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尘缘录】第二幕——桑田碧海须臾改

练铁生

他任由问雨抓扯着，只是立定着不动。
今天一天的事情仿佛比二十年间发生的还要多，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思考能力的匮乏。
“起来吧。”
淡淡的一句话后，他终究下定了主意。
他选择了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再度进来的时候，一手拿着纸笔，一手上，却是立着一只青色的大鸟，温顺异常。
“白帝既然命我看守，断无替看守之人私自传话之理，然而..”
他用手轻轻抚了抚那青色的大鸟。
“剑塚之中，居有青鸟，此鸟每逢冬至，便会东迁，据传直到瀛洲，况且又甚人意..”
他冷冷的望了望阿雨，踱出两步，自言自语道
“倘若她的心地诚挚，真正感化了那青鸟，肯为她将信送到她朋友手中，那亦是天意，与我不相干。”
自顾自甩下一句“三刻之后，我便来取。”便走了出去。

潇湘问雨

接过纸笔，抚摸着青鸟，望了望铁匠略渐沧桑的背影，柔声道：“谢谢你！”
阿雨自小训练神兽，自然懂得如何与小动物交流。
目送铁匠的背影消失，方才爱抚地抱起青鸟，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头：“你是这里的青鸟啊？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你还没有名字？可怜的小鸟，姐姐帮你取个名字好了。叫什么呢？小鹿好吗？以后你就是灵灵、艾艾他们的伙伴啦……哎，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灵灵它们在瀛洲过的好不好？没有我在身边，会有人照顾它们么？……先生和公子，是不是也没人照顾了？……小鹿，你帮我送封信给他们可好？你只要见到这个，便能找到它们。”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铃，用红绳拴起来系在小鹿项上。“是了，这银铃世上只有五个，是我与炎炎它们之间的信物，它们每个脖子上都系着一个。因着这银铃，你定能找到它们，还有，他……”

看了看桌上的纸笔，终于放下轩轩，提起笔，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余寥寥数笔。

公子：
    廿年不见，一切安好？先生可好？姐姐可好？炎炎它们可好？
    吾虽不能与你们相见，但挂念之心，从未改变。唯望汝与阿姐可结秦晋之好，余愿足矣！
    青鸟通灵，君如见此信，可将回信交与青鸟带回。盼复！
    见字如晤。勿念。

                    阿雨顿首

写好之后。卷在细小的竹筒里，绑在青鸟的脚上。

复抱起它，唱起了歌谣。

练铁生

三刻之后，再度回来时，早已是原本波澜不惊的神态，沉默的接过阿雨怀中的青鸟，用又轻轻拉了拉那系在鸟身的书信，确认牢靠后，便转身不做声的准备离开。
只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的望着阿雨，缓缓说道
“想带走你人，须先胜过我的剑!”

潇湘问雨

听了铁匠的话，淡淡道：“他不会来的，我没告诉他地址，况且也没说出我的处境。我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你们两个相斗。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见他疾步要走，忙道：“铁匠大哥且慢！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就特别怕孤单。你能再陪我说说话么？”

见他坐下来，突然发问：“你爱过吗？”

练铁生

听到阿雨的挽留之词，他不禁皱起眉头，冷言道
“你当真是老了，二十年下来也没见你像今天这般多事。”
话虽是冷的，可他似乎也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席地而坐。
略略思索了一下，咧嘴轻轻笑了一笑
“一个刁蛮无比，敢说敢做的人，二十年内全无踪迹，某天却突然差了一位信使送来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来，恐怕信里所说的内容，还大多停留在二十年前。若是收信人不去问问那信使，这倒是奇了。”
听见她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发散了开去。
“爱过？哈，我若不爱剑，又怎会抛却第一剑师的虚名，而甘心来此绝境隐居？”
“唉..只不知道，是我的手段有问题，还是并无缘分，我终究造不出与自己心神共通的剑来。”
他叹了口气，身后其中一剑砰然脱鞘，飞至他的手中。
“你看，剑是有意志思想的，然而二十年来，我能明白他的心意，甚至还能让他听从我的命令，只是..我终究没法让他明白我的心意，他仍旧不过是..一杆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潇湘问雨

听他提起剑，脸上便焕发出神采来，话也滔滔不绝起来，阿雨侧着头，托着腮，听他讲完剑，终于赞道：“你呀，真是个剑痴！我觉得万物都有灵性，剑也不例外吧，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我养的神兽也是如此，我曾经养有一双麒麟和一双仙鹤，相处的久了，就有了感情。我不快乐的时候，它们似乎能看得出来，总是凑在我身边一个劲儿地舔我的脸，直到我笑为止……我想，你铸的剑也是一样，你对它们的爱，它们会懂的！在你需要的时候，它们便会成为你手中的利器，助你达成所愿，不是么？其实仔细想想，不管剑还是神兽，都比人要好可爱的多……”

