温柔地拂过燃烧的花朵,淘气地绕过垂下的绿柳,一路尽情奔泻,轻轻地吟唱——和平的诗篇;微风摇曳着一簇簇翩舞的青叶,簌簌的声响应和空中的百鸟争鸣。
  错落的、矮矮的峰峦从云间耸起,峰顶宽阔平坦,于是便建起一座座古朴木屋;交叉悬空的吊桥像绳索将人们牢牢的连在一起。
  乌蒙灵谷,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宁静,让痴儿沉醉,于群山流水间忘怀一切。
  ……
  “哈哈!小蝉~你快点啊!”稚嫩的声音在清风中飘荡,“快跟上来!”
  九月,红叶林中的生灵被大地之母染成红色,采下的一片片鲜红的枫叶在空中嬉闹,隐蔽了炙热的太阳。两个小小身影在漫天殷红里,追逐。
  红叶林,一株株枫树错落,带来的只有一片柔和的红晕。
  
  “云溪哥哥,等等我!”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笃笃……”赤足击打在柔软的泥土中,柔和的声响,小女孩加快脚步赶上去。
  “云溪哥哥,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嘛?”女孩一脸迷茫,却又充满孩童的好奇。
  韩云溪顿时十分得意,眼神中闪着三分神秘,于是缓了缓步调,转过头,说道:“不是说过带你去看一件宝贝?那宝贝很稀罕的,去了你就知道!”
  “可是我们偷偷跑出来……要是爷爷知道了……呜~他会用竹板打小蝉屁股……”楚蝉撅起小嘴,脸间含着丝丝畏惧。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秋爷爷才不会知道。”韩云溪挺直腰板,用力拍拍胸脯,满脸无所谓,安慰道, “再说了,那些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通通都在忙年底祭祀的事,哪有人会找我们?再说这条小路隐蔽的很,除了我不会有人发现的,反正结界对我们没有用的,我们可以自由出入。”
  “……”楚蝉默不作声,还是有些担心,呆在原地蹙着眉。
  韩云溪也看出来了她的忧虑——族里确实严肃地劝告过,不能擅自出来,否则祸患无穷;心中念头一转,害怕小婵打退堂鼓,不肯跟自己去玩,那自己花这么多功夫准备的东西岂不白费;便绕到小婵身后,推着她向前走,故意假装有些愤怒,粗着嗓子问道:“你不信啊?”
  可小婵还是犹豫不决,死死顿住双足,不肯前进。
  转过头望着韩云溪,似乎在央求他回去,这么大的责任可担不起。
  韩云溪十分无奈,但又不肯就此放弃,抱怨道:“我偷溜出来玩儿好些次了,还不是没事?也不晓得村子里干嘛要定这种破规矩……”
  楚蝉连忙劝道:“云溪哥哥,不可以这么说的……休宁大人说过,不让随便出村子,是为大家好…… ”
  韩云溪连忙无奈地挥挥手打断小婵的话,懒懒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这话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
  韩云溪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红叶遄飞,思索着。
  “这样吧,万一秋爷爷发脾气,大不了我替你去挨板子!”韩云溪随即坚定的说道。
  “真的?”小婵那双澄澈的眼中不是疑惑,而是一丝丝关切,“……那样,很疼的……小蝉也不要云溪哥哥疼……”
  韩云溪身子一麻,心尖像沾了蜜糖,脸上绽开微笑,痴痴的笑着,脑海中暗暗回想:“不要云溪哥哥疼、不要云溪哥哥疼……哈哈哈,真高兴……”
  “放,放心吧!!我皮厚,竹板打了也不痛!”韩云溪转过神来,变成一脸无畏。
  楚蝉踌躇的摘着树叶,似乎还是有些退却,嘟嘴道:“……不过,爷爷他才不敢打你,你娘是休宁大人。爷爷说过,休宁大人是大巫祝,是村子里最厉害最值得尊敬的人。”
  小婵又沉吟不语,突然正声道:“啊,爷爷今天早上还告诉小蝉,休宁大人一大早就把云溪哥哥喊起来,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韩云溪绕在小婵身旁,满是不自在的挠挠头,嘟囔道:“烦,干嘛提她,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有名字的,不叫 休宁大人的儿子!”
  顿了顿声音,咯咯笑道:“再说……和你没关的事情不要问东问西的,小心变得和我娘一样啰嗦!”
  “云溪哥哥……”小婵有些迷茫,“其实休宁大人很关心你的。”
  韩云溪一呆,但随即满脸不屑,急声道:“哼!你到底要不要去看宝贝?”
  “你真的要带我看宝贝?”楚蝉疑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韩云溪靠了过来,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哦,那个宝贝在村子里是绝对绝对见不到的,你不去,以后后悔了可别来找我!”
  “小蝉、小蝉要去看!”楚蝉终究是小孩子,立即连连点头,颇为兴奋,又忍不住低头猜想,“云溪哥哥,那宝贝是不是漂亮的小花呀?”
  韩云溪慢悠悠的摇摇头,这幅神情更让小婵好奇,大笑道:“是什么看了不就知道?比小花可宝贝多了!”
  韩云溪怕其有改变主意,伸手按在小婵肩头,催促道:“走吧。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很快就到了~”
  两个无拘无束的身影隐没在无尽的红中……
  这些回忆,也许以后会被命运破坏得支离破碎,或是永久遗落在蔓延的黑暗中,但纵然如此,也是他凶险多舛一生的美好。
  感受着叶片飘拂在脸庞上带来的清凉,心中无尽舒畅,韩云溪背过身子,见小婵慢吞吞的跟在远处,似乎又有些担心,便故意提高声音吓唬道:“小蝉你走的可真慢,要是不小心落单遇上熊,看你还会不会慢吞吞……”
  小婵一听,脸上不禁失色,立即加紧脚步跟上来,颤抖着声音胆怯的道:“熊?就是爷爷说过的、很大只的那个?它长什么样?”
  韩云溪心中暗笑,借故恐吓道:“熊不但很大只,而且啊——”突然办了个鬼脸,凑了过去,提高声音,“啊呜一下张大嘴就能把你吞了!“
  “呀——!!”小婵尖叫,向后跌倒。
  
  “诶哟!谁打我!”
  韩云溪摸摸后脑,迅速转身,乍见一只瘦弱的猴子蹲树丫上,也朝他做着鬼脸,神气地把屁股冲着韩云溪扭动
  “……你,死猴子!我认识你!”韩云溪恍然,空挥手臂吓唬着,气愤愤地叫道,“不就是上回被我抢走个果子嘛,你这只小气的 花斑屁股!”
  “呼……”猴子还是一脸得意,在树上欢跃,丝毫不理树下气得直跳的韩云溪。
  “可恶……”韩云溪受这般挑衅,气得直咬牙,顺手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
  “呼呼……”猴子沿着树干翻越,便发出怪叫挑衅。
  韩云溪沉着脸,掂掂手上的石子,冷笑道:“哼,就不信打不中你!”
  “啊……云溪哥哥,它来打我们了!”楚蝉躲在身后大叫,扯着云溪的衣袖——猴子捡起细长的枯枝朝树下扔。
  韩云溪张开手臂正色道:“不怕!你先到一边去,看我赶跑它!”
  “恩,云溪哥哥要小心……”小婵低着身子闪在一边。
  一根枯枝夹着风,向韩云溪劈头砸来;韩云溪冷笑一声,向右避开,手中的石头也正在这时飞出。
  “砰。”这下力道着实不小,猴子还来不及闪开,便晃了晃头,便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咦?……它昏过去了?”小婵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我厉害吧!”韩云溪开怀大笑,自豪洋溢在稚嫩的脸上。
  “呼”猴子突然蹦起,将手中枯枝丢出。
  “嘣”韩云溪摸着被击中的额头,怒目而视,然而猴子却以潜逃。
  韩云溪恨恨地大声骂道:“花斑屁股~胆小鬼~花斑屁股~胆小鬼~~~”
  “……呜呜……”小婵却抱着膝盖哭泣,声音断断续续。
  “呃……”韩云溪不知为何,只是无奈地搔搔后脑。
  楚蝉低声啜泣道:“呜……树林里有猴子打人,还有熊要吃人,也没有漂亮花花……小蝉想回家……”
  韩云溪更是不知所措,连忙安慰:“你别哭啊……猴子已经被我吓跑了。”
  “呜呜……”
  “你……我不是给过你一个香囊吗?你戴着的吧?”韩云溪先是一愣,随即灵机一动,上前柔声道,“只要戴在身上,猴子什么的要是和你贴的近了,闻到气味就会跑开。那气味人是闻不到的。”
  “……真的?”楚蝉半信半疑,但已停住呜咽。
  韩云溪一见有效,连忙说道:“骗你干嘛?宝贝香囊我只有一个,是大哥哥他帮我做——好像叫什么‘赤蝶粉’。”
  “大哥哥?”小婵瞪大着眼睛。
  “哎,总之是别人送我的。要不是这次和你一起出来玩儿,我才舍不得送人呢……”韩云溪心知不妙,赶紧捂着嘴,转移话题,“还有熊什么的,是逗你玩,哪有这么容易遇到熊,我在这林子里晃过好几次,连熊的一根毛都没瞧见。”
  “没有熊……就是说不会吃掉小蝉?……”小婵一个人低吟着。
  “当然不会!”韩云溪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是一脸自豪:“就算遇上熊,我也能把它打趴下。用我自创的绝招 一击杀熊,比我娘教的那些法术啊什么的厉害了不止一点点~”
  “我……一击、杀熊……是一下下就打倒熊的意思吗?”小婵眼中充满期待。
  “是啊,威风吧!”韩云溪摸摸鼻子,捡起树枝比划着。
  “恩~小蝉相信云溪哥哥,云溪哥哥一定很厉害!”小婵站起身来。
  “哈哈!”韩云溪大笑之余,心中暗道,“呼……问那么多干嘛,我又没试过……真要遇上熊,当然是快点逃跑……”
  “好了,我们继续沿着路走吧,你要跟紧我。”
  
