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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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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27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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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邂逅获宝起祸端
玉门关外,莽莽黄沙,浩瀚无垠,一片塞外荒凉景象。
    一人玉门关内,一股盎然春意拂面而来,草色青青,花绽蓓蕾,令人神清目爽,襟
怀大畅。
    关内的甘凉古道上,一人策马独行,饱览两侧无限春意,醒然欲醉,口中不禁吟出
唐代大诗人王之涣的千古绝句:“黄河远上自云间,一片孤城万仍山。羌笛何须怨扬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心中感慨丛生,若非亲身横渡大漠,饱受黄沙狂风之苦,是很难切
实体味到这千古绝唱的至深内涵的。此人便是一代剑豪风清扬。
    这一年是大明永乐五年,大祖朱元璋之子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克平南京,逐走其侄
建文皇帝,自己坐了金挛宝殿,是为成祖。太明帝国在这位雄才武略的皇帝手里,国事
日张,颇有太平盛世的气象。
    其时正值四月初,江南一带早已繁花似锦,花香袭人了。甘凉一带却仅春意萌发,
余寒未尽。
    久历大漠的风清扬,身上着一袭貉皮轻裘,一剑一囊,萧然入关。眉梢眼角似有愁
思无限,郁闷难宣。连这宜人的春色也将之化解不开,心神似乎仍留在绵延逶逸的昆仑
山脉,一任胯下青花聪信步而行。
    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因他是一代大侠,武林盟主段子羽的唯一入室弟子,故尔未
出道前,武林中人便送了他“华山一风”的字号,自是感佩段子羽高义,对其弟子礼让
二分。一时少年俊彦遍起江湖。名头之响亮,位望之崇隆,却无人敢与风清扬相比,无
不艳羡他是天之骄子。
    如此而言,风清扬正当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何以满面忧容,愁眉不展?
    原来其师段子羽当年统师酉征,一举荡平明教。随后便隐居昆仑山,退出江湖。倒
未忘了他在华山派内的唯一传人,托人捎来《独孤九剑》剑谱,怕他武功一时难以大成,
又将倚天剑送给他,作防身克敌之用。(段子羽之事请参阅《九阴九阳》一书)
    风清扬其时不过十一二岁,他幼失信恃,自小在华山派长大,段子羽收之为徒后,
始尝家人天伦之乐。视段子羽几和位师母无异亲生之母,孺慕爱念之情充溢胸臆。不意
师父中途遥尔抛舍,悬想成疾,不胜孺慕思念之情。
    他八位师兄慌了手脚,百般譬喻劝慰,全不管用,只好哄他练成武功后,便放他下
山寻师。
    风清扬自此日日苦练,段子羽在华山时,原将入门根基给他打得极牢,风清扬心无
旁鸯,精修猛进,自是一日千里,五年中不单将华山派刀剑拳脚习得纯熟,独孤九剑亦
有小成,他寻师心切,便于一日辞别师兄,跨马出关。
    昆仑山脉绵延千里.要找师父所在地谈何容易。他知道师父与昆仑派过从甚密,便
寻到昆仑派中,不料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对此亦殊为惘然.段子羽与他们也
绝了音读。
    风清扬几乎踏遍昆仑山脉,毫无所获、只得泱泱而返。然而在中原呆不上几月,思
师之念益切、便又出关寻访。几年里,他几乎踏遍山涯海角.依然不遂,此次已是第三
次出关而回了。
    摹然抬头.马已行至敦煌地界,暮色苍茫.薄雾氤氲。便揽桷入城,寻家客栈歇息。
    歇至中宵,风清扬辗转不能成寐。倚天剑忽然“挣挣”自鸣,风清扬一坐而起,心
中惕然。运起内功细察周遭。除夜风吹动草木的瑟瑟声响,了无异状。他曾听一些武林
前辈讲,一些久饮人血的神兵利刃往往于遇袭之前自鸣示警.风清扬对这类荒诞之言殊
不在意,晒之一笑而已。不过现今倚天剑无故自鸣.委实古怪.不由得心下疑虑,睡意
全消。
    想了半天,死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道,“或许这神物通灵,与我一殷也思念起
故主来了。”不禁抚剑膝头,如对知己。稀嘘不止。
    忽听邻房有些微响动,几不可闻,风清扬心中警兆又起,寻思:“莫非真的有人要
寻我的晦气?”
    他身负《独孤九剑》剑谱与倚天剑两件至宝,若说有人觊觎谋夺,亦是情理中事。
便调匀真气,布满全身。
    邻房的窗子轻轻推开,一阵衣挟带风声传来,跟着一人从窗中直翻到房顶,轻功已
然颇具火候,接着一阵微细如猫的走动声渐行渐远,向北方而去。风清扬知道此人另有
谋干,意不在己,全身松驰下来,心下释然,好奇之心大起,便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循着夜行人的踪迹直追下去。
    风清扬的轻功乃是其师段子羽以《九阴真经》中的轻功相授,固尔华山派虽在武林
中不以轻功见长,风清扬的轻功却独步武林,堪称第一。
    片刻工夫,风清扬已和前面那人追了个首尾相接。前面那人或是心有要事,或是功
力欠佳,被入侵至身后仍茫然不觉,继续前行。风清扬兴味弥增,紧镊不舍,如影随形,
其间不过咫尺之距。
    续行出十余里,来至一座乡宅前。前面那人摹然止步,风清扬不防。险些撞在那人
身上,幸好他轻功已臻化境,急切中将身形一拔,直冲而上,落在宅前一颗茂密的老槐
树上。
    那人似乎发觉有异,回头一望,四野茫茫,连个鬼影都没有。心中不禁有些发毛,
方才刹那间明明感到后面有人,莫不是撞到鬼了?一念及此,登时毛骨惊然,出了一身
冷汗。
    风清扬隐身树叶间,借着稀疏的星光一看,见是位四十多岁的壮汉,倒是素未谋过
面。那人在门外遂巡须央,确定无人跟踪,才举手扣门。三长两短声过,大门吱呀一声
开了条仅容人过的小缝,那人忙不迭侧身挤入,大门旋即关上。
    风清扬对各门派的隐私可毫无兴致,见那人始终未发觉自己跟踪在后,已然心满意
足,大感愉悦,便待下树返回客栈。
    他身形尚未展动,忽听高墙内“啊”的一声,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接着
“你……你不是”的震惊声,旋即“啊呀”一声惨叫,风清扬无暇细思,仰身倒纵,蹿
进院内。
    却见所跟踪的那名壮汉横尸院内,胸前血如泉涌,居然被人挖去了心脏,两只眼睛
仍睁得大大的,扭曲的脸上满是恐怖、惊楞、诡谲的神色。
    尸旁站立之人不防又闯进一人,满面惊诧之色,左手上仍托着一枚微微跳动的心脏。
    风清扬出道数年,武林凶杀之事并不少见,但如此残忍的场面仍属首次,厉声喝道,
“什么人?竞尔如此辣手!”
    那人倒似被这一喝震醒过来,掂了掂手中的人心,狞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敢对老子大呼小叫的。”
    风清扬淡淡道:“华山风清扬,亮出你的万儿来,我让你死个明白。”
    那人摹然一震,手中的人心滑落地面,风清扬这才看清这人两手套着钢爪,在月光
下闪闪发亮,心中登时雪亮,冷笑道:“原来是鹰爪门的败类,飞爪神魔范一飞,真是
幸会。”
    范一飞镇定下来。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在范某人面前能如此镇静的.武林
中还数不出几个,好胆识,不过别人怕你们华山派,范某人可没将华山派看在眼里,这
几年你仗着你师父的名头唬倒丁不少人.今天范某揭揭你的底。”
    风清扬怒气填膺。呛哪一声掣出剑来。一道森寒的白光直冲范一飞咽喉奔去。范一
飞嘲笑之态一敛,嘘道,“果然有点门道。”头颈一侧避过此剑,反手一爪攻出。
    这一式“金龙出穴”甫攻至中途,剑气已然袭向自己左颈,范一飞这一惊可非同小
可。他原已算准风清扬这一剑招式已然用老,必得撤回剑去方能发出第二招。不料风清
扬招式连环.劲力不断。一击无功,长剑横削而至。饶是范一飞身经百战,也不禁亡魂
皆冒,端赖他临敌经验丰瞻,急切中身子前倾,直仆地上,就势“滚地十八翻”,翻出
十几丈外。
    风清扬亦不穷追,撤剑冷嘲道;“怎么样?又唬倒了一位。风某的万儿就是这么闯
出来的。”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辛酸,自做出道以来,大家冲着他师父的
名头,无不退避三舍,是以风清扬名声虽响震武林,着实未经过正式大战,精心练就的
独孤九剑几乎成了屠龙之术,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慨。而今无意中遇到飞爪神魔这等
对手,当真喜慰不胜,较诸得到奇珍异宝尤为可贵。
    飞爪神魔立定身形,心中羞愧交进,不意自己一念轻敌,竞尔被打得如是狼狈,真
是八十老娘倒绷婴孩手中,两爪一错,进身递招,锐意将风清扬挫于爪中,以雪一剑之
辱。
    飞爪神魔原是鹰爪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后来不知何故反出师门,以一手飞爪绝技闯
荡武林,居然也无人能奈之何。
    霍霍声中,飞爪神魔连攻出五爪,风清扬脚下倒踩七星,轻松裕如地化解开来,一
剑挺出,斜刺飞爪神魔小腹。此际正是飞爪神魔旧力已断,新力未生的当口,小腹又恰
恰是空门所在,这一剑时刻,方位拿捏之准,妙到毫巅,独孤九剑精华顿现。
    飞爪神魔不虞自己强攻之下,对方居然有余裕反击,而且这一剑奇妙无方,无可化
解,霎时间堪堪已抵小腹,无暇思虑,双足一蹬,身子向后蹿去。
    风清扬如影跟进,剑锋始终抵在飞爪神魔小腹上,飞爪神魔魂飞天外,将轻功提至
极处,连退五次,小腹上的剑锋如附骨之蛆,怎样也摆脱不掉。飞爪神魔大喝一声:
“停”,身形候然止住。
    风清扬也听话,旋即止步,剑尖稳稳地停在飞爪神魔的丹田要穴上,冷冷道:“你
有何话说?”
    飞爪神魔昂然道:“姓风的,你要杀便杀,何故耍戏老子?范某技不如人,今日认
栽,杀剐由你。”
    风清扬笑道:“好,是条汉子,不过你的事自有鹰爪门出面清理,我还犯不上越组
代苞。但是这件东西得让我看上一看。”剑尖一挑,直划过飞爪神魔胸膛。衣裳开处,
一件物事挑在剑尖上,夜风中哗哗作响,原来是一本薄册。
    飞爪神魔面色大变,一爪递出,便欲抢夺,风清扬剑尖一抖,那本薄册已取在左手,
脚下一飘,连避过飞爪神魔的两爪,喝道:“范一飞,你好歹也是号人物,怎么出尔反
尔,食言自肥。”
    飞爪神魔情急之下攻出几爪,一闻此语,登时沮丧,面色如土。知道再攻下去也自
讨无趣,恨恨道:“罢,罢。可你用的是什么剑法?华山剑法可没此威力。”
    风清扬昂然道:“便是恩师所授的独孤九剑。”
    飞爪神魔面色转和,叹道:“原来如此,在独孤九剑下落败,我飞爪神魔也不算冤
了。”转身冲出门外,片刻间已然不见。
    风清扬急道:“喂,站住。”却哪里来得及。原来风清扬在与飞爪神魔交手时、见
他胸中隐隐鼓起。还当是什么好玩的暗器,便挑出来观瞧,哪知竟是几张发黄的废纸,
好生失望,本来便欲掷还于他,可一见列范一飞情急的样子,又觉得好玩,要故意急急
他,哪知范一飞竟一走了之。
    借着月光,看封面上有四个古篆“葵花宝典”,心中暗道:“胡吹大气。”翻开一
页,定目观瞧,赫然大惊,上面写道“华山岳肃、蔡子峰手录”。忙忙跪倒,祈祷道:
“两位祖师爷恕罪则个,再晚弟子风清扬无知冒犯。”原来岳肃、蔡子峰乃华山两大祖
师,现今华山弟子泰半是这两人的嫡系所传。
    风清扬战战兢兢又打开一页,却见又一行大字“此物乃不祥之物,后代子孙敢偷看
私练者,杀无赦!段子羽书。”风清扬见是恩师亲笔手渝,如睹师颜,砰砰扣了几个响
头,口称:“弟子遵命。”热泪已潜然而下。过了片刻,心情平复,脑子却不灵光了。
付思道:“此书既是两位祖师爷所书,自是留与后代弟子参看研练的,何以恩师却立下
这么一条严规?”有心欲一览后面究竟,可想到段子羽的严渝,不禁打个寒感,忙不迭
将书合上,惟恐一不小心偷看到一字半句,有违师命,那只有引剑自裁了。
    但此物毕竟是华山派祖师所留之物,风清扬亦不敢舍弃,将之收藏怀内,心道,此
事只有回山请掌门师兄定夺了。
    其时天已破晓,晨曦初上,风清扬返回客栈,稍事休息,便欲束装上路,忽有人登
门造访,风清扬甚是诧异,来人竟是丐帮传功长老,暗自思惟,此老索来坐镇丐帮总坛,
怎会忽然到这僻远边睡,莫非是丐帮在此有大的举措?
    传功长老庄梦蝶年仅三十出头,却是罕见的武学奇才。弓帮至此已式微百年,不单
人才凋零,许多博大精深的武学也失传殆尽。丐帮仅以人数之众雄踞帮会之首。到了庄
梦蝶手中,短短十年里,丐帮有如异军突起,虽未能尽复旧观,却也令武林各派刮目相
看,不敢等闲视之。
    庄梦蝶一见风清扬,便哈哈笑道:“风公子,果然是你。我还以为传言有误呢,风
公子侠驾何以逗留此处?”
    风清扬微笑道;“庄长老贵人事忙,不会是专程寻我叙旧吧。”
    庄梦蝶面色一红.打个哈哈道,“风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本座为点公事来此。不想
与风公子相遇,真是他乡遇故知,来,你我兄弟先去喝上几杯。”
    风清扬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颇有难言之隐。大感匪夷所恩。
况且自己虽佩服庄梦蝶的武功才干,却对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反感.平素极少往来,根
本无交情可言。见他此际大套近乎.心中忽起警觉,道:“庄长老有事何妨直言。”
    庄梦蝶脸色又变了几变,沉吟片刻。苦笑道:“这,这事委实不太好说。恭敬不如
从命,我就直说吧。昨天夜里敝帮设在此处的一处分舵被人挑了。可有人看见风公子从
分舵中出来……”
    风清扬讶然道:“什么?那座宅子就是你们的分舵,可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
有。”
    庄梦蝶道:“那是被高手尽数杀了,本座原是赶往那里的,昨夜却被几名蒙面高手
缠扰了一夜,清晨赶至此处才知凶耗。”
    风情扬见他目光中隐含敌意,而且言语中亦颇示怀疑,心中忿然,强笑道:“庄长
老不会是说风某挑了贵帮的分舵吧?”
    庄梦蝶摊摊手,笑道:“按说断断无此可能,可风公子深夜为何闯入本帮分舵,又
与敝帮兄弟遇害时辰相差不多,此事着实费解。风公子可否有个合事的解释?”
    风清扬浑不在意,道:“华山、丐帮世代交好,我无缘无故,挑你一所分舵作甚?”
    庄梦蝶笑容尽敛,语含机锋道:“这就叫欲令智昏。风公子当然是见宝起意,才下
如是辣手。这宝物想必还在风公子身上,尊驾如必欲示人清白,可否让在下搜上一搜?”
    风清扬摹然醒悟,才知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替罪羊。捉贼捉赃。现今赃物在自己身
上,纵然满身是口也难以剖白清楚,索性死赖不认,看他能奈已何。当下断然道:
    “我说没伤贵帮的人,也没拿过贵帮的东西,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要想搜风某的
身,除非先断风某的头。”
    庄梦蝶笑笑道:“这倒不敢。”候然一进身,当真如兔之脱,迅捷无论,探爪向风
清扬怀中抓去。
    风清扬怒喝:“大胆。”倒也末料他说打便打,连句场面话都没有,殊不符一派宗
匠之风范。
    其实庄梦蝶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华山派十几中来实力大增,声望已臻顶峰,几乎大
有凌越少林、武当之势,庄梦蝶若非迫不得己,委实不愿树此强敌,是以只求偷袭得手,
掣宝远引,日后再寻找机会化解这段梁子。华山派虽然势大,究是名门正派,不会恃强
凌弱,置武林道义于不顾。
    手指堪堪探到风清扬胸部,风清扬急切里不及拔剑,猛吸一口气,胸口陡然凹进寸
许,庄梦蝶这一手志在必得,是以出手前方位、力道计算奇准,没想到风清扬内功精湛
到如此境界,一念不及,精心策划好的一手便走空了。
    风清扬借此毫发之机,拼指作剑,刺向庄梦蝶眉间“祖窍”穴,庄梦蝶心中叫苦不
迭,知道惟一不大动干戈的机会失去了。他熟知风清扬“独孤九剑”的威力,自己如退
守一招,二十招之内不会有反攻的机会,一旦风清扬拔出无坚不摧,利可断发的倚天宝
剑、自己难操胜券。况且风清扬轻功绝佳,若被他先行一步逸出,再想捉他可就难于上
青天了。是以不守反攻,一式降龙十八掌中最具威力的“亢龙有悔”发出,走的是两败
俱伤的路子。
    风清扬剑指攻至中途,已感到庄梦蝶掌力袭体,他可不想毫无来由地与人拼命,身
子一侧,避开掌力正面,剑指攻向庄梦蝶腕上“外关”穴。
    两人掌剑相攻,窒时间交换了十余招,谁也无法使全一招。风清扬倒不觉什么,独
孤九剑原本无招式可言,其精诣要旨便是攻敌所必救,风清扬这十几剑是见招化招,使
得酣畅淋漓,太快胸臆。庄梦蝶却是愈打愈心惊,一年前,他曾见过风清扬与人过招,
虽然奇妙,但自付自己十招之内足可夺下他手中之剑,哪知十几掌过后,风清扬愈战愈
勇,剑法增进了一个境界;大感匪夷所思。
    其实风清扬的剑法较一年前并无两样,只因独孤九剑的特点是,遇敌愈强,剑法能
发挥出的威力愈大,若对手平庸,反倒看不出这套剑法的精奥秘蕴,正如大水漂物,抗
力愈强.冲力愈大,但这一点连风清扬自己也不尽知,更不足为外人道了。
    可是二十几招过后,虽然谁也未占上风,一个意外的场面出现了.降龙十八掌乃至
刚至猛的武学,庄梦蝶虽未能将之尽善尽美地使将出来,但每一掌发出,内力均汹涌而
出。风清扬避其锋芒,脚下连连错步换位,不知不觉间已被逼出一丈开外;风清扬醉心
于化解庄梦蝶的掌法,死自无知无觉,仍以指代剑,频攻不已。剑法虽然精绝。却忘了
还未练到师父那般凌虚出指的功夫,徒然摆样子而已.毫无克敌制胜之力。
    庄梦蝶乃是聪明绝伦之人,这等情形哪里看不出。但风清扬的师父段子羽乃大理一
阳指的唯一传人,以指力称雄一世,是以庄梦蝶以为风清扬是故示怯弱,好于自己无备
中突下杀手,也不敢过于猛攻。待十招过后,才断定风清扬指力尚弱,不禁心中狂喜,
吐气开声,左掌一园,右掌穿出,直踏洪门而进,攻出威猛无穷的“亢龙有侮”。
    风清扬剑指刺出,正是“亢龙有侮”的薄弱处,这一招如持剑在手,自能破穿掌风,
将庄梦蝶串在剑上。可剑指刺出,犹如刺在一块铁板上,这才恍然醒悟。性命交关,浸
淫十几年的“九阴真经”心法派上了用场。身子滴溜溜一转,于间不容发之际横移了三
尺,宛如先前使站在那里一般。这一式“移形换位”当真神鬼难测,其奇妙深奥,变化
无方无言可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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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菁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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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庄梦蝶偷袭,猛攻均未奏效,已然动了真火,“飞龙在田”、“神龙回首”,连环
发出,每一掌均贯注全力,必放置风清扬于死地,只要夺得宝典,其他利害成败便也无
暇顾及了。
    风清扬死里逃生,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施出这一式身法,得脱大厄,心中悸然,阂
身冷汗。此际背对强敌,无暇拔剑还招。脚下错步换位,身躯如风中之苇,左折右摆,
说不出的诡异丑怪,却堪堪避开了庄梦蝶这必杀的两掌,庄梦蝶探身而上,提掌续发,
掌虽推出,胸口忽感一窒,真气居然不能运转自如,登时如一桶冰水灌顶。
    这降龙十八掌虽然威猛无恃,但使将起来所耗真力甚巨,只因对付等闲之辈,一两
掌内便可解决,是以鲜少有真力不继之患。庄梦蝶前十几掌被风清扬逼得换招不迭,已
然影响气机流传,但他内功纯厚,一时未感其弊。后十几掌全力发出,真力所耗过半,
他又无暇调息蓄气,实已近强努之末,是以这一掌眼看便可得手,真力却发不出来。适
才他欺风清扬指上不能凌虚发力,不想自己也遭此厄.当真报应不爽,厘毫不差。
    风清扬此时犹背对庄梦蝶,也不知发生何事,一感无掌力逼迫,不逞细想,呛然拔
剑,反手僚出。庄梦蝶临敌经验丰富,一感有异,迅即后跃,真气一窒后便复周转自如,
饶是他见机早,退得快.仍被风清扬一剑破腹而过,长衫中开、从腹至颈被划开半分许
的口子。
    风清扬这一剑亦是留尽全力,胸中气血翻涌,已无追敌之能,柱剑于地.吐纳调息。
庄梦蝶自二十岁上以武功夺得传功长者后。所向披靡.等闲宵小之辈从未在他手下走过
五招,便是与各大门派一流好手切磋技艺,也从未屈居下风.不想竟败在风清扬这稚子
手中。即使他是段子羽的高徒。庄梦蝶也深感奇耻大辱.对于这可能破腹开膛之剑倒视
之漠然了。试一凋息。真气只余二四成了。再望望风清扬手中的倚天宝剑。知道今日万
难一雪耻辱了。心中愤怒至极,忿然道:“徒仗宝剑之利,算什么英雄?”
    风清扬调息已毕.回敬道,“偷袭暗算,也算不得好汉。”心下却也倾佩庄梦蝶技
艺之精纯,应变之迅捷,回思方才交战场景,暗叹侥幸。庄梦蝶取出金创药.撕下衣裳,
将伤口包扎停当,这点皮肉之伤他自不会放在心上。欲舍风清扬而去,又实在心有不甘,
想想道:“风清扬,你若是有种,放下宝剑,咱们拳脚上分高低如何?”
    风清扬哈哈笑道:“庄长老,在下素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既不受人逼迫,也不吃
人激将,你干脆别费心思了。”
    庄梦蝶见此计不售,一时间倒真没什么法宝了。正在挖空心思,搅尽脑汁地盘算着,
忽听门外靴声囊囊,人声鼎沸,一人道:“庄长老,真的在这儿吗?”几个人抢着道:
“就是这儿。”“帮主,没错,庄长老的记号还标在这儿呢。”庄梦蝶又惊又喜,暗付,
帮主怎会亲自来了?可巧这儿正少人手。
    霎时间门内涌进十几人来,当先一人虽然衣裳上打有几块补丁,却尽在不显眼之处,
四十许人,中等身材,肥肥胖胖的伊然是位中年发福的小财主,周身上下全无一点武林
高手的迹象,眼泡浮肿,眼神浑浊,倒似酒色过度,精力不足。
    风清扬看得目膛口呆,绝不敢相信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一一—神龙解风。
    庄梦蝶躬身行礼道:“属下恭迎帮主大驾。”
    解风摆手道:“免了,庄兄弟,你我兄弟何须客套,胰,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谁
有这么大的道行让庄兄弟挂彩了?”
    庄梦蝶道:“属下办事不力,奉职不称,正要向帮主请罪,咱们丐帮栽在华山派手
里了。”
    风清扬怒目道:“姓庄的,你我过招,与丐帮、华山无涉,你莫蓄意挑拔两派关
系。”
    解风看看风清扬,大惑不解道:“这个是谁?庄兄弟莫非是被他所伤?”
    庄梦蝶道:“凛帮主,这便是华山一风……风清扬,段子羽段大侠的高徒。”
    解风闻言一憎,上下打量了风清扬几眼,笑道:“原来是风兄弟,本座忙于帮中俗
务,少在江湖走动,风兄弟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心慕久矣,今日幸会,当真见面胜闻
名,咱哥俩亲近亲近。”伸出手来,便欲走近。
    风清扬剑尖一挑,喝道:“别过来,风某无意高攀。”
    解风心中温怒,以他的身份地位,主动与风清扬攀交,已是屈尊降贵,不意对方竟
以兵刃相向。丐帮其余帮众也无不怒形于色,义愤填鹰,但帮规善严,解风未发话,旁
人也不敢有所异动。
    解风皱眉道:“庄兄弟,你和风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弄到这步田地,华山、
丐帮世代交好,段子羽段大侠又有大功德于武林,即便小有过节,也当看在段大快的情
分上一笑了之,怎么能难为风兄弟?”
    风清扬听了这几句话,大感受用,暗道:“人不可貌相,解风看来虽平庸,处事却
大有一帮之主的气度。”
    庄梦蝶苦笑道:“帮主,人家把咱们的分舵都挑了,宝物也夺去了,再要容让,丐
帮就得向华山俯首称臣了。”
    解风一震,摇首道:“分舵的事我已略有所闻,可断断不会是风兄弟所为,段大侠
的传人焉能作此灭绝人性的事?庄兄弟,你再仔细访察清楚,这其中必有误会!”
    庄梦蝶佛然道:“帮主,您若信不过我不妨另查,现今赃物还在那小子身上,他又
是昨夜进出分舵的唯一一人,不是他会是哪个?”
    解风知庄梦蝶不仅武功超群,而且足智多谋,精明干练,是以自他任传功长老后,
便委以腹心之寄,事无巨细。咸交由他处理,自己躲进温柔乡里,尽享人间至乐。听他
如此说,不由不信,却又感到匪夷所思,两件风马中不相及的事居然连在一起,一时狐
疑不决。
    庄梦蝶续道:“帮主若不信,可以搜他身上,宝典若不在他身上,属下自刨谢罪。”
    解风笑道:“庄兄弟何必如此言重?”转头对风清扬道,“风兄弟,这也是不得已
之事,你体谅一下老哥哥的苦衷,让我搜上一搜,随后老哥哥向你赔罪如何?”
    风清扬昂然道:“不行。风某头可断,身不可搜。”
    丐帮掌钵龙头、执法长老再也忍耐不住,喝道;“狂妄无礼”“不识好歹”。庄梦
蝶冷笑道:“人家自以为武林第一,连我都栽在人家手底,当然更不会将丐帮放在眼里,
兄弟们,列阵拿下。”
    丐帮向来是庄梦蝶发号施令,解风极少露面,伊然是太上帮主,庄梦蝶倒是实际的
帮主。两名长老和几名分舵主闻言之下,不待帮主渝示,一拥而上,列阵将风清扬围在
核心。
    解风踌躇道:“这……这样好吗?”
