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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 大明镇海图(11楼更新第二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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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1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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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6-18 22:18 编辑

大明镇海图


更新目录

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  (上)4楼,(中)6楼,(下)7楼,(结)8楼

第二章  平生我自知    (上)10楼,(中)11楼,(下)(结)




几对男女主角的名字如下:
山雨欲来风满天,云蒸霞蔚对语轩。
幽兰饮血凌霜玉,笑看花开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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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0505 + 2 有灵感继续写
瑞奇王者 + 2 很给力!不过排版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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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1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鹅也来发小说了!!
排版好蛋疼==
不过必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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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1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原创一个字: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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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31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6-7 18:38 编辑


    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上)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苏州西郊横塘山东王家村的一片绿草地上,长眠着一位风流才子唐寅。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他的诗书画三绝,后世之人更是对“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家喻户晓。同时他又狂放不羁,玩世不恭,酗酒狎妓,游戏人间,才名风靡一时,被后人称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其时唐伯虎已经离世整整三十载,虽然生前名动天下,万人景仰,但死后他的墓前也仅剩下好友祝允明所作的一碑墓志和孤零零的一垄荒冢,春暖花开时,常有村民野牧的牛羊光顾相伴,低头在草地上大嚼。

四月的时节春意盎然。两头水牛趴在地上探出头悠然地啃着身前的青草,全然不理会身边两个嘻嘻哈哈玩闹的主人。两个牧童手里拿着树枝,个子高一点的牧童道:“小虎子,刚才我已经打赢了,你怎么还要耍赖皮?”小虎子用袖子抹了把汗道:“算了吧,赢的明明是我,你才耍赖皮呢。”个子高一点的牧童道:“谁赖皮谁是小狗。”小虎子道:“那当然,反正我不是。不知道哪个赖皮的小狗叫狗蛋儿。”个子高的牧童乳名便叫做狗蛋儿,一听小虎子的话立刻憋红了脸:“你,刚才明明是我的剑先打到了你的胳膊。”“那刚才我还打到了你的屁股呢。”两个孩子谁也说不过谁,乒乒乓乓的又打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坐在高高的墓碑顶上,笑吟吟地看着这场比试。她一边在心中吟诵着唐寅的桃花诗,一边望着两个孩子打的不可开交。这少女的头上高高地束着一条银丝发带,长长的一头青丝歪在一边,显得更加俏丽可人,她身着杏黄色的上衣,白地浅紫花的裤裙,银色面儿的小布靴子,右脚踝搭在左脚背上轻轻抖动,看样子应该已然坐了良久。忽然,一只长尾的金丝雀儿飞了近来,少女“嘶”地打了一个呼哨,那雀儿便轻轻地落在她肩头,少女仰头看了看天色,悠悠地道:“嗯,快到午时了。”两只胳膊在碑顶撑了撑坐得微微麻痹的身子,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草地上。

这少女名叫唐语跹,是四川唐门中的三小姐。因为前些日子与家中长辈不合,便发了小姐脾气,离家出走自己到处游荡。她也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在外游历,一路之上见到的到处是新鲜东西,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这一日里唐语跹到了黄山游玩,无意中见到唐伯虎在山中留下的诗句,刻在高高的岩壁之上,书法固然十分精妙,诗句读来更是颇有意味。最绝的是就在这刻着诗句的崖壁旁边,还有一位摇头晃脑卖力推介唐寅诗集和密录的书贩,这位自称姓羊的老先生脸庞清瘦,嗓音更是奇异,这么说吧,如果不见其面只闻其声,恐怕会确然以为那是一头会说人话的羊。为了推销他的书,老先生捋着山羊胡须向唐语跹口沫横飞地大讲关于唐伯虎的各种轶事。

这个年纪的少女遇见了这样才子的佳句,再听到这样生动的轶闻趣事和不知为何人如何杜撰而来的传说,自不免赞叹倾慕进而想入非非。于是唐语跹高高兴兴地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本唐寅诗集,又心想反正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倒不如去江南见见这位同样姓唐的大才子,看看他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便向这位老先生问去唐伯虎家乡的路。羊老先生已经三日没有开张,一本平素一两不到的诗集居然卖了十五两白银,当然心情大好,破例赠送了一本唐寅密录,并现场画就了一幅草图,指着弯弯曲曲的路线告诉唐语跹应该怎样去苏州,从此处到苏州的一路之上又有哪些好玩之处。

从那以后,唐语跹便向着东方一边游历一边读这本唐寅诗集,一本诗集读完,也便寻到了唐伯虎的墓前。少年人往往对感兴趣的东西在只闻其名而未见其面之前会浮想联翩,作为自己的偶像,不论千山万水,必定要去朝拜一番才肯作罢,千百里兼程后多数人会渐渐移情于他物,对原来感兴趣的东西早已兴致大减,待真的见到其人其物之后,更会觉得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何况这唐伯虎的墓地方圆数里之内也着实无甚好看,唐语跹手中拿着诗集,见到了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场景,不禁有些失望,坐在大才子的墓碑上愣了愣神,想了想家,不觉到了午时,便欲进城找个地方歇脚吃饭。

从横塘山向东走,不远便可见苏州城的西门。在当时,苏州是除了两京之外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进了西门便是一座诺大的集市。已近正午,艳阳高照,集市上叫买叫卖,热闹非凡。集市西边的大街上,一座建构宏伟的大院坐北朝南,正门前六扇朱漆大门扣着烫金铜环,门楼上高悬一匾,题着“沈府”两个硕大的朱砂字,银钩铁划。院中仆人丫环来来往往,忙碌异常,似乎正在搬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满脸是汗,一边打着小扇一边不住地说:“你们两个慢点慢点,别给我砸了东西。”“我说老陆你快点行不行,都到中午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与其他地方嘈杂忙乱的景象相反,西北角的一片地方却静悄悄的。不时也有几个仆人丫环走过,每个人也都轻手轻脚的。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闪了一下,一个人跃入院中。院子里的一个仆人正在扫地,见有人跃进院来刚要叫嚷,又急忙捂住了嘴巴。跃进院中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身材不高,身着一件灰色长衣也是上等材质精工细作的,却给他穿得邋邋遢遢,拖泥带水。他嘴巴中还叼着一根狗尾草,在他跃入院中的时候不住地轻轻摇晃。只是他刚才这一跃时没留神,左腿的裤角在墙头瓦片上刮了一道小口。这少年浑不理会,直奔一间屋子而来。呀的一声将窗子推开,从窗外跃了进去。

“胡少爷你来了。”一个丫环赶忙跑上来捧了茶为他漱口。另一个丫环拿着毛巾要给他擦脸,胡少爷把手一推:“不用了不用了,你们两个都下去吧。”然后对站在旁边的一个穿绿色衣裳的丫环问道:“你家少爷呢?”

绿衣丫环上前一步,回答道:“少爷他在睡觉。”胡少爷先是一愣,道:“大中午的还睡什么觉啊?他病了?”“没有。不过少爷这两天都是这样,他还说自己就是有点累,不让告诉老爷和夫人。”说着从旁边端过一只装着点心的碟子放在桌上。

胡少爷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不来这静心斋,原来是在屋里静心睡觉来着,晚上好……嘿嘿。”他本想直接去沈家少爷的卧房,略一思索,又坐了下来,吩咐道:“佩儿,你去叫祝师爷过来。”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整块点心放在嘴里。

那绿衣丫环佩儿刚要答应,门一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胡少爷我在这儿。”他凑到近前,一边挥起折扇给胡少爷扇风一边道:“胡少爷,您有什么吩咐?”“我问你,这两天你家少爷是不是没来过这里念书?”“这个,”祝师爷看了佩儿一眼,道:“看来您都知道了,没错,这两天少爷没来。”

“我就说的嘛,他写的那两笔文章我还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这么四平八稳的。哼,肯定是拿你这个QIANG手的大作唬弄先生,也难为了你还要学他那一手蟑螂爬的字。”祝师爷看穿了帮,没什么好说,只得嘿嘿一笑。胡少爷又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大口道:“我看他呀,就是欺负这个先生是新来的,不识他的文笔,就来跟先生耍这些手段。”

“是哪个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一个十七八岁眉目锦绣的少年跃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吃我的东西还在背后说我,就不怕烂了嘴巴。”祝师爷和佩儿知道这两位少爷到了一起不免又要斗嘴,便自觉地退出屋去,关上房门。

“我烂了嘴巴?哼,你的事迹要是让你老妈知道了,不知哪一个又要烂了手板。”胡少爷将第三块点心放在嘴里,嘟着腮帮子道。

“你不说我也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你能知道你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说。第一,你我兄弟一场,你说了就是不够义气,所以你不会说。第二,你以前用QIANG手写文章的事,我也没说过吧?如果你说了,那说不得,我就得把这件事告诉胡伯伯,到时候你不但要烂嘴巴,还得烂了屁股。第三,你胡云琦大少爷如果真的开口说了,那就得简称胡说,而你说的话,也要简称胡话。一个胡说者说的胡话,不是白说么?所以我敢说你不会说。”

屋外的祝师父听了这番话,不禁击节叫了一声好,心说我家少爷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将复杂的诡辩三段论学会了。这一番话说得中心明确,层次分明,结构精巧,妙语联珠,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听起来似乎有理而又其实是蛮不讲理,颇有老爷当年的风范。我得将这番话记了下来,以后告诉老爷,让他高兴高兴。

胡云琦见说不过对方也并不生气,他喝了口水,轻声问道:“天佑哥,你刚才真的在屋里睡觉么?”“那还有假?不过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早晚得过来扰我好梦,所以早就让佩儿她们在这里候着,还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蜜枣糕。来,再吃两块。”“嘿嘿,你又想收买我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你家这点心做的真是相当不错。嗯,这回可吃饱了。”胡云琦见沈天佑依然看着自己,恍然道:“算了算了,看你表现还不错,这次的事就不告诉你老妈了。”“还是你算了吧,你刚才从我家院墙跳进来,是想给我来个突然袭击,看看我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胡云琦点点头:“不是你叫人找我来的吗?喂,是兄弟就别藏着掖着的,你这几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沈天佑指了指屋外:“我们出去说。”

二人从窗户跳出去,向北几个转折,来到马厩。一个仆人正在洗马,见二人匆匆而来,道:“少爷,胡少爷。你们要出去?”二人并不答话,各自跨上一匹马。沈天佑一拉缰绳,对那洗马的仆人道:“沈千,呆会儿你再去告诉祝师爷,说我今天晚上去胡少爷家住,让他不必惦记。”沈千挠挠头不解地道:“早上你不是让我跟胡全说……这个可把我弄糊涂了。”他本来还想问少爷一句话,可这时两匹马早已驰出了北门,扬长而去。胡云琦骑在马上问:“我们去哪儿?”“你先别问,跟我走就是了。”“哼,又跟我卖关子。”

两匹马顺着西门出了城,不久来到一个破庙前,沈天佑道:“就是这儿了。”说着跃下马背,胡云琦跟着下了马。二人进了庙。这庙里面破败不堪,墙壁上斑驳陆离,四壁空空,庙里仅有一张供桌,供桌莲台上供着的菩萨和护法的两个童子身上也落满尘土。胡云琦朝四周望了望,问道:“天佑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沈天佑没有答话,他望着菩萨的塑像,似乎在想什么出了神。胡云琦看着他,心说不知他又搞什么鬼。片刻后,沈天佑轻叹一口气,走出庙门,坐在庙前的石阶上。胡云琦也跟着他坐下。

沈天佑问道:“云琦,我们是最好的哥们儿吧?”胡云琦“切”了一声,在他看来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有件事本来我不想把你扯进来的,但我自己对查线索这些东西实在不在行,所以只好来请你这个大神探来帮忙。”胡云琦微感诧异:“哦?这世上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倒要听听。”沈天佑道:“其实这几天夜里我都在查这件事。”“我明白了,所以你白天躲在家里睡觉,让祝师爷帮着写文章对付先生。”“嗯,你先听我说正事。这事还得从四天前说起。”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因为是半夜醒来,过了好半天也睡不着觉,又看见窗外面的月光不错,就起来想在院中走走。当我走到我家北门附近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我仔细一看那人的背影,觉得好像是福伯,就问道:“是福伯吗?”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他。他面色好像略有一点不自然,对我说:“少爷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我说:“我做了个梦醒了,就出来走走。你怎么也没睡?”他说:“我肚子刚才有些难受,上了趟茅房。”他的屋子就在北门附近,我听他这样说,就没多想,又聊了几句就回屋子了。”

“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吃五谷杂粮还有不上茅房的吗?”

“我当时也这样想。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又见他半夜出来。”

“什么,他又出来了?这倒真有些奇怪。”

“嗯,第二天晚上我做梦醒来的时候……”

“等一等,你说什么,你又做奇怪的梦了?”

“嗯,是啊,还是那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啊?”

沈天佑微微一笑:“好梦。”

“算了吧,你能有什么好梦?”

“嗯,不可说,不可说。”沈天佑脸上神秘而幸福的微笑,让胡云琦好奇之心大起: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你这小子,就知道打岔。听我继续说。”沈天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出去走了一会儿,可走到北门附近竟然又看见福伯。这一次我没出面,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只见他四下张望,又轻轻跳上屋顶朝周围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发现,就进了自己屋中,拎出一个大大的黑布口袋,那口袋中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他背着口袋轻轻地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一直跟到我家的马厩。只见福伯牵出一匹黑马,带着那个大口袋悄悄地出了北门。”

“那你继续跟过去啊。”

“那还用你说。我刚想跟出去看看他要去哪里,只见沈贵从北门进来,先看看四周没人发现,就关上了北门。”

“这么说,沈贵是故意帮沈福,他和沈福是一起的?”

“我也这样想。我知道福伯没法跟了,于是我就跟着沈贵,看看他又会做些什么。”

“他做什么了?”

“他把福伯放出门,就回屋睡觉了。我等了老半天,也什么都没发生。”

“古怪,真的古怪。沈福大半夜这样偷偷的出门去,肯定是有什么事。然后呢?沈福回来没有?你有没有问他和沈贵?”

“福伯是清晨回来的。不过我当然不能问他和沈贵了,既然他们半夜行动,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问了也没用,反倒会打草惊蛇。所以我想了又想,就决定晚上再看他们还出不出去。第三天也就是前天晚上,我天一黑就出了门,早早地等在我家北门外。果然不出所料,亥时不到,就看见福伯骑着那匹黑马,带着一个大口袋出来了。我怕被他发现,又不能骑马,就跑在他后面跟了一会儿,跟到了城西门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守城门的卫兵给他开了西门,他骑马出去后我知道肯定再也跟不上他,于是就回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想个办法查查他到哪里去了是不是?”