终于叹了口气：“为什么人总是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呢？你说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练铁生

听见阿雨关于灵性的一通见解，倒也如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
“倘若我的剑，也真能有你的宠物那般善解人意，也不枉我这二十年了。”
又听见她感慨时光倒流，对练铁生而言，这辈子倒是一如他愿，若是重过二十年，只怕也是一样的选择，然而见阿雨脸带戚色，又一向不知她为何被关于此，沉默半响，略带玩笑的说道
“若是倒回二十年，我便不告知白帝隐居之处了，也少了送了二十年饭的麻烦。”
一时无话，望了望手中烛台已将燃尽，起身淡淡说道
“时候不早了，先歇息罢。”

潇湘有月

【花园】

记忆中的白帝叔叔总是精神很好的样子，如今看上去虽依然健朗，却也苍老了许多，是因为少昊的事情？还是，因为岁月消磨？

是啊，毕竟已经是二十年没有见过了，二十年，（看了婉如一眼），足够当年那个喜欢吃糖豆的小丫头长成娉婷的大姑娘了。

这么说的话，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苍老了呢。

本来关于问雨的事情，很想马上问清楚，但是，见到白帝叔叔之后，反而有了某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看到他便想到被自己这个不孝女抛下的父母，虽然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和自由，但是这些年来，究竟未尝有一日侍奉双亲，没有尽过一点孝道……

想着想着，便潸然泪下，也不好上前相认，只站在陆大哥身边

上官慕容

少女领着众人入了门，行了约莫二里地，里面却同门外大不相同，只听水声潺潺，一道碧玉也似的清泉泻出石隙，白花间流过，独木小桥飞架其上，对岸花木摇曳，掩着一座粗粗搭就的八角小亭，亭中隐隐现出一人手执白子正自对弈，意态疏懒，端的从容淡雅，让人隐隐心生亲近之意。
“这便是师公了，诸位请稍等，容我禀报。”少女欠了欠身，方欲移步，忽而一清朗苍劲的声音道：“婉如，不必了，让客人们进来便是。”
“是，师公，诸位请。”

陆仁轩

【凌霄殿前】

携了有月昂然入内，进入凌霄殿中。

上官慕容

蓝天澄碧，白云悠悠，二人携手在高空翱翔，低头望去，只见群山如螺髻，江河似银带，在身下遥遥飞逝，转眼间瞬息千里，隐隐可见得下面殿堂上云霄殿几个张狂大字。
落地之时，觉发现四下早是络绎站满了不知名的江湖人士，看衣着，却是各族皆有，颇为混杂。
此时却听云霄殿前为首一位金族弟子道：“诸位，我师白帝公此时不便见客，若有要事，请容稍后再来。”
下面的一人叫到：“躲得过一时还想躲一世么，杀人抵命，天经地义，白招拒老儿法力虽强，但万事压不过一个理字，难道他还能挡得了这悠悠众口么！”言罢，下面众人轰然响应。只见这两群人对峙而立，个个须发箕张，仿佛一触即发。

陆仁轩

【凌霄殿前】
眼前情况混乱，白眉微沉摆手示意有月站到自己身后，在人群中随便找了一人问道：今天是怎麽回事？你们来凌霄殿作什麽？

江湖人士：你还不知道？水族妖女被白帝看护着，这二十年前，她勾结魔族，便害了不少人性命，但忽然间就销声匿迹了，此番找到，谁还放过她！

上官慕容

陆仁轩这一铿然吐气，立时声震九霄，将场上的众人目光也都凝聚过来。门前看守的弟子正欲阻拦，忽而前门大开，徐徐走出一眉目姣好的女子，众人正要问话，那女子却已娓娓道：”师公午睡已醒，特命我相邀各位，入内堂一叙。“

潇湘问雨

听到铁匠略带玩笑地说起如果时光倒流，他便少送了二十年的饭，脱口便道：“那你高不高兴送这二十年的饭呢？”

伊人身影已远，望着渐渐熄灭的红烛，阿雨感慨万千。

红烛为谁燃？又为谁灭？
你在此暗自垂泪，又有谁会怜惜？
许是累了吧？
就要熄灭了吗？
要睡了吗？
长眠于此，
就和我一样……

以前我不信命，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如今，我不得不信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许是前世欠他的债吧，

