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侠之大者的背后 作者：慕容玄恭

公子孝

神雕中的郭靖,固然是一个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但是他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先提一点.


我们都知道郭靖有3个结义兄弟,疯疯颠颠的周伯通外,郭靖从没真正当他是兄弟过,只当是尊敬的长辈,所以新修神雕结尾的庆功宴上,60岁左右的郭才会称100岁左右周为"周老爷子",这可不是什么敬老,毕竟郭靖自己都到了可被称"老爷子"的年龄。


另两个是杨康和拖雷.


杨康从来没有对郭靖有一丝半点好过,只有欺骗他,暗算他,嫉妒他的武功进境,最后还做了汉奸,还和欧阳锋一起杀害了他的五个师父.


拖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和他真正的同生死,共患难多次,对他一片赤诚之心.更不用说收留了他们母子,给他创造上大漠上几乎最好的成长环境.铁木真对郭靖的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就来自于从拖雷和郭靖身上,看到自己和扎木合的影子.


神雕伊始,这两个人都死了.郭靖对兄弟的儿子,却是大不相同.


对杨康的儿子杨过,可以说是宠溺与偏爱到无原则的地步，在已经知道此人勾结鞑虏，为造成自己重伤的，襄阳城垂危的元凶，损害民族大义时，仍认为用自己女儿郭襄换他一命为心甘情愿，砍自己女儿郭芙一臂换他出气为理所当然；
唯一一次的选择放弃，是因为另一面是仅剩的恩师柯镇恶。


对拖雷的儿子忽必烈，却可以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对拖雷另一个儿子蒙哥之死，就算是各为其主，不得不战，却也不曾发一句感慨，掉一滴眼泪。


综上，郭靖是个把民族大义看得比家人亲友重的人，这点大家都知道，
也是个把杨过看得比家人亲友重，至少不比他的民族大义轻的人,这点就不是多少人能看出了。


怎能不为拖雷寒心？怎能不为黄蓉寒心？神雕黄蓉真的值得责怪么？任何一个正常母亲所应有的反应，迷恋杨过的小姑娘们不会懂的.


古语有云，反常者必为大奸大恶。虽然我们不能仅因郭大侠的这一反常态度，就立刻把他归到大奸大恶之徒，但至少可以拿来深入分析一二。


可能性一：郭大侠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智若愚，知前后八百年事。他算准杨过的发展前景巨大，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远胜自己的蠢女愚徒，所以才不惜工本地在他身上进行感情投资，要让杨过和他一样，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抗蒙保国事业中去，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半点私心，都是一切为了民族大义，结果也正好是皆大欢喜，杨过杀了蒙哥，名扬天下之余也不忘吹捧吹捧他的教诲，两位大侠各得其所，青史留名。但从郭靖的IQ评测情况来看，这一可能极低。


可能性二：既然杨过的父亲杨康，在此事上根本不可能带来一点正方面的加成，那么就只有从他母亲上找原因了，郭靖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一直在暗恋穆念慈！越分析越发现这一可能性越大！


理由一，郭靖念念不忘的郭杨两家婚配，他自己说是“向来有个心愿”黄蓉说是“极大的心愿”.
在这件事上，郭杨先父缔约时并未说要延及后代，既是两家都生的男孩，自然婚约无效，所以除偏执狂丘处机外，连一向轻生重诺的的江南七怪，和他母亲李萍都不曾坚持.
四个当事人中的三个，黄蓉，杨过，郭芙都不同意，极是反感，只有他几次三番的提起，偏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如不是几番阴错阳差,几乎用他的家长权威强行把事办成。
这难道还不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在以不能与穆念慈成婚为憾，以当初一时情迷，选择黄蓉拒绝丘处机提议为悔么？


理由二，郭靖毕生对杨过的唯一一次翻脸，险些就把杨过打死了，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但见他咬紧口唇，双眉紧蹙，宛似他父亲杨康当年的模样”，
这里前面分析过，长得像杨康怎么可能让他改变主意？杨康毫无结义之情，只有屡次暗害，只有参与杀害了他五个师父，郭靖本应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才是，更加迁怒于杨过才是一个正常人在此情此景下应有的反应。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金老在此用的是曲笔，此时郭靖眼中的杨过，像的不是杨康，给郭靖的感觉也不是杨康，而是早逝的穆念慈啊。所以他才会放手。


杨康一生，虽有诸多罪恶，唯专情可以称道，胜杨过远矣。但他并不是个可以为爱情放弃自己选定道路的人，甚至比杨过更有原则，这才累得穆念慈一世伤心。杨过在英雄大会上的执著，宁死不屈，像的并非杨康，恰恰是为情一生不悔的穆念慈，此情此景，才让郭靖会触景生情，情何以堪，“脸色悲痛，心灰意懒”。
至于杨过性格更像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可以专文立论，概不详述了。