沈天佑一抱头:“我的天啊,你怎么还没明白?我昨天查过了,他就是到这里。”

胡云琦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明白。

“你也不想想,既然我前天晚上就确认了福伯出城有事,昨天能不去查他往什么地方去了吗?不过这种小事还难不倒我。我先暗中让沈千给我弄了一条狗,然后把狗牵到马厩,让它去闻福伯骑的那匹黑马身上的气味,最后那条狗就沿着马的气味找到了这里。”

胡云琦挑起大姆指道:“真有你的,这主意不错。佩服佩服。”

沈天佑一笑:“行了,继续听我说。昨天我找到了这里,在庙中转了半天,见庙里和庙外周围都没有什么异常,就决定晚上在这里守候,于是我就在这棵树上等着他。这一等,果然让我有了新发现。就在昨天夜里,大概丑时不到,福伯就骑着那匹黑马来了。他就在这里下了马,过了不长时间,从那边来了另外两匹马,两匹马上分别有一个黑衣人。一个高个子的黑衣人跟福伯进了庙,另一个矮个子的在外面放哨,过了好半天,高个子黑衣人提着布袋出来,福伯也跟了出来,福伯对他说:“再有两天就可以了。”那个人点了点头,两个黑衣人上马朝来时的路去了,福伯也骑马回去了。可惜的是他们在屋里说什么,还有那口袋里装的是什么,我都还是没有弄清楚。”

“所以今天你找我,想让我帮你一起弄是不是?我们怎么办,我想办法引走放哨的,你到近前去探听如何?”

“不行,这样还是会打草惊蛇。”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也没有想好,所以才找你商量嘛。”

胡云琦摊了摊手:“大哥,你让我帮你打架可以,说到出主意想点子,我哪里比得上你?”

两个人又讨论分析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胡云琦抬起头看看天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你不是让沈千跟祝师爷说今天晚上要在我家住吗?”

“我还让他到你家跟胡全说今天晚上你在我家住了。”

“啊?”胡云琦哈哈一笑:“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在这儿等他们?”

“对,我想今晚我们两个就守在这里等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未免有点对不住兄弟……”

胡云琦在沈天佑肩头狠拍一掌:“说什么呢,为朋友两肋插刀嘛。”

沈天佑揉揉肩道:“我只求到时候你别往我两肋上插几刀就不错了。”顿了顿,又说道:“那我们就随机应变吧。”

“没问题。不过既然要熬夜,总得有点吃的吧?”

“我刚才不是给你准备了不少蜜枣糕吗?你没吃饱?”

“天啊,原来你给我准备点心是早有预谋啊。不行,你得请客,否则的话……”胡云琦嬉笑着,手中拿出一个小东西,递向沈天佑面前。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上哪里请啊?喂——你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沈天佑一跃而起,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呸,还想做神探,做大侠呢,连这小东西都怕。”胡云琦把手中的东西丢在地下,狠狠踩了几脚。忽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点头笑了。

沈天佑朝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胡云琦的目光是看向庙里供桌上的一个童子,他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两个人会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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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仙文笔真棒!!支持一个!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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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6-8 20:13 编辑

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中)

月亮悄悄地挂上枝头。沈天佑看着伏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酣的胡云琦,不忍打搅了他的好梦,决定过一会儿再叫醒他。想起当年与他初面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沈天佑甚至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手拿折扇,神采飞扬的说书先生极富感染力的嗓音:“……狄人杰这一番话说完,对那蒙面人问道:怎么样?我的话有没有说错,杜员外?你勾结污吏,杀人栽赃,天理不容,今天还不伏法更待何时!那杜员外心中早就在不住发抖,虽然他蒙着面,但其实已经是面如死灰。他心说这个狄仁杰也太厉害了,怎么这些事儿他都猜得到。等听到他点出自己名字,更是大吃一惊,心说既然狄仁杰已经认出了我,干脆我就给他一刀,咱们谁也别想活。他想到这里,猛然间纵身上前,一刀砍向狄仁杰。”说着将扇柄向面前一挥。几个听众不禁“啊”的一声惊呼,沈天佑更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要听先生说这一刀怎么样。先生望着面前的听众笑了笑,继续道:“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刃就要砍到狄仁杰的衣服,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一柄长剑将刀直直的荡了开去,一个青衣人站在狄仁杰面前躬身行礼,正是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沈天佑一把抱住身旁的沈千,乐得不住地说:“沈千你听你听,先生说元芳来了,元芳来了,狄大人有救了!”心中喜悦溢于言表,只恨不得在沈千的脸上亲他几口。

沈千无奈地被他抱着,连哄带劝地道:“是啊是啊,元芳来了,狄大人有元芳在不会有事的,少爷你放心吧。少爷我们真得回去了,要是让夫人发现,狄大人倒没事,我们就有事了。”可沈天佑正听得意兴盎然,哪里肯听,直到又过一柱香时间,那说书先生讲完这一回,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两个人直奔沈府的西角门,离老远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祝师爷急得团团转。天佑这才想起不妙,快步跑了过去。

“我的爷,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老爷一直在找你呐。快进来。佩儿,快给少爷更衣。”祝师爷连责备沈千的时间都没有,拉着沈天佑进了书房。佩儿拿毛巾给沈天佑擦了脸上的汗。“我老妈来没来?”“没有,但那刘老夫子气呼呼地走了,我估计夫人保不准已经知道了。这苏州府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夫人的。”沈天佑也觉得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但还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向祝师爷道:“放心吧,没事的,没事的。”沈天佑刚换了衣服,只听得门外一个小厮轻声道:“少爷少爷,夫人和老爷过来了。”沈天佑忙坐到书桌前,顺手拿起一本书。祝师爷却急忙抢下来揣在怀里,又从桌上换了一本塞在他手中。

便在此时,门推开来,走进一个衣着华丽的三十几岁的妇人,手中拿着一把二尺三寸长的竹戒尺,正是沈氏夫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金线绣袍,短黑胡须的大白胖子,自然就是沈老爷了。沈夫人进屋看见儿子脖子上汗涔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沈天佑道:“孽障,你还知道回来!今天又去哪里野了,为什么又把刘老先生气走了?还在这里假装念书给哪个看!”又向几个丫环小厮骂道:“还有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好好照看少爷念书,只管让他去胡闹,日后耽误了前程,我趁早打断你们的腿……”唬得几个丫环小厮环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求饶。沈夫人看着他们冷冷地道:“其他人就以后再作理会。沈千,你的事自己知道吧,从现在开始不用你伺候少爷了,去马棚洗马吧。今晚不许睡觉,把马棚都给我收拾干净。”沈天佑刚要开口,见父亲朝自己使个眼色,又摇摇手,便低下头不吱声。沈老爷拉了把椅子,扶夫人坐下。沈夫人接着道:“还有你,祝师爷,你跟这逆子串通一气,就真当我不知道吗?是不是不想在我沈府干了?”只惊得祝师爷打了一个寒噤,连道“不敢”。一时屋内寂静无声,连站在屋外的丫环婆子都不敢出一声大气。

跟着听到屋中沈夫人的一声厉喝:“把手伸出来!”

“快!”

“啪——啪——啪——”

屋外的丫环心里直发毛,心说咱夫人可真够狠的,这三下子都带回音的。又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紫衣妇人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听。那妇人身边跟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抬头轻声问妇人:“娘,天佑哥又挨揍了吗?你去劝劝大娘啊。”那妇人瞪了他一眼,道:“就你小孩子多嘴!快回去看书去。”说着将男孩子轻轻一推,拉着他手摇摇的走了。

“行了,都下去吧!”沈夫人终于下了赦免令,众人灰溜溜地出了门。祝先生轻轻把门合上,搓了搓手心中的汗。屋中只剩下这一家三口。

“你的儿子你自己教育吧。”门一开,沈夫人提着戒尺从屋中走了出来,朝身边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看了看,然后自己转过廊去进了卧房。

沈老爷看到儿子的眼泪在眼框中滚来滚去,却倔强地站着不动,轻声问道:“疼不疼?”沈天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沈老爷回到卧房,那中年胖妇人站在沈夫人身边,唤了声“老爷”。沈老爷没精打采地坐在夫人另一边,沈夫人问道:“完了?”沈老爷点点头。沈夫人皱着眉头问丈夫道:“你们是怎么说的?”沈老爷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按你的吩咐说呗。我对儿子说:‘儿子啊,不是你老爹罗索,你要知道,你是……’我刚说了半句,这小子就接口道:‘行了爹,我都知道,还是我来说吧。’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沈天佑是沈家六代单传的独生子,所以呢,真的应该好好地念书,不能像老爹你一样只会靠花钱捐官。’然后又说……”那胖妇人却插口道:“老爷您漏了一指。”沈老爷道:“没有啊,我没漏字,我漏了什么字?”沈夫人道:“冯妈,你来说。”那胖妇人冯妈道:“我说的不是老爷漏了一个字,而是漏了一指。少爷在说他应该好好念书,不能像老爷一样只会靠花钱捐官的时候,用右手向老爷指了一下。”沈夫人白了丈夫一眼,叹道:“看吧,连你儿子都看不上你。”沈老爷连忙把头看向别处,心说冯妈我真服你了,亏你连这也记得清楚。

只听冯妈继续说到:“少爷接下来说:‘所以我一定要凭自己的真能耐得了功名,好光宗耀祖,光辉门楣,才能对得起我们沈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还举起了拳头,一脸郑重……”沈夫人听到儿子如此郑重的样子,心中的气登时消了一半,轻轻点了点头道:“总算我这三戒尺没有白打。”沈老爷见夫人神色和缓,刚要开口为儿子说话,又听冯妈道:“少爷接下来又说:‘那好,为了我能够更好的读书,现在我要先休息一下。老爹你就陪着老妈去吧,不用为我操心了。’说着把书往老爷的怀里一送,径直跑进了内堂。”

沈夫人背往椅子上重重一靠,回头埋怨丈夫道:“看你养的好儿子,真是没治了。”沈老爷仰头翻着眼睛,无可奈何地道:“唉,夫人,这混小子还真是……不过也难怪,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德性吧,儿子倒还真是像我。”沈夫人剜了丈夫一眼,嗔道:“亏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给惯的。”沈老爷拍拍夫人的手,微笑道:“放心吧,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咱儿子错不了的,嗯,肯定错不了。”沈夫人没好气的把丈夫的手甩在一旁。

沈天佑进了自己的卧室,让正在收拾屋子的佩儿出去,把门一关,一下子跌在床上,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溢了出来。日头西落,外面又响起了父亲熟悉的脚步声。只听佩儿轻声道:“老爷。”“嗯,他睡了没有?”“少爷好像睡了。”

沈天佑把头蒙在被里,转身向里。跟着门被轻轻地推开,沈老爷坐在儿子的床边。“又想你娘了是吧?”沈老爷抚着他的肩说道,“当爹的哪有不知道儿子想什么的?臭小子,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十五岁的生日了……也是你娘的祭日。唉,当初你娘就是为了保住你才去的,她临走前将你托付给我,你总得快快乐乐的,你娘才能放心啊。”沈天佑没吱声。沈老爷又说道:“虽然你老妈不是你亲娘,却是和你娘同胞的亲妹妹,和亲娘又有什么分别呢?儿子你凭良心说,你老妈待你是不是比亲生的还亲?你就让她以后少操点心吧。”天佑在被里虽没有动,心里却点了点头,觉得虽然老妈对自己一贯严厉,今天又打了自己三戒尺,可这些年来对自己却实在比亲娘还亲还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地觉得还是亲娘更好,心里就是委屈。

沈天佑想起亲娘,心神激荡,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了,待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他前一日睡得早,醒得也便早,见丫环小厮尚未起来,也不愿搅他们睡觉,便自己穿好衣服,出了屋门,猛然想起沈千,便到马棚来看。

只见沈千正靠坐在马棚边打盹,显是一夜都没睡。沈天佑不忍,将自己的长衫解下给他盖上,觉得老妈虽是为自己好,可她明明知道是自己故意气走了先生,又逃课听书,却牵连得沈千和祝师爷等人也挨罚挨骂,未免太也过分。他心绪烦乱,只想出门走走,便轻轻开了北门,信步向城西而行。

行得不远,一个黄衣汉子从他身边略过,那汉子行色匆匆,急向西去。沈天佑又走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五日前祝师爷跟他说最近有个江洋大盗叫做刀疤陆在苏杭附近屡屡作案,甚至坏了几个衙役的性命,只不知为何却没见到官府的通缉榜文。刚才那汉子略过他身边时似乎见得他脸上有道伤疤,难道便是这刀疤陆不成?想到此处,沈天佑立刻追了过去。他到了城门,问一个守门士兵有没有一个穿黄衣的汉子过去,守门士兵一看是沈家少爷,便道:“有啊。他还问寒山寺怎么走来着,过去有一会儿了。”沈天佑道声谢,便朝寒山寺追了下去。
   
那天的天气很是不错,枫桥镇上的寒山寺中更是热闹非凡。作为苏州最有名的古刹,不仅穷苦的平民百姓希望来这里祈祷佛祖和菩萨保佑,本地的达官贵人更有很多信奉佛教,沈天佑的母亲沈夫人就是虔诚的香客之一。再加上时当春光明媚,附近又景色甚好,每日里,单是来进香礼佛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来了一波又一波,再加上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外地游人和叫买叫卖的贩夫走卒,每天都要汇集了三教九流各类人物,人多了就什么样的都有,把这好好的佛门清静地弄得乌烟瘴气。寺里的知客僧人常常忙得晕头转向,唱经诵文的僧人也累得嘴歪眼斜。

嘈杂声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抱着一大捆香烛,满身大汗地沿着石阶往观音殿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可累死你家佛爷我了。这几天真够邪门的,来的人怎么这么多?今天还没到巳时,香烛就加两次了还不够,害得我连早饭都没得吃。要不是因为怕慧能师兄的木鱼棰,这趟说什么我也不去了。哎,这些家伙见我不是本地人就都来欺负我,还有脸在佛祖面前说什么出家人大慈大悲,普渡世人。迟早我得找个更大的庙,不再受他们的鸟气。”他一边低头快步上台阶一边在心中想事情,没留神前面正下来人,登时和那人撞个满怀,手中的一大捆香烛骨碌碌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小和尚站立不稳,向后一仰,便知自己要摔下去,这一来定会跌得鼻青面肿,他正自惊慌失措,却觉得胸口衣服被人猛地抓住,重心便收了回来。小和尚见是自己撞到的那人出手相助,回过头来正要开口称谢,却见抓住自己胸口的人是个身穿黄衣的大汉,生得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两道明显的刀疤组成一个十字花,大手张开有蒲扇那么大,脸上表情甚是怕人,一时之间便只想哭,道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地道:“施主别打我,施主别打我。”谁知那汉子却咧开嘴笑道:“没事没事,你又撞不疼俺。给菩萨上香的大殿是不是在下面?”小和尚怯怯地摇摇头:“上面的殿里才供观音菩萨,下面的大殿供的是如来佛祖”。