    庄梦蝶笑道:“帮主万安,华山虽强,咱们丐帮也不是好欺负的,况且他们劫宝杀
人,置武林道义于不顾,这江湖上毕竟还有公道可讲吧,以后的事属下会措置停当,帮
主您就别为这些俗事烦心了。”
    解风索来信重庄梦蝶,言听计从,视若智囊,自己反倒无甚主见了,但此事总觉颇
为不妥,欲加阻止,那边刀、剑、棍棒之声铿锵叮当,不绝于耳。只得叹息一声,静坐
壁上观了。
    执法长老率先发难,一条杆棒使出打狗棒法,风清扬数次欲仗宝剑之利削断他手中
法杖,均被他以轻灵的招式避开。执法长老使出打狗棒法中“沾”“挑”“抹”“拌”
诸般法诀,棒头使得灵蛇也似,招招不离风清扬周身大穴。
    风清扬霎时间十几剑刺出、尽皆落空.掌钵龙头与八名舵主已合围上来。掌钵龙头
右手一柄小锤敲击左手的铜钵.唱起莲花来落来,随着他嘶哑苍劲的嗓音,十人游走起
来,传功长老正斗在热闹处.听钵声一响。眉头一皱,却也无可奈何,猛攻二棒.退身
游走。
    风清扬摹感心头一阵冰冷,丐帮只有遇到生死强敌或面临存亡绝续关头才肯亮出打
狗阵来.自己无论是胜是败,都将与丐帮结下不死不休之过节,纵然自己死在阵中,华
山派也不免要与丐帮持个派毁帮亡。他武功虽高,江湖历练却少,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
关头,不禁全身微颤,不知如何才好。
    掌钵龙头见他面色茫然,似有惧意,小锤重重一击,霎时间,刀剑钵棒齐向风清扬
身上招呼。风清扬摹感呼吸一窒,周遭风声烈烈,如惊涛怒浪般袭来,想已不想,剑式
抡圆,只听得,“叮当”“轰隆”之声大作。
    十人中有八人兵刃被削去半截,掌钵龙头的铜钵较短,执法长老早有戒心,免却此
厄,其余八人激斗之下,忘了风清扬手中所执乃是削铁如泥的倚天宝剑,兵刃被毁后急
急后跃,可屋室狭窄,薄薄的泥墙登时现出几个大洞,有一名舵主用力过猛竞尔从洞中
直飞出去。霎时间尘土飞扬,雅赛似农庄的打谷场。
    风清扬大喝一声,直向执法长老冲去。执法长老见其势头凶甚,不敢樱其锋芒,侧
身避开,手中法杖避实就虚,疾点向他足踢几处大穴。情知自己只消缠上他三招两式,
阵式即可复原。哪知风清扬身子一转,于疾进中如旋风般扫向掌钵龙头,执法长老一棒
失了目标,险险将助攻上来的一名舵主挑翻。
    掌钵龙头急切里左手钵直击风清扬面门,右手小锤打他小腹气海穴,左右各有一名
舵主抢上前来半截兵刃拦格风清扬的宝剑。殊不知风清扬这一式居然也是虚晃一枪,身
子摹然后退,脚下如同踏了滑轮,人影一闪,已到了一名舵主面前。这人还未作出反应,
已被风清扬一掌打得飞将起来,执法长老正欲上前缠斗,见状只得伸手将这名舵主接任。
    风清扬趁此良机,身形一矮,从半人多高的洞中钻了出去。庄梦蝶在旁跌足长叹,
不想最有把握的打狗阵被他几招便闹得人仰马翻,固然是料敌不足,但风清扬这几式候
进候退,如鬼如魅的身法更令他目瞪口呆,自愧不如远矣,虽久闻风清扬轻功绝佳,却
不想他技精一至于斯。
    风清扬一出洞口,得见天日,真有如猛虎归山,鱼人大海,见先前摔出来的一名舵
主正向里钻,童心大起,候然欺近身去,喝道:“进去吧。”一记“豹尾脚”湍在厚厚
的臀上,那人登时“哎哟”一声,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进去,风清扬听着里面慌乱声,心
中乐甚,不敢多加逗留,展开轻功,一跃上房,跨街越巷,直向城外逸去。待得庄梦蝶
等追出房来,早已鸿飞冥冥了。
    一气赶至城外,风清扬微微轻松,刚刚止步,忽听背后一声娇呲:“小贼看剑!”
风声讽然而至。
    风清扬一惊,身子一扭,剑从肋下擦过,忙飘身移开三步,却见面前站着一位十六
七岁的紫杉少女,正持剑对着他,一双澄澈秀美的双睁正讶然地望着他。
    须央,紫衫少女冷哼道:“果然有点儿道行,不过遇着本姑娘,可就流年不利了。”
说话间,哩哩哩哩刺出四剑,倒也攻守兼备,法度谨严,颇具大家风度,但在风清扬眼
中,实在算不上高明,脚跟不动,身子几扭便轻松避开。
    紫衫少女“咦”了一声,复大怒道:“小贼,竟敢蔑视本姑娘,拔出剑来,让你死
得心服口服。”
    风清扬哑然道:“姑娘,我可没招你惹你,你干么一剑又一剑的刺我,若非有点道
行,早被你刺穿了七八个窟窿,真是死也不服,变了鬼也要找你来问为什么?”说“着
嘴一张,舌头一伸作出鬼脸来,脸上的肌肉扭动、颤跳,真有股阴森、诡怖的气氛。
    那少女猛然间见到这副“鬼”容,唬得倒退了一大步,持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
“你,你别吓我,本姑娘什么也不怕。”
    风清扬她面颊泛青,两足发软,分明怕到了极点,却仍硬撑着门面,心里总算出口
恶气,葛地里念头一转,“啊”地一声惨叫,身子直挺挺飞起来,疾扑向紫衫少女。
    紫衫少女只感眼前一花,那张恐怖至极的鬼脸已然贴到自己鼻子上,登时眼前一黑,
直挺挺躺了下去,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风清扬一进便退,定目一看,心里大叫糟糕不
迭,这玩笑要闹出人命来。当下忙跃至她身旁,一摸脉息,知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
心中气苦,思忖道:.“我真是流年不利,怎么碰上这么多冤事。
    四下望望,四野豁如,远处不时有行人走过,无法施术抢救,又不能一走了之,弃
之不顾,只得两手托起那少女,大摇其头道:“我这小贼又得改行做做采花大盗了。”
脚下如飞,向北择无人处行去。
    不多时,来至一片树林旁的小溪边,将少女扶坐面前,右手贴住她背心灵台穴,输
送内力过去。盏茶工夫,那少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痰来,悠悠醒转。
    风清扬长出一口气,叹道:“好了,女侠,到别处去捉小贼,行侠仗义去吧。”
    那少女听着他的声音。便想到那张鬼脸,余悸未消,心头仍突突乱跳。可一感到背
后那张温暖的手掌,便知自己上了恶人的当,这分明是人,青天白日下哪来的鬼,立时
羞怒交迸,一转身“啪”的一声,打了风清一记耳光,声音清脆,掌法熟极而流,较之
剑法高明多了,显是平日训练有素,擅长此道。
    风清扬哪料有此一变,被打得七荤八素,有生以来倒是头一遭挨巴掌,心头怒极,
伸手便欲拔剑,一望到那少女冷然无畏的眼神,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站起道:
“我吓了你一下,你打了我一掌,两下扯平了。”举步欲走。
    那少女打过之后便自悔孟浪,却也泯然不惧,待见他怒气顿消,轻松裕如的样子,
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想要说些什么,又殊难启齿,更拉不下脸面来,风清扬已走出数步,
她忽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风清扬有心一走了之,但听着那如位如诉的哭声,终究硬不下心肠,赶回来问道:
“喂,你怎么了?哪里不好受吗?”哪知不问还好,一问那少女哭声更猛,泪珠滂沱,
有如天崩地诉一般。
    风清扬真如一口咬了个刺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独孤九剑能破解天下各门武功,
各种兵器,独独于对付女孩子的眼泪这一招未载,即便独孤求败复生,对此怕也一筹奠
展。风清扬更是对少女心事一窍不通,华山派虽有几位女弟子,却都是风清扬的晚辈,
平素见到他都是恭谨有加,敛手低眉,风清扬更是昂首挺胸,拿足了小师叔的驾子,惟
恐这些女弟子会看轻自己。此际搓手顿足,无技可施,只有浩叹乏术。
    那少女本不为什么,哭了一阵便也好了。见他焦的如焚的样子,噗味一声笑出声来,
两手张开,脸上虽仍有泪珠滚动,却笑靥如花,阳光下艳丽不可方物。
    风清扬看得瞠目结舌,桥舌不下,大感匪夷所思。少女娇声道:“看不出你这小贼
倒有点良心,是刚出道儿的吧”
    风清扬苦笑了笑,心里却在骂自己。今天莫非是撞着鬼了?换了别人,敢骂自己一
句,早已拔剑料理了,如今偏生硬不下来。
    那少女凝视他片刻,哪知他脑中想什么,轻声道:“喂,你今后别干这一行了,以
你的身手,大可有一番作为。”
    风清扬听她语声甚是关切,记忆中只有师父,师娘这样讲过,情动于中,心一酸,
直欲落下泪来。那少女更觉自己所料不差,恻隐之心大发,柔声道:“我知你或许有不
得己的苦衰,只要你能改过,我保证没人会找你麻烦的。”
    风清扬见她武功虽不入上乘,这番话却诚挚恳切之至,一双秀阵中更充满期待与鼓
励,大是感激,霎时间倒真愿自己是个小贼,在这位大姐姐面前仟悔前过,紧忙摇了摇
头,暗道:“这是怎么了?再要被她歪三瞎四地缠夹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
    那少女会错了意,急道:“真的,我不骗你,谁要再欺负你,除非,除非……”声
音渐渐低下去,“除非他先杀了我”
    风清扬直欲捧腹大笑,可一见那少女低下去的颊涨红如火,语音虽低却极为坚决,
只得强压住,惟恐笑出声来,伤了这姑娘的心;募地里又感一阵悲凉,自己幼失估恃,
只有师父、师娘待己最好,百般呵护,如父如母,可不到几年便遂尔抛舍,派中师兄弟
虽然情谊甚笃,可感觉上远不及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来得这般真切。
    那少女见他脸上又哭又笑,古怪之极的神情,还道他心中天人交战,抿然一笑道:
“喂,我还有事。你今后如有麻烦,持这把短剑找我。”说着,递过一把短剑来,神态
甚是羞涩。
    风清扬只觉一阵心慌意乱,接过短剑,那少女裙袂飘飘、香泽拂拂,如朵紫云般冉
冉远去。风清扬目送她渐渐逝去的背影,怅惆久之,随手把那柄短剑揣入怀中,迈步向
大路上行去。走出十余里,后面传来一阵疾如骤雨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见一人一骑疾
驰而来,这才想到将马留在那间客栈了,累得两足受罪。那马片刻间已至面前,马上人
劲装结束,背插单刀,打马狂驰而过。风清扬心中忽发奇想,纵身一飘;神不知,鬼不
觉间己乘上马背。
    那马神骏非凡,虽多了一人,疾驰略不稍减,马上豪客更是茫然无知。风清扬坐了
一程,觉得面前这人遮住视线,好不气闷,可若一掌将他打将下去,又来免于心不忍。
想了一想,便在那人颈上吹口气,那人一惊,摹然回首,风清扬先“啊”的一声,作出
惊愕欲绝的样子,那人“砰”的一声,倒栽下去,这才“啊呀”叫出声来,却是一只脚
挂在马蹬里,被马拖行了几十米,连声大叫“救命”。
    风清扬伸手将他脚拉出来,大声道:“是你自己不慎,摔下马去,可与我无关,我
上来是为了救你。可不是抢你的马。”其时马行甚速、风清扬说话间,已驰出好远,他
也不管那人是否听见,自得其乐他说完,连自己也相信就是这么回事。
    在马鞍上坐稳身形,两边景物疾闪而过,顿感胸襟豁如,回想这半天来的事,恍如
梦寐一般,摸摸那本薄册还在,不禁诧异丐帮何以为了这几张纸而大费周章,不惜倾帮
而出?虽有好奇心,但惮于恩师的禁令,连多摸上一摸都不敢。手痒之下,便摸出那柄
短剑来把玩。拔出剑来仔细端详,却见剑脊上刻着三个蝇头小字,风清扬眼力奇佳,一
入眼便看清是“慕容雪”翻过来又一行小字“江南第一家”。
    风清扬凝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冒出个“江南第一家”来,但这慕容雪
想必是那姑娘的芳名。想到她误认自己作小贼及那番苦口婆心的劝侮,既感好笑复又感
激,没想到偶尔做把小贼也很好玩的。想到那句“谁要欺负你,除非先杀了我”,更是
荡气回肠,心神激越,愈想愈感意味无穷,不觉想得痴了。
    正陶然微醉处,马已驰入酒泉城。风清扬见路上行人甚多,不敢大意,紧勒丝经,
惟恐马一撒起性子来,踏伤了行人。
    这马倒也雅驯,一入城中,便自放慢四蹄,“得得得得”地踏着碎步,径向城心而
去。
    风清扬因身怀重宝,不欲招摇。本想拣家小饭铺喝上十几碗酒,歇息一阵便兼程赶
路,丝缓一勒,那马“希幸幸”一声长嘶,却不停住,自管行走,风清扬连勒几次,都
是如此,心中大奇,索性放开丝缨,看它究竟去往何处。
    不多时,转过两条巷子,那马直奔城中最大的望仙酒楼奔去。风清扬心中乐甚,不
想此马与自己倒有同好,居然也是酒中君子,而且品味颇高,等闲酒肆不放在眼中。
    来在酒楼前,风清扬甩橙离鞍,飘然下马,两名青衣小帽的侍者早迎将出来,接住
马僵,身手敏捷,行动利落。这一带自古以来民风膘悍,崇尚武勇,盗贼颇多,是以富
商大户多雇请练家子保家护院,便是一般的伙计也大多会上几手。
    风清扬道:“伙计,给我这马先来上几斤好酒,再备上等的草料,好生伺候着。”
    那两名伙计看了看马,又上下打量了风清扬几眼,颇露狐疑之色,但旋即低眉敛手,
一人对另一人道:“先取十斤高梁来。”
    风清扬眉头一皱,暗付道:“当真无奇不有,我不过随口说说,要唬他玩儿的,他
倒真给上十斤高梁酒,岂不要将马醉死?”可看那马听懂了似的,煞是欢跃。心底一沉,
这马可别是这儿的常客,要是恁的,可乖乖不得了。
    心念及此,忙忙走进酒楼,在二楼的雅座拣了一副临窗的座头。却见偌大的酒楼生
意煞是清冷,空空荡荡的一层楼面上只有一位老者在端坐饮酒,很是诧异,却也不去细
想因由、随手点了几样精致小菜,要了十斤绍兴女儿红。
    等上酒菜的间隙,风清扬打量那老者,见他面如金纸,满面病容,一件浆洗得泛白
的青布长袍,形神甚是落拓寂寥。那老者也正向风清扬身上扫来,一双眸子忽然精光一
闪,随即隐没,神色木然。
    风清扬见他眼神精光一射的霎那间,仿佛换了一个人,再凝神去看,却不过是个半
截入土的糟老头子。心道,这老人或许昔日也曾叱咤风云,春风得意,而今却只能以一
杯浊酒消磨时光,不觉替他难过。待恃者端上酒菜,便道:“这位老人家的帐由我付
了。”
    那恃者向老者望了一眼,那老者也甚感茫然,道:“小友,我们似乎并不相识?”
    风清扬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论识与不识,来,老人家,在下敬你一杯。”
仰脖便干。
    老者温颜一笑道:“承情。”也一饮而尽。
    风清扬斟上一杯又敬,三杯酒落肚,两人便坐在一起,交杯换盏,宛如旧识,一旁
的恃者看得矫舌之下,匪夷所思。
    顷刻间,二人喝了五六斤酒,老者道:“小友,你不想知道老朽是谁吗?”
    风清扬对此确无兴致,心道,你可别抓住我唠叨个没完,遂婉转道:“老人家,你
我在此聚首,也是缘分,待酒阑人散,各奔东西,缘分即了,你是谁,我是谁都无紧
要。”
    老者举杯有顷,失笑道:“小友不拘形骸,老朽倒落俗了,老朽敬你一杯。”
    两人酒量甚豪,片刻问酒菜齐馨。风清扬久历沙漠,多以干粮,清水果腹,嘴里早
淡出鸟来,而今美酒佳肴在前,杯筷齐飞,当真有风卷残云之势,那老者却是越看越是
心惊,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头,刚要发问,风清扬站起身来道:“伙计,结帐.”
    侍者一愣,问道:“怎么,大爷要走?”
    风清扬怪道:“不走还住在这里不成?”
    侍者满头露水,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那老者却再也忍不住了。喝道:
“小友,你究竟闹什么玄虚?”
    风清扬风状,自己也闹糊涂了,茫然道:“老先生,你这话何意?”
    那老者道:“你不是为赵老三助拳的吗,既已到此,又何必忙着要走?”
    风清扬茫然道:“赵老三?哪个赵老三?我根本不认得。”
    老者勃然变色,喝道:“你是故弄玄虚,还是消遣老夫?我约赵鹤在此评理,你骑
了他的马来,分明是代他出面。否则他视这匹紫云盖雪,如性命,焉肯借与你”
    风清扬恍然间明白了一些,心中啼笑皆非,原来这马的主人前来赴约,竟被自己劫
了,这些人见自己乘这匹马而来,均心生误会,当下苦笑道:“老先生,在下委实不识
得什么赵鹤,这马……这马是半路拾得的。”说到这马的来历,他不禁面色微红,言词
闪烁,自己心中也殊觉不大光明磊落。
    老者谛视他良久,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尖厉刺耳,有如夜枭,震得窗子嗡嗡作响。
半晌,止住笑声道:“小兄弟,你很好,很好,替我出了口恶气,赵鹤那小子自命非凡,
硬往脸上涂金,弄出个什么飞天神魔的名头,老子听着就不舒服,偏生不买他的帐,小
友你摆他一道,真是有胆有识,身手不凡,难怪我老人家一见就喜欢”
    风清扬方待解释几句,忽听“喀喇”一声,两扇窗子摹然飞起,分向风清扬和老者
撞去,随之一人如头怪鸟般飞进,喝道:“偷马小贼,哪里走!”
    风清扬一闪避开,那老者却不甘示弱,一掌推出,“砰”地一声,窗子反撞向飞扑
进来的那人,那人立足未稳,见窗上所附掌力威猛,不敢小觑,摹地里身子一浮,直升
到空中,如头蝙蝠似的,身法极尽美妙之能事.
    风清扬大喝一声:“好。”他是识货的行家,见此人腰不挺、膝不弯,便一飘几尺
高,自己虽勉强也能作到,但要如他这般萧酒飘逸,举重若轻,却也大难,凝神一瞧此
人,心中不住价叫苦不迭,正是自己从马上吓倒的那位,想必便是老者口中所说的飞天
神魔赵鹤了。
    赵鹤待窗子从脚下飞过,急使“干斤坠”落在地面,脚下纤尘不起,亦无声响,显
见轻功已臻化境。风清扬又击掌喝采,心中诧异道,西南一带何时冒出这么一位轻功高
手来?
    老者讥笑道:“小友,你毋须给他喝采,这小子也就是身法快些,打人不过逃命是
有两下子的,真刀实枪地干么,嘿嘿……”嘴角一歪,大有鄙夷不屑之意。
    赵鹤脸都气绿了,乾指愤然道:“白极煞星,你我的过节押后再算,窃马小贼,通
名受死。”
    风清扬一听大吃一惊,对老者道:“你就是白极煞星?”
    老者见他愕然失措的样子,大是得意,捂须道:“然也,正是老夫。”
    “白极煞星乃西南道上头一号人物,专干打家劫舍,黑吃黑的没本钱买卖,风清扬
听掌门师兄讲武林逸事时说过,走膘的膘客,安窑立寨的山大王们发最毒的誓时便是以
此人发誓,谁若是毁约让他出门碰上白极煞星。但此人武功绝高,下毒手又毒,手下从
未留过活口,是以虽名传武林,却无人识其真面。
    风清扬手按剑柄,真没想到适才自己竟请此人喝酒,此刻是否要为武林除此一害呢?
是以赵鹤挑战的话倒未听进去,只考虑是不是马上出剑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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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煞星为友惩凶顽

风清扬心中游移未定,赵鹤早已怒不可遏,他生平从未栽过惩大的跟斗,而今竟着
了后生小子的道,真是奇耻大辱。见风清扬面色渐趋凝重,手抚剑柄,大有一触即发之
势。当下拔出背上的厚背单刀,一式“力劈华山”,进身递招,呼呼生风,声势骇人。
    风清扬以不光明的手段夺了他的马,心中原本歉咎,然则一见此招,登时气恼。其
实不少门派的招术中都有这招“力劈华山”,不过取其形象,喻其威猛。与华山派并无
关涉,可风清扬一见有人使出这种招数,不自觉的无明火起。哩的一声,拔剑横扫。
    “锵”的一声,刀剑相交,厚重达四十余厅的单刀却被削去半截,赵鹤手中一轻,
急急后跃、风清扬并不追击,冷冷道:“换兵刃来,重行打过。”
    赵鹤和白极煞星均讶然失色,瞧这柄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剑,竟是柄削铁如泥的神兵
利刃,两人脑中同时电光一闪,齐声叫道:“倚天宝剑。”不自禁地露出惧意。
    白极煞星转瞬即喜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华山一风风少侠,令尊师他老人家可
好?”
    风清扬对他本极具恶感,这只因白极煞星江湖声名太过狼籍,然则见他提及恩师时
态度恭谨,执礼甚恭,倒不好立时翻脸,长叹道:“在下出关寻师一年多,可惜未能见
到恩师。”
    白极煞星叹道:“段大侠他老人家真是人中之龙,只可惜归隐忒煞早些,若有段大
侠在,焉容这群魔息子在江湖上横行肆为。”言罢,怅然若失,扼腕久之。
    风清扬不觉好笑,暗忖道:“恩师归隐,你叹息什么?恩师若在,岂容你白极煞星
在。”心中虽这么想,但对他的恶感倒锐减多了,深感此人倒也不错。
    眼角瞥处,见赵鹤左手提了一具雷震挡;右手握一技闪电锥从楼下上来,便道:
“喂,煞星老兄,在下一年多游荡漠外,这些后起之秀是什么来头?”
    赵鹤闻言,气得三尸神暴跳,但惮于倚天剑之利和华山一凤的名头,也不敢贸然进
招。细细一想,倒也不错,自己虽然年纪大他许多,成名委实在他之后。当下压抑浮躁
之气,净扫灵台,筹思对付风清扬之策。
    白极煞星不屑道:“谁知都是些哪里冒出来的魔教余孽,还改头换面,祭出个‘日
月神教’的招牌,以图遮人耳目,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这位仁兄便是现今魔教护法长
老中的第三位,匪号飞天神魔!”
    风清扬心中震骇,愕然道:“魔教,这怎么可能?魔教不是早已解散了吗?总坛大
光明顶也已被一场天火化作灰烬,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白极煞星冷笑道:“天晓得这些魔息子闹什么玄虚,不过,这位飞天神魔可是当年
名镇天下的吸血蝠王——韦一笑的高足,货真价实,童瘦无欺。”
    赵鹤怒喝道:“老东西,你活腻了。”倏然呵进,左手雷震挡向白极煞星平推而至。
他果真不愧是韦幅王的入室高足,人影一闪,雷震挡已堪堪推至白极煞星胸前,锋利的
前刃行将将之斩作两半。
    这一式说到便到;事先绝无半分朕兆。白极煞星虽久闻赵鹤之名,却是首次交手过
招,实不知他艺业之精一至于斯,当下避无可避,牙关一咬,上身微微后仰,一记“绝
魂穿心脚”踢出,意欲玉石同焚。风清扬喝道:“留人。”剑光如匹练般袭向赵鹤颈部。
    赵鹤本想出其不意,先料理了白极煞星,再与风清扬大战几百回合。是以突发奇招,
全力以赴。不想风清扬出剑如是之速,纵能将白极煞星腰斩当地,自己也不免身首异处。
逼不得己,斜身一飘,如苍鹰振翅,右手的闪电锥犹顺带向白极煞星足尖点去。
    白极煞星这一脚乃是竭尽全力踢出,未留丝毫变招余地,眼看自己脚尖如自行送到
闪电锥上似的,却又徒唤奈何。他纵横一生,快意恩仇,而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品
尝到了英雄末路的滋味,不禁万念俱灰。暮地里足跺一麻,却是足踝上部“三阴交”大
穴被点中,飞踢出去的脚登时停在空中,而赵鹤的闪电锥也仅毫发之差从足面划过。原
来风清扬见其危急,不暇细思,左手剑鞘倏出,点住了白极煞星的脚上大穴。
    “好”赵鹤身在空中,大声喝采,风清扬只出两招,便逼得赵鹤飞身逃蹿,更将武
林中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白极煞星点住,招式之奇妙,直是匪夷所思。
    虽说风清扬出剑时,正值赵鹤与白极煞星全力相拼之时,不免有渔翁得利之嫌。但
这两大高手过招,全身气机勃发,等闲之辈根本插不进手,况且电光石火问倏出两剑,
一者退敌,一者救人这出剑之速,时机之准较之正面应敌犹难。
    风清扬出剑后,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白极煞星凶名素著,赵鹤身居魔教显要,都
不是好人,我何必多此一举,救下白极煞星,待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时,再趁势将赵鹤除
掉,岂非一举两得。转念一想,不妥;白极煞星若实属凶残之辈,我自当亲手除之。岂
能乘人之危,拣现成便宜,我风清扬不成了卑鄙小人了吗?言念及此,背上隐隐汗出,
方知善恶之分实在方寸一线间。
    白极煞星伸手解开被点穴位,暗叹侥幸。心中更感激风情扬保全他一世威名,较诸
保住这条腿尤有恩德,也不道谢;泼口骂道:“赵老三,你奶奶的,好歹也是名师高弟,
出手却恁地下流,不怕将韦幅王的名头砸了吗?”
    赵鹤懒洋洋他说:“老鬼,别在三爷我面前充字号装人,本三爷眼中没你这号人
物。”转头对风情扬道:“风公子,尊驾几时与这号江湖匪类同流合污了,我看尊驾的
字号也不妨改上一改,改作华山煞星,倒也相配。”
    风清扬本欲分辩几句,自己与白极煞星素不相识,口中却道:“管他黑道,绿林道,
只要与魔教对抗的,本少爷都愿交上一交。”
    忽听楼下一人道:“何人敢发狂语”话音未了,已有两人一跃而上。赵鹤一见大喜
过望,心中又迷惑不解,道,“大哥,二哥,你们怎地到这儿来了?”
    风清扬一见这二人,险些笑出声来,这二人身材、眼饰、面盘一模一样,绝无二致。
宛如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一见便知是孪生兄弟无疑。奇却奇在这二人一副猴脸,直如
孙猴王降世,即便是戏台上的金猴王也没这般神态酷肖,真应了古人“沐猴而冠”的后。
此还罢了,二人肤色却截然相反,老大面色金黄,熠熠闪光,老二却面白如纸,一丝血
色也无。一时间如同见了异物。上下左右细细端详,白极煞星附耳悄声道:“风少侠,
这两位是魔教大长老,二长老,外号金猿神魔,白猿神魔,手底下硬得很。”
    风清扬心中凛然,听得出白极煞星语声已然微颤,心中定是怕得要命,能令白极煞
星如是畏惧的,当然不会是易与之辈,况且这二人年岁不过四十上下,居然做到魔教大
长老,二长老之位,自然有超凡脱俗的艺业,自己的处境可不妙之至。可一见这二人的
神态,仍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老大金猿神魔张乘风扫了凤清扬一眼,暗道:“狂妄无知的黄口小儿,待会儿大爷
再好生收拾你。”对赵鹤道:“三弟,这老儿肯不肯归顺本教?”
    赵鹤钠钠道:“大哥,小弟正要将这老儿打得心服口服,好收他人教,不料想被人
从中搅了局”
    张乘风摆手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何必比武较技,多此一举。”眼光瞟向风
清扬,皱眉道:“三弟,不会是这小子搅了你的局吧?”