理由三，新修版神雕新加的一段内容：
“两人说笑几句，郭靖重提话头，说道：「我爹爹就只这幺一个遗命，杨铁心叔父临死之际也曾重托于我。可是于杨康兄弟与穆世姊份上，我实没尽了甚幺心。若我再不将过儿当作亲人一般看待，怎对得起爹爹与杨叔父？我常想将穆世妹接来家里，让她母子好好过活，又怕你多心，想不到穆世妹这幺早这幺早便去世了。」言下长叹一声，甚有怃然之意。黄蓉笑道：「好舍不得罢？你自己不怀好意，却来赖我多心，真不要脸！」郭靖急了，面红耳赤，说道：「我……我怎幺不怀好意了？」黄蓉头一昂，说道：「怎幺？你急了，老羞成怒，想打人吗？」郭靖微笑道：「你说我敢不敢？」伸臂将妻子抱住，黄蓉便即动弹不得，大叫：「救命，救命！杀人哪！」郭靖一笑，在她脸上一吻，放开了她。”


十分耐人寻味。如果郭靖真是像大家通常认为的那样，对穆念慈毫无感觉，他有什么可让黄蓉多心的？正应了“做贼心虚”的老话。而其微吐真言后对妻子的抚慰，又有哪一点愚钝了？分明就是个情场老手的表演。
舍黄而取穆固非其所愿，但若是黄蓉不是那么善妒，后台不是那么硬的话，只怕我们的郭大侠早就在内心深处做着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美梦了。何况收继义兄未亡人与遗腹子，理由是多么的大仁大义啊^^


这个新加桥段，是不是太张无忌与赵敏了？金老又为何要不经意加这么一段？
难道不是为了让原版的伏笔更明显么？

公子孝

在破除了郭靖“专情”的神话后，我们就更可分析分析他内心的另一隐密情节。
神雕的郭靖对杨过，无不是比对亲生儿子还呵护了十倍，偏袒了十倍，唯独在杨过娶师问题上，突然狠狠翻了一次脸，险些致他于死地，甚至不顾及杨过刚刚为中原武林立下大功，不顾及别人暗地说他对青年才俊拉拢不成便加杀害有损他竭力维持的大侠形象。
此主要来自少数过迷批判，但确实有些道理，他们都能想得到的，在场的不在场的武林人物没理由想不到，一旦杨过真被打死，蒙元必定大造谣言，来投的武林人士也会寒心，抗蒙大局将大受挫折。逆师悖伦人人皆可声讨之，却到不了人人皆可诛之的地步。


就民族大义的角度，无论杨过此举是否合乎道德礼法，此刻绝不是杀他的好时机。一贯在大局上把持得住的郭靖为何会如此的不理智？真是“爱之深，责之切”么？


在强调礼法的时代，女师男徒本就易惹人非议，其实统计一下，金书大侠主角中，以女性为师的恰恰只有这两位，郭靖和杨过。杨过对小龙女的感情是明明白白写出来了的，而郭靖对韩小莹的感情却写得十分隐密。
江南七怪远赴大漠收郭靖为徒，柯朱等五人迅速填补了郭靖内心中父亲的位置，而自己有母亲的郭靖却不会也不可能对韩小莹视之为母。


这就像杨过接受郭靖，石破天接受石清都很快，但接受黄蓉和闵柔就要困难得多。
那么，对因为他才累得未婚夫婿惨死，云英未嫁，将青春埋葬于荒漠的韩小莹，仅仅视为长姊，视为七师父么？
韩小莹是七怪中对他最好的一个，这点在射雕中应无疑义。射雕第6回崖顶疑阵，若不是韩小莹的拼死相护，郭靖已被糊涂鬼柯镇恶取了性命。
而郭靖对韩小莹的追思感念同样最为深沉，这点在神雕中也有点到，教二武与郭芙最多最用心的便是越女剑法，而不是降龙，九阴之类的上程武功。
对韩小莹的暗恋，对郭靖的审美观与爱情观产生了太大影响，所以他才对青梅竹马，缔结婚约的华筝非常不正常地“全无半点柔情蜜意”，对穆念慈视而不见，事后追悔，对江南少女黄蓉却一见钟情。


恋师情节，对郭靖来说比对穆念慈的暗恋更加的不敢面对，因为他要做道德完人，要做侠之大者，只有强制抑制自己的情思，不敢有丝毫表露，不住的欺骗自己这是“追念师恩”。在他们那个时代，这也是理所当然。


结果，在大胜关，一个倔强少年，突然以惊世骇俗之言，把他的生存观，价值观，道德观都打得粉碎，让郭靖头一次真正正视起自己的情感，这才让他恼羞成怒，无法面对，几乎就要不顾声名，不顾大义，当场行凶。更何况这个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珍视的孩子了，远超过他自己的孩子与徒弟。