  沿着弯曲迂回的路,映着殷红的日光,在风中奔跑,伴着清脆的笑声。
  九月的气息已经把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枫叶,足底只有一片柔软。微风送来的泥土气息更让两个淳朴的灵魂沐浴在清新里。
  绕过几个转角,便到了一片绿草如茵的空地。
  “咦,不在?”韩云溪跑到右边一块大石后拨开杂草,四下张望,声音中有些失落,又在左近转了转,“奇怪,以前明明都在附近的……”
  韩云溪在正青草间左右翻找,楚蝉从后边跑过来。
  小婵知道宝贝又没了着落,揪着头发焦急地说道:“……云溪哥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好不好?都走这么远了……”
  但似乎又有些不舍,犹豫道:“爷爷说过,千万不可以偷跑出村子……小蝉想,要是他知道了,说不定不只是打屁股……”
  韩云溪依旧低着身子,一味找寻着,并不回应。
  “云溪哥哥……”小婵跺着脚。
   
  “嘘!别出声,快过来看~”声音因激动而抖动,韩云溪伏在草间,急忙向身后的楚蝉招手。
  楚蝉眼睛一亮,也不自觉地兴奋,放轻步子,蹑足过去,趴在韩云溪身旁。
  
  …………  
  “这是哪……”
  “你是谁……我又是谁……”
  “刚才的梦……”         
  “还有村子……”
  
  也许只有梦。
  撕心般痛,永远不会被抹净。
  谁也逃不出命运的操控,曾经的回忆注定成为千年的伤痛。
  而那残碎的仇恨,会使他沦为黑暗的奴隶。
  …………
  梦的背景是一片血红。
  白云、清水都在一场杀戮中一去不复返。
  乌蒙灵谷,荒芜、苍夷。
  ……
  “为何,让我一人承担,让我一人忍受,为何不就此死去……”
  “我只记得全族的灵魂……”
  “娘也就此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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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雾水桃花飞 青丝银栉 别样梳
  泥土与流水相吟,绿叶与微风相舞。
  柔和的日光洒下,映着一缕缕飘散的水雾。
  起伏的群山相围,一条白练从遥远的云端直挂下,遥望而去仿佛静止。
  然而飞流与山石激荡的”叮咚“之韵,始终萦绕在耳边。
  不知,这对一个一生的色调都是暗黑的人来说,是安慰,还是更强烈的刺痛。
  日光斑驳,桃树虽是低矮,却也映的周围影影绰绰起来。百里屠苏深吸一口气,望了望四周青翠欲滴,鲜艳明媚,不由摸了摸玄黑的衣衫,微微叹了口气。
  “阿翔。”百里屠苏用手指摩擦着木剑的剑刃,冰冷平淡的声音第一次含着一丝忧伤,“……今天,我梦到了乌蒙灵谷的家,有小蝉、三水哥、一淼哥,还有娘……”
  “幼年时的惨事我只剩下十分模糊的记忆,那个时候……村子被毁时,所以人身体中的光亮都飞往同一方向,正像是被什么力量吸走魂魄一般,与翻云寨中情形极其相似。我记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玉横的样子,却隐约觉得如果去寻找其他碎片,或许就能渐渐想起,究竟是谁灭我家园、杀我族人!即使此生深仇难报,我也下定决心,不可再让那种邪法贻害他人,玉横之事若是放任不管,未来必会有弥天大祸。我无法说清那是什么,只是捏着碎片的一瞬间,头痛欲裂,有种深深的不祥之感。欧阳少恭此人一言一行皆让人如沐春风,无有不好,应为可信,玉横一事确实要寄托在他身上,希望能有线索;还有……起死回生药……不知……”
  剑刃上的血腥在流淌的清水中消散。
  “嗷嗷……”阿翔在肩头上低声鸣叫,像是在安慰。
  阿翔是他唯一的朋友,倾听者。
  虽然他只会低鸣。
  “此次找寻玉横势在必行,何况若是真有起死回生之药……”百里屠苏收起剑,“娘,我还没来的及……我想回到从前”
  ……
  “娘、我……我没有故意打伤虎头……”
  “是他先骂我……骂我是没爹的孩子,还说……还说娘也不喜欢我……”
  “娘……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你还帮我缝了小布老虎……”
  “就算虎头的娘也帮他缝了,但是、但是没有这个好看……”
  “我知道,虎头一定是眼红,才那样乱讲的!”
  “我……是不是太坏了……所以娘才不理我……”
  “……要不然……以后我都好好练法术、好好念书……不给娘丢脸……”
  “等长大了,就拼命保护村里的人……娘,我一定会做到的……”
  “这样的话……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参加什么庆典……我的生日……只想在家里过,想让娘陪我一起吃碗面……”
  “身为下一任大巫祝,你的事情便是全村之事,全村之事同样是你的事情,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如此任性,耽于世俗情感,将来怎堪大任?”
  “不用再多说了,还不快去准备?”
  “…………”
  ……
  “娘……到底……爱不爱我……我……还没来得及……问……她……”
  “她永远是那么……冷漠……时间永远……不属于我……”
  ……
  “嗷嗷……”阿翔高声鸣叫,展翅向后飞去。
  “唧唧……”
  却是那牢中的金色狐狸藏身于身后一块岩石后。
  “……金色的狐狸,小蝉也曾经很喜欢……”百里屠苏双目黯淡,再次陷入回忆。
  阿翔一路低飞,追捕而去,金色狐狸仓皇地向前奔逃。
  百里屠苏不知何处升起的一股好奇,也许只想稍微感受回忆的美好,缓缓地跟去。
  幽静的路径,曲曲折折向里延伸,两旁枝桠伸出,绿叶层叠,一簇簇的,散发着静谧的气息。
  两边的青山愈来愈高,道路也愈窄。
  悠悠鸟鸣中夹着潺潺水声,粉色的桃花弥漫,遮住了目光。
  溪流从山涧淌下,在这谷中汇聚;水面如一面镜子,山头的美景在里头重复。
  “……”歌声,轻柔的歌声,声音空灵玄妙,又透着几分悠远的气息和纯净的味道;仿佛清泉萦体,像是无尽黑暗中闪现一缕阳光。
  “……”屠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的一生正是无尽的黑暗。
  这歌声让他有种莫明的亲切感。

  “大鹰,怎么能欺负其它的小动物呢?”声音像歌声般柔美。
  屠苏的目光从粉色的间隙间透过。
  少女抱着金色狐狸,轻轻抚摸它的毛发,随即将它放走。
  小狐狸低声叫唤几声,像是在示意什么,然后拔腿跑开。

  桃花点点纷飞,清泉潭边,花落戏水,鸟鸣枝头。
  屠苏只能静静地呆在枝桠簇拥之后,不知哪升起的一股窘迫,双脚像是石化了。
  孤独的一生,第一次有种暖意在心尖荡漾。
  但是立即被寒冷、孤寂吞噬。
  
  “嗷嗷……”阿翔离开,向深山里飞去,像是很听这少女的话。
  屠苏的眼不自觉地撇开。
  那少女一身青白相间的服饰,透着古朴清新的异族风情,浅画娥眉,一双秋水明眸;如丝的秀发盘成两条乌黑的辫子自然垂下,映着娇靥红白相透,眉间自有一种灵气与稚嫩,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 
  “……咦?”少女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气息,眼睛向屠苏投来。
  百里屠苏的脸飞上一片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姑娘……,在下唐突!实是无意中到此,并非有意窥看!”
  “窥看……?”少女摆弄着发丝,却是满脸轻松,“哦——我明白了,你就是所谓的“淫贼”吧?婆婆和我说过,人间有许多男子喜欢偷偷摸摸看女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不是!在下并非、并非——”百里屠苏怕其误会,向后急忙退后一步,脸往右撇开,将视线移开。
  少女似乎并不理会屠苏的窘迫,从水边漫步走出,走到百里屠苏跟前,一双妙目在他冰冷的脸上打量着。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淫贼呢,嘻,待我好好看个清楚~”
  少女一步步逼近,百里屠苏直觉一股清凉如兰的气息在脸上拂过,不自觉地退后。
  鞋底在沙石上磨出“沙沙……”之声,单调的循环重叠,一步、两步……
  屠苏身子不住的向后移,直至紧紧地靠在树上;已是无路可退,只得双目紧闭,但脸上、背上已是一片燥热,心一次次撞击着胸膛。
  少女紧紧地贴近身子,目光在屠苏微红的脸上流转,呆呆一会儿,含笑道:“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不同嘛……”
  少女吹弹可破的白皙脸颊已离自己不到半寸,仿佛就要贴上来一般,少女清凉的气息在脸间流淌,顿觉无比尴尬,气息堵在胸口,窒息一般。百里屠苏避开那如兰的气息,声音已有些发乱,轻声低吟:“姑娘可否、可否先退开?”
  少女一怔,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何;思索一会儿,才向后跃开,随即轻笑道:“嘻,看我的定云索~”
  少女皓臂轻挥,一阵芬香扑在屠苏脸上,这气味不似平凡的胭脂般低俗,令人反感,却又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雅。这突如其来的芬香让屠苏沉醉,并未意识到少女的话语;一颗被仇恨冰冻的心本该对一切都是冷淡的,不会太过沉溺,但这气味仿佛似曾相识。
  屠苏不闪不必,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
  一道发光的绳索从少女手中飞出,缠在百里屠苏身上。
  百里屠苏顿时从沉醉中惊醒,双臂微微一挣,立即被一股强大的弹力逼回,觉得全身被金箍圈锁住,移动不了半分。
  “你做什么?!”百里屠苏茫然失措,身子扭动,目光却死死的钉在少女如雪的脸上。
  