    赵鹤苦着脸道:“大哥料事如神,正是这小子。”
    老二白猿神魔张乘云登时笑得跳上跳下,抓耳挠腮,浑身直抖,似乎天下滑稽之事
莫过于此。张乘风也失笑不已,气苦道:“老三哪,老三,你是怎么活的,越来越不长
进,连个后生小子都摆平不了。”
    赵鹤冷冷道:“后生小子?大哥,您可看走眼了,人家小是小,倒是前辈高人。”
    张乘风叱道,“三弟,你失心疯了?怎地愈说愈不像话。”老二张乘风也笑道:
“是啊,三弟。他莫非是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丐帮帮主,就是这几人,也算不上咱们
的前辈啊”
    赵鹤苦笑道:“大哥,二哥,段子羽算不算前辈。”
    二人一听“段子羽”三字,登时色变,张乘风道:“三弟,你提那煞星的名字作甚”
张乘云则左顾右盼,汗毛直竖,惟恐段子羽突然出现,心中忐忑,如遇鬼魅。风清扬喝
道:“大胆,敢口称我恩师名讳。”
    张氏兄弟一怔,张乘风道:“尊驾可是段前辈的门下”
    风清扬道:“恩师门下惟有不才一人。”
    张乘云“吱”的一声尖叫,真如巫峡猿啼,颤声道:“大哥,风紧,扯呼。”也不
待张乘风有所动作,一个跟斗直翻出窗外,骇惧之下不禁把昔日黑道行话顺嘴溜出来,
轻功之佳连飞天神魔都自叹不如、张乘风虽强作镇定,也做好随时“扯呼”的准备,道:
“段前辈在何处?”他当真不敢直言段子羽之名讳,适才讥笑赵鹤,而今却有些佩服他
的胆量了。
    赵鹤想笑又不敢笑,可一想到“段子羽”三字,明知他归隐已久,不再与闻江湖中
事,更不会在这里出现,可脊背上依然冷气嗅嗅,凉至足心。段子羽这名字,已成为日
月神教的大忌,连赌咒发誓都不敢用,赵鹤原是用来吓吓张氏兄弟,没想到自己也心悸
不已。
    风情扬见状,大畅胸臆,哈哈笑道:“你们不用怕成这样,我师父没在这里。”
    张乘风口中稍定,又追问道:“那……那在何处?”
    风清扬沮丧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不想恩师归隐如许多年,余威兀自慑
人如斯,自己乃他老人家衣钵传人,这辈子想达到师父当年的地位固然不可能了,可说
什么也不能让师父的名头毁在自己手中,要做到这一点也大是不易、心中隐隐也生出莫
名的恐惧。
    张乘风察言观色,猜知风清扬必是寻师不遇,独身到此。段子羽若在此,赵老三头
上早多出五个窟窿来了,即时心中笃定。暗忖道,和段子羽朝相,自然是大限立至。可
会会他的传人,未必便凶多吉少,这小子年岁尚轻,未必能尽得其师真传。
    恰在此时,张乘云又折转回来。倒并非他胆子忽然壮了,而是兄弟二人自出娘胎,
便未尝须臾分离过。无论吃饭、睡觉、习武、对阵,莫不如是。此刻单身逃出,恍惚间
仿佛天地少了一半,上不能覆下不能载,直是全无生路,是以凄凄惶惶地返回,欲与大
哥死在一处,临到近前,又不敢一跃而入,大放悲声道:“大哥,大哥,你死了吗?小
弟我随后就来了。”举掌欲向头顶击落。
    赵鹤知他武功虽高,全无机心,于世事更是遭槽懂懂,一窍不通,两臂一振,乎飞
出去,身子一旋,直如俊鹰捉兔,一手抓住张乘云的手,足不点地,带着一人又飘进楼
来。这一手看得白极煞星目膛口呆,直感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人的轻功
能练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境界。
    张乘云见大哥夷然无损地站在那里,不禁怔住了。他脑筋不甚灵光,逃出楼后见大
哥未跟出来,便认定是被段子羽以九阴白骨爪抓死了,此时犹转不过弯来,一时间不知
面前的大哥是人是鬼。过了半晌,方始憬悟,拥住金猿神魔,喜极而位,炫然涕出,兄
弟天性真情流露,颇令人感动。
    白极煞星暗叹不妙,急扯风清扬衣袖道:“风少侠,快走,这两魔头胆子壮起来,
可就走不脱了。”
    风清扬正悠然神往于师父当年纵横武林,以九阴白骨爪打得群魔披靡,闻名胆落的
英风侠烈中,大言道:“若我恩师在,他老人家会一走了之吗?”
    白极煞星登时语塞,心中骂道:“呆子,段大侠若在此,这些魔头想上天入地都不
能,哪谈得到‘走’字。我老人家的老命也要陪你搭在这儿了。”
    飞天神魔赵鹤见白极煞星左顾右盼,大有逃之夭夭之意,忙道:“大哥,二哥,你
们招呼风少侠,兄弟再会会这位煞星朋友”,左手雷震挡,右手闪电锥,身形一晃,已
堵住窗口,静待白极煞星进招。
    白极煞星知他身法极快,若被他放手来攻,倒颇难防守。二话不说,掣出一柄单刀,
垫步进身,一刀砍去,当的一声,赵鹤左手雷震挡架住单刀,右手闪电锥疾向他胸口点
去,两人你来我往,近身肉搏起来。
    风清扬看了十几招,暗暗心惊,白极煞星名震西南垂二十年,确也有其过人之处。
一柄单刀使得泼墨也似,招招是进手招数,凶猛狠辣,刁钻非常。赵鹤左挡右锥,攻固
攻得如雷霆疾发,守也守得稳健异常,法度谨严,不急不躁,委实有一派宗匠之风。两
人紧锣密鼓,一时间未分高下。
    白猿神魔张乘云走上前来道:“风前辈,我们哥俩要向您讨教兵刃上的功夫。”
    风清扬愕然,不想赵鹤一句戏言,这白猿居然信以为实,这声前辈叫得诚诚恳恳,
恭谨无加,无丝毫勉强之处。他哪知白猿自有其一套区分长幼之序的方法,凡是打得过,
惹得起的,一概划归晚辈之类,打不过,惹不起的均是前辈高人,当真是童臾无欺,口
不二价,公平交易,皆大欢喜。
    张乘云忙不迭又道:“不过,我们讨教的只是兵刃上的功夫。那九阴白骨爪、摧心
掌、一阳指的功夫您不使也罢。”
    风清扬这才明白此老是惧怕这几种神功,是以先用言语挤兑住自己,其实这几种功
夫他也只是听过,见过。却未练过。不过,这是段子羽藉以成名的几种神功,世人便以
为他必然也精檀此道,便是华山派人也大多有些误解。当下道:“好吧,咱们便只比兵
刃,不较量拳掌指爪的功夫”
    张乘云大喜,敲钉转脚道:“您是前辈高人,自是一言九鼎,可万一您忘了,误使
出来,如何”
    风清扬道:“那就算我输了。”
    张乘云心中泰然,他倒并非贪虫怕死之辈,只是觉得被人用剑刺死较诸被九阴白骨
爪抓出五个桐来,实是三生有幸,不可同日而语的,这倒并非他一己之见,大多数武林
中人亦有同感。
    张乘云一条熟铜棍持在手,道声“得罪”一式“姣龙腾渊”,长棍自下而上,霍然
挑来,风清扬双足不动,一剑刺向他臂弯曲池穴,后发先至。
    张乘云对他满怀戒心,招式不敢用老,棍甫出半招便撤步后跃;张乘风从旁一棍横
扫,风清扬剑势一转,径向铜棍削去。张乘风虽不识得这是倚天宝剑,但见他有恃无恐
的样子,也不敢以硬碰硬,铜棍一发即收。
    两猿魔一左一右,一招一式的使将出来,全无半分火气,风清扬逐式拆解,潇洒自
得,三人严若同门师兄弟拆招一般。
    赵鹤与白极煞星那面,却是杀得翻翻滚滚,难解难分。百招甫过,白极煞星已然额
头沁汗,头上热气蒸腾,手上招数亦渐渐缓慢,再无凌厉凶煞之气。
    赵鹤仍好整以暇,左挡右锥,长攻短打,不疾不徐,。却打得白极煞星左支右继,
险象环生,一白大气也透不过来,惟有提足内力,拼死抵挡,但自知过不了百招,便当
内力耗竭,灯干油枯而亡,赵鹤居然要活生生累死他。逃既不能,降又不肯,也只有捱
得一时是一时了,唯一的希望便是风清扬过来援手。
    但他为人凶悍,虽明知拖延下去绝无幸理,却不肯出言求救,况且他也不信风清扬
能一剑能败二位长老,只盼抓住赵鹤一个破绽,拼个鱼死网破。赵鹤一眼看穿他的用意,
守的益发严密,一挡一锥犹如夭罗地网般将白极煞星罩在当中。
    风清扬早已瞥见,唆唆两剑将金猿、白猿逼开,纵身一跃,长剑直刺赵鹤后背,喝
道:“看剑。”赵鹤一惊,金猿、白猿两位神魔虽说貌相差了些,两条熟铜棍着实了得,
否则也坐不到日日神教首席长老之位,即便打不败风清扬,也断不会缠他不住,真是咄
咄怪事,耳听得背后剑风嗤嗤,凌厉迅猛,不暇细想,闪身飘了出去。
    其实两位猿魔并非有意放水,只是白猿张乘云胆子忒小了些,一条熟铜棍向风清扬
招呼时,脑中总想着,这是段子羽的心爱弟子,如若打伤了他,段子羽焉敢罢休,自己
全身上下非被九阴白骨爪抓个稀烂不可,是以每一棍出都偎偎琐琐,招数上慢了许多。
    金猿虽比其弟胆子壮些,却也委实怕极了九阴白骨爪、一阳指这类绝世神功,也不
敢过于紧逼,惟恐逼急了,风清扬不守言诺,突放杀手出来,自己兄弟可糟糕之至。是
以两兄弟一副心肠,打得从容不迫,彬彬有礼,不过是敷衍其事罢了。
    风清扬和金、白二猿魔拆了四五十招,却惊诧不已,他武学上虽未大成,练独孤九
剑久了,眼光忒煞老辣,各门各派的武功一人眼底,便能鉴识出其优劣高下;二猿魔虽
只使出了五成力,但武功招式俱存,形神兼备,风情扬只感这套棍法与本派的反两仪刀
法和昆仑派的正两仪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直似全无弱点可寻,而两兄弟心意隐隐相通
配合默契,更将这套棍法的威力凭增了三成。自己逐式拆解,不过是出剑快,迫其变招
自救,根本破不了这套根法;这两魔武功纵在华山派中也找不出一对来。
    他眼见白极煞星已然不支,行将丧命飞夭神魔之手。当机立断,倏出两剑,逐退金
猿、白猿两神魔,纵身一剑将赵鹤迫开,左手抓起白极煞星,飞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两人甫脱虎口,余悸未平,只拣僻静之处行去。白极煞星盏茶工夫才恢复些精力,
道:“风少侠,跟我来咱们去个这些魔息子寻不到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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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人脚底风生,一个时辰左右来到一座久绝香火的城隍庙中,神像坍塌,狼籍不堪。
风清扬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见此所在也不禁微皱眉头。
    白极煞星一笑,伸手去推一处断壁,吱吱嘎嘎声中,这堵断壁竟尔移开,现出一条
窄窄的洞穴来,白极煞星伸手肃客道,“蜗居简亵,风少侠只好委屈些了。”
    风清扬大感好奇,见白极煞星面有得色,知此处必是他的匠心杰构,更欲一探究竟,
纵身跳了下去。足一着地,眼前霍然一亮,但见十六盏琉璃灯齐明,轩敞的室内铺陈豪
奢,金银珠宝弃掷如瓦砾,种种奇珍异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极煞星合好机关,笑道:“风少侠请便,尊驾是这里二十年来第一位客人。”
    风清扬殊感荣宠。白极煞星名震西南二十年,固尔是因他武功不凡,更是因他行踪
隐秘之军。武林中纵然有人想寻他的麻烦,却也找不到他的巢穴。而今他将自己引入这
里,当真是推心置腹,把自己当作自己人了。心念及此,又大感荒唐,自己堂堂华山名
侠、怎会和这等黑道匪类结成知己?不禁摇头苦笑,自嘲而已。
    白极煞星请他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取出两只绿玉杯来,斟满两杯酒道:“风
少侠,午间你请我喝才一顿酒,我也请你尝尝这异域美味。”
    凤清扬见酒色红艳欲滴,香气扑鼻,知是好酒,一次而尽,果然如醇似醒,齿颊留
香,较之中原各类名酒别、异味,大叫道:“好酒,莫非是波斯极品红荡葡酒吗”
    白极煞星一翘拇指道:“风少侠果然见闻广博,一猜即中了。”风清扬笑道:“我
见到脚下这张波斯地毯,触物连类,胡乱猜上一次。这酒久闻其名,如今能亲口品尝,
何幸如之。”
    白极煞星见他喜欢,更是高兴,将酒杯斟满,忽道:“风少侠不怕酒中有毒吗”
    风清扬一怔,徐提内气察查,了无异状,笑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倘若我见面
便知你是白极煞星,二话不讲,只有拔剑大干一场,莫管这酒有毒无毒,是好是坏,我
都不会与你同饮的。”
    白极煞星击掌道:“风少侠快人快语,的确是君子风范,我白极煞星自知声名狼籍。
不敢奢望与风少侠为友,能得有此番留连,当真是死也不在枉。”
    风清扬听他语声微颤,神色黯然,显是真情流露,无丝毫矫饰作伪之状,心中一热,
冲口道:“风某便交你这朋友如何?”
    白极煞星霎时间如中雷击,口张舌吐,讪钠道:“你,你说什么”
    风清扬虽一时冲动之言,但他素来率性任情,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做的,笑道:
“如不弃嫌,风某便交交你这朋友。”
    白极煞星喜极欲狂,伸出手去颤颤抖抖地将要握住,猛地里掣回,汗流满面,惶恐
道:“不,不行,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虽早已认定这一生唯你所命,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却不能因是有累你的侠誉。”
    风清扬伸手握住他的手,道:“白极煞星也是一方枭雄,怎么恁地婆婆妈妈的,我
风清扬又做过什么?那点虚名都是别人送上门的。告诉你,恩师有莫大恩德于武林,我
纵然作了十恶不赦之事,旁人又奈我何。”
    白极煞星两手握住风清扬的手,不禁鸣咽流涕,半晌犹疑身在梦中。白极煞星为人
孤癣,自负武功,被他瞧上眼的本就不多,又要日日防人暗算,亲人朋友一个也无,这
二十年寂寞之苦实不堪担荷,而今摹地里得与风情扬订交,宛若半空中掉下活龙来,欣
喜庆幸之情无可言喻。
    风清扬道:“老兄,你收集的奇珍异宝恐怕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得收手时且收手,
今后打家劫舍,杀人夺漂的事还是少干为妙。你我既是朋友。我自当奉劝一句,善恶到
头终有报,佛家果报之说亦不可不信。”白极煞星连声道:“那是当然。今后有累你侠
誉的事我是半个也不做,免得你心中不安。这些东西虽然来说不正,也都是不义之财,
寻常良善百姓家哪有此物,佛家果报云云,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听你的话便是。”
    风清扬心中释然,笑道:“老兄,你不会真是姓白极,名讳上煞下星的吧?”
    白极煞星失笑道:“可惜百家姓中无此一姓,不然姓上一姓何妨。我倒真是姓白,
嫌父母起的名字忒俗,自己改作白自在,那是老子愿如何便如何的意思,只是这名字武
林中怕也无人知道了”言下大有落寞萧索之意。
    风清扬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白兄,你所居如是之秘,那飞天神魔赵鹤怎样寻到
了你?”
    白极煞星登时气恼,道:“这群魔息子哪有这道行,赵鹤这魔头在这一带扬言溺战,
语中尽多不堪之辞,也不用说来让你烦心,我受激不过,便到望日楼赴约。不想你先骑
着他的马到来,我起初还以为你替他出面,或是来助拳的,险些闹成误会。”
    风清扬沉吟道:“这几人的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何以先前一点名头也没有,忽
然之间象像从地下钻出来似的。”
    白极煞星道:”若非如此,我何以上此恶当?我在这一带一向骄横惯了,突然间有
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出言溺战,我原以为是侠义道设的圈套。经过几日暗访,才知
是韦幅王的弟子,日月神教的飞天神魔,也没将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一念之差,险些赔
了老命。”此刻言来,他对那一场生死之战犹余悸未消,粟栗危惧。见风清扬边说边饮,
杯中酒早已干了,骂自己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怎地干坐着说话。”
    他打开二面厨碟,里面藏物颇丰,酱鸡、糟鱼、蜜饯、火腿之类应有尽有。在一张
大理石桌上摆开二十几个蝶子,捧上一坛波斯红葡萄酒,两人大饮大嚼起来。
    白极煞星所藏无一不是佳品,风清扬这一餐真是大快朵颐,直觉生平从未吃过如此
美味,差点连舌头也吞了下去。白极煞星见了,更是喜慰不胜。
    风清扬酒足饭饱后,问道:“白兄,我始终在想,明教好端端的,缘何忽然改换门
庭,挂起日月神教的牌子来了。”
    白极煞星思索半晌道:“想当年尊师段大侠率中原武林倾师而出,大光明顶上一战。
当真是惊天动地,神哭鬼位,若非张三丰真人插手,真要将明教杀个片甲不存,至今想
起这一战来,仍不禁魂失魄摇,更难怪那些魔崽子闻段大侠之名而胆落了。明教虽得残
存,元气已然调丧净尽。不过,中原武林各派好手也损折甚多,诚所谓‘伤敌一千,自
损八百’。是以这些年来各自休养生息,武林中清静了许多,但中原武林和明教迟迟早
早必有另一场火并。几百年来纠缠固结的怨仇早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这一点双方自都心
照不宣。
    风清扬插语道:“这是自然。我华山派十几年来多收了几倍的弟子,亦正是为对付
魔教备战。不想前些年杨逍、韦一笑联名传书武林各派,将明教解散,我掌门师兄狐疑
不信,专程会同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前去查察,大光明顶上果然风消云散,几百年的基
业也被一场天火烧成灰烬。那时全派上下好生失望,都道从此没了对手,连练武都不那
么起劲了。然则明教何以舍弃数百年的基业,另树别帜,白手起家呢?”
    白极煞星道:“此中因由就非外人所知了。依我的愚见,定是想籍此摆脱与武林各
派代代相袭、纠缠固结的恩怨过节。但日月乃明字拆开,日月神教立教一年多来,在江
湖上跋扈得很,到头来就怕罩不住他们。”
    风清扬道:“怎么杨逍、韦一笑、殷野王他们又复出江湖了吗?”
    白极煞星道:“这倒没有。那几位老魔头确是归隐不知去向了。”
    风清扬闻言,好生失望。倘若杨逍、韦一笑等复出,江湖中无人能制,师父也必然
重履江湖。自己也就毋须天南地北、山涯海角地苦苦寻觅了。
    白极煞星见他神情低落下来,自是猜不到他这份心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他
不高兴,忙道:“这些魔崽子虽然跋扈些,可是贵派的英雄们更是威风得紧,江湖中人
一听‘华山派’三字,那人不从心底里佩服,尤其是华山剑宗,当真是名震四海,大家
都说便是武当、峨嵋的剑法也逊之远矣。”
    风清扬一听,心中更增烦恼。华山派人数虽众,却不外岳、蔡两大支流,一者自号
气宗,一者自命剑宗,所习虽尽是华山本派武功,但一支专重练气,一支专重练剑术。
一派之内严然中分为二,这裂隙愈来愈大,已渐成水火之势。
    本来武功之道,以内功为体,以招数为用,体用本为一物之二面,互为所用,缺一
不可。但华山派弟子却武林千古之所未有,各趋所极,剑宗以剑道为依归,专以剑术招
式的神奇变化为修习途径。气宗则奉内丹大道为主旨,讲究以气御剑,以摘花飞叶皆能
伤人为最高境界,是以两宗弟子各执所是,互相指摘抵悟,斥对方为旁门左道,其实剑
宗弟子也并非全然不习内功,不过是偏重剑术一端,若是一点内功没有,剑术招式的变
化也就无力展现,气宗弟子同样修习剑术,飞花摘叶皆能伤人的高人固然有之,但气宗
弟子也不敢奢望能达此境界,一身内功毕竟还须在利剑上发挥出来,所谓气宗、剑宗之
分,也不过各有所偏执耳。
    此种风气其来有渐,绝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自华山前代祖师岳肃、蔡子峰始,已
然开其肇端,可谓是始作诵者,至段子羽执掌华山门户,因材施教,以天师教剑法之原
理锤炼华山剑法而授华山剑宗弟子,以九阴真经内功修补华山内功心法以授气宗弟子,
经他如此整顿,华山剑术、内功俱臻上乘,威力陡增数倍,两宗弟子愈发各以为是,互
不相让了,其后种种,固非段子羽授艺之本意,更非他所能逆料了。
    风清扬在华山派中可谓得天独厚,兼得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两大绝世神功之传授。
但因他剑术通玄,无论江湖中人还是华山派人都目之为剑宗一类,他虽大不以为然,却
也不敢否认自己是华山剑宗弟子,否则必得罪剑宗一派,又不愿自命为气宗,则无异自
逐出华山门户了。
    其实他心中虽不以剑、气两宗之争为然,隐隐然却还是觉得多练些剑法好,只是不
敢公然出诸于口罢了,眼见两宗之争愈演愈烈,双方弟子间已公然互斥其非,将来必有
不可收拾的一天,风清扬不愿有所偏袒,在派中缄默而已,自觉与两宗均格格不入,偏
又资浅望薄,无力调合,苦闷至极,是以艺有小成,便下山寻师,四处游荡,一则远离
纷嚣是非之地,清净耳目,闲散其心,二则要找到师父,出面弥合两宗缝隙,普天之下
也惟有他老人家能办成此事。
    此事他压抑心中已久,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经白极煞星一提触动心事,忧从中
来,举起杯来,连尽三大盏。
    白极煞星见状,直感匪夷所思,却又不敢再问,惟恐惹出别的麻烦来,只有举杯与
他同饮。
    风清扬酒人愁肠,兼且一日劳累,喝得醇酿大醉,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早上,犹觉头
痛欲裂,盘膝调息许久,才平复过来。
    他急于返回华山,将杯中那本《葵花宝典》交与掌门师兄掌管,遂作别而去。白极
煞星苦留不住,只得送出二十里外,来到一处小镇上,为他选了一匹好马,二人才抱拳
分手。
    风清扬驰出十余里,总觉得身上不对,一摸怀中,《葵花宝典》仍在,慕容雪所送
的那柄短剑也好好的在那里,背后却多出一物,摸出一看,原来是一大包黄澄澄的金叶
子,阳光下耀眼生辉,不由得暗自好笑,这必是白极煞星送他路上花费的。他对金钱之
物向不在意,随随便便揣入怀中,却也暗道惭愧,给人在身上作了手脚犹不觉,可也大
意得很了,总是自己思虑过多,神不守舍之故。当下收摄心神,策马狂驰。
    行路之间,他忽然发现一件颇为怪异的事儿,甘凉大道上行人一向甚少,即或偶尔
三五成群地行路,亦多是商贾之流,可今天这条路上煞是热闹,携刀佩剑之士在在可见,
或骑马、或步行,或单身一人、或成帮结伙,风清扬未走出二十里,已从这些人的服饰、
言谈上认出十多个门派来,直感匪夷所思,不知这一带发生什么变故,招来这许多三山
五岳的好汉。有心一问究竟,偏生这些人中没一个认得的,只得满腹狐疑,继续赶路。
    忽听得前面传来叫骂打斗声,风清扬近前一看,不禁芜尔,原来是慕容雪姑娘和四
五个大汉交手。
    但见慕容雪如穿花蝴蝶般在几名大汉中间倏然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身法轻盈曼妙,
煞是好看。那几名大汉显是被她戏耍一阵了,双目充血,杀机毕露,拳脚并施,虎虎生
风,可这些拳脚被慕容雪不知用什么法子一拔一转,不是打回自己身上,便是踢到同伴
身上。几人瞅牙咧嘴,痛呼连连,犹不甘罢休,只是出拳出脚却慢了许多,劲头亦不如
先前凶猛了。
    旁边围观了十几人,无不喝采叫好。这些江湖豪客自是惟恐天下不乱,从旁推波助
澜,大鼓士气。那几名汉子也因此不肯知难而退,非要赚回几分面子不可,是以明知再
战下去未必有好果子吃,却仍硬着头皮,死缠烂打到底。
    忽听一者者持髯微笑道:“好俊的四两拔千斤,武当派哪位高人调教出这么好的徒
儿,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话气中大加赞许,也不免透着倚老卖老之意。
    风清扬初看时也和他一般想法,看了几式,心中“哼”道:“在你走了这么多年江
湖,可看走眼了。”又细看了几招,只觉这手法神奇奥妙,却想不出武林中哪门哪派有
这等神妙的武功,又绝不会是武当派的“四两拔千斤”手法。
    武当派“四两拔千斤”固尔是惜力打刀的上乘武功,但多是将对手的拳脚兵刃的力
道移向旁处,欲像慕容雪这般轻轻巧巧将对手发出的拳脚拔到对手自身,却也不能。虽
然手法相似,但其问粗精高下之别不啻云泥。只是慕容雪手法尚未纯熟,有时便不免将
拳脚移到别人身上。
    风清扬脑中电光一闪,暗道:“难道是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叶一霎之间,不由得
背生冷汗,如遇妖魅。但转瞬间便想明白,乾坤大挪移神功固然神妙无方,具此效用,
但明教二十几代教主也惟有张无忌一人练成,而张无忌又是凭借九阳神功的至醇至厚的
内功方得练成此功,自己和慕容雪交过手,她内力和剑术俱平平无奇,断无可能习练乾
坤大挪移神功。
    正思索推绎间,几名大汉已被自己的拳脚打得鼻青脚肿,遍体鳞伤,气力耗尽,委
顿于地上,连骂人的劲儿也没有了。
    慕容雪纤足在几个大汉的身上踢了几脚,大解怒气,骂道:“不开眼的混帐东西,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调教出来的。”
    忽听一人阴恻恻地道:“姑娘是骂小生吗?”
    众人一看,却见一人儒生扮束,头上一顶秀才中,手中摇把折肩,踱着方步从人丛
中走出,有人轻声道:“咦,是阴阳秀才。”
    风清扬心中一惊,阴阳秀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乃是湘西辰州僵尸门的掌门,
武功诡异怪诞,近几年来栽在他手下的好手着实不少。当下手按剑柄,一俟慕容雪有险,
便拔剑出击,至于开罪僵尸门在他心中全然不是回事儿。
    慕容雪怒气方消,又见有人出来搭讪,没好气地道:“你若愿找挨骂,就算骂你怎
样?”
    阴阳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生非是找挨骂,小生不才,便是调教出这几个混帐
东西的缺德鬼。”
    众人轰然大笑,可募地里却像被人点住哑穴,齐齐整整地斩住,那自是惮于阴阳秀
才的威名,怕他日后找自己的麻烦。
    阴阳秀才巡视众人,颇有得色。又道:“不知姑娘是武当哪位高入的高足?”他一
见慕容雪的手法,也认定是武当派的“四两拔千斤”手法,武当派声势渲赫,与少林共
执武林牛耳,他小小的僵尸门倒还真惹不起。
    慕容雪不屑道:“你是说武当山那些牛鼻子老道吗?他们哪个配做我师父。”
    阴阳秀才一怔,江湖上敢这般骂武当派人的实在没几个,这小姑娘若非大有来头,
便是狂妄无知,可是来头再大也大不过武当,低头看看地下横躺竖卧,丢尽了自己脸面
的弟子,羞恼交迸,杀机陡起,心道,管你是哪方土地,老子先出了这口鸟气再说,折
扇一张,道:“小生领教姑娘的高招。”
    慕容雪愕然道:“你又没骂我,我找你做甚,这几个是你的徒弟吧,你领回去好生
管教管教也就是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也不与你们计较了。”
    阴阳秀才气得腹内生烟,也不打话,折肩一指,径向慕容雪肩头点至,喝道,“接
招。”
    慕容雪一闪避过,叱道:“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我说过不与你计较,你死缠着我
做甚?”
