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寂】楔子四——巫教·月华谷

寂寞·莲袭

坐落在离朝西南面偏僻的群山之中的月华谷，是巫教的圣地。这里是巫后的居所
。
岭南多为山林，障毒漫天虫蛇遍地，因此穷山恶水的环境下，岭南人多半擅长饲养蛊虫，以对抗野外的那些毒虫和野兽。岭南至今为止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母系社会，以及很多从上古时代流传至今的古老风俗，那里的女性比起中原女子来说，对待感情的态度要热情大胆许多。

这一任的巫后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虽然女儿都已经很大了，皮肤却依旧如丝缎一般光滑，周身有一种年轻女子所无法企及的成熟风情。两年前，她曾经救了一个中原人。后来，这名据说是偃师的男子在她的全力支持之下，为她的族民带了相当之多的惊喜。可以驱散障毒的风眼，可以在崇山峻岭之中飞翔代步的木鸢，可以从山泉泉眼中巧妙引来净水的沟渠，以及很多关于育种，耕种的窍门方面的指点。这短短的一年来，巫后的声望也在岭南达到了一个历代巫后所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一日，巫后私下里将偃师子启叫入了自己房中。

身为巫后，虽然名义上一生以身侍奉神祗，不允许婚配，但这一任巫后在私人作风之上一直不太检点，令长老们颇有诟病。举个例子而言就是，虽然有好几个孩子，但是至今为止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这些孩子的父亲分别是谁。或许她并不感兴趣。

显然，巫后对于子启的肉体方面并没有太多兴趣，所以即使外面有不少流言疯传这名来自中原的偃师是巫后的入幕之宾，但是至少他自己知道……他的贞操还是很安全的。子启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除了对于偃术的热爱尚还留存，对于自己的过去已经全然遗忘。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名字，庄嬚。

据巫后说，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一个带着子启来岭南之地求医的女人，将子启托付给巫教后不久，便离开了岭南之地回归中原去了。

巫后的小女儿名叫阮软，姓氏据说随的巫后，名字则是随意取得。一直留在巫后的身边。趁着岭南之中的各种节日，冲着子启讨要过不少礼物。有时候巫后事务繁忙顾不上她，她会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母亲的身后，现在是跟在子启的身后，甩都甩不掉。

“子启，近日之内，巫教有变，月华谷难以置身事外。吾精力有限，一时难以旁顾。阿阮天真烂漫，不知世情，而你对于岭南而言毕竟是外人。若是卷入此事，恐难以自保。吾希望你带着阿阮前往中原避祸。”

巫后说道。

子启

自打醒来之后，子启脑海里曾无数字的闪过“我是谁”、“家在哪里”、“偃师”、“庄嬚”之类的字眼，他知道，那里有他的过去。原本他以为，他并不在乎。但当听到“中原”二字时，子启仍然有些愣住了。

子启“短短的”一生中，听到过无数关于“知恩图报”的故事，有长老说的，也有其他人……所以他模仿者故事里的人物那样，希望能够对巫后大人提供更多的帮助……但这一次，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按照巫后的话去做，因为这似乎与故事中“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典故多少有些相似。

“子启明白……子启定当维护阮软小姐周全。只是此去中原，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方可带阮软小姐再返苗地。”终于，对过去的渴望还是驱使着子启应承了下来，有点愧疚……"子期只要借一段时间找点东西，找完救回来。"子启这样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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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后娇娇娆娆地靠在一张软榻之上，撩起撩垫在身下的长发——黑色长发如瀑流泻，垂曳地面之上。巫后带着一丝慵懒之色，全无紧张的情绪，对着子启微笑道：“你能为我做的在这一年之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并不了解岭南的情况，此时留下并不能给我提供多少帮助，或许还会成为累赘。至于阿阮，她从小到大是被我惯坏了，做事不知轻重。若是留下，迟早被人利用反过来对付我。一年后你若是收到了我寄来的书信，自可送阿阮返回。届时，子启先生是否留下，悉听尊便。若是没有……那么阿阮，便拜托子启先生了。以先生的偃术，在中原大约与公输家或墨家脱不了关系。不过重伤至此的原因，虽然当初从你来求医的那名女子没有说什么，但还请先生慎重对待。”

巫后左手掩心，盈盈一拜，说道。

子启应下了此事后，便收拾了行李，在月华谷谷口等待阮软。

阮软

告别了母亲，阮软一路小跑着往谷口奔去，翠色的裙摆随风轻扬…
“子启哥哥~子启哥哥~~”
一抹熟悉的绯红印入眼底，阮软开心的招手，忍不住加快脚步飞奔到子启身边，微微弯腰，拍着胸口喘气道：“子…启哥哥…哎呀，好累啊…等我喘口气…呼~呼~"

