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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义客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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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8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齐主狂生 于 2011-12-22 17:29 编辑



  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历程中,那些文人墨客,乐此不疲地演绎着,各种版本的亲情温馨及爱情浪漫。可单单对人与人之间的这个友情方面,却是惜言如金。
  这也难怪,那些意气书生,能经历父母亲情所带来的天伦乐趣,能幻想出才女佳人的温馨浪漫。但对那些豪气干云的热血男儿,却无从得以体会。虽然古人曾云:每个文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但是,那些毫无积淀的凭空遐想,构造出的,无疑是些虚幻飘渺的空中楼阁。
  一说到义,人们总会与“侠”联想一起。因为他们认为,也只有那些仗剑江湖的豪侠,才有能力和本钱来诠释这个“义”字。却不知,真正想要完美诠释这个“义”字,并不是靠着盖世的武功,而是仅仅需要人与人间的那颗无私真诚之心。
  本篇的主人公,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经商之人。然而就是这样两人,最终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给这个“义”字,书写出一段令人无限感慨的浓重一笔。

  人生三情,亲情友情爱情,构成人一生喜怒哀乐的真实情感。几千年来,人们乐此不疲地演绎着各种版本的亲情温馨,爱情的甜美。就是对友情方面则有点惜言如金。
   所以千百年来,还有几部想要描写友情方面的作品。可写到最后,不但全都走样了,而且还令人大倒胃口。这里不妨就拿《水浒》及《说唐》来看一下,一提这两部书,人们首先要想起那位“及时雨”宋江及“赛孟尝”秦琼。而书中的这两个主角,不但没有体现出义的真正内涵,而且还各自利用这个义字,用于满足自己的私欲。其卑鄙手段,令人不齿及心寒。

  义不但是种美德,更是一种人格魅力的体现。然而遗憾的是,那些铁骨铮铮的豪情仗义之士,只知道用自己的豪情热血,挥洒出一篇篇感天动地的精彩篇章。却不懂,也不屑,去以笔墨将自己涂抹于清史之间。想想好不令人叹然!!!
  义是友情的升华,它是附着在热血男儿的傲骨之中。单以笔墨,是很难将其诠释出来的。上面说完《说唐》及《水浒》,再来看看那部《三国演义》。因为一提到三国,谁都忘不了那位忠义千秋的关二爷。演绎中的那出桃园三结义,也就成了古今不少豪情之客效仿的楷模。然而,义是双方共同完成的一种形式。二人一心方为“义”,单方仗义视为“傻”。所以,仗义最为关键的,首先还是需要看准对方。人们虽然信奉忠孝仁义,但又无奈于忠孝不能两全之尴尬。既然忠孝不能两全,那忠义就能两全吗?基于此,刘关张三人之间那个所谓的义字,恐怕也只能是有始而无终。
  刘备比起秦琼宋江二人,算是个成功者。因为他通过利用结义做为手段,不但成全了自己的梦想,而且还使自己名利双收。从而刘关张之间桃园三结义,千百年来,也就成了人们崇尚“义气”的楷模,被人们经久不衰地传咏着。
  而秦琼,则通过卖友求荣,也相应得到了显赫地位。通过他所为,验证了时下一句流行语: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最可悲的,就要数那位宋义士了。为了自己的愚忠,不惜踏着自己兄弟的尸身,来摘取一个遥不可及的虚名。甚至死到临头,还要拉上几个弟兄。此种义举,不禁要问,人乎?兽乎?此禽兽不如之!


  论起描写友情方面,倒是冯梦龙《喻世名言》中,有几篇相对不错的佳作。给我印象较深的,便是其中那篇《羊角哀舍命全交》。他把人与人友情间的“义”字,描写的相当到位。可惜是个短篇,令人意犹未尽。而且夹有神话色彩,给人一种相隔太远之感。难到只有神话之中,才能展现人世间的“义”字吗?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不乏那些豪情热血,云天高义的血性男儿。可惜的是,他们只会用自己生命来诠释“义”的真谛,丝毫不去理会,世人那无知嘲弄的冷眼。真正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不仅仅存在于神话传说及某些电影之中。只要人们摘下世俗的有色眼镜,便便会发现,华夏五千年历史文化的长河中,那些男儿,用生命及热血铸就的篇章,一样可以与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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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3 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楼主大作,话说中国历来文学作品其实并不乏对友情的描写。唐宋多少写友情的诗词和散文,怎么能说惜墨如金呢,当然不能拿字数作为统计标准...而且楼主举的例子属于演绎小说和话本,到了封建末期也不算是主流文学体裁,不能拿五千年来说事...再说忠义忠义,义字绝不仅仅是朋友间友情这么简单而已,大义不仅包括友情,更加涵盖了封建人伦国家的所有基本原则,宋江,身为宋朝人,所受教育和做人原则,更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愚忠就可以概括的...而且如果为了友情,弃国家大义于不顾,那才是真正的不义。嬴政,朱元璋如果是汲汲计较于个人道义与友情的人,何来后面的秦始皇明太祖,如何统一全国,安定百姓,你又见老朱对他的开国战友义气在哪里,无非成王败寇,梁山瓦岗义军失败了罢了...至于楼主所说的如果是义气的意思,我想和香港黑帮古惑仔是一个意思,幸则与大义一致,成为所谓的义士;不幸则堕落成盲目害人害己的义气,这个就不配和家国大义来相提并论了。

发现说的狠了点,抱歉啊,其实不是批评楼主,只是提出一点看法,写作最重要的是敢于去写,楼主比我这种光放空话的人好多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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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4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时 发表于 2011-11-23 07:44
期待楼主大作,话说中国历来文学作品其实并不乏对友情的描写。唐宋多少写友情的诗词和散文,怎么能说惜墨如 ...

谢谢文友的赐教!非常欣慰能够有机会与君请教。

义的涵盖很广,友情仅是其一个层面而已。如果用其他之解来混为一谈,多少有些偷换概念之嫌。作者这里的“义”字,仅是用于描写人与人间的情谊。
看得出来,文友是位饱学之士,所以接触面自然高出常人很多。不过,一部文学作品,不管是诗词散文等高雅之作,还是像杂文小说这种所谓非主流题材,令人能够耳熟能详及流传不惜才是硬道理。正如国人自以为傲的“四大名著”,哪一部又不是此类之作?
至于亲情、友情、爱情,是每个人一生无法或缺的情感经历。她或多或少可以地折射出人们的价值取向,千万不能一概高调地以“大义”加以否掉,如此做法,是很不理性。正如曾国藩所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试想,一个连真情实感都模糊之人,何敢去妄言国之大义?
其实文友的某些见解,好像有些偏缪。您能认可文人粉饰过的“侠义道”,但却不懈那些行为较之单纯质朴的“古惑仔”。其实不然,这二者之间,却恰恰有着很多难以分割的共性。感性,热血,冲动,忘我,这些让人看起来不是十分舒服的字眼,正是二者的很多共性。上面所提到的“有色眼镜”,也正是言此。
由于作者的水平所限,这部作品,仅是来述说人与人之间的友情,根本无法达到国家大义那样的高深境界。不过,在这种本性迷失的环境之下,能够保持自己的真性情,已然不易。

很愿意与文友交流,渴望能够得到您更多的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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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4 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齐主狂生 的帖子

恩,你有一点误会我的意思了
第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你说“作者这里的“义”字,仅是用于描写人与人间的情谊”,你前面好像说的是友情,两者间有很多差别吧,情谊涵盖的东西比友情就多多了
第二点,我说小说话本的题材问题,不是为了评论各种文学题材之间的优劣俗雅之别,只是想说中国五千年不缺描写“义”的文字,太伯虞仲让季历是义,钟子期和伯牙的高山流水何尝不是义的一种境界,嵇康的《与吕长悌绝交书》难道不是对吕安义的体现么,至于小说话本是到了近现代才开始盛行的题材,所以提及中国的文学作品,是应该拿中国长期盛行的文学题材来作为代表的。至于“令人能够耳熟能详及流传不惜才是硬道理”,这个观点我不同意,按照这个观点这么说,焚书坑儒和灭佛时期被毁去的书籍和佛经,都不是什么好的作品了,因为他们没耳熟能详及流传不惜。我们现代中国之所以“四大名著”受众比其它古代文学题材多,正是由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焚书坑儒”造成的,自从废除文言文教育,现在的人几个能不看注释读文言文的,甚至是想读的?不能把文化的倒退认为成理所当然的事实依据,古罗马的毁灭难道不是文明的倒退反成了不能够耳熟能详及流传不惜的可悲证明了么...而且但凡读过国学的人,应该不会以“四大名著”为傲的,“四大名著”确实经典,不过比起很多文学作品,他们还不算一流的。
第三点,我觉得你批评的有道理,我确实轻视了所谓的江湖义气。不过我没打算用“大义”加以否定,我举个简单的例子。郭靖是我们熟知的义气典范例子吧,为了救两个脓包徒弟甚至敢于单枪闯敌营(先不说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逻辑)。我也是很佩服郭大侠的,可是郭靖有盖世武功,有绝世兵法,在加上女诸葛的惊世智谋,怎么就守不住一个襄阳了呢?相反朱元璋刘邦在个人道德上说完全就是不讲义气之人,但是他们统一国家,结束战乱,给予人民安定的生活。从历史的功绩上,他们不是更应该称为义士么,为千万人之义,骂名欣然承担了,相反如果他们都是郭靖这样的品德高尚,讲义气的人,谁来用义气去拯救上千万受苦的同胞呢,谁能呢...所以说我认为友情是小义,只是义这个概念很小一个方面,当和大义产生矛盾,真正的义士应该毫不犹豫的舍小义而取大义。至于文人粉饰过的“侠义道”,不知道你指什么,侠乱国是汉武帝时代就明确的东西,就不多说了
所以我的想法主要是,你用友情这个中心比义要好,后者涵盖的东西不是友情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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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6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时 发表于 2011-11-24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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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有一点误会我的意思了

文友学识虽然渊博,但对“义”所包含的友情方面,好像没太关注。义是友情的升华,是两个人共同构建出来的。构建的过程,必须经历很多波折及艰辛,从而使二者由此生出跨越世俗的真情实感。

由此来看,文友举的这几个例子,似乎有点不太准确。

伯牙子期,只能定义为世间难得的知音。如果说二人之间,有何义举体现,好像有些风马牛。至于嵇康与山涛绝交,是二人的世界观不同。以此来证明与吕安之间的义字,多少有些漫无边际。义生成的前提,必须是介乎朋友之间。所以郭大侠的举动,与义字来言,更是有些不通。

当然,历史上可能会有不少此类的记载。不过,即便写得再好,不为人知总是遗憾。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文友这么渊博的学识,根本无法查阅这等云天义客的豪壮事迹。这不单证明狂生的孤陋,更是自己深以为遗憾的地方。

能得文友赐教,非常感谢之极!陋文贴出之后,还望多多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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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6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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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说的有道理,还是等待你的作品吧~哈
其实经常我也想写点东西,然后东想不对,西想也不对,然后就没写,所以其实我是很佩服楼主的,估计是羡慕嫉妒恨心理才让我那么多诘问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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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时 发表于 2011-11-26 21:00
回复 齐主狂生 的帖子

恩,你说的有道理,还是等待你的作品吧~哈

文友过谦了!寸长尺短,世之规律。不论一个人有多么博学,也会存在盲点。不然的话,又怎么能有活到老学到老之说呢。

下面便将作品内容贴上,欢迎多提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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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1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回:
  
  
珍馐有价值万钱
赤诚无限渡千山
  
  
  
  长堤调正了弯弯的小河,一行行的垂柳,碧丝万条,在风中轻舒漫展,任燕子穿行其间。牛背上的牧童,手里摆弄着那只短笛,嘴里轻轻地哼着江南小调。任凭牛儿载着慢行于芳草之间,好不悠然!
  
  江东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因其很少受到战祸波及,所以民生较为安定。古贤镇地处两江要塞,是南北通衢的重镇。来往客商必经于此,以致其繁华景象,不次于大的都市。镇上的居民,不论长幼,均是言语谦和,举止文雅,故而素有江东君子国之称。
  
  小镇西边的棋盘街南侧,有座装潢颇为大气的酒楼,名为“醉仙居”,是这个镇子最为有名的酒家。平日店中客流不断,可最近几日,生意却萧条得很。这会眼见天已过午,但仍不见一个客人。只愁得酒楼的张掌柜,闷坐柜台之中,摇头暗叹不已。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人,生得油光满面,胖大魁梧。此人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身穿一件酱色锦缎的暗花长襟,手中一柄檀香雕花的白绫折扇,上绘大团富贵牡丹,一看便知是个行商之人。张掌柜与来人打过招呼之后,小二将其让在一张临街靠窗的桌边。尽管桌椅很是干净,小二还是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来人坐下之后,小二便热情地说道:“这位客官眼生得很,恐怕是头回来到小镇吧?这你可找对了,我们这,是远近最为有名的酒楼。很多客人,都夸这儿的菜品好,菜色全。可说是南北大菜,五味俱全。”
  
  那人眼睛一亮,看了小二一眼道:“真像你说的这样?好啊!那我真是找对地方了。”
  
  小二随口答道:“自然是真,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的掌勺师傅,是一代美食大家金厨子的门下。曾派过皇差,掌过行宫御厨。经他手烹制出的菜肴,不仅色香味美,更有几分皇家的富贵吉祥之气。”
  
  那人不觉微微一笑道:“好家伙!这么大的来头,别说吃,一听便让人食欲大增。既是这样,那我可真要见识一下了。”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锭赤金,随手往桌上一放,“只要贵店为我烧制三道家乡菜,这十两黄金,便是酬劳贵店的菜金。”
  
  小二见状,不觉呆在了当场。什么珍稀菜肴,能值十两黄金?这人不是有病,就是存心来此找茬。
  
  张掌柜也是一惊,此人一进门时,便看着有几分与常人不同。这会竟出十两黄金点三道菜,天下哪有这样荒唐之事。想必是“醉仙居”名头太响,妨碍了哪家同行,故意找人来此生事。想到这,忙走出柜台来在那人近前,满脸陪笑地说道:“小二生于乡间,没有什么见识,说话难免多有不周,客官千万别去与他计较。”
  
  那人早已看出张掌柜的身份,所以便转过身道:“店东言出差矣,从我进店以来,小二哥热情周到,言语得体,何来计较之说?我来此之前,便听说贵店乃是‘江东第一酒家’,所以特来见识一下,以不虚此次江东之行。”
  
  “客官也是久走江湖之人,传闻岂可当真。小店之名,多是人们以讹传讹,客官千万不可当真。若是品尝一下江东风味,小店倒可满足。”
  
  那人笑了一笑说道:“江东的风味虽然不错,奈何这几天吃的多些。因离家日久,欲请贵店的师傅,为我烹制几道家乡的土菜,以此冲淡一下思乡之趣。”
  
  张掌柜听他如此一说,心里略感几分轻松。各地菜品虽杂,但只要能叫出名的,店里是完全可以做得出来。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客官报出菜名,我好让下面早去准备。”
  
  那人将金锭往前一推,“如此有劳店东吩咐下去,第一道菜是‘卧鲤金波隐醉蟹’,第二道为‘铁面柔心义轻生’,最后一道是‘回阳跃虾翠微池’。这十两黄金,权做谢仪。”
  
  张掌柜愣了片刻之后,便证实了先前的猜测。自己从父辈手中接管酒楼以来,也有二十多年。此人说的三道菜,别说见,连听都是第一次。这人若不是来此生事,何以如此巧意刁难。张掌柜心虽明白,但却不来点破,反而略带几分歉意地说道:“太对不住客官了,小店地处偏僻,不比重镇都市,实在无法满足客官所求。还望您能见谅!不过,我这就吩咐下面,与客官奉上几道小店特色,全由小店做东,以此略补一下愧对之情。”说完,便要下去吩咐。
  
  没想到,却被那人拦住道:“店东不必如此,你我初识,怎好叨扰?再说,你经营的是酒楼,如果谁来都如此的话,用不了几天,恐怕就会关门了。说到生意,诚信是最为重要的本钱,钱能不挣,信誉则不可失。既然贵店做不出我所点得菜,我也不想在此多留。只是定金已出,若再收回,未免小气。不妨就在贵店购得一物,也算没有空来一回。”
  
  张掌柜只听得两耳发烧,无言以对。这会听他要买店中之物,更不知他在弄何玄虚。“不知客官所需何物?”
  
  那人一指厅堂正面的墙上道:“此匾虚而不实,再悬于此,恐多招话柄。不如让我买去,也免得日后再生很是非。”
  
  张掌柜见是那块写有“南北大菜香飘溢、五味俱全醉仙居”的匾额。说起这块匾额,可谓是店中的金字招牌。它不但见证了“醉仙居”的创业及辉煌,更凝聚了张家几代人的心血及艰辛。这会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无名之火陡然而生。当下,不觉冲着那人愤然而道:“这位客官,小店与你有何过节,竟然这般设局毁我‘醉仙居’?”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道:“店东此言不妥吧?我所点的三道菜,选材及用料,随处可见,并非什么珍奇之物。贵店做不出来,何以反怨客人设局,这恐怕有违诚信之本吧?”
  
  一句话,把张掌柜博了个哑口无言。就正这时,却听有人说道:“这位客官,想必是湘西来的客人吧?”话音一落,来人已从后面走入大厅。张掌柜一看,竟是店中的掌勺师傅邢春喜。
  
  桌边那人不觉一愣,颇为惊讶地问了句“足下何以知道我是湘西来的?”听他语气,显然是被邢师傅言中了。
  
  邢师傅微微一笑道:“客官点得这三道菜,应该出自‘饕餮食客’品三江之手。外府之人,很难知晓这种名堂的吃法。您这位客官算是找对地方了,这三道菜,除了‘醉仙居’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能够烧出来的。只不过其价格,却不仅仅是这十两黄金。”说完,笑眯眯看着那人。
  
  那人略一回味,不觉暗自好笑。难怪人传江东之人诡诈,明明自家做不出来,反倒抬高价格,以此要将客人吓走。这点把戏,恐怕是用错了地方。所以他笑了笑说道:“异客思乡之苦,岂是用钱能弥补的?只要能在他乡,尝到家的滋味,何惜几许黄白之物?所以,敬请开价便是。”
  
  邢师傅说道:“客官如此说法,我便心中有底。‘醉仙居’百年字号,之所以能够兴旺不衰,不仅仅是靠诚信二字。更多的,还是讲得一个‘緣’字。念在客官初次赏光,也借您的金口与‘醉仙居’传个远名。所以除了你所出的十两黄金之外,另赐一块牌匾既可。”
  
  那人颇为诧异地看了看邢师傅,接着便欣然地说道:“此事简单,牌匾随后去办。”
  
  “既然如此,那客官就请稍待,我这就下去准备。”说完,转身而去。
  
  张掌柜忐忑不安地跟进厨房,邢师傅回头笑了笑说道:“掌柜的放心吧,‘醉仙居’要是连这么点风浪都经不起的话,还算什么百年老店。您就请回柜上,别再为这等小事分神了。”
  
  张掌柜闻听此言,心里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能有邢师傅站出来替自己撑起这片天。他心中感慨地回到了前厅,先前的烦躁,也已荡然无存。
  
  小二将早已沏好的茶水,摆放在客人面前,然后转身离去。那人端起盖碗,揭开顶盖,送到唇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好茶!清新沁肺,香而宜人,正宗三前龙井。能以此茶待客,不愧为‘江东第一酒家’!”
  
  张掌柜见此人茶未沾唇,便道出茶的品级和种类,更觉此人有些高深莫测。不多时,随着一阵刀勺声响,后面便传出了小二那高亢嘹亮的报菜声“八号桌客人的‘回阳跃虾翠微池’来了。”话音未落,人已来在大厅。菜上桌后,说了声“客官慢用!”转身走开。
  
  从小二一出来,张掌柜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菜摆上之后,这才看清,竟是十几只晶莹剔透的河虾,排在一张鲜嫩的荷叶之上。河虾被清汤半没,几朵小而精致的莲花,颤巍巍地浮在清波之上。丝毫看不出有何珍奇之处,这难道就是十两黄金欲求之物?
  
  谁知那人见到此菜,却显得异常兴奋。见他急忙放下盖碗,持箸夹起一只河虾,凑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慢慢放入口中,边嚼边赞道:“鲜嫩奇香,味美至极,好功夫!好手段!”
  
  至此,张掌柜那颗悬了很久的心,总算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实处。
  
  随着刀勺响亮,又传出小二的报菜之声“八号桌客人的‘卧鲤金波隐醉蟹’出灶。”话到人到,盘已上桌。就见盘内,一尾尺余长的红鲤,挂满了金色浓郁的汤汁。鲤鱼鱼嘴,尚在一张一合动个不停,竟然不曾死去。见那人手持竹筷,将鱼腹扯开一片。突然几只小蟹从里面一溜歪斜爬了出来,看那跌跌撞撞的样子,真像吃醉一般。可等它们爬到盘子边缘之时,便再也不动了。眼前这一切,把张掌柜看了个目瞪口呆。
  
  “八号桌客人的‘铁面柔心义轻生’出灶。”
  张掌柜定睛看时,见盘中竟是几片切开的鸡蛋,不觉更是纳闷。这会,由于小二走神,放盘时,不觉有些倾斜,两片鸡蛋便滑落在地上。随着两声轻响,蛋清与蛋黄,淌满了一地。张掌柜这才意识过来,盘中的鸡蛋,竟然是生劈而成。他此刻虽然喜极,但仍上前冲着小二佯嗔而道:“毛手毛脚,老是不改,还不向客人赔罪。”接着转向那人道:“不知这些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那人此刻显然已是兴奋之极,当下笑着说道:“伙计失手,小事一件,店东不必在意。真没想到,我半生的一桩悬疑,今天竟在这座江南小镇得以解开。简直是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呀!”
  