  少女满脸笑意,并不理会使劲挣扎的屠苏,笑道:“谁叫你不好好管教你的大鹰,让他伤害别的小动物。”
  “……”屠苏听了,只觉这女子心智如孩童般,似乎于世事丝毫不懂,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实在是无可奈何。
  少女并未注意屠苏满脸的无奈,只是慢步绕到屠苏身后,轻声道:“所以啊~我决定,还是要教训你一下。你的东西就归我啰!”
  少女的目光被他背上的两柄剑吸引,眼中闪着神秘的光芒——那一柄的剑的煞气直冲上云霄。
  百里屠苏一见,身子剧烈地抖动,想要震开束缚,但那细细的绳索似乎完全不受力,自己一用力便向外张开,偏偏又是紧紧地束这自己,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转过头去,央求那少女,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慌忙地说到:“我的剑不可随便拿!快放下!”
  “哎?是说我拿不动吗?放心我力气大得很呢。”少女好奇心起,玩心大盛,如何去理会,只留屠苏在前边大喊大叫,径直伸手去取两把剑。
  哪知手指刚触碰到那煞红的剑鞘,一股强横之力沿手臂传来,立即将自己震开。少女好奇心愈重,怎么肯放弃,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低头思索一会儿,随即满怀信心的道:“这回肯定可以。”
  缓缓提起双手,按在剑鞘上,一股清凉的真气萦绕剑身,顿时将煞气压下。
  少女轻而易举的取下那把剑,在手上摆弄。
  屠苏起先见她被煞力冲开,便道她取不走剑了,松了口气;哪知片刻之后便轻松取下,虽是满腔疑问,但也不及多想,急忙运气于臂想挣开绳索,口中直道:“总之你快放下!这把剑——”
  少女退后几步,只是注视着赤红的剑鞘,头也不抬,低声嬉笑道:“这样吧,淫贼,你要是追上我,我就把它还给你~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纵身一跃,在树枝上几下轻点,身子穿行在一株株横列的桃树间。
  百里屠苏想大声叫喊,但少女的身影已然隐没在纷飞桃花中。
  如今破口大骂也是无益,只好靠自己想法子。
  有运劲挣扎几次,绳子丝毫未损,不由得心灰意冷,只好放弃。
  虽是有青山白云流水相伴,却是无心欣赏,只是一心思索着那少女的来历,以及如何取回剑。
  在焦急中度过半个时辰,定云索的法力渐渐消失,但手脚已有些酸麻,心想方正不知那少女踪迹,索性安坐潭边歇息。
  待得手脚行动自如,屠苏一声呼哨。
  一个黑影从树影间掠出。
  “嗷……”阿翔在头顶盘旋。
  “适才你在林间,可曾见一女子往琴川方向去?”
  “她拿走了我的剑,偏偏今日又是朔月!”屠苏恨恨地道,“……可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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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冷月孤云 空自叹 谁与共长夜
  “这是哪……”
  ……
  熟悉的琴音……
  榣山。一勾皎月。
  三面绝壁,高达百丈,青竹为靴,松涛为粱,陡立崖壁上的萝藤奇花,五色缤纷,锦绣壮丽。
  潭水空影人心,春波荡荡,碧水清澈见底,无一丝浑浊。
  潭水中映着一把素琴。
  素白的指尖轻拨慢挑,一首新曲渐渐成形,乐声洗练,随风漾开,回荡在榣山的山水之间。
  一朵若木花落在水中,茜红的花朵随潭水微微地旋转,令他的曲声中又染上几分明亮俏皮之色。
  琴音缭绕,自谷中袭袭而来,伴着微风,如清泉流淌,甘甜沁人心腑。
  袅袅回转,犹似天籁。
  似凌霄揽月般开旷;而激荡处,又如潮生碧海;抑或空灵若山谷风动;涯泉、岭屏、海镜、林壑皆在其神韵中涤荡。
  “悭臾,今日之曲如何?”
  “你做的曲子总是好听的。”金色的瞳孔闪动着,“你天天来给我弹琴,我不能报答什么,等到有一天我修炼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就让你坐在我的龙角旁边吧,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
  “山中不知岁月,待得久了心如沉水,弹琴奏乐本是为了怡情,但若无你陪伴,未免也太过孤单,何来报答之说?不过你的话我记下了,纵然悭臾尚有数千年方能修为应龙,今日之约永远不变。”
  
  “这是哪……”
  ……
  熟悉的声音……
  漫天的枫叶如浪,一层层涌动。
  “云溪哥哥……”
  “小蝉想家了,云溪哥哥什么时候能带小蝉回家呢?”
  
  “这是哪……”
  ……
  熟悉的声音……
  昆仑山高耸直入云端,云雾环绕。
  “屠苏师兄,为什么紫胤长老不许你和其他人一起练剑呢?听说你的剑术好,芙蕖好想你能指点两招~”
  “师兄,不如我去求求长老,不要总是让你一个人,多孤单……”
  “师妹只要得了空,定会多过来陪你讲讲话~”
  “……悭臾…………太子……长琴……”
  “……小蝉……芙蕖……”
  “……”
  “……谁?!”
  
  再痛、再长的梦永远有终点。
  “……”屠苏从梦中惊醒,手紧握着木剑。
  冷汗在掌心沁出。
  屠苏耳朵一动,床边传来微微声响。
  “是你?”屠苏转头望着床边那金色的狐狸。
  小狐狸身子缩了缩,躲进角落。
  屠苏也不再理会,望望窗外即将隐去的月亮,低头思索。
  “今日朔月,由苏家告辞便觉头痛难当,来客栈休息片刻,竟睡着了。”百里屠苏沉吟,“……为何又梦到那个叫太子长琴的人,明明从未见过,梦中感觉却熟悉无比,甚至觉得……他即是我、我即是他……”
  “嗷嗷……”阿翔落在窗头,向屠苏示意。
  “阿翔?”百里屠苏定定神,“定是发现了什么!”
  
  琴川,乃是江南之地一大富庶之地。此地以“琴”为名,到有几个典故,有说是因城内河流弥补,共有七处,自南向北平行排列,如古琴七弦,优雅别致,故名琴川;又有说是春秋时吴王夫差在此处所建“梧桐园”,又名“鸣琴川”之因。此种因果,不一而足。
 无论历史如何抒写,往事如何行进,此时的琴川,既有古时留下的淡雅,七弦河穿堂而过,和风清徐,在春日中宁静安然;又有沉淀千年的富饶繁华,商贾众多,车水马龙,极尽这个时代南方的所有特点,绝对的安逸与绝对的热络。
  而琴川的夜,宁静?繁华?
  不可形容。
  街道横错,红灯绰绰,人们闲暇之余,携手漫步江边。
  抑或聚在市区热闹一番。
  不论是矫首遐观,还是人声沸扬,皆是颇具人文风韵,正如七弦古琴。
  出了客栈,不知该往何处去。
  那少女已找寻了一天,却是丝毫不见其踪影。
  而清净的月光慢慢消逝。
  当担心的事即将发生之时,也许心中的忧郁将不复存在,反倒多出几丝闲情。
  屠苏望着江水,水雾与月光交汇,蓝绿一片,绿荷簇簇,江水蓝澄;水光接天,交相辉映;在这片星空之下,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凉风徐徐掠过水面,吹得荷叶簌簌生响,折来的绿色冷光,在百花齐放,香送几里中,压抑的心无限畅怀。
  
  然而体内的煞气也在慢慢沸腾。
  思绪又飘向荒芜的灵谷,心口一阵阵刺痛。
  孤寂蒙蔽了他的心。
  “还是得去寻那女子,将‘焚寂’取回,否则一个时辰后,煞气上涌的话……”
  “那少女似乎入世未深,一言一行皆是幼稚可爱,只怕来历非凡……不知是好是坏……”
  便沿江走去。
  
  隐隐听见前边锣鼓震天,放眼望去,见前边人影憧憧,灯光闪烁。
  屠苏自语道:“不知是何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人群围成一个圈子,仰头向上望去。
  见一座高阁上,立着两人。
  一个锦衣华服,一个披盖挂红,竟是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子。
  “多谢诸位前来!”那锦衣男子拱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是孙家管家孙理,今日我家小姐抛绣球招亲,希望以此觅得佳婿。俗话说的好,姻缘由天定~无论是哪位公子接着了绣球,只要品行端正,未有妻室,便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话声刚毕,阁下议论纷纷,人群交接。
  一个穿着破烂的农夫高声道:“孙家可是琴川第一富商,要是做了他们家姑爷,光是小姐的嫁妆就够花一辈子了吧?”
  另一个人却是压低嗓子,说道“但我听说孙家不简单,一个做生意的,黑白两路都吃得开,这里面可得有多少弯弯道道?”
  语气一顿,又续道:“而且孙小姐体弱多病,要不以她这年纪早嫁了,钱再多你愿意娶个病痨回家过?”
  一个富有的年轻商人说道:“管那么多,想有钱就别怕事,再说了,孙小姐是正妻,又没人说不可以纳小妾。”
  旁人轻笑道:“原来如此~李兄高见。”
  一个青年书生倒是不拘泥,朗声道:“孙小姐~张新知仰慕你许久,等下定要往这边抛啊!”
  有人嘲笑道:“一边凉快去!就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儿……”
  眼见丫鬟递上绣球,楼下又起聒噪。
  “快扔吧、快扔吧!是骡子是马,扔了就知道了!”
  “一群庸人,胸无点墨,孙家小姐才不会多理。”
  言罢,那管家将绣球递给那孙小姐。
  鲜红的绣球在空中划过。
  众人注意绣球间,只听见有人大声叫道:“有妖怪——!”
  “有吸人精血的女妖怪啊!!”
  “快让开、快让开!我被妖怪追!!”
  颤抖的声音从街头拖到街尾,其中尽是骇人之气。
  之间一个黑影闪过,也没看清怎么回事,便听见“砰”的一声。
  “额……什么情况?不会又是女妖吧?”
  “……”众人面面相觑,皆显惊奇。
  