原来那黄衣汉子虽然脸上有两道刀疤,却并不是刀疤陆。他姓牛,二十五岁,家住山东即墨,从小无父无母,靠着身强力壮给人打些短工过活,不过他别的都好,就是向来贪吃嗜赌,吃也罢了,难的是有了点儿钱就要去邻街的赌肆挥霍,最近连赌连输,直把房子都抵了赌账,媳妇气得回了娘家,他自己连饭都没得吃,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了。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开始时候他也痛定思痛,骂上自己几顿,可从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在赌桌上翻盘子,最后再赌一次,把输的钱都赢回来。他不知听谁说苏州寒山寺的观音菩萨最是灵验,如果给菩萨上了香就能找回赌运,便千里迢迢赶过来求签问运。谁知世人不知怜我菩萨辛劳,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来求来问,今天从早上起求签的人就来了好多,除了那些有钱有势的,没钱的主儿都得在一边排队等候,他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若是平时,他把眼睛一瞪,直接过去便了,哪里还会排什么队,可这次却是诚心诚意地来求菩萨保佑自己赢钱,当然不敢在这里造次冲撞了菩萨。虽然此后他不断向排在前边的人展示自己的肌肉和犀利的眼神,排位上成功实现了几次跳跃,可还是一直等到正午才抽到了签。

这汉子不曾认字,只好陪着笑把求到的签交给坐在门口凳子上的解签僧人,那僧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睛朝签上瞥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道:“下下签,所求诸事尽皆不成。”说着将签啪的丢了回去。汉子着了急,拿起签大声嚷道:“啥?你说啥?下下签?这是咋回事啊?你再给俺好好看看。”说着把一张十字大花脸逼了过来。解签僧人一见他的面相,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在他见多识广,随即道:“施主你先别急,我再看看。唔,这位施主虽然抽到的嘛......是下下签没错,但这里面可是大有玄机啊。”汉子听到似乎有转机,满脸关切地问:“那,那你给俺说说。”解签僧道:“这签很不一般,大有玄机,小僧也说不尽明白,你待我问过师叔祖再给你答复。”说完起身走到功德箱旁边一位闭目坐禅的老僧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那老僧大概有八九十岁,长长的眉毛,干瘦的脸颊,他张开眼睛,朝汉子看了两眼,道:“你去请这位施主过来。”那汉子连忙过来,他见这老僧慈眉善目,心中顿生好感,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朝老僧鞠了一躬。老僧请他坐下,仔细询问了他经历的事情经过后,点了点头,将签递在大汉手中道:“施主你看,这两个字写的是什么?”汉子挠了挠大脑袋,摇了摇头:“俺不认字”。老僧微微一笑道:“好,那老和尚告诉你,这签上的两个字是下下,意思就是施主你如果再赌下去,还会继续输,此后也不免多灾多难。”然后又将他手中的签倒过来拿着,道:“你再看,这又是什么?这两个下字倒过来看就变成了上字。也就是反过来说,如果你从此改邪归正,戒了赌钱的坏毛病,这签就变成了上上签,今后你就有机会扭转命运,甚至飞黄腾达。施主命中并没有发横财的运,你的晚年可以过得很好,但有一道凶纹悬着,如果硬要追求横财,定然要遇到横祸。前程是上还是下,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汉子听了,晃着头道:“玄,真够玄的,老师傅你真厉害。那俺以后可不能再去赌了,”随即又犹豫道:“可是老师傅,你看俺现在又没家又没钱,媳妇也跑了,咋才能转运呢?求你给俺出个主意吧。”老僧微微一笑道:“那老和尚就给施主指个路。你从苏州城向西南走,十天左右就可以到杭州城,你找到东街上那座大衙门,在那里再等三天,就会新来一个叫胡宗宪的胡大人,他的手下之中有一个将军叫俞大猷,你把这个拿给他,跟他说寒山寺的洪智老和尚让你跟着他当兵去,然后就看你自己的了。”说着将一串念珠交给他。汉子把眼睛张得老大,道:“你是让俺去当兵?那敢情好。可俺家不是兵户,按朝廷的规矩不能当兵,俺就这么去能行吗?”老僧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老和尚不会骗你的。这个你也拿着在路上用。”从功德箱中取出两块不小的银子,放在汉子手中。

汉子大受感动,趴在地上给老和尚咚咚咚咚嗑了四个头。老僧道:“去吧。”然后又闭上眼睛。汉子把银子揣在怀中,拿着佛珠咧开大嘴出了殿门。

这一切沈天佑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一心想抓住这刀疤陆,做一回真正的大侠、神探,但他也知道要抓贼人绝对不能在寒山寺这种人多的地方,非得找个僻静之处才可以。略一思索,便计上心来。

汉子兴高采烈地跑下台阶,刚要出寺,忽地闻到一股香味,只见身边不远处,云雾缭绕之中,一个身穿灰衣的胖大和尚拉开笼屉,高声吆喝道:“包子咧,新出锅的包子咧。”那笼屉中的一个个包子,就像这和尚的大脸蛋一样白白胖胖的,正咧开嘴向着自己招手。这汉子才想起自己连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便过去朝那胖和尚道:“卖包子的,给俺拿十斤肉包子。”胖和尚看他一眼,诧异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是开玩笑吧,我们这是庙里的买卖,不卖肉包,只有素馅的。”汉子一拍大腿道:“是是是,俺可是糊涂了,朝和尚买肉包子。那给俺来十二斤素馅的。”胖和尚又道:“施主,你买十二斤恐怕也吃不了吧。”那汉子道:“俺要赶路去杭州,得走上十天,怕路上碰不着吃的腿跟不上力,就多买点。”胖和尚笑道:“施主你是北方人吧?去杭州怎么还走陆路?要是从古运河坐船南下,至少也能少走三天,再说运河边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有卖饭卖茶的人,你还买这么多包子做什么?”汉子一听恍然,便买了几个素包子边走边吃。

出了寒山寺后向西南行了不远,便来到运河边的惊鸿渡,沿着这运河向西南方向而行,就可以曲曲折折地进入太湖。太湖景色本来很是秀美,但这山东汉子急于赶去杭州,也无心欣赏这沿岸美景,只四处张望着找船。却见不远处的岸边就横着一条破旧的小船,一个头上扣着斗笠的船工正将脚搭在船舷上打盹。汉子忙跑了过去,将斗笠拿开,却见这船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衣衫破旧,却长得眉目很是清秀,心想江南的风水果然好,不但和尚又白又胖,连小伙子也长得像大姑娘似的好看,便摇醒他道:“船家醒来,俺要坐船。”

那少年船家正是沈天佑。他伸个懒腰,向汉子打量了几眼,问道:“你去哪儿?”

“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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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下)

汉子纵身跃上了船。沈天佑站在船尾,用桨在岸上只一撑,小船便向河中滑去。要知江南人人擅舟擅水,沈天佑虽家中富足,但生性素来爱动不爱静,对划船、游水等技能虽不敢说一流,却也拿得出手。那山东汉子却并不会水,到了河中,便牢牢地坐在船舱里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只觉有些恶心晕船,便闭了眼睛靠住。哪知才下水不过数里,汉子便觉得那船向左右两边不住摇晃,他受不住,张开眼睛连连叫道:“喂,你稳一些,稳一些。”沈天佑却好像没听见,那船却晃得越发厉害,终于哗啦一声翻入水中。

汉子只觉眼睛生疼,冷水不住地向自己口中涌来,想喊叫又喊叫不出,只是双手在水中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迷迷糊糊中,自己沉沉的仿佛到了水底,张眼看去,周围水草映着各色珊瑚色彩斑斓,前面不远处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大的宫殿,走近一看,宫殿上悬着的牌匾中镶嵌着用红玉琢成的几个字,不知写的是什么。他虽然生性粗鲁,却也听过些评书野话,心说难道我还没死,而是到了水底的仙境不成?

忽听到呜呜的海螺声响,只见宫门大开,几十条大鱼大虾持着钢制的刀叉排成两列游出,向自己列队行礼,然后两列一分,中间游出一只海龟,头上戴着一品的官帽,想来便是海中的龟丞相。那海龟到了自己近前,将两只前爪抱拳道:“下官是东海总理王内阁大臣,听闻牛好汉来到海底,特来迎接,我家龙王有请好汉到水晶宫中作客。”汉子大奇道:“你咋知道俺姓牛?”龟丞相道:“牛好汉的威名天下皆知,我等水族也仰慕已久。龙王正在等候好汉赴宴,请。”

汉子一听有宴,便忘了一切,然后自己飘飘荡荡的跟着它进了宫殿,左拐右拐地来到一间好大的厅。厅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桌上摆满了鸡肉猪排等各色美食。那龙王正站在厅中,一见自己到了就笑呵呵的过来迎接,拱手寒暄几句后又介绍其他迎候的宫中成员,什么这个鱼尚书、那个虾侍郎的也都记不清楚。汉子以为便要开饭,却被龙王携着手回到一间阔大的殿里,在虾兵蟹将的队列前走了两回,又站在一边来检阅队伍。只见那些虾兵一个个神态俨然,连尾巴翘起的高度都整齐划一,队伍整肃有序,远胜于自己见过的朝廷军队,不禁由衷的赞叹了几句。龙王十分得意,口中虽然谦虚,两条长长的胡须却已经神采飞扬。然后又回到摆宴的那个厅中,宾主才入座开宴。只见一只硕大螃蟹身穿鲜艳的赤色铠甲来在宴前,手握六把大刀舞得上下翻飞,还有几名蚌壳中的美女柔歌漫唱,翩翩起舞,煞是好看。龙王、龟相等更向自己不住的把盏。

这汉子心中大快,便连干了数杯。再往后龙王等和自己说些什么似乎都听不到了,只觉自己拿起桌上的美食佳酿不住地吃喝。又仿佛听那龙王问道:“牛好汉,我这水晶宫中的美食都是那些求雨之人奉上来的贡品,你觉得味道可好?”他晕乎乎的一边吃一边随口道:“好,好,不过只有猪羊鸡鸭,种类不免少了些,若能有鱼虾螃蟹开开胃就更好了。”

猛听得一声怒喝,那螃蟹舞刀杀将过来:“好贼人,如此贪得无厌,整日的鸡鸭猪羊还喂你不够,定要把我们水族吃个干净。纳命来吧!”话音未落,六把钢刀便砍了下来。汉子大叫一声,举拳去格,只听“啊呀”一声呼叫,什么螃蟹、龙王都已不见,原来是南柯一梦,但觉腹如火烧,脑仁极疼。强睁开眼一看,自己右臂上搭缠着一股绳子,双腿竟已被人绑缚。一人跌坐在不远处捂着胸口,正是刚才的那个少年船家。他心中一凛,暗道不好,恐怕是自己遇见水贼了,便一边扯开腿上缚的绳子一边喝问:“小子你绑俺做甚,你是水贼?”

“呸,你才是贼呢……刀疤陆,你今天……可别想跑。”原来沈天佑认定这汉子是刀疤陆,又不好在人多处下手,便花了几个银子弄了条船,假扮成船夫,故意等在这里引他上钩,待到将船划至僻静的河道,就弄翻了船,把在水中灌晕的汉子擒上岸来,先压前胸给他控出些水,见他咳出了几大口水,死不了了,便坐在他身边自己拧干了衣服,等他醒来。可那汉子在昏迷中却时不时地说几句含糊不清不知所云的梦话,其中有一句什么“你咋知道俺姓牛”,沈天佑心中便有些起疑:“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姓牛吗?难道说我捉错了人?”待听到他又说什么猪羊鸡鸭、鱼虾螃蟹的话更是啼笑皆非。眼看他左摇右晃,恐怕便要醒来,就决定先捆了他,问清再说。如果他不是那个贼人,不过是道个歉,若真的是抓住了刀疤陆,就绝对不能让他逃走。记得祝师爷说过这个江洋大盗很有两下子,如果不先绑住他,自己恐怕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便掏出绳索,先将他双腿绑了个结实:“看你还跑得跑不得”。哪知沈天佑绑完了那汉子的双腿,正要捆他手时,那汉子竟会忽然一拳打来,这一拳好不厉害,沈天佑全无提防,正中前胸,登时便给对方打得跌坐在地。

那汉子听沈天佑叫他做刀疤陆,便是一愣:“什么刀疤陆?你认错人了。”

沈天佑挨了他一拳,不禁心中有气,站起身道:“你说你不是刀疤陆,那你头上怎么会有刀疤?你不姓陆又姓什么?”

那汉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有人扑噗一笑,头上一个清脆的童音道:“唉,我说你真是笨得可以,脸上有刀疤的就非得姓陆吗?那老虎头上有个王字,它是不是就要姓王?”沈天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灰衣少年坐在树上,口中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正在优哉游哉地向自己说话,便道:“你又是谁?”那少年没回答他,自顾自的说:“刀疤陆脸上的刀疤共有三道,都在额角,这位牛大哥脸上的刀疤却是只有两道的十字花。亏你还要做神探,却连贼人的长相都没弄清楚,真笑死人了。”那汉子奇道:“你咋知道俺姓牛?”那少年道:“你刚才说梦话自己说的嘛。”他跃下树来,站在沈天佑对面望着沈天佑道:“你不是也听到了吗,还装什么糊涂。你抓错了好人,还不向人家赔礼道歉,却先来问我是谁,难道我说我自己就是江洋大盗刀疤陆,你便要把我也抓起来不成?你爹爹苏州知府沈大人便是这样教你办案的吗?”沈天佑大骇,听他的话中意思,此人不但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这里半天,更好似完全了解了自己底细,他到底是什么人?沈天佑此时心中已经感觉到自己确实抓错了人,嘴上却不肯服软:“我抓对抓错,又与你何干?不用你来教训。”转身向汉子一躬到地:“这位牛大哥,我刚才误把你当作一个强盗,抓错了人,实在对不起。”

那汉子听到沈天佑的父亲是苏州知府沈大人,当然不愿得罪,而沈天佑又是为了抓一个叫刀疤陆的江洋大盗才误会了自己,还向自己躬身道歉,便苦笑道:“俺明白了,你是要抓坏人,好,俺不怪你了。”

却听那灰衣少年道:“他不怪你了,我可与你没完。接招!”把口中衔的狗尾草一吐,猛然间右手为掌,击向沈天佑的左肩。沈天佑已经有所准备,心说你想打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见对方一掌打过来的方位,叫声:“来得好。”撤步闪过,紧接着还了一拳。灰衣少年也闪身躲过,抬腿踢出一脚。二人你来我往打在一处。姓牛的汉子见二人拳脚基本相当,都是些花拳秀腿也没什么特别,心说这两个南方小孩儿个小力弱,打起来好像娘们儿掐架一样,哪里有我们山东的男孩子打得虎虎生风,觉得这场架既没有意思又不好插手,便站在一旁观战。

两个少年斗了半天,身上都挂了花,可并没分出胜负。那灰衣少年年纪略小,力气上先有些支持不住,便朝那汉子叫道:“牛大哥,他刚才说你是坏人,还灌了你一肚子水,你来帮我啊。”沈天佑也累得够呛,又怕那汉子插手,也叫道:“你这小子真差劲,打不过我就想找外援。你也别白费心思了,像牛大哥这样的汉子,怎么会受你的挑拨?你这人太坏,说不定就是刀疤陆一伙的,牛大哥你来帮我。”呼的一掌打了过去。

这一来,那姓牛汉子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心中寻思:“这可难了。按说姓沈的小孩灌了我一肚子水,那穿灰衣的小孩本是帮我说话的,我应该帮他打姓沈的小孩。不过姓沈的小孩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如果我打了他,肯定要惹上麻烦。但是如果我帮他打灰衣服的小孩的话,又好像不成道理。这可怎么办才好?”他这人生性粗疏,虽然也有时会灵光一现,但大多数时候脑袋中却很有些呆气,他却不想想,自己如果真的要两不相帮,一走了之便是了,现在却被二少的话挤兑在中间,帮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是。

两个少年见这汉子还是站在一旁旁观,就继续边打边跟他说道理。那汉子刚才在河中灌了一肚子水,脑袋本就疼得难受,偏生这两个小孩嘴皮子都那么利落,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说牛大哥应该帮自己,登时觉得晕头转向,他忽地大叫一声,冲上去砰砰两掌,把两个少年都掀翻在地。两个少年已经打得浑身是汗,又一点儿没有准备,被他猛然摔在地上,都累得爬不起来。

就在此时,一人高声叫道:“住手!”大步流星跑了过来,指着汉子骂道:“你这疯子,竟敢打我家少爷?”此人正是沈天佑家的管家沈福。那汉子听得这话,头脑清醒过来,木在一旁心说:“不好不好,我怎么失手打了知府大人的儿子?这可坏了。”

沈福跑上前来,扶起沈天佑,又朝那边的灰衣少年一看,不禁一怔:“你,你是不是胡少爷?”