  这时,邢师傅走了出来,边走边问道:“这位客官,此三道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人嘉许地说道:“用料之精,手段之巧,令人叹服。不瞒两位,为了真正见到这三道菜,我近乎访遍了大江南北有名的饭庄酒楼,可始终没能如愿。我都开始怀疑,是否真有这传说中的三道菜。今天来时,原也没抱多大希望,只不过来此碰碰运气。却不想,真就见到了。不过,这道‘回阳跃虾’,似乎?”
  
  邢师傅笑着打断他道:“客官之意我明白,待你饮过三杯酒后,此趣自会生成。”
  
  客人笑了笑道:“若真如此,霍某今天定会一醉方休。”
  
  小二用一个纱罩,笼在虾盘的上面。替客人满上酒后,退了下去。那人连饮三杯之后,刚刚把杯子放回桌上,就见纱罩下面的那盘河虾,突然纷纷跳跃而起。顿时之间,此起彼伏,水珠四溅。除了邢师傅之外,把在场的几人,全都看呆了。
  
  说起这三道菜的制作,除了倚仗高超的厨技及精美的配料之外,关键就是一个“巧”字。创此三菜的“饕餮食客”品三江,一生醉心于专研厨技,浑然忘我,乐此不疲。一生中,创出不少人间美味。可惜的是,此人生前交往多是酒肉之友,遇事便觉心寒,以至一生连个弟子也没有收过。所以他创出的很多美味,也随着他的生命终结,而绝于世间。
  
  邢师傅也是从自己师父口中知道这些,至于菜的具体做法,早已无人知晓。可他后来,硬是仗着自己的精湛厨技,通过多年的摸索,又将这三道久已失传的菜品,发掘了出来。不想数年后的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那位客人,这会兴奋地近乎有点激动,冲着邢师傅竖起大拇指道:“真乃高人!‘醉仙居’岂止是‘江东第一酒家’,纵称‘海内第一酒家’,也当之无愧!”
  
  心情最不平静的,还是张掌柜。“醉仙居”这块凝聚着张家几代心血的金字招牌,今日险些毁在自己手里。劫后余生给他带来的感触,不仅仅是喜悦,更多的还是对邢师傅的感激之情。当他紧紧握住邢师傅的手时,眼中略有几分模糊,除了轻轻的一声叹息,竟然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邢师傅当然明白张掌柜的心情,所以也相应握住他的手道:“掌柜的,你想多了,也把我想外了。自我来到‘醉仙居’,你始终把我敬如上宾,丝毫没当我是雇来的厨子。不说您的宅心仁厚,单是这份知遇之恩,料我也无以为报。‘醉仙居’对我来说,早已成了第二个家。自己家中有事,谁能坐视?更何况,我每月还在柜上支取养家之资,所做这些,更是义不容辞之事。”这些话让人听来,质朴无华,言语由衷。全无一丝恃功卖弄,虚言谦恭之态。
  
  邢师傅的这番话,着实令张掌柜心潮起伏个不停,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错交此人。
  
  二人真情的流露,深深触动了那位客人。在心中暗赞之余,便有了结识之意。待二人话音一停,这才开言说道:“多谢二位鼎力成全,今日得遂我多年一桩心愿。适才言语多有冒犯之处,万望店东多多见谅!”
  
  张掌柜笑言说道:“客官不必如此,今日之事,也是缘分。没有这段插曲,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店中,竟着这样一位厨艺精湛的高手。处了如此之久,还是头一次领略到邢师傅的真正手段。”
  
  邢师傅连连摆手道:“掌柜的言重了,您再这样说的话,老邢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那位客人将金锭往张掌柜面前一推道:“十两黄金暂请入帐,牌匾我随后去办。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能否成全?”在看了一下二人的反应之后,接着又说道:“霍某半世经商,可说阅人无数,但却很少遇见两位这种重情重义之人。所以我想冒昧想请二位小酌几杯,不知两位能否赏我这点薄面?”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一同推了过去。
  
  张掌柜与邢师傅相视一笑之后,这才说道:“三菜虽奇,成本却很低,万不敢妄取重金,客官还是敬请收回。今日你我有缘一聚,原该凭杯一叙。不过,得由小店做东,也算来尽地主之谊。”
  
  客人不觉眼睛一亮,心中不觉感慨丛生。在当今这种物欲横流的世风之下,多少人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有的甚至出卖自己的人性及良知。可眼前这位张掌柜,竟然面对重金拒而不受。这种胸襟及情怀,方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君子。当下,慨然而道:“令我看重的,正是店东这种真诚厚重的君子品性。菜价是先前定好,绝无更改之理。二位既是君子,霍某也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再则话是我提出的,自该我请两位,万望两位莫再推让。”
  
  张掌柜不觉心中也是为之一动,没想到,此人貌似粗俗,心性及谈吐,却也如此不凡。由此,先前对他的种种厌恶之感,已然消得荡然无存。这会见他执意坚决,只得令小二将金锭收入柜中。银子则放回客人面前道:“客官既然把话说到这里,小店只好愧领。不过这酒宴之事,还请客官成全小店。否则的话,人家真要笑我‘醉仙居’只认金钱,不懂情义了。”说到这,三人全都开怀而笑。
  
  不多时,酒宴齐备,三人围坐桌边,一边饮酒,一边叙谈。酒渐浓时,话也投机。原来,此人家在湘西黔城,姓霍双名源盛。因屡科不第,所以这才弃文随父行商。这次来在江东,除了收购数百匹的绸缎,更有不少两江特产。这会来在古贤镇,是想找一家镖局,将货物押运回乡的。
  
  一提镖局,张掌柜则说道:“别看咱这镇子虽不大,可光镖局就有十八家之多。常听人说‘古贤十八家,纵马行天涯’,想必有些真正的本事。”
  
  “真如贤弟所言,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这批货物,干系着一家大小的生计,所以不敢过于草率。还请贤弟多说一些,到底哪家更有实力。”
  
  张掌柜略有难色地说道:“不瞒霍兄,有道是隔行如隔山,虽同在此地,还真就不知哪家更为强些。十八家镖局,原是江湖上的‘金刃门’。后来因内讧分裂,成了现在的‘古贤十八家’。各门有各门的看家绝技,比如‘金剑门’的赵君威,素有‘江浙第一剑’之称。那‘画戟门’的洪震,人称‘银戟太岁’,传说有温侯之勇。再就是‘银狐流星门’的暗器,据说也是独步江湖。依我看,不论是哪一家,都有这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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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霍源盛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不再多虑。三人接着酒助话兴,畅谈起来。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两人。走在前面的白袍公子,笑着冲张掌柜说道:“掌柜的,自家吃起来了,好酒好菜被你们用了,那以后客人怎么办?”

    张掌柜笑着站起身道:“公子今天可谓姗姗来迟,‘醉仙居’客人不来无妨,若是你这‘银狐小飞仙’不来,那可真要名不符实了。”

    那公子接着转向邢师傅说道:“以前从没见过邢师傅喝酒,从你烧菜的手段来看,想必也是一位酒中之仙。”

    邢师傅也笑着说道:“公子忒会取笑,今日有客至此,这才勉强浅酌陪坐,平日几曾见过老邢贪杯?”

    几人说笑过后,那公子则道:“二位既然有客,我们先到那边桌上,有话回头再叙。”说完,二人便欲走开。

    张掌柜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叫住二人道:“两位且慢,此间也无外人,不妨一起坐下,正好事要与公子商量。”二人见张掌柜如此一说,也就坐了下来。添设杯筷之后,张掌柜便与几人引见了一番。

    白袍公子名叫赵安,其父赵玉书,正是“银狐流星门”的掌门。别看赵安外表文弱,武功却深得其父真传。加上他天资聪明,勤于苦练,武功精进神速。是后辈之中,杰出的人物。另外那人,是他的同门师弟万明。当他得知霍源盛欲寻镖局托镖时,便爽快地说道:“只要霍爷信得过,我父子自当竭力全力。”

    霍源盛见赵安文文弱弱,心里着实有些没底。既然对方如此一说,也不好当面回绝,所以立刻端起酒杯道:“此事稍后再议,既然与公子有缘相识,这里我便借花献佛,先敬两位一杯。”说完,与赵安二人将酒一同饮下。

    座中几人,都未曾留意霍的神情。但这一切,却瞒不过赵安的眼睛。但他也不点破,依旧是谈笑风生。席间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之后不久,张掌柜又令人把自己仅存的一坛“金桂杏芳春”取出。一时之间,美酒飘香,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大厅。

    这时,外面却传来小儿的啼哭之声。几人隔窗望去,就见两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边跑边哭,手还不停地在头上挥舞。细看时,头顶盘旋的,竟是一群蜜蜂。张掌柜认出,那是对门李员外的两个孙子。见这情形,心中着实为之一疼。

原来,这俩孩子年龄虽小,可玩劣成性。趁着看护的家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误将树上的一只蜂窝捅落。二人怎知这些“蜂爷”的厉害,一旦领教,已是悔之晚矣。

    赵安见状,不及细想,指尖一合,酒杯已成碎片。甩手而去,就见那些蜜蜂,多数已被击落。就这样,两个孩子才得以侥幸逃回家去。

    在场之人,除了万明之外,全都看呆了。过了好长时间,方才回过味来。张掌柜嘉许地说道:“相识如此之久,还从未见过公子手段。今日得见,果然了得!”

    赵安微微一笑道:“掌柜的谬赞了,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是看见孩子受伤害心中不忍,绝不敢贸然献丑。不谈这些了,我们还是继续喝酒。”

    霍源盛心中暗赞:此人果然不俗,身怀绝技不说,却不张扬。施恩于人,更不自傲。有此品德,远非常人可比。以他身手来看,其父之能,可想而知。如果由他父子随行,料想自己返乡无忧。想到这里,不禁开言说道:“公子果然好功夫,霍某此次返乡,还要仰仗公子及令尊鼎力成全。”

    赵安适才看出他的顾虑,这会心中略有几分不爽,所以只是淡淡说道:“行镖之事,还请霍爷仔细斟酌,以免自误。”

    几人不明就里,全都不觉一愣。霍源盛心中却是雪亮,不由更加佩服这位年轻公子。当下便笑着说道:“公子不但文武兼修,更还洞察秋毫。霍某眼拙,未辩真人,怠慢处,公子莫怪。”

    赵安见他如此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开言说道:“霍爷哪里话来?只因害怕误你大事,所以才做此提示,并非有意推脱。既然霍爷信得过,我等必将尽力便是。”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便订好启程日期。赵安万明便起身回去准备,霍源盛则一直坐到掌灯时分,这才恋恋不舍地道别离去。

    第二天一早,一排插有“古贤银狐”字样的镖车,整齐地停在“醉仙居”的门外。张掌柜冲着刚刚进门的霍源盛道:“霍兄可曾安排妥当?如有缺失,我立刻令人去办。”二人相识虽然不足一日,但从对立,到相知的整个过程中,彼此之间,却都被对方身上那特有的品质所深深吸引。这也是二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这种深厚的感情所在之一。

    霍源盛令身后的两人,将一个长条包裹放在几案之上。除去上面的包裹之物,里面竟是一块紫檀精雕的牌匾。就见上面镏金书成六个大字:海内第一酒家。此匾不但材质绝佳,更还雕功细腻。远山近水,浑然天境。奇花异草,相得益彰。除此之外,左雕盘龙戏珠,右边凤栖梧桐。抛开别的不论,单就此匾,已是十分的难得。可令人震惊的,还是龙珠凤冠之上,各自嵌有一颗晶莹玉润的硕大珍珠。

    昨日离开“醉仙居”后,霍源盛便去订了这块牌匾。今早取时,略觉美中不足。所以便取出随身的两颗宝珠,令店家将其嵌在匾额之上。霍源盛之所以如此,除了他那挥金似土的性格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看重了张掌柜超凡的品性。他从张掌柜身上突然发现,天地之间,并非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仍有不少像张掌柜这样的真情之士,固守在人们本性纯真的一方净土之上。正是为此,他才执意与之结交。

    张掌柜一见此匾,不觉有些愕然,他岂有不知两颗珍珠的价值之理?所以连忙上前说道:“霍兄的盛情,自当尽收。但这两颗珍珠,弟是万万不能接受。”

    霍源盛则道:“贤弟言出差矣,你我弟兄,之所以能一见如故,乃是情投意合所至。除了一个‘緣’字,最主要的,还是彼此的那份挚诚。可叹当今之世,人们的那些奸诈贪吝,近乎将这份真诚陷于绝迹。让我没想到的还是,已过不惑之年的霍某,还能有缘结识贤弟这样一位挚诚君子。愚兄说句颇不自量力的话,你我虽然皆是手无缚鸡之能的文弱之人,可在这俗世浊流的天地间,能够守志不移,不为所动,足以称得上是个真正的男儿。正因如此,切不可拘于俗人之思,过于看重那些黄白之物。”

    霍源盛的这番话语,把张掌柜听了个心潮狂涌,热血沸腾。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感悟到,眼前这位新识之友,是位品性何等超凡之士。在这名利喧嚣的世俗之中,能有这样一位心性相通,志趣相投的朋友,也不枉一世为人。当下,强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兄心性超凡,志向高远,想那古贤,也未必尽然。叹弟凡夫俗子,有负霍兄厚爱。但张贸源有幸得此益友,自信可以鸟随鸾凤,其志自长。”

    正在二人彼此感慨之际,赵安迈步走了进来。打过招呼之后,微微一沉说道:“行镖之事,一切就绪。不过有件事情,由于匆忙,昨夜未及告知。我父昨日下午,赴友之约,至今未归。不过我已令人前去通知,想必随后便会赶到。霍爷如果觉着不妥,那不妨择日再走不迟。”

    霍源盛闻言,不觉面有难色。为了讨个吉利,他特地选在今天起程。所以,天不到五更,他便起身沐浴焚香,求神保佑。如果改日,又觉十分不妥。在凝思了好长一阵之后,最终把心一横道:“吉人自有天相,祸福未必由人。既然行程已然订好,岂可出尔反尔?那就有劳公子吩咐下去,我们这就起程。”

    赵安眼睛不觉一亮,随之欣然而道:“承蒙霍爷如此看重,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此次西行,我的六个同门师兄弟,全部随行前往。料想我父,也会很快赶上的。您二位稍候,我这就下去安排。”说完,转身而去。

    张掌柜当着赵安不便多说,这会连忙劝道:“兄此举多有不妥,这些公子,虽然艺高胆大,但终归阅览不足。万一有失,岂不误了大事?依我之见,还是等那赵玉书回来之后再走不迟。这段时间,你我弟兄也好多聚几日。”

    霍源盛苦笑了一下,“愚兄何尝不是如此想法,但很多事情,一时也难说清。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像你我这种文弱之人,处在这乱世之中,很多事,也只能去听天由命,咳!”

    张掌柜心里一酸,知道再劝也是枉然。摇头暗叹之余,突然想起什么。“既然如此,兄且稍待,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已入内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见他从里面捧出一个银色包裹。打开之后,竟是件银光闪闪的锦缎半衫。“兄临行前,我只有一句祝福,愿兄一路平安!这件‘银丝衫’,虽非奇宝,但素能逢凶化吉。我兄穿在身上,也算讨个吉利。”

    霍源盛虽见此物精美,但也只当张家避邪祈福之物,并未太去在意。他哪知道,这件将要穿在自己身上的半衫,乃是天下奇珍之物“天龙神铠”。此物出自西域,相传是用火浣布加真金微丝,连同龙蛛分水涎合织而成。不但轻柔质软,更善避水火刀枪。是张家的祖上,在西域之时,因一段奇缘而得。张家几代经营酒楼,并无习武之人,所以一直把它视为祈福消灾的圣物,一代代的传留下来。张掌柜能将此物赠出,可想其心性何等的挚诚。

    张掌柜帮霍源盛除去外面的大氅,将宝衣与他贴身穿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此时赵安与几个师兄弟走了进来,彼此引见一番。在说了一些相关事宜之后,便各自出门传令起程。

马蹄声中,镖车缓缓而动。二十多名镖手,分护在镖车的周围。赵安令三位师兄前面开道,万明及另两位师弟,相随左右,自己则催马紧随其后。

    在这离别之刻,霍源盛与张掌柜二人,四手相握,许久无言。最后,还是张掌柜叹然说道:“离别之痛,千古有之。好在你我弟兄来日方长,不必过于在意。兄一路之上,多多保重,盼兄早日再来江东。”

       霍源盛点点头道:“贤弟虽然说的不错,奈何当局者迷。想我弟兄今日一别,天各一方,虽有灵犀,恨无彩翼。咳!不说这些,此次江东之行,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件慰心之事。时间不早,贤弟也好自珍重。你我弟兄,后会有期。”说完,极不情愿地松开了张掌柜的手,翻身骑上马背。向来为自己送行的邢师傅等人一抱拳,拨马向大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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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9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回:

阳关有路多艰险         

弥雾喋血误少年


    这一日,镖车一早从云仙集起程,过了正午,也没能停下。这倒不是众人贪赶路程,而是在这一路之上,别说客栈酒家,就连茶亭也没遇见一个,所以只得继续前行。又走了数里,总算在一个浓荫环抱的山凹处,看到了一只火红的酒幌。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渴马奔泉一般,向那里涌去。
    几间简陋的茅屋外,早有小二迎了出来。将众人让进之后,另有伙计把马牵去饮喂。赵安见此处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在这荒山野岭之间,能有这样一处落脚,已是很难得了。
    小二上完茶后,向赵安等人问道:“众位客官,不知想吃点什么?小店虽然偏僻,但野味山珍,却有别样滋味,保证客官胃口大开。”
    赵安说道:“行旅之人,不敢贪恋美味,随意添些酒饭便可。”小二应声下去,不多时,后面便传来刀勺的响动。
    这时,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汉子。一张略带病容的脸上,两只眼中,却隐隐流露出一种凶光。小二见他出来,忙上前招呼道:“宋掌柜,今天客人虽多,我们还忙得过来,您还是回房歇着吧。”     那人也没应声,而是独自走进柜台坐了下来。赵安一见此人,莫名其妙有种不祥之感。此人虽然一脸病容,可行举之间,则暗暗透出几分强悍之气。再看那些伙计,也都是个个身有武功。记得昨夜留宿云仙集时,便听说此处常有响马出没。今天走了一个上午,都没遇见一家客栈。可这家小店,却能安然独处于此。如此来看,此处即便不是贼人所设,也肯定与其有些关联。
    赵安所料不错,此处正是青莲山的盗匪所开。一是用于打探官府动静,二来捎带干些黑道生意。所以,他们将方圆数十里的酒家、客栈,全都统统摧毁。迫使过往之人,不得不在此处落脚。这位宋掌柜,便是青莲山的二寨主,人称“愁面无常”宋金生。
    由于世道太乱,很少再有客商出行,所以他们很长时间没有生意可做。不想今天,听说有宗大的买卖上门,宋金生心中自是一喜。可当看到银狐镖旗时,不免有些迟疑。因为他也听说过赵玉书其人,知道此人有些不好对付。如果弄不好,反会惹火烧身。不过,等他细一观察时,竟然没有看到赵玉书。暗想:莫不是那赵玉书自恃名高,无人与其做对,索性让些弟子打着旗号在外走镖。当下不觉冷冷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议。
    不大的工夫,饭菜上齐。小二捧出两坛水酒,没等放下,众人便围了上来。赵安走上几步说道:“好香的酒,让我先尝尝。”众人急忙止住哄抢,暂时退在一旁。
赵安倒了一碗后,拇指扣处,已将一枚“银狐须针”探入碗中。此针是赵家的独门暗器之一,细如发丝,柄处为纯银锻造。银器向能辩毒,触之发乌。这会赵安见银针无恙,心中不觉有些纳闷,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不成?当他抬起头时,正与镖手们的贪婪目光碰在一起,心里顿有所悟。对付这些粗俗的镖手,根本不值来用迷药。所以他将酒一饮而进道:“好酒!可惜酒具不雅,且有浊物。大家还是多吃少喝,以免耽误路程。”说完,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宋金生虽未看见赵安以针试酒,但他隐隐觉出,此人似乎有点不好对付。见他走出柜台,冲着赵安一笑道:“没想到,公子还是一位酒中的雅士。小店虽然简陋,倒还有几套精美酒具。不过他们喝的这种酒,还不值得用此雅器。方今世上的佳酿,北人喜好‘杜康’及‘杏花村’。巴蜀则偏爱‘剑南烧春’。而在我江东,自以‘绍兴春’与‘状元红’为佳。小店正好还有几坛上等‘绍兴春’,承蒙各位在淡季给小店捧场,索性取出一坛,来与几位客官助兴。”
    赵安知道对方是给自己下套,可他也不当面说破,“我也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之间,还有店主这样一位深谙酒道之士。如此看来,少不了要见识一番了。”
    二人说话间,小二已搬出一只满是积尘的酒坛,一看便是陈年之物。擦净打开之后,一股沁人的醇香,顿时飘散开来。另外一个伙计,捧着一只翠玉托盘出来。从从托盘的上面,取下八只银质莲花酒杯,并分别摆放在几人的面前。在他身后的伙计,手里则是一把玲珑剔透的玉壶。
    宋金生这才说道:“美酒珍器,方能成趣。此壶名为‘钟山夜雨壶’,不仅做工精美,而且另有妙趣生成。”小二将酒注入,声若珠落玉盘,令人心醉之极。待伙计将酒一一斟满,把壶往桌上一放,那只玉壶,依旧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令人尽起遐想。
    眼前的一切,并没令赵安失去戒心。行走江湖,乃是刀尖舔血,稍有不慎,将会抱恨终身。暗用银针探过自己杯中酒后,见并无变化。正不解时,突然注意到壶的声响。他猛地意识到,此壶应该是双心。他早听父亲说过,有种“子午转心壶”,可随意将不同之酒,倒入不同杯中。贼人是见自己起疑,所以没敢来给自己下药。他借布菜之机,将银针探到万明杯中,收回看时,果然银柄乌黑。
    万明等人已然看到赵安的举动,赵安则暗示几人不要声张,几人便知其意,全都若无其事地大吃起来。用过饭后,赵安说了句“好了!该动身了。”众人起身往外便走。
    宋金生见他们谁也没去动酒,难到已被对方看出了破绽?可是,他仍有几分不甘地说道:“几位客官,是不是小店招待不周?否则的话,几位酒未沾唇,便这般急于离去?”
    赵安见此人有些不肯罢休,所以便淡淡地一笑道:“行旅之人,不敢贪杯。我便代表他们,借花献佛,来敬店主一杯。”说着,端起自己与万明的那杯酒,并将万明的那杯递了过去。
    宋金生见此人果然厉害,干咳了几下之后,神情尴尬地说道:“宋某终年疾病缠身,医嘱不得饮酒,公子见谅。”
    赵安哈哈笑道:“看店主的手段,也算老江湖了,可这份眼力,却像刚出道一般。今天的帐,你我暂且记下,咱们改日再来结算。”说完,两手一抛,一对银杯突然飞出,正好落在宋金生面前的桌上。然两只银杯中的酒水,却很少溅出。
    宋金生不由心中一震,想不到这个文弱公子,竟有如此手段。想今日既与“银狐门”结下梁子,日后赵玉书及“古贤十八家”找上门来,岂不成为大患?索性今天将这些毛头小子做掉,只要手脚干净,料那赵玉书也不会想到是青莲山所为。想到这,也冲赵安一笑道:“小子,厉害!我还真小瞧你了。至于这帐,我看还是现帐现清为好。”
    赵安第一次单独押镖,本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并未急于跟贼人翻脸,而是打算让对方知难而退。这会见对方如此一说,知道一场恶战已是难免。当下,便让大师兄邬明勇等人,保护霍源盛先走,自己则与万明断后。
    宋金生的双手,此时已然套上一对“五刃虎爪”,纵身扑了上来。赵安一挺金股折扇,二人便打在了一起。这边三个手持朴刀的大汉,也与万明的一对“流星”交上了手。几十回合一过,宋金生不觉有些震惊。原以为,用不了几招,就能把事情搞定。没成想,打到如今,连一点上风也没占到,更别说取胜。
    而那三个大汉,处境更为艰难,被万明的飞锤,逼得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为了早点腾出手来接应赵安,万明连续卖了几个破绽,强施险招,先后将三个大汉送入了鬼门关。宋金生一见,已知不好。不等万明上前夹击,已然抽身夺门而去。
    二人也没急于追赶,可走出门来一看,不觉全都一愣。原来邬明勇等人,并未离开了小店。这会也正在与几个贼人交上了了手。邬明勇正和二师兄蓝文闵联手一起,来对付一个手持护手双钩的汉子。对面不远处,十几个大汉,正在手挽强弓,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随着一声震响,一道蓝色的烟柱,冲天而起,赵安知道贼人是在搬请救兵。如果不早些离开这里,贼人的同伙一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向万明一使眼色,二人便飞身冲了过去。
    随着宋金生的一声令下,乱箭齐向二人射来。可是二人的步伐丝毫没有停滞,一等羽箭射近,双手疾掠,已将多数羽箭接在手里。“银狐流星门”,一向以流星、暗器闻名于江湖。赵安万明二人,更是门中的佼佼者。于接发暗器之技,尤为精通。这十几只羽箭,对二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二人接箭在手,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已将羽箭掷了回去。其力之猛,不亚于弓弩所发。
    对方正被二人接箭之术所震惊,却没想到,二人发难如此之快。一个躲闪不及,已有四人中箭。赵安万明更不停手,飞镖,蝗石,急向对方射去。如此一来,对方的阵脚再也稳不住了,纷纷弃掉弓箭,四处躲避。宋金生知道难以相抗,大声唤回使双钩的汉子,一起向后退去。
    赵安见贼人退去,不但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多了一层阴影。他知道更大的危险,恐怕还在后面。但他神情却很镇定,令众人加快行进速度,自己带着几人断后。
    这场风波,受到震撼最大的,还是那位托镖之人霍源盛。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血腥场面。最让他担心的还是,这场风波,远远还没结束。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根本无法想象。
    行不多时,后面便隐隐传来凝重杂沓的马蹄之声。众人已经开始有些骚乱,蓝文闵对赵安说道:“师弟,再这样走,恐怕不是办法。我们车重,贼人马快。用不了多久,便会赶上,得想个办法才行。”
    赵安也知道这些,他四下看了一遍,见南边不远处,有个凸起的山岗,虽然不大,倒可暂时避险。所以便对蓝文闵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你到前面对大师兄说,让他们先上那座小山。我再叫人火速回去求援。”等蓝文闵一走,便对师弟巩飞程项义军二人说道:“看情形,贼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你火速回去求援,我们借助高地,兴许能够苦撑几日。我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要仰仗师弟了,一定要早去早回。”
    巩飞程二人眼中含泪道:“师兄放心,我就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早将救兵搬到。”说完,二人拨马向北急去。
    赵安来在小山之上,见此处三面陡峭,只有西边勉强可以上来,心中不觉一喜。他令人将石块堆集在小山的西侧,准备阻击贼人的强攻。一切刚刚就绪,对方大队人马已然来在了下面。少说也有二三百之众,恐怕是贼人倾巢出洞。
    四匹健马越众而出,正中那匹红鬃骏马之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张黝黑的脸上,浓眉钢须,二目炯炯,透出一股刚毅之气。在他身边那匹白马之上,则是一位貌美如花的白衣少妇。宋金生和一个红袍汉子,则是紧随其后。
    宋金生一指赵安道:“大哥,这小子八成就是赵玉书的儿子。都怪兄弟无能,给咱们山寨抹黑,事后甘愿领受大哥的责罚。”
    那人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想不到赵玉书这等平庸之辈,竟能有这样一个不俗的儿子。”
    赵安一听贬损父亲,当时便怒言而道:“无耻草寇,凭你也敢轻薄我父英名。想你大好身躯,不思正道,竟自甘为匪,又有何颜去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那人微微一笑道:“公子果然好口才,江湖草莽,自古便是落魄英雄的栖身之处。人间的是非曲直,有谁能够说清。听我说你父亲,有点接受不了。这也难怪,儿子心目之中,父亲永远是天下第一。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与你父还有一段尚未了结的恩怨,正好借此一并清算。所以我不为难于你,你只要将镖车留下,便可安然离开,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至于镖物,我只等你父来此讨要便是。”
    此人便是山寨的大寨主云星罗,江湖人称“黑天罡”。在他身旁的白衣女子,是他的妻子凤玉娇。
    赵安冷笑了一声道:“大天白日,你不是在做梦吧?你几时听说,‘银狐流星门’有弃镖的时候?东西和人,全都在这,有本事的话,尽管上来便是。”
    没等云星罗再说什么,旁边那个红袍汉子已然不耐地说道:“大哥,别再与他浪费口舌,让我带人上去将他们擒下山来便是。”此人便是三寨主温光远。这时,四寨主宝欣也催马赶来,一晃双钩,执意要与温光远一同上山。
    云星罗一见二人执意强攻,便嘱咐二人一定多加小心。二人答应一声之后,翻身下马。点齐了五十多名娄兵,徒步向上面攻去。眼看就要接近山顶时,上面的飞石,雨点般地砸了下来。这荒丘本来就陡,路窄路险不说,而且还没有树木遮挡。所以上去的娄兵,避无可避,当场便死伤十多个人。余下的,也不得不退了下来。一时间,荒岗上惨叫声响成了一片。有几个重伤的娄兵,正一边嚎叫,一边拼命地向下挪动着身子。
    温光远二目一瞪,用嘴叼住钢刀,腾出双手将身上的红袍扯下,狠狠地向地上一摔。抓过钢刀,冲着大队高声喊道:“再来些弟兄,要有种的,别竟是些只会哭爹喊娘的。”很快,近百名娄兵又随温光远二人冲了上去。有了上次的教训,每人手里多了一只盾牌。一旦有飞石砸下,娄兵便可以缩在后面,用身子抵住盾牌。飞石虽猛,也很难再便伤到。就这样,娄兵们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向上逼近。还是到了上次出事的地方,突然一辆满载巨石的镖车直冲下来。娄兵虽有盾牌,如何挡得住飞泻而下的千钧巨力。所以,被撞击及颠出的巨石砸死的,难计其数。宝欣也被飞石砸伤了右臂,不是温光远拼命相护,能否下来,都很难说。一等退下来时,人数还不足一半。
    云星罗不觉心中一痛,咬牙恨恨地说道:“小子真够狠的!我倒看看,你能笑多久?”才说下马亲自上阵,却被妻子止住了。两人低语了几句,云星罗不住的点头,然后对宋金生说道:“把受伤的弟兄,想办法接下来,好好照顾,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扎营。”说完,夫妻二人掉转马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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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9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惨淡的月光,渐渐被薄雾所朦,给深夜中的荒丘,添了几分阴森之气。几点残星,时隐时现地分布在空中,也像畏惧秋夜寒气似的。两个值夜的镖手,不停地在那踱来踱去。从二人那充满惧意的眼神之中便可知道,这恐怕不仅仅是寒气所致。
    突然,下面飞动着一个蓝色的光焰。二人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一时间,两人头皮发奓,心跳加剧。这时,一具原本僵躺在山坡处的尸身,竟然直挺挺地向下滑去。就在二人目瞪口呆之际,更多的尸身,纷纷向下滑去。

    两个镖手,哪见过这种情景,顿时在那抖成了一团。这时,身后突然传出几下轻微的声响。二人本能地回头一看,直吓得二人真魂出窍。就见朦胧的月光下面,一个长发垂落的女子,正向二人飘来。此女脸上,一半是明眸皓齿,另一半则是白骨狰狞。没等二人发出惊叫,已然双双倒在了地上。“女鬼”在尸身上面蹭了蹭刀头之血,左手则向山下抛出了两个蓝色光焰。山下的岩石后面,突然窜出许多黑衣人,并快步向山上而来。
    此“女鬼”不是别人,正是云星罗的夫人,人称“洛桥鬼妹”的凤玉娇。适才的“鬼火”及“游尸”等场面,全是出自她的杰作。那些尸体身上的钩索,皆是由她借着夜色的遮掩,分别挂上去的。趁着值夜人分神之际,她便从侧面摸上山顶,轻而易举地除去了两个值夜的镖手。由此不难看出,“洛桥鬼妹”的机谋及手段,绝非等闲。
    赵安因心中有事,始终没能入睡。困极之时,便打了个盹。一有轻微声响,立刻醒了过来。睁眼看时,却见四周雾气迷蒙,马上觉出不妙。贼人若趁大雾偷袭,岂不束手就擒。正在这时,他仿佛听到远处有脚步之声。尽管这声音很轻,可赵安自小便精于暗器,耳目甚灵。当下,飞身而起,一边叫起众人,一边向声响处奔去。
    也就刚刚来到坡路之处,便清晰地听到下面那些杂沓的脚步之声。没容细想,三只飞镖已然脱手而出。随着几声惨叫,传来了倒地的声音。赵安也不停手,三只飞镖又打出去,这回下面没了声音。想是贼人各自掩身,不敢轻易向前。赵安才说松口气,不想身后竟然传来打斗之声。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只好快步奔向打斗之处。
    天色虽然渐渐放亮,可雾气却越来越浓。赵安赶到时,透过雾气,见邬明勇、万明、蓝文闵三人,正与一个女子打得不可开交。三人联手,竟然挡不住少妇的犀利杀招。若非亲眼得见,赵安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一个美貌娇弱的女子,竟会如此了得。
    赵安纵身加入了战团,四人合力,仍没摆脱被动局面。直到此刻,赵安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功,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可笑以往那些自以为是,现在看看,又是多么的幼稚。他心虽沮丧,头脑却十分清醒。知道只能凭借自己的家传绝技,才有希望找到胜机。他借躲闪之机,向后一纵,脚未沾地,已将三只“蝴蝶旋飞镖”,疾向凤玉娇打去。
    “银狐流星门”之所以能杨名于江湖,倚仗的,就是独步天下的暗器。在本门的诸多暗器中,最令人称绝的,就是这“蝴蝶旋飞镖”。它能根据发镖人手法及力度不同,随意调整旋飞的弧度,令对手防不胜防。为防万一,蝶镖出手后,赵安又将三枚“透骨钉”,迎面掷去。
    凤玉娇听得金风破空之声,知是暗器。当下看准三点寒光的去向,全力准备化解。却不想,暗器竟然各自改变了方向,奔自己侧后,弧旋而至。她心中不由一惊,想不到对方还有这种手段。还没等她辨清蝶镖攻击的准确方位,又有三点寒光迎面飞来。凤玉娇虽知不妙,但丝毫不乱。略一估计六枚飞镖的去势,飞身迎着正面的暗器而去。左手疾掠,已将射向胸前的两枚擒住。长发一甩,又将射向咽喉的一枚打掉。右手一招“苏秦背剑”,用刀将袭向后心的蝶镖打落。但左肩及右肋处,却被另外两枚蝶镖所伤,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谁也没有想到,在她跌落的一瞬间,竟将接住的两枚“透骨钉”,顺势向赵安掷去。
    赵安丝毫没有防备,对方在受伤之后,仍能有此杀招。多亏万明手快,飞身上前,一把将赵安推开,方才躲过致命一击。
    蓝文闵见此,不由怒火中烧。适才与她交手之时,几度险遭她的杀手。满腹怨气,正无处宣泄。这会又见赵安差点被她所害,再也按捺不住。飞身上前,举刀往下就劈。刀还没等劈落,突然一人影从雾中冲出。随着一声闷响,蓝文闵已重重摔了出去。等三人上前救护时,蓝文闵已然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云星罗满脸忧虑地抱起妻子,就着一块青石边坐了下来。他先将妻子伤口处的相关穴位封住,然后左掌抵住她的心脉,缓缓将内力输了进去。看着妻子那苍白的面孔,心里简直比刀扎还要难受。后悔自己不该答应她的计划,不是自己来的及时,夫妻险些成了隔世之人。
    当凤玉娇发出攻击信号时,云星罗便令宋金生带人火速上山。可等他带着大队上来时,却发现宋金生等人,竟被挡在坡口之处。当时他也顾不上去与宋金生计较,急忙飞身冲了上去。若是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着真气的输入,凤玉娇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见丈夫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知道是为自己耽心。随即她便安慰道:“我这儿不碍事的,不过,你千万小心赵家会弧旋的暗器。”云星罗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的,你先回去休息,我随后便到。”说完,将妻子轻轻放在一副担架上面,令人护送下山。
   赵安三人,此刻已被宋金生带人阻住,双方正打得昏天黑地。除了宋金生与赵安斗得难分高下,其他的娄兵,则丝毫阻挡不住邬明勇、万明二人的攻势。仅一会的工夫,已被连伤数人。云星罗怒声而道:“全给我退下!”娄兵们一撤,场上只剩赵安三人,云星罗飞身而至,四人便战在了一起。
    这一交手,赵安三人心中已无丝毫侥幸。云星罗的武功,远要高出凤玉娇许多。适才四人联手,尚敌不过一个凤玉娇。这会三人的处境,便可想而知。那万明为了给两位师兄寻一丝生机,丝毫不顾自身,强行险招,欲与云星罗硬拼。然而对手太强,不但没能成功,反被对方突施杀手,一掌击在前胸。万明哼也没哼,便重重地摔了出去。
    赵安见状,心中一急。想也没想,甩手就是三只飞镖,想逼云星罗自救。云星罗飞身一跃,镖从足底而过。未等落地,又见三只飞镖及近。云星罗身在空中,无从借力。见他腰间突然一挺,身子竟然横飞而去,再次避开三只飞镖。赵安不觉有些愕然,但他知道,一但对方缓过手来,自己恐怕再无丝毫机会。所以,双手连施,镖刀、蝗石等物,不停地射向云星罗。
    邬明勇见万明已然气绝,强忍心痛,冲身扑向云星罗。宋金生等见寨主处境危险,便纷纷上前拦阻赵安。没想到,背后邬明勇突然杀到。顷刻之间,又有数人丧在邬明勇剑下。好在宋金生将赵安强行拦下,总算解了云星罗的困境。
    云星罗立住身形,长长出了一口气。像今天这种情况,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有惊无险,可被个后生弄得如此狼狈,自然不免窝火。这会又见邬明勇发疯一般,便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邬明勇见云星罗奔自己而来,便撇下娄兵,一招“天边孤月”,长剑直奔对方心窝刺去。云星罗看准来势,两手一合,硬是将剑夹住。随即双臂一振,长剑顿时折为数段。邬明勇被这股巨力贯出两丈开外,没等他爬起身来,身上的多处部位,已被蜂拥而上的娄兵所伤。
    赵安正与宋金生相持不下,突见师兄情况危急。就想抽身去护师兄,结果被对手的钢钩伤在了左肩。白袍顷刻之间,便被血染红了半边。可他全然不顾,仍是拼命向邬明勇冲去。奈何宋金生死死纠缠,一时竟脱身不得。赵安苦笑了一下之后,突然把心一横。手中金扇,晃过对方的双钩,直指宋金生的心窝。
    宋金生双钩一错,硬是将折扇锁住。原以为赵安伤得不轻,完全能将折扇夺下。可他万没想到,赵安手中这把金股折扇,是其传家之物。每根扇骨中都有蹦簧,只要按动机关,扇骨便会射出。因赵家暗器种类繁多,很少机会使用这手绝招。这会赵安身陷绝地,想也没想,手已按在蹦簧之上。金光闪过,宋金生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向后倒去。
    云星罗心中又是一惊,如果这招换成自己,恐怕也难逃命丧杀招之下。宋金生的死,令他怒火中烧。今天突然从众人头顶飞身而过,凌空扑向赵安。
    赵安扶起伤势不轻的邬明勇,两人相视一笑,并没多说什么。邬明勇心里明白,赵安纵然杀了宋金生,却丝毫改变不了什么。为了不再拖累赵安,也为赵安寻一线机会,他便抢在赵安的前面,挥刀冲向云星罗。边冲边说道:“师弟,只要青山在,不怕此仇不报,快走!”
    云星罗见状,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在他心里,的确挺佩服这几个豪气冲天的后生。可惜双方血战之时,容不得他手软。因为真要那样的话,恐怕会反被其害。见他让过了刀锋,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微微一拧,已将刀锋转向对方。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邬明勇不但没有闪避,反将自己的脖颈,猛地向刀锋迎去。一股血注,喷溅而出,任云星罗应变之快,还是被鲜血溅得满脸都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得他连退了四五步之后,硬是愣在了当场。
    赵安的心,此刻正在流血。他这会的想法,不是怎样去报仇,而是想着,怎么才能早点与自己的师兄弟们汇合。所以,他这时的出招,与其说是疯狂制敌,不如说是尽快寻死。云星罗已被邬明勇搅得方寸大乱,这会又见赵安发疯般地蛮打硬拼,只得连连退避。由于心神迷乱,一个没留神,脚下竟被绊了一下。赵安抓住这个机会,一挺金扇,六枝扇骨飞针,激射而去。
    云星罗心知不妙,连忙顺势一滚,总算躲了过去。虽然十分狼狈,可是已然来在赵安近前。不等起身,双掌已然凝聚着十成的功力,重重地击在赵安的胸腹之间。赵安被这股巨力,远远地抛入浓雾之中。
       雾气慢慢地消散,朝阳虽能驱走了最后一丝夜色的残痕,却抹不去荒岗上随处可见的血渍。云星罗愣愣地坐在马上,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两日的浴血拼杀,究竟为了什么?为了那段陈年的旧怨,还是眼前这几车的财物?不管是为什么,都太不值了。仅此一仗,不仅宋金生及百余名娄兵丧命。妻子及宝欣受伤,连自己也差点命丧荒丘。然而这些恐怕还是次要的,更令他为之耽心的,恐怕还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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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30 05:0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我觉得很精彩,喜欢楼主叙事那种不紧不慢的风格,跟江东(额...那是什么时期的称呼...飘过)的秀丽山水很配,而且文字中有种肃杀的气息,看来是为了后面情节做了气氛铺垫了,呵呵。就有几个地方觉得有点突兀,第一点,虽说文章中心是义,不过前面描述酒家掌柜和刑师傅和霍商人的桥段里,作者的主观褒扬感觉过了一点,最好还是让读者自己去感觉他们义或者不义;第二点,就是如果青莲山在此盘踞了一段时间,这个镖局的人该不会是第一次经过这里吧,所以我觉得情节有点矛盾,最好交待一下;第三点,那个血雨腥风的时刻,霍某在哪里啊...好像没有任何交待,我们的主角(应该是吧)呢...估计是后面要交待,不过这章一点没出现,让我感觉有点突兀~,最后一点,吐槽一下,有错别字~(请无视)。最后之最后,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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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30 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那个连环画很不错,不过,希望不要遮盖住文章的亮点~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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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0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齐主狂生 于 2011-11-30 18:40 编辑
好时 发表于 2011-11-30 05:08
拜读~我觉得很精彩,喜欢楼主叙事那种不紧不慢的风格,跟江东(额...那是什么时期的称呼...飘过)的秀丽山水 ...