    阴阳秀才又一扇点到,冷笑道:“我偏和你计较计较。”
    他扇子上的招数走的是判官笔的路子,端的又狠又凶,招招不离慕容雪周身上下三
十六处死穴,已殊非长者教训晚辈的意思,竟必欲将慕容雪毁于扇下。
    慕容雪左闪右躲,适才戏耍那几名大汉的奇绝手法。竟施展不出来,连拔剑的机会
也没有。所幸她身法轻灵,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柄毒蛇般的扇尖。但已左右继,
险象环生,周遭围观的人无不替她捏把冷汗。
    风清扬躲在人丛中,剑已拔出一半,数次欲刺出,但见慕容雪暂时有惊无险,便隐
忍不发。不知怎的,他一想起自己彼慕容雪误会为小贼时的情景,心中便甜滋滋的,竟
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自己只消一出手,这身份可就隐藏不住了。
    阴阳秀才一连十几招均被慕容雪避开,心中羞甚。以自己的身份对付这样一个小姑
娘已然不该,十招之内仍拾夺不下更是有根颜面,当下怒喝一声,一改好整以暇的姿态,
右手扇急攻如狂风骤雨,左手勾拿点劈,极尽变化之能事,使出浑身解数。众人无不哗
然,脸上均有不忍之色。
    果然不出五招,喷的一声,慕容雪避开正面,却被阴阳秀才一爪将半只油子撕将开,
露出白藕也似的丰腴玉臂来。慕容雪花容失色,骇得尖叫出声。阴阳秀才扇子哗地张开,
形如利刃般向慕容雪颈上斩去。这一式乃阴阳秀才的绝招,轻易不肯使将出来,若非他
恨极了慕容雪,也不会施此辣手。又见慕容雪身法滑溜之至,不出绝招亦不能将之毙于
扇底,是以乘慕容雪一疏神间,当颈斩下。
    众人齐声惊呼,这一招迅若闪电,纵然有人想出手相救也已不及,慕容雪避无可避,
惟有闭目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眼睛一花,一道青影一闪而至。
    阴阳秀才慕觉右臂一麻,右肩“肩进穴”已被封住,右手的折扇稳稳停在慕容雪秀
颈上,只感有座大山压在肩上,从臂到指纵想移动分毫也不得。他凶性大发,一时未暇
细想,飞起左脚向慕容雪踢去,哪知脚尖方起,股上“环跳穴”挨了重重一击,整条腿
又酸又麻,如万蚁爬动,好不难忍,方知是遇上高人了。
    原来风清扬早蓄势待发,只因怕被人看出身分,故尔舍剑不用,右手虎爪扣住阴阳
秀才肩井穴,左手敲击其环跳穴却是用的“搜魂手”,此手法阴毒忒甚,加诸人身,会
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乃是从九阴真经心法中变化而出,风清扬习成之后,始终未
得一用,今日用在阴阳秀才身上,倒是得其所哉。
    风清扬拉起秀眸微睁,惊魂未定的慕容雪,喝道:“走”那慕容雪已如惊弓之鸟,
这一番死里逃生,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得一个“走”字,纵身疾跃,与风清扬携手
跃过人众,绝尘而去。
    众人中有眼尖的,喝道:“是风公子‘华山一凤’”。慕容雪却已听不到了。阴阳
秀才倒在地上,比之几位徒儿犹为不堪,抱着左腿惨声呻吟,要饱受三个时辰的“万蚁
攒心”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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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慕容名雪颜如玉
两人奔出里许,清风拂面,沁人心脾。慕容雪芳魂渐定,忽然站住,道:“嚏,怎
么是你?是你救了我?”言下大是不信。
    风清扬道:“我哪有这个本事,那时我魂都唬没了,叫都叫不出声来,其实那人不
过是吓吓你而已,我怕他真的下毒手,便忙拉着你走了。”
    慕容雪信以为真,一跺脚道:“不行,我得回去找他,江南慕容家的人不是好欺负
的。”
    风清扬忙道:“别,他这时早已走了,你便追了追不到。他就是知道你是慕容家的
人才没敢下毒手。他是伯了你们慕容家,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万一追到他,把他打赢了,
他岂非一点面子也没有,今后在江湖上怎么过活。你方才不就是让着他吗,索性让到底,
也让世人见识见识江南慕容家的风采。”
    慕容雪其实怕极了阴阳秀才,所谓回去找场子云云,也不过是自壮胆气的话。偏生
风清扬会帮衬凑趣,大灌迷汤,正是“干穿万穿、马屁不穿”,慕容雪虽明知不是这么
回事,心中亦大感受用,登时喜气洋洋,面溢春花,倒像她方才真的手下留情,绘阴阳
秀才个面子,又问道:“依你这么说,这次就便宜了他?”心下犹是忐忑不安。
    风清扬道:“是啊,这次你给足了地面子,日后他非在江湖上大大宣扬你慕容小姐
的名头不可。”
    慕容雪这才放下心来,一撇嘴道:“谁希罕这个。”此时才发现自己一条雪白的膀
子露在外面,风清扬正贼成中今地打量观赏,立时羞不可仰,一巴掌打过去,噶道;
“都是你,都怪你。”
    风清扬正入神地看着她丰美的臂膀,不想她左手打人也是这等快捷,啪的一声打个
正着,总算她心念风清扬大捧其场的好处,未用上内力,声音虽响,并不疼痛,风清扬
被这一掌打得心中清凉,适才那些非非之想尽皆被打入九霄云外,暗骂自己该死,见慕
容雪羞傀得两颊红胀,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甚感快意不去,忙挥袖将其臂膀遮住,他袖
子宽大,倒是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是如此一来,倒似被风清扬半搂着。
    慕容雪益发害羞,恼道:“这样子怎么成?”
    风清扬贴近她身旁,看着她滑若凝脂,肤白胜雪的秀颈,嗅着如檀如兰的香泽,心
神微醒,道:“这附近又无成衣店,也只好这样了。那面有家酒楼,咱们先去吃饭,让
小二去代买一套衣衫来。”慕容雪四下一望,果然没有估衣铺,成衣店之类,只得罢了。
被风清扬半拥着走进酒楼,触到路人奇异惊讶的目光,羞得两颊飞红,芳心镣乱,如揣
头小鹿般。
    掌柜的和店小二见二人兄妹不似兄妹,夫妻不像夫妻,神态怪异地走进来,均诧异
之极,又见二人腰悬长剑,风采照人,不敢怠慢,强忍住笑将二人让至桌边坐下。
    慕容雪本就别扭之至,见小二贼忒兮兮地上下打量着,窃笑不止,娥眉倒竖,击桌
道:“笑什么?再笑割你的舌头下来。”
    小二忙低头敛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小人不敢。”浑身肌肉却颤个不停,
心里笑的愈发很了,似是见到天下间滑稽不过的事儿,虽不想笑却又忍不住。
    慕容雪一怒欲起,可马上想到,这一站起非露出臂膀不可,只得坐着不动,风清扬
那条袍袖像条链子般把两人拴在一起。回头一见风清扬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羞怒弥
增,叱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风清扬心中得意,脸上一副冤沉海底的模样,叹道:“冤哉,冤乎哉也,姑娘若是
觉得不便,在下拿开便是。”
    慕容雪一听,吓的花容失色,一把按住道:“你乖乖的别动。”心中怦怦乱跳。
    风清扬真也听话,不但未称开,手臂倒和她的臂膀靠在一处,贴得更紧。慕容雪明
知他有揩油的意思,却也无可奈何,私心深处未始没有几分情愿,只是羞于睽睽众目罢
了。
    风清扬抛出一片金叶子,笑道:“小二哥,麻烦你去给这位小姐买几套上等衣衫来,
可要挑仔细了,挑得料子不好,或是不合体,一分赏钱也没有”
    掌柜的和小二登时笑容僵住,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芒。其时正当太平盛世,物价极低,
一席上等的酒席亦不过几两银子,金子极少流通,掌柜的见这片金叶子足抵几百两银子,
风情扬随手一掷,手面豪阔阔极。
    小二连声道,“那是,那是。”至于“那是”个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捧了金
叶子,撒腿便跑,飞也似的转眼不见踪影。掌柜的不待吩咐,好酒好菜流水价摆将上来。
风清扬偶尔充一次阔佬,方知钱之神威一至于斯,难怪白极煞星泼命地聚敛金银了。
    慕容雪被他贴越紧,已然半躺在他怀中了,嗅着他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如醉,四
肢酸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索性拉起他长长的袖头,遮住半边脸颊。
    风清扬起初不过是想开她的玩笑,准知愈陷愈深,欲拔不能,而今被她柔软的酮体
偎靠着,不由得丹田火热。周身脉道中似有火苗蹿上蹿下,心中猛然憬觉,忙运起师传
内功心法,镇慑无神,须臾遍体生凉,然而看着慕容雪半遮半掩,酝红的娇靥,丰姿怯
怯地躺在自己怀中,实觉日日月月,岁岁年年永如此时方好。
    店小二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风清扬一见,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他让小二仔细挑
选衣料,是让他多费些时间,谁知小二没理解他的意图,惟恐客人等得焦急,那份赏钱
付诸流水,气都不喘,一溜烟地跑回来,街上的人还以为这间酒楼失火了呢。
    慕容雪一见衣服,精神一振,抬起身来,悄声问道:“小二,这里可有空闲房间?”
    小二忙道:“有,有。”领二人到楼上的客房,把衣服放下,手上仍捧着一大堆银
锭,蹑蹑懦懦道:“爷台,这,这是剩余的银两”
    风清扬手一摆,道:“都赏了你吧。”小二连声道谢,作揖不迭,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雪道:“喂,你转过身去,我换衣服时,你可不许偷看,不然挖你眼珠出来。”
口中虽凶霸霸的,一双妙目秋波流转,笑意盎然。
    风清扬本想说:“你挖我眼珠我也要看。”可这调笑之语终究难以出口,忙转过身
来,听着慕容雪换衣服时唏淅簌簌的声响,心脏竟尔怦怦地似要跳将出来,颈子更如灌
了铅般僵硬,只感又酸又痛。此时若要他转动脖颈,便砍了头也不能。
    慕容雪匆匆将衣服换好,见他如木人般僵立那里,连手足头发都纹丝不动,不觉好
笑,伸指弹一弹他脑袋道:“好了,转过来吧。”
    风清扬摹然问一激灵,如受重击般,慕容雪咯咯笑道:“看你怕成这副样子,我还
能吃你不成。”风清扬转过身来,眼前一亮,摹容雪换上新衣后更增娇艳,娥娜秀美,
飘逸若仙。
    慕容雪见他盯着自己,神魂不属的样子,大是得意,拍拍他肩膀道:“看不出你这
小贼倒是个诚实君子,只是这眼光贼忒兮兮的,习气难改。”
    风清扬素来调悦不群,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嗓子眼儿发千,半天才勉强笑道:
“这叫盗亦有道”眼神却从她身上移开了。
    慕容雪娇笑道:“好,乖乖的听话,姐姐疼你。”
    风清扬心中一酸,自师父一去之后,派中师兄们固然当凤凰捧着他,即使行走江湖,
大家无不冲着他师父的面子,优礼有加,但这等亲热的话已是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了,胸
中隐隐作痛。
    两人走下楼去,掌柜的看在银子份上,早将冷的酒菜撤去,又重新上了一桌子,两
人浅斟慢饮,慕容雪反客为主,兴致弥高,为风清扬添酒布菜,处处照拂,严若大姐姐
的样子。问风清扬的名字,风清扬因自己在派中排行第九,便称“风九”。慕容雪听了,
大加激赏,遂呼“九弟”不绝。风清扬直被她的热情攻得招架不逞,也惟有顺水推舟地
称她为“雪姐”了。明知她小着自己几岁,却也不忍拂她一片盛情,权且颠而倒之,亦
不为大过。
    此刻酒楼中食客甚多,见这一对姐弟叱三喝四,未免乍眼,但见两人衣衫光鲜,丰
采俊雅,似是武林世家子弟。其时武林各派争雄,几大世家亦跃跃欲试;多遣子弟在江
湖行走,一来增长见识,多些历练,二来也刺探江湖各派的消息,是以并不为奇。
    风清扬侧着半边脸望着窗外,惟恐有人认出他来,拆穿了西洋镜。好在他名气虽大,
因忙于寻师,鲜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识得他的真还不多。
    忽然有人拍他一下,风清扬心中一颤,回头一看,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人大刺
刺地道了“小兄弟,别处没位子了,我们哥俩在你这将就一下。”瞧他的神情,倒似皇
帝老子驾临,给足了风清扬的面子,自己大受委屈的样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风清扬和慕容雪正四目交融,春光无限,眼睛中交流着别人固然不懂,他们自己也
不懂,但心底里甜蜜温柔的话儿。摹地里被人打断,已然气恼。见这二人七个不服,八
个不愤的样儿,更是恼上加恼,二人同时微微一笑,倏出一脚,悄无声息地将椅子踢开。
    这一脚火候拿捏得奇准,那二人屁股刚挨椅面,尚未坐实,臀下一空,说不得只有
硬坐下去。砰的一声,二入同时结结实实坐在地面上。
    酒楼中人尽是武林豪客,暮睹此景,比之吃了一道上好大菜犹为过痛,轰然喝采叫
好,口哨声此起彼伏,霎时间酒楼上热闹非凡,雅赛戏院子一般。
    这二人武功本来不弱,只是见风情扬二人年纪轻轻,显是刚出道的雏儿,丝毫未加
防范,谁知面前这两位乃是两个小煞星,便不免着了道儿。
    这二人虎吼一声,齐地一跃,各出一掌,向风清扬和慕容雪击去,这二人掌心糙如
石板,筋暴骨突,显是外家掌力不凡。风清扬持筷在手,向上一迎,那人陡然间面目曲
张,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自己掌心的劳宫穴正自行送到筷头上,倒似是自己与
自己过不去,非要废了自己的掌功。但这一掌乃全力施为,身在半空,纵想撤掌也已不
及,噗的一声轻响,筷子直透掌心而过。
    便在同时、攻向慕容雪的那人,不知怎地被容雪纤手一拂,掌势一转,回转来击在
自己胸口,膨的一声,肥大的身躯飞将起来,越过两张桌面,摔在第三张桌台上,顿时
盘儿共碗儿同响,汁儿与汤齐飞,溅了桌边人一身一脸。
    风清扬本欲出手替慕容雪接下那人,见慕容雪处理的犹为干净利落,丝毫不带烟火
气,较之自己的独孤九剑,别具雍容闲雅的气度,大喝一声“好”,随手抓住即将扑落
桌面这人的后腰,直抛向他的同伴处,一对难兄难弟便在一张桌面上叠起罗汉来。
    二入出手都是迅捷无伦,其问变化不过眨眼间事儿。周遭的武林豪客俱看得目瞪口
呆,桥舌不下,实难相信世间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竟尔忘了喝采,只有风清扬那声
叫好显得格外响亮。
    慕容雪娇笑道:“九弟,你这是老鼠上天平,自称启赞,没的叫人笑话。”
    风清扬笑道:“雪姐,小弟这是为你叫好,我那一下误打误撞,侥幸得很。”
    二人俱是不怕天塌地陷的人物,闯出这么大祸仍浑不在意,谈笑自若。
    这一干武林人物固不乏识货的行家,但风清扬和慕容雪所使的俱是绝世神功,独孤
九剑已然无人识得,空闻其名,慕容雪所使的神功绝迹江湖二百年之久,连名字都无人
的听过。此时速尔由二小施出,旁人自难看出端倪来,只觉得说不出的诡橘怪异。
    半晌,大厅中静寂如旷野,那一对难兄难弟连伤加恐惧,昏晕过去,此刻悠悠醒转,
不禁呻吟出声,呼呼喘气,显是伤势很重,众人这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有几个认识那
对兄弟的,忙上前为二人拔筷疗伤,中筷那人的掌功已然废了,另一人心肺震伤,纵有
名医好药,也非调养个一年半载不可。
    忽听一人道:“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风兄弟,你可让我
找得好苦啊。”
    风清扬闻声色变,循声一看,庄梦蝶施施然走了进来。瞧他精神奕奕,创伤大概已
好了。经过那样一场生死之搏,他居然仍热情不减地称兄道弟,当真气度不凡。
    风清扬暗叫“糟糕”,他并非忌惮庄梦蝶的武功,而是怕身分暴露,可就不好玩了。
一拉慕容雪的手,喝道:“快走。”两人飞身而起,越窗而逃。
    庄梦蝶不想他说走便走,以风清扬的性子,原本不该被人唬走的,不由得一怔,反
身追出。
    风清扬一跃出窗子,两条杆棒扫到,有人喝道:“此路不通。”风清扬早知窗外必
有埋伏,庄梦蝶工于心计。腹苟良丰,断不会无备而发,是以人在空中,长剑已然出鞘,
一式“横扫千军”,两条杆棒齐断,随手两剑,将两人逐退,脚一点地,腾身又起,慕
容雪尚不明就里,被他拉得如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
    窗下埋伏的乃丐帮两位长老,专为阻拦风情扬从此路逃逸,不想风清扬猛虎出押般
一轮猛攻,轻松逸去,但见一蓝一红两条人影如两溜烟般,霎时间已然不见踪影,便知
追也枉然,只是心中诧异怎么又多出一位,视线尽处,却见庄梦蝶一路追将下去,衣袂
飘飘,真如一支蝴蝶般轻盈快捷。
    几个起落下来,慕容雪便跟不上了,被风清扬拉得头晕脑涨,五脏翻腾,直欲作呕,
大叫道:“喂,快停下,我难受得很。”
    风清扬速然止步,慕容雪犹被惯力带得身向前倾,凤清扬左手一伸,揽住她肩头,
慕容雪顺势扑入他怀中,凤清扬感到她胸脯起伏甚剧,软绵绵地紧贴在自己胸上,秤怦
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便这一止步问,庄梦蝶悠悠然追了上来。风清扬也不禁倾服他内力深厚,如此疾驰,
聚然如闲庭除步,步伐丝毫不乱,他得以位居丐帮长老之首,执掌一帮权柄,果非幸致。
    庄梦蝶见风清扬止步不逃,心下大宽,笑道:“凤兄弟,前日之事都怪我太过鲁莽,
凡事好商量、只消将那件物事还与在下,敝帮上下均感大德,日后如有差遣,敝帮上下
无不从命。何必抡刀动剑,伤了和气。”
    风清扬冷冷道:“庄兄,非是我不给你面子,兹事体大,我也不敢擅作主张,日后
必到贵帮总舵,还你个公道如何”
    庄梦蝶笑容渐敛,森然道:“风兄弟,事别做绝了,好歹也要留点余地,愿你三
思。”
    风清扬佛然道:“庄兄,是你们毫没来由找上我,又阴魂不散,死缠到底。有什么
手段尽管使将出来,风某接着便是”
    慕容雪伏在风清扬怀中,心神刚刚宁定,便被庄梦蝶追至,羞的无地自容,伏在怀
中不敢抬头。其实庄梦蝶心中除了风清扬怀中那本《葵花宝典》,”更无别物,而风情
扬这等强敌委实难惹,即或胜了他也是后患无穷。若非那宝典诱惑力太强,绝非任何刁
武之人所能抗拒,以他如此精明之人,断不会以丐帮存亡为代价挑此争端,是以对慕容
雪的存在毫不理会。
    慕容雪听了一阵,寻思终不成总是这样子,没奈何抬起头来,见庄梦蝶脸上煞气大
作,一副择人而噬的神情,她心中柔情正盛,雅不愿打打杀杀,大煞风景,悄声道:
“九弟,你拿了他们什么物事,还给他便是,有甚紧要的。”
    风清扬苦笑不已,若非认定此物乃华山祖师所传之物,他早双手奉还了。虽然师父
严令不得观看,但毕是自己派中物,说什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中被人夺去,当下摇了摇头,
意甚决绝。
    庄梦蝶长笑一声,摹地里揉身而上。风清扬胆子虽大,却不敢丝毫轻忽,待其身形
方展,长剑出鞘,指向他胸膛。庄梦蝶对这柄神兵利刃着实忌惮,深知无论何物均难当
其一割,身形一展,飘向左侧,一记“吭龙有悔”击出,却是击向慕容雪。
    慕容雪哪知这是天底下掌功第一,威猛无涛的降龙十八掌,举掌欲迎。风清扬喝道:
“不可。”一揽她的纤腰,平平滑开三尺。庄梦蝶身形疾转,围着二人绕圈子,专向慕
容雪身上招呼,那降龙十八掌何等的威力,风清扬亦不敢樱其正锋,二人飘闪连连,犹
被掌力边风带得衣袂飘飞,脸上作痛。
    风清场喝道,“庄梦蝶,你用这等卑鄙手段,不怕天下英雄齿冷吗”
    庄梦蝶气得三尸神暴跳,这等自损身分的事他平日说什么也不肯用的,但单打独斗,
他毫无胜算可言,为了那本《葵花宝典》,也唯有不择手段一途了,但如此打来自己也
觉得脸红耳赤,羞辱不堪。万一传扬出去,自己十年苦积的江湖声威就一坠千丈了。牙
根咬的咯咯响,一掌掌连续劈出,竟意欲置二人于死地了。
    风清扬步法、身法原较庄梦蝶高上一筹,但带着慕容雪,身形闪动不免迟滞些,又
要处处防她被掌力伤着。情知只要被庄梦蝶一掌击实,纵然大罗金仙也难救活,分心之
下,独孤九剑难以施展如意,反成了处处挨打的局面。
    风清扬愈打愈是心惊,见庄梦蝶掌力一掌猛逾一掌,一掌快似一掌,稍一不慎,自
己和慕容雪当真要毁于他掌下。急中生智,左臂一运内力,喝道:“起”,慕容雪如弹
刃般激向半空中,风清扬借力一转,已然避开掌力正面,刷的一剑刺向庄梦蝶咽喉。
    庄梦蝶不防他出此破釜沉舟之策,脱出自己掌力之围,眼见利剑泛着蓝光倏然而至,
躲闪不及,力贯左袖,向剑上拂去。
    风清扬激怒出剑,眉发皆竖,这乾坤一击何等威猛,倚天剑又锋锐绝伦,庄梦蝶一
式“流云铁袖”拂上,只将剑锋震偏三寸、剑势推进却也慢了须臾。刷的一声,倚天剑
透袖而入、直刺庄梦蝶心房要害,他是打出真火,下手再不容情。
    庄梦蝶所争也正是这刹那间的时光,身子摹然后跃,右手一扬,一蓬蓝汪汪的暗器
向半空中的慕容雪打去,喝道:“暗青子,有毒。”
    风清扬此时只消身形跟进,续发一剑,即可将庄梦蝶毙于剑下,但见慕容雪身在半
空,”万难避开这些暗器,只得回剑一扫。倚天剑乃玄铁所铸,磁性极强,是各家各派
暗器的克星,庄梦蝶打出的暗器俱被倚天剑吸住。
    风清扬见先着已失,不欲缠斗,腾身后跃,恰恰将慕容雪接住,回过倚天剑,就鼻
一嗅,一股甜腥味儿;果然喂了剧毒,怒道:“庄梦蝶,你也是侠义道头面人物。手段
卑鄙下流到这等田地,连暗青子都喂毒”
    庄梦蝶哈哈笑道:“风公子,好戏才开场,热闹的在后面呢,庄某就是要阴魂不散,
不死不休地缠着你,手段卑鄙下流与否,我是全不顾了。你多留心点你的心上人。”他
自知内力消耗过巨,此时已不是风清扬对于,抛下几句恐吓话,飘然而去。
    慕容雪目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骇得面无人色人直至庄梦蝶离去,一颗心才放
了下来,悄声道,“九弟,你怎地惹上这等厉害的对头”
    风清扬愤愤道:“厉害倒未必,不过仗着人多罢了。”又笑嘻嘻地道:“这些叫化
子直是穷疯了,我不过偷偷他们一条狗腿吃,便这等穷追不舍。你有无兴致和他们玩上
一玩。”
    慕容雪明知他是满口胡柴,她见闻虽少,却也知道丐帮庄梦蝶的名头,猜想他必是
偷了丐帮极重要的宝物。说不定便是那枝绿玉法杖,才惹得人家如此穷追不舍。她不爱
动脑,究竟是什么也懒得推想追问。提到玩字,兴致勃然,可一想到庄梦蝶那身出神入
化,威猛无比的武功,不由得栗栗而危,殊不觉得好玩。
    风清扬见她兴致低落,便知她心有畏惧,笑道:“你若是怕了,先回家去,我一人
与他们周旋一番,以后再去找你。”
    慕容雪心一急,抓住他手臂道:“哪个怕了,江南慕容家的人怕过谁来,你一人怎
打得过他们,要死死在一处好了。”
    风清扬心中大喜,紧紧抓住她手道:“好,咱们便从这里闹起,一直闹到君山总舵,
把他们丐帮搅得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慕容雪见他豪兴迸发,目空四海的神情,哑然失笑道:“也不知是哪个老贼调教出
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小贼来。”
    风清扬惊然变色道:“嘘,你骂我小贼不打紧,可万万骂不得我师父。若是被人听
到了,这江湖上要杀你的没一万,也有八千,切记,切记!”
    慕容雪心下骇然,见他郑重无比,绝非顺嘴胡说,心中纳罕道:“你师父有什么了
不起,左右不过时个贼罢了,我骂他一句,怎会有这么多人维护他?”心中参详不透,
也就不想,又想,这“老贼”调教出这么可人的“小贼”来,着实不能尽混其功,且饶
他不骂也就是了,当下心中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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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清扬携着她手,沿一条僻静小径而行。慕容雪实不愿再见到那又凶又狠的庄梦蝶,
惴惴问道:“九弟,咱们到哪里去寻他们?”
    风清扬笑道:“何必费心巴力找他们,他们自会送上门来。”
    慕容雪立时想起庄梦蝶临去时所说的“阴魂不散,不死不休”那句话,不禁毛骨惊
然,依傍在风情扬身边,方觉心安。
    两人携手漫游,山野间山花烂漫,花香袭人,小溪淙淙流水,叮叮哆哆清脆悦耳。
两人不识路径,随意所之,不知不觉间一堵石壁迎面而至,两人走得意融情惬。险险撞
了上去,不禁相视大笑,均感忘情之至,不免有些羞深。
    笑声未歇,石壁后传来两声闷哼,风清扬和慕容雪心下二凛,转过石壁,却见一条
人影电光一闪般没人树林,地上两人口喷鲜血,已然毙命。看其服饰,乃是丐帮的六袋
弟子。
    风清扬喝道:“是哪位朋友相助,请留步。”声震山谷,久久不绝,除了清风拂拂,
林涛隐隐,却无半点口啊。
    慕容雪奇道:那人杀人与我们有甚相干,你为何说他帮助你?”