灰衣少年一笑:“福伯,你老的记性可真好,只两年前去过我家一次,现在倒还能记得。”

沈福转头向沈天佑道:“少爷,这就是老爷说的要来咱们家住几日的那个,胡宗宪胡大人家的公子云琦少爷。胡大人近日要到杭州就任,给老爷来信说他的管家胡全会先带云琦少爷来苏州住些日子。”

沈天佑喜出望外:“啊?你就是胡伯伯的儿子云琦?我都等了你好几日了。”胡云琦笑道:“我来苏州也有好几日了。”沈天佑道:“那你怎么你不先去我家?”胡云琦眯缝着小眼睛道:“嘿嘿,我直接去你家又有什么意思?你妈妈请的那个刘老夫子过去便是教我的,整天之乎者也,最让我头疼不过,你要是不赶走那个讨厌鬼我又怎么敢去?”二人说到这里,一起哈哈大笑。“天佑哥,你的功夫真不错,刚才小弟为了逼你出手,真是多有得罪了。”胡云琦说着便是一揖。沈天佑拉住他手道:“好兄弟,咱们兄弟还说这个干嘛?这才叫不打不相识嘛。”

他们两人在一边称兄道弟高兴之极,那边姓牛汉子的心中却是懊恼不已:“完了完了,让我多这闲事。这回可好,不但得罪了知府的儿子,还把管当兵的胡宗宪大人的儿子给得罪了,老和尚说胡大人就是要我找的俞大猷将军的长官,得罪了他儿子还能有我好处吗。干脆我还是别自投罗网,另寻别路去吧。”想到此处,也没敢打招呼,三两步跃进林中去了。

这两位少爷彼此得了知音,哪里还顾得上那姓牛汉子是走是留,便与沈福就近找到一家小小的茶肆,三人围桌坐下,叫了一壶花茶边谈边饮。沈天佑先问沈福怎么找到这里的,沈福嘿嘿一笑道:“少爷,你也不想想,这苏州城里有什么能瞒得住咱夫人啊。早上佩儿发现你不见了,忙去告诉夫人。夫人刚叫我过去说要派人找你,就有一个士兵来府求见夫人,他说他是守城门的,刚才亲眼看见少爷你出了西门,往寒山寺的方向去了,好像是要追一个面相凶恶的汉子,他觉得不妥,就赶快来报。夫人沉吟道:“寒山寺?也好,我正要去那里。”赏了那士兵十两银子,待士兵辞了,便让我备轿陪她亲自去寒山寺。到了寺中我四下没见到你,却听一个卖包子的胖和尚说那汉子似乎往运河这边来,要去杭州,就禀了夫人,追了过来,果然你在这儿。”沈福又问起那个打倒二人的壮汉是怎么回事,胡云琦就抢着将沈天佑把那姓牛汉子当成刀疤陆骗下水中的事说了一遍,沈天佑不时插上一嘴,替自己辩护。沈福笑着摇了摇头,心说看来这位胡少爷心中的道道不下于我们这位沈少爷。这两个小祖宗凑到一起,沈府近些天怕要多事了,我这当管家的可得打起精神小心着些。

沈天佑道:“云琦,你跟胡伯伯说,以后就在我家住下吧,我自小没有伙伴,只有一个二娘生的弟弟,可二娘管他管得太严,只顾让他念书,我们兄弟也没法亲近。这回咱兄弟两个正好住在一起,同吃同玩,那多快活。”胡云琦摇摇头道:“我倒想来着。不过恐怕不行。等过几天我爹来了,我就得跟他去杭州了。”沈天佑大为失望:“那怎么行?我得去跟老爸说,一定要把你留下。福伯,你得帮我。”沈福摇头道:“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那里当然没得说,胡大人长年在军中无法照顾胡少爷,他那里也应该不难,可咱夫人这一关谁过得去?在她看来,如果让你们二位少爷整天呆在一起,那还能念书么?说句不中听的话,整个沈府不得给你们两个掀翻过来?”沈天佑拉着沈福的袖子撒娇道:“好福伯,你帮我们想想主意嘛。”

沈福喝了口茶,两只小眼睛转了转道:“长住沈府恐怕是不可以。但你们要天天能到一块儿,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怎么办?你快说。”沈福慢慢地道:“第一,你们二人这几日在我们沈府中同住,一定得好好表现给夫人看,尤其是要让夫人觉得胡少爷能带动我家少爷好好念书,可别现了原形,在她这里就给封死了。”沈胡二人同声道:“这个自然。”沈福又道:“第二,胡少爷得想个办法,怎么能让胡大人同意在苏州城里置一套房子,再让胡全带着你在这里过。房子离我们沈府越近越好。”胡云琦道:“我爹本来就长年在军中,从小就是胡全带着我过的。”沈天佑插嘴道:“而且苏州大概也不比京城那样,买一套宅子还不算太贵,这个应该也不难。”沈福又道:“这第三嘛就不大容易了。你们得找一位像样的先生,最好是能让夫人和胡大人都信得过的,这样才能让夫人和胡大人彻底放心。”沈天佑不禁眉头一皱:“这可难了,胡伯伯那里我倒不知,可是能让我老妈信得过的人,这世上恐怕还没有。”沈福却道:“这人还真就有,不但夫人信得过,胡大人对他也是非常佩服的。不过说了也是白说,不可能的。”

他见沈天佑和胡云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接着说道:“嗯,这个人就是寒山寺的洪智大师了。”沈天佑在桌子上一击:“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刚才那个牛大哥还是让这个老和尚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心,这才要去杭州投军的呢。想来只要他能出面,这事定能成。”胡云琦喜道:“这么说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恐怕还差得远呢。”沈福接着说:“你们不知道,这个洪智老和尚不但是我们苏州首屈一指的高僧,听说他年轻时候还喜欢到处游历,不但走遍了我们大明朝的山山水水,还去过好几个国家讲经传教。几十年来很多人都想做他的弟子,但这老和尚却是个牛脾气,说这些人都缺少什么慧根,到现在连一个弟子也没有收录。你们就这样上门去找他说想要拜师,谈何容易啊?”胡云琦道:“那他总得有点什么喜欢的吧?咱们可以对症下药……”话还没说完,就听沈福道:“嗨,别说官场那一套对他没用的,就是庙里的和尚与他一样也没有几个。据说这个人向来不求名图利。你就说在这寺中吧,凭他的名声和辈分,要做寒山寺的住持可以说手到擒来,可是这老和尚却说什么都不做,只要在观音殿中做个普普通通的解签僧。还有他在当年游历的时候,有两个国家的国王甚至许下高官厚禄请他做国师,他都没有答应。对这样的人,你想用钱这些方法来解决,能行吗?”

“世间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我就不相信这个和尚会没有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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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结)

与此同时,在寒山寺东侧的一间房内,两个小和尚正在一边吃一边窃窃私语。一个道:“慧心,你又说谎。什么刚才你撞到的那个大汉有一丈来高?要真有那么高的人,进门都要低着头呢。再说我一直在前面照看,怎么没有看见这人?”那小和尚慧心正是上午撞到姓牛汉子的那个,他咬了一大口包子道:“你不信就算了。数你这人没劲,我何苦没事儿的骗你。”那个道:“哼,还不是你说碰到个什么怪人,要讲给我听,我才答应带你一起去厨房拿包子的。”

慧心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没有你慧风我就不会去了吗?都是那个该死的慧能,刚管食堂还没一个月,就到处找茬不给我们吃饱饭,我不去给自己弄点吃的一会儿怎么干活?再说了,我们大家要是都去偷他管的食堂,让住持趁早免了他这差事,那不也是好事吗?”慧风道:“算了吧,住持要真想免他的话,也就不让他来管了。反正就算换一个来,咱们这些小的也照样挨欺负。”“那也总比他强吧?真不知道他有哪里好,怎么住持就这么信着他。”“不知道,反正谁都看得到他是咱们住持的爱徒,我看弄不好以后还会把住持的位置会传给他。”“唉,那咱们可就别活了。现在合寺的好处都让他占了去六七成,还不知足,又来在吃的上面刮油水,迟早菩萨发了怒,将他打进……”

忽然间门“哗”地被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和尚手中持着一支黑乎乎的烧火棍大步走进来,指着二人喝道:“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敢到厨房偷吃寺里面拿去卖的包子,看我先打断你们的腿!”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胖胖的和尚,便是在寺里卖包子的那个,见瘦和尚举棍要打,忙伸手拦住:“慧能师弟,你先别打,等问清了再说。”

两个小和尚早吓得抱成一团缩在一边,不住地讨饶:“慧能师兄,我们错了,你别打,别打。”

慧能如何不知道正因为自己每天克扣这些个小和尚的伙食,他们才会来偷包子吃的,哪会让他人问得明白,便朝胖和尚嚷道:“慧正师兄,你先让开。这两个臭小子从来就没大没小,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慧正本是个热心人,见慧能真要动手,又拉住他袖子,把胖脸贴在他耳朵边上道:“师弟,他们两个就是吃不饱饭才拿几个包子罢了,我这卖的都没说什么,你也别太计较了是不是?”

慧能听慧正话里的意思,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克扣小师弟伙食的事情。慧能当然不愿有人把这件事捅出去,便冲着两个小和尚道:“既然慧正师兄给你们求情嘛,你们还不出去,找打不是?”两个小和尚赶紧的溜了出去。慧能看旁边无人,拉了慧正坐下,低声道:“师兄啊,你不知道这问题多严重,今天还没过完咱先不说,光昨天一天里,这包子丢的就是整整的六笼屉七十二个。”

慧正便是一惊:“有这么多?”他只知道厨房中时常会丢些吃的,以为都是些小偷小摸,却没想到这样厉害。

“咳,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估计昨天偷包子的没十个人也得七八个。不仅有这些小和尚,恐怕还有厨房里的自己人,这就叫家贼难防。况且丢的也不只是你卖的包子,饼也丢,馒头也丢,我核了一下,我接手伙食还不到一个月,恐怕得平空的丢了七八十两银子。我在别的地方挪了些,也不过堵上了四五十两,还有二十多两的缺。这些小毛孩子,我也不是非得修理他们撒气,不过是想立个榜样,让他们都收敛些罢了。否则做的愈发猖獗起来,你那里卖包子拿回来的钱总和我这里送出去的包子对不上账,不但是我,你也得吃官司。”

慧正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你光打他们也没用啊,总不能让他们把包子吐出来吧。还得想别的法子把账平了才是正经。”

“这个嘛我也有办法。”慧能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但你得配合我才行。”说着凑到慧正耳朵边,轻轻地道:“我们只要把卖的包子馅儿还有炊饼的个头做小一些就行了,但不会差很多,除了内行,一般人也不容易发觉。别人我都能搞定,但你卖的包子是大头儿,你可不能揭我的底。”

慧正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行?这不是骗人吗?我不干。”慧能又说好好一阵,慧正还是摇头:“宁可叫住持因为包子账不对而罚我,我也不能骗人。”慧能十分无奈:“唉,这个死心眼儿。”便想转身出去。

忽然间,只见慧正合十道:“啊,参见太师叔。”慧能一惊,回头正与洪智打个照面:“见,见过太师叔。”

洪智点了点头,坐下来慢慢地道:“慧能,我问你,何为食?”慧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回答道:“食就是吃了。”“那食字又怎么写?”“上面是人下面是良啊。”洪智点了点头,望着慧能道:“既然你认得这上人下良,那你如何不知,食乃人之良心!没有了良心,在吃的东西上做手脚,那还算什么人呢?”慧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自己身上直冒凉气,他从未见太师叔说过这样的重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洪智又转过头来对慧正道:“慧正,你宁可自己被住持责怪,也能坚持不为恶事,这很好。本寺中的财物本是为了普渡众生,如果我们自己佛门中有人因为吃不饱饭,就去拿厨房里的吃食,这也算不得犯了戒律。但你如果只知道一味迁就这些师弟,疏于监管,不但会于本寺有碍,更会纵了一些人的贪欲之念,如若他们习惯了在寺中小偷小摸,出了寺门便可能积小成大,甚至触犯王法,到时候害了他们,岂不是你的罪过?”慧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道:“弟子愚昧,请太师叔责罚。”慧能也满面通红的跪了下去,道:“弟子知错,请太师叔责罚,免了弟子代为监寺之职吧。”心中却有些委屈:“寺里这么大一个摊子,那么多的事都要操心,哪能什么都顾全?你老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洪智见慧能的神色,便知他口中虽服心却不服,摆了摆手道:“慧能,住持这一年里多在闭关清修,却没将合寺的杂务托给你两位师叔,而是交你打理,这是为什么?正因为你有这方面的才具。我也赞成住持的这个决定,所以既没有权力,也没有意愿免去你代为监寺之职。况且在你监寺这些日子中,虽然有的时候不免对下面严苛了些,有些人还在背后说你,但我却知道很多事你是为了本寺着想,触了众怒的。你做的事有些是很好的,却因犯了他们利益,便众口铄金,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将寺里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极为难得。”慧能数月来确实因为在一些事情上为全寺的利益着想而得罪了不少人,背后更是没少挨骂。他万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理事的太师叔能如此的肯定自己,一时间竟感动得热泪盈眶。

洪智继续缓缓的道:“不过你也要记住,监寺不但是职,更是责,不但对本寺有责,更对他人有责。佛门弟子要普渡世人,绝不能坑害百姓。今天你如果为了寺里的一点小利就支持他们把饼做小一分,他们之中有人便敢做小二分、三分……”话还没说完,慧能已经痛哭流涕地叩头道:“太师叔,弟子错了,弟子真的知道错了。”

洪智哈哈一笑,对慧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一定可以继续做好监寺的事。”转而又对慧正道:“你为人宽厚,可以在他过于操切时适当的加以提醒。你们师兄弟要能取长补短,相互学习,那住持和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慧能、慧正齐声道:“弟子谨遵太师叔呤训。”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进来回道:“太师叔,沈知府的夫人求见。”

寺北竹林边的一间禅房之中,沈夫人正在和洪智大师同桌谈话。小和尚奉上清茶后退在洪智一旁侍候,冯妈和其他两个端着盖绸方盘的沈府下人也侍立在夫人身侧。

沈夫人道:“洪智大师,我刚才已经讲了犬子的事。其实天佑这孩子本性不坏,但是却异常顽劣,难以管教。尤其是他生来不爱读书,不遵圣道,只喜欢跟我家老爷手下的那几个武夫厮混,最近不知被哪个撺掇着,又迷上了城南柳树桥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落第先生讲评书,每每逃课去听,竟上了瘾。更可气的是还不到两个月,我好容易给他请来的三个先生都接连让他作弄走了,前几日连东林书院的大儒刘子瑞老先生也给这逆子气得回了老家,还说终生也不再踏足苏州半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要成了纨绔子弟,贻祸家门。可对这个逆子,我和我家老爷又实在没有办法,今天只好前来拜会大师,就是希望请大师您出山,以无上佛法教导他重归正途,沈府上下对大师感激涕零,愿为寒山寺的佛祖、菩萨重塑金身。这点香油钱先请大师笑纳,万望大师不要推辞。”话音一落,冯妈便转身揭开盖在两个方盘子上的绸子,两个沈府下人将一大盘金元宝和一大盘金颗子放在桌上后,躬身退下。站在旁边的小沙弥哪见过这么多的金子,立时傻了眼,两只眼睛向它们直勾勾地看去。

洪智对这两盘金子却瞧都没有瞧,只淡淡的道:“沈夫人抬爱了。老僧无德无能,只是个念经理佛的和尚,恐怕教不得你家少爷,还请沈大人和夫人见谅。这些东西还请夫人收回去。”

沈夫人见自己说了好半天,洪智仍是不应,她犹豫了一下,将其他人唤出屋去,终于垂泪道:“我知道大师您不愿教我儿子,是因为我家老爷的官声不好,您不愿与我沈家有所瓜葛。但无论如何,希望大师能看在我逝去的姐姐份上,务必帮我们这一次。”

洪智微微一怔:“你姐姐?”