子启

【谷口】
恍如轻纱的雾气缓缓在月华谷口飘荡，在偶尔透入林间的阳光照射下，整座山谷越发显得神秘幽静。

清风拂过，薄雾缓缓飘荡，好似依恋着这一方美景一般，久久不愿散去。伴随着微风，林间传出了一阵叶片摩擦的“沙沙声”。

这是一间小小的竹楼，月华谷口的一间小小的竹楼。子启正看着守谷的哑伯正在门前晒着一些苗岭独有的药材。

正在此时，林间一道翠影跳跃而来。

子启皱了皱眉头，看着正在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女，无奈笑道“阮软小姐，咱们可该出发了。这一去，恐怕年余之内是无法返还苗岭了，阮软小姐可是准备好启程了么。”

阮软

“咦…中原离这里这么远呀？要走很久很久的路吗？”
听了子启的话，阮软歪头想了想
“阿娘说让我跟子启哥哥到中原去玩，我从来没去过…很想去呢！可是子启哥哥说要这么久不能回来，阿阮要是想阿娘了怎么办？”
说着嘟起了嘴，似乎很困扰

子启

子启笑着说“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看很多很多人的……还有阮软姑娘喜欢的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子启跟哑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要启程。

阮软

“子启哥哥，说过很多次啦，不要老是阿阮姑娘，阿阮姑娘的叫，直接叫我阿阮就好了嘛…”
见子启动身要走，阮软连忙又像个小尾巴似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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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启程之后，便离开了岭南，踏上了前往中原的道路。傍晚，一路奔波的两人来到了一处普通的中原村庄之中，拜访村庄之中的长者，请求借宿一夜。村人一开始还在犹豫，直到子启与阮软两人再三请求，并且拿出了一些钱财之后，最终长者同意两人暂时借宿在自己家中。

村中十分穷困。即使是村长，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招待两人。晚餐只是一些煮的很烂的野菜粥，不知为何，两人喝完之后都觉得粥中有些异味。

两人分别住在紧隔壁的两间屋子里，子启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想到过去与未来，还有巫后对自己的提醒，实在无法入眠——实际上，他所需要的睡眠时间与正常人并不相同。大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浅眠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打开了门走出屋子。

子启

这一路走来，全无传说中中原繁华景象。远地乡村还好，民风质朴，虽然生活的条件差了些，总算是还能过得去。但更多的却是百姓们挣扎求生的景象，子启对传说中的“中原”也越发的感到困惑。

“阮软……应该已经睡了吧”子启向身后望了望，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口。

清冷的月光从天上撒下，子启不由的陷入了深思……天下虽但，却好像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阮软

“子启哥哥…？”
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长发如瀑，一身翠色的纱裙轻柔飘逸，衬着幽幽的月光显得格外柔美…     
“真的是子启哥哥呀？子启哥哥这么晚还不睡，是跟阿阮一样认床所以睡不着么？”

子启

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将子启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子启看到身旁的阮软，微笑道“虽然咱们已经走出千里，但这月光都没有变过。”子启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总会想，如果我能学会复杂的偃术，是不是能够有一天去到月宫上看一看。”

“阮软小姐呢，有什么想要……嗯，或者说梦想么？”

阮软

“梦想呀？我的梦想是能跟阿娘还有子启哥哥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能学会更厉害的蛊术，像子启哥哥一样，做一个能帮助族民的人…”
阮软开心的说着，小手轻轻一拍：“对了！还要去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玩，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子启哥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一定能学会更厉害的偃术，到时候子启哥哥上月宫一定要带上阿阮好不好？可不许一个人偷偷去呀…”
说着鼓起了小脸，就好像子启已经一个人去了月宫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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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两人闲聊之际，只见天际只见远远地出现了一线火光。那是由无数火把组成点点星芒。火光逐渐飘近……那大约是百余名身体强壮的大汉，手上各自拿着明晃晃的兵刃，远远看去，杀意腾腾。
被火光所惊醒的人们或者紧锁房门，只从窗见的缝隙之中战栗着看向远处，或是向村外逃去，却很快便被那些贼人发现，手起刀落便成了一具尸体。
村中长老战战兢兢地站在山贼首领模样的人之前，指挥着村民将那仅有的一些余粮和财物搬运过来，奉献给这些山大王们。

阮软

“呀！”
被眼前突然发生的景象吓了一跳，阮软双手捂唇，惊愕瞪大双眼
“子启哥哥…这些人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阮软自小在月华谷长大，被巫后保护的很好，此番是第一次出谷，而眼前的一切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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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软 发表于 2014-4-17 16:34
“呀！”
被眼前突然发生的景象吓了一跳，阮软双手捂唇，惊愕瞪大双眼
“子启哥哥…这些人在干什么？为什 ...