  却见一个青年书生从地上站起,怀中抱着绣球——不是别人,正是方兰生。
  “……唔,摔得疼死了……”方兰生摸摸胸口,低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中绣球,“这是什么?”
  孙理在楼上叫道:“……请接到绣球的公子上前几步。”
  方兰生的同窗何白圭怒道:“方兰生!你委实可恶!自家殷实,还来断别人财——那个……路……”
  众人也是低声议论纷纷。
  “那不是城西山上方家的小公子吗?”
  “方家?唔,论家境与孙家倒也算门当户对了……”
  “诶,我怎么就没这样的好运!”
  方兰生则更是一头雾水,呆在原地,抓耳饶腮。
  孙理又朗声道:“咳咳,请接到绣球的公子上前几步。”
  方兰生抬头望去,见孙里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含糊道:“……是说……我?”
  “……自然再无他人。”孙理微微变色,以为他想赖账,便厉声道,“公子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便是孙家未来姑爷了。”
  方兰生大叫道:“什么?!!”
  急忙将绣球丢开,连忙摇手道:“我、我不是来接什么绣球的啊,我是为了躲女妖!对了,女妖呢?!”
  另一人蔡之义发怒说道:“方兰生,休要装疯卖傻,得了便宜卖乖!”
  方兰生双颊羞红,言语不清的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打个商量……刚才的、不算……我只是不小心跑过来的,不能算……能不能让你家小姐再扔一次?”
  孙理铁青着脸说道:“岂有此理!既已扔了,便成定局!你这样将我孙家颜面置于何地?!莫非是嫌孙家高攀?”。
  “没、没这回事……”方兰生见每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也是越来越低,到后来简直如蚊子低鸣。
  却听的一声吼叫——“什么算不算、讲不讲道理!有兔崽子想要悔婚?!先过老娘这关!!”
  大门里走出一名身型硕大的妇女,脸上胭脂乱抹一通,声音粗重,乍看之下,直如个剽悍的壮汉,原来却是孙家的奶娘。
  “能娶到我家小姐是你这兔崽子八百年修来的福气!小姐容貌可是与老娘当年一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不得还比老娘更胜一些!”孙奶娘走到方兰生面前,粗着嗓子骂道,“小兔崽子有何不满?!”
  方兰生双目滴血,赶紧将视线移开,心里暗叫:“……天啊……”
  “………………”众人亦是惊得不敢移动半分。
  …………
  “拿、拿到绣球的又不是我!你你你、你别看着我啊!”方兰生全身颤抖,声音也是极低,“再说…………你都说了容貌和你一般,这怎么可能满意…………”
  “哼!”孙奶娘一把用胳膊肘卡住兰生的脖子,拖进孙府。
  方兰生挣扎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哇——!放开!别逼我动手——”
  孙奶娘双手一紧,扼得他喘不过气,边骂道:“兔崽子不老实!竟想悔婚坏了小姐名节!今夜起你就住在孙家,直到与小姐完婚!”
  方兰生上气不接下气:“喘、喘不上气了……快放开我……”
  
  方兰生迷迷糊糊中见屠苏从旁边经过,便像抓住一根救命草,拼命地呼喊道:“少侠、百里少侠!帮我一下……念、念在我们曾有患难之情……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百里屠苏瞧都不瞧一眼,径直离走。
  方兰生以为他是在记仇,怒不可遏骂道:“木头脸!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你会遭报应的——”
  孙奶娘哪里理会,一把将其拖进府内,便叫道:“罗嗦什么!跟老娘回去!”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各发感慨。
  
  “……散了、散了……幸好那绣球没落在我身上……”
  “方公子与孙小姐实在是天作之合,令人羡慕……”
  “姐姐,你说孙家小姐真和那奶娘……长得差不多吗?”
  “我怎知道,披着盖头谁又看得明白。”
  “若真是那样,可苦了方家那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了……”
  “要你操心吗~走,没热闹好看,咱们也回家去了。”
  ……
  月光渐渐淡下来,那股清净之气也渐渐消失。
  百里屠苏体内的邪煞之气渐渐变强,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像是有股力量在翻滚,似乎要炸裂开来。
  勉力走过几条街,终究寸步难行。
  “额……”屠苏伏在墙边。
  神智已渐渐模糊。
  而墙的另一边。
  “你们真的不要银钱?婆婆说这里换什么都要花钱的,吃饭一定要给钱。”熟悉的声音,十分柔美,似乎有种力量让屠苏定下心,体内的煞气稍稍被压抑,头痛略减;原本还怀有几分怨恨,这刻却石沉大海。
  “哈哈,小姑娘说笑,乞丐做的就是那无本买卖,找别人白要饭的,分你一碗哪还能收你钱?”
  “再说你要真有钱,犯得着和咱们挤在一块儿吃吗……”另一人笑道。
  “唔,这饭好吃,不比用钱买的差,量又足!”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这小姑娘是哪来的怪胎,老子行乞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夸残羹剩饭好吃……”
  “是说还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在哪儿?”言语中充满好奇,似乎世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
  “……真想吃好的,就等着夜里的灯会吧,大伙儿一开心,施舍的就多,嘿嘿,好货也多。”
  “前些时候听说有人在城外被翻云寨的妖怪掳走,出了这么件惨事,县太爷下令今年的灯会就不办了,还好那些人又被救了回来,这才重新张罗起来,顺带庆祝那山贼窝叫人给端了。”
  “当真?!谁那么大本事?”
  “衙门里的贾大单、吴勇说的他们俩干的,老子才不信!那两家伙像是能干大事的人吗?唐家老爷也说是有位少侠救了他们。老子看那姓贾的、姓吴的分明是想抢功。”
  “你们说的……灯……会……是什么?”少女又疑声问道。
  “你没见过?就是一群人在一起放花灯、看杂耍,年年都看也没啥意思,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倒是个个喜欢得紧。”
  “那,我晚上也能来看?”
  “当然,尽管看~”
  “小姑娘是担心没钱吧?呵呵,只看看,不买花灯、不猜字谜,一个铜板也不用花。”
  “要说今晚灯会还有件不得了的大事,听说没?孙家闺女要抛绣球招亲啦。”
  “孙家?!琴川第一富商?!”
  “还有哪个孙家?可惜老子年纪大把,没脸皮啃嫩草,不然娶了孙家小姐荣华富贵享不尽啊享不尽……”
  “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那德性,年轻个十岁也没指望……”
  “呀,这是什么?什么虫子?”
  “……好像……又半年没洗澡了,也难怪……哈、哈哈……小姑娘真好眼力,连跳蚤都能看见……”
  “要不你离远点儿,小心它蹦到你身上去……”
  “没见过的虫子……原来叫跳蚤啊~”
  “我抓~~抓到了!”少女又咯咯地笑道。
  “好,以后你就叫跳跳~”
  “对了,跳跳是吃什么的?要怎么养活呢?”
  “……小姑娘你……这可不是好玩的,这玩意儿会吸血,沾上了让你浑身上下痒得不得行,快、快扔掉!”
  “吸血?”
  “知道了~放心,跳跳不会咬我的。”
  “我要去其他地方逛了,谢谢你们请我吃饭,还送我好玩的虫子,嘻嘻。”
  “呐,我也把身上的钱送给你们~”
  “她……她有钱,为啥还问咱们讨饭吃……”
  “……你问我我问谁……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少女一个翻身,就飞上房屋,却听见粗重的呼吸,微微惊奇,目光向下移去。
  “嘻嘻,淫贼,你怎么现在才追上来呀?”少女坐在房顶,借着冷冷的月光,抽出剑——通体杀红,一股强烈的煞气萦绕剑身,与屠苏体内的相互召唤。
  “休要多言!剑还来!”百里屠苏捂着胸口,运气极力地压制腾腾的凶煞之气,因为头顶的皎月已经完全消逝。
  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还是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剑,却见剑刃缺了一小节,随即淡淡道:“我仔细瞧了瞧那把剑,可真是不简单,像是大有来头~”
“你从哪里得来的?剑为什么会断了一截呢?”声音中颇为惋惜。
  “快、快把剑还我!”百里屠苏蹲在地上吗,低声呻吟,声音已断断续续。
  “……你怎么了?”少女惊奇地问道,颇为关切,从墙上跃下。
  百里屠苏的声音已变得十分凶悍,喝道:“……剑……把剑放在地上……你走!快走开……”
  少女却丝毫不畏惧,反而凑上前来,关切地说道:“……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唔……”
  “啊——!!!”
  屠苏的身体渐渐被紫红的凶煞之气包围,双目变得似嗜血的魔兽般凶狠,没有一丝情感,只有血红一片。
  “……这么生气?”少女将剑放在地上,退后一步,“你别……气成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又没说不还你……”
  ……
  屠苏的眼不再迷茫,而是仇恨。
  口中喃喃自语,望着手中的剑。
  “你……杀我族人……我娘……小婵……我杀了你……”
  少女纯净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柔声道:“你……”
  屠苏手中的剑被仇恨驱使,已经不成章法,但那被凶煞之气催出的力量却足以摧毁一切。
  锐风扫荡,卷起落叶纷飞,泥土飞落。
  “秋爷爷……”
  一剑当头劈下,虽是木剑,但剑风无比的凌厉。
  少女只得左闪右避,但屠苏的剑实在太快、太狠,几次拂过衣袂。
  “娘……三水哥……”
  劲风刮得少女脸上一阵辣疼。
  “你是想比武吗?”少女似笑非笑,但还是怀几分关切。
  “灵魂……还来……”屠苏对一切对不顾,剑丝毫不软,在锐风中一出一入,剑尖一次次接近少女的喉咙。
  “既然你要比,那我不客气了。”少女似乎没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只当是一场切磋而已。
  一剑当胸,少女向右旋开,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把巨镰,冷锋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那巨镰看似轻巧,但也是坚硬无比,镰刃弯曲,正如未满的明月,散着纯净的冷光。
  少女将巨镰一挥,勾住屠苏的手臂,但却立即被一股强悍之力震开,称赞道:“你这么厉害啊……”
  屠苏如何听得见,那血红的眼像利剑般刺来,而手中的剑依旧挥舞如风。
  江水也被激起阵阵劲浪,树干在风中不停的猛烈摇曳。
  少女巨镰一挥,一道气刃横扫而来。
  “砰。”结结实实地击在屠苏胸口,但似乎丝毫未损。
  少女关切地道:“你怎么不还手啊?”
  屠苏持剑一步步紧逼,嘴角流出一丝血。
  “额……”
  …………
  