沈夫人将一只碧玉手镯轻轻放在桌上。洪智一见,“哦”了一声,闭目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你竟是她的妹妹。”

沈夫人叹口气道:“大师,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了。只是天佑这孩子本是我姐姐的独生子,姐姐去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托我,一定要好好将他扶养成人,让他完成自己的使命。可是现在他却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是愧对姐姐。”说着将手帕在眼边拭泪。

洪智长叹一声,沉默不语。他虽然坐了几十年的清禅,早已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程度,可内心之中始终对当年的一件事深深有愧,听到此言,见到斯物,物仍是,人已非,追忆起斯人斯事,心中实是难决。

沈夫人见他如此,又起身福了一福道:“洪智大师,即使你不看在昔日与我姐姐的交情,那你能否看在两个深爱儿子的母亲份上,救一救我们这个孩子?”

洪智又是一声长叹,张开眼睛道:“也罢。老僧过去欠她的实在太多,好,我就收了这个孩子。不过沈夫人,老衲有言在前,我教徒弟的方法与夫人的教子之法并不一样,如果你让他拜我为师,虽然你是他母亲,却不可对我教徒弟的事横加干预。”

沈夫人破涕为笑:“那是自然。”

“还有一点,我收他为徒之事绝不可为外人知,否则对他有损无益。”

沈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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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8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ongyc5 于 2013-6-8 19:56 编辑

拜读了,鹅前辈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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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了。  发表于 2013-6-8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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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8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7-7 12:07 编辑

第二章  平生我自知(上)

苏州城外的小茶肆里,沈福为两个少年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更点明了三件需要尽快做到的关键事情,最后只难在了怎样才能够让洪智大师答应收录二人为徒,三人计议一番,仍是没有定论。天色已暮,胡云琦对沈天佑说他的管家胡全也随他一起到了苏州,正在太湖的东南方向,胡云琦要先去会合胡全,过一晚再来过沈府。于是沈天佑辞别了胡云琦,和沈福径回苏州城中。

沈天佑当先进了沈府自己的西后院,迎面遇见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往前面来,见沈天佑回来了,其中一个小厮便过来低声道:“少爷,夫人好像是给你又请来了一位先生。”沈天佑皱眉道:“这么快?”另一个小厮道:“是啊是啊,刚才老爷和夫人在书房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有关这个先生的。据说老爷还在夫人面前摔了茶碗,简直是天下奇闻!还有人说好像打起来了什么的。反正今天有点不正常,少爷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说完两人赶紧抬箱子去了。沈天佑在原地立了半天,他十五年来从未听说过父亲敢在夫人面前说个不字,自顾自地道:“沈天佑,你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见过老爸这么男人的表现么?”然后又摇摇头道:“没有。”忽然间他心中一震:“难道是老妈又给我找了个昏迈愚腐的先生,老爸因为同情我的遭遇,这次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激发了他深藏已久的男子气概,愤而做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其实他们老夫老妻的吵一吵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老爸被压迫了这些年,也应该暴发一次了,不过他即使反抗也未必能打得过。”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沈贵急匆匆地从前面跑了来:“少爷少爷,夫人听福管家说你回来了,急着要你过去呢。”

沈天佑拉住他道:“怎么,听说老爸和老妈吵架还摔了茶碗?是不是因为我?没动手吧?”

沈贵大惊失色:“可不敢胡说。这是哪有的事?”顿了一顿,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刚才是夫人在书房里跟老爷说的,说她给少爷你又请了位什么洪什么的先生,老爷一听,竟喜得把一只青花的茶碗掉了在地上,还因此被夫人数落了两句。他又哪里敢跟夫人摔东西了?肯定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乱传闲话,就不怕夫人听见了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说,所谓的摔碗打架云云,只是府中一些好事之徒道听途说、凭空想像出来的东西,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一点儿也没有变。

沈天佑惨然道:“这么说老妈请的那人老爸也答应了?”

“那是当然,夫人说的话,哪个敢不双手赞成!”沈贵看着沈天佑的神色,将手拍拍他的肩头:“少爷,我也知道你的心情,命中如此,你就认了吧。”

“哦。”沈天佑茫然朝母亲的房中走去。

*****

“不会吧?你们是说你们已经请到寒山寺的洪智大师来做我的老师?我明天就可以去他的翠竹林?”沈天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夫人点点头:“当然了。我跟老爷都商量好了,明天就送你去拜见老师。不过洪智大师说你千万不能对别人提起他收你为徒的这件事。”

沈天佑在心中盘算道:既然人是老妈自己请的,她自然信得过。本以为这会是最难办的事,没想到这样容易就成了,下面要让他再收下云琦就方便得多。这次连一向最让自己头疼的老妈都来帮忙,看来是天意让我和云琦可以这么快就马到成功的!从此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行侠,一起查案,一起听评书,一起练武去了。妙极,果真是妙极!想到这里,竟忍不住扑过来抱住了母亲的头:“老妈,你对我真好。”

沈夫人近年来还是头一次被儿子搂住脖子抱着。看着儿子的脸上露出极其快乐的神情,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心里欣慰地想着:“孩子终究是大了,懂事了,理解了父母对他的一片苦心。这不是?看到我为了他请来这么好的老师,想到以后能学到更多本领,从此踏入正途,他竟然这样高兴。看来还是我家老爷说的对,这个儿子悟性高,以后肯定错不了。这回把他交到了大师那里,我以后就真的不用操心了。”她却哪里知道儿子的真实想法?倘若真的明白了他这样高兴的原因,定要取来戒尺,在他手板上狠狠抽他三十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简单来说就是:胡云琦第二日就带沈福到了沈府,沈家隆重接待。沈天佑将胡云琦介绍给洪智,洪智听到胡云琦是胡宗宪之子,竟然再次接纳,于是沈天佑和胡云琦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洪智大师门下仅传的两个俗家弟子,二人在菩萨的像前拜过了老师,他们便如同两个护法童子般,在师父面前结为最要好的兄弟。过了没几日,胡宗宪到沈府造访,见沈天佑与胡云琦交好,十分高兴;又听说儿子得以拜师洪智大师,便欲亲赴拜望,不料忽然间又有紧急公务来报,只得匆匆辞行,临行前让胡全在苏州买了一座宅子,带胡云琦在此学艺。自此沈天佑与胡云琦整日在一起,亲逾兄弟。另一边,为了给两个徒弟授课,洪智只与寺中的住持说他要闭关清修,让其他僧人不必再来他那里照料,并告诉沈天佑和胡云琦不要走寺门,而是从山路到他的翠竹林中。期间诸多其他杂事略去不提。

且说沈天佑胡云琦二人依照师命每隔一日就到寒山寺后山的翠竹林中听讲修行。第一次授课那天,他们两个就大吃一惊:这位洪智大师的才学之渊博,真的可以说智慧如汪洋大海,见识若宏伟高山,更难得的是他所讲的所有课业,全凭口授,深入浅出,滔滔不绝。两个少年本来还存有调皮懒散的心思,但听到如此精彩的课程,不禁木在那里,事后回味细品,但觉唇齿留香,妙不可言。从此二人仿佛被什么法术收了魂魄一般,全都给迷住了,如果用一句刚学到的话形容,就叫做“朝闻道,夕死可也。”沈天佑更是觉得与这位老师的学问相比,过去几年中教自己的那些所谓学究的所见所讲根本不值一提,原来上课还可以这样的有趣。

洪智所授的东西极为庞杂,但不论是诗词书画、天文地理,还是儒术禅机、兵法洋文,皆依二人的爱好和特点因材施教。他传授的并没有武功,却也从不阻止他们自行习武、查案和做其他感兴趣的事情,只是告诫他们年轻人为学不可过于贪多,能够见识广博虽好,但有所专攻更为紧要。二人对这位师父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便各自挑选自己所喜者,请老师为自己细加参详。沈天佑喜欢听奇闻秩事,对老师所传的历史、地理和洋文颇感兴趣;胡云琦从小长在军中,更热衷于修习兵法和机关术,洪智见他二人所喜不同,就对他们二人分别讲授这几门课程。不过沈天佑有空时仍是拉着胡云琦去南城那里听那位先生讲的评书。

眨眼间过了两年多。就在三个多月前,胡云琦随父亲去了广东,说要两个月才回来。谁想胡云琦刚走不几日,洪智大师就得了急病,卧床不起。沈天佑禀明父母,请了苏州最好的医生为洪智看病,他自己则每日留在寺中守着师父近前伺候,煎汤熬药,亲力亲为,虽然在家做惯了公子哥儿,很多事情做的并不甚妥当,可对师父的关怀却无比的尽力。过了半个多月,洪智病势有所好转,他盘膝坐在竹床上,叫沈天佑近前来道:“天佑,为师已经好多了。这半个月来亏你在旁照料。你最近的功课耽误了不少吧?前些日子我教你的倭语还记得吗?”沈天佑道:“记得。我这些天一直在习练,求老师再授一些。”洪智用汉文念了两首诗,让他用倭语译了过来,沈天佑略一思索,便译了出来。洪智听他译得一字不错,频频点点头道:“天佑,你果然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现在你可以说已经学会了伊斯兰语和倭语。既然你还想学点,为师便教你一门特别的语言。好,你坐下来吧。”说着合上了嘴巴,闭目入定。

沈天佑依言坐在老师对面,过了一会儿却见老师始终没有反应,便如坐在那里睡着了一般。他见老师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胡须完全斑白,比两年前似乎老了很多,此时更显得十分疲惫,想他年纪这么大,又有病在身,大概是睡着了;再想起两年多来师父对自己和胡云琦的教诲之恩,心中不禁为师父难过,便轻轻叹了一声。忽然听得一个奇怪的声音道:“好好的为什么叹气?”沈天佑一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见四周没有别人,心里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是错觉吗?”又听见那个声音道:“你看了这么半天,还没看见我吗?”沈天佑一下子站起来,四面张望,这屋子不大,也没有什么藏身之地,除了自己和师父,肯定不会有别人。难道是有人藏在屋顶外?他跃出屋外,只见四周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影。他不禁大是骇异,回到屋内自言自语:“这明明有人说话,难道说我听错啦?”那声音道:“你又没睡觉做梦,怎么会听错?”这下子沈天佑察觉到了,这声音似乎是从师父身上传出来的,可他明明已经睡着了,而且还闭着嘴巴,一动也不动,这又怎么能够?他愣了半天,终于还是向师父轻声唤道:“师父,是你吗?是你在跟我说话?”

洪智缓缓张开眼睛,依然闭着嘴,又用那个奇怪的声音向沈天佑问道:“怎么样?这门特别的语言课你学是不学?”沈天佑这才敢肯定是师父在和自己说话,他满脸惊喜,向师父道:“师父你明明没有张嘴啊,我怎么还能听见你说话?”洪智微笑道:“这是我在游历西域和时候学来的一种绝技叫做腹语,你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摸摸看。”沈天佑大感新奇,依言将手放在师父的肚子上。洪智又用腹语道:“这回感觉到了吗?”沈天佑果然觉得师父的肚子在他说这腹语时起伏波动,不禁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有趣,便对师父道:“要学要学,这么好玩的东西当然要学。等云琦回来我们一起。。。。。。”

却见洪智正色道:“不可。天佑,这门腹语的功夫我只会传给你一个人。云琦那里我自会教他别的东西,但这门功夫只能传给你。他回来以后,你也不要在他面前随意显露,你记住了吗?”沈天佑不知道师父为何忽然间会这样严肃,但看他的表情,似乎这件事很是重要,便道:“徒弟谨遵师父教诲。”

洪智便传了沈天佑一段口诀,对他解释了意思,然后又说了一次怎样用腹部使力发出声音的要点。洪智还告诉他说,腹语也是一种语言,学好发声的关键和学其他语言一样在于多多习练,尤其是发出第一个声音这最难的一关,是别人谁也无法帮忙,只能由自己来突破的。沈天佑天资聪颖,只几个时辰便记住了口诀,但过了七八日,却还是不能用腹部发出声音。原来这口诀中不仅是如何运用腹部肌肉的办法,还有怎样将肌肉的声音通过颤动发出体外,让别人听见。沈天佑按照师父所教的法门刻苦修习,自觉已经能将腹部的肌肉按口诀中的要求运动,可这声音却还是发不出来。他又练了数日,仍然没有什么进展,不禁有些灰心。洪智见了,便劝沈天佑不要心急,这一关本来就非常难,大多数人练了几年都过不了这一关,别因为强求这一件事而耽误其他的事,不妨先回家去休息一下,有空再去练。