谢谢文友的点评!

打字还属于生手,错字自是难免。之所以贴出来,就是希望文友们帮助修改一下。文友既然发现,敬请指出具体位置,这里谢谢了。
至于情节,霍的去向未必就非要在此交代。随着事态的发展,之后自会来做交代。人言草蛇灰线,应该就属于这种写法吧?这远比白描直入,含蓄的多。

镖师行镖,不同于买线跑车,目标是不确定的。山寨易见,黑店难防。更何况作者标题已然道出,行镖之人仅是几个涉世不深的少年。
至于文友所说作者主观太深,这一点倒是不虚。因为毕竟不是专业写作,而且当时的阅历有限,不尽人意之处,自是难免,还请文友多多见谅。

能有文友这样一位热心的看客,对这部作品来说,应该是件幸事,还望文友多多予以批评指正!

图片也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虽然现在看来有点稚嫩,但作为回忆,还是有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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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0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回:

血债血还情难按         

豪情豪现有奇男


    近来古贤镇的情形,大异往昔,经常会出现一些携刀仗剑的江湖豪客。“银狐门”被劫之事一经传开,对江东武林震动很大。尤其镇上另外十七家镖局,更是义愤填膺。不等有人出头,已暗中聚好人手,随时准备着,为“银狐门”讨回这笔血债。“古贤十八家”虽门派各立,但彼此之间却同气连枝。如若一家有难,势必群起助之,彼此竟然未断“金刃门”的香火之情。
    当巩飞程、项义军带人赶到荒丘时,已经太晚了。人们除了清理善后,别的什么都无法再做。不过人们找遍了整个荒丘,却始终没有找到赵安及霍源盛二人的踪迹。寻到最后,只捡回了赵安那把缺缺的折扇。赵玉书看着折扇,心凉至极。他明白,儿子对这把折扇,可谓珍爱至极。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令它残缺不整的。因为扇骨一但射出,不能再次收回的话,此扇则无法配齐。由此可见,多半已是凶多吉少。想赵家一脉单传,只此一子。今遭如此巨厄,岂不是天绝赵家?想着想着,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没出几日,镇上已聚集了数百名的江湖豪客。他们大多是各家镖局出面相邀来此的,也有不少闻讯赶来的亲友。再有一些,就是平时便与青莲山结过梁子,正好借助这个由头,对青莲山一同兴师讨伐。加上“古贤十八家”的门中弟子,可说是声势浩大。
    由于赵玉书精神一直没有恢复,所以一直在家将养。各路豪杰,全由洪震及赵君威两位掌门负责接待。这天,赵玉书趁着心神有所好转之际,提出要在家中设宴,以感谢各路的豪杰。席间,赵玉书颇为感慨地说道:“几日来,因病缠身,多有怠慢,众位英雄莫怪!想我赵玉书,因一己私怨,竟然劳烦这么多的英雄好汉来此援手,这份情意,赵玉书恐怕至死也难相忘。”
    一位客人起身说道:“铲奸除恶,原本就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的责任。青莲山贼为祸江东,早已人神共愤。此次征剿青莲山,与其说是为了‘银狐门’,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铲除后患。赵掌门无需多想,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养好身体。”
    赵玉书心中一热,冲着那人抱了抱拳,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看见门外走进四人。为首之人,是位身材魁梧的花髯老者。赵玉书微微一愣之后,急忙离开席位。几步抢在近前,一把握住了老者的双手。由于心情过于激动,一时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老者叹了一声说道:“贤弟,事已至此,一切节哀顺变。今后之事,恐怕还需你来主持。”
    赵玉书强自控制了一下情绪道:“呼延大哥,并非玉书一味沉于家门不幸。而是你我弟兄自衡阳一别,已有十多年未见。万没想到,今日竟因家门祸事,惊扰大哥至此,咳!”
    老者说道:“你我弟兄生死有盟,患难与共,何时有过彼此?此次江东之行,我四人原本另有其他事情。正巧听说贤弟家中变故,这才转道而来。否则的话,愚兄远在湘南,纵然得讯,也无法来得如此神速,看来这也是天意。”
    几人被让入席间之后,赵玉书与众人引见了一番。那位花髯老者,便是江湖人称“武陵汉书”的呼延霸。另外三人,是他的结义兄弟。“武昌剑客”黄千明,“武夷清音”韩玉龙,“武当墨巾”花一束。
    当人们得知,眼前这四人,便是名满江湖的“四武君子”时,顿时兴奋不已。有这四人前来助阵,更为剿灭青莲山的盗匪,增加了几分胜算。人们纷纷轮流上前与四人敬酒,一时间,大厅之中,气氛相当热烈。也就在这时,一个家人悄悄来在赵玉书的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赵玉书不禁眉头一皱,随即向众人说了声告便,起身随家人向门外走去。
    当他来在大门之外,顿时愣住了。就见石阶之下,横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一个破衣垢面的和尚,正悠闲自得地躺在上面。赵玉书清楚此人多半是敌非友,但他却不说破,上前冲着和尚一抱拳道:“这位大师,既然来此,不妨请到里面用茶。有何指教,坐下慢慢叙谈。”
    和尚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赵玉书一番,这才说道:“无怪人传赵掌门有孟尝君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贫僧来此,既不化缘,也不赴你的英雄会。请施主出来,是有件事来与赵掌门商议。”
    赵玉书见僧人古怪,也不再客套。“大师吩咐便是。”
    和尚懒懒地伸了一下腰身之后,这才说道:“佛门普渡,慈悲为怀。能使苍生得脱六欲苦海,更能让亡魂早日安于极乐世间。所以贫僧来此,乃是与施主预订法事。”
    赵玉书先是一沉,颇有几分茫然地说道:“前些日,‘银狐门’弟子的法事,已请净宏寺的明禅法师做过。死者也早已入土为安,这里并无再用法事之处。不过,既然大师来此,正好玉书早想在佛前捐些灯油之资,那就有劳大师带回宝刹便是。”
    和尚淡淡地说道:“施主很会做事,但你没听懂我来此之意。贫僧之前说过,此番不为化缘。至于法事,也不是你的那些弟子。”
    赵玉书越发糊涂了,“我这除了那些遇难的弟子,并无再有需用法事之处。”
    僧人微微一笑道:“世人大都临时抱佛脚,看来施主也与那些俗人没有什么两样。赵掌门既通交友之道,更应该清楚朋友之间义气。我想这么多人,为你一己之仇,慨然做了异乡之鬼,施主难道就不该为他们安排一下后事?”
    赵玉书闻听此言,不觉勃然大怒道:“你这和尚好生无礼,你来寻赵某晦气,只管来便是,却不该恶语咒损我的朋友。大师来此的真正意图只管道来,赵玉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和尚看了一眼赵玉书,仍是语音平淡地说道:“施主乍听此言,可能难以接受。不过当你静下心来,细想一番,便可悟出其中道理。‘古贤十八家’广邀江湖豪杰,想要征剿青莲山,这总是事实。山上之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这也不虚吧?云星罗是何许人,施主恐怕也有耳闻。由此可想而知,此行成败勿论,但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我适才所言,施主还会认为是些咒损之词吗?”
    赵玉书听完这番话语,心头不觉一震。云星罗的手段,他是早有领教。青莲山即便能够攻下,必然也会付出相当代价。这份人情,对他来说,似乎真的有点难以承受。想着想着,不由叹然而道:“大师禅机妙语,点醒我这梦中之人。友情不得不顾,但血海深仇,更不能不报。就中曲直,望大师能够指点迷津。”
    和尚收起先前的轻浮之态,从石碑上站了起来,语气凝重地说道:“施主家中不幸,贫僧也很痛心。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笔孽债,迟早能够还清。贫僧没法劝你不去报仇,但我更怕因此而为江东武林招至一场浩劫。所以只说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望施主能以大局为重。”
    “大师此言从何而起?望能够实言相告。”
    和尚似有难言之隐,沉了一会之后,这才说道:“赵掌门久经江湖,知道这里的规矩。有很多事,不是有意卖关,真是无法明言。我不妨透露一点,青莲山最危险的人,不是云星罗,而是他的夫人,人称‘洛桥鬼妹’的凤玉娇。此人的背景,十分了得。对不住了,贫僧只能说这些。施主见多识广,明晓世理,此间利害,相信你会悟出。话已说透,不再打搅。”说完,脚尖在石碑一侧一点,石碑“忽”地一声立了起来。和尚顺势往上一送,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在场的之人,都被眼前的情景给愣住了。饶是赵玉书见多识广,不是亲眼得见,也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瘦小枯干的和尚,竟能将如此大的石碑,视如无物一般。就在和尚转身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大师,先请留步。”随着声音,呼延霸四人,已然来在了门外。
    和尚好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没有停步。突然人影一闪,飞快地扑向僧人。赵玉书定睛看时,见那人竟是“武当墨巾”花一束。和尚待来人追近,急收脚步,两手一松,石碑突然向后滑落,正好将他那瘦弱的身形遮住。
花一束见机甚快,急忙收住凌厉的一抓。否则的话,定要抓在石碑之上。可等他绕过石碑,却不见了和尚的踪影。反复来回几次,仍然没有找到。正在纳闷之时,却听韩玉龙高声喊道:“四弟,和尚就在你的身后,他在与你绕圈子。”
    花一束闻言,心里更是不解。这块石碑,宽不足两尺,厚多说能有一尺。和尚真若来与自己绕圈,自己不会连个影子也看不到。真要那样的话,岂不是活见鬼了?他哪里知道,和尚这套“幻影飞形术”,可说是独步江湖。莫说有此石碑遮护,即便没有,常人也难见其踪影。
    花一束飞脚向石碑踹去,他想石碑一倒,和尚自然避无可避。谁知,石碑竟然挟着巨力向他撞来。花一束飞身跃起,一招“龙门跃鲤”,空中剑已出匣,直奔石碑的后面。可他越过石碑之时,还是不见和尚影子,心中顿时烦躁起来。
    韩玉龙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赶了过去。一挺手中金笛,直奔和尚背心戳去。和尚头也不回,只等金笛及近,这才一抢身形,消失而去。按说二人一边一个,和尚定然无法隐身。可谁能想到,任二人大睁双眼,除了那块石碑,还是见不到和尚。
    这边的人们却看得真切,自韩玉龙上去之后,和尚便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穿梭于二人与石碑之间。身形之快,竟如鬼魅。而且不时地出掌推动石碑撞向二人。二人面对着一块石碑,却无从下手,只得全力闪避。
    这会,大厅之人全都赶了出来,无不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此刻韩、花二人,竟似被石碑粘住一样,不管二人怎样躲避,始终摆脱不开那块影子一样的石碑。正在二人心焦之际,突见石碑拔地而起,挟着千钧巨力,向二人砸落。二人急忙向后一避,随着一声震响,那块石碑,已插入土中一尺有余。其力之猛,就连远处的人们,也都感觉脚下一震。
    韩、花二人心惊之余,不由连退了几步。可二人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块石碑。突然就觉腕上一紧,脉门已被人制住,两人顿时僵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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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尚嘿嘿一笑道:“二位是不是看我碑上无字,想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有时候,石匠也不好干。”
    众人一见,顿时哗然。纷纷抽出的刀剑,冲着和尚喊道:“秃驴!赶快把人放了,不然的话,将你乱刃分尸。”

    和尚见状,叹然而道:“佛门普渡,难渡不善之人。众位杀气太重,贫僧只怕也难化解这场劫难。阿弥陀佛!虽然如此,贫僧还是想劝众位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因一时意气,换来千古遗恨。”说完,飘身来在石碑近前,双手扣住碑的两侧,向上一送,硬是将石碑从土里拔了出来。顺势往肩上一扛,转身向镇外走去。一群不晓事的孩子,哄声不绝地跟在他的后面。
    韩、花二人自从手被松开,便憋足劲要冲上前去。却不想,身上竟绵软无力,举步为艰。二人哪里知道,此刻所中的,正是和尚赖以扬名的惊世绝技,“仙符手”。这种功夫,不同于点穴之术,既不废你功力,也不伤你元气。只是令人短时间内,无法聚起真气而已。二人很快被人搀回府中休息,这个突然的变故,给所有人的心里,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众人重又回到席间,但情绪明显不如先前。赵玉书沉了一阵之后,起身向众人团团施一礼道:“再次感谢众位英雄的仗义之举,不过我有句话,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此次讨贼,过于仓促,很多事宜,尚不成熟。所以冒昧恳请众位暂且回去,他日有求,定当上门相请。”和尚的出现,使他如梦方醒。此番剿贼,即便得手,也不可能将其斩尽杀绝。贼人余党,日后定然不肯甘休。真到那时,引发一场血雨腥风,绝非无稽之谈。不如自己寻机潜入山寨,出其不意地将云星罗等匪首除掉,远胜于这般兴师动众。所以,他才说了这番言语。
    众人愣愣地彼此看了他一阵之后,不觉哗然而动。一个汉子起身说道:“赵掌门,你这算何意?青莲山的匪患,已非你一家之仇。我们来此,是想合力为武林铲除一害。你如此说法,岂不冷了大伙的心?今天被人一闹,便要散伙。传将出去,我等还有何颜面行走于江湖之上?”此言一出,群情为之振奋,纷纷嚷道“这位朋友说的对,切不可令天下之人,笑我江东无有血性男儿。”
    赵玉书见此情景,自是感激之极,但他心里却是十分矛盾。呼延霸看出他的心思,不觉开言劝道:“贤弟无需多虑,善恶到头终有报,此乃常理。贼人就像人身上的一个毒瘤,不能因为只怕疼,而任其威胁生命。”
    洪震也接言道:“呼延兄说的一点没错,大丈夫当断则断,哪来如此多的顾忌?我想在座的众位,绝不会因你一句话,就甘心这般扫兴离去。”
    赵玉书见事已至此,知道很难改变,若一味相强,反倒显得自己小气,只得说了些感激之言。可在他心里,却始终摆脱不了一种阴影。酒宴一直延续到掌灯时分,人们才陆续散去。喧嚣了一天的赵府,重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赵玉书来在厢房,见韩玉龙、花一束二人已然无恙,心里略觉轻松。与呼延霸四人道别之后,便独自回到书房。眼望孤灯,坐在那呆呆发愣。
    古贤镇上,这会对灯无眠的,除了赵玉书,另外还有一人,那就是“醉仙居”的那位张掌柜。当他从巩飞程口中得知镖车被劫的消息之后,震惊之余,就像丢掉魂一般。他所牵挂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一见如故的霍源盛。
    张掌柜为人真诚朴实,宽襟仁厚。镇上的老老少少,无不对他敬重之极。张掌柜待人虽诚,但却很少与人交往过密。这是因为,他见人太多。对人与人之间那种虚伪及私欲,反感至极。他自知无力改变,但也绝不随波逐流。霍源盛的出现,令他兴奋之极。他突然发现,在这个世上,并不全是虚伪及奸诈。仍有不少真诚之士,正用自己的豪情,延续着人世间的这份挚诚。
    乍闻噩耗时,他只觉两眼发黑,胸闷至极。连自己怎样回家,全都记不清楚。一头倒在床上之后,等再次醒来之时,已然是第二天了。这两天,丈夫的失常举动,可把汪氏夫人吓坏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边令人去请郎中,一边让人出去打听。消息虽然没有探到,可郎中先生看过病后,说是急火攻心所至。开了几副清心泄火的方子,吩咐注意调养,夫人这才略感放心。
    几副汤药下去,张掌柜确有好转。不但神智清醒过来,而且还能下地走动。喜得汪氏夫人,不住地感念神佛保佑。张掌柜见妻子忧虑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感慨地说了句“夫人,难为你了。”
    汪氏夫人苦笑了一下,“这倒没什么,只是不知老爷何以突然会成这种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重又勾起张掌柜的伤心之处。随着一声长叹,泪水潸然而落。稍微一沉之后,便把事情的原由,与夫人说了一遍。汪氏听完之后,也是一惊。霍源盛是何等样人,她不止一次地听丈夫起过。也为丈夫能够结识这样一位挚诚君子,感到欣慰。这会听说是他突遭不幸,同样感到伤悲不已。
    张掌柜搌了搌泪水,无限悲愤地说道:“这个世界,好像只是为了那些奸诈之徒营造的,到处充满了贪残丑恶。有良知的仁人君子,总是难得善终。莫不是,苍天也难容人世间的这份良善与真诚?那你又何苦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说的善报,难得就是仁义君子的辛酸血泪。恶报则是恶人们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不成?这难道就是你的赏善罚恶?苍天呀苍天,你、你、你不觉着有愧于凌驾万物之上吗?”
    汪氏夫人见丈夫口无忌惮地指责上天,知道他是悲愤之极所至。怕他忧伤过度,病再复发,忙出言劝道:“事已至此,你我夫妻便是哭死,也于事无补。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争取将霍仁兄的后事妥善料理,也不枉与他相识一场。”
    张掌柜叹然而道:“夫人哪里知道,可怜霍义兄,不但客死他乡,而且就连尸身也无人替他收敛。最悲惨的还是,他家中那几个无依无靠的妻儿老小。不但苦盼义兄不归,竟然等来了亲人的噩耗。咳!她们母子今后,又将依靠何人?”
    一句话触动了汪氏夫人的悲伤之处,泪水不禁潸然而落。是啊,做为人妻,谁不为自己的丈夫耽心。霍氏母子的境遇及辛酸,可想而知。原来是想劝住丈夫,没想到自己却被陷入伤感之中。就这样,夫妻二人叹然对坐,直到深夜。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街上便传来阵阵的马蹄之声。人们也已猜到,定是“古贤十八家”及各路豪士,已经开始剿匪行动。
张掌柜隔窗望着经过的人们,心里却是另种滋味。他此刻还没去想怎样来为朋友报仇,因为那对他来说,有些太不现实。他现在所能想的,是怎样才能令霍义兄死能瞑目。为了这个问题,着实让他伤透脑筋。经过几个日日夜夜的苦思冥想,他突然生出一个大胆计划。在鼓了好几次勇气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与妻子说了一遍。直听得汪氏夫人愣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她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去说。因为她太了解自己丈夫,在轻叹一声之后,泪水不禁潸然而落。
    原来,张掌柜的计划,是想亲赴湘西一趟,来安抚一下那对孤儿寡母。也好让客死异乡的霍义兄,死的无挂牵一些。汪氏夫人强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叹然说道:“为妻不是不明世理,更不是想要拦你,我只是觉着,这个办法,太过冒险。黔城距此,不下万里。穷山恶水不说,更兼盗匪猖獗。你一个文弱之人,如若贸然行事,不但于事无补,反会被其所害。依我来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张掌柜口打咳声说道:“这些我都想过,真要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有此下策。我再无能,毕竟还是男人。连我都不能自保,想那孤儿寡母,又是何等艰难?更是可想而知。霍义兄的人品及所为,夫人也是知道。为这样一位品性超凡的贤德之士,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纵然去冒点风险,我想也是值得。”
    夫人见他心意已决,多说也是无益,这才无奈说道:“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此次远行,一定要找几个像样的武师,陪你一同西行。”
    张掌柜一听夫人应允,先是一喜。可一提到武师,心中不觉一酸。深深叹了口气道:“所有镖局,现在都去忙着剿匪,恐怕也不会再有其他闲人。再说,那些人未必真能起到什么作用,霍义兄不就是一个例子?你我夫妻这番苦心,自有皇天可鉴。我更相信,霍义兄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平安到达。这次出门,我把田福带上。有这个精灵鬼在路上照顾我,应该不会出现任何事的。”
    夫人一听,急忙说道:“这可不行,田福再机灵,终归是个孩子。要阅历、没阅历,要力气、没力气,能管什么事情?切不可这般草率行事。”
    张掌柜知道妻子是为自己耽心,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为了不让妻子过度耽心,他还是出言安慰道:“之所以让田福随行,为的就是不显眼。如此一来,自会省去很多麻烦。再者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上天,还是会有这份好生之德。”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张掌柜在妻子的叮咛声中,与一双儿女道了声别。骑上那头灰色的毛驴,在家人的泪水之中,开始了他的天涯之行。田福在安慰完夫人之后,便紧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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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3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回:

嗟食无受神自安         

谋财起异心胆寒


    主仆二人,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敢有丝毫的滞留。这一日,不觉已然进入江西地界。此地的荒凉景色,令人感叹。荒芜的田间,杂草丛生。偶有几间低矮的茅屋,早已看不到半点人烟的迹象。张掌柜不禁摇头暗叹,国之不振,民何有家。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便有两匹白马从身边掠过。马上的两个大汉,有意无意地向主仆二人瞟了一眼,然后催马而去。张掌柜虽少走江湖,但也能辨出,此二人绝非良善之辈,心中也就多了几分提防。
    主仆二人又走了四五里,遇见路边有个茶棚,张掌柜便笑着说道:“时间比咱俩好像走得快些,又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说完,跳下了驴背。顿时觉着四肢僵麻,全身就像散架一般。好在经过多天的磨练,不再有最初几日的痛苦之感。
    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迎了出来,把二人让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二人要了些包子及两盘青菜,就着茶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张掌柜一生经营酒楼,对吃的方面,应该算是高手。可这会吃着皮粗馅淡的包子,简直比自家那水晶八珍包还香。田福吃了几口,猛地想起什么,放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先去喂上牲口,省得它们路上到处啃青。”说完,转身而去。
    张掌柜一边吃着,一边盘算着后面的路程。正想得入神,突然一只小手,从桌子下面伸向那盘包子。由于张掌柜精力过于集中,竟被弄得赫然一惊。不自觉地起身退了几步,然后大声说道:“是谁在那胡闹?”可定睛看时,见是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一脸惶恐地蜷在桌子下面。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中,正紧紧地抓着两个包子。
    正在这时,从屋里窜出一个后生,气势汹汹地扑向桌子下面的那个孩子。那孩子见状,忙从桌底钻出。由于慌不择路,脚下被凳子绊了一下,一头摔倒在地。额角之处,顿时被磕得血水直流。还没等他爬起,后生已然赶到。在他腚上踢了两下说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等长大了,还能了得?今天让我来好好教训你一下。”
    当张掌柜回过味时,已经不太当成回事。一见孩子受伤,心里不觉一疼。这会见后生又要动粗,忙上前止住。他将孩子扶起,并领到自己桌前坐下。取出手帕,替孩子将伤口包好,然后柔声细语地说道:“都怪我,没弄清怎么回事,结果害得小兄弟这般模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俄坏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说来也怪,孩子自从受伤以后,眼里的畏惧之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他的眼神之中,则是一种冷漠和不屈。他对张掌柜的话语,丝毫没有反应。张掌柜以为他是吓坏了,又让了一遍之后,索性用筷子夹起一块兔肉,递到他嘴边道:“小兄弟,别怕,吃吧,如果不够,我再去买。”
    孩子看了看伸在嘴边的兔肉,不自觉地咽了两下口水。当他确定张掌柜的态度出自真诚时,这才腾出右手,弯腰从桌子下面,拾起了一只缺边的瓷碗,八成是他适才丢落的。见他把碗放在桌上,从茶壶里倒了半碗茶水。站起身来,一手端起破碗,一手抓着那两个包子,转身离去。
    孩子的举动,让人有些费解。适才不是饿到极点,他也不会去偷拿包子。这会面对桌上的食物,竟然丝毫无动于衷。就见那个孩子,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放下手里的碗和包子。弯腰将一个睡在破席上的老者,努力地扶得坐了起来。看那老者,好像仍是处在昏迷之中。孩子不得不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将老者撑住。端起碗来,先给给老者喂了两口。把碗放下之后,抓起一个包子,掰一小块,放入老者嘴中。由于老者处于昏迷,却不知嚼咽。无奈,孩子只好在自己嘴里嚼烂之后,再放入老者口中,用水帮他喂下。就这样,边嚼边喂,一等老者能有反应,孩子已是满头的虚汗。
    就在孩子将最后一块嚼烂的包子,准备拿出喂老者时,老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孩子晃了几晃,不得不又让老者躺了下去。就在这番忙乱之中,孩子嘴里的食物,竟然不知不觉地咽了下去。一等孩子觉察,先是一愣,随后一种莫名的神情,便浮现在脸上。沉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将手指伸进了嘴里,几经触弄,硬是将咽下的东西呕了出来。见他明亮的眼中虽然满是泪水,但却丝毫掩饰不住欣喜之色。
    在场之人,都不理解孩子的举动。然而张掌柜却看得明明白白。而且还为孩子的举动,深深感到震动。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孩子的心性了,当下不觉鼻子一酸,叹然而落下泪来。
张掌柜擦了一下不知不觉流出的泪水,端起桌上的食物走了过去。来在近前,蹲下身去,将食物放在孩子的面前道:“有志不在年高,小兄弟着实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过,人与人的真诚交往,不能视为嗟来之食。一切不顺,只是暂时。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不要一味为难自己。先吃些东西,不够的话,那边还有。”
    田福也拎着茶壶过来,重新给他倒了一碗茶水,放下壶说道:“我家老爷说的没错,人是铁,饭是钢。饿了很久,不吃饭可不行。”
    少年对二人的盛情,丝毫不为所动,表情依然是那样的冷漠。老者经过了剧烈咳嗽之后,慢慢地醒了过来。当看到少年脸上的血迹时,惊得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过孩子的手,焦急地问道:“峰儿,你这是怎么了?”一等他看到那块吐出的包子,再咂摸了一下嘴里的滋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
少年将那块包子,重又放在老者的嘴里,然后平淡地说道:“别去乱想,包子是这两位大爷给的,头是不小心摔的,不是一回事。”老者这才转向张掌柜二人,一个劲地道谢。
张掌柜则道:“出外之人,谁能保证自己不遇难事。相互关照,人之常情,你还是先与令郎一起吃点东西吧。”
“令郎?”老者愣愣地看了张掌柜一眼,若有所悟地苦笑了一下道:“我想先生是弄错了。”
少年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刚醒过来,还是留点劲吃饭吧,省得辜负了两位大爷的好心。”语气中,竟有一种指令似的。这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
    面对着眼前的食物,老少二人相互让了半天,谁也没有再动。急得田福冲着少年埋怨道:“你这位小哥也真是的,你都饿成什么样了。你不吃,他忍心吃吗?又不是东西不够,还在这让个不停,你陪着他赶快吃吧。”
    张掌柜早已看出端倪,这个孩子,人虽小,但心性及志向,却不入凡流。不是为了救眼前这个老者,绝不会有先前的举为。被人发现之后,他心里自觉蒙上了一种奇耻之辱。所以这会无论如何相劝,丝毫不为所动。张掌柜想了一下之后,这才对孩子和蔼地说道:“小兄弟,你我虽萍水相逢,但从你的身上,我却看到了一种可贵的品性。不过,你对这个世界看到太狭隘了。人与人之间,不全是虚伪及奸诈,仍然还有真诚的存在。人们患难之中的相互扶持,是出于人类自身的本性。这里面丝毫不存在‘怜悯’、‘施舍’的成分。气节,虽然是做人的根本。但不能偏谬的认为,所有真诚友善的援手,都含有‘怜悯’的成分。此时此刻,我俩若是处境换一下的话,相信小兄弟也会加以援手的。我这些话,说的不一定全对,但却句句由衷。希望小兄弟权衡一下,还是保重自身要紧。”
    这番话,明显起了作用。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得和缓下来。眼中的冷意,也逐渐地消退。沉了片刻之后,便大大方方地说道:“先生言重了,落魄之人,人见人弃。难得先生古道热肠,既是这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与老者一起吃了起来。
    张掌柜一见,甚是欣慰。这孩子年龄虽小,可谈吐及神情之中,无不透露出一种高雅之气。这二人,肯定是有着深厚背景。究竟何以至此,无从所知。
    最为兴奋的,还是那个老者。见他眼含热泪,不住地向张掌柜谢道:“多谢先生高义,让我感动的,不仅仅是你的饭,而是您的话。当今世上,若多些先生这种贤德之士,这世界上,也不就会变得这般险恶。”
    张掌柜也颇为感慨地说道:“今日受益最大的,应该是我。曾闻齐有寒士,不受嗟食,坐地而亡。总认为那是古人劝世之作,不想今日,竟在一个孩子身上再现出来。由此可见,这位小兄弟,称得上是我的醒世师表。”说到这,不禁又想起了霍源盛。是啊,在这个世上,仍有不少豪情之士,正用自己的生命及豪情,延续着人间的这份真诚。
    少年及老者,暗暗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吃过东西之后,二人精神明显好了起来。歇了一会之后,两人收起破席等物,起身向张掌柜主仆告辞之后,便要转身离去。
当张掌柜得知二人要去江州时,便提出结伴同行。这样一来,对二人多少也有所照应,却被老者婉言推拒了。张掌柜也再没多说什么,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强自放入老者的破褡裢之中。叹然说道:“同在异乡,有心无力,这十两银子,仅做茶饭之资。一路上,望多多保重。”
    老者始终是眼含热泪,却没再说话。因为他怕一言不当,反令张掌柜尴尬。所以只是冲着张掌柜深深行了一礼,然后与少年转身而去。可没走多远,就见少年给老者说了几句什么,重又来在张掌柜目前。
    张掌柜忙笑着说道:“小兄弟,还有什么事吗?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就是。”
    少年默默地看了张掌柜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喃喃地说道:“先生,能不能把你的驴借我一用,我想------。”下面的话,好像又收了回去。
    张掌柜适才邀二人同行,就是考虑到老者身体虚弱,打算分出一头毛驴让老者乘用。这会听少年一提,顿也没顿,便吩咐田福把驴牵来。功夫不大,田福便回来了。把缰绳递向少年时,少年却神情尴尬地看着田福,竟然没接缰绳。张掌柜先是一愣,仔细看时,便明白过来。当下橫了田福一眼道:“把我那头牵来,适才没听明白不成?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去换。”
    田福白了少年一眼,嘴里嘟哝道:“你这小哥也真是的,两头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一头不一样?”说起这两头毛驴,确实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只是田福这头走路颠得厉害一点,田福怕主人吃不消,所以才将这头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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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6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掌柜见田福站着没动,便沉下脸道:“多嘴!让你去牵,哪来这多罗嗦?”田福只得把另一头毛驴换回。张掌柜一把夺过缰绳,亲自交在少年手里,并嘱咐道:“小兄弟,牵住了。这头毛驴很听话的,尽量别去打它,相信会与你处好的。”
    少年接过缰绳,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就见他,将一直紧握的右手,毅然地伸在张掌柜的面前,神情郑重地说道:“先生,留个纪念吧。”

    张掌柜接在手里,见是一枚雕着许多怪字花纹的小铁牌。虽然做工精美,但却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他只当孩子的一片心意,所以便欣然收了下来。他哪里知道,此刻在他手中的这枚铁牌,乃是当今武林中的一件圣物。只要有它,主仆二人,可以畅行于西南各省之间。
    那孩子见张掌柜接受了令符,脸上头一次现出慰心的笑容。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牵着毛驴,快步向老者而去。
    田福待少年走远之后,不觉埋怨道:“老爷,你心也太善了。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这种事不会太少。要都像今天这样,恐怕不等到地方,我们也成乞丐了。”
    张掌柜语气和缓地说道:“福儿啊,话虽如此,但也要酌情而定。济困扶危,人之本性。何况这等贤德之士,岂可坐视不理?不是考虑到自身的事情,出手也不会这般寒酸。总之,人活一世,不能为自己想的太多。因为那样的话,生命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这些事情,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田福何尝不了解主人的心性,听了这番话后,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庆幸自己福分不浅,遇见这样一位宽襟仁厚的主人。
    就在二人刚刚往回走时,一阵清脆的蹄声,传了过来。回头看时,不觉一愣。就见那头送给那个孩子的毛驴,正快步轻颠地向这边跑来。顺着来的方向一看,见那孩子,正站在路中间,向主仆挥了挥手之后,转身便与老者向西而去。
    田福上前扯住丝缰,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地念叨着“真怪!世上还有这种花子,给饭不要,要驴又给送回来,真是太奇怪了。”
    “怪你个头,没口德的奴才,总拿自己的心态,去琢磨别人。办起事来,小小器器,猥猥琐琐,也不怕别人笑话。”张掌柜虽然这样说,可他也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少年连一饭尚且不肯接受,借驴恐怕不仅仅是试探自己,可能还有别的隐意。他猜得虽然没错,但却没注意到,毛驴头上的那绺红缨穗,此时已被老者打成蝴蝶扣。
    主仆回到茶棚时,已经聚了很多客人。他们围坐桌边,吃喝之余,谈兴正浓。张掌柜本想收拾赶路,却听有人提起“古贤十八家”及青莲山,便又坐了下来。就听一个声音说道:“那个场面,惨不忍睹。青莲山虽被剿灭,江东的豪杰,也大伤元气。仅此一战,双方死伤人数,不下几百号之多。”
    这时有人问道:“陆兄,云星罗夫妇,身手也算了得。‘古贤十八家’,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手段,何以会如此轻易得手,其中是不是有些古怪?”
    姓陆的汉子则道:“此番进剿青莲山,十八家广邀豪杰,连远在潇湘的‘四武君子’也来助阵。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云星罗的夫人重伤在身。单凭一个云星罗,武功再高,也难与群雄相抗。山寨攻破时,云星罗还在拼死抵抗。可战到后来,他已经不抱幻想。最终无奈,只得抱着重伤未愈的妻子,上了后山的断崖。留下了一句‘昔日霸王别姬而去,今我云星罗却能与妻携手共赴黄泉,无损我一世丈夫之名。’然后,夫妻双双跳下山崖。”说完之后,长长叹息一声,似为云氏夫妇心有不甘。
    张掌柜听到此处,心中不觉一轻。上苍开眼,霍义兄的亡灵,也得以安于泉下。由于他贪赶路程,不敢多留,所以也就没有再听下去。二人清完帐后,便继续赶路。一直行到黄昏时分,在离饶州不远的一个小镇之上,住进了那家“吉通客栈”。吃过饭后,主仆二人便早早地上床歇息。
    主仆二人没有想到,从他们进镇开始,便已然被人给盯上。而这两人,正是日间路上所遇到的那两个骑白马的家伙。年长的名叫井昆,另一个叫崔强。二人一起作恶多年,专找单身客人下手。二人武功虽然平平,但手段却是十分毒辣。前几日在途中路遇,凭着多年做恶经验,一眼便认定张掌柜主仆二人是条大鱼。所以一路尾随,随时找机会下手。今天自认为时机成熟,便决定就在今天夜间动手。
    就在二人回去准备的时候,客栈外边,突然驶来一驾配有四匹骏马的豪华马车。车身飞檐的四角,各有一支悦耳的风铃。正面悬着四个红纱灯笼,每个上面,都有一个金字。分别写着,“步云香车”四个大字。最特别之处,还是那个驾车之人。竟然是个白衣素裙的美貌少女。
    车停稳后,店伙计早已迎了出来。打起帘子,又下车内走出两个年轻女子。其中那个紫杉女子,用一席青纱遮住了面容,给人一种神秘之感。而另外一个,却是一身黑色衣裙。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很快便走进了客房之中。
    夜色渐深,小镇又恢复了宁静。街上除了偶尔能够几条觅食的野狗,已然看不见有人影出没。不过,在吉通客栈外面,却有个人在那徘徊着。借着月光看去,此人刚毅冷漠的脸上,二目犀利如电。行举之间,则流露出一股英武之气。见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便举步向西而去,身形很快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三更一过,井昆二人便出现在客栈的门外。四下巡视了一圈之后,并没没发现任何异常。二人飞身跃上高墙,才说要往院中跳时,竟被一个东西,给惊了个呆若木鸡。不是别的,正是院中香车上面的四只红纱灯笼。井昆二人混迹江湖多年,对此车的出处,焉能不知。难得这就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步云香车”不成?虽然灯笼早已熄灭,可借着月光,上面的字,却仍然清晰可见。
    “步云香车”的传闻,几乎是用血腥与尸杀戮所组成的。据传,凡是有香车所过之处,必是江湖血案迭出。很多江湖成名人物,都会成为血案的悲情主角。久而久之,那位香车主人“步云仙子”,也就凭着高深莫测的武功,以及残忍毒辣的手段,成为令江湖豪客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据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步云仙子”,这无疑更为“步云仙子”,增添了几分神秘及恐怖之感。
    井昆、崔强做梦也没想到,今夜竟会让自己遇见传说中的这个恶魔。在愣了片刻之余,狼狈地跳下院墙,撒腿往回就跑。可刚到巷口,横里突然冲出一匹快马。两下收蹄不住,便撞在一起,井昆崔强顿时被甩了出去。
    那匹马突然受到惊吓,前蹄腾空,直立起来,差点把马上的乘客晃了下来。得亏那人见机甚快,双手死死扣住马鬃,努力让身子平衡下来。不过,他还是恨恨地冲着井昆二人骂道:“大半夜里,抢死不成?竟然惊了你家大爷的马。”
    井昆二人劫财没成,反惹一场虚惊,本就满腹怨气无从发泄。这会不但被撞得血头血脸,再听对方一骂,早已按捺不住。爬起身来,抽出钢刀,照准那人就剁。
    马上那人冷笑一声,掣剑迎上。刀剑碰在一起时,井昆二人的手臂,顿时被震得发麻。正惊讶间,突见对方长剑攻到。二人心知不敌,忙纵身退去。当大睁着双眼看清来人时,不觉由惊变喜。“我说谁有这般快剑,除了‘追风剑’黄贤弟,还有哪个?”
    那人先是一愣,定睛看时,不觉哈哈笑道:“怎么会是你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边说边甩镫下马。三人来在一旁,便叙谈起来。当井昆说到适才的遭遇时,那位黄贤弟听过之后,已笑得不成样子了。“二位老兄,你们也算老江湖了。‘步云仙子’再厉害,你们也不至于连人都没见,便吓成这样子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贤弟觉得好笑,其实这不奇怪。你武功虽高,但江湖阅览尚浅。当你真正了解这个女魔头之后,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
    黄贤弟觉出自己有些出言重了,连忙收住笑声说道:“井兄说的也是,‘步云仙子’确实名声不小,小弟多少也有耳闻。但江湖上传闻,虚言太多,不可全信。”
    这个黄贤弟名叫黄少灵,原为襄阳富家子弟。别无所好,习武成痴。其父也曾为他遍请名师,使得此子武功精进神速。后家门破败,父母双亡。此人索性仗剑离乡,混迹于江湖之上。没用几年,居然闯出个“追风剑”的名号。这期间,他也会过不少所谓的名家高手。由此便得出一个结论:江湖上的传闻,大多都不能太过去信。
    井昆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暗道:此人自迷太重,恐怕劝是劝不醒了。只有真正吃过大亏,才会明白过来。“贤弟说的也是,但也要看是什么事情。连日的颠簸,加上这场虚惊,我二人真该找个地方好好歇歇了。”
    黄少灵见他如此消沉,忙出言安慰道:“两位既是为那江东客人,怎能因为一场虚惊,便前功尽弃?他们两者之间,并没有多大关联。”
    井昆经他一说,一想也对。这么多天的辛苦,弃之真有几分可惜。黄少灵见他心有所动,便说道:“今天已经不早,二位不如先随我去朋友处落脚。天亮之后,再考虑这些也还不迟。”井昆二人觉着有理,欣然也就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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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回:

冷语热言慰人暖         

仇刀恨剑不解缘


   张掌柜虽经数日颠簸,但因心中有事,却是如何也睡不踏实。天刚交五鼓,便起身整理行李。弄得田福也睡不着了,一边起身,一边嘟哝道“老爷你也真是的,自打离开家,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亏您还有这么大的精力。”
    张掌柜佯嗔道:“你这懒虫,要睡觉,在家多少觉睡不了,不想想我们为何出来。再说我又没去叫你,还如此多的怪话。”
    主仆二人草草洗漱了一番,便叫开帐房结帐。田福已将行李坐骑备好,主仆来在门外,天光尚暗,二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旅程。
    留宿的鹿坪镇,距饶州城不足数里,二人赶到时,城门尚未开放。主仆二人便来在一个饭摊前面,要了几张薄饼及两碗米粥,就着咸蛋,边吃边等城门开放。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喝斥,吓了二人一跳。抬头看时,见饭摊主人,正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吼道“还不快滚,再来捣乱,打断你的狗腿。”边说边操起面杖,向那孩子挥去。
    孩子见状,转身就跑。由于慌乱,没留意脚下,被长凳绊得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张掌柜见状,不由想起了昨天的一幕。心中一急,冲摊主气恼地说道:“他还是个不晓事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人在难处,能帮则帮。若无能力,不去援手,也就罢了,何苦这样对他。谁家没有孩子,谁又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沦落如此?咳!”
    摊主先是一愣,沉了好长一段,方才叹然说道:“看得出来,您是位好人!我想客官初到此地,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像这种情况,实在太多。别说我们这些小百姓,就连官家老爷都无能为力。仅凭几个好心人,又能顶多大用处。就我来说,上有八十岁的双亲,下面拉扯着四个孩子。三代人,仅凭这个摊子勉强度日,如何还能顾及他人。”说到这里,不觉心中一酸,便哽咽住了。
    张掌柜闻听此言,不觉也叹声说道:“情况确实如此,人的能力终归有限。怪只怪苍天弄人,世道多乱。适才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得罪处,敬请包涵。”摊主见张掌柜不但宅心仁厚,更还谦恭有礼,心中对其更加敬重之极。
    一旁的那个孩子,大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虽然还不太晓事,但他却知道,这位扶起自己的人,正是为了维护自己才与摊主发火的。不由得一股暖流自心底而生。双亲过早的离世,使他早早地尝到了人间的沧桑。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人们的白眼及谩骂,还不曾遇见一个能跟自己和颜悦色说上一句话的人。万没想到,今天这个客人,竟然为了自己,去与别人大动肝火。这如何不令他那颗,早已创痕累累的幼小心灵,为之震撼。
    张掌柜见孩子愕然地看着自己,忙拉过一只凳子,让他坐了下来。回头又让田福端来一碗米粥,连同薄饼、咸蛋,一并放在孩子面前。这才柔声说道:“孩子,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孩子微楞之后,抓起薄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张掌柜见状,心里不由一酸。孩子这般小的年龄,便陷于如此境地。父母纵在酒泉之下,恐怕也难以心安。他不解地转向摊主问道:“我见这饶州地界,民生井然,并无灾情,何以如此多的流离之人?”
    摊主见问,停下手里的活计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江南一带虽无灾情,可北方却连年干旱。加之黄河几次决口,迫使百姓背井离乡。如此多的饥民,又岂是小小的饶州府能够承受的?”
    张掌柜听罢,不禁摇头暗叹。正这时,忽觉有人在扯自己衣襟。转头看时,见是一个年龄更小的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道:“伯!我、我、我也饿--。”一边说,一边注视着那个吃得已是满头大汗的男孩。张掌柜心里一酸,上前将她抱在自己的凳子上面。亲自又去端来两碗米粥,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两个孩子,只吃得腰不能弯,满天是汗,兀自在那恋恋不舍地嚼着。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能够热汤热水地吃顿饱饭。张掌柜见状,既心疼,又难过,更怕撑坏二人。但又不好说别的,只能暗暗生叹。多好的两个孩子,可惜自己身有要事去办,实在无法顾及他们。苦想了一阵之后,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见他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转向那个摊主,口打咳声地说道:“我虽自知无力回天,但总不能眼见这俩孩子坐以待毙。家中虽非富户,但还能供起这俩娃娃衣食。可我此刻身有要事急需去做,摊主能否替我暂时照顾一下这俩孩子?待我回转之时,再来接走二人。这二十两银子,权做二人的食宿之资。”
    摊主听完张掌柜的这番话语,无限感慨地说道:“我郑三憨也痴活了五十有六,人也见过万千。可像您这样宅心仁厚的君子,老郑还是头一次遇见。原以为,在这世上,富人也好,穷人也罢,除了来为自己打算,谁还肯去为别人着想?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白活了。这位大爷,您但放宽心。郑三憨不为别的,就冲您老这份仁厚之心,我也决不辜负大爷的所托。”
   张掌柜甚是欣慰地说道:“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你我都是有儿有女之人,权当替他俩没尽到责任的父母,弥补一下孩子满是创伤的心灵。让他们知道,非是父母心狠无端抛弃他们,乃是这吃人的世道,实在难容天下的穷人。他们的这些磨难,是上天所设,绝非天下的父母之过。”
    那俩孩子虽然年龄尚小,可不幸的经历,让他们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二人满脸泪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掌柜的膝下,一人抱住张掌柜的一条腿,边哭边哽咽道:“伯!我、我、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张掌柜把二人从地上拉起,用手抚弄着二人的乱发柔声说道:“苦命的孩子,不要哭了,等伯伯办完事后,一定来接你们。记住,要学懂事。在我来接你们之前,一定要好好听这位掌柜伯伯的话。”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大亮,城门也已开关放行。主仆二人,告别了摊主郑三憨及两个孤儿,很快便消失在人流涌动的城门处。
然而此刻,正有一双深邃犀利的目光,将主仆二人的身影,远远地送入城门。这就是一位坐在摊桌最边缘的客人,在他面前,只放着一碗清水,可他却在那坐了很久。先前,他对周围的任何事物,始终没抬头看上一眼。直到张掌柜主仆起身离去,这才将目光投了过去。这会见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抓过包裹,往肩上一背。随手将一锭大银丢在了桌上,没等摊主有所反应,已然转身离去。摊主看着银子,愣了好长一段,似乎方才悟出其中的因由。
    就见那人,步履如飞地穿过喧闹的街道。出了西关,沿着一条小路,向前疾步而行。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便来在一处荒凉的乱石岗。当他转过一块巨大的立岩之后,这才止住脚步,用那两道利剑般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对面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面,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就见那人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个脸。身上穿一件粗布酱色宽襟,腰扎一条蓝布带。脚下白袜云鞋,背上斜挂一柄狭长的古饰宝剑。一看装束,便知是位遁迹世外的奇人。
    就见刚来的那个汉子冷冷说道:“江老怪,相约之期未到,却急书邀我相见。莫不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想早些离开这个世上不成?以前只听说,阎王索命找小鬼。你倒好,寻死不耐找阎王。”
    对面那人冷笑了两声道:“江湖人传‘风刀怪客’叶天罡,刀如狂风,人如幽灵。以我来看,你刀没风,人却'疯' 得不轻。我这条老命,你已垂涎了二十多年,不是依旧逍遥于天地之间。凭你那点手段,也配在我面前狂言放肆。”
    叶天罡嘿嘿一笑道:“江老怪,我的刀有没有风,会让你知道的。我来之前,已替你选好了一块墓地。棺椁之物,一应俱全,就缺你这块瓤子。既然你已经活得不耐烦了,那我就早点送你上路。”话音未落,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冷月宝刀,竟不知从何而出。
    对面那人却依然站着没动,更是头也不抬地说道:“叶天罡,老夫很想给你一个铭记终身的教训。让你这狂徒,来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可是这次约你,则并非为着此事。”
    叶天罡不觉一愣,“江老怪,你我之间,除了生死之外,还能存有何事?我不远千里而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你性命。”
    那人仍是语音平淡地说道:“叶天罡,虽然你又苦练了三年。不过,能否胜过老夫的长剑,恐怕你心里也还没底。你我相约之期未到,在这段时间之内,老夫正好有件私事去办。因这次将要面对的事情太大,我怕真的无法赴你之约。因为怕被你误解嘲笑,所以特来向你当面说清。你我刀剑搏杀了近二十年,我不得不承认,你叶天罡是条真正的汉子。可惜‘风刀’、‘雪剑’势难并存,早晚要消失一个。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何况你我积怨已久,更是形同水火。”
    叶天罡见对方大异往昔,不管自己如何出言无状,他都漠然视之。这哪还像那位名震江湖的“雪剑迷魂”江飞流。这会听他语气沉重,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下,便将宝刀往腰间一送。那柄弯刀,灵蛇般地收回腰带鞘中,原来竟是一柄隐形软刀。“江老怪,你在搞什么玄虚?快些把话说清楚,别竟在这胡扯。”
    江飞流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说道:“老夫的私事,本不该对你提起。但如果不说,又难免你去多想。十天之前,我突然查到,令我苦寻将近半生的仇家。欣喜之余,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深知仇家十分了得,此去吉凶,恐怕有待天定。你我之约如若真的未到,那就意味着江飞流已然灰飞烟灭。到那时,你可以尽情感谢上苍,为你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切不可误以为是老夫惧你而不敢前去。话已说完,你可以走了。”
    叶天罡微微一沉,冷冷哼了一声,“江老怪,你自己信自己说的话吗?免去一场灭顶之灾,谁灭谁的顶?我会让你知道的。因为当年你那一言所激,使我弃家而走。致使我与家人天各一方,相见无期。我苦苦修炼这几十年,为的就是能让我的‘飞灵宝刀’,早一天摘下你的银髯皓首。虽然几度交锋均未得手,但这一次,你却是在劫难逃。希望你死,是我一直的心愿。但是,你只能死在我的‘飞灵宝刀’之下。”
    “这么说,你是不给我与家人报仇的机会了?”江飞流抬头看了叶天罡一眼。
    叶天罡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给不给你报仇机会,不是我,而是老天。同样,留不留我的机会,恐怕也得取决天意。你我相约之期未到,我不便强行难为与你。但是,我不允许你死在别人手里。那样的话,我数十年的苦修,将会付之流水。所以,我不妨也去看看热闹。有必要时,我也要让你死在我的刀下。”
    二人斗了几十年,嘴上虽然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可彼此心中,都很钦佩对方的人品武功。二人之间,有种奇怪而不寻常的感觉,生生就是一对冤家知己。所以当叶天罡得知江飞流的事情之后,便要找个借口一同前去。
    江飞流闻言,心中一热。他岂有不知这位“冤家知己”的心思。真要有这位“风刀怪客”援手,何忧大仇不报。可转念一想,仇家武功太强,真要令叶天罡有何闪失,恐自己杀身也难相报。想到这,他换了一副嘲笑的口气说道:“叶天罡,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感化老夫日后不去杀你吗?告诉你,老夫此生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你这狂徒。有你在场,我的剑,说不准是先杀仇家还是先杀你了。你还是先为自己准备一下后事,省得死了,连个下葬的地方都没有。”
       叶天罡知道他是想用话语激走自己,便乜斜着双眼,不屑地看了江飞流说道:“我说江老怪,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会与你的仇家拼命,过于天真了吧?我与你虽然算不上仇深似海,但也称得上是积怨已久。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不会去杀敌人的敌人。我所感兴趣的,只是你这块棺材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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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3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江飞流见他言语虽然尖刻,但心意却已坚定,知道很难为之改变。但仍不甘心地说道:“叶天罡,江湖上的很多事情,还是少凑为妙。很多麻烦,都是自己找的。正如当年,若不是老夫多嘴,何以惹上你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冤家。之后想想,真是太过不值了。”
    叶天罡哈哈笑道:“江老怪,现在后悔,晚了!我和你可不一样,自己决定的事,从来都不后悔。既不怕是非,更不怕麻烦。只要我去的地方,谁敢拦阻叶某的道,我就让他尝尝‘风刀’的滋味。”

     江飞流仍不死心,“叶天罡,你太不自量力了。别以为江湖称你‘天下第一刀’,便可自以为是了。以你这点手段,连我这老朽的长剑都胜不了,还有什么狂的资本?你知道我的仇家是谁?她就是令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步云妖女’。我劝你别自寻晦气,是想给你留点狂的资本。”
    当叶天罡听到“步云妖女”四个字时,神情顿时一凝。默默地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语音凝重地说道:“江老怪,你命真苦,你的仇家怎会是他?看样子,这个仇,恐怕你很难报成。”
    江飞流没有想到,连一向狂傲不羁的叶天罡,在听到“步云仙子”的名字之后,也会如此反常。由此可见,妖女又是何等了得。“报成报不成,是我自己的事,无需任何人劳心。我这里话已说完,你最好早些在我眼前消失,也好让我少生点厌恶之感。”
    叶天罡哼了一声,“江飞流,叶天罡是何许人,你会不知道?只要我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不过我得承认,这次的选择,是我一生中最不明智的决定。尽管如此,这场好戏,我是看定了。”
    江飞流隐隐觉出,叶天罡好像曾经见过“步云仙子”。否则的话,以他那种心性及狂傲,绝不会如此低调。这会,他故意挑逗地说道:“一提‘步云妖女’,你似乎安稳了许多,是不是也曾败倒过她的石榴裙下?”
    叶天罡闻言勃然大怒。“江老怪,你别把自己的经历,往别人身上安。可笑你江飞流,枉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连仇人是谁都没弄清,还敢口口声声来说报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江飞流不觉一愣,听他话中,好像是在暗示什么。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玄机不成?他连忙开口问道:“听你所言,莫非另有元凶不成?”
    叶天罡则道:“你只听了那些江湖传闻,便信以为真了。真正的‘步云仙子’,究竟又是怎样一个人,你根本就想像不出。却不知,那位被江湖传得神乎其神的‘步云仙子’,乃是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柔弱女子。真正让那些江湖豪客折戟沉沙的,则是暗中保护于她的‘香车侍卫’。江老怪,这回你明白了吗?如果你确信家人的死与香车有关的话,那真正的凶手,便是‘香车侍卫’。看起来应该是一回事,其实不然。当你连目标都没锁定的话,那一定会被别人打个措手不及。”
    “喔!这是真的?那这些事,你又如何知道的?”
     叶天罡淡然说道:“这恐怕与你无关,你也没有必要多问。至于那位‘香车侍卫’的手段及武功,就不用我在这里多说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你我之约,已然可以省去了。想这二十年的恩怨,尽可随风而去,也足以令人为之开怀。”说到最后,言虽慷慨,但隐隐有种燕赵悲歌之趣。
    江飞流闻听此言,更不能再让叶天罡来趟这场混水。当下脸色一沉道:“叶天罡,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全记下。至于你的好意,则大可不必。我江飞流再无能,也不会去借仇人之刀,来报自家的血海深仇。真若那样的话,我还有何颜面去行走于江湖之上?你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叶天罡虎目圆睁道:“我之所欲,谁敢干涉?你别想的太美,我曾说过,你就是死,也必需死在我的刀下。”
    江飞流冷冷地说道:“你我都是血性男儿,少做些别人不痛快的事。”说完,转身急急而去。
    而那位叶天罡,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对方快,他也快。江飞流慢时,他也慢了下来,始终与其相隔一段距离。江飞流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略一凝思,已有计议。见他借转山岗之机,飞身跃上一块巨岩。随手从囊之中,摸出六枚铁莲子,隐身凝神注视着下面。
    没过多久,叶天罡便来在岩下。停下脚步,用目四下搜寻着。江飞流借对方分神之际,甩手将六枚铁莲子激射而去。就见寒光一闪,骤然响起一阵金属撞击之声。再看那六枚铁莲子,已齐刷刷地嵌在路旁一棵树的树干之中。叶天罡一边收刀入鞘,一边冷冷地说道:“江老怪,你是人越老,眼越浊。这点微末之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真真可笑之极。”
    江飞流没料到,对方应变如此之快。见偷袭不成,便立在巨岩之上,怒目而道:“叶天罡,你太过份了。我已说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要再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可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叶天罡冷冷一笑道:“就凭你,对我不客气?哼哼!大路朝天,你既能走,我为何不能?你现在最好别多生事端,否则的话,别怪我的‘飞灵宝刀’不守信用。”
    江飞流见此情形,知道多说无益,伸手从背后掣出宝剑,飞身跃下高岩。凌空一招“雪满霜天”,直取叶天罡。
    叶天罡不闪不避,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冷笑。待对方长剑临近,右手一振,宝刀出鞘。格开攻来的长剑,顺势往前一递,直取对手的前心。二人刀剑齐飞,战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一过,彼此不觉全都暗赞对方的武功今非昔比。一来二去,斗了近五六十个回合,仍难分高下。正在这时,从适才江飞流隐身的巨岩上,突然飞下一个人影。疾风掠处,直扑二人而去。
    二人虽在激战,但对周围的异常,仍能明察无误。一觉有异,忙用刀剑护住自己的空门,纵身向两边退去。跳落之人,正好落在他们二人之间。两人定睛看时,见来人衣着破烂,灰头土脸。黑紫色的嘴唇之上,稀稀拉拉几根黄须。不过两只眼睛,却甚是有神。身背一卷破席,手中一条齐眉短棍,正站在那里冲着二人点头微笑。
    叶天罡用利剑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来人说道:“这位朋友,不会是也活腻了吧?寻死找个高处往下跳,别借我俩的刀剑。”江飞流虽没言声,但长剑指处,已将那人的去路封死。
    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二位先别上火,先听花子说说。我从岭南赶到这里,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才说找了个地方歇歇,却被你两人吵醒。你俩哪里打不好,偏偏在这,是不是成心不让我睡觉?”
    二人闻言,不觉一惊。此人一直在旁窥视,自己竟然丝毫没能觉察,足见来人绝非等闲之辈。叶天罡明知此节,仍挥刀而上。那人待刀临近,旋身带棍,一招“飞花五点”,封住了钢刀。接着身形一转,“海底游龙”,短棍直奔叶天罡的双腿。叶天罡见状,知是劲敌,不敢托大。急忙打起精神,将自己苦修二十多年的“飓风刀法”施展出来,狂风暴雨般地向对方压去。
    叶天罡招式虽然凶猛,可来人也甚是了得。一条短棍,上下翻飞,随身起舞。劈、挑、封、挂,将对手的攻势,化解的淡漠无痕。转眼已然五十多个回合,竟然也是难分高下。
    江飞流全神注视着这场争斗,不觉暗自一惊。一是没想到叶天罡的武功,会精进到如此地步。适才二人交手时,只觉得招式逼人,压得自己长剑难以施展。此刻处在旁观角度一看,方才真正悟出,“天下第一刀”果然不虚。不过,更让他没有想到的,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乞丐。一条短棍,恰如狂涛中的蛟龙一般,生生与叶天罡斗了五十多个回合,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此人究竟是何来路,任他如何去想,都难理出头绪。
    此刻,叶天罡已杀得性起。三十六路“飓风刀法”,被他使得是酣畅淋漓。见他突然寻了对手一个空门,飞身抢了进去。宝刀左右分挂,斩断了对手闪展的空间。刀头一沉,由下自上疾掠而去。正是“飓风刀法”中的玄妙杀招,“风云乍起”。
    江飞流深知此招厉害,如果应对不慎,必被随后的一招“风卷狂涛”至于死地。果然不出江飞流所料,那人见招式太猛,不敢硬接。左右全被封住,只好向后退去。哪曾想,脚跟尚未立稳,刀光片片,已然临近。其势头之猛,恰如一个寒光闪闪的刀球,冲着自己激射而来。那人一惊,想也没想,纵身向后仰去。不等身子落地,短棍在岩石上面一点,身子竟如抄水燕子一般,掠地横飞而出。不等势竭,棍在地上一撑,旋身而起,稳稳地站在那里。
    叶天罡万没想到,对手会有此精妙之招。一时间,手握宝刀,楞在了当场。而江飞流却通过此招,认出了来人是谁。这招掠地横飞之技,正是此人赖以扬名的绝技,“潜龙惊涛棍”中的身法。据此,叶天罡也知道了来人是谁。当下,将刀一横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四海游神’仲魁到了。我与尊驾,既无交往,也无过节,不知因何如此?”
    仲魁连忙收起短棍,满面含笑地冲着二人一抱拳道:“江湖盛传‘风刀雪剑神鬼愁’,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叶大侠更不愧为‘天下第一刀’,适才冒昧讨教,失礼处,多多见谅!”
    叶天罡见状,纵有几分怨愤,也不好发作。但仍是冷冷地说道:“仲魁兄不去乐游四海,来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所为哪般?总不会是,专程来找叶某过两招吧?”
    仲魁听出对方还在生气,忙解释道:“叶大侠别误会,且容我慢慢把事说清。我的目的,应该与江前辈一样,专为‘步云仙子’而来。前几日,当我得到妖女消息之后,便急急赶来。虽报仇心切,但自知远非仇家敌手。正踌躇间,突然看见江前辈,眼前不觉一亮。江家弟兄惨死于襄阳古道之事,我也曾听说。所以我便暗中相随,准备与江前辈联手除掉妖女。没成想,竟与叶大侠不起而遇。通过适才您二人发生之事,仲魁深敬两位的超凡品性,更被叶大侠的云天高义及仗义豪情所感。这才冒昧而出,一是真心结识两位前辈。二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奉上。”
    叶天罡被他大侠长,大侠短地捧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心气一顺,脸上的神情也就缓和下来。见他收刀入鞘,淡淡说道:“仲魁兄言重了,叶某没你说的那般崇高。我只知我行我素,无愧于心。也无功于世,更不懂什么行侠仗义。不然的话,‘风刀怪客’的‘怪’字,也就名不符实了。你我还是客套少来,有何见教,直说便是。”
    仲魁早知叶天罡性格,一个“怪”字便可概况。“叶大侠爽快!那我就直说。江前辈之所以不让叶大侠卷入这场是非,乃是因为忌惮仇家的武功太高,怕连累于你。你二人联手,虽能报仇,却不敢保证全身而退。所以,江前辈这才执意不愿让你前去。谁都知道,‘风刀雪剑’联手,江湖恐怕少有敌手。如果再加上一个区区仲魁,又何惧那‘香车侍卫’?你我三人联手,任他武功再高,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叶天罡眼前不觉一亮,正如仲魁所言,三人真若联手,足以与那“香车侍卫”抗衡。一股冲天豪气,骤然而生。叶天罡冷冷地看了江飞流一眼,转向仲魁道:“我与江老怪势不两立,何谈联手之说?不过,与仲魁兄去会会那‘香车侍卫’,倒是人生一大快事。”
       仲魁明白这对“知己冤家”的心境,二人嘴上恐怕永远都无法和缓。可彼此的心中,却是惺惺相惜,肝胆相照。当下不觉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仲魁便与叶大侠一起,联手去斗一斗那位‘香车侍卫’。至于江前辈要去做什么,与我等无关。我们各行各道,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便与叶天罡两人,开怀大笑起来。江飞流因斗笠遮住了脸,看不到表情,不难想象出,他应该笑得更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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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9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回:

香车碾碎前尘怨         

宝马踏破梦云烟


    张掌柜主仆从饶州城出来之后,一口气便行了四十余里,仍没有停歇的意思。田福担心主人身体,可自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弄不好,还会招来一大堆的数落,所以只好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路两旁的景象,渐渐荒凉起来,路上根本见不到几个行人。偶尔遇到几户人家,也都破败不堪,尽透凄凉之气。正在二人急于赶路之时,从前面的土坡上,突然冲下四匹健马。张掌柜震惊之余,发现其中两人,正是昨日路上遇见的,知道是被贼人盯上了。
    来的正是井昆、崔强及黄少灵,另外一人,则是个胖子。井昆一拢丝缰,冲着主仆二人一晃手中钢刀,嘿嘿一声奸笑道:“我说相好的,知趣的,把随身的财物献与大爷。大爷一高兴,不但饶你不死,还赏你两个回家的路费。不然的话,哼哼!”
    张掌柜一生之中没有出过几次远门,强人剪径,只是听说过。这会心虽害怕,但仍然强定心神走上几步道:“几位好汉,我爷俩是小户人家。求亲告友,凑了点本钱。打算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实在没有银子孝敬几位大爷。”
    井昆哼了一声,给崔强一使眼色。崔强便跳下马来,直冲过去。一把将行李夺下,往地上一扔,翻了起来。包裹里除了些换洗衣物及干粮,只搜出二三十两散碎银子,并无其他值钱之物。井崔二人都是老贼,自信不会走眼,根本不信只有这点银子。所以井昆对张掌柜冷冷说道:“识相点,把身上的值钱物品都拿出来。人要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
    张掌柜心中虽然害怕,但却抱定信念,只要自己活着,就决不能让贼人将身上的财物抢走。如果用这些财物,仅仅只是换回自己活命,那这一路颠簸之苦,不但白吃,而且更对不起双方的家人。一想到这,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当下,他强做镇静地冲着四人一抱拳道:“四位好汉,张某虽然迂腐,但却深深敬重你们这样的好汉。因为你们重情重义,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更是路见不平,济困扶危。我见几位相貌不俗,一身豪杰之气,便实言相告。”接着,他便把义兄如何遇难,自己又因何离家的前前后后,诉说了一遍,希望能够用实情打动眼前的四人。
   谁知井昆二人听完之后,反倒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井昆嘲讽地说道:“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君子,大爷最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好!现在我们也是朋友,大爷这里也有难处,你还是先管管活的朋友吧。”
    张掌柜眉头一皱,知道所遇非人。但他仍不死心,口打咳声说道:“几位好汉千不念,万不念,全看在我那死去义兄家小的份上,仗义成全一回。至于几位好汉所需银两,待我回乡之后,定当加倍奉上。到那时,几位若是信我不过,我可留为人质,令这孩子回去取钱便是。”
   这些话虽挚诚由衷,感人至极。可井昆二人,乃是凶残无性,见利忘义之徒,如何听得进这些言语。这会就见井昆两眼一瞪,冲着张掌柜凶狠地说道:“大爷吃这碗饭十几年了,啥样的人没见过。你编的这套,虽然很动人。可你忘了一点,大爷是强盗,不是菩萨。我不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有钱只管拿来。否则的话,便来做我刀下之鬼。”
张掌柜没有想到,世上竟有这等泯灭人性之徒。遇到这种禽兽不如的无耻之徒,已无什么侥幸可言。自己客死他乡不足为惜,可一想起义兄那可怜的家小,总有几分心中不甘。但事到如今,却也无奈,看来也是天意所为。心念至此,更无顾及,冷冷地说了句,“强盗,难道强盗就可以不要人性不成?”
    崔强顿时火起,冲过去就要动手。田福急忙拦住并央求道:“好汉爷,你就放过我们吧,小的会一生一世感念你的大恩大德。”可那崔强没等他说完,便一把扯住田福的衣襟,用力一甩,将田福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跟进,照着田福的身上,狠命地踹个不停。
    张掌柜见状,疯了般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崔强奋力推开,弯腰抱起满脸是血的田福,怒目而道:“禽兽不如的畜生,要杀要刮冲着我来,为何打我的孩子?我活了已有大半辈子,还头一次见到你们这种凶残下流的东西。”张掌柜即已抱定必死之念,出言也就无所顾忌。就算死,也要求个痛快。
    由于张掌柜用力过猛,加上崔强毫无防备,连抢了几步之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等他爬起身来,已是恼羞成怒。几步赶在张掌柜面前,举刀就剁。张掌柜见状,不躲不闪,反而腰身一挺。二目一合,轻叹一声,只等刀落。田福一看,忙欲挣脱主人的怀抱,并想奋力将主人推开。可是,刚一动,除了周身剧痛之外,竟无一丝气力。急得他眼前一黑,当时便晕了过去。也就在这时,随着“当啷”一声震响,崔强的钢刀,已脱手而出,远远地落在杂草丛中。
     这一变故,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震惊。张掌柜也已觉出,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但不知,谁会来的这般及时。睁眼看时,更是不解。见出手来救自己的,竟是四人之中那个最年轻的。
    崔强不住地甩着被震麻的右手,冲着黄少灵吼道:“你他娘的疯了?怎么用剑招呼起你崔二爷来了?”井昆也沉下面容问道:“黄贤弟,你这是何意呀?”
    黄少灵一边收剑,一边陪笑道:“二位别误会,咱是来求财,何苦多伤性命?任何事情,都不要做的太绝才对,这样对谁都好。”
    说起这个黄少灵来,倒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其虽生于豪门,却多经坎坷。孤身在外,经历离奇,绝非井昆、崔强之流所能相比。此人生性好武,遍行江湖,寻访名师。就在前几日,突然收到好友罗金鹏的传书。说是有人给他捎来一部剑谱,所以他才急急赶来。当昨晚遇到井昆二人之时,无意之中,让他听到一件颇为关注之事。这才哄得二人与自己同行,想从他们嘴里多知道点其中的情况。今天能够同来,其实他是另外有件事情。至于井昆二人的所为,他才不去上心呢。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张掌柜的豪情义举,却深深感动了他。所以当他见到张掌柜情况危险时,想也没想,出手便将他救下。
    井昆发现这位黄少灵有些不太对劲,以往的他,素以出手毒辣著称,几时在乎过伤人性命。这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鬼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心虽怨愤,但毕竟忌惮对方的武功,只好强忍心中不快道:“既然如此,就请黄贤弟来吧。”
    黄少灵一愣之后,忙笑着说道:“井兄别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小弟吃过剪径这碗饭?我与罗兄来此,一是帮你望望风。二来,是有另外一桩生意要做。”
    “另外一桩生意,什么生意?这倒新鲜了。”
    “井兄真就没看出来,我来此的真正目的?其实,今天我和朋友到这,就是专门等候你们昨晚见到的‘步云香车’。”
    此言一出,把个井昆二人惊得呆在了当场。过了好一阵之后,井昆才缓过劲来。心里不觉暗暗嘀咕:我说这小子怎么会有这般好心,原来是诱引我们一起来惹那位阎王奶奶。好乖乖,要不是这小子说溜了嘴,大爷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当下,他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及愤恨,淡淡地说道:“黄贤弟,你何苦去招惹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听哥哥劝,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黄少灵淡然一笑道:“井兄好意,小弟心领。人各有志,切莫相强。二位办完事后,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远处一观,只当来看热闹。”
    井昆心中暗骂:真拿大爷当成几岁孩子了,这种热闹,能是随便看的吗?无非想把大爷拖下水,陪你小子去做垫背。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眼四下扫视。突然被一件物件惊得呆在了当场。那物件就是,张掌柜毛驴头上那枚鲜红的蝴蝶扎结。天哪!多玄呀。这几天是不是鬼打墙了,盯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朱雀令主”路九洲的扎花示警。此刻暗暗庆幸黄少灵的那一剑,无形中,为自己免去了一场杀身之祸。不知不觉间,已是一身的冷汗。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一心就想赶紧离开眼前这个要命的地方。当下,他强做镇静地说道:“贤弟,话已说透,愚兄也不多劝,你还是好自为之。我二人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也就不陪两位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冲崔强一使眼色,二人各自跳上自己的坐骑,拨马就走。
    黄少灵见二人惊慌落魄的样子,以为是听到“步云仙子”的原因所至。当下甚是不屑地嘿嘿一笑,就这种胆量,也配在江湖上混?不过见二人吓得连生意都没顾上做,心里反倒生出几分喜悦。不知为什么,他打心里不希望二人的这桩生意做成。因为他太不希望眼前这对父子,受到丝毫的伤害。这会见井昆二人走得已是无影无踪,便转向张掌柜道:“先生,让您受惊了!如果你二人没伤着的话,紧快收拾一下行李,抓紧赶路吧。”
    张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天,方才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这位壮士,莫非放我们走不成?”
    黄少灵心中暗叹:此人虽然品性超凡,可在这乱世之中,自保尚且不能。竟能不畏艰险,来全朋友之义,简直是太难得了。这会见张掌柜神情迷茫地看着自己,忙开言说道:“先生虽然豪情可嘉,但这江湖之上,一步一险,处处暗伏杀机,绝非先生这等儒弱之人得以安行其间。这次虽然是场虚惊,可后面的路还很长,像今天这种事情,恐怕不会太少。所以我劝先生还是及早返程为好,免得枉受其害。”
    张掌柜见他说的真诚,知道是为自己着想。加之适才出手相救,心中更是感激。当下不觉叹惜一声之后,便对黄少灵说道:“壮士高义,感激不尽。你所言这些,我岂有不知?出门之前,种种风险已然想到。可一想起死去的朋友,以及他那无助的家小,令我如何得以心安?人活于世,要是处处仅为自己,那他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试想一下,连我这种男人都无法安存于世,何况那对孤儿寡母?人若将生死看淡,也就没有什么令人可怕。我只求无愧于心,哪里还顾的上其他。但愿此情能够感动上苍,助我完成此愿,以慰亡友在天之灵。”
    这番话,虽然语气平平淡淡,可把个黄少灵听了个心潮狂涌,热血沸腾。“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这应该是荆轲,聂风这种仗剑天涯的豪士所为。可眼前这个儒弱之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为全一个“义”字,竟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豪情及胆识,比那些江湖侠士,恐怕尤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黄少灵走上两步,恭恭敬敬给张掌柜施了一礼,感慨地说道:“先生义举,足令黄少灵受益平生。凭心而言,若不是身有要务,我甘愿与您共赴西行。可是,咳!但愿苍天开眼,能保先生一路平安。”说完,上前将田福救醒。
    顺着风行的方向,隐隐听到银铃的声响。黄少灵意识到,香车很快便会出现。虽然他早有准备,但此刻香车真的来了,他心里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见他转向张掌柜道:“先生快走吧,一回恐怕还有更大的麻烦,路上千万保重。”张掌柜也觉出有事将要发生,所以匆匆与二人别过之后,主仆二人便向西急行而去。
    黄少灵的双眼,眨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渐渐临近的香车。为了寻找香车,他不知已然跋涉了多少艰辛之程。没想到,今日总算遇到了。他之所以对香车如此关心,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令他此生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熟知黄少灵的人,只要一提他的武功,都认为是他先天聪灵加后天勤奋的结果。可谁能想到,他的真正授业恩师,便是那位名满江湖的“雪剑迷魂”江飞流。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江飞流无意间注意到这个少年。发现此子是个可以造就之才,所以便破例收在门下。在江飞流的精心调教下,黄少灵不出几年,便扬威于江湖之上。所以他对自己这位游踪不定神龙缥缈的恩师,可以说是敬若神明。后来,他无意中听到,师父好像一直是在寻找一个仇家。从那时起,黄少灵便暗暗发誓。不但要替恩师找到仇家,还要用师父传给自己的武功,替他讨回这笔血债。谁知昨天晚上,竟然巧遇见井昆二人。从二人那里,无意中知道了“步云香车”的确切消息。欣喜之余,还是决定先到罗家庄见到罗金鹏再说。三人赶到之后,罗金鹏将一本剑谱交在他的手中。说是前几日,一个奇怪老者托他转交。黄少灵顿时明白了一切,感动之余,心中不觉一痛。
    江飞流一生独来独往,黄少灵出师之后,二人很少见面。这次复仇,自知凶多吉少。所以才将自己苦研了毕生的《霜雪寒梅剑谱》,留给自己唯一的弟子黄少灵。
    香车渐渐临近,车的豪华气势及那位执鞭的冷艳少女,令二人颇感意外。难得这就是令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步云香车”不成?要不是四个红纱灯笼上的字,还真不敢确定。再看那个驾车的白衣少女,手持长鞭,虽增添几分飒爽英姿,但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此刻,车已及近,少女见二人站在路中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禁喝斥道:“你俩瞎子?没看见有车来了?”边说边驱车,好像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
    人常说:主多大,奴多大。从这个驭车的少女身上,二人便可看到“步云仙子”的影子。那罗金鹏本来就是粗人,见少女如此蛮横,便戏言而道:“姑娘,就凭你这俊俏模样,干什么不好?来给人赶车,岂不给糟蹋了?干脆跟我走吧,包你吃香喝辣。要风的风,要雨得雨。”可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道长影疾掠而过。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声,左颊已然有些火辣辣的灼痛之感。这还多亏他见机快,一觉不对,向后急退。否则的话,吃亏更大。
    少女这才勒住丝缰,待香车停稳之后,看了一眼罗金鹏,冷冷地说道:“不知死活的狂徒,来这讨便宜,胆子不小。”
    罗金鹏虽然吃了亏,可嘴仍不闲着,“你这妮子,不知好歹,我替你鸣不平,你倒动手打我。怪不得给人赶车,肯定是没有男人敢要,才会沦为这个下场。”这时,就见少女飞身跃起,长鞭犹如一道闪电般袭来。任罗金鹏怎么躲闪,始终摆脱不了鞭影的笼罩。
    黄少灵见状,不觉心中一沉。从这个白衣少女身上,便可想象出那位“步云仙子”的手段。由于平时心高气傲,这会虽见罗金鹏吃亏,却不愿轻易出手。正在这时,却从路边的大树后面,窜出两个手持钢刀的大汉。黄少灵以为恩师到了,可定睛看时,才知不是。所以他仍然站在那里,丝毫没动。
    再看那俩大汉,没等接近香车,一条鞭影则从后面袭来。二人闪避之间,已被困在狂风般的鞭影之下。如此一来,罗金鹏才算解脱。连退了几步之后,站在那喘个不停。两个大汉,舞动着手中的钢刀,努力地向少女的近身靠去。一但迫近,长鞭的威力定会大大减弱。二人便寻了个空门,挺身而上。双刀齐出,直奔少女的前心。就见少女长鞭一收,身前顿时化出一层层的黑色鞭影。二人见状,心有不甘。钢刀一挺,硬要险中求胜。可惜他们太过低估对手,被少女借机连施杀招,双双毙命向后摔去。罗金鹏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大汉,胸前血流不止,明显是被刀剑所至。可少女手中,除了长鞭,并无刀剑之物。
    通过这一幕,黄少灵更加清楚,恐怕绝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少女杀人的招式虽然快,但却没逃过黄少灵的眼睛。少女长鞭的手柄内,暗藏了一支可以跳出的短剑。两个大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少女的长鞭之上。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小小的鞭柄之中,暗藏着致命的杀招。这会,见少女将目光转向这边,黄少灵连忙迎上两步道:“请姑娘赐教。”右手一翻,剑已在手,凝神注视着对方的举动。
    少女一抖长鞭,才说要起步迎上。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娟妹,主人希望快些。你去照顾那个朋友,我来与这位壮士讨教便是。”香车纱缦一动,走下一个俊俏的黑衣少女。
    那个叫娟儿的少女,甚不情愿地说道:“就凭这俩,也值得姐姐动手?”这个黑衣少女,要比娟儿心细得多。她看出黄少灵不同于其他几人,怕娟儿大意吃亏,所以这才下车讨阵。见娟儿多有不快,便哄劝道:“好妹妹,听话!只当让我活动一下手脚,好吗?”娟儿一听,只好赌气向罗金鹏走去。
    黑衣少女见娟儿一走,从腰间的描金彩带之中,抽出一只软剑。非常客气地说道:“请壮士赐招。”
    “还是姑娘先请!”
    随着一声“得罪了!”,少女纵身而至,一招“红霞落日”,直取对手的前心。黄少灵长剑一引,接住了来式,二人顷刻便战在了一起。十招一过,着实令黄少灵吃惊不小。他的“追风剑”,素以招快剑急名传江湖。然而此刻,对方的招式,竟比自己还快。出道以来,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面对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真为自己以前的狂妄自大,感到愧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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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7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二人激战之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就见罗金鹏满脸是血地躺倒在地,一时竟不知是死是活。黄少灵心中一痛,暗骂自己道:黄少灵呀黄少灵,你真是灾星降世。不但从小败尽家财,克死父母,而且还殃及到自己的朋友。你自己狂妄无知,死有余辜,可万万不该连累好友遭此劫难。就在他分神之极,肩及左臂,已被对手的宝剑所伤。虽不太重,可出招明显不如先前。黄少灵见脱身不得,不免把心一横。长剑吞吐,硬出硬入。丝毫不顾自身的要害,暴露在对手的剑下。这种一味地蛮打硬拼,招招竟是欲取同归之势。

    黑衣少女见状,不觉双眉一蹙。当下莲步轻移,便不再给对手正面过招。一旁的娟儿,早已按耐不住。长鞭掠过,正卷住黄少灵持剑的右手。奋力一振,便想要夺下他的长剑。黄少灵心境虽乱,见机却快。回转剑锋,来割长鞭。谁想,黑衣少女比他还快,飞身已用软剑架住了他的长剑。一催内力,黄少灵的长剑已然脱手飞出。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闪电般地掠过。寒光闪处,娟儿的长鞭已被斩成数段。那人落身在黄少灵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好一个‘追风剑’,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拿不住,‘追风剑’没了剑,岂不只剩下‘追风’了?”那人随手一抛,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黄少灵背后的剑鞘之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四海游神”仲魁。

    他们三人还未临近之时,江飞流已认出了黄少灵。虽觉意外,但也猜出其中的原由。暗怨此子不知深浅之余,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此人。本想上前解围,但又不想让叶天罡二人看出什么,只好忍住了。倒是仲魁眼尖,从黄少灵的招式上,看出其中的关系,这才出手来为黄少灵解围。

    江飞流看着眼前这俩少女,心中不觉几分疑惑。难到这就是叶天罡所说的“香车侍卫”不成?如果不是,可除了她们,并不见有其他之人。回头来看叶天罡时,见他神情肃然地注视着香车,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黄少灵见恩师出现,试了几试想要上前行礼,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因为江飞流曾严令在先,二人的关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所以黄少灵只好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江飞流的举动。

    场上,仲魁正与两个少女斗在一起。一条齐眉棍,舞得有如车轮一般,风雨不透。任二女出招凌厉,却丝毫奈何不了仲魁半分。时间一长,二女则明显处在下风。

    就在这时,车内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婵儿,娟儿,你们暂且退下。两个姑娘,跟一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搅在一起,简直是有煞风景。”二女闻言,各自虚晃一招,抽身回到车旁。

    几人都以为,“步云仙子”要出场了,不觉全都凝神注视着香车。可等了半天,始终没有动静。江飞流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云鹤冲天”,飞身跃起。空中已将长剑掣出,鹰隼般地直扑香车而去。也就在这时,从路旁的树梢之间,箭一般地飞下一人,正好在空中截住江飞流的去路。江飞流一觉有异,长剑一招“大雾迷空”,直取来人。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待长剑临近,屈指一弹,长剑已被格开。反手一戳,直取江飞流胸前的“天突”要穴。

    江飞流被来人随手一弹,便震得掌中灼热,臂膀发麻。长剑险些脱手,心中不觉大骇。想自己几十年的苦修,足可跻身当世一流剑客行列。可万没想到,此人的随手一击,竟然差点令自己的长剑脱手。可想来人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深。这会骤见对手攻到,忙用长剑护住空门。腰间一挺,身子横飞而出,飘然落在那棵大树的下面。再看那人,此刻正站在香车的前面。

    这一变故,在场之人,除了叶天罡之外,谁都没能想象的到。只见来人,面目威武,气宇轩昂。两道斜分入鬓的浓眉之下,一双凛凛生威的目光,竟如两把利剑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看他年龄,多说不过三十左右。很难想出,如何会有这等惊人的武功。看来,此人便是叶天罡所说的“香车侍卫”。

    那人逐一审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人,淡淡地说道:“好大的来头,想不到一向对立的‘风刀’‘雪剑’,竟能携手出现于此。更还多了一位‘四海游神’仲魁,真可谓是,来者不善呀。”此言一出,几人更是惊诧不已。这无形中,又为这个香车侍卫增添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叶天罡对此反差不大,因为他早见识过此人的神通。那是八年之前,在他孤身前往川中的途中,巧遇了那场,至今仍为江湖悬案的惊天大搏杀。正是这位当年尚带几分稚气的香车侍卫,与江湖八大门派的十三位高手,苦苦鏖战了一整天。硬是将所有的对手,尽数诛杀在自己的双掌之下。因“步云香车”名震江湖之后,从未在巴蜀出现,所以人们很难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叶天罡成了事件的唯一目击者,由于他从不与外人交往,自然也就守住了这个秘密。可他却被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惊得有些神魂游离。那还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惨烈的一幕。尤其是拼到最后,香车侍卫堪堪不支之时。为了不让对手侵犯到香车,他硬是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及残存之力,强施险招,最终除掉了最后两个敌人。而他自己,却瘫倒在香车前面。后来,一个满脸泪痕的紫杉女童,从车上下来。强与他喂了几口水之后,任他倒在那里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能够挣扎着爬起身来,将一脸惊恐的女童扶上香车,这才勉强驱车而去。

    叶天罡是待香车去远之后,才从隐身之处出来。由于长时间的隐蔽不动,手脚已然麻木的不听使唤。乍一起身,险些没有跌倒。从那之后,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心中仍是余悸未消。后来听到有关“步云仙子”的传说时,便知其中的真情。适才三人刚来到时,他的心始终悬在哪里。直到香车侍卫的突然出现,方才令他踏实了许多。

    通过适才的交手,江飞流已然觉出,纵有叶天罡二人相助,也未必能够赢下今天这场争斗。但他心却很坦然,走上几步道:“我见尊驾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也像一条汉子。何以肆意枉杀无辜,为祸武林?真可惜了这副大好身手。”

    那人看了一眼江飞流,然后淡淡地说道:“江飞流,凭你的见识,不会也做捕风捉影的事吧?我不想多说什么,几位既然冲撞了香车,如果不想把事弄糟的话,最好来向我家主人赔情谢罪,否则的话,你们应该能够猜到后果如何。”

    江飞流闻言,不觉放声大笑。“真若如此简单,我江飞流何必遍走大江南北,苦苦来寻‘步云香车’?尊驾恃武为恶,已是天人共愤。任你武功盖世,也难逃天理公道。江飞流纵然血溅黄沙,也要为‘步云香车’扯起这道丧魂之幡。”

    那人不觉眉头一皱,“想不到,江居士还有这种胸怀。在下行走江湖以来,杀人的确不少。可那多是些妄狂之徒,强梁之辈,岂有滥杀之说?在这点上,我恐怕要比你江飞流自负的多。”

    江飞流则道:“以尊驾这种身份,总不会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吧?那我提醒你一下,江洪波兄弟二人,难道也是自寻死路的狂妄之徒?即便有何冲撞之处,但罪不至死,这难道就是尊驾的自负之处吗?”

    一旁的仲魁接言道:“如果你因杀人太多,记不起的话,我再说件发生不久的事。去年八月间,泉州城外的梅岭之下,仲怀远兄弟三人之事,阁下不会也忘记吧?”