    风清扬道:“你看地上这两人,摆明了是隐身在此,一俟我们转过来,便偷袭下手,
丐帮两名舵主,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竞尔作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言语中既有
几分鄙夷,复有几分惊诧。
    慕容雪凝神端瞧,果然一人单刀高举,另一人两手箕张,指缝问漏出一些蓝汪汪喂
毒暗器,这二人显是于不知不觉间被人一举击毙,故尔姿态依然未变。她怒从心起,一
脚把一具尸体踢翻,却不由得“啊”地惊叫出
    两人都愣怔住了,但见清风过处,那人背上衣衫如缤纷落叶片片飘飞,须臾现出一
上硕大的掌痕,着掌处焦烂黑枯,如同木炭,随即便嗅到一股浓烈的火焦气味。
    风清扬对各门各派武学俱略有所知,却想不起哪家掌法具如斯神威,他把仰躺的那
人衣衫撕开,却见胸膛处赫然一处焦黑的掌印,掌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风清扬心中之震
骇无言可喻,丐帮这两名舵主也是江湖上一流好手,纵然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亲临,也
绝无可能将二人一招击毙。况且这一掌从后心直透前胸,掌力之威猛较之降龙十八掌有
过之而无不及。降龙十八掌不过将人打得筋断骨折,五脏碎裂,这一掌却已将人五脏六
腑化为焦炭。
    慕容雪见他愣怔不语,对着两具死尸发呆,她可看不出这里的门道,只觉场面可怖,
焦臭味又冲鼻欲呕,摆摆手道:“九弟,快些去吧,这里的气味让人受不了。”
    风清扬几日间迭遇高手,较之几年里行走江湖所遇的尤多,这位见影不见人的高人
更是了得,功力之高绝直是闻所未闻,一向沉寂的西北道上何以忽然间热闹起来,他百
思不得其解,听慕容雪这么说,便和她向山下走去
    转过石壁,两人又是一惊,只见光滑的石壁上有几个大字“身处险境,小心,小
心!”银钩铁划,入石三分,指力之刚劲更令人惊骇,风清扬心中所惊倒非此人的指力,
而是此人的身手,竟在自己身后飓尺之地在壁上刻字,而自己居然不觉,他苦练听风辨
器之术,耳力之强几可代目,难怪丐帮两名舵主一招之间毙命了。倘若此人意图对自己
不利,他不禁背后生冷汗,不敢想下去了。虽明知此人为自己除敌示警,似是不存敌意,
但想到此人如鬼魅的行径,依然心骇不已,此时方知自己的武功实是未臻上乘,心下不
免有些沮丧。
    慕容雪笑道:“咦,这人和咱们捉起迷藏来,咱们到石壁后看看,他或许又在那面
写字玩呢。”
    风清扬苦笑道:“人早已去远了,咱们下山找找看看着她天真烂漫,满脸稚气的样
子,忽然意识到想保护她,也绝非易事,心中忧虑更甚。
    两人一路下山,倒是风平草静,慕容雪四下寻找那“捉迷藏”的人,然而空空寂寂,
除了几只归巢倦鸟,半个人影都不见。慕容雪悻悻然颇为不快,风清扬哄了半晌,才令
她笑颜重开。
    到得山底;已是日落黄昏之时,远处炊烟四想:薄薄的雾霜含笼大地。鸟鸣鸦噪声
中,只觉天地间更为静秘。
    迎面几个丐帮中人走来,风清扬眼尖,虽是暮色苍茫中,仍在百米之外便即发现,
一拉慕容雪,闪身隐入齐腰深的草丛中、
    慕容雪不明就里,问道:“你这是做甚”
    风清扬嘘道:“别作声,有人来了,咱们与他们捉捉迷藏,别让他们发现了。”
    慕容雪一听,心下喜甚,屏息敛身,睁圆了凤眼向外瞅去,几名花子步声杂沓,须
臾而至,一人道:“咦,我方才好像看见两个人影,怎么一眨眼不见了”
    另一人笑道:”二秃子,你是他妈的让人打晕了,这会儿还眼睛冒花儿呢。”二秃
子怒道:“你奶奶的比老子强吗?还不是一样儿在地上挺尸。”
    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都别吵了,什么风光有脸面的事呢,传扬出去没的叫人笑
掉了大牙。”过了片刻又道:“此事着实邪门,青天白日里撞见鬼了,几个大活人一下
子都头晕眼黑,迷乎过去,庄长老让咱们接应陈舵主和程舵主,但愿他们二位别出什么
事才好,咱们来迟了两个多时辰,若是出了事,大家都别想好过。”
    一名花子道:“李舵主,您老人家是多费心思了,哪能好好的都撞见鬼了。陈舵主
的三十六式太极刀,程舵主那一手满天花雨,还有不手到擒来之理。这两位老人家什么
事失过手,对付这两个雏儿,实在是大才小用了。”
    那名李舵主哼道:“你晓得什么,那女娃子固然算不了什么,可那小贼着实了得,
庄长老乃咱们丐帮第一硬把子,几次下手都未奏功,连打狗阵法都困不住他。若不是他
鬼迷了心窍,不过在哪拐来个女娃子,要向他下手还真不易。”
    风清扬向慕容雪眨了眨眼睛,慕容雪见他神情古怪,伸手欲打,风清扬一把握住,
另一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慕容雪强压住气,小手也不抽回来,任他握着,心中却在想着
如何整治这些花子的妙招。
    一人嘻嘻笑道:“那小贼招子倒是蛮亮的,”拐来的小妞美极了,老子一见浑身痒
的不得了,比翠香楼那些小婊子可有味多了,我要是能与她睡上一觉,马上下十八层地
狱也心甘情愿。”
    另一人笑道:“你这是獭蛤螟想吃天鹅肉,想谁不想,可那小姐早在程舵主的毒针
下化成血水了。”
    慕容雪一怒欲出,风清扬急忙揽住,伸手捂住她嘴,防她骂出声来,在她左手心写
道:“待会儿我给你出气。”慕容雪被他抱得甚紧,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手心却被他
搔的痒痒的,想笑又笑不出,说不出的难受,另一支手在他身上狠拧了一把,风清扬吃
痛不过,险险叫出声来,捂着她的手松开了。慕容雪一得自由,张口便骂,风清扬情急
之下,俯身吻住了她薄嫩的双唇,一句“臭小贼”便从口中流到风情扬嘴里了。
    两人募然之伺浑身一震,这平生第一次热吻何啻夭崩地拆,风情扬也被自己吓呆了,
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慕容雪定会左右开弓,打自己十几个耳刮子,可一看慕容雪秀
眸紧闭,脸色青白,手上托的娇躯微微发颤,而自己的胸膛清晰可觉她胸部的剧烈起伏。
    须臾,慕容雪微微睁开圆圆的凤眼,风清扬看到那眼神中又喜、又怕、又爱、又恨。
慕容雪忽然紧搂住他,在他嘴唇上狠咬了一口,右手在他背上写道:“臭小贼,臭小贼”
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却比口上轻得多了。霎时间两人紧搂在一起,浑忘了天外有天,山
外有山,对于身外的一切都不闻不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两人直如做了场大梦般悠悠醒转,慕容雪轻轻推开风清扬,风
清扬忽然想起外面还有几个丐帮人物,心下凛然,侧身一听,闻无声息,探出头去,空
荡荡的不见人影,而四周景物却朦朦胧胧看不甚清,抬头一看,孤月高悬,疏星朗朗,
已是入夜时分了。
    慕容雪在他身旁探出头来,恨恨地道:“臭小贼,都是你闹的,让那几个烂舌头的
花子跑掉了。”
    风清扬侧头一看,见她澄澈如水的眸子中似笑非笑,妩媚之极,心中一荡,忙回过
头去,只感面颊如火烫,缓缓道:“雪姐放心,那几个花子便是逃到天边去,我也要捉
住他们,把舌头割下来给你出气。”心中却寻思道:“乖乖不得了,我得悬崖勒马,不
能再陷溺下去,否则江湖中人非都骂我诱骗良家妇女不可,于她声名大是不佳。”潜思
脱身之策。
    慕容雪一征,须臾附到他耳边说:“怎么,生气了?我是和你闹着玩的。”风清扬
只感她吹气如兰,气息吹得脖颈痒痒的,娇柔的语声更是荡人心魄,强自震慑,不敢答
话。
    慕容雪幽幽道:“你是不是怨我咬了你?其实我那是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
就喜欢你了,你刚才亲我,我不怪你,其实我也好想,只是没敢,你还疼吗?你要是气
不过,我让你咬我一下。”
    风清扬听得血脉愤张,恨不能拔腿便逃,可那一身独步武林的轻功霎时间无影无踪,
被点了穴般,手指头都动不了,感到那只柔滑的小手抚上面颊,俏丽如雪的脸庞凑到面
前,他心中彻底缴械了,向那美艳的樱唇上吻去,心却似沉向了深渊,耳听得慕容雪轻
声道:“九弟,别咬得太重了”
    风清扬吻住芳唇,却是欲咬无力,慕容雪柔嫩的香舌透过来,敌着他咬破的嘴唇,
风清扬柔情大作,便吮咂起她的香舌来。两人舌戏片刻,身子贴得更紧,拧成一团,风
清扬只感丹田火热,正要“吾欲云云”,忽听得左侧一声低微的叹息声。他摹然警觉,
腰身一挺,左手拔剑,疾向声音发处刺去。
    慕容雪娇靥酝红,两眼惺松,神驰魂摇之际,被他唬了一跳,慎道:“九弟,这当
儿你练的哪门子剑”
    风情扬一剑走空,顺势一抹,青草籁籁斩落,却什么都没有,他侧耳凝听周遭,也
绝无人迹。但适才那声叹息绝不会听错,总感到有个人在自己身侧,偏生又看不到,摸
不着,真如鬼脸一般,言念及此,软玉温香之心顿灭。
    慕空雪羞红着脸,扑到他怀中道:“小气鬼,你还生气不成?”
    风清扬看见月光下清丽出尘的面容,低下头去连连吻了几下,笑道:“我哪里会生
气,我是怕突然钻出个野猫,野兔来吓你一跳。”耳朵却在查察四周,准备再有异动,
便一剑把那“鬼”刺透,至于“鬼”怕不怕倚天宝剑,他就不去细想了。
    慕容雪娇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不在姐姐疼你一场。”
    两人调笑亲热之际,山上忽然传来杂沓慌乱的脚步声,两人一惊,忙收拾心神,伏
在草间,向外望去。
    脚步声甚是急促,片刻间已来至山底。风清扬一看,恰恰是先前在这里喧嚷的丐帮
中人,心中大喜,暗道:“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倒省了我一番手
脚了。”
    那几人跌跌撞撞,倒似后面有人追赶似的,风清扬大是诧异,这几人后面分明什么
都没有,不知他们又闹什么玄虚。
    几人甫至山底,均呼呼喘气,有两人虚脱似的倒在地上。慕容雪悄声道:“九弟,
他们捣什么鬼”
    风清扬摇摇头,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几人武功虽不是一流,却也都不弱,尤
其那名李舵主,中气充沛,显见内力了得,瞧他们身上,并无与人打斗的迹象,怎会如
此狼狈周章。脑中灵光一闪,笑道:“他们是遇见鬼了。”
    慕容雪立时想起这几人先前所说的白日里撞见鬼的事,桨然一笑,旋即自己也有些
毛骨惊然,颤声道:“九弟,真的有鬼吗?”
    风清扬看她雪白的贝齿微微打战,笑道:“哪有什么鬼,不知是哪位高人和他们开
玩笑。”
    慕容雪将信将疑,牙齿虽稳住了,心里却还有些发凉,觉得这清旷的原野中,凄清
的月光下,实是充满了阴森可怖的“鬼”氛。
    一人大喘着气道,“李舵主,不是小的多嘴,庄长老此次忒也多事了些,连帮主他
老人家都说这小贼惹不得,庄长老偏要虎口拔牙,这回可好,咱们下午撞上了鬼,不明
不白地在草地上躺了半天,总算幸运,捡条小命回来,陈舵主和程舵主可惨了,活生生
让雷神爷给劈死了。”
    另一人叱道:“二秃子,别满口胡叱,舵主他老人家不是说了吗,陈、程两位舵主
是遭武林高手而殉帮的。”
    二秃子不服道:“武林高手?武功若修到那份上,早成神仙了。雷神爷若是降世,
自然是武林第一高手了,李舵主,您老人家说说,那能是人的武功吗?”
    李舵主手抚胸口,调息运气,显是对山上的惨景犹余悸未消,半晌方道:“照说人
的武功断不会修到那般不可思议的境界,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高人异士,在在皆是,
这也难说得很。陈程两位舵主设若真的遇上了雷神,并不可怕,那必是他二位做下了暗
室亏心之事,方遭此报应。我丐帮行侠仗义,数百年来声誉不坠,雷神爷也不会专找咱
们下手。”
    那几人听了这番话,稍觉心安。
    李舵主续道:“我心中始终怕着一事,便是那小贼的师父复出……”说至此处,向
四处巡视半天,月光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更显苍白,一副恐怖之极的神色,认定四周
无人,才又说道:“若是他……他重出江湖,我们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风清扬心中陡然一惊,暗道:“莫非是恩师在暗中护着我?可石壁上留字绝非恩师
笔迹”转又想:“或许一别十多年,恩师又改习别家法书,字迹大变也未可知,若非师
父,旁人怎会有那等神乎其神的武功?”
    想至此处,心中大喜,忽然又想到,哎哟,不好,若是师父到来,适才我和雪姐亲
热时,那声叹息必是恩师所发。我鲁莽发剑,可不是件逆犯上?背上不由得冷汗直流,
转念又想,师父他老人家隐身不现,是逗我玩呢,说不定是要在暗中考较我的武功,不
会见怪。不过我和雪姐那时情景全落入他老人家眼中,可有些不妙。可是师父当年倜傥
风流,好上了一个师娘又一个师娘,我这做弟子的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说不定师父暗
中高兴,大夸我这弟子大肖师风呢。想着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慕容雪哪知他肚中这番胡思乱想,见他脸一阵白一阵红,身子忽尔热忽尔冷,大感
匪夷所思。一双妙目紧盯在他脸上,对外面丐帮中人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风清扬想通一切,心中笃定,神情振奋,只觉莫说小小丐帮,便是整个武林中人与
自己为敌,也毫不足惧,正可大显神威,让师父瞧着高兴,当下便欲跃出,拿这几个丐
帮人物祭剑。
    忽听那李舵主道:“你们可听好了,庄长老已颁下必杀令,绝不容这小贼活着过了
兰州,必须在西北道上了结他,跟这小贼不必讲什么武林规矩,下毒、暗器、偷袭、围
攻,什么法子都使得,只是手法要干净利落,切不可让外人得知,否则后患无穷。与这
小贼动手那是:世上最凶险不过之事,不能有丝毫怠忽,一定要在他没有防备前突下杀
手,一击不中,便有性命之虞,在外人面前切切不可提起那小贼的名字,以免走泄风
声。”
    那几人齐声应诺,个个脸上肃穆之极。
    风清扬怒气填膺,万料不到丐帮当真如此卑鄙、决绝,庄梦蝶临去时的言语倒并非
恫吓威胁了。他在草丛中也闷得够了,长身而起,一步跃出。
    丐帮李舵主惊道:“什么人?”
    风清扬“呛螂,’一声拔出剑来,冷冷道:“杀猪屠狗的”手腕一抖,剑尖倏然刺
进一名惊张着大口的汉子嘴中,剑尖一旋,一块肉乎乎的东西飞了出来。他听声辨人,
知道此人正是对慕容雪言语不逊的那人,那人呼呼惨叫,却发不出声音,手脚痉挛,扭
曲一阵便晕死过去。
    李舵主一见他现身,喝道:“并肩子上。”一掌向他肩上劈去。风清扬长剑圈转,
肩头一沉,剑光一闪中已将他右手连腕斩断。剑势不停,又轻轻送入另一人心房,这人
一柄雁翎刀甫拔出一半,便魂赴幽冥了。余下一人见此惨变,竟尔吓傻了,战既不能,
逃也不能,不等他醒过神来,慕容雪从后一剑刺入,这人傻呆呆地倒下,至死也没明白
过来。
    慕容雪嫣然一笑道,“九弟,我来帮你。”神色大是得意。
    断了二手的李舵主凶悍异常,料知今日绝难逃出生天,两足迅捷飞起,鸳鸯连环腿
向风清扬颈上踢去。
    李舵主在江湖上有铁脚罗汉之誉,腿上功夫端的不俗,双腿起处,有如两条怪蛇向
风清扬颈上缠去。
    慕容雪失声道:“九弟,小心。”
    风清扬倚天剑方刺入一人心中,耳闻烈烈腿风,大是叹服,不想这老儿断了一手仍
如是勇猛,当下身子前冲,避开两腿,剑甫拔出,脑后风声又起,风清扬横身募移三尺,
这是九阴真经中的精妙身法,李舵主料之不及,一双腿直踢出去。
    这五十四路“鸳鸳连击腿法”乃李舵主生平绝技,此刻性命攸关之际,更是磐竭所
能,遥运全身内力在双腿之上,两式走空,收势不住,双腿在空中连击,搅起漫天腿影,
声势骇人。右臂摆动之时,血如涌泉,激射而出,长发弥空,如鬼似魅,凄情的月光下,
显得分外异恐怖。
    风清扬和慕容雪看着这幕场景,心中均栗栗发毛。只听得喀喇一声,李舵主双腿踢
至丈许外的一棵树上,啊的一声惨叫,坠落下来。碗口粗的大树应声而断,直飞出去。
    风清扬近前一看,这位铁脚罗汉已死于自己腿功反撞中。他临死前拼命一击,惟恐
不猛,却被树干反弹回的力道击得筋骨齐断,五脏错位。
    慕容雪乍舌道:“此人武功端的了得,幸好你闪得快,若是被踢在身上,岂不成了
肉酱。”言下喷喷,后怕不已。
    风清扬唱然长叹一声,此人腿功虽厉,若想踢到他身上,恐怕来生转世再精修三十
年才有可能,只是他与丐帮虽无交情,却也素无嫌隙,与这几人更是从未谋面,而今为
了不明不白的一本薄册,居然闹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却非他始料之所及了。
    他高托长剑过顶,跪在地上,朗声道:“恩师在上,不肖弟于为护本派之宝及保持
师门令誉,不得不开杀戒。尚祈恩师法鉴。”
    慕容雪咯咯笑道:“呆子,起来吧,这里鬼影子都不见,你说给谁听啊?”
    风清扬本非拘泥礼法之人,若非认定师父隐身在自己左右,不会闹此虚文,况且段
子羽授剑之时,严令不得轻开杀戒,只因此剑太过锋锐,世无其匹,轻易出剑,不是取
人性命,便是为断人肢体。风清扬宅心仁厚,段子羽所固知,倒非怕他乱杀无辜,茶毒
武林,而是怕他年少喜事,多所招摇,而为邪道人物之矢的,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
罪”。反招杀身之祸。这也是为他在艺成之前护身着想,以独孤九剑之精妙绝伦,原不
必仗利刃显威。
    风清扬谨守师训,非遇强敌,倚天剑向不出鞘。江湖各派人物闻段子羽之名便心寒
胆落,更不敢动他宝贝弟子的脑筋。是以风清扬行走江湖四五年,从未遇过凶险,倚天
剑自然也寂寞得很了。
    不意那日巧遇飞爪神魔,又神差鬼使地夺来《葵花宝典儿晦气竟也随之附身,丐帮
为夺此宝典,居然置江湖道义于不顾,必欲杀人夺宝而甘心。如此一来,风清扬纵然不
想生事,亦势所不能了。
    至于丐帮人多势众,高手济济,纵然少林、武当亦不敢轻易招惹,风清扬以一人之
力独抗此强敌,委实凶险之至,较之履薄冰、临深渊犹有过之,丐帮要狙杀他在兰州以
西,绝非虚言大话。
    风清扬对这些凶危险恶浑不在意,先前不过怕因自己一人而引起华山、丐帮交恶,
甚或来场大火并乃至挑起武林混战而成浩劫,是以出手皆留余地,不敢痛下杀手。而今
一则丐帮逼迫太甚,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活着回归本派,二则认准师父便在左右,
登时顾虑全消,胆雄气壮,即或将天捅出个洞来,师父也有能力将之补上。私心里反倒
希望乱子大一些,闹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师父自会现身收拾残局,师徒二人便可相见了。
    他暗中思忖半晌,慕容雪的话根本没听进去。慕容雪见他怔怔地跪着不动,又气又
笑,轻轻踢他一脚道:“喂,起来吧,莫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罚你跪呢。”风清扬这
才醒过神来,还剑入鞘,晒然一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亦风流,跪上一跪何妨”坦
然而起。
    慕容雪双颊飞红,咬牙道:“下流胚子,刚正经了一会儿子,转眼间又现出真相来”
    风清扬见她娇柔怯怯,轻瞑薄怒的样儿,不觉动情,笑道:“好,你敢骂我,我便
下流给你看。”一伸手便去抱她。
    慕容雪闪身飘出,叱道:“作死啊你,方才已给你占了便宜,再想别的可不成。”
    她的轻功较诸风情扬可天差地远了,没闪上几闪,便被风清扬鹰捉小鸡般双手抱住,
慕容雪感到他双臂铁铸一般,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心头突突乱跳,软语央告道:“好
九弟,姐姐骂错了,你饶了我吧。”
    风情扬虽然柔情似火,也不敢过于轻薄,低下头在她吹弹得破的面颊上轻吻一下,
便即放开。
    两人定了一会神,脸上方由灼热至清凉,携手沿着大道笔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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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群豪震摄脑神丸
两人向前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月光照得大地白昼也似,周遭景致俱清晰可辨,却又
都笼罩着轻纱般的雾蔼,两人直如行于梦中,必神骆荡,一时都无话可说。
    忽见前面一处灯火辉煌,一座大宅门前挑出一对喜字灯笼,前门车水马龙,川流不
息,煞是热闹。
    风清扬诧异道:“这么晚了,怎地还有人家办喜事”慕容雪笑道:“这可是你大显
身手的好时候了。”
    风清扬不解道:“此话怎讲?”
    慕容雪伸出两指,笑道:“混水摸鱼,大捞一把呀。”
    风清扬失笑道:“我倒有这念头,无奈白天没踩盘子,万一失了手,被人擒去作了
女婿,雪姐岂非要守望门寡呀?”
    摹容雪不想到他讲出这番后来,羞恼交迸,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恨恨道“我把你狠
心短命烂舌根子的小贼,看我怎么整治你。”另一手去拧他的嘴。
    风清扬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有人来了,被人看见不雅观的、改日再罚我
吧。”
    慕容雪眼光瞥处,果见一人向他们走来,心中虽百般不愿罢休;但给人看见这般形
景也委实不妥,悻悻然放开手。
    一名家人模样的人来至近前,躬身道:“不知公子小姐是哪家门派的,小的迎侯来
迟,尚祈恕罪。”
    风清扬抢着道:“我们是江南慕容家的,道贺来迟,勿怪勿怪。”
    那家人笑道:“原来是慕容公子和慕容女侠,两位到的不晚,我家公子明日才是大
婚的吉日,里面请”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慕容雪莫名其妙,附耳道:“你又打什么坏心思”风清扬悄声道:“天这么晚了,
咱们备份贺礼,吃喝他一顿再说?”拉着她便走,慕容雪此时方感腹中饥馁,一想这法
子倒也不错。
    堪堪来至府门前,但见正上一块横匾题道,“孟尝遗风”龙飞凤舞,劲力非凡,显
是练武之人手笔,左首一联是“揖门千里客”,右首一联是“倾财四方侠”。
    风情扬哑然失笑,忖思道,“我怎的忘了柳孟尝了?
    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真真是混饭的好所在。”
    原来此府主人姓柳,乃西北最大牧马场主,当真有用之不竭的金银,此公专喜结交
四方侠客,凡是到西北一带的武林人士,他不拘门派、地位、黑白两道,。均延至家中
奉为座上宾。若有武林人士穷途落魄,投到他门下,他也闲养在家中。是以他自身武功
平平,在武林中却是大大有名,提起西北柳孟尝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当然不叫柳孟尝,那是武林中人恭维他有古孟尝君之遗风,久而久之,他这别号
叫得响了,真名倒罕有人知了。
    风清扬在西北道上走了两三遭了,一则他自秘身分,不喜张扬,柳孟尝自然不知有
他这号人物过境。二则他也不愿与这等附庸风雅的人打交道,是以虽久闻其名,从未见
过面。不想今日竟误撞到这儿来,不免思之可笑。
    二人刚跨进府门,柳盂尝得人传报,早已迎了出来,风清扬心中暗叹,无怪武林中
人百口交赞,柳孟尝果然有上古遗风。自己二人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他居然
也倒展相迎。风清扬受人奉承恭维虽多,但也知那是别人看在他师父面上,便连“华山
一凤”的万儿也是这般硬套上去的,于他自身无涉,如今自己匿名而入,受到这等礼遇,
对柳孟尝大生好感。
    柳孟尝一身团龙锦袍,果然是富翁模样,见二人虽然年岁不大,且又面生得很,依
然满面堆笑,拱手作揖道:“小犬娶亲,竟劳动二位千里迢迢而来,柳某实是感激不
尽。”
    “风情扬还礼道:“前辈言重,我等武林未学,久闻前辈风采照人,无事不敢登门
求见,此番不请自来,鲁莽莽得很了。”
    柳孟尝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江湖朋友抬受。薄有虚名,实是汗颜,两位世兄
光临寒舍,那是往柳某脸上贴金了。”
    慕容雪在旁见他二人一搭一挡谦光得肉麻,心中有气,笑道:“柳老爷子,你别信
他的,他是来骗饭吃的,也根本不知道令郎明日娶亲。”
    柳孟尝愕然,问道:“二位不是一处的吗?”
    风情扬大感尴尬,狠狠瞪了慕容雪一眼,慕容雪面有得色,总算略报一下门外之仇,
风清扬笑道:“舍妹年幼,口无遮拦,倒教前辈见笑了。”
    慕容雪道:“我是你姐姐,什么‘舍妹、屋妹’的,柳老爷子,我告诉你吧,他不
单来骗饭吃,还准备混水摸鱼,偷几件东西,你可提防着点”风清扬气得牙根痒痒的,
却又无可如何,想不到慕容雪会在这时节倒戈一击,只得强颜苦笑。
    柳孟尝含笑看了半晌,也猜详不透这二人的形景,呵呵一笑道:“慕容姑娘真会说
笑,到寒第来吃饭,那是瞧得起柳某人,谈到‘骗’字,二位若喜欢什么,临行时柳某
一定奉送。里面请。”
    风清扬笑着看看慕容雪,大是得意,慕容雪一时语塞,气得脸都黄了,再想不到世
上竞有这等愿受骗,愿挨偷的冤大头。
    三人到了正厅,须臾酒席传到,柳盂尝陪饮两杯,便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这正厅轩敞豁然,平时是作演武厅用的,只因来的客人大多,是以权作客厅招待酒
饭。厅上筵开百席,五湖四海的草莽豪杰委实到的不少,但各门各派有位望的却一个也
没有,想来柳孟尝虽倾财结客,却也未必能结识到武林中的头面人物。他若是得知风清
扬的真实身分,当真要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了。
    慕容雪一肚子怒气无处出,见他游目四顾,舒适自在,更是有气,抬腿狠踢了他一
脚。风情扬虽然觉出,也不敢避,惟恐她一时气急,不知又闹出什么事端来,暗中运气,
硬生生受了这一脚,故作疼痛道:“哎哟,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雪道:“喂,你为什么冒充我哥哥?”