这一日沈天佑回到家,苦思之后又练习了三个多时辰,还是不得要领,不禁大发脾气,摔了一顿东西后,拉着沈福和沈贵非要去喝酒。沈福二人拗不过,只好跟着去。结果这天三人喝了不少,沈福还好,沈天佑和沈贵二人却都喝得东倒西歪,被沈福找人背了回府来。沈天佑回到房中,一阵大吐,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恶心的感觉虽然渐去,但小腹之中却有如火烧,一股热气在肚子里滚来滚去,不一会儿,腹中的气又咕噜咕噜的作响,然后脑中一晕,倒在床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却见自己已经躺在了另一张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的。沈天佑心想,定是佩儿给自己换过了的。只是这屋子却不是自己的卧室,是谁的他也记不起来了。他刚想起身,只见佩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道:“谢天谢地,你可醒了。不能喝还逞什么能?”说着到桌上端了一碗茶水递给他。沈天佑问道:“这是哪里的房间?我怎么不认得?”佩儿斜了他一眼道:“你是个大少爷,哪里会认得我们这些丫头的房?”沈天佑这才想起:“对,这是你的房啊,就在我卧室的侧面。那,我昨晚怎么睡在这里?”“哼,还好意思说?你自己看。”佩儿说着将手往窗外指了指。沈天佑往她指的方向一看,见窗外不远处正是自己的卧室,门窗全都大开,这才想起昨晚好像吐了一地,定是佩儿见他那屋子中臭味太大不能住了,就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这边来,又连夜收拾好了屋子,开开门窗放着味儿,恐怕这些多是她自己做,免得人多嘴杂被夫人知道了又要挨顿训斥。想到佩儿这一夜又要照顾自己又要收拾屋子,定是没有睡好,沈天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佩儿见他如此,又笑道:“这回知道了吧?你一会儿先别回自己屋了,我再好好收拾一下,再放一放臭味,然后用香料薰过几次才行,今天晚上大概就可以住了。”沈天佑道:“佩儿谢谢你。昨天晚上都亏有你了。对了,你昨天晚上在哪儿住的?”只见佩儿脸上刷的红了,道:“还说呢,忙了大半夜,好容易都弄完了,我还没地方住,只好在萍儿那屋里和她挤了一个多时辰。人家这么为你,你昨天晚上还净说混话。。。。。。”说着将热水倒在盆里,拧了一条热毛巾。

“我说混话?说了什么?”沈天佑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想来是当时喝得太多了,竟然一点儿也记不得。佩儿道:“你自己说的还装糊涂,你拉人家的手,还叫什么小公主,叫人家别走陪着你。。。。。。”说到这儿脸上又羞得通红。沈天佑也是一脸的红,心道:“坏了,她肯定以为我是在叫她。都怪我昨天晚上喝得太多,竟然把这些天总是出现在梦里那个小公主给说出来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这事。不知道我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他又问佩儿自己还说了什么,佩儿说没有。他便求佩儿千万别跟别人说他叫小公主的事。佩儿把毛巾在他手中轻轻一摔,道:“别说这些话了,我心里,我都明白的。”说完便出去了。沈天佑心中道:“哎,你明白什么啊?连我自己都还不明白呢。”

沈天佑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忽然间头脑中一亮:“对了,就是这个!”原来他在一念之间,突然想起昨夜肚子中的那团执气波澜起伏的情景:“这不就是肚子发出的声音吗?”他按师父教的方法微微运动肚腹收缩,只听咕噜一声轻响。沈天佑大喜过望,又试了一次,仍然是咕噜一声。他心中无比兴奋,因为这就是说,他的腹语练习中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果然,经过他的仔细推敲,发现腹中运动可以发出不同的声响,而且肌肉的运动方向和部位、轻重、快慢都会影响到声音的细微差别,就是靠着这些细微的差别,才可以模仿人说话时发出的不同音节。一旦弄清了这一点,他此后的进步就自然神速了。

在洪智老师的指导下,没过一个月,沈天佑便能将一些字清楚地用腹语发出声来,虽然声音仍不大标准,但也基本能够分清。与此同时,他只觉得最近肚子中似乎有了一只只极小极小的小蝌蚪在腹中缓缓地游走,每当自己按这个法门练习一次腹语,腹中的小蝌蚪便多出一只,它们都聚集在自己的气海穴附近,游动不息。沈天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些小蝌蚪在腹中有时会让自己有点胀痛,但想来大概是肚子运动比较多,进了风,所以产生不适的感觉,也就没有在意。他却不知,就在这无意的腹语学习过程中,竟然给他练成了佛门内功中的内丹功。这内丹功是内力的一种特别练法,。。。。。。

又过了一个多月,胡云琦从广东回来,二人按例来翠竹林拜见过了师父,洪智对沈天佑和胡云琦道:“天佑、云琦,为师有事要去京城走一趟。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回来,你们两个人在此期间万不可荒废学业,也不要惹是生非。”胡云琦道:“师父,什么事啊,我们两个能不能帮到你?”洪智笑了笑,没作回答,他又交待了些别的事,第二日便启程走了。

恰好沈夫人也正要出一趟远门,听说洪智去了京城,怕沈天佑数月没人管教放了羊,便匆匆忙忙地花了不少钱又请了位之乎者也的张夫子教导二人学习功课,可二人既然得了洪智所传,其他师父教的哪里还能听得,便各自找了QIANG手代劳,对付一下作罢。张夫子素来知道这两位少爷的大名,当然不愿真个来惹了他们,只为了交差要求两人每隔几日写一篇八股。两方面你情我愿,你来我往,都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却可怜了祝师爷堂堂苏州知府的参谋,还要学沈天佑那两笔字,然后还得替他写八股作弊。

直到前几日夜里沈天佑发现沈福异常行为,这管家沈福从小就带着自己,十几年来与他最是亲厚,沈天佑并不相信沈福会盗取沈家的东西,但这件事又难以解释,所以他也不将此事瞒着胡云琦,希望胡云琦帮自己分析查探此事的缘由。

一声声悠远的钟声从寒山寺的方向传来,沈天佑收回自己的思绪,想起那首数百年来著名的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此时此刻,这里只是个无人问津的荒野小庙,不比那金碧辉煌的寒山寺,也没有数百年前悠远的钟声,师父也不在,这里有的只是与当年同样的黑夜与苍凉。

这时,东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音。沈天佑推了一下胡云琦,道:“快起来,有人来了。”二人将他们骑来的两匹马拉进林中隐蔽处拴好,沈天佑打了个手势,胡云琦会意地点点头,二人快步进了破庙,胡云琦从怀中拿出绳索向梁上一搭,二人先后沿柱子攀上了屋梁,在破落黑暗的一角隐住了身体,无声无息地向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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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7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7-7 12:04 编辑

第二章  平生我自知(中)

不一会儿马蹄声已经到了庙外。过了不久,只见几条黑影进了庙来。破庙之中没有点灯火,但从庙门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一共是三个人,这几个人都身着全身的青衣,以青纱蒙面,手中各拿着不同的兵器。其中一个个子不高,手持长剑的青衣人向左右四周看了看道:“杜师弟,这不就是个破庙吗?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一个手持朴刀的青衣人道:“对,就是这个地方,李师兄你放心,我和周师兄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那姓李的青衣人道:“好,现在不到亥时,一会儿我们先在附近埋伏了,应该还有两个时辰那人才会过来。大家都歇一会儿,养足了精神一会儿得动手。”说着点起了贡桌上的灯烛。沈天佑心中一动:“不好,看来这些人也是来找福伯他们的。看样子这几个人不怀好意,我得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听这些人的口音都不是我们江南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来路。”只听那姓杜的道:“李师兄,你说今天晚上这么重要的事,两位师伯怎么还没有到?”姓李的没说话,另一个手拿短枪的青衣人却笑道:“那还用问?咱们师伯这些年都没来江南,当然要开开荤,现在肯定是在哪儿快活呢呗。”姓杜的青衣人哈哈一笑道:“郑师弟,你这就不懂了吧?那怎么是快活呢?应该是咱们师伯练的神功啊,叫做什么颠倒乾坤阴阳交合大法。”姓郑的道:“不错不错,正因为今天晚上要打架,两位师伯才要先去热热身,这就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其他几人听了,都哈哈的淫笑起来。

便在这时,忽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同样的一身青衣,却没有蒙面,一进门就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几个小子都先到了?又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呢?”姓李的见这人满身水渍,黑着脸一副神色不爽的样子,把他本来就很长的脸拉得更长,额头上还有两个青紫色的大包,便上前问道:“周师兄,你怎么这个样子?难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姓周的叹道:“她妈的,今天老子还真是倒楣!李师弟你看。”说着抬起左手,只见左手臂上的衣服破了一长条,外面紧紧地包扎了一块还带着血渍的青布,看样子应该就是他的蒙面巾。姓郑的道:“咦?周师兄,你不是奉帮主的差遣去接两位师伯了吗,这怎么还挂了彩?”其他人也纷纷问是怎么一回事。

姓周的摇头道:“哎,要么说我今天倒楣呢?这不是,刚到苏州,就被一个妞儿给扎了一下。”姓杜的色色的道:“嘿嘿,是周师兄你先用那个玩艺儿扎了人家一下吧?不是师弟说你,快活是快活,你也总得留神着点儿啊。上次你在济南府为了采那个国色天香的赵小姐,不就让她在大腿上咬下了一块肉吗?”其他几人也心中也是如此暗想,不禁好笑,都道:“说说吧,这回又采了哪家的妞儿?”姓周的却发了火,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还说风凉话!”举起巴掌便要打。大家忙拉着劝住。(沈天佑心道:“听这些人的言语,俨然就是采花盗柳的一窝黑道人物,但不知他们是哪一个帮会的,他们说的什么师叔师伯还有帮主都是些什么人。”)姓李的道:“你们别再胡说八道了,都坐下听周师兄说。周师兄,你倒是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遇见对头了?”

姓周的气呼呼的道:“不是。昨天我奉帮主之命去请两位师叔,老二位正在忙。”姓郑的眯缝着眼睛道:“他们在忙什么?”姓周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说他们还能忙什么?这些天来两位师叔一共弄了十多个小妞(沈天佑和胡云琦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原来这些天苏州城里面丢了十几个女孩子,是被他两个师叔掳走了。”),反正是一天也没闲着。我跟他们讲了帮主的吩咐,他们说知道了,今天傍晚就去蹲点,肯定不会让他跑了,还让我先回禀帮主请他放心。也算我没事找事,在路过苏州西门的时候正是申时左右,我一看时间还早,就进城找了个酒楼要了些酒菜。喝着喝着觉得无聊,忽然想出去捉个妞儿来玩一玩,于是我就下了楼,往西边集市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看。忽然我见到从路边的客栈里面走出来一个漂亮妞儿,那妞儿的模样和身材可是相当的不错。”姓杜的忍不住又插口问道:“这么漂亮的妞儿当然不能错过。所以你就在后面跟着她,准备找个地方下手是不是?”

姓周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嗯,我当时也想这样嫩的妞儿老子还从没见过,一定要拿下。但要对她下手当然得找个人少的地方,我想到这儿就在后面跟着她走,看哪里好下手。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出了西城门,往西北方向的小道上走去,那时候路上还不时的有人经过,我也不敢离得太近,怕让她发现,就这样继续远远的跟着。要说那妞儿不但是样貌,连走路的样子都让人心里面痒痒。我见她左转右转,越走小道越偏,最后那林荫小道上已经没了人,而且道边就是一片山杏树林,另一边是河滩,我心里面高兴,加快脚步追了过去,准备就在那儿下手。”姓李的听到这里忽然道:“不对。”姓周的一怔,道:“什么不对?”姓李的道:“师兄,你当时难道没有觉得不对吗?近几年来倭寇在广东和福建闹腾得厉害,江浙一带也并不太平,像她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独自出城,而且还是往偏僻的地方走?这里面肯定有事。你是不是吃了这女子的亏?” 本来在一般人看来,师弟很少敢在师兄说话时时常插话,更不要说直指其非。但在这群人中,姓李的虽然是姓周的师弟,但他的武功和见识却都是最高,因此在平辈的师兄弟中,大家都推姓李的为首,这一点姓周的也明白,所以不以为忤。其他几人听姓李的这一分析,随即恍然,也纷纷称是。姓杜的也道:“李师兄说的不错,周师兄你当时就没有想想?”

姓周的叹了口气道:“李师弟说的当然不错。可怪就怪我当时太粗心,都被那小妞儿的小模样给迷昏了头了,只觉得已经到了傍晚四周没人,想在那个僻静的林子里面赶快办了事,别的却什么都没有想,就紧追了下去。哪知道就在我离她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那妞儿忽然停步转回头来,我吃了一惊,赶紧也停步,只见她看着我问道:“你是谁?跟着姑娘走了这么远,还要跟吗?”我虽然觉得她能发现我,有些惊讶,但一见四周无人,谅她也逃不出去,就哈哈一笑道:“不跟了,这里四周无人,正好办事。”说着便欲上前。”(沈天佑点头心道:“那个姑娘肯定是故意引他去的。看这姓周的现在的模样,一定是着了她的道儿。”)

只听姓周的继续道:“哪知她也是一笑,点头说道:“好啊,我也正要找这四周无人的地方。你要跟我说什么就过来说吧。”我一听高了兴,就走过去伸出手要扭她的小脸蛋,哪知道她轻轻一钻,就从我胳膊下面闪了过去,在我后背上一推,说道:“你这个人真坏,不好好的说话,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我要回家,不理你了。”说完就转身要走。我伸手拦住她道:“这么晚了,回什么家啊,到我家里玩玩去。”她说道:“看你的样子稀奇古怪,你家里又能有什么好玩的?”我说道:“我家大着呢,有的是好玩的,现在有十多个姑娘就在那儿玩着呢,你去了正好跟她们一起玩。”她点点头又问:“是吗?我只听说这些天城里有十几个姑娘不见了,原来那她们是在你家里。那你家又在哪儿?”我不想跟她说得太多,就哈哈一笑说道:“小美人儿,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直接跟我走不就行了吗?”说着又上前伸手要去捉她,那小妞儿倒是生气了,道:“你还是欺负我。连自己是谁,住在哪里都不说,就来讨人家便宜。”我说道:“小妮子太坏,看哥哥来疼你。” 可我双臂一拢还是没有抱到,倒是被她反手打了一巴掌,从她这掌来看这妞儿明明是会武功的。这下子我算被打醒了,心说原来她在戏耍我,就拔出刀来,下了真章。可没想到那妞儿的身手相当利落,她抽出一柄好像短剑的不知道是什么玩艺儿的东西,就跟我打在一起。只过了七八招,我脑袋上身上就挨了她好几下,胳膊还被她那东西扎了一下,也挂了彩。”

这时姓李的又问道:“周师兄,那女子用的是什么功夫?你看她是不是太湖盟的?”姓周的摇头道:“我哪知道,反正这妞儿的武功非常古怪,我也没见过。” 姓杜的道:“帮主说过太湖盟的武功基本上都是硬功夫,听周师兄说这个妞儿身手却非常灵巧,我估计不是太湖盟的功夫。”

姓周的接着道:“后来我一见形势不妙,再打还要吃亏,就跳进河中水遁而走。我估计那妞儿大概不会水,也没在后面追赶。后来我上了岸,就辨明方向赶过来了。”

姓李的点头道:“这女子大概不是太湖盟的。但不知她是什么来路。”姓郑的道:“李师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太湖盟的?”姓李的道:“我也只是猜想而已。她既然武功已经在周师兄之上,如果是太湖盟的人,定要下水来追。但她既然不追,大概就是不会水的原因,可太湖盟中的人哪里有不会水的呢?”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沈天佑心中却不以为然:“不追他就不是太湖盟的?这都是什么逻辑啊?听姓周的刚才所说的情况,那个女子明明是为了查探那些丢失的女孩子下落才引这姓周的出城,既然她能这样做,哪里会轻易放了他?”