听到阮软的惊呼声，山贼头领向这个方向望了过来，看到两人的衣着服饰，又看到了阮软的相貌，眼中冒出了贪婪的神色。

“这两个人是今天来村里投宿的。大王刚刚搜到的那锭银子就是他们给老朽的。”村长急忙开口澄清，转眼便将两人给卖了。

“哈哈。”强盗们大笑，今日这一票原本以为毫无油水可言，却想不到能够捞到如此大鱼。

“那些粮食……是村中今年要上缴给朝廷的税收，还请几位大王高抬贵手，看在今日丰收的份上，饶村中众人一命吧。”

山贼头领见两人形貌出色，虽是起了贪婪之心，却又有几分忌惮之意。便令那长老吩咐下去，令村人将两人绑了献给他，便承诺今日放过村中众人一命。长老听后大喜，吩咐村中青壮，很快，那些村人向着两人逐步包围而来。

阮软

“你…你们怎么这么坏！”
感受到山贼头领贪婪的目光，阮软禁不住退了一步，躲到子启身后，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巴乌【巴乌：苗族一种簧管乐器，阮软武器。】

转眼又被村民紧紧包围，阮软生气指着众人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和子启哥哥是好人，你们为什么要帮着坏人欺负我们，我们应该把坏人赶走才对呀！”

子启

月冷如霜，以大地为画板，视众生为云烟。
风硬如铁，以苍穹为熔炉，炼万物为尘土。

此时，一阵强风将几片云朵吹动，轻轻的挡住了月光，就好象无情的冷月也遮住了脸，不愿看见接下来的一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子启突然感到的一阵头痛，众人似乎都化作了一张张扭曲的脸孔，诉说着卑劣的贪婪、欲望、爱意、冷漠……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身后的阮软姑娘。手中摸索着能够防身的东西。

江湖上总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传闻，有着能令人白日飞升的仙术，有着能跟阎王要人的艺术……但其中最神奇的，莫过于假借器具，能行人所不能行之事的偃术；最恶毒的，莫过于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苗岭蛊术。

当有人愿意将偃术和蛊毒相合的时候，哪怕是最好的剑客也不见得愿意尝试与这样的人作对。

但江湖上从来就不缺蠢人。

不远处挂在杆子上的旧衣服被风吹的摆向一边，像是一副追魂幡……是为了子启和阮软招魂，还是这群村民，或者是远处还在耀武扬威的土匪。

子启举起了一把用偃术精雕出来的器具对着村民和山匪的方向，轻声唱到：“我们来自山的那一边……苗岭最深的地方……你们真的愿意试一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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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的头目看到子启手中偃器，贪婪之中多了些恐惧，然而身在中原，无论是出自岭南的巫蛊之术，还是虽流传于世间却异常低调的偃术，都不在他的阅历范围之内。不甘放弃到嘴的肥肉，强盗头目大声威胁着子启与阮软两人放弃抵抗，他手下的那些强盗们更是对村民们露出了嗜血的表情。

村长被吓得两腿发软，连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那些在白天还热情地款待两人的村民们不敢反抗残暴的山贼，面对他们时却成了索命的厉鬼，武器与绳索很快便向他们袭来。无论是偃师抑或是蛊术，都不是专注于自身功体修为的修炼法门。也是由于过度依赖外物，一旦被制住，之后施展的余地便很少了。

子启

子启试图将手中的偃器发射，希望通过死亡让眼前的人们知难而退。

他会护着身后的阮软，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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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之下，子启射出手弩，护着阮软缓步后退。
面前陌生村民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那是一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子启看着他缓缓地倒下，不知为何，心中在刹那之间宛若离开了水的鱼，感到一阵沉闷而剧烈的窒息。
子启握住武器的手为之一松，几乎无法继续杀戮。他的留手被当成了软弱，有村民趁势而上，平日里用来耕作的农具，以及各种木棍柴刀便重重地击上了他的身体。

“子启哥哥！”看着眼前青年缓缓倒下的身躯，阮软一声惊呼，已是顾不得胆怯和自矜，巴乌置于唇畔，吹出了象征死亡的音律。这一瞬间，她的双瞳之中黑色蔓延扩散，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把身体交给我。”阮软感到有一个声音对她说道：“把一切交给我，拯救你，拯救你的子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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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救救我……这里好黑……我好怕……”

“求求你，无论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好痛……好痛……”

“救命……”

黑暗的梦境之中，阮软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呼救着，那个声音有些耳熟，阮软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好累……眼皮好沉……

她感到自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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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启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死尸，以及抱着他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受伤的痕迹。而整座村庄之中，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已经没有了活人。

忽然间，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是一队离朝的骑士。他们在这满地狼藉之前勒马前来观视。领头的骑士以警惕而防备的神色询问两人的来历，以及此处所发生的事情。

阮软

“呜呜…子启哥哥…你终于醒了……”
察觉子启醒了过来，阮软又哭又笑
“子启哥哥还痛不痛？呜呜…他们好可怕呀…”

正哭着，远处传来马蹄声，眼见又来了一群人，阮软双目含泪怒视着来人…
“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和子启哥哥，要抓我们，还要杀了子启哥哥…你们中原人都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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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些官兵分流了下去查探那些尸体，很快便有人回来禀报那领头之人，道大部分尸体七窍流血死状凄惨，血液呈黑色，乃是身重烈性剧毒而死。

那领头之人见阮软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的样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子启

子启困惑试图站立起来，他向问话的人摇了摇头，低声到：“阮软小姐，这是……”

一阵眩晕袭来子启整个身子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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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软

“我……”
阮软看着满地的尸体，带泪的双眸闪过一丝茫然…
“是…是他们要杀我和子启哥哥…我…我……”
片刻后，再次无措地哭了起来：“呜呜…子启哥哥…阿阮不想杀人，可是…可是…他们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