一生孤寂，

一生还债，

这就是命，

是我的命……

练铁生

听见阿雨玩笑的反问，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曾做出回答。
只是那一夜，他并不曾如平常一般，继续对剑坐禅，而是步出洞外，举头对着那夹在一线天间的月亮望了许久许久。

陆仁轩

【凌霄殿前】
白眉略紧，目下群情汹涌，问雨私通魔族一事虽然半点不信，但不知详情也无处排解，若以武力驱逐……众人何辜，而且冤冤相报事情更没完没了，为今之计终究要一见白帝前辈了解情况才能转圈。

打定主意，气聚丹田扬声吐气：白帝前辈！瀛洲故人陆仁轩拜访，还请不吝一见。

随后护著有月，分开人群一路往凌霄殿走去。

潇湘有月

【凌霄殿前】
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水国妖女”，仔细想了想自己跟他们无冤无仇……难道是说问雨？

气的眼圈微红：你们说什么！你们，你们……

但是从未与人吵过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说：白帝叔叔做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你们不要乱说！

上官慕容

待众人入了亭子，婉如则默默抱起白帝配剑侍立一旁，不经意间正巧瞧到陆仁轩身侧的潇湘有月，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后复又平静一如既往。但心中却开始思绪不宁：有月姐姐？你也是来与师公为难的么……
想着不禁有些黯然，却碍于师公在此，不敢擅自说话。

上官慕容

转换画面
一别二十载的木之国街道，车轮辚辚，蹄声得得，马嘶人语，极是热闹。?
潇湘有月一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只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软红十里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潇湘有月

【木之国街道—马车内】
紫穗槐的幽香夹在熏风中撩动马车的纱帘，让人心情跟着甜润起来。每次纱帘被吹起，晃动的阳光照进来，然后我看到一些热闹的街市片段。

故地重游，心情很复杂，但我知道，如果我一直沉浸于往日的追忆和哀伤，我可能还没找到凌歌就撑不住了。所以，我决定多去想些开心的事情。

现在，吃饱了的小猫茸茸蜷缩在我的膝上打呼，小轩和月儿依偎着晒太阳，我有点想唱歌。

轻轻哼着自己胡乱编的歌儿：

风起的时候我来到这里
走过那片槐树林，又遇到幽香
五月的阳光照在小猫背上
依偎的鸟儿在轻声歌唱

那年我们看夕阳的地方
垂柳依旧在水面飘荡
当时心情还暖在胸膛
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的时光
……

倚在车厢壁板上，奇怪，心情并没有沮丧呢。是因为，我不是凄凉的一个人来吗？

打开窗，对着正在赶车的陆大哥：陆大哥，我肚子饿了

陆仁轩

【木之国街道—马车外】

听见有月喊饿，白眉略抬轻声细语：知道了，前方不远就有个饭馆，我以前来过……嗯，我们去哪裡歇息一下吧。

陆仁轩

【木之国街道】
（汁光纪女儿？妖女？）
微微一怔，尚未细思转瞬听见众多怪人嘴上猥琐言语，面色微沉，当即移行换影来到场中一掌轻拍，当中桌子无声无息陷地而入，只留桌面镶在地上。陆仁轩昂立当场，冷目如电横扫。

目光扫过一周，才沉声问道：“你们刚才说，黑帝的女儿怎麽了？”

上官慕容

正当陆仁轩赶车下马之时，却见饭馆不远处聚集了一群衣装古怪之人，其中一人小声道：”消息准确么。“
”情报来源绝对可靠，那水国妖女就被白帝关在昆仑后山的禁地里。“身侧一人回应道。
另一人拍了下桌子，气愤填膺道：”哼，白招拒那老儿好不知廉耻，看那汁光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自己丧子之仇也顾不得了，公然养在圈里，他的仇不记得，咱的这笔帐可得清清楚楚算得。此番你我群雄聚首，正是要找那老儿讨个说法，看他到时有何话好说。！“
一语罢了，众人均附和称是，越往后说，言语也越渐猥亵不堪起来。

上官慕容

众人看过陆仁轩这一手惊人的本领，均被吓住，半响才缓过神来，却听其中一人嗫嚅道：“我…我们方才只是说，黑帝的女儿……被白帝困锁在昆仑后山的禁地里……”

陆仁轩

【木之国街道】
（黑帝前辈只有两个女儿，除了有月那便是...蛮姨！是蛮姨！）
知道问雨受困崑崙，陆仁轩面罩寒霜，也不言语，一扬手作势众人散去，同时舌绽春雷：“滚！”

打发走众多怪人，才回转马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