  “这是哪……”
  ……
  昆仑山,上覆白雪皑皑,下隐弱水三千。
  流云如风,拂过皓白的长须。
  “屠苏,你体内煞气纵横,尤以朔月时最为严重,无形中便可令你杀心重重。为师冥思苦想亦无法可解,唯有冀望以清制浊。”
  “昆仑山天墉城乃是天下清气鼎盛之地,虽无法消弥你体内凶煞,却可减缓其将你蚕食之势。”
  “生死攸关,万不可擅自离开昆仑。切记、切记。”
  “焚寂之剑定是上古邪物无疑,邪剑有灵,远古之威,为师亦驾驭不得。”
  “此剑似具吸煞之功,力量与你煞气系出同源,虽不至此消彼长,却可略为吸纳你身中浊气,故由你保管,但切勿受其牵引、失去本心,更不可让焚寂为他人所得。”
  
  “这是哪……”
  无尽的痛苦纵使在梦中也逃不过。
  仿佛在地狱的煎熬。
  神志迷糊之中,一道暖气流淌在体内,直如飘飘欲仙。
  而体内煞气似乎被遏止,慢慢平复……
  “……身体里……似乎有股暖意……煞气慢慢缓了下去……究竟……是什么……”
  “……离开天墉城,每逢朔月,本是一次比一次痛苦……为何这一回……”
  神智渐渐清醒,手中握着什么,细腻柔软,只觉灵气四散,仿佛是真气之源。
  屠苏渐渐张开眼,眼前一双妙目正盯着自己。
  这双眼很熟悉,清澄、纯净无暇。
  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说什么。
  “嗷……”阿翔在床头喜悦地鸣叫。
  “你……”屠苏望着少女,一股窘迫感油然而生,呆呆出神。
  “啊……”屠苏急忙放开手,这时一低头才发现握着的是少女柔若无骨的手。
  芬香还是萦绕在手心,习惯了一个人在黑暗中穿行的屠苏,顿时双颊绯红。
  少女似乎没有觉得什么,并不忌讳男女之嫌,笑吟吟的说道。“……啊,淫贼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百里屠苏定定神,感觉身处之地似乎微微摇晃,四处看看,房间比较宽敞,光线柔和,坐起身来问道:“这是何处?”
  “你不记得了?之前我们打了一架,你好厉害,不过明明是你赢,却忽然昏倒,吓我一跳。”少女浅笑盈盈,娇靥粉红,更是娇美万状,说道,“我背着你想找人看病,走到河边,有个船上的人说认识你,后来我们就上船了。”
  屠苏也不在意,真不知一个婷婷少女负着自己如何行走,心中第一次升起异样之感。
  窗纱上映着点点光影,想必是灯会正盛。
  百里屠苏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声说道:“……是你助我压制体内煞气?”
  “煞气?”少女撑着下巴,显得十分迷惑,说道,“不明白……不过你杀气倒是挺重的。刚才见你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就想试试看把真气渡给你~有用吗?”
  “……”百里屠苏若有所思,心道,“连师尊都……为何?”
  少女低着头,递过手中的“焚寂”,抱歉地说道:“这把剑还你,是我不好,谁知道你会那么生气……你生气起来真够吓人的。”
  百里屠苏似乎回想起刚才之事,不由得颇为抱歉,伸手接过,解释道:“此剑不敢交于他人之手,姑娘见谅。”
  但语调永远冰冷。
  “你能告诉我关于这把剑的事情吗?是怎么得来的?”少女指着剑,眼中闪着好奇。
  一提起“焚寂”。
  百里屠苏的心被刺痛,那脸立即恢复无尽的冷漠,眼也被孤寂冻结,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这是你的秘密?”少女似乎没感觉到屠苏无尽的伤痛,也许对一个纯真的女子说,从未经历过,也不会明白,“那~我们来换吧,人界就是喜欢换来换去,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淫贼你就把剑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百里屠苏脸一红一紫,厉声道:“我不叫淫贼!”
  少女笑着点头道:“对哦,那个船上的人说你叫百里屠苏,嘻,一时没改过来。我叫风晴雪,交个朋友吧,你这人满好玩的,养的鸟也这么威风~”
  百里屠苏心中一动:“……她是第一个,夸阿翔威风的……”
  “不早了,还约了刚认识的朋友一起放灯呢!我要走了。”风晴雪站起身来,生硬地拱手道,“这儿的规矩我懂,打胜了才能发话,改天再找你比试,要是我赢了,一定要告诉我那把剑的事情哦!”
  “……”百里屠苏似乎不当回事。
  风晴雪高兴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苏苏,假如你认识那个毛团,和它说说,让它下回别对我那么凶行吗?我就是想摸摸它。”
  “苏…………”百里屠苏咋听晴雪如此亲密的称呼,不觉脸上红晕,但随即沉声喝道,“休要胡乱相称!!”
  晴雪丝毫不生气,朗声念道:“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身子便已在门外,只听其低声自语道:“嘻,这回铁定没念错。”
  ………
  “好个性子爽直的姑娘。”门外传来轻笑声。
  门帘掀起,走近的却是温文尔雅的欧阳少恭。
  少恭轻声问道:“百里少侠可好些了吗?”
  “原来是你……”百里屠苏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相助。”
  欧阳少恭微笑道:“逢此灯会盛事,在下便临时起意租了艘船,本想与寂桐、小兰一起河上放灯,可惜未找到小兰,后来遇你昏迷,便将你接到船上休息。”
  百里屠苏躬身谢道:“打搅先生雅兴。”
  “哪里,已不早了,寂桐年迈,也正该歇下。”欧阳少恭轻声笑道,“少侠若要感谢,自当谢谢晴雪姑娘。在下学艺不精,切脉过后,并无办法缓下少侠体内煞气,幸而晴雪姑娘施为,情况方才有所好转。不知两位究竟遇到何事?致少侠昏迷不醒,晴雪姑娘亦是身上带伤,所幸都是轻伤,在下已给她外敷伤药用过。”
  百里屠苏面露难色,沉吟不语,似乎不便言明。
  少恭却是一笑了之,拱手道:“在下唐突,本不该多问。”
  “嗷……”阿翔又是低声尖叫,像是发现了什么。
  突见床边窜出一团金色的东西。
  阿翔似有追捕之意,小狐狸立即将身子缩在少恭身后。
  百里屠苏喝止道:“阿翔勿闹。”
  阿翔立即飞回肩头。
  欧阳少恭轻笑道:“险些忘记还有个小东西,它似乎一直跟着百里少侠,从翻云寨一路过来琴川,且以为是晴雪姑娘伤了少侠,对她可凶得很。”
  “嗷……”阿翔鸣叫。
  小狐狸极其害怕,立时慌忙地跑开。
  ……
  船头。
  在这天上皓月高悬的夜晚下,彩灯万盏漂浮着,每一盏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在江面上交辉。
  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愿望,但对船头孤望远方的屠苏来说,却是遥不可及。
  正月十五元宵节,民间有观赏花灯的习俗。灯会始于汉,兴于唐,盛于宋。李商隐在《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  烈士公园灯会恨不得观》一诗中云:“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可见唐代的灯会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也是生动记述了南宋时的灯会盛况。
  众人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合家团聚、同庆佳节,其乐融融。
  元宵灯会,据说是从汉朝留下来的。西汉时,文帝做了一个梦,梦见玉帝命火德星君在正月十五火烧京城。文帝非常恐慌,便召来群臣计议,大臣东方朔献计说,可以向火德星君求告说情,免此一难。正月十五日,火德星君果然驾临京城。文帝率群臣和京城百姓拜伏恭迎,哀告火德星君看在万千黎民的份上,不要火烧京城。火德星君不忍生灵涂炭,无奈圣命在身,不敢违犯天条。正左右为难之际,东方朔又献一计。当夜,京城长安内外,从皇宫到百姓庭院,都依东方朔之计张灯燃炬,一片通明,与白昼无异。火光直透云霄,火德星君见那景象果如天火降临一般,料得足以瞒过玉帝,便回天庭复命了。此后,每年正月十五,京城便燃灯张炬,以示纪念,且用糯米粉团成丸子,状似珍珠,俗称“元宵”,表面上是敬火德星君,实际上是想用糯米糕粘住他的牙齿让他少说话。 凉州的元宵灯会,辉煌奇巧,蔚为壮观。每年元宵节前,各行各业人士便纷  灯会
纷忙碌起来,那些彩纸颜料,铁丝竹篾,纱线布帛,经过剪、剔、绘、染、扎、缠、绷,在一双双巧手的运作下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各式花灯,有各种动物、花卉、瓜果、神话人物等。到了元宵这天四街八巷的临街人家、店铺、机关单位,都在门前张挂彩灯,装点得凉州城宛如灯的海洋,天刚擦黑,便万灯竞放光华。此夜,凉州人都要出门游灯,街上人头攒动,灯光闪烁,热闹非凡。如果遇到龙灯,则观灯者必从龙下钻过,说这样一来就沾了“龙光”。又据说龙是多子多孙的吉祥物,且“灯”又从“火”从“丁”,钻了龙灯,就可以人丁兴旺,日子红火。由此可见,元宵节的盏盏彩灯,不仅好看,而且也寄托了凉州人对更加美好光明的前景的向往。 在凉州农村,元宵闹灯又别有情趣。农村的花灯,于朴拙自然中见巧夺天工的智慧。有的用玉米芯浸油,燃作火炬;有的用洋芋或萝卜将里面剜空,灌上油,插稔子点燃作火炬;还有的将老葫芦壳削至半透明,外绘以各种图案,制成花灯。更多的是以彩纸扎成各种形状的灯笼。 凉州的元宵灯会,源远流长,颇负盛名。旧时《风俗志》载:凉州“元宵前后,四市竖坊,盛张灯炬,且架高山,蒙纱画佛像,名鳌山灯者,不一而足。镇海、姑洗两塔,亦层层燃灯。一时燃爆竹,吹箫管,火树银花,与日月交辉;笙歌欢腾,彻夜不休;人民云集游乐,以为太平丰余之兆,自唐时已然。”然而,在凉州的诸般灯市中,最神奇有趣、出类拔萃者,当数金塔寺的“黄河灯会”。 “黄河灯会”,顾名思义,就是取黄河九曲十八弯之意,有“阵排天地,势摆黄河”之妙。又说是仿照古典小说《封神演义》第五十回“三姑摆布黄河阵”里黄河阵的摆法。先扎好灯山门一座,悬灯结彩,以立门户;后取中央太极之意,在灯阵中央竖五丈高杆一根,上挂九莲宝灯、吊斗、旗幡;再将360根灯杆,挑起360盏各色花灯,按九宫八卦之势,分为九座城池,摆成黄河九曲连环之阵。观灯者必须按八卦方位,按照一定路线行进,方能曲尽其妙,遍踏所有灯城而出,否则将会迷失方向,如入迷宫。每年元宵燃灯,四方乡民蜂拥而至,照以上规矩遨游黄河灯阵,“出入门户,连环进退,井井有条”。
  ……
  “……”琴声飘起,玄妙空灵,与这万家灯火的美景甚是相衬。
  百里屠苏隐隐觉得头痛,心弦拨动:“这种感觉,似在何处听过……”
  脑海中又是一片混乱。
  只见一把素琴安放船头,欧阳少恭十指似流水般在弦上拂过。
  欧阳少恭并不停手,轻声道:“可是身中气息不调,难以入眠?是否要在下替少侠再切脉望诊?”
  “此非病痛,天下无药可医。”百里屠苏微微叹气,望着远处灯火。
  “少侠年纪尚轻,一身修为已是了得。在下虽不通剑术,也知少侠必是师承高人,天资绝顶。”欧阳少恭依旧抚琴,琴声渐入平缓之境,“既是如此,又怎会染上这一身煞气?若不根除,假以时日只怕……”
  百里屠苏冷冷地说道:“先生不必讳言,屠苏自知冷暖。剑术之誉难以担当,比之师父,何止云泥之别,师尊方是天下御剑第一人。”
  欧阳少恭微微惊讶:“好一个“天下御剑第一人”,敢问少侠师承何人?”
  “师门劣徒,无颜相告。”百里屠苏摇摇头,面露苦涩。
  欧阳少恭微笑道:“少侠过谦,未知少侠所负之剑可是师门所传?看来十分特异,却似乎不见用之。”
  百里屠苏闭目沉思,沉吟道:“此剑邪煞,不可用。”
  欧阳少恭看出屠苏脸上闪过一丝辛酸,便停下手,琴声戛止,谢道:“……在下糊涂,今日灯会,本不该作邪曲之谈,不若专心赏灯,夜风甚好。”
  ……
  灯火阑珊映在屠苏冷漠的脸上,见对岸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晴雪满脸愉悦地放着花灯,向二人微笑挥手。
  “晴雪姑娘倒是颇得乐趣,女子之中少见如此大方洒脱,当得‘佳人’二字。”欧阳少恭淡淡一笑,颇为赞许,但又有些感叹,说道,“可惜,古今凡圣,如幻如梦,纵是风华绝世,也抵不过日影飞去,这世间又有何物恒久不已?”
  “……”屠苏又陷入遥远的回想,“永恒”二字他或许太过执着,而又是那么迷茫。
  欧阳少恭见其神色苦楚,说道:“在下便是这点煞风景,每见繁盛,必感凋零,百里少侠勿怪。”
  “先生似对生死魂魄之事颇有所知?”百里屠苏回过神。
  欧阳少恭轻言道:“这……因读过青玉坛中典籍,自然略晓一二,但也仅限那些陈年旧事,身为弟子,难以忘却青玉坛因何没落;而魂魄之事终究飘渺,人生在世,却也见不得阴间地府,翻云寨中所说轮回往生之妄言,少侠万勿放于心上。”
  “那先生何以炼制起死回生之药,所为治病救人?”百里屠苏声音有些苦涩,但依旧冰冷。
  “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这灯会盛景,终有尽时。”欧阳少恭十指流转,琴声渐进开阔之境,开怀地说道:“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时岁与生死本是凡人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将是何种光景?”
  “……先生高志。”百里屠苏虽是认许,但依旧不很放弃,自叹道:“无怪乎琴曲中隐有沧海龙吟之象。”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感兴趣,说道:“少侠亦懂音律?”
  百里屠苏淡淡地道:“师尊曾言,琴乃圣人之制,治身怡情,禁邪归正,以和人心。”
  欧阳少恭颇为赞许:“古来有“琴心剑魄”一说,琴与剑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之缘,少侠师尊剑术超凡,兼识得琴意,风采实在令人神往,在下盼望来日能够有幸一晤。”
  “……”
  望着江面,“复生……逆天……”在屠苏心中回荡。
                                         