    那人哼了一声之后,转向叶天罡道:“叶居士,你不想提醒我些什么?”叶天罡则冷冷说道:“我只想提醒尊驾,叶天罡来此,恐怕不仅仅是来看热闹。”就见香车侍卫淡淡地说道:“先不管你们为何来此,几位既然冲撞了香车主人,如果不赔罪的话,在下只有得罪了。为了让几位心安,我不妨再多说两句。在下杀人虽多,但其背景底细,还是比较清楚的。在我印象之中,根本没有你们提到之人。说的明白一些,也就是你们是寻错了仇家。我这样说,几位不会认为我是胆怯吧?”

    江飞流怒言而道:“你当我是几岁的孩子?还是让我的宝剑,来分辨一下真伪吧。”说完纵身而起,长剑直指对方的胸前要害。那人待剑及近,让过剑锋,欺身而进。一招“云中孤雁”,右掌当胸拍去。江飞流见来势太猛,忙闪身避开,顺势一招“踏雪寻梅”,挥剑拦腰斩去。对方看准来势,双掌一合,竟要硬夹长剑,迫得江飞流只好收招变式。几个回合下来,江飞流硬是被对手逼的,连一套完整的招式都没能使全。

    仲魁知道,单凭江飞流一人,很难与之相抗。一但江飞流有失,恐怕几人再无机会。所以,一挺短棍,加入战团。不想,二人联手斗了十几回合,不但没有占到半点上风,反被对方逼得连连退避。二人这才真正意识到,对手强大到何等地步。叶天罡见再不出招,恐怕很快便会生出事端。伸手掣出宝刀,高叫一声,“好刺激的场面,让我也来耍耍。”话到人到。

    那人一句,“来得好!”,顺势一引仲魁的短棍,架住了叶天罡的钢刀。飘身一纵,已欺身来在江飞流的面前。左手一探,引开了长剑。右手一招“归心似箭”,直取江飞流的前胸。江飞流见来势刚猛,不敢力敌,连忙向后退去。叶天罡及仲魁,则从两侧攻到。就这样,四个人杀得难解难分。

    三人联手一处,十几招一过,慢慢默契起来,从而使得威力大增。叶天罡刀卷狂风,雪片般地铺天盖压下。将自己的“飓风刀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自信有江、仲二人相助,应该是稳操胜券。叶天罡虽然没高估自己,可他却没有足够地摸清自己的对手。尽管三人的攻势如潮,但在这位香车侍卫面前,却没能占到一丝的上风。时间一长,形势也慢慢地发生了倾斜。

    这场鏖战,苦苦争斗了近一个时辰。江飞流及仲魁二人,明显有些气力不支。不但出招有些迟钝,而且彼此配合也频频出现失误。不是叶天罡及时插上,二人几次都险些被对手所伤。直到这时,江飞流才彻底明白。此次不但复仇无望,恐怕真会连累叶天罡一起遭殃。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害人误己的事情。他心念一灰,出手便缓。被对方借机贴近,用二指夹住了江飞流的长剑,右手顺势当胸拍去。

    江飞流用力回抽,长剑竟似粘在对方手上,纹丝不动。突见杀招临近,无奈之下,只得弃掉相伴一生的长剑,纵身向后退去。

    叶天罡二人杀到时,已然有些迟了。对手二指夹起长剑,架开了叶天罡的钢刀。右手疾出,又来硬擒仲魁的短棍。仲魁矮身向下,旋身带棍,直取对手的下盘。正是家传绝技“游龙棍”,也就是人们后来提到的“地躺棍”。

    香车侍卫眼中显出一丝轻蔑之色,提气飘纵于棍影之中。而他对叶天罡及江飞流的攻势,竟丝毫不受所阻。尽管如此,他这样多处分神,总有几分别扭。由于江飞流手中无剑,叶天罡的招式,多有蛮横硬拼之势。加之下盘的仲魁,翻滚纵腾,运棍如风,招招皆是险中求胜之术。当下,他决定暂时摆脱仲魁,先制住叶天罡二人。所以身形一纵,左手长剑荡开叶天罡的弯刀,飞起右腿,踢向江飞流。却没想到,仲魁竟然如影而至,短棍直戳对手后心。好个香车侍卫,背后竟如有眼一般,右手疾出,一把擒住棍梢。为了防止叶天罡跟进,左手一甩,长剑闪电般地飞向叶天罡。

    叶天罡急于躲避,没成想,脚下突然一滑,便踉跄着向后倒去。眼见失去重心的叶天罡,就要被飞来的长剑穿心而过。江飞流见状,想也没想,合身扑上。硬是用自己的身子,将叶天罡撞了出去。可他却躲闪不及,右臂被飞来的长剑,齐齐地斩落于地。

    黄少灵惊得面无血色,紧跑几步,冲上前去。一把从地上抢过那条断臂,失魂落魄地往江飞流伤口上安。悲愤的泪水,急涌而下。江飞流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微微叹了一声说道:“又不是泥捏的,如何还能安得上去?”

    叶天罡见状,竟如疯魔一般,起身来在江飞流身前,一把将黄少灵推开。出指如风,封住了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暂时替他止住了流血。然后用那握刀的右手,颤抖不定地指着江飞流黯然地说道:“你这江老怪,谁让你来多事?你!你!你这是何苦?”由于心悲至极,竟然哽咽住了。这也难怪,不说二人之间那种非同寻常的特殊感情。单就一个剑客,如果失去了持剑的右手,那将意味着,比失去他的生命还要残酷。

    江飞流如何不知叶天罡的心境,为了不让他去多想,便故作平静地说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不是老夫贪好虚名,不肯落个失信之名,也不会连累你遭此一劫。我俩争了二十多年,你始终对我怨恨不减。今又无端被我所累,我怎能让你死在我的前面?那样的话,你去做鬼,恐怕也只能是个冤屈鬼而已。”说到这,明显有些气力不支。

    场上的打斗,早已停止。这边二人一停手,仲魁一人,如何能敌住香车侍卫?况且棍梢又被对方擒住。所以没出几招,便被香车侍卫打得口吐鲜血之后,瘫躺倒在地上。

    叶天罡看了看几人,不觉心中一惨。他倒不是后悔自己无端卷入这场风波,而是在想江飞流报仇不成,反为自己丢了一条右臂。所以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叶天罡一生无受惠于人之处,没想到,临死之前,却欠下江老怪一宗人情。今日你我共赴黄泉,二十年的恩怨,也随之灰飞烟灭。‘雪剑迷魂’既无持剑之手,‘风刀怪客’留手何用?”说着,一抛宝刀,右臂迎着刀刃急挥而去。

    江飞流见状,心中一急。想要阻止,奈何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在这时,突然飞来一条短棍,将钢刀击落。尽管如此,但叶天罡的右臂之上,也已然被刀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迸流而出,片刻间,已将半边衣襟湿透。

    谁也没有想到,出手之人,竟是那位香车侍卫。众人不解之余,叶天罡更是怒目而道:“尊驾这是何意?不会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香车侍卫淡然说道:“叶天罡,你这只手,恐怕留着还有点用。大丈夫恩怨分明,江飞流为你失去右手,也就是失去了复仇的本钱。你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做些什么?”

    “这么说,尊驾是想让我再与你玩上几个回合?”

    香车侍卫冷冷一笑道:“叶天罡,你应该是个明白人。我现在要杀你等,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我只想告诉你,我没杀过那些人,也不想去替别人来背黑锅。此番惩戒你等,乃是冲撞香车主人之故。今天之事,且先到此。如果几位还认定我是凶手,不妨尽管找我便是,在下随时奉陪。”

       几人听完这些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谁听说过,劫杀香车之人,还能活着回去。难道江湖上的传闻,竟如此不着边际?难道自己的怀疑,真的被人误导?香车在众人的疑虑中,重新开始启动。那位香车侍卫的身影,也在众人那疑惑的目光之中,随着香车,渐渐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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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9 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接天洪流君莫叹         
花明柳暗待有缘


    湘江的洪峰,已持续了七八天之久,仍没有减弱的势头。滚滚的激流,犹如脱缰野马一般,日夜奔流不息地汹涌而下。不但使得江上的万点白帆踪迹皆无,更阻断了来往客商的通行要路。

    株州古渡旁,人们焦急的等待着,希望洪水能够早日退去。张掌柜咳声不绝地望着江流,简直是心急如焚。他已经在此被阻止了四五天的光景,这段时间里,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自从那次虚惊之后,路上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张掌柜只当神灵暗助,感念之余,更加紧了行进的速度。才说顺风顺水了几日,不想又被洪峰阻住了去路。

    在渡口徘徊了一阵之后,张掌柜叹然地走下长堤,来在了那家由父女二人经营的小茶坊。要了壶清茶坐下后,暗中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耽搁的进程抢回来。正在他沉思之际,突然被一声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时,见是邻桌的一个大汉,无意将一只磁盘碰落在地上。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人突然邪火上冲。抓起桌上的茶壶茶碗,狠命地向地上摔去。边摔边吼道:“我让你掉!老子今天让你掉个痛快!”一时间,茶水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吓得很多客人,纷纷离座而去。

    大汉见状,也觉无趣,起身往外就走。茶坊老者则笑着迎上道:“这位客官,小店本小利微,望能体谅。那只无意打破的盘子,就不做数了。至于您摔得那些,就请客官随便赏个本钱吧。”

    谁想,那大汉却横横地说道:“别说这么好听,你直接说赔不就行了。”

    老者的女儿,见此人如此无礼,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赔,难得不应该吗?你故意摔坏我们的东西,搅了我们的生意,我们都没怪你。只是赔偿摔坏的东西,还要怎样?”

    “如果我不赔,你能把我怎样?”

    大汉的无赖之举,着实激怒了老者的女儿。才说要去与他争论,不想却被老者拦住了。老者强自将女儿支走之后,和颜悦色地说道:“客官莫与孩子一般见识,按说这些东西,也不值多少钱。你就是不赔,小店也能承受。不过,要是每个客人都这样的话,恐怕这事就不好说了。客官不妨换换角度想想,望能体谅。”老者的豁达,令在场的人们,无不信服。所以,有人便三三两两地指责起大汉来。

    如此一来,那人有些挂不住了。索性硬起脸皮,耍起刁蛮地说道:“事情既然到这,那我也说一句,钱,今天没有,命,倒有一条。”这几句话,可把众人激怒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围了上来。

    那人见惹起了众怒,心里也不免有点发虚。但他知道已无回旋的余地,只好继续强硬下去。见他右脚一抬,踩在一只凳子上面。然后冲着众人高声喝道:“大爷与老头的事,用你们多嘴?老子没钱给他,自有别的东西赔他。”说着,右手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刀,照准自己的右腿,狠命地扎去。鲜红的血水,顿时迸流而出。这一手,还真灵,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很多不愿来生是非的人,则纷纷选择转身离去。

    张掌柜看到这里,忍不住上前说道:“这位壮士,一点小事,何苦如此?老丈知情明理,宽襟仁厚。你不该将他的仁慈,视为软弱可欺。出外之人,更应该懂得,与人方便,便是自己方便。凡事应该换位来看,切不可偏狭固执,把事做绝。区区几钱茶饭之资,便了自残躯体。我看非但没有丈夫之气,反而多现恶痞之风。”

    没想到,那人不等张掌柜把话说完,飞起插着短刀的右腿,狠命地向张掌柜踢了过来。张掌柜全无防备,眼见就要被这一脚踢中。就在这时,一只黑瘦枯干的手,一下将大汉的右脚接住。往回一带,硬是将大汉的右脚压回木凳之上。众人一看,竟是茶坊老者,不觉心中暗暗称奇。老者仍是笑容不减地撤回手道:“客官太没涵养,这位先生的话,听不听在你,何来动粗?更何况,你这是条‘伤腿’。别再伤人不成,反倒废在株州了。”

    那人已然觉出老者不善,但仍不甘心这般灰溜溜地收场。见他一掌拍在短刀的刀柄之上,将留在外面的刀刃,尽数钉入了肉中。然后冲着老者说道:“听你之言,真想把大爷的腿给废在这里。那好!我就成全于你。”

    张掌柜虽然对此人的行径不齿,但终归不忍见他自残下去。忙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一件小事,何苦闹到这种地步?此间的用度及损失,全由我来付清,你还是早点疗伤去吧。”

    那人不但不领情,反而出言不逊道:“少管老子的事,大爷用不着你来可怜,还是趁早滚远点好。”张掌柜没想到,此人会如此无礼。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如何做才好。

    老者温言而道:“看得出来,先生是位挚诚君子。不过您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人对事,一定要分人别类。若一味宅心仁厚,反会自误。先生不会忘记中山狼的故事吧?”说完,又转向大汉道:“都怪我一味姑息,才令人有机可乘。看来我不换种方式,这个台,你还真不好下。”说着,左手疾出,已将大汉腿上的短刀擒住,反手掷在地上。

    众人举目看时,不觉全都一愣。地上的那柄短刀,此刻刃长不过寸许。老者嘲讽地说道:“这么重的伤,还是让我先替你把血止住吧。”说完,出指如飞,便将大汉腿上的几处穴位封死。一时间,大汉就觉着浑身上下,涨麻酸痛,就如万虫齐噬的一般。那种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仅片刻之间,那人已是大汗淋漓。

    大汉的苦苦硬撑,倒令老者颇感意外。以往不知曾有多少凶顽之徒,一但中了自己的“蛊惑万劫手”,都不免跪地求饶。今天这个大汉,竟能忍痛不甘求肯,看来还算有点血性。念此,老者挥手解了大汉受制的穴道。

    大汉一得解脱,油然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他知道这是老者手下留情,否则的话,自己不免还要大吃苦头。见他收回右腿,不及擦拭脸上的汗水,便冲老者躬身一礼道:“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罪过之极。深感前辈大人大量,这份恩情,在下定当永世不忘。 ”

    老者淡然一笑道:“以壮士的坦荡,也不失为一条汉子。江湖风险,多处于无形。时刻保持清醒头脑,才能趋吉避险,还望壮士好自为之。”

     “前辈教诲,在下定会铭记于心。愧对处,还望多多见谅。这里先行告辞,你我后会有期。”说完,大汉转身而去。脚刚跨出门槛,挥手一道金光,直奔老者而去。

    众人见此人才得解脱,便出手暗算老者,不觉暗骂此人卑鄙。老者却浑似然未觉,尽管有人出言提醒,他仍站在那里没动。就见那道金光,正好落在老者身前的那只凳子上面。大家定睛看时,见是一只赤金元宝,这才恍然大悟。

    一场风波过去,人们慢慢散开。张掌柜刚要转身离去,却被老者叫住。老者就适才发生之事,特地向张掌柜表示感谢。张掌柜谦让了一番之后,二人便攀谈起来。一来二去,两人谈得甚是投緣。通过攀谈得知,老者姓左,泉州人氏。膝下只有一女,名为红姑。三年前,父女来株州投亲不遇,只好开了这家茶坊维持生计。当左翁了解到张掌柜的情况时,着实令他眼前一亮。他如何也看不出,这位外表文弱的先生,竟然有如此超凡的义举,着实令人起敬。

    二人言来语去,张掌柜急躁的情绪也慢慢突显出来。见他说到动情之处,不禁叹然而道:“我主仆二人,千里奔波,才说有这几日顺风之程,不想却被汹涌的江流所阻。我真想不通,老天成全歹人为恶,总是慷慨之极。一但轮到有良知的善举,却是百般做梗。难道上苍,真的讨厌人世间的这份挚诚?”

    老者对张掌柜敬重之余,也深为所感。但面对这滔滔的洪水,自己想帮,却也无能为力。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人。暗想兴许此人,能助这位先生一臂之力。念此,便开言说道:“此次洪峰之猛,为历年少有。恐怕再有十天半月,也难以退去。先生真若等待不了,小老儿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但未必就能成功。”

    张掌柜精神为之一振,不待左翁把话说完,便急不可待地说道;“只要有办法就好,成败暂且不论,总比在此苦等为好。”

    左翁这才说道:“既是这样,那我就说了。城北十里,有座小镇,名为星芦镇。我有个旧友,就在这个镇上。此人水性之佳,应该是天下无人能及。既能出没于洪波巨浪之中,也能像浮萍逐水一般。所以江湖人送一号,称其‘水魂浪子’。只是此人性格孤傲,从不与外人交往。我怕纵有小老儿的书信,也难保他一定便会应承。到那时,恐怕枉令先生虚喜一场,反让小老儿多生愧疚。”

    张掌柜微微一笑道:“大凡隐士,心性高傲乃是共性,自然看不惯尘世的喧嚣。只要我晓明因由,念在我这番良苦用心及艰辛的份上。相信这位高人,不会袖手的。”说到这里,左翁便当场修书一封,交给了张掌柜。拿到书信之后,张掌柜更是片刻不停地急急告辞而去。

    星芦镇虽小,但其临江近水,景色却很清幽。主仆二人按照左翁描述的路线,很快便来在了镇子的最北边。一等找到那几间简陋的竹舍,却已然出镇已有很远。这是一处绿荫环抱的江渚,水浪虽然不小,但比之江上的洪峰,显得平静多了。

    二人下了坐骑,将驴拴好之后,来在小院门前。连喊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张掌柜便让田福先去镇上买点吃的东西,自己则留在门前守候。田福走后不久,一个渔夫模样之人,便向这里走来。见那人裤脚高高挽起,左手鱼篓,右手持桨,像是刚从船上下来。张掌柜眼前一亮,连忙迎上说道:“您就是‘水魂先生’吧?江东张贸源,蒙您故友引荐,在此恭候先生多时。”张掌柜在与左翁叙谈时,只知此间主人名为“水魂浪子”。他觉得浪子两字不雅,所以才冒出个“水魂先生”来。

来人先是一愣,随即便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不置可否,使张掌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所以便从怀里取出左翁的书信,递了过去道:“此是左翁捎与先生的书信,待先生看过之后,你我再来详谈。”

    那人略一犹豫,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信,才说要拆开看时,突然从旁边的树后窜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伸手便去抢信。那渔人见机甚快,将信往身后一藏,顺势跳在一边。

    张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定睛看时,见来人黝黑健壮,一脸的胡须。再加上粗眉豹眼,活脱脱地一个张飞在世。来人一把没有抢到书信,便冲着渔人怒目而道:“把信给我!”

    渔人将书信在手里掂了掂道:“要信不难,只要你答应去黑龙潭,帮我拿到该拿的东西。不但信可以给你,那些东西仍然有你一半。”

    大汉也不答言,冲身而上,便要硬抢。不想,却被张掌柜怒言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他人之物,还有王法没有?”

    大汉先是一愣,随即便将挡在身前的张掌柜,拨了个趔趄。然后冲了上去,与渔人打在了一起。二人斗了十余回合,渔人便渐渐不支。张掌柜虽见情形危急,却又无能为力,只得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强盗打劫了!”可喊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出现。

    此时,大汉看准对手的一个失误,一把将渔人持信的右手擒住。顺势一扣,信已脱手。渔人慌乱之余,用脚勾起了自己的鱼篓。左手一抄,抓在手里,劈头砸向大汉。大汉想也没想,挥拳击去。渔人看准来势,手上一偏,大汉的拳头,顺着篓口打了进去。

    大汉拳还没等收回,就觉手臂一紧,微微有种刺痛的感觉。忙将套在手臂上的鱼篓甩掉,见自己的手臂上,正盘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当下只好放开渔人,回手扣住蛇的七寸,硬生生地扯了下来,很很地向路旁一块大石摔去。

    正在张掌柜为这一突变感到暗暗欣喜时,却见那渔人冷笑着冲大汉说道:“告诉你,现在最好还是少动为妙。你此刻中的,可是百花五步蛇的剧毒。还是那句,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不但马上给你解药,而且所得之利仍然你我均分。如果还是执迷不悟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这‘水魂浪子’,恐怕就要变成‘冤魂浪子’了。”

    张掌柜闻听此言,脑中不觉“嗡”地一声。愣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素来清高自傲的“水魂浪子”,应该是个面貌清癯,行事呆板的书生模样。却不知,竟是面前这个脾气火爆,貌似张飞的黑脸大汉。不是渔人点破,自己恐怕仍就蒙在鼓里。

    “水魂浪子”紧紧掐住自己右臂的上端,尽量不使毒液扩散太快。即便如此,他的整个右臂已然全无知觉。见他圆睁二目,冲着渔人恨恨地说道:“我没想到你‘水鬼汪’,竟能卑鄙到这种地步。暗箭伤人,也符合你这种小人行事的伎俩。不过你盘算错了,老子宁可去死,也绝不与你这种龌龊之人为伍。”说到这,明显地有些不支。晃了几晃之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张掌柜见状,连忙挡住他的前面,怒视着那个叫“水鬼汪”的,大声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平白冒领别人的书信不说,这会又用毒虫害人,难道你就不怕王法吗?你马上与他解毒,不然的话,我到官府告你个劫财害命不可。”

    渔人脸色阴沉地说道:“自己蠢不说,还赖别人冒领。告我?嘿嘿,你以为那狗屁王法在哪都能管用?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你还是趁着大爷心情好时,早点滚蛋。不然的话,我非把你们丢到江里喂王八不可。”

    张掌柜虽知此人心狠手辣,可一见“水魂浪子”现在这种状况,如何能够弃他而去。所以,他不但没为所动,反而怒目注视着那人。他见“水鬼汪”正一步步地向这里走来,便更坚定了的信念。当下,他把心一横,合身扑了上去,一头顶在对方的怀里。

    其实“水鬼汪”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水魂浪子”身上。万万没有想到,张掌柜会来这么一手。一个没注意,便被踉踉跄跄地撞了出去。正好倒在“水魂浪子”的附近。还没等他爬起身来,就见僵挺多时的“水魂浪子”突然跃身而起。左手疾出,已然封住了他胸前的“天突”“旋机”诸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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