    风清扬悄声道:“你这姐姐作了一天了,也该轮到我做做哥哥了,明天再轮你做姐
姐,好了吧。”
    慕容雪淬道:“放屁,姐姐哥哥也有轮着作的”风清扬笑道:“既然不能轮着做,
我只好勉为其难,这哥哥一直做下去了。”
    慕容雪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一杯酒劈面倒来,风清扬口一张,运起真气一吸,散如
瀑布的酒登时成一股酒线被他吸进腹中,咂舌道:“好乖的妹子。”
    “好功夫。”柳孟尝恰好走过来,睹状击掌喝采。端着一杯酒道:“慕容公子这一
手俊得很哪。”
    慕容雪气得什么似的,偏生这柳老儿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一味给风清扬凑趣。风清
扬却心下惕然,可别一时贪玩漏了马脚,岂非自我麻烦。
    左侧一人阴阳怪气道:“什么功夫,骗女孩子的把戏罢了。”
    循声望去,见一贵介公子横踞桌首,四名长手长脚的悍仆在旁躬身侍侯着。
    慕容雪好容易得一知音,拍掌道:“还是这位公子明晓事理。”
    柳孟尝笑道:“欧阳公子说笑了。慕容公子,在下与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洛阳金刀
门少门主欧阳飞公子,你们二位年少英雄,多多亲近些。”
    风清扬微笑不语,自他们进得厅来,这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慕容雪身上,一眼便可
看出是专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纨绔恶少。
    欧阳飞一见慕容雪的绝世姿容,早已眼中冒火,神魂不属,巴不得马上过来搭仙几
句,但见风清扬在旁,不敢造次,他却一眼看出这二人绝非兄妹,那一番打闹嘻戏话也
尽被他听入耳中,妒火中烧,早已按捺不住,是以出言讥刺。见慕容雪芳心大快,对自
己嫣然一笑,秋波流转,娇媚横生,不禁骨酥肉麻,心头如有一百只小老鼠爪子在挠,
走下座来,两步并作上步,来到慕容雪身边,涎着脸道:“慕容姑娘,柳老爷子说了,
让咱们亲近亲近。”
    慕容雪笑道:“好,我先敬你一杯。”端起桌上酒壶,运起内劲,向他脸上泼去。”
    欧阳飞色迷心窍,哪料有此一着,酒激射而出,打了个满脸花,霎时襟袖淋漓,脸
也打得如刀割一般,“哎吆”叫出声来。
    四名悍仆见少主受辱,倏然扑将过来,忽感腿上一麻,齐地跌倒在地。
    慕容雪笑道:“哎哟,欧阳公子,我忘了你是大家公子,不会这些骗女孩子的把戏,
真真对不起了”欧阳飞拭去脸上酒水,本欲发作,见慕容雪巧笑盈盈,.便如绽开的桃
花一般,不禁气恼全消,呐呐道,“不怪姑娘,是在下不小心,有负盛情,惭愧。”
    他手下四名悍仆站起身来,怒目骂道:“哪个狗患子暗算伤人,有种的滚出来,咱
们真刀实枪地大干一场”登时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还不知出了何事。有几
桌的人先见欧阳飞出乖露丑,方哄笑不已,见这四人着了道儿,也都目瞪口呆,桥舌不
下。
    提起这四人来,可比他们少主子有名气得多。当年四人横行川中,无恶不作,连青
城派和峨嵋派都奈何不了他们,人称“川中四凶”,有一次这四人到洛阳撒野,却被金
刀门门主欧阳云龙制住。欧阳云龙爱惜他们一身艺业修之不易,遂收进门内。这四人感
佩不杀之恩,又倾服欧阳飞云龙的为人,竟尔死心塌地做了他的奴仆家人,此番陪少主
前来道喜,本没将满厅人众放在眼中,不意平地栽了跟斗。登时凶性大作,鹰眼环顾,
见谁可疑,便欲抓出来撕了。
    这四人凶名素著,厅中人被他们盯得毛骨怖然,栗栗自危,惟恐这四人瞧自己不顺
眼,那可凶险立至。
    风清扬一见这四人跌倒,险些叫出“师父”来,可转念又觉不对,若是师父在此,
岂容这四人乱骂,早将他何整治得死活不能了,虽这么想,却仍四处巡视,看是否能寻
出些端倪来。
    川中四凶又喝骂几声,震得屋顶泥灰籁籁而落,却无人应声。
    慕容雪挥手拂了拂,皱眉道:“哪来的老鸦声,嘶嘎嘎的叫人心烦。你说是不是,
欧阳公子?”
    欧阳飞早已神魂颠倒,听着这黄鹏般的语声,如闻纶音,忙道:“对,对,难听极
了。”回身道:“谁在这儿叫丧,再吵少爷宰了他。”他一心只在慕容雪身上,根本不
知川中四凶发生甚事,更没听出是这四人叫嚷。况且美色当前,即便听出,也毫无顾虑。
    川中四凶撞了一鼻子灰,好生无趣。只得气鼓鼓退了回去,缄口不言。这四人当然
第一个怀疑风清扬,但四人扑来时面对着他,眼见他从头至脚丝毫未动,显然不是他做
的手脚,.打中腿的是四段折断的竹筷,此人必精擅暗器,但大厅中并无暗器名家,这
口恶气也只有硬咽下去。
    大厅中气氛缓和下来,不少人掩口窃笑,见欧阳飞继续纠缠慕容雪,均饶有兴致地
观看。
    慕容雪见欧阳飞直勾勾瞪着自己,恨不得把他眼睛挖出来,本想快点打发走他,待
见风清扬若有所思,对自己不加理睬,又恼上心来,笑道:欧阳公子,你手上这戒指好
漂亮,我摸摸好吗?”
    欧阳飞忙伸出手来,手指上好大一牧钻戒,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猫儿眼”慕容雪
纤手抚摸,欧阳飞看着这双凝旨白玉般的柔柔在手上,直感心神俱醉,吃吃道:“姑娘
喜欢,送给姑娘便是。”
    慕容雪笑道:“多承盛情,只是无功不敢受禄。”抽回手来。
    欧阳下忙道:“受得的,受得的。”伸手去拔戒指,谁知这戒指竟如长在肉上一般,
费尽拔山扛鼎之力也取不下来,直涨得满脸发紫,呼呼喘气。
    大厅中顿时充满笑声,无人不知是慕空雪暗中做了手脚,却也均诧异这女孩怎地如
此刁蛮任性,虽说是恶作剧,手段也太毒了些,大感匪夷所思。
    慕容雪笑道:“公子不想送便算了,何必故作姿态,装着取不下来?”
    欧阳飞脸色登时通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戒指怎会取不下来,听慕容雪出言一激,
飓地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向指上斩去。
    厅中人齐呼声:“使不得。”四名悍卜身来夺,但变起俄顷,已然不及,慕容雪也
是一怔,唬得桥舌不下。
    “当”的一声,匕首落在酒桌上,众人凝眸一看,欧羽飞戴戒指的手指安然无恙,
都暗笑道:这人雷声大,雨点小,是有色心无色胆的银样蜡枪头。”
    四名悍仆冲至桌前,扶住欧阳飞,躬身向风清扬一揖道:“金刀门下齐感足下盛
德。”狠狠向慕容雪瞪了一眼,扶着欧阳飞退了回去。
    原来欧阳飞刀才下落,风清扬拾起一根竹筷倏然点出,正中欧阳飞时端“曲池穴。”
欧阳飞从时至指登时酸麻,刀便落了下去。风清扬一发即收,快如闪电,众人均未看清,
川中四凶却看得一清二楚,虽然都是慕容雪招惹的,但风清扬保全了欧阳飞的一根手指,
实令四人感激不尽,若是少主残肢断指,他四人可无颜回见门主了。一时也不好寻慕容
雪的晦气。
    风清扬皱眉道:“雪妹,别胡闹了,咱们也该歇息了”慕容雪也被这一幕惊得芳心
乱跳,又见风清扬正言厉色,颇具威严,竟怔住了。
    柳孟尝在旁早唬出浑身冷汗,欧阳飞倘若真出了差错,自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忙道:“二位请随我到客舍安歇。”他真怕这小姑奶奶再惹出什么乱子,急忙亲自带路。
    风清扬拥着慕容雪走出大厅,大厅中人窃议纷坛,都猜度咨询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欧阳飞痴痴望着慕容雪的背影,失魂落魄。
    柳孟尝将二人请到一套精美的套房中,自己便告罪退了出去。心中早念了几千句
“阿弥陀佛”。这一群江湖汉子都是没笼头的野马,一言不合便拔刀动家伙。幸好这些
人还都给自己几分薄面,几日来总算相安无事,但愿这一夜平平稳稳过去,便上上大吉
了。
    慕容雪见屋中无人,一肚子委曲齐涌心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在床上浑身
乱战。
    风清场在大厅中只求息事宁人,不觉间将在华山派中师叔的架子摆将出来,旋即便
悔之不迭。想慕容雪这等聪明美貌的女孩,在家中必也是被人凤凰般捧着,那等严厉的
话叫她如何受得了,心中负愧良深。见她转眼间哭成泪人一般,心痛欲碎,只得打点起
百般温柔,将“好姐姐”叫了几百几千遍,烘她回转头来。
    慕容雪猛然回过头来,噗啼一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方才你凶霸霸的样子哪去
了?这会儿子献殷勤来了,若不看你怪可怜的,一辈子都不理你。”
    风情扬见她满面泪珠晶莹,一双妙目却笑意大盛,心下啼笑皆非,她这说哭便哭,
说笑即笑的本事与地日间戏耍那几名笨汉的手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显见也是家传绝技
了。而其行事在在出人意表,刁钻乖僻,亦着实令人头痛。
    慕容雪奔波了一天,也倦极了,和风清扬咕咕呱呱说笑一阵,不知不觉两眼酸涩,
业已香梦沉酣了。
    风清扬为她盖好被子,却不回自己房中,只在地上盘膝打坐,调息行动。自和丐帮
结下生死梁子后,他时时刻刻不敢放松,自己性命是小,若使这群花子得了手,坠了师
门声誉可就百死莫赎了。
    调息一阵,耳听得慕容雪甜静匀细的呼吸,自己反倒心思烦乱,欲静不能。
    抬头望见慕容雪一头青丝拖于枕畔,娇艳的面庞犹如柔弱无助的赤子,心中不胜怜
爱。忽然想到:哎呀,不好,丐帮既决意不择手段地对付我,我一死何足惜,岂不要牵
累她遭池鱼之殃,我若只图儿女私情,可害得她惨了,不若趁她熟睡之际,抽身而走。
丐帮意在夺宝,不会来难为她。
    言念及此,背上冷汗洋佯,心中却清醒许多。起身便向外行去。甫至门槛,转念又
想:不对,她孤身一人,又生得貌若夭仙,难免不被江湖中登徒子之流欺辱。江湖人心
诡诈万端,她虽冰雪聪明,毕竟年龄尚稚,阅历浅薄,况且全无机心,我撇下她,岂非
送羊入虎口?想着想着,两脚已自行折回,来到床前。
    悄立半晌,谛视着她熟睡娇憨的样儿,觉得心都已融化了。那满头青丝,那梨涡微
现的双靥,那雪白如脂的秀颈,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那么令人魂消魄醉。
    风清扬忽感自惭形秽,不禁们心自问:“我配的上她吗?我只不过是个流落江湖的
弃儿”心中一酸,直欲流下泪来。他师父归隐后,他便自认为师父不喜欢他,故尔抛舍
不顾,心中自命力弃儿,无论周围的师兄,师侄们对他如何爱护、尊敬,也去不掉这份
自卑,每一想起,便心痛欲碎,实感生无可恋。只是要找寻师父,当面问清的念头才支
撑他活着的信念,倘若师父真的不喜欢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也就是了,是以
江湖中人无不艳羡他是段子羽的唯一弟子,可谓是天之骄子。但这番辛酸苦辣也惟有他
自知,颇不足为外人道也。
    胡思乱想之际,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异常清晰地冒了出来:“你不过是贪恋这女子天
香国色,才赖着不肯走,还百般寻觅缘由。其实你明知她武功虽不高,自保绰绰有余,
你想保护她,亦无非是想长伴美人身畔,殊不知恰恰足以为她招来杀身大祸,其心可
诛。”
    风清扬骇异之至,他明知这是自己心中所想,可自己不愿,也不曾这样想过,怎么
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心中拼命道:“不对,不对。我只是想保护她周全,绝无私心杂念”
那声音却异常顽强,椰榆道:“你爱上了她,爱得铭心刻骨,须臾不舍分离,明知丐帮
已布下天罗地网,随处缘有溅血亡命之虞,却仍拉着她做伴死鬼。而她不过是可怜你这
个弃儿,连你师父都不要你了,她这般天仙似的美人怎会喜欢你,你这是一厢情愿,痴
心妄想,快离开她吧。”
    风清扬拼命压抑这声音,可似乎仍看得到一张面孔鄙夷不屑地对着他,一霎间,心
中忽忽若狂,一步奔至窗前,便欲从窗而遁。
    忽听“九弟,九弟”,风清扬一惊,暗道:“她怎的醒了?这倒要多费口舌了”心
中不知是喜是忧,遂又转回慕容雪床前。
    但见慕容雪秀眸紧闭,恍然失笑道:“原来她是梦中叫我”心中酸楚弥增。
    慕容雪吃语喃喃道,“九弟,你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风清扬愕然,心
中奇道:“她怎么会知道我要走,莫非她有佛家‘心眼通’功夫?”转念又觉荒唐,不
觉想起古人一句诗“身无彩翼双飞风,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禁痴了。
    慕容雪又喃喃道:“九弟,你别不理我,别抛下我,我第一次看见你,心中便有了
你。那天我去找我爷爷,让他传你武功,保护你,以后便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可我爷爷
说他忙着寻一个大对头,无暇理会这些小事,更不会收一个小贼做徒弟。我心中一恼,
半日没跟他说话,晚上又从客栈逃出来,在那小镇上等你,我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你,
那些人都笑话我,可我不在乎,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我只要再见到你,保护你。后
来你真的来了,又后来,我才知道你武功好得很,可我还是要保护你,即使我武功不行,
我还有命可拼,与你死在一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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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听着这番吃语,直如五雷轰顶,脚酸腿软,颓然坐在地上。脑中空茫茫一片。
    俄尔,慕容雪喊道:“九弟,你别走,我不抢着做姐姐了,你做哥哥好了。其实做
什么都无所谓的,柳老爷子的公子不是要娶亲了吗?将来我们也要结成连理,只要你不
嫌弃我,我会做你温柔乖顺的妻子,不再调皮淘气,不会对你使性子,再不会动手打你,
我要像丫环待候主人一样服侍你,不惹你生半点气。”
    风清扬坐在地上,痴呆一般,这些话灌进耳朵里,直如穿心一般,万料不到她对自
己情深若斯,自己适才倘若一走,岂不辜负她这片深情,成为薄悻寡情之人。
    慕容雪忽然嘶声道:“九哥,九哥,你别走,你若不信我的话,我剜心出来你看。”
气息淋淋,粉汗淫淫,两手在胸前交扭不已,意态殊苦。
    风清扬知她魔住了,忙伸手将她两手扳开。慕容雪被他一动,攫然而悟,见他在自
己身边,惊愕道:“咦,你怎么还没睡?”
    风清扬强颜笑道:“我正要睡,忽听你大叫一声,过来看看,你是做恶梦了吧?”
    慕容回思梦中景象,历历在目,犹有余悸,但见这“负心人”就在身边,心神渐渐
宁定,忐忑道:“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风清扬道:“听到了。”
    慕容雪心下一沉,蹑懦道,“你,你听见什么了”风清扬道:“我听你喊:‘有采
花大盗,快救命啊’!”
    慕容雪呸地碎他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心下却释然,只感两颊火烫,
娇羞不胜,思忖道:“幸好没被他听到,不然今后没法做人了”风清扬暗笑道:“女人
的心,海底的针,这话再对没有了。刚刚还说待我好,自甘仆妾之位,睁开眼就不认帐
了。”想着她梦中的话,柔情大作,顺势往床上一躺道:“采花大盗来了,快喊救命吧”
慕容雪慌道:“喂,这是人家的客舍,可别乱来”风清扬道:“明天咱们找间自己的房
子,就可乱来了”慕容雪起先怕他乱动手脚,但见他直挺挺躺在那,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只是舌头不大老实,又被他抓住语病,羞涩不胜,翻身拧他嘴道:“油嘴滑舌的下作小
贼,看我怎么整治你。”
    风情扬头一侧,慕容雪一把摸到脸上,愕然道:“咦,你怎么哭了,再没见过你这
样小气鬼,一句话都受不得,我是和你闹着玩的,又不是真骂你。”
    风清扬伸手一摸,果然情泪满面,想来是适才情绪波荡,流出而不觉,遂支吾道,
“不是为你,是我想起师父师娘来了”慕容雪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咱
们马上动身,去寻他们便是了,也值得淌眼抹泪儿的。”
    风清扬叹口气道:“我从小是个孤儿,师父待我如父母,提携抱负,百般疼我,又
传我武功。可后来不知怎的,忽然抛下我走了。我找了几年都没找到,我在这世上再没
一个亲人,有时真想死了的好,一了百了,也胜过在这世上像浮萍般飘泊。”他这番话
乃真情流露,说到后来竟尔埂咽不能成声。其实段子羽做他师父时,他们也是离多聚少,
更没像父母那般勤劳鞠养,不过待之亲逾他人罢了。风清扬只从师父身上得到亲情,自
不免将普天下父母的好处集于段子羽一身。是以段子羽归隐别有情由、又托人将倚天剑
和《独孤丸剑》剑谱两大奇宝托人送给他,照拂亦不可谓不厚,但风清扬认定师父抛弃
自己,他之所以拼命习武,不过为能早日行走江湖,寻找师父,重归师父膝下承欢。久
寻不遂,郁慢胸臆,平日顾及脸面,亦无人可以倾诉,如今不觉尽吐心中所积。
    虽所说不尽其实,却俱出胸臆,触感伤怀,不由得涕零垂膺。
    慕容雪怎知他是少年俊彦中首屈一指的“华山一风”,还当他真是个无家可归、被
师父舍弃的流浪儿,心中酸恻,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顿萌,不禁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用
绢帕为他拭泪,宽慰道:“九弟别哭,九弟乖,你师父不要你了,姐姐要你,姐姐疼你,
一辈子都疼你。”
    真如慈爱的母亲抚慰受了委屈的孩子。
    风清扬吐尽心中苦水,哭了一阵,倒觉畅适许多,被她这般抱在怀中,倒是从未享
过的温馨,头枕着她软玉温香的胸膛,鼻中嗅着如兰似庸的处子体香,只觉浑身酥软,
不知觉竟睡了过去。两人虽未深情款款,山盟海誓,但从这一夜起,便都在心中自矢,
此生要生同裳,死同穴了。
    翌日清晨,便有下人来请他们去贺礼。这一日道贺的人又添了许多,人声鼎沸,鼓
乐喧阂,鞭炮声中,新人花轿已到,风寇霞被,身姿曼妙,想必也是位美人无疑。
    一切如仪而行,一对新人送入洞房后,百筵齐开:丝竹盈耳,柳孟尝逐桌敬酒,没
口子的道谢,满脸喜气洋溢。
    慕容雪碰碰风清扬道:“九弟,你看那小子目的的似贼,好生可恶,你替我把他招
子废了。”
    凤清扬顺她手势一看,果然欧阳飞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慕容雪身上,心下暗叹道:
“欧阳云龙也算是~号人物,怎的会有这等没教养的儿子,金刀门非毁在他手中不可。”
他素性萧洒,不拘泥小节,微微一笑道:“这恐怕不妥。”
    慕容雪娇慎道:“有甚不妥,你还怕他不成?”
    风清扬笑道:“非也。不过这也怪那小子不得,谁让你生得恁般美,我若是一路挖
将下去,这世上有眼珠的可就寥寥无几了。”
    慕容雪横了他一眼,心中甜甜的大为受用,一喜之下,倒也不觉得欧阳飞的眼光大
过可恶了。
    忽听“砰、砰”几声,接着便是人受伤的惨叫声、杂沓的脚步声。众人俱是愕然,
齐向厅外望去,心下均感匪夷所思,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到这儿来撒野。
    大厅门口赫然闯进一人,此人黑衣黄带,虎背熊腰,满面煞气,身后还跟着四五名
黑衣黑带的人。
    柳孟尝心陡然一沉,真应了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两月前,这位
自称日月神教青海旗旗主的贺子路登门拜访,开门见山提出要他归附日月神教,授以香
主之位。
    柳孟尝虽然喜武成僻,毕竟是富甲一方的财绅,要他舍却祖业举手送人,且为人所
辖治,自是不能,当下峻词回绝。贺子路并不纠缠,冷笑几声,拂袖而去。柳孟尝知道
此事难以善了,故尔提前为子娶亲,遍邀江湖好友,一则示威,令日月神教有所顾忌,
不敢轻易发难。
    二则与几位武功较高的挚友相商,合谋化解此事,他家大业大,雅不愿结下江湖仇
怨,不想这起人竟尔在良辰吉日闯进群豪毕集的大厅来。
    柳孟尝席丰履厚,自不免有声色大马之好,虽然喜武,并没学到什么过硬的功夫。
不过是几套花拳绣腿,练以自娱,哪里肯真的吃苦学这劳什子,是以见这些人闯进,不
免心虚胆怯,但现放着满厅好友,胆子遂又壮起来。
    他微咳一声,拱手道:“原来是贺兄,今日乃犬子大喜之日,贺兄光临,实感荣幸,
下人如有得罪之处,尚祈海涵。”又对众人道:“各位朋友,这位是日月神教青海旗主
贺子路贺先生,适才是点小误会,各位请继续饮酒”他虽不知外面发生何事,但家丁护
院一个不见,便知是被人制住,便欲先用话稳住对方,徐筹对策。
    贺子路双目一翻,精光四射,冷冷道:“柳老儿,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双手一
抱揖道:“各位朋友请了,本教与姓柳的结算点私人恩怨,识相的请别趟混水。”他运
足内力发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意欲炫露内力以慑伏众人。
    厅中众人果然骇异非凡,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贺子路这般亮相,大
家俱面面相觑,不知何时冒出这么一位好手来。厅中群豪遍及四海,虽无绝顶高手,但
均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竟尔无一人知道此人的来历。
    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人泰半受过柳孟尝的恩惠,江湖中人最讲究恩怨
分明,“眶毗之怨必报,一饭之德必偿”,至于除暴安良,维护武林正义倒大非他们所
能奢望的了。
    是以贺子路话音甫毕,便有两人勃然而起,朝指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日月
神教是什么东西,也配到这儿耀武扬威,若非今日乃柳公子大喜之日,早将你们脑袋摘
下来当球踢,趁早给柳公磕头赔罪,滚了出去是正理。”
    贺子路不怒反笑,说道:“原来是洞庭双义,怪道嚣张如此。给你们一样东西看看,
贤昆仲再行裁夺不迟”说着早有人奉上一个锦囊,贺子路手腕一抖,掷了过去。
    洞庭双义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件做工精致的红绞兜肚,二人如见鬼魅,登
时色变,持着锦囊的手不住颤抖,兜肚上附有一张写满的纸,二人匆匆阅罢,更是手酸
脚软,颓然坐于椅上,满头冷汗佯浴流下。众人大感匪夷所思,不知锦囊中附了什么魔
法,令二人悸骇欲死。
    洞庭双义的老大神色惨然道:“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贺子路淡淡一笑道:“下月十五,兰州郊外枫树林等我,若是迟了一天,后果自
知。”
    洞庭双义道:“谨遵台命,也请阁下守约。”二人凄凄惶惶,踉踉跄跄奔出大厅外。
    贺子路笑向柳孟尝道:“柳老儿,你的两位朋友已加盟本教。本教教主好生看重你,
何必执拗至斯,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旗等你一言而诀。”
    柳孟尝见他片言间将自己两名最得力的帮手纳入麾下,虽弄不清其中玄奥,却已额
头见汗,预感到今日之事怕要凶多吉少,但要他就此低头认输,却又不甘,眼光扫向金
刀门少门主欧阳飞,盼他挺身相助。
    孰知欧阳飞早中了邪魔,一双眼睛竟如长在了慕容雪身上,七魂六魄早已走失大半,
哪有心事理他这闲事。
    川中四凶见少主如此模样,自是大失身份,但对少主乖僻性子知之甚捻,这时万万
劝不得的,没有少主示下,他们四人也不好擅自出头,没来由地为金刀门树一强敌,索
性视而不见。
    忽见一人站起笑道:“贺旗主,阁下如此好手段,谈笑间折服洞庭双义,在下好生
倾佩,不知在下有无资格投身贵教”贺子路笑道:“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赛金刚吴是
非吴兄,尊驾如欲加盟神教欢迎之至。”
    吴是非施施然走出,笑道:“在下是心悦诚服,可惜这件东西不肯。”唆的一声,
从腰间掣出柄链子枪来。
    众人哄堂大笑,熟诸内情的人均知:吴是非与柳孟尝乃同一里巷长大,是过命的交
情,虽则后来一人暴富,另一人为贫贱所迫,脐身绿林,而成为北六省盗魁,这份交情
丝毫未减,是以他起始出言加入日月神教,众人俱感匪夷所思,此时方知他是故意消遣
贺子路,无不栗然。
    贺子路脸上摹然黑色密布,但旋即平复如初,嘿嘿一笑道:“这好办,我会让它肯
的。”
    吴是非链子枪抖的笔直,攒心直刺,贺子路负手背后,洋洋不睬。吴是非这一招本
是虚招,旨在诱敌出手,窥其虚实,瞅准了空档,再行突下杀手,是以枪尖颤动,罩住
他胸前三处大穴。见他大刺刺的样子,怒从心起,力贯右臂,变虚为实,枪尖雷霆一击
般刺向吴是非“膻中”死穴。
    只听“叮当”一声,刀光一闪,吴是非摹感一股大力袭来,手臂震得酸疼欲折,链
子枪脱手飞出,无巧无不巧恰恰落在风情扬桌上,砸得碗盘尽碎,汤汁四散。
    风清扬和慕容雪一惊避开、总算没闹个漓满衣,这两人自昨夜一宵缠绵,情义弥笃,
执手相坐,有的没的说了几大车的话,这番争斗他们直是充耳不闻,况且素知这些草莽
聚在一处、打打杀杀乃极平常事,若是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反倒是咄咄怪事了。哪有
闲心理会,连贺子路率人打杀进来,亦以为是江湖中人找场子,寻晦气,更是视如不见。
    而今惹到自己头上,风清扬大怒,转头一看,却见一人手持鬼头大刀向吴是非当头
劈下,使的正是“力劈华山”一式,恙怒更甚,只因触中了他的忌讳。
    吴是非兵器脱手,惊骇欲死,他在这条五十四斤重的链子枪上浸淫二十年苦功,便
仗此威服遐迩,成为绿林巨孽。不意一招之下被人震飞。脚下急闪,但那人刀法精奇,
三两式间已使他避无可避,一式“横扫千军”堪甚欲将之腰斩当地,吴是非闭目待死,
自觉为知己而死,心中了无遗憾,是以并不恐慌,颇有大义凛然之态。
    众人惊呼声中,贺子路倏然两指伸手,夹住刀脊,雷霆电扫般的大刀便如嵌入石中,
稳稳凝住。使刀人愕然道:“旗主,您……”贺子路淡淡道:“教主令渝,要他活着面
见。”
    众人先见使刀人一刀砸飞吴是非兵刃,无不惊诧骇异之至。吴是非匪号“赛金刚”,
自是身躯雄壮,力大无穷,这使刀人臂力之强真乃骇人听闻,贺子路却以两指轻轻拈住,
大家眼明心亮,均知并非作伪,不禁轰雷价喝起彩来,心中也为吴是非庆幸不已。
    吴是非不明其意,怔了半晌,决然道:“吴某技不如人,情愿认栽,杀剐悉凭尊便,
若让我俯首称臣,为人奴仆,万万不能。”
    风清扬击掌喝道,“好汉子,不意绿林道有此肝胆照人的主儿”贺子路瞥了一眼,
见他衣饰光鲜,气字不凡,心下甚喜,并不计较他这番言语,意欲收服吴是非后便将他
也纳入旗下,接口笑道:“着啊,本教惟才是用,诚意延揽天下英豪于一堂,共襄武林
盛举,所需的便是柳兄、吴兄还有小兄弟这样的人品。”
    吴是非插话道:“贺旗主,我意已绝,别多费心思了”贺子路诡橘一笑道:“是吗?