姓李的又道:“周师兄,这个女子的来历恐怕不简单。你还记得他的招数吗?”姓周的道:“当然记得。我用的是黑风刀法,那妞儿的出手却说不清楚了。”姓李的道:“这样,周师兄,你用那女子的剑法;杜师弟,你就用黑风刀法与周师兄过招,咱们大家看看能不能猜出那女子是哪个门派的。”姓周的知道这姓李的武功和见识都在自己之上,自己不认得的武功路数,或许他会认得敌人的武功来历,便点点头要与姓杜的演招。

却听一个女子柔嫩的声音道:“你们真麻烦,还猜什么啊,自己问问我不就行了吗?”说着只见一个人跳进庙来,姓周的“哎呀”一声,好像是中了什么招。这庙里灯光昏暗,沈天佑所在的位置又在这女子的侧后方向,所以看不大清楚她的眉目,但见这女子身段芊芊,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的衣衫,头上一条小辫歪在一边轻轻的翘动。姓周的一见这女子,指着她大声道:“就是她。别让她跑了。”几个青衣人各拉兵刃,要将她团团围住。那女子却呵呵一笑,又跃了出去。姓李的喝道:“追。”四个青衣人一同追了出去。

只听外面有人喝到:“小妞儿你别跑!”跟着叮当叮当地响了几声,哎呀一声惨叫。姓杜的喝道:“小妞儿你真够狠的。大家围住她!”那女子道:“来真的啊!不跟你们玩了。拜拜。”跟着跑远。姓周的大声叫道:“你别走!”姓李的道:“周师兄别急,帮主就在南边准备对付敌人援兵,她过去是自投罗网,肯定跑不了的。我们就给她来个前后夹击。”姓周的道:“好。”跟着嘘溜溜一声响箭,人声渐远,很快就没了声息。

胡云琦道:“原来他们的帮主也在附近,这下子这姑娘恐怕落不得好。沈大侠,你要不要去英雄救美?”沈天佑道:“我看这个姑娘虽然聪明,恐怕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这样吧,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等福伯,我很快就回来。”胡云琦点了点头。沈天佑纵身跃下,奔出庙外。

********

清冷的月色下,绵绵的细雨打得林中树叶沙沙的响,偶尔传来的寒鸦啼鸣,让破旧的古庙显得有些阴森。庙前的三棵树下各拴着一匹马,一个个子不高的黑衣人默默地持刀而立,两只眼睛却没有失去丝毫的警惕。

古庙之中,古佛之旁,青灯之下,沈福将黑布口袋放在地上。胡云琦定睛向口袋望去,见袋子虽然颇大,却似乎不是很重,看起来沈福拎比较轻松,但其中究竟装的是什么,还是看不出来。沈福向高个子黑衣人问道:“怎么样了?昨天的那包是不是?”高个子黑衣人摇了摇头道:“已经看过了,还不是。”沈福道:“哦,那就应该是在这一包里面了,你们再带过去让他看一看。不管有没有问题,明天晚上再来这里通知我。”

忽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那倒不必了,把东西直接交给我就可以。”胡云琦一惊,向来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胖一瘦两个蒙面老者站在门前。瘦老者手中拎着一个人,便是那个在外负责放哨的矮个子黑衣人,那矮个子黑衣人一动也不能动,只听得见他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高个子黑衣人见己方人被捉,上前一步指着二人喝道:“二位是什么人,为何要拿住我同伴?”胖老者斜眼瞧着高个子黑衣人,继续用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我倒是想劝你们一句,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如果为了它搭上了性命恐怕不值。”

高个子黑衣人和沈福对望一眼,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干预我们的事?”瘦老者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道:“师兄还跟他们废话作什么,管他们肯不肯交出东西,全做了得了。”说着将手中拎着的黑衣人扔在沈福面前的地上,嘿嘿冷笑。沈福二人一望,见他伏在地上不动,后颈椎却已经给人折断而死。

高个子黑衣人大怒,喝道:“你好狠毒!”抽出腰中的刀便跳上前向瘦老者砍去。沈福喝道:“不可。”却晚了一步,只听瘦老者道一声:“找死。”伸手一拿,便将高个子黑衣人的刀夺了下来,一道血光,高个子黑衣人身首异处。

胡云琦皱眉心道:“好家伙,真够狠的。”只听那胖老者笑道:“方师弟你便总是这么急的性子。”瘦老者道:“哼,原来他们的所谓好手全他妈的是废物,连老子一招都接不了。早知道这么差劲,帮主还何必请卢师兄出马,我姓方的一个人来也就是了。”

胖老者却道:“师弟不可轻敌,莫叫沈兄听了笑话。”说着将自己脸上的蒙巾撤去,朝沈福一抱拳:“沈兄,可还记得小弟?”沈福身子一震,缓缓点点头:“当然记得,你是斑斓手卢员外。”胖老者道:“沈兄好记性,我正是卢志远。这位是我师弟方志敬。”沈福点了点头:“哦,原来你就是珈斓手方先生。卢员外,你们师兄弟不在江北发财,又把杀人劫货的生意做到江南来了?”卢志远一笑,道:“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劫财来做这一趟的。你我将近二十年不见,今天总不必在这里伤了和气,便请沈兄将这包袱给了兄弟吧。”

沈福点点头道:“卢员外,既然你这么说了,想必你也知道这其中装的是什么。你们漕帮在江北杀人越货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今天你们来江南抢这包袱,难道你们于老帮主也要插手太湖盟的事了?兄弟倒想问一问这是怎么个道理。”

胡云琦一听漕帮二字,心中也不禁惊讶。他曾听父亲说过,二百年来,因大明北疆与蒙古常有战事,朝廷在北边部署了大量明军。再加上京都北京城附近也有大量人口集中,只靠北方当地的产粮必然难以为继,所以每年朝廷都要调度大量粮草北运,其中绝大部分都要经过京杭运河。这漕帮就是沿运河一线,在河北、山东和淮泗一带活动的大帮会,形成已经百余年,据说帮中一共有数千名弟子,声势着实不小,且不断由北向南地发展,欲向江南扩张。但四十年前太湖附近的十四个小帮会因利益所趋而结成了有数千人众的太湖盟,太湖盟成立后不断壮大,更与漕帮在长江两岸对立,两派人马相互仇杀多年,都折损了不少的好手,太湖盟在江北固然难以立足,而漕帮也未能在江南占到什么便宜。后来双方都觉得斗则两害,于是约定双方划江而治,互不过江抢对方的生意,太湖盟在江南,漕帮在江北,尽量避免相互结怨。所以长江两岸多年来还算太平,漕帮数十年来也向来不过江南活动。可这一次漕帮却突然向江南派出了帮中两大高手,看来其中必有重大的事情。

卢志远听到沈福提出的问题,轻轻一笑:“这人嘛,又不是老虎豹子,只几泡尿就给自己画定了地盘,还要呆在那里一辈子不出去。我们漕帮也不能总在北方那几亩地里憋着不是?何况咱们的新帮主上任,更交待兄弟们时不时出来透透气,跟太湖盟的英雄和其他地方的好汉联络联络感情不是也不错的吗?”

沈福大惊,卢志远前几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漕帮已经放弃了与太湖盟订立的约定,要插手江南的事务;而后几句话则是与他们帮中主位更替有关,于是问道:“你是说你们漕帮换了新帮主?那于老帮主呢?”

卢志远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在去年去世了。现在漕帮的帮主是我三师弟寇志海。我们寇帮主雄才大略,愿与太湖盟的兄弟们在江南多多亲近。沈兄,你虽然出身于太湖盟,既然现在已经跟知府老爷做了管家,江湖中事又何必再来费心?况且这包东西关系到的也不仅仅是太湖盟,我漕帮为什么就不能插手?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的好。”

沈福慢慢地道:“原来是你们的寇帮主看上江南的生意了。这样的话,咱们就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好了。请!”

方志敬高声道:“正等你这句话。”跳上前一刀劈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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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7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占楼用。。。。。。。。。。。第二章  平生我自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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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鹅得意的笑 于 2013-6-17 22:26 编辑

第二章  平生我自知(结)

唐语跹把头一昂,道:“我要和你赌一场。”

寇志海一笑:“哦?有意思。那你说吧,赌什么?”

唐语跹道:“我们就来赌一赌暗器。”

寇志海点点头:“有何规则?”

唐语跹望着寇志海道:“我们两个一对一,别人都不许帮忙。我来打你十枚暗器,看你在一不躲闪,二不用手中兵器挡架的情况下,能不能接得住。若是打不到你的话,我就向你认输,随你处置;若打得到你,你就不能动这个人。”

寇志海轻踱着步子,不置可否。这显然是一个不平等条约,当然需要理由。

唐语跹给出了她的理由:“本来呢我们唐门的人与人家比试暗器是从不要人相让的,但今天面对的是寇帮主你这样的高手,我就不敢托大了。况且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的年纪又大我十几岁,所以你总得让着我三分才算公平,是不是?”

寇志海还没等回答,卢志远便高声喝道:“好个臭丫头,原来是想用话挤兑我们帮主,让人干挨打。不让人躲闪,又不许用兵器挡架,这样的比试如何使得?”

不过寇志海却不这样想。他当然知道唐语跹是在跟他玩心眼,耍花招,但一则自己身为漕帮的帮主,不但武功卓绝,手下还有三千多兄弟,他哪里会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的功夫放在眼中;二则身边还有几个属下在这里看着,要是自己不敢答应就等于向这个小丫头认了输,以后在他们面前脸还往哪里搁;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他寇志海本性风流好色,见了唐语跹的美貌早就有些心猿意马,心驰神醉,正有意要在她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武功。况且刚才看这丫头的武功身手,想来也接不住自己十招,即使她的暗器再厉害三倍五倍,也断然伤不得自己。想到这里,寇志海向唐语跹点头道:“好,姑娘说得非常有理,这样的比试公平之极。咱们就一言为定。我漕帮久闻四川唐门的暗器名扬天下,寇某人虽不才,今天就来见识一下你唐门的暗器到底是怎样的厉害。”说着伸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下十枚山杏,各托五枚在两掌之中,道:“唐姑娘,我今天如你所愿,既不用手中兵器挡架你的暗器,也不会躲闪,只用这十枚山杏对接你的暗器,这总可以吧?”他久经战阵,性情沉稳,虽然明知道现在对方与自己的实力强弱悬殊,仍没有托大,他之所以要用山杏接暗器,并非没有其他办法避敌,而是怕唐门的毒药厉害,因此不敢徒手去接她的暗器。

唐语跹嫣然一笑:“寇帮主果然是条好汉。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着!”

只听一声轻响,一支银镖直奔寇志海的面门而来。寇志海左手将一枚山杏掷出,“啪”的一声,山杏被银镖打得稀碎,银镖“当啷”落在地上。寇志海点点头道:“姿势是不错,但速度好像慢了些。唐姑娘,再来。”

唐语跹心中一惊,心说这坏蛋果然有些门道。但她没说话,忽然间一声娇叱,三条青光吐出,直指寇志海咽喉、前胸和小腹,紧接着听到三声极促的脆响,只见地上躺着三块鸟卵大小的青色石子,显然它们又给几枚山杏打了下来。

方志敬见帮主轻描淡写地又接住了唐语跹的暗器,不禁喝一声彩道:“小姑娘,凭你这点本领就想打我们帮主,简直白日做梦。”

“方志敬,我看你不是眼神不好,就是脑子有毛病。现在明明是夜里,怎么你还说是白日?也不知道是哪个在做梦呢。”唐语跹一句话就能把方志敬说得没了词,可对寇志海却是一筹莫展。她用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山杏汁,见自己身上也溅了些,眉头一皱。这时她有点后悔自己过于托大,她没有想到这个寇志海有这样厉害:他打出的山杏竟然能后发先至,不但一一接住了自己发出的墨玉飞蝗石,更攻进到了自己身前。自己身上已经溅了不少的山杏汁,而他身上却没有溅到一丁半点儿。说到打暗器,这两轮对方可以说是完胜。所以接下来的一击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这一点寇志海同样知道,因为虽然他已经接住了四枚暗器,但也不再小看面前的这个女孩,更明白了唐门的暗器驰名天下的道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一支银镖和三枚石子就是硬道理,就凭这一手暗器,整个漕帮能接住她的恐怕也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两个师兄。寇志海断定下一波的暗器会更多,更强。是四枚,五枚,还是六枚,或者更多?他也不敢说到底从唐语跹那双芊芊玉手中还会发出什么样的暗器。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他此时只想在这片温暖的月光中,静静地欣赏唐语跹俏丽的面容。

忽然,一小块乌云遮住了月光,每个人眼前都是一片漆黑。刹那间,叮叮几响,扑通扑通几声。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月亮又露出了她的甜美笑容。寇志海面沉似水,望着唐语跹点头道:“好一手漫天花雨,果然厉害,这一招我倒没有想到。不过你的十枚暗器也已经打完了吧?”说着擎起手中的六只山杏用手指轻轻一捻,只见杏肉纷纷落地,他掌中的六只杏核上面每一只都钉着一枚细细的金针。卢志远和方志敬二人持剑站在寇志海的两旁,怒目视向唐语跹,原来刚才这二人也各自用手中长剑打落一枚射向自己的金针。沈天佑再向其他人一看,只见寇志海带来的五个人中,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三人咽喉上各自钉着一枚金针,他一下子明白了唐语跹的用意。

原来唐语跹使出漫天花雨撒金针的绝技,在一瞬间双手同时发出了十一枚金针,其中六枚攻向寇志海,其他五枚各打敌方一人。她本来打算借乌云遮月的机会,将寇志海等六人一举打死,即使打不死武功最高的寇志海,也要先结果了其他五人,除去他的强援,再行与之周旋。没想到卢志远和方志敬的武功也是极高,危急之中挥剑自护打下射来的金针,所以竟然没能伤到他们。更可怕的是寇志海竟然在看不见金针的情况下,只凭借听风辨向就又用山杏接住了自己的六枚暗器,这样的功力委实可畏可怖。她眼见已经打草惊蛇,敌方三人站在一处,互相维护,自己再要偷袭断无可能,便顿足耍赖道:“寇帮主,你的两个师兄怎么不守约呢?明明说好是你我二人一对一,他们两个却过来帮你。我不依啦。”

寇志海中了唐语跹的计,使已方折损三人,本来心中颇为恼怒,只是他向来自诩风流,尤其注重仪表,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也不肯在女子面前说出重话失了身份,待见到唐语跹如此娇憨地向自己撒娇,还说出什么“你我二人”、“我不依”的话来,任他久经情场,也不禁心中一荡,意痒难搔。但寇志海毕竟久历江湖,转念间就明白了唐语跹的用意,便平心静气地道:“唐姑娘你说的恐怕不对吧?刚才明明是你趁着乌云盖月时来偷袭我们,我两个师兄挥剑击落你的金针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并没有来帮助在下。”

唐语跹道:“刚才这里黑咕隆咚的,他们又在你的身边,你说他们没有帮你,谁看见啦?我是没看见哦。”

寇志海也不和她置辩:“好,就算你没看见吧。但你的十枚暗器已经打完了,都是被我手中山杏接住的,这总没有错吧?你还不认输么?”