  一场热闹的灯会之后,琴川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懒懒的太阳高挂,江水泛着点点粼光,暖风醉人。
  船身轻轻地在水面摇晃,一夜的安睡,煞气已大大缓解。
  但是十几年的孤寂像毒蝎,永远扎在心头;鲜血刺痛双眼,只剩一片冰冷。
  
  “不知玉横之事,先生可有头绪?”屠苏掀开帷帘,就见少恭安坐船头,欣赏晨曦江景,颇为闲适,似乎玉横之事势在必得。
  少恭调调琴弦,轻挑几下,淡淡的说道:“玉横之事在下心里已有计较,百里少侠不必担心,不过前途凶险,还得仰仗少侠。”
  屠苏拱手道:“自当尽力,不知将行往何处?”
  “我们即刻启程,由虞山珍珠滩渡江,往江都寻一奇人,请她卜测其他玉横碎片的下落。”欧阳少恭又起那袅袅琴韵,一丝丝在屠苏心间飘荡,似曾相识。
  ……
  虞山横卧于琴川西北,北濒长江,南临尚湖,因商周之际江南先祖虞仲(即仲雍)死后葬于此而得名。虞山东南麓伸入古城,故有“十里青山半入城”之誉。
  (注:仲雍又叫虞仲是三千多年前商未古公亶父的儿子,据史料记载,三千多年前在渭水流域也就是现在的陕西岐山一带有一个非常强盛的周姓部落,首领是古公亶父,也就是周文王的爷爷,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泰伯,老二叫仲雍,老三叫季历,季历有个儿子叫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古公亶父觉得昌很有才气,所以对昌十分宠爱,常对人说:“继我业者昌也。”因此古公亶父很想把王位传给姬昌,泰伯和仲雍理解父亲的心意。兄弟两以到南方采药为父亲治病为由,离开了部落,让父亲能顺理成章的传位给周文王。兄弟俩来到了史书上称为荆蛮之地的江南水乡。接受了当地断发纹身的习俗,也把黄河流域相对先进的农耕技术和文化带了过来,受到当地人们的拥戴,建立了“勾吴”小国,泰伯为王,泰伯死后葬在无锡。因泰伯无后代,由仲雍接位。仲雍死后就葬在这山上。百姓为了纪念虞仲,就把此山改称为虞山。)
  两人出得琴川,便往江都启程。
  虞山映眼一片绿潮,延续十里,在风中荡起阵阵涟漪,阳光撒下,折射来绿油油的柔光。
  一棵棵参天古树密密的拥簇,屠苏与少恭行于林间,享受着天人合一之感。
  江都位于长江之北,穿过虞山一片林子,需得横穿长江江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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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19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剑影 飞掠青云间
  当一颗纯真的心与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偶遇之时,将会有怎样的交错……
  也许之间永远隔着什么,或是粉桃点点,或是高墙耸然。
  屠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里。
  而晴雪呆呆地望着。
  淡淡地幽香拂在背脊,晴雪转身一瞧,只见一个俊俏的红衣女子亭亭而立,站在半丈之外浅笑吟吟,不由得大为好奇;晴雪瞪大着眼,也许从这双眼中看去,一切都是新奇美好,柔声问道,“你是谁?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那女子笑道:“我叫红玉,有事经过此地,见着妹妹不近不远跟着那二人,莫非……是看上了其中哪位英俊少年郎?”
  晴雪不懂什么叫看上,但又不想多问,只是答道:“不是啊,我要找苏苏比试,所以跟着他。人界有句话,好像是~清楚自己也清楚对手,就一定不会输,对吧?我就想悄悄地看看他,不过,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算对他很清楚……”
  “人界……?”红玉微微变色,随即问道,“你和那个人有仇怨?”
  晴雪满脸欢喜,娇靥红晕,笑嘻嘻地道:“我们约好了,假如我赢,他就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嘻,我不和苏苏打架,我找个机会吓他一大跳,要是他被吓到,没再板着脸,可不就是我赢了~”
  来至深山的精灵,天真无邪,在她的眼中世间一切都是美妙绝伦,对世事都是心境敞亮,犹如高挂的明月般,只是一心执着,从不会多生它念;虽是心中对那个乌有的约定念念不忘,却不知屠苏哪里会当真。
  “妹妹这性子实在讨人喜欢得很。”红玉言语中对晴雪颇为喜爱,“姐姐那事也不甚重要,不如暂且放下,与妹妹结个伴儿。”
  “结伴儿?”风晴雪独自沉吟着,随即嫣然道,“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一道旅行呢。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在下风晴雪,望红玉阁下不吝指教。”
  红玉听她言语生硬,似乎入世未深而又偏生要模仿他人交涉之道,满脸笑意,轻声道,“……哈哈,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怪话?”
  “啊?又说错了?”风晴雪忸怩的一笑,说道“我上回听人讲过……正经和人打招呼不就是这样?”
  红玉笑道:“哪来这些规矩,那都是江湖废话,妹妹与我不用如此。”
  风晴雪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跟妹妹就不用——”
  ……
  空中透这淡淡幽香,缠绵不绝。
  风晴雪满脸新奇,见红玉也是微微变色,疑声道:“咦?……怎么有奇怪的味道?”
  红玉嗅了嗅,低声道“……这气味……居然遇上会用赤蝶粉追踪的高人……不过妹妹能察觉到,亦不简单;那咱就跟上去瞧瞧吧,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那位情郎呢。”
  晴雪并不知‘情郎’一词之意,但也猜得到是指屠苏,轻轻一笑道:“嗯!我一定要让苏苏吓一跳,惊得眼睛眉毛都歪掉~”
  两人并肩向前而去,一路上清风送爽,两人无限畅怀;红玉闲谈之际尽显窈窕,所谈更是博古通今,颇具古风,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倾诉;晴雪也搭不上茬,只是认真聆听,只听得展颜欢笑。
  