可别把话说满了。”他倏出两指,捏住吴是非双颊“颊车穴”,吴是非双颊一酸,嘴巴
大张,贺子路左手迅即塞进一枚丸药,滴溜溜滑进胃中,贺子路随手一掌拍在他胸下,
以内力催化药丸,吴是非便想呕也呕吐不出了。
    他手法迅捷无沦,虽则轻措淡写般毫不费力,吴是非这等高手竟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足见其武功之高,已非江湖上一般好手所能望其项背了。
    众人只觉他这连贯一气,迅如电闪的手法如鬼似魅,无不看得惊心动魄,骇然汗下,
连喝采声也发不出来了。
    吴是非药一入肚,摹地里想到一事,骇然道:“三尸脑神丸”贺子路笑道:“吴兄
果然见闻广博,正是此物。”
    吴是非遂然色变,仿佛遇到了天下问最可惊怖的事,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牙齿格格
打战,说不出话来。
    慕容雪奇道:“咦,这人好端端怎的发起虐疾来了”风清扬亦大为不解,吴是非武
功如何姑且不论,见他方才但然受死,确是铁骨挣挣的汉子。千古艰难唯一死,他死尚
且不惧,还会有什么令他骇惧如斯?当下摇头不语。
    吴是非摹然举掌,向自己天灵盖拍落,贺子路早知他有此下策,一指点在他“合谷”
穴上,吴是非手指痉挛,欲死不能。
    贺子路阴阴一笑道:“吴兄何须如是,你纵一死了之,我不会将你的家人弟子擒来,
你那些娇滴滴的压寨夫人和小姐未必也如吴兄这般刚烈决绝,吴兄就在阴曹地府看看他
们的模样吧。”
    吴是非肚里早将贺子路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口中却不敢有半句秽语,闻听此言,
喀然若丧,木然呆立,脸色却由青转白,由白变紫,复转惨白,显是心中天人交战甚剧。
    有顷,他翻身拜倒,向柳孟尝叩了三个头,位道:“大哥,小弟对不起你,今生今
世亦无颜再见你了,望大哥好自为之”言罢疯虎一般冲出大厅,依稀可闻一路哭声。
    吴是非在柳孟尝所请的宾客中,乃数一数二的硬手,众人见他犹被整治得生死不能,
惨不堪言,均毛骨惊然,栗栗自危,一时间津若寒蝉。
    慕容雪不晓得其中厉害,咯咯笑道:“这么个大男人,让枚药丸吓成这样,即便是
孔雀胆、鹤顶红,也不过一死罢了,他却吓得嚎陶大哭,真真可笑之极矣。”笑得前仰
后合,似是天下间滑稽之事莫过于此。
    贺子路道:“姑娘见的非凡,豪气胜过须眉。此药乃本教主采集天下奇药制炼而成,
得之不易。姑娘既是中意,便请尝上一尝。”手指一弹,一枚丸药倏然而至她口边。
    慕容雪哪敢轻易一尝,挥手拂去,道,“谁要这劳什干?”
    不料贺子路手法精妙,那丸药倏然转了一个弯,避过手掌,直入口内,慕容雪唬得
花容失色,欲待闭口已然不及。风情扬双指疾探,硬生生从樱唇内掏将出来,慕容雪已
是一身冷汗,身子一软,便靠在风清扬怀里。她虽不知这东西究竟有何厉害,但见吴是
非死尚不惧,却被这东西制得服服贴贴,便料到绝非“毒”之一字所能言喻,芳心乱跳,
作声不得。
    风清扬正欲发难,不想旁边早惹恼一位英雄,此人非别,正是金刀门少门主欧阳飞。
    他昨日受慕容雪一番戏耍,险些斩下一根手指,当时虽痴迷不知,回至客舍后却也
明白了大半,仔细查察戒指,确是慕容雪假借抚摸时潜动内力,将之紧箍肌肤,只是自
己意乱情迷,未能省觉,以至出乖露丑,贻笑四座。他心中却无温怒,回思起来,更有
无限旖旎风光,恨不能再请她故技重施、折磨自己一番。慕容雪的希世风姿、言容笑黛
更刻刻索绕心头,须臾不能忘却。是以川中四凶虽想寻慕容雪的晦气,为金刀门赚回几
分面子,见他如此,也只得罢了。况且他们四人不明不白栽个跟斗而风清扬一剑之威更
不容小觑。思来想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闹个灰头土脸,损了自己的威名,只
要护着少主平安返回便心满意足了。
    且说欧阳飞见风清扬二人旁若无人他说笑打闹,两情欢洽,他是风月场中混过来的,
入眼便知哪里是兄妹,必是情人无疑,妒火中烧,几欲焚穿顶门,久欲借机生事,又怕
失了美人欢心,只得强自忍耐,犹如置身炼狱一般。
    此际见贺子路得罪了慕容雪,再见到慕容雪娇怯怯地偎在风清扬怀中,心痛欲碎,
虎吼一声,操起紫金八卦刀向贺子路扑来,便似有夙世怨仇一般。
    贺子路背后使刀人一闪怒出,迎上欧阳飞,叱道:“孺子找死!”一刀削出,欧阳
飞斜向一飘,八卦刀横祈那人肋下。两人”出招极快,顷刻问交换十余招,却无兵刃碰
击之声,只是刀风凌厉,汹涌如潮。附近的人早已躲得远远的,惟恐二人一个失手,那
不长眼睛的利刀招呼到自己身上。
    欧阳飞乃武林世家子弟,其父虽不免溺爱过甚,但传导武功却是督责素严,欧阳飞
的刀法也略得其父之仿佛,虽功力尚逊,全力使将出来。亦颇具声威。况且他家以刀法
为祖传武功,在刀法上确有他人不及的造诣,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刀法亦略知其端倪,故
尔他武功虽不强逾吴是非,却和那使刀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八卦刀法最讲究步法变幻,招数神奇,欧阳飞每日都要在庭院中按八卦步法奔上几
百圈,步法熟极而流。当下步法展开,滔滔如流,形若飘灯,夭矫如龙,手中刀更是奇
招迭出,精华纷呈,那使刀人数次欲恃臂力磕飞他手中八卦刀,均被他以奇妙步法避开,
自己反倒显得迟滞笨拙,迭遇险境。端赖他刀法不俗,臂力浑雄,每遇险境便硬劈横砍,
迫他换招,否则便使出玉百同焚的招数,虽然迹近无赖,却也是势逼无奈。
    欧阳飞愈转愈快,如一道影子般绕着使刀人旋转,厅上众人此刻方透过口气来,不
住击掌喝采,川中四凶环立左右,一俟对方有人相助,或是少主遇险,便即抢上援手。
    柳孟尝脸上微露笑容,心中不停地念诵“阿弥陀佛”,且许下重愿,倘能逃过此劫,
定当兴修庙字,虔心皈依,奉事三宝。
    风清扬看了有顷,摇头叹息不止。
    慕容雪不解道:“九弟,这位欧阳公子刀法不好吗”风清扬叹道,“非是刀法不精,
而是功力不逮,惜乎其屡击不中,到头来只怕还是要不免一败”满厅中人闻言,齐向他
横目而视,若非心系这惊心动魄的大战,早就出言叱责了,柳孟尝脸上也颇有怨愁之色。
此刻欧阳飞占尽上凤,攻势占了九成,使刀人左支右继,亦不过苦苦撑持罢了,风清扬
预断欧阳飞会输,连慕容雪都不以为然。
    贺子路笑道:“这位小兄弟眼力奇高,不知是哪家门派的?请恕在下眼拙。”
    风清扬焉肯与他交谈,没的损了自己身份,漠然不理,贺子路碰了一鼻子灰,心下
恼怒,但见这青年适才一出手便破了自己“九曲回旋”暗器手法,使得慕容雪脱过大劫,
亦不敢小觑了他,心中盘算如何折服他成为自己臂助,至于自己的手下,他知之最捻,
倒毋须为之分心。
    忽听得“砰”的一声,紫金八卦刀骤然飞起,当的一声,钉人厅堂大梁上,川中四
凶齐喝一声,左右抢上,使刀人一招得手,刀势不停,霍霍四刀,将四凶迫开,飞起一
脚,将欧阳飞踢起。
    大凶飞身去接,却见一人纵身而至,一手抓住欧阳飞,一掌击向大凶。大凶一手揽
仕欧阳飞手臂,也是一掌拍至,轰然一声,两下分开。大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已然受
了内伤,再看那人神态安闲,提着欧阳飞便如拎只小鸡然。
    原来那使刀人只守不攻,势态虽然凶险,但他刀法精妙,守得滴水不漏,专耗欧阳
飞的内力。欧阳飞虽得其父真传,但平日里走马章台,寻花觅柳,不免声色过度,内力
并不深厚。大战伊始,藉一股勇气,全力抢攻;故尔打得有声有色,占尽上风。那使刀
人亦颇工心计,故意示之以弱,诱他倾竭全力,斗了近三百招,欧阳飞内力消耗甚剧,
不免步法轻浮滞涩,使刀人对他这路刀法已揣摩捻熟,突起一刀将其八卦刀震上屋顶,
反手以刀柄封住他胸前两处重穴,令他动弹不得,束手就擒。
    大凶不顾内伤,揉身复上,其余三凶更是救主心切,“忠”字当头,各舞刀剑抢上。
    贺子路一手按在欧阳飞“百会穴”上,喝道:“你们要他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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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赫然一剑群魔走
贺子路这一喝当真有分量,四凶登时止步,大凶因受内伤,用力过猛,向后跌坐,
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内伤益发严重。
    二凶愤然道:“格老子,你这算什么英雄行径。”
    贺子路“啪”地在欧阳飞脸上打一掌,这一掌运上内力,下手甚重,欧阳飞脸上登
时指痕肿起老高,哎呀叫出声来,贺子路笑道:“你骂一句,我便赏你们主子一个耳刮
子,英雄不英雄你们川中四丑还不配谈论。”
    四凶张口结舌,倒是再不敢出言不逊了,对方骂他们是四丑,也只有听的份儿。
    贺子路捏开欧阳飞嘴巴,便欲如法炮制,旧技重施喂他一粒“三尸脑神丸”。
    川中四川久走江湖,可深知此物的厉害,唬得魂飞魄散,三凶忙道:“阁下且慢,
这颗丸药我替少门主服了吧。”
    贺子路鄙夷一笑,说道:“你们四丑自命是个人物,可还不配糟踏这灵药。”
    柳孟尝惨然道:“贺旗主,老夫来服这丸药吧。请贺旗主网开一面,放欧阳公子一
马,得罪之处,我代他磕头赔罪,刀锯斧锨我一人来担。”
    贺子路早已将药丸掷迸欧阳飞喉中,掌力透迸,使药丸融化,笑道:“柳兄莫急,
这还有你的一粒,虽说这灵药制炼极为不易,且有滋补强身,助长功力之妙用,本教主
仁义为怀,为武林朋友着想,倒是不甚吝惜。"听他这番言语,倒似是逼人吞药,纯系
为武林朋友造福功德,颇有贪功之色。
    州中四凶迸退两难,踌躇无策,进则少主丧身亡命,退又无计救回少主,今见少主
被硬灌迸"三尸脑神丸",顿时面色如土,四人相望相觑,摹然举起刀剑,一同则颈自裁
了。
    欧阳飞穴道已解,骤睹此变,惨叫一声扑在四人身上痛哭不止。一则伤忠仆之亡,
二则他也从四凶口中得知"三尸脑神丸"是何物事,摧心裂胆,哭了几声便昏晕过去。
    慕容雪直感匪夷所思,蹙眉道:“这四人也忒煞小气,那丸药又不是什么仙丹朱果,
怎的没吃到便抹脖子了。还有谁愿意吃的,我九弟这里还有一粒,可别抹脖子了。”
    欧阳飞甫醒过来,闻听此言,气得又晕死过去,满厅的人都啼笑皆非,作声不得。
    有几十人见事态不妙,便也顾不得交情义气了,推开两侧落地窗,脚底抹油,竞欲
溜之大吉。
    柳孟尝长叹一声,并无怨愤,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太难来时各自飞”,夫妻尚
且如此,何况朋友了。
    猛听得院内“喀喇”“砰砰”之声骤起,逃出去的人竞如稻草束般被扔了进来,躺
满一地,残胶断臂,血流泪泪,有十几人已然被重手法击毙。
    众人向外一看,大厅窗外两侧站着几十个劲装武士,个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手
上所持刀剑犹滴着鲜血。如此一来,那些胆小怕事,欲步后尘的人便打消念头,知道已
落入日月神教布设的网中。
    柳孟尝诸般希冀既绝,情知大限已至.在劫难逃,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拍案赐道:
“贺旗主,你要对付的是柳某人.何必牵累我众多朋友?有什么手段冲着柳某来好了。”
    贺子路仰天大笑,半晌方道:“柳老儿,你也未免自视成高了。本旗是看中了你那
牧马场和这万贯家财,不过要对付你何必大费周章,我不过是让你把这五湖四海的朋友
请来,大家共聚一堂,好一古脑延揽入教,你果然不负所望,只是你请的这些狐朋狗友
都是些不成器的二流货色,可让我又失望得紧,不过大海不择溪流,泰山不让细土,这
些朋友虽干不了大事,加入本教后摇旗呐喊,助助声威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言
下大有降尊纤贵,俯而就之之憾,他身边几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厅中群豪往昔哪个是省油的灯,此际被日月神教威势所摄,竞尔不敢出言顶撞,惟
恐立招杀身之祸。逃既不能,惟有降之一途。却被人贬损武功太低,个个面有惭作之色,
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了进去,再不见人才好。
    慕容雪见贺子路等嚣张如斯,早欲接剑,风情扬按住她手道:“且等等再说。”
    慕容雪忿然道:“还等什么,你怕我可不怕。”
    风清扬笑道:“谁个怕了?你稍安匆躁,山人自有妙策。”
    慕容雪疑信参半,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儿,也只好依他。至于满厅人的死活,她可
没半分挂恋,不过要出口气而已。
    风清扬自幼便受侠义之教诲,自是以行侠故义为己任,但见这些人多属旁门左道之
士,并非良善平民,武林中这般争斗格杀亦非罕事,是以不想出手,后来见贺子路一起
人闹的愈发不像话了,却仍强忍,非为别因,只是他认定师父便在附近,以师父的个性
断不会任由日月神教胡作非为,是以拼着受师父重责,要借此事端激地师父露面,好重
睹师颜。
    贺子路踌躇满志,笑道:“柳老儿,本教教门大开,接细十方英雄,却从不强迫他
人。你既不愿,也就罢了。
    打扰府上,本旗好生过意不去,现送上一份厚礼,以表歉意。”向外喝道:“礼
来。”门外轰然雷诺,显是待命已久众人均感匪夷所思,柳孟尝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不
知他怎会忽然转向,还送礼赔罪,惶恐道:“不敢,贺旗主如能高抢贵手,放在下一马,
已感激不尽,这礼万万不敢收。”
    贺子路冷冷笑道:“这礼很特别,你不收也得收。”早有两人捧进两个檀木匣子,
放在柳孟尝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柳孟尝不敢违撇其意,道声“多谢”,便打开匣子,摹然狂叫一声,如狼嚎,如果
鸣,说不出的惨厉恐怖,听者无不毛骨惊然,向那匣子一看,均惊叫出声,娇舌不下。
    原来两只匣子中盛的乃是柳孟尝新婚儿子和媳妇的首级,颜面棚棚如生时,颈下血
迹殷红,显是刚刚割下不久。
    风清扬摹睹此人伦惨变,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克制不住,拔出剑来,口中犹大
喊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没看到吗?您为什么还不出来?”
    贺子路身边一人笑道:“旗主,这小子吓疯了,直喊师父救命呢,可见也是个胆小
鬼。”
    贺子路道,“柳老儿,这样的礼我三天五日便送你一桩,直至你自愿入教,双手奉
上你那造孽钱为止。”
    柳孟尝两月来为此事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这一日来又受太多刺激,哪里还经得住
这种打击,脑中浑浑噩噩,已吓成白痴,任贺子路怎样恐吓,也已无知无觉了。
    风清扬一时间心神大乱,蓦地里脑中电光一闪,一个念头浮上来:我错了,全都错
了,师父跟本没在我左右,那或许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见事不平,随手相助,我想师父
想疯魔了,以致延定时机,误了这多人的性命,皆是我一念之误。言念及此,悲痛逾恒,
恨不能砍上自己几剑。
    慕容雪也唬得呆了,若非亲眼目睹,实不相信世上有这等残忍之人,有这等惨绝人
寰之事,欲哭无泪,欲泣无声,反倒忘了拔剑杀人之事了。
    贺子路摸出一把“三尸脑神丸”来,赐道:“诸位听着,有欲生出此屋者,或者服
下这希世灵药,对本教宣誓效忠,或者在贺某手下走过十招,贺某列队送行,余者一体
格杀。”
    厅中众人自料非他敌手,事势所迫,也惟有吞服这如附骨之疽的丸药了,有几人垂
头丧气,向贺子路走去。
    “且慢!”风清扬舌绽春雷,便如晴空一个霹雷,震得众人浑身一抖,风清扬大踏
步走过去,喝道:“我来。”
    贺子路笑道:“这有什么好抢的,人人有份,你手中便有一丸,倒嫌少了怎的。”
    风清扬神色本然,顷刻间他已强行压住激愤,知道这起恶人个个身手不凡,单打独
斗自己稳操胜券,但若群殴乱斗,慕容雪未必应付得了。但这些人手段残忍毒辣,无所
不用其极,要他们守江湖规矩自是行不通的,也只好冒险一战了。
    使刀人和另一位以掌力击伤大凶的人见他面色不善,一左一右迎了上来。
    风清扬喝道;“通名!”
    贺子路等人看得匪夷所思,这小子适才还乱呼大叫“师父”,一副唬破了胆的样儿,
一会工夫竟尔换了个人似的,都满腹疑惑,不知他闹什么玄虚。
    使刀人横刀一礼道:“五风刀匡志常。”使掌的人两掌虚抱,立好门户,凝声道:
“开碑手元陵。”这两人见风清立如山岳,行若虎病,不敢小瞧,依足了江湖礼节。
    风清扬谈淡道:“华山风清扬讨教。”他说“华”字时,剑已刺向匡志常,匡志常
一刀横扫,意欲故技重施,砸飞长剑。刀剑相交,一声清响,鬼头刀中折,剑尖直入匡
志常心窝。回身一旋,匡志常已成两截。元陵一掌拍至,正拍在他回转来的剑尖上,一
条右臂候然中分,直至前胸;较诸匡志常犹惨。风清扬恰好把这句话讲完。
    可惜两人临死也未听全,不过二人同赴阎罗殿,自可在黄泉路上将话接续上。
    此名一报,闻者无不震骇。贺子路狐疑道:“尊驾瞎充字号吗?华山一风焉能与这
等人搅在一起?你用的也不是华山派剑法!”
    旁一人附耳道:“旗主,没错,那是倚天剑,是他的独家招牌,别人冒充不来的。”
    风清扬剑尖微挑,漠然道:“请赐教。”他倒非拘泥江湖礼节,而是不给对方乱殴
群斗的口实,以便逐一解决,至于这法子行得通否,也无暇顾及,他知道世上有不少大
奸大恶之辈,奸淫掳惊,无所不为,而且亦坦然不讳,津津乐道,却甚是爱惜声名,不
肯落个以多凌寡,以大压小的恶名。
    贺子路登时头大如斗,如挨了一闷棍,适才风清扬两招解决了他两名臂助,固然剑
法不凡,亦是仗宝剑之利,而且弊然发难,那两人也有些轻敌。是以他并不太过忌惮。
而是华山派威势日盛,派中高手如云,足可与少林、武当较短量长,而且与少林、峨媚、
昆仑几派声息相同,祸福与共,创教伊始,便树此强敌,不免有急躁冒进之嫌,付夺半
晌。委实难决。
    他身后那人见旗主沉吟不语,再看到两名好兄弟横尸于地,不免兔死狐悲、物伤其
类,沉声道:“旗主,且容属下向风公子领教几招。”
    贺子路吠道:“大胆,退下。”那人不禁打个寒碜,退后一步,心下却忿忿然。不
知旗主今儿是怎么了,素日横扫青海,摧服群雄,那是何等的风光,而今竞被一名晚辈
震住,连被杀了两名弟兄都不想法找回场子。
    贺子路却是连珠价叫苦不选,他此次行动布置周密,人手调集的也都是干练勇悍之
士.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说什么也没料到风清扬会搅入这场风波中;单论他一人并不足
畏,自己一方几十人,尽可将之乱刀分尸,纵然得罪华山派后患亦有限,反正迟早双方
总要有场龙争虎斗。
    只是风清扬适才连呼“师父”不已,莫非那大煞星便在左右?言念及此,冷汗透衣。
先前的八面威风早已随冷汗流出,脑中只想着脱身之策。
    当下拱手笑道:“请恕贺某有眼无珠,不识风公子金面,在下等行走江湖,可没敢
得罪了华山派的英雄。既然风公子出面,我等便揭过此节,不与这些朋友为难了。”
    说着收回“三尸脑神丸”,一挥手,两面窗下站立的人登时向后退去,竟是要脚底
抹油,溜之大吉。
    风清扬也不虞有此一变,一场腥风血雨转眼间便化成丽日祥云了。这位贺子路前倔
后恭,判然两人,居然大卖交情,实属匪夷所思,自己独抗这几十位好手,实是凶险万
端,况且慕容雪尚需保护,如若就此罢手.倒是逆料不到的好事。
    贺子路又一揖道:“风公子,在下尚有公务,失陪了。
    请代向尊师请安。”转身便欲走出。
    风清扬陡然看到了檀木匣子中的两颗人头,热血如沸,什么利害得失都不顾及了,
喝道:“且慢。”
    贺子路诧异道,“尊驾有何吩咐?”
    风清扬森然道:“留下首级再走不迟。”手中剑如匹练般袭向贺子路。贺子路闪身
避开,急道:“风公子何必趟这混水?”
    风清扬又一剑刺到,沉声道:“血债血偿,我要为柳公子夫妇讨个公道。”
    贺子路不敢恋战,喝道:“并肩子上。”他身后四五人蜂拥而上,将风清扬围住。
    风清扬使出“破箭式”,这一式乃为破解暗器所创,使到纯熟处,任你成百上千的
暗器从四面打来,也能在刹那间一一击落,不单出剑要快到极点,准头亦不能有厘毫之
误。
    风清扬剑术虽未臻圆熟化境,但身边不过是五个人,他所攻又皆是各人不得不守的
空门。是以刹那间每人都被迫退一步,各舞刀剑防守。
    风清扬知道对方硬手便只有七人,自己出其不意,料理了两人,余下这五名硬手倘
若有一人去对付慕容雪,势态便凶险万分。手中倚天剑迅疾无伦,竞尔同时向五人发招。
这五人哪见过这等神妙的剑法,每人都感到似乎独自与风清扬交手一般,风清扬候然间
连攻五剑,五人便各守了五招,心下无不惊骇莫名。
    这五人出道以来,横行青海,向来是单打独斗,从未遭到过败绩,今日联手对敌已
是破题儿头一遭,被人打得只守不攻更是匪夷所思之事,骇然汗下。
    风清扬顷刻间攻出几十剑,身形展动挪移,如影似幻,已将剑术和步法提至极境。
但这五人无一不是一流高手,尤其贺子路一对判官笔得自名家真传,若非风清扬手中倚
天剑太过锋锐,诸多挡、格、砸、崩之类对付寻常兵刃的妙着俱弃不能用,风清扬便独
自与他过招也得二百回合左右方能定胜负。
    五人均觉太不公平,对方宝剑上占的便宜太大,可自己一方是五人联手,任谁公证,
都要断定他们一方占尽便宜,殊不知虽名为五人联手,可地方窄厌,每次能递上报的仅
有三人,可风清扬剑出如电,飘闪如飞,五人几乎同时遭到攻击,欲撤不能,稍有疏虞
便有利剑穿身之祸。五人圈子逐渐被风清扬剑光笼罩,愈缩愈小,大有闭塞之弊,出手
间反要防着别伤着自己人,招数上的威力又减了三成,个个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
    厅中群豪逃过大劫,暗自庆幸之余,又目睹这番大战,直看得目眩神迷,娇舌不下。
起初尚担忧风清扬孤木难支,而自己等不免复人虎口,无不手心里捏把汗。待看了几十
招,风清扬剑光如丝如幕,将五人纠缠罩住,竟以一己之力围住五人,如狼驱羊般,都
不禁心痴神醉,手舞足蹈,不知身处何地。此际方知什么叫作武功,自己那点三脚猫的
庄稼把式,着实不堪一提,若遇到风清扬这样的高手,哪能挡住一招,又不禁万念惧灰,
往日争强斗狠,扬威立万儿的雄心尽皆抛到爪畦国去了。
    慕容雪悄立一旁,更是芳心提到嗓子眼里,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地盯着战局。她本欲
上前助战,但六人穿梭往来,刀光剑气激得尘土飞扬,一丈之内无人能站稳,逼论加入
战局,心中喜怒优惧也无丝毫,全副心神都盯在那把紫光闪烁,盘旋如龙的倚天剑上。
    风清扬枪攻近百招后,心地一片空明,随手挥洒,独孤九剑的诸般奥妙法门,细微
变化便在手上展现出来,越战越是心乎气和,反无初战时的怒气填鹰了。渐渐地几乎忘
记了这几人是残忍凶暴之徒,全心沉浸入剑道中,许多从未想过,从未见过的精妙招灵
敏泉涌而出,似乎不是自己使剑,倒是剑在自行飞舞,自己不过随顺其势而已。
    这恰如王蒙之书《兰亭序》,或是张旭酒醉狂草一般,又如大画家、大诗人摹得灵
感,随笔挥洒,不求其工而自工,不求其妙而自妙,巧夺造化,成为希世珍宝。
    殊不知独孤九剑玄奥猜微之处正在于斯,独孤九剑有“破剑式”、“破刀式”、
“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乃至“破气式”,那
是融天下各门各派武学于一体,尽数破解之,而自身亦是以天下最高武学为基底。不立
一法而破万法,是以虽云独孤九剑,实无剑招。全凭施剑者悟性奇高,临机而断,从无
生有。衍化出万千变化,克制敌招,灵殊在握、纵横自在,阉不如意。所生剑招亦如羚
羊挂角,香象渡河,无迹可寻。
    是以这套剑术虽妙绝无伦,却罕有人知,历代精于此术的更寥若晨星,只因这套剑
术择传人要严,若非察赋奇佳,天资特异的人不传。其他各派剑术俱有招有式,即便根
器迟钝,亦可循规蹈矩,渐修而习,纵不能尽得神髓,期以二三十年苦功,也能得其皮
毛,所谓“画鸡不成尚类篱”也。设若习此独孤九剑,不能将诸般诀窍融会贯通,心领
神明,岂但赐笑方家;适足以取祸丧生,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风清扬东一剑,西一剑,浑无章法可寻,噬噬剑声中,一片微紫的剑气将贺子路五
人裹住。
    贺子路五人懊丧欲死,原本以为他这般急风骤雨地抢攻,支持不了太多时刻,内力
自然不敷,只消他内力衰减,剑招一慢,便不能同时兼攻五人,那时五人联手反击,纵
然他宝刃锋锐,亦不能将阂身上下遮护得滴水不漏。
    孰料风清扬剑招愈发愈快,剑上噬噬破空声愈形尖锐,剑身隐约透出寸许蓝色剑气,
显是内力逼发之故,堪堪打至二百招,内力非但不见衰弱,反似陡然间增长了十年功力。
剑招更是愈出愈奇,幻妙无方。如长江大河,滔滔滚滚,永无止歇。贺子路五人被打得
左支右细,险象选生,苦不堪言。起始尚是五人围着风清扬,虽被他攻得招架不迭,无
力还击,勉强还是个合围阵式,到得此时,不知不觉间,竞尔被风清扬一柄剑圈到一处,
反是风清扬一人合围五人了。若非声言此乃生死之搏,五人早就弃械认输,势逼此处,
说不得惟有苦苦撑持下去。
    要知独孤九剑实乃集天下剑术之大成,博大精深,妙合天机,饶是风清扬悟性绝高,
先前又得段子羽这等明师阐释指导,也不能尽悟其玄巧妙谤,充其量不过略得其仿佛。
行走江湖时又罕遇强敌,单以九阴真经之内功和几成的独孤九剑倒也所向披靡。今日所
遇乃日月神教中一等一的高手,起始仗着九阴真经轻功身法之迅捷无铸,攻得五人招架
之不逞,战到后来却渐渐领悟独孤九剑的秘奥,每战一刻,便多一层领悟,手上便多几
般妙用,这五名好手竞尔成了给他喂招的帮手,将他蕴藏体内的九阴神功亦激发出来,
剑招的威力益发凌厉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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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忽听“呜呜呜”几声连响,贺子路五人兵刃一齐落地。原来风清扬使得性起,剑尖
连点,五人十只手腕同时中剑,兵刃脱手。
    群豪震雷价赐声采,风清扬刹那间殊为茫然,犹心驰神往在刚刚领悟到的剑术中,
贺子路便在他长剑一停顿间,候然一掌,将面前一人打向风清扬,风清扬随手一剑,将
那人斩为两截,这时方醒悟过来。
    贺子路既工心计,心肠亦狠到极处,他知道自己轻功远逊于风清扬,若是纵身而逃,
顷刻之间便会被追上。
    竞不惜自残手下,将四人砰砰砰击向风清扬,希冀能阻他片刻。
    这四人哪虞有此肘腋之变,一个个身不由主,向风清扬扑来,风清扬手起剑落,又
削落三颗首级。便这么阻得一阻,贺子路几个起落蹿出府门,众武士睹此惊变,均手摇
心颤,见旗主落荒而走,也争先恐后作鸟兽散了。
    待得风清扬展动身形,追出高墙,贺子路早已逃得杏无踪影了。那些武士逃得虽慢,
风清扬却不屑于诛杀他们,任他们逃命去了。
    风清扬恨恨不已,虽手刃了六人,却令元凶逃逸,中心不能不有撼意,转身回至厅
中。
    群豪纷纷上来施礼,说不尽的感激之悟。风清扬一一还礼,随口敷衍几句,来到柳
孟尝身边,见他仍泥望木雕殷僵立着,细察其脉息,已知端的,轻轻一掌拍在他头顶上,
送他魂归幽幽了,心中酸痛,不禁落下泪来,再看到檀木匣中两颗人头,愈发克制不住,
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失声痛哭。
    群豪见他如此,亦纷纷跪倒磕头,登时哭声惊天动地,一个喜宴大厅变成了灵堂,
这些豪莽之士多是杀人不眨眼之徒,此等事已是司空见惯,本不足奇,更不能令他们痛
心疾首。但风清扬既然如此,若不照样一作,岂非不够意思,那哭不出来的便拼命想着
自己的伤心事,想不出的便掐捏自己的麻筋酸穴,百计皆出,个个涕泪谤陀,直可以飘
柞了。柳氏父子三人泉下有知,亦当嘉此殊荣了。
    慕容雪眼中便只有风清扬一人,见风清扬哭的泪人一般。也不免酸心泪落,却不随
波逐流,效而尤之。走到风清扬面前劝慰道,“好了九弟,你也为他们复了仇了,该当
令他们人士为安方是。”
    风清扬这才止住哭声,慕容雪摸出绢纺为他拭泪。群豪见这对“假兄妹”卿卿我我
的样子,都忍俊不住,却也没人敢笑出声来,脸上还得装着痛不欲生的样儿,这份罪也
够遭的。
    风清扬将两只檀木匣子抱在怀里,走出厅去,早有人抢着将柳孟尝尸首拾出,到得
院中一看,四处横尸满地,柳府百余名妄侍仆妇,家人护院均已大难,无一幸免,血流
徊徊,殷红片片。风清扬眶眺欲裂,早知如此,断不能让那些武士逃出生天。
    柳府已无活人,便在花园中起了两座大坟,一葬柳氏父子媳三人,一葬家人仆妇及
榷难的来客,川中四凶的尸首也葬于此穴,欧阳飞却不见踪影了,当时众人忙于疗伤葬
死,亦无人顾及此节。
    群豪穿土为穴,覆土成坟,此等事做来甚易,顿饭工夫便已告讫,风清扬在坟前洒
酒祷祝,供奉祭品,挥泪而别,群豪送出老远,才各自散去。
    风清扬成名虽久,经此一战,方名震四海,通选钦风。这些群豪散处各地,自是大
大擒扬风清扬之名,不免添油加醋,演染更甚,“华山一风”至此一飞冲天。
    风清扬回思柳家惨变,自感负疚良深,又未能手刃贺子路,惧郁难宣,闷闷不乐,
慕容雪气的笑道:“你这人究竟怎么了,那姓柳的与你一不沽亲,二不带故,你为他们
报仇雪恨,葬死送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管与自己过不去、这是何苦来哉,江湖上
似这等事哪天没有几桩,你若一一烦心着恼,可有多少心才够用?”