唐语跹见他不中计,便又耍蛮道:“哼,就算是本姑娘偷袭你们,又怎么样啦?再说,你刚才弄脏了本姑娘的衣服,这笔账又怎么算?”寇志海笑道:“唐姑娘,你不但有闭月之容貌,更有闭月之机巧(指她利用乌云闭月之机偷袭),如此才貌双全、聪明可爱的佳人,在下心中十分倾慕,不如姑娘与我一同去舍下小住几日。漕帮虽小,也有自己的布衣局,弄脏的衣服在下赔了姑娘便是。”唐语跹轻哼一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卢志远见她辱骂寇志海,便要厉声喝止。方志敬却知道帮主有意于她,便拉住卢志远,示意他不要动怒,然后在一旁帮腔道:“我说唐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嘛。我们帮主的暗器功夫你也见过了,这样一表人才,文采武功都属一流的青年才俊,难道就配不上你们唐门的人吗?你要是跟了我们帮主,那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什么好衣服没有啊?只要你说得出来,包你要什么有什么。”唐语跹把双手捂住耳朵,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都不是人话。你这么帮他讲,怎么不把自己嫁给了他?”

寇志海见她蛮不讲理,不愿再多耽误时间,便正色道:“不论如何,今天是唐姑娘你输了,刚才我们已经约好,你输了就要任凭在下处置。姑娘也是武林中人,愿赌服输,这总没有错吧?”

唐语跹把双手从耳朵上放下来,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悠悠的道:“算啦,我也知道我在暗器上打不过你,我服输也就是了。反正这个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的闲事我也不想管了,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放我自己走就是了。”说着便转身作势上跃,似乎要逃跑。在这一瞬间,沈天佑看见她右手的手心中似乎扣着一颗清亮亮的东西。

“唐姑娘!”寇志海向前一步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今天有我寇志海在这儿,让你插翅也难飞出去。”说着随手将六枚杏核丢出,啪啪啪几声响过,唐语跹身旁的一棵杏树干上六枚杏核排成一个整齐的六边形,嵌入其中足有半寸多深。很显然,唐语跹就算身法再快也逃不过寇志海丢出的暗器。这一下,连沈天佑也在心中赞叹不已:“好家伙,这人的暗器怎么这样厉害,要是打在我身上,只一枚就能要了性命。看来今天我和唐语跹都要糟糕。”

唐语跹见到打在树干上的杏核也是一怔:“寇帮主,你想对我怎样?如果我要走的话,你就会打我吗?”

寇志海摇摇头:“在下当然不希望唐突佳人,只是想请唐姑娘和沈公子跟我到漕帮坐一坐。两位师兄,烦你们为我请唐姑娘和沈公子的大驾。”

卢志远和方志敬道:“遵命。”提剑便要向唐语跹而来。

唐语跹脸色一沉:“喂,你们可不要太过分,如果再上前一步的话,本姑娘就真的不客气了。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寇志海哈哈大笑:“悉听尊便。”卢方二人一跃上前,便要来拿唐语跹和沈天佑。

却见唐语跹右手当胸,手指捏了个诀,口中迅速念道:“月落七星,自在往生。”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直刺向三人。啵啵两声轻响,卢志远和方志敬身子摇晃一下,扑通扑通栽倒在地,长剑分别从自己的胸前对穿而入,在后背通了出来。与此同时,寇志海一声惨叫按住左眼,脸上手上鲜血淋漓。其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寇志海已经意识到不妙,急忙双手护住前方,纵身后跃了一丈有余,可那道寒光还是在洞穿了卢方二人的胸膛后刺入了他的左眼,然后又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回到唐语跹的手中。

这个变化实在太过突然,沈天佑看得傻了眼,他口中虽说不出来,心中却喃喃地道:“难怪老爸会说:女人一旦真的发了怒,就有人就倒大霉,这大概就叫作古之人不余欺也。”

唐语跹却不甚满意,心中暗道:“火龙吟罢蜀山裂,长空一月落七星。奶奶说月落七星可以在眨眼间连毙七人,可我却连三个人都没有全部打死,看来我这功夫练得还差着些火候。”

寇志海却是满脸的恐惧,双手捂着伤口:“你,这……”

唐语跹张开手掌,只见她掌中托着一颗泛着淡淡青光的东西,笑眯眯地道:“你不认识?啊,让我来介绍一下,刚才出场的就是我们唐家堡的一种独门暗器,叫做月落七星。”

寇志海全身颤抖:“这……这就是唐家堡十二种独门暗器的第二名月落七星?唐语跹,你又耍诈!”

唐语跹脸上显出抱歉之极的神色:“啊呀,真对不起哦寇帮主,我一不小心又耍诈了,也没能按约定只发十枚暗器,真对不起你呢。不过你刚才好像也向后跳了一下吧?既然你也违约躲闪了我的暗器,那我们算是扯平了对不对?咦?你的那只眼睛不大舒服吗,是不是我刚才发的月落七星你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样子觉得有点遗憾?那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个,你等一下。”说着作势往怀中摸去。

寇志海还哪敢停留一刻?他叫声:“唐语跹,我与你没完!”转过身一头扎进水中,一条水线向远处延伸开去。

唐语跹望着那条渐渐远去的水线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这么就浪费了一颗,奶奶可要生我的气呢。”说着将地上的几枚暗器拾了回来在口袋中收好。她回转身,见沈天佑仍是大张着嘴一动不动的样子,噗嗤一笑,伸指在沈天佑的胸口和左颊边的穴位上各点了一下,帮他解开穴道。

“啊呀,终于能说话了。”沈天佑左右晃了晃酸痛的脖子,让它稍微活动一下。然后仍然直挺着身子道:“我的大小姐,你倒是把我身上的穴道也解开啊。”

唐语跹心中纳闷,自己明明已经点到了解开他身上穴道的穴位嘛,她看向沈天佑:“喂,你真的还不能动吗?”说着向沈天佑肩上轻轻一推,只见他身子直挺挺向后仰去,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姿势还是一变不变。唐语跹心中大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穴道还没有解开?”又蹲下身在沈天佑胸前能解开穴位的地方用力点了一指。沈天佑仰在地上,对此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口中却道:“唐语跹你干什么呢?赶快给我解开穴道啊。”

唐语跹这下子明白了,大概是寇志海的点穴功夫太厉害,自己的手法解不开。也难怪,他的暗器打得也那么好,手上点穴的功夫当然更是了得,否则自己也不必用月落七星对付他了。于是道:“吵什么啦,我不是正帮你解吗?可是寇志海的点穴功夫太厉害,我好像解不开呢。”

沈天佑无语。片刻后问道:“那怎么办?”

唐语跹答得很干脆:“我哪知道怎么办?”

沈天佑将温柔的目光望去:“那要是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得麻烦你背我走了。”

唐语跹微笑着在沈天佑的屁股上重重的踢了一下:“你想的美!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船或者什么东西能带你走的。背你是不可能,实在不行就只好用你的腰带当作绳子把你拖回去好了。”

只听沈天佑低声咕噜道:“你真要背我我还不干呢。瞧你身上脏兮兮的,呜——臭死了。”

唐语跹低头一看,自己本来杏黄色的上衣已经被溅上的山杏汁染成了一块块深黄色,闻起来还真有点野山杏酸溜溜的味道,果然脏得很。这位大小姐从小就最爱干净,哪里能穿着这样脏的衣服见人?她朝周围望了望,见不远的河岸处有个浅湾,旁边是一堆半人多高的乱石,心下大喜,便对躺在地上的沈天佑道:“嫌我臭是不是?好啊,你先在这里陪着他们几个死东西看看月亮和星星吧。”说着哼起歌儿,蹦蹦跳跳地朝那边去了。

唐语跹来到乱石堆近前,拣了一堆枯枝在河边生起火。只见河水明亮,月色皎洁,四望无人,便除下靴子和外面衣衫,把弄脏了的地方在河中清洗干净,然后搭在火堆边的岩石上慢慢烘烤。她又伸出脚在河水中试了试,再退去了小衣,散开长长的头发,缓步入水,坐在明媚的月影当中。夜里的河水虽有些清冷,但因为近日天气酷热,即在夜里,河水也不似平日的冷冽难耐。而且这里的水并不甚深,坐下时水面刚好及胸,正宜沐浴。

唐语跹刚刚经过一场恶斗,心神俱疲,她坐在水中,闭上双目,抬起玉臂轻轻地向颈上撩水,又哼起了四川的小调,仿佛是置身在唐家堡自己房中那样的舒服欢畅;又想起自己这番离家出走,一路游历中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自己一路上还看到的那些诗:在黄山看到唐伯虎的诗,在巫山看到屈原的诗,还有自小背过的几句诗经中的诗,都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禁悠悠然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觉得身后有人接口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却还没反应过来,又怡然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人再接口道:“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唐语跹摇头道:“不对不对,应该是在水一方……”猛然间反应过来,“呀”的一声惊呼。她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并没有人,可是刚才自己搭在岩石上的那些衣服却全都不翼而飞!这下子她可慌了,忙把身子缩起隐在水中,只留下头探出水面,颤声道:“你,你是谁?”

“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你是谁?你出来!”

“唉,真没劲,出来就出来。”只见沈天佑从岩石后探出头来,把两只胳膊肘支在岩上,手撑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唐语跹。

“沈天佑?你,你不是被点了穴道吗?”唐语跹见是沈天佑,心中大奇,一时间没有明白。

“没错啊,我是被寇志海点了穴道。可是刚才你不是已经帮我解了穴吗?”

“还没明白?唉,那就说明白点好了,我那个时候是站的时间久了身体有些发麻,所以不想动,谁知道你欺负我不能动,还朝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一走开,我觉得屁股痛,忽然之间又想动了,也就自己站起来了。再想想你刚才毕竟帮我赶走了敌人,还因为我的缘故把衣服弄脏了,心里愧疚,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唐语跹这才明白,原来沈天佑是装作不能动来骗自己的,那他刚才说自己身上的衣服脏,肯定就是要引自己来这里脱洗衣服了。唐语跹从小就没吃过别人的亏,却不想这一次让沈天佑给骗得光着身子藏在水里不敢出去,也不知刚才自己洗澡时他有没有偷看。任她平时性子多么泼辣,毕竟是个年轻姑娘,让男人看了身子去以后还怎么见人?想到这里她不禁又羞又气又急又恼,脸颊上两片飞红,眼泪在眼眶中滚啊滚,恰在这时沈天佑探头瞧过来还问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心中哪里还受得了,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咽道:“你,你看什么看,还不走开!”

沈天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些年来接触的年轻女子基本上只有家里的丫环,虽然从小和同龄的丫环们顽皮胡闹惯了,却也从来不敢更没有见过女子在面前洗澡,今天忽然见到这样一个美貌的少女缩在水中满脸飞红的羞态,还有她那隐在水中明月里面朦朦胧胧的身影,一时间心跳骤然加剧,喉咙中也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液,身体里更是感觉到一阵躁热,不禁看得痴了。等听到唐语跹大声让他走开,他才缓过神来,急忙缩回了头,转身把后背靠在岩石上,定了定神,朝着一石之隔的唐语跹故作轻松地道:“躲开就躲开,你以为你光屁股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吗?”他口中虽这样说,心中却还是如同十七八只小鹿在咚咚乱跳,只得强自克制,在心里说:“不行啊不行啊,沈天佑你可别乱来,她虽然也蛮漂亮的,但总不是你的那个小公主,你可不能乱了心智。”

其实沈天佑之所以要骗唐语跹,只是因为刚才亲眼看见那月落七星的厉害,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心中的想法是如果自己能拿到一枚月落七星的话,就再也不用怕寇志海这些人了,所以才灵机一动,装作穴道被封解不开,又故意说唐语跹身上又脏又臭,想骗她脱掉外衣去洗,自己就可以趁机偷走她的月落七星。这本是一个标准的调虎离山计,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出乎预期,洗过了外衣之后,唐语跹竟又脱了里边的衣服,在自己的面前洗起澡来。沈天佑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不敢再看,只好蹲在岩石后面,一直等到唐语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才用树枝悄悄地把她的衣服都勾了过来。沈天佑将这些衣裤靴子里里外外仔细翻过,其他的暗器倒是找到了不少,却偏偏没有发现那月落七星。他万没想到虎虽然出来了,山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收获也没有,不禁心中纳闷:“难道说这东西不在她身上不成?不会!一定是给她藏在了什么地方。反正现在这母老虎已经变成了纸老虎、布老虎,我不趁机吓她一下那不是可惜了?”恰在此时,唐语跹哼起歌来,不一会儿又开始念诗。沈天佑近三年跟着洪智老师学习有道,读书方面大为长进,对过去最讨厌的诗赋也习了不少,听见唐语跹念起诗经中的名诗恰好是自己会的,又岂有不和之理,便忍不住接了两句。

唐语跹连气带羞,连怒带急,哭了好一会儿心中才好受了些,但此时还身在水中不能上岸,不免又羞又急,朝岩石后面的沈天佑大声叫道:“喂,你没走吧?快把衣服还我!”

“什么衣服?”

“你,你还装糊涂!就是我放在这里的衣服啦。”

“哦,知道了。要衣服当然可以,反正我留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不过你刚才踢了我的屁股,我现在要先踢还你才行。”这句话明明是在挑衅了,唐语跹此时正光着身子蹲在水中,哪里能让沈天佑走近来踢还她?唐语跹略一思索,随即明白沈天佑一定是别有所图,便道:“沈天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衣服还我?”

“很简单,我要向你换一件东西。”

唐语跹立刻提高了警惕:“换什么?”

“月落七星。”

“不行。那是我们唐门最秘密的暗器之一,怎么能换给你?”

“那就没办法了,这些衣服我得带走,你自己在这里呆着吧,再见。”沈天佑起身便要走。

唐语跹大急:“喂,你别走。我,我,你让人家考虑一下嘛。”

沈天佑复又坐下:“好,不过你得快点。一会儿天亮了这里大概会很热闹。”

唐语跹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你。”

岩石这边,唐语跹皱起眉头暗自思索对策;岩石那边,沈天佑却继续向她发招:“唐语跹,你好像很喜欢读诗经是不是?我也喜欢。不过有句话我不明白,什么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呢?你解释给我听听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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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7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差。。。下个月五号前开始更新第三章  草堂春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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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差也来跟新辛苦了。
过来捧场滴。
羡慕鹅巨巨的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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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8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su0505 发表于 2013-6-17 22:37
出差也来跟新辛苦了。
过来捧场滴。
羡慕鹅巨巨的文笔。

尽量写吧,希望不会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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