金老在新修版中这样修改“这番话当真是语惊四座，骇人听闻。当时宋人拘泥礼法，这般肆无忌惮的逆伦言语，[人人听了都说不出的难过，就如听到有人公然说要娶母亲为妻一般]。郭靖一生最敬重师父，只听得气往上冲，抢上一步，伸手便往他胸口抓去。”
李萍之鄙陋，连段天德之流也不曾起过歹念，郭靖对自己母亲当然更不可能会有邪念了，那么这句新加的话，其实指的就是郭靖内心中隐藏的，娶师父韩小莹为妻的幻想。或者说，清丽的江南女子韩小莹，其实是少年郭靖在青春期的第一个幻想对象，通常的“恋母情节”，在他身上很自然地转化为“恋师情节”。
和原版即有的“郭靖一生最敬重师父”这句话一对照，设身处地为郭靖想一想，就会明白与理解啊此时的失态之举了。
他暗恋韩小莹不成，暗恋穆念慈不成，甚至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过这个心思，却偏偏是穆念慈的儿子，做成了他对韩小莹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此时都已是人鬼殊途，阴阳两隔，追悔莫及，这叫郭靖怎么能不悲痛欲绝，大失常态？看见龙杨二人的誓同生死,心无旁骛,又怎么能不让他自愧不如?


此文并非为批判郭靖而作，韩小莹和穆念慈都是笔者极其喜爱的女性人物，暗恋一说也只是郭靖的单相思。
，只是把侠之大者的另一面，更清晰化的勾画出来，揭开他的不真实的一面。民族英雄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七情六欲，郭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克制自己，真正履行了“灭人欲存天理”中的积极因素，国事为重，儿女私情为轻，那一掌无论为私情为公义，不拍下去就最终成就了两个大侠。


顺便说一下，杨过一生中最光彩的一幕，便是在十六年苦候重逢后，在救出郭襄，了结与郭芙的恩怨后，仍能做如是想“「此生得与龙儿重会，老天爷实在待我至厚，今日便死了，也已无憾。男儿为国战死沙场，正是最好的归宿。」言念及此，精神大振，叫道：「耶律兄，咱们再去冲杀一阵。」”这时是否再击杀蒙哥已不重要了，他在这一刻便已完成了从情圣到大侠，到民族英雄的转变。
神雕最后一章华山之巅，郭靖极反常的不发一言，犹如一个假人或背景，概因杨过此时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大侠风范，已把郭靖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笑。


神雕中郭靖对杨过的偏爱,在读三联版时就认为是金书最不合情理的感情之一。
概因射雕中郭杨二人貌合神离，后更成生死大仇，从头至尾不曾有半点结义之情，和郭靖与拖雷的结义对比实在是天渊之别。


因为郭靖并不曾真正做到为怕他走上歧途而严格要求，反而是处处偏爱，备加关心。
郭靖在对黄蓉解释这点时，连同旁总说是“顾念与杨康兄弟的金兰之情”这不是很虚假么？他两个师父可是直接死在杨康手上的！为什么不直接说是“顾念与穆世姊之情”呢？这样不是更合乎情理么？只觉得越这样写，越是欲盖弥彰。


郭靖对拖雷，对蒙哥，本是极出彩的篇章，因民族大义而不惜与养育之邦，安答之子敌对的矛盾抉择，正可添加他的形象，结果却是一笔略过，约近于无。


郭靖从来不是天龙群豪那种认死理，只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迂腐之徒，否则他也不会在襄阳围城还放心招蒙古籍契丹人耶律齐为婿，并扶他为丐帮帮主，两个徒弟娶的也都不是汉人。


郭芙其人，即使到神雕结束也并不曾爱过杨过，单纯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的心理作怪。在大胜关时对杨过的感情，甚至远不能与对大小武相比。

公子孝

新修版的添加一段，是郭靖先提到“怕你多心”，愚钝的靖哥哥在感情上几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与敏感了？懂得事事先关照黄蓉的感受了？据此才推断出他是“做贼心虚”


君子知慕少艾，少年人不幻想反而是不正常，就像张教主对朱九真，新版的胡斐对马春花，丝毫无损其侠士形象。既然郭靖可以对青梅竹马的华筝毫无感觉，那么他的第一个暗恋对象也就呼之欲出了。


其实基本对金书七大主角一视同仁，非要选一个的话，可以算是神雕中郭大侠的支持者，对他爱国护民的一面极是钦佩，对射雕那个为报私仇到处乱跑的蒙古军帮凶反没什么感觉。
但神雕的郭靖，却是写得太独断专行，太道德偶像，太不真实了，写文的初衷，正是尝试解读他的情感，为他的反常行为做些解释，将他还原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隐藏了自己七情六欲的人。英雄侠士也是人，都有人的欲望，能克制自己的是郭靖，克制不了自己的就成了郭靖的同龄人……尹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