  屠苏、少恭两人经几天相处,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与知己同行,不由得满心畅怀。
  林中树影斑驳,疏疏落落,凉风习习拂过背脊。
  却听得一声怒喝——“百里屠苏你这混账!肇临师弟被你所害,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私逃下山!”
  一道气刃从斜刺里扑向屠苏面门,真气横冲,只听“咔嚓”几声周边树木尽数断折,可见劲力十足。
  屠苏足尖一点,向后急退,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但对方出手极快,又是出其不意,眼见便要结结实实的击在屠苏胸口。原本凭屠苏的功力,应早已察觉,但是一直在思索玉横之事,那是一段沉痛的回忆,以致猝防不及。
  蓦地里一物闪过,挡在屠苏身前。
  “砰。”沉闷的响声,一个金色的毛团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狐狸……”屠苏看着瘫软在地下的金色狐狸,眼中流转的奇异的光芒,尖锐的目光转向眼前紫衣男子。
  那紫衣男子长脸深目,手持长剑,满脸怒容。
  欧阳少恭蹲下身子抱起狐狸,见其呼吸微弱,将一粒药丸放入其口中。
  “毛团……”身影一闪,风晴雪已站在少恭身前,神情间颇为关切,“它没事吧?”
  原来晴雪一直跟在身后,只想找个好时机便来与屠苏比武;但见有人偷袭屠苏,本是想出手相救,但是距离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心中也是焦虑之极;哪知却见一团金影掠过,挡在屠苏身前,替他挨下这一击。
  少恭安慰道:“应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内伤罢了,稍作调息就可;不知姑娘为何身在此处?”
  “我是来找苏苏比武的,这个紫衣人是谁啊?干嘛打伤毛团?”风晴雪似乎有些不解,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
  百里屠苏对那人冷冷地说道:“肇其,你来干何?”
  肇其长剑一抖,剑光闪跃在其铁青的脸上,怒喝道:“你畏罪潜逃,私逃下山,我自是前来捉拿你回山。”
  说完便欲扑向来相斗。
  却听得连声惊叫——“女妖怪啊……救命啊……”
  “少恭……救我啊……”只见方兰生一路疾奔而来,闪身到欧阳少恭身后,伸手指着前方雾色深处,“少恭……有妖怪……”
  “小兰,休要胡闹。”少恭正声道,似乎不信其言。
  方兰生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信你……看啊。”
  众人齐目看去,见雾色弥漫出,一抹红影渐渐显现;竟是一个青年女子,眉似青烟,眸如淡墨,双颊隐着一种自然的红晕,一身淡红衣衫,仿佛来自淡美的画中。
  晴雪喜道:“你可终于来了。”
  原来所来之人正是红玉。
  “猴儿可别乱讲话……”红玉对方兰生轻笑道,徐徐而来。
  少恭则见其气韵幽玄,眉目皆画,便料想不是常人,上前躬身行礼道:“姑娘气质非凡,可否告知姓名?”
  “嗖嗖……”只听得长剑尖鸣,肇其不耐烦地说道:“逆贼休想拖延时间,你杀害肇临师弟,这笔账带我捉你回昆仑山见过掌门自会算清,还不束手就擒。”
  方兰生又是惊骇不已,叫道:“……!杀杀杀杀……杀人?!”
  欧阳少恭、晴雪亦是满脸疑惑,呆呆的望着屠苏,但他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在意。
  百里屠苏拔出木剑,说道:“等你胜过我再说。”
  肇其未与屠苏交过手,这时见其用木剑与自己交手,颇有轻视之意,不由得大怒道:“为何用木剑,难道瞧不起人吗?”
  “师尊的吩咐而已,不敢违反,不必多言,动手吧。”木剑阵阵清啸,寒冷的剑气顿时腾起。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
  一声清脆的喝声——“肇其快停手!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身后又闪出三人,全都身穿紫衣,背负长剑,当头一个年轻女子,满脸清秀。
  肇其似乎不愿罢手,朗声叫道:“芙蕖师姐,可他逃出门派,不正是心中有鬼?”
  芙蕖转头眉头深锁,对着屠苏却低头不语,双颊飞起一片红霞,眼波流转,柔声道:“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
  声音中尽是恳求之意,旁人看在眼里,如何不知是已暗生情愫。
  芙蕖与屠苏都是昆仑山天墉城之徒,然则屠苏被其他师兄弟视为异类,连授业恩师也严格要求,只许他独自练剑,不须与他人交手。
  然则芙蕖却是少女情怀,对其一片痴心。
  屠苏从不多言,芙蕖只是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屠苏的剑从来不会软弱,剑法煞气横冲;也许天墉城只有她一人了解屠苏,只会默默承受不会发泄不会倾诉。
  但见屠苏无丝毫回转之意,木剑依旧紧握,芙蕖又低声劝道:“师妹不信,你怎么可能害死肇临师弟嘛,戒律长老年纪大了,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我去求师父,他是掌门,让他跟戒律长老说,不许把你关起来~等到执剑长老出关,执剑长老肯定会替你洗刷冤屈的。”
  身后另一个师弟灵渺与屠苏并无交情,但亦不愿多生事端,也在一旁劝道:“芙蕖师姐说的对,如今还没找到凶手,屠苏师兄这样跑下山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另一人律义生性暴躁,这次下山路途遥远,寻人不易,早已满腔怒火,这时张口便骂道:“百里屠苏这混账仗着自己师父紫胤真人是门派中地位颇高的执剑长老,简直目无规矩!趁执剑长老闭关,做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事!天墉城岂是任人来去!若非门中弟子,肇临师弟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
  屠苏冷笑一声,似乎不愿再纠缠。
  芙蕖见势,喝止道:“你们都住口!”
  十几年的忍耐,十几年的孤寂,十几年的仇恨,让百里屠苏的心像坚冰一般,谁也不能触碰。
  剑气肃杀,树叶飘落,屠苏冰冷的眼逼近。  
  那双眼,让人不敢直视,律义也有些畏惧,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待如何?!”
  十几年的伤痛让百里屠苏声音也是坚定、冰冷,说道:“我已说过,肇临之死与我无关,休要言之凿凿,给我滚回昆仑山!”
  芙蕖似乎有些为难,但不愿与师兄兵戎相见,只是低头不语:“师兄……”
  百里屠苏心知她对自己一片情意,便缓声道:“芙蕖,你也回去。年幼无知,掌门师伯至多罚你面壁几日。”
  芙蕖脸色微变,又飞上一片红晕,依旧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兄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人家、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吗?”
  律义却十分不耐烦,长剑直指,厉声道:“欺人太甚!待抓了你,直接押回昆仑山认罪!”
  肇其、灵渺也纷纷抽出长剑,护住胸前。
  芙蕖见形势不对,连声叫道:“不可以!快住手啊。”
  “哟~怎地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天墉城了不起吗?喜欢以多欺少?”红玉在一旁冷嘲热讽,似乎有心相帮屠苏。
  “听了半天,好奇怪……”风晴雪低头沉吟道:“苏苏不是已经说了不是他做的吗?怎么你们还这样凶巴巴?”
  律义眼光一扫,冷冷地说道:“他们跟百里屠苏是一伙的,一并抓了!”
  欧阳少恭在一旁倾听,大概已明白事情起因,于是出言劝道:“诸位定要诉诸武力?何不先冷静一些?”
  方兰生更是书生气息不改,也不喜打打杀杀,接道:“对啊!别别别!大家冷静些、冷静些,这是贵门派家务事,与我们这几个路人无关啊——”
  “百里屠苏看剑!”肇其并不理会,长剑一挺。
  屠苏挡在少恭三人身前,说道:“这事不关其他人,我与你们即可。”
  芙蕖大叫喝止道:“肇其!!”
  但剑光已在空中乱颤,少恭众人不便插手,虽有些担心屠苏,但还是退在一旁。
  肇其凝神布诀,展出一环光晕,手心幻化出的一柄蓝色光剑向屠苏飞去,卷起地下如箭的干草。
  屠苏木剑横挥,运气与刃,将其向左边引开,“砰。”的击在大树上,一道痕拖进一尺,顿时落叶纷飞;而三人的剑在瞬间点到。
  屠苏的剑锋急转,向上一格,强大的气劲将三人的剑震开。
  三人的手臂俱是一麻,长剑向上偏去,而屠苏的身子已拖出一丈,一个法阵已出现在其身旁,剑意腾腾,右臂一展,千道光剑应运而生。
  三人心中暗惊道:“不好,玄真剑。”
  手腕一抖,一招“缥缈云天”已出,长剑舞个圈子。一道光幕护住全身。
  “砰砰……”光刃疾飞,真力撞击产生的强大气场将众人冲退几步。
  三人俱是脸色大变,本以为与屠苏功力相差不会太多,但这是看来,几乎连一招都挡不住,三人的气罩在屠苏的气刃冲击下几近溃散,连出招的先机也立即失去。
  三人闪身避开,但难以逃出屠苏的虎虎剑风,就这么被滞重的气劲一拖;屠苏已收招欺身过去,连番抢攻;但屠苏的剑法稳而不乱,发招的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三人立即应接不暇。
  只见四人身法灵动飘忽,左腾右挪,身影舞成一道道光帷;
  “叮叮……”急促轻飘的声响无一刻间歇。
  唯有乱飞的剑影划过苍穹,消散烟云。
  而地上的绿叶,每一片都是平直的沿根茎削成两半。
  ……
  “你们败了,还不走。”屠苏顿足收剑,轻声道。
  三人的剑软软的躺在地上。
  律义虽是已败,但还是恨恨地骂道:“……这混账确实强横……”
  百里屠苏冷笑一声,说道:“技不如人,还不滚?!”
  肇其见自己一败涂地,不由得脸上无光,便借故说道:“神气什么?!你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厉害师父教你!若不然……”
  又见芙蕖呆在一旁,对屠苏更是一脸关切,便微微变色道:“芙蕖师姐,你为何不出手?!我们本可赢过——”
  芙蕖却是神色黯然,喝止道:“闭嘴!我才不会对师兄挥剑相向!”
  而后转向屠苏柔声道:“师兄……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百里屠苏冷冷清清地说道:“要事在身。”
  芙蕖担心屠苏,不由得急声道:“什么大事比你被冤枉的事还重要?”
  “人命关天之事。”百里屠苏的表情依旧冷淡,也许这是命运的杰作吧,一个被命运诅咒的人。
  律义对刚才之事,仍是耿耿于怀,便说道:“听他满口胡言,不过是畏罪罢了!”
  芙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示意其住口,又低声道:“师兄!你可知道师妹有多担心你?!”
  “师妹。”百里屠苏微微叹气道,“山下多风霜,你回去。日后我与大师兄交手,你不必多管。”
  芙蕖神色黯然,低声沉吟道:“可是……可是我不想看你和大师兄……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难过的……”
  屠苏转过身欲离去。
  “…………我知道了……”芙蕖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便轻轻点头,望着屠苏的背影叹道,“师兄你多保重,把重要的事办完,就回山上来。”
  “师姐!怎能就这样放过他?!”律义却是满脸不愿,还欲再战。
  芙蕖摇头制止道:“多说什么!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姐,现在就跟我回去!”
  “……”
  “今日便罢,待大师兄来收拾你!”肇其捡起长剑,喝道,“还有啊,等执剑长老出关,有你受的!不肖弟子!”
  “有胆再说一遍!”百里屠苏的声音更加锋锐,可以听出蠢蠢欲动的怒火。
  “我……”肇其虽是不服,但也有些畏惧。
  芙蕖叹口气,转身离去,朗声道:“肇其!还不快走!”
  却见四人口诀一念,长剑直飞上天,紧接着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腾身而去。
  却见四人脚踏剑刃,御风而行,转眼便即消失青云只见。
  
  晴雪又是好奇的问道:“苏苏,这是什么啊,这么好玩?”
  屠苏却是沉默不答,望着四人远去的方向呆呆出神。
  晴雪看的出他心中沉闷,柔声安慰道:“是那些人不好,你不必这样。”
  方兰生见屠苏对同门拔剑相向,言语中尽是无礼,险些把自己牵连进去,似乎有些气愤,叫道:“喂!木头脸,你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百里屠苏理都不理,转身径往前去。
  方兰生就如孩童般,见屠苏如此颇觉脸上无光,不觉怒声道:“你你你、你真的杀了同门?还逃出门派?!”
  “与你何干?”百里屠苏停下脚步,冷冷的目光射来。
  方兰生脸上一红一紫,恨恨地道:“我真担心少恭!看你这样,谁知到你说帮忙找玉横是不是另有心思!连同门都可以杀了!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欧阳少恭出言劝道:“小兰!怎可这样讲话!我看百里少侠为人正直,不似奸邪之徒,怎会如此。”
  方兰生与少恭相互视为知己,从小便识交情非凡,这时也便再多言语,只道:“我…”
  百里屠苏也知其他人也必定欲知道,但是他生性不愿多言,只是冷冷地说道:“天墉城所要捉拿仅我一人,断不会连累他人性命。不过谁若怕我加害,自可早早离去!”
  风晴雪清纯温柔的眼盯着屠苏冰冷的眼,柔声道:“苏苏不要生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他们再来,我一定帮你。”
  红玉笑道:“那妹妹可是以后就跟着百里少侠?”
  欧阳少恭见红玉举止间尽显风雅,则拱手行礼道:“还未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
  红玉还了一礼,轻声笑道:“什么芳不芳,还不是称呼一个,就叫我红玉吧。”  
  “少恭,别信她,她是个妖怪……”方兰生挤在少恭身前,指着红玉叫道。
  红玉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好你个恩将仇报的猴儿,要不是姐姐我,你早就是孙家的姑爷了。”
  方兰生满脸忸怩,但随即仰首朗声道:“切,还不是你教唆我用法术伤人,害我破戒。”
  晴雪不懂世事,眼光闪动,疑问道:“什么叫姑爷?”
  欧阳少恭分得轻重,询问道:“小兰,怎么回事?”
  方兰生回过头,满脸抱怨,说道:“说起来真是倒霉透顶,昨日从翻云寨回到琴川,本想这么多天不回家,定被二姐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准还得家法伺候;我便想去书院多两天;可是我那凶神恶煞的二姐当真是阴魂不散,竟然早在书院埋伏好了,就等我自投罗网;哎,接着就被臭骂一顿,还要罚抄诗书;我随时一百个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家里大事皆是二姐定夺,连爹也要让她三分,我要是公然违抗,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只得乖乖闷在房里抄书;本是悠闲自得平安无事,谁知正抄写间,这……这女妖怪”顿了顿声,满脸无奈地指了指红玉,续道,“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我一直都没发现,而且……大门还是紧闭的,不是妖怪是什么;我看她像是要吸人精血,我可……不是怕她,我是不想随便……伤人,不对……是妖,便冲出书院,一路奔逃,哪知运气不佳、时运不济,偏偏撞到孙家小姐……在抛绣球招亲,哎……一颗绣球正好砸在我身上,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被天仙肥婆拖进孙府;解释又解释不清,这该死的木头脸又假装没看见不出手相救;孙府的人,硬说是我接了绣球,便要娶孙家小姐,我死活不答应,他们便把我锁在书房,还派人去请我二姐;说来说去都是女妖怪害的,然后她又死缠着不放,又出现在我身后,教唆我逃婚;我反复一想,实在不想娶亲,便用法术打伤几人逃出来;哪知今天出城跑出来寻你,又碰见了……”

  说完,方兰生长长地叹口气,一脸沮丧地道:“……就是这么回事。”
  “短短半日,小兰你竟遇上如此多的事情……”欧阳少恭似笑非笑的说道,“如今你是想要逃婚?”
  方兰生沉吟不语,似乎有些不愿,他知道少恭行事向有君子风范,光明磊落,像逃婚这事着实为难,便巧辩道:“这才不叫逃婚,我根本没答应娶那什么小姐!少恭你知道的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昨天夜里我可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这个女妖怪也对我虎视眈眈——”
  少恭还是紧皱眉头,低头不语。
  方兰生急声道:“少恭,你就忍心看好兄弟去死?”
  欧阳少恭摇头苦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方家人却不知,终不是办法。”
  方兰生见其神色间有所动摇,便又说道:“嘿嘿……这不用担心,我出城前已修书一封找人送去家里,看这时辰,差不多是刚收到了。不过少恭……信上面可没提到你的名字,怎样?我够义气吧?”
  方兰生说完,脸上笑嘻嘻,心里却苦叹道“……估计二姐要气疯了,爹也逃不过被她骂…………爹,孩儿对不住你……诶,要是能换个姐姐该有多好……”
  欧阳少恭说道:“你怎知我们会途经此处?”
  方兰生得意地说道:“……昨日回琴川时,在路上听你和桐姨说要去江都……少恭,咳咳,我仔细想过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找玉横,留在琴川没意思——”
  欧阳少恭正色道:“还说不是胡闹?方家家境殷实,你若当真不喜念书考功名,自可跟随长辈学习经商之道,如此离家,岂非儿戏?”
  方兰生满脸苦楚,连连摇手道:“我……我是要继续待琴川,哪还有命学这学那啊……没……我、我向来仰慕修仙门派,玉横又是事关重大,假如袖手旁观,我一定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欧阳少恭苦笑道:“你已如此破釜沉舟,我还能如何?难道将你绑回方家?”
  方兰生见其答应,大笑道:“哈哈,果然也很够义气!这就叫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只是你与百里少侠……”欧阳少恭迟疑,“待我问他。”
  方兰生一听,忿忿地道:“这还用问?玉横是青玉坛的东西,去找玉横要和什么人一起,自然也是少恭做主,关他什么事儿?再说要不是他昨晚见死不救,我怎会被那个天仙肥婆拖走……”
  
  “该启程了。”屠苏冷冷的道。
  少恭看看天色已渐渐暗淡,转身对晴雪与红玉说道:“不知两位欲去何处?”
  晴雪惋惜道:“本来要找苏苏比武的,不想有人来捣乱,再打的话就不公平了,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玩,下次那些人再来我一定帮忙。”
  红玉轻声道:“我自与妹妹一道。”
  欧阳少恭迟疑道:“可是前路凶险,不知……”
  晴雪轻声道:“我和红玉姐可以帮你们啊,何况苏苏的病还没好呢……”
  说着望了屠苏一眼,但屠苏依旧背着身子,世间一切都不能使他动摇。
  欧阳少恭一想,多个人手也不是坏事,再说二人也不似怀有坏心之人,便躬身谢道:“感激不尽。”
  方兰生起初见红玉形如鬼魅,走路悄无声息,因刚从妖邪遍布的翻云寨回来,不免多心,便将其当做妖怪来看;虽然自后相处,已颇为了解,但依旧不肯罢休,只是则大叫道:“少恭,不可,女妖怪啊……”
  屠苏冷笑一声,说道:“肉眼凡胎,身上剑气凛然,又怎会是鬼怪。”
  方兰生哼的一声不再答话。
  红玉则写道:“多谢百里公子夸奖。”
  “咦……毛团呢……”晴雪四处张望,焦虑地说道,“它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会有事吧。”
  “刚才我放它离开了,晴雪姑娘不必担心,小东西受伤不轻,但才一会就恢复了大半,可见其灵力非凡。”少恭安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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