    风清扬叹道:“我若是早些出手,就不会累死这么多人,也不致有这等惨事发生,
这些人均是因我而死。诚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言下唏嘘,眼睛又湿
润了。
    慕容雪道,“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杀了人,你反倒揽在自己头上,真真的要气死我,
那些人进来杀人时,我们尚在厅中饮酒呢,天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事,你又不是活神仙,
能掐会算,预先拦在门外。况且谁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路数,也分不清哪方是好是坏,
你总不能见人打架,便不分青红皂白先杀光一方吧。”
    风清扬倒被她说得笑了,纲昧斯言,大有道理,心中负疚感登时减轻许多,心中也
畅快些了。慕容雪念声“阿弥陀佛”,笑道:“可有笑脸了,看你杀那六人时眼都不眨,
活脱脱一个凶神恶煞。怎地却像女孩子家似的,这么爱哭。以后再出来时带个奶妈吧。
也好时时地哄哄你,省的我这么烦心。”
    风清扬窘甚,伸手去抓她,涨红面皮道:“你这张嘴怎么刀子似的,也不肯饶人一
点。”
    慕容雪不闪不避,任他抱在怀中,笑道:“好九弟,姐姐是逗你开心,可不是存心
打趣你。”
    风清扬也无可如何,想了想道;“我昨夜作了一个梦,甚是奇异,你想不想听?”
    慕容雪听到“梦”宇,抨然心动,思忖道:“我昨夜做了个好羞人的梦,不知他又
梦到什么了。”便侧耳谤听。
    风清扬笑道:“我呼夜梦到有人要一辈子叫我哥哥,做我的乖乖好妹子,谁知醒来
却是一枕黄梁,令人好生失望。”
    慕容雪一瞧到他狡黠的笑容,便觉知三分,待得听完,早羞的雪颈都红了,扭着风
清扬,跺脚道:“你这该死短命的小贼,“看我饶不饶你,快快招供,你偷听了多少?”
    风清扬见她羞惭无地,珠泪莹莹,自侮孟浪,忙笑道,“好姐姐,我真真只听到这
一句,那时我还在梦中呢,也没听得清,以后我叫你姐姐,再不抢哥哥当了。姐组大人
有大量,千万饶我这一遭,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慕容雪闹了一会儿,见他求饶之意甚是虞诚,也只得罢了。风清扬低头见她酷颜如
醉,愈增娇媚,艳丽不可方物,不禁动情道,“雪姐,我不是做梦,我一辈子做你的好
弟弟,你要不要。”
    慕容雪如闻春雷,虽然二人近日来亲密无间,但这般剖白心迹,仍如轰雷掣电一般,
心神俱醉,遍体酥软,许久说不出话来。
    风清扬冲口而出,中心忐忑,虽昨夜亲历如梦中情语,究属不实,非听她亲口允诺
方能心安。他初尝情之滋味,自不免神魂颠倒,喜惧参半。
    慕容雪摹然小嘴一扁,道:“不行。”
    风清扬如中雷击,登时颜容惨变,额筋暴涨,直欲蹦出。慕容雪轻点他额头道:
“看你急的,我不是要你这辈子做我的弟弟,我要你永生永世做我的乖弟弟。”
    风清扬长吁一口气,几欲晕去,二人相拥相抱,乐也融融,便在一处小山助中订下
终身。
    良久,慕容雪从风清扬怀中脱身出来,咬牙道:“你也坏得可以、若不看你适才情
真意切的样,才懒得理你呢。”
    风清扬唬了一跳,殊为茫然,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又做了什么坏事?”
    慕容雪佯装道:“你还坏得不够?从起始你便装作可怜今今的小贼,骗得我苦口婆
心劝你,又立誓保护你。昨儿个又骗我说,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大庙不收,小庙不
要的孤魂野鬼,流浪小子,骗得人家一想到昨夜还抱着他睡了半宿,不禁羞红飞颊,说
不下去了。
    风清扬才知是这桩公案,苦笑道:“冤哉,我并非骗你。你一见面就当我是小贼,
又不容我解释,只下味开导教诲我。小弟感姐姐不杀之思,也只有听的份。我在派中排
行第九.我师兄们都叫我风九的。”
    慕容雪想起初见而后的闹剧,亦不禁失笑不已,心中也自奇怪:自己怎的没来由地
喜欢上这“小贼”了。以致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至于“风九”、“风清扬”、抑或
“华山一风”,倒是无甚分别。沉吟片刻,又道:“这也罢了,你武功这么好,华山派
中大概也没第二个,你那些师兄弟焉有不喜欢你之理,何必为了骗人家,故意说得可怜
见的,这又怎么说?”
    风清扬一时语塞,派中师兄们对自己照拂有加,众师侄们对自己更是执礼恭谨,只
是他自感孤单寂寞,形影相吊,和这些人面上虽骂厚,实则隔阂甚深,宛若路人,但这
只是一种感受罢了,殊难出诸于口。
    慕容雪甚是得意,总算问倒他了。想他一片苦心孤诣讨自己的芳心,狠是受用,大
度道:“算了,我也不与你斤厅计较了,以后乖点,不必说谎,姐姐也会疼你。”
    风清扬嘿然苦笑,无以置辩。
    慕容雪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华山派和丐帮一向交好,缘何他们拼命追杀
你?”
    风清扬忿然道:“都是庄梦蝶那疯子摘的,硬敖我拿了他们的东西姚了他们一处分
航,事到如今,我也懒得与他们分辨了,兵来格挡,水来土掩,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帮
能奈我何,若惹得我性起,倒真要做几件辣手的事,见一处挑一处,直挑到他们君山总
舵,领教领教丐帮大快们的手段。”
    慕容雪不禁打个寒气,又想起他在柳庄杀人的场景,心底没来由地生出几缕寒意。
    忽听得几声“叮叮略略”的响声,似激泉溅石,随之响声加大,似高山流水,滔滔
泄泄,令入神清气爽,心向往焉。
    风清扬和慕容雪相视楞然。此处荒山灌灌,草木不生,何来此清流瀑布,抑或山助
外别有佳境?二人信步绕过山助,视野开阔,同是一般荒凉景象。循声瞻望,不禁大吃
一惊。
    却见旷地之中,铺着一张草绿色地毯,绣有青草、野花,若非四同土石磷磷,真如
天然草坪无异。一人危坐毯上,手抚瑶琴,那喷珠溅玉,流水轰鸣的声音便从指上源源
而出。
    风清扬二人暗暗心惊不已,不想此人琴技之神一至于斯,明知那是琴音,二人依然
感受到森寒的水气扑面而来,犹如置身江河之畔,观望逝水流波。
    那人琴音陡然一变,清越激昂,冷冷然使人有御风而行,绝尘出世之感。又如置身
绝峰之颠,足踏流云,手接星辰,天风荡荡,令人不知身为何物。
    风清扬亦好此道,每孤单寂寞,百无聊赖之时,便抚琴一曲以消胸中忧郁。但既无
高人指点,不过略诸音律,聊以自娱,况且视此为小道末技,并未深研。今日摹然玲此
雅奏,不禁魂飞魄醉,直感匪夷所思之至。
    那人忽然停指不弹,站起身深深一揖道:“不知风公子驾临,雕虫小技,陋劣不堪,
有辱清闻,不胜汗颜之至。”
    风清扬还礼不迭,笑道:“阁下神乎其技,何谦光如是之甚。倒是在下等有扰阁下
清兴了。”心下却诧异,此人怎会认得自己,见此人深目高鼻,颧骨棱棱,身躯顾长。
他过目不忘。自信从未见过此人,更未听闻有这么一号琴道高人。
    那人鉴貌察色笑道,“风公子人中龙风,自不会识得小可,小可却仰慕已久,是以
专程在此再恭候,就教于方家。”
    风清扬听他话中似有深意,心中惕然,笑道:“阁下投错庙门了,我虽略诸此道,
不过识得角、微、富、羽、商而已。实不敢当阁下之谬赞。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倒要冒
昧请教。”
    那人说道:“小可姓沈,草字竹楼,别号‘四绝’,不过是妄自尊大,倒令风公子
见笑了。”
    风清扬奇道:“沈先生琴技之神,世间当不作第二人想,此‘绝’字足以当之,却
不知另外三绝是甚?”二人走至沈竹楼面前,地毯四角各有一名总角撞仆侍立,有两名
小撞展开两块小毯,铺于地上,躬身退回原处。
    沈竹楼请他二人坐下,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神技,才是一绝。”
    慕容雪诧异道:“喂,你怎么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怎会认得我?”
    风清扬悟然道:“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二人在参掸吗?”
    慕容雪不理他,沉思须爽,摹然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杭州西子湖畔孤山梅庄
的四绝庄主吧?”
    沈竹楼面现喜色,道,“正是小可.说起来我们还是近邻呢。”
    幕容雪笑道:“不敢高攀,只是听我爷爷说起过。”
    沈竹楼益发欢喜,身子前倾道:“慕容老先生神功盖世,小可倾慕已久,不想他老
人家居然知道小可的贱名。”
    慕容雪道,“我爷爷见闻广博,举凡武林听人或事,池没有不知道的,我这可不是
替我爷爷吹嘘。”
    沈竹楼连声道:“那是当然,慕容老先生乃当世奇人,只是等闲之辈焉能人他老人
家的法眼。”言下大以被慕容老先生提过而欣然不已。
    风清扬不觉好笑,心想:“武林中黑白两道,门派如林‘散兵游勇更如恒河之沙难
以计数,任你何等高人如此夸口,雪姐大吹法螺,沈竹楼这等高雅之士竟尔大扇其焰,
亦复可笑。”脸上神色不免带了出来。
    慕容雪瞪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胡吹大气吗?”
    风清扬道:“不敢,不敢。”嘴角嗡笑,却是“敢”得很。
    慕容雪且不理他,接着说道:“我爷爷说,孤山梅庄号称四绝,其实只有一绝。”
    沈竹楼心降的一跳,这“四绝”乃他生平四项绝艺,自信皆可独步武林,不想自己
望若天人的慕容老先生只称道一绝,心中不免失望。转念又想,即便只有一项慕容老先
生首肯,那也是荣于华衰,又有些欣慰,脱口问道:“哪一绝?”
    慕容雪笑道:“我爷爷说:“梅庄的梅花天下一绝。”
    沈竹楼张口结舌,塔然若丧,心下啼笑皆非。
    风清扬窃笑不已,但见沈竹楼悯然若失的惨象,颇感过意不去,笑道:“沈先生不
必当真,她是和你说笑呢。”
    慕容雪弯眉一躇,恼道:“我知你信不过我,就权当我的话全是骗人的,哪个要你
来充好人。”
    风清扬见她真的着恼,倒不敢摄其雌威,陪笑道:“焉有此事,我连雪姐闭眼睛说
的话都铭刻心靡,何况这睁眼睛说的话,更是千真万确,宇字珠玉,掷地有声,名垂千
古,万世不易。”
    慕容雪“痴痴”笑出声来,听他提到自己梦中之语,不免羞郝,阵道:“胡说八道,
我又不是圣人,哪来这些评语。”
    沈竹楼面色稍雾,笑道:“风公子文武全才,出口成章,将来必定为武林放一异彩,
慕容小姐家传绝学,精妙无伦……”
    慕容雪打断道:“沈庄主,梅庄几时改成帽子铺了?”
    沈竹楼莫名其妙道:“这是怎说?”
    慕容雪忍笑道:“沈庄主逢人便送顶高帽,若非家中开帽子铺,可要送不起啊。”
    沈竹楼干笑几声,窘迫之至。心下愤怒,偏生这位小太岁实是招惹不起,对她那邪
门武功忌惮尤甚。
    风清扬正色道:“沈先生,尊驾不远里,跋涉至此,不会单为奏几支曲子给我们听
吧。有事尽管讲,不必转弯抹角,藏头掖尾的。”
    沈竹楼叹道:“风公子快人快语,小可惟有从命了。”
    他面露难色,倒似有许多难言的苦衷。
    慕容雪一笑而起.拉着风清扬道:“九弟,瞧他畏畏葱葱的样儿,准没好事,咱们
不用理他,正经赶路要紧。”
    风清扬虽满腹疑虑,心中对沈竹楼颇有反感,亦不想探知究竟,起身便行。
    四名小瞳候然一晃身形,将二人因住。风清扬一怔,这四名小撞先时恭谨侍立,如
四根木头桩子,此一动倒真如狡兔之脱,迅捷利落,抢位奇准,霎时间排成四象阵,显
是训练有素。
    慕容雪喝道:“沈四绝,要动武吗?”
    风清扬轻哼道:“怕还不配。”他突然闪动,事先绝无肤兆,那四名小幢两人使剑,
两人使判官笔,正待师父示下,摹见人影一闪,每人均被一投大力撞出。
    沈竹楼骇极。喝道:“风公子手下留情。”
    风清扬身子一旋,复停至原处,冷笑道:“风某不会对小孩子下毒手的,沈先生若
有兴致,何妨赐教。”
    四名小懂在空中身不由主连翻十几个筋斗,方落下地来,全身上下并无异状,均知
风清扬手下容情,惭愧的是连对方用什么手法将自己跌翻出去都不知,人人毛骨慷然,
如遇鬼脸.一时摸寻不着头脑,怔立在那里。
    沈竹楼心中之惊诧更胜别人,这四名小撞乃他从四方精心物色到的,每人天姿颖异,
根骨奇佳,得承自己一项绝艺,这四象阵亦与普通四象阵不同,是将自己四种绝艺融铸
一炉,是以这四名小幢年虽在十三四间,联手成阵却可令一二流高手大败亏输,不想被
风清扬举手投足间破掉。
    殊不知风清扬亦是凭借身法之精绝,趁四童阵法尚未发动的刹那间先手破除,如若
阵法从容展开,纵然困不住二人,亦不致败得如是之惨。
    慕容雪娇笑道:“沈四绝,这便是你的‘一绝’吗?”
    忽听一人笑道:“不对、沈庄主的四绝乃是‘琴、棋、书、画’,与武功并不相
干。”从山助里转出两人,一人左手提雷震挡,右手持闪电锥,正是飞天神魔赵鹤。另
一人两手晶光闪烁,十指套着精钢指套,却是飞爪神魔范一飞。
    风清扬勃然怒起,心中已明了七八分,冷笑道:“沈庄主何时也入了魔教?敢情早
埋伏下了人手。”
    赵鹤笑道:“风公子此言差矣,沈庄主并非加盟日月神教,乃我神教创教十大护法
神魔之一,至于我等,亦非为对付风公于而来,倒是为风公子清道来着—”随手将背后
一个包裹掷了过来。
    风清扬接过一看,赫然大惊,包里所盛乃几颗人头。
    死去未久,依稀可辨认出恰是丐帮的几名舵主,先时曾列“打狗阵”困过他。继柳
庄之事,复睹此状,怒不可遏,骂道:“魔教妖人,敢如此残杀我武林同道。”
    赵鹤笑道:“风公子瞧仔细了,可真是你的同道好友?”
    风清扬一怔,丐帮虽倾力追杀他,但与魔教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所谓“兄弟阅于墙
也。”眼见几人命丧魔教妖人之手,不免有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之感,昂然道:“正是。
风某要为这几名同道讨回公道。”将包放在地上,拔出剑来,欲待进招。
    赵鹤仰天大笑,笑得风清扬莫名其妙,手上的剑却递不出去了。慕容雪晚道,“要
打便打,狂笑做甚?”
    赵鹤笑了半晌,方道:“我是笑风公子这几位同道好友,却在二里外的路口铺设陷
阱,静侯风公子人鼓,倒是我和六弟瞧不过他们鬼鬼崇崇的行径,出手料理了他们不知
风公子这类的同道好友有多少,若是太多,可不妙之极。”
    沈四绝听罢,也忍俊不住,捧腹大笑。风情扬羞惭恼怒,一时不知如何方好。他倒
不怪丐帮如此对他,而是恨他们做事不秘,竟尔被魔教捻到老大把柄,日后更有说嘴的
了,侠义道却不免面上无光,赔笑天下。
    慕容雪不听犹可,一听怒极,一脚将包裹踢飞,几颗人头在空中滴溜滴乱转。
    赵鹤击掌道:“好,还是慕容小姐有胆识,这样的同道不认也罢,免得命丧小人之
手,做鬼也不心安。”
    两旁山壁后迅捷异常地扑出几条人影,将人头接佐。
    风清扬凝睁谤视,却是丐帮四太长老,心中“哎哟”一声,大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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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云雨阳台迷巫山
赵鹤笑道:“风公子,这几位更是你的同道好友了,却不知他们在山壁后做些什么?
不过庄长老大名鼎鼎,想必不会干那挖陷阱、布毒针的下三滥勾当,当然会卑鄙得精致,
下流得周密些。”
    沈四绝拍手道:“三哥所言极是,他们连卧底、偷盗的事都干得出来,别的更无所
顾忌了,其实他们如此对待风公子也不为过,便连他们帮主亦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知,
庄长老通令博古,据说用了孙权骗刘备的招术,美其宫室,实其珍宝玩好,三日一纳妄,
五日一娶妻,弄得解风筋软骨麻,日日醇酒妇人,沉溺于温柔乡中,这丐帮的大权自然
落入庄长老手中,高明,高明。”击掌叹绝者再三。
    慕容雪啤道:“高明个屁!这等阴损见不得人的招术也亏他想得出来,不怕天下英
雄齿冷吗?”
    沈四绝忙摇手道:“这话万万说不得,若论江湖上第一英雄豪杰自是非风公子莫属,
但著说第一阴险毒辣,极不好惹的英雄,那是众口一辞,金推庄长老。笑里藏刀,口蜜
腹剑,暗箭伤人,栽赃嫁祸,瞒天过海,当面叫哥哥,背后捅刀子诸类法门应有尽有,
尽善尽美,蔑以复加矣。慕容小姐若不信,大可问风公子,以风公子之神勇,尚且受害
不浅,逞论他人。”神色甚是惶恐,口中大声说着,却掩住半边嘴,似是惟恐庄梦蝶听
到而惹祸上身。
    慕容雪窃笑不已,连风清扬也微露笑容,暗叹这二人真有作戏的天才,只是口舌未
免精尖酸刻薄些,可是所言之事虽有不尽属实之处,与庄梦蝶行事作风一加印证,却已
信了大半。
    丐帮四长老早气得肺都炸了,若非庄梦蝶拦住,早就上前拼命了。庄梦蝶心中之气
尤盛,沈四绝一番言话恰恰触中他心病,这二名长老均是自己亲信心腹,倘若这番话传
至解风耳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城府极深,向来谋定而后动,是以出道以来从无败绩,
声威远震。本以为那几名舵主丧命风清扬之手,便循踪索骥,衔尾追至此处,意欲合四
人之力毙了风清扬二人,不想与日月神教三位神魔撞个正着,他深知这三人均非易与之
辈,单打独斗并无胜算,群殴乱打又不占上风,当真进退维谷,付思半晌,也没想出克
敌制胜的万全良策,一时间心乱如麻。
    执法长老性烈如火,见庄梦蝶久思不决,大有怯意,耳听得沈四绝胡言乱语,亲怒
益甚,奋然越出,朝指骂道:“魔头,杀了我的兄弟,连尸首也不放过,全是没人性的
魔鬼,还敢在这里说嘴,纳命来。”
    沈四绝叹道,“慕容小姐,我说过你惹不得的。你才说了两句话,这人便绘你顶没
人性的魔鬼帽子戴,随后便可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下手除魔了,厉害,厉害。”
    慕容雪明知这位长老骂的不是自己,但适才自己一脚把人头踢飞,却也被他骂在里
面,心下怒甚。再加沈四绝一番蛊惑,按擦不住,掣剑道:“老儿,有胆子放马过来,
胡叫乱骂算什么本领。”
    执法长老发皆上竖,显是怒到极处,两步并作一步,窜身进前,两根短棒一左一右
向慕容雪打到。
    慕容雪方待还击,风清扬早一把揽住她,低喝道,“退。”脚下一飘,已退出十余
丈外。
    慕容雪气道:“你拉着我做甚?我还怕了他不成?”
    风清扬笑道:“人家丐帮与魔教结算过节,咱们且作壁上观。”
    执法长老展眼间失了对手,两条短棒硬生生停在空中,好生尴尬,怒吼一声,便向
飞天神魔赵鹤击去。
    赵鹤没想到风清扬关键时刻抽身而走,他和沈四绝一抬一唱,原是要激得双方大斗
一场,好坐收渔翁之利,方庆幸慕容雪心思单纯,果然中计,风清扬却适时将她拉开,
索性再敲掉丐帮几大长老,不愁丐帮不寻华山派拼命。
    计议一定,手中雷震挡递出,叮当两声,执法长老两条短棒砸在雷震挡上,火星四
溅。赵鹤右手闪电锥疾向执法长老胸口点至,执法长老斜身避过,左手棒绕过雷震挡向
赵鹤小腹攻去。赵鹤闪电锥疾点,如鸡啄米般点向执法长老腕上三处大穴。
    执法长老性子虽暴烈,武功确是一流,收手奇快,右手横虚点向赵鹤面上,诱他回
挡来守,人却已一纵向后,赵鹤焉肯放他轻易逸去,如影随形,飘身而上,雷震挡当头
楼至。
    赵鹤此番猛攻与打白极煞星白自在却又不同,雷震挡楼、盖、顶、劈,尽是重手法,
每一击都似有万钩之力,隐隐有雷鸣之声,右手闪电锥招招不离执法长老两腕大穴,破
空尖啸之声大作,远攻近打,长短搭配,招法极尽繁复变化之能事,看得众人目眩神摇。
娇舌不下,不想他轻身功夫已臻化境,曹力却如是强劲,实属匪夷所思。
    慕容雪嚷道:“喂,庄长老,你的兄弟快支持不住了、你还不上去救他?”她不自
觉地对执法长老心生怜悯,惟恐他一个失闪,被雷震挡砸成肉饼。
    庄梦蝶横她一眼,又注视二人战况。两掌早已蓄满功力,一候执法长老不支,便以
一记“亢龙有悔”迫退赵鹤。
    慕容雪撵悸道:“狗咬吕洞宾”,风清扬笑道:“堂堂丐帮执法长老,那是何等显
赫的人物,焉用旁人助拳。”
    庄梦蝶听在耳中,满不是滋味,不知风清扬是真的看重执法长者,还是挤兑自己不
得援手。
    风清扬无心说出,倒提醒了沈四绝,他见庄梦蝶虎视耽耽,心中一惊,暗道:“这
几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其实无所不为,别让他背后偷袭得手。”掣出长剑,笑道:
“庄长老,你也别闲着,兄弟陪你玩两手。”也不待他答话,一剑刺去、空中登时现出
一朵梅花。
    庄梦蝶随手一掌“神龙摆尾”将剑花震散。沈四绝剑尖震颤,发出嗡嗡的龙吟声,
一朵朵梅花不绝涌出,目光映照下煞是好看。庄梦蝶掌风霍霍,掌风激荡,大有秋风肃
杀之意。他虽占了上风,却也无心旁顾执法长老那边了。沈四绝只是游斗缠攻,每一剑
刺出,剑尖五点,罩定对手五处大穴,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梅花剑法”,乃是将他画梅
花的技法融入剑法中。
    执法长者虽劣居下风,但他功力深湛,虽败不乱,两条短棒舞得风雨不透,赵鹤一
时也莫奈他何,惟有加快招式:直打得执法长者左支有细,险象环生。
    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见势态危急,也颐不得江湖规矩,又欲抢上。飞爪神魔钢爪一
晃,分向二人抓到。掌钵龙头一钵砸到,当的一声,钢爪抓在铜钵上,震得飞爪神魔五
指欲折、心下骇然,不想这老儿功力如此深厚。
    掌棒龙头趁此一瞬之机,闪身向赵鹤扑去、忽然那四名小幢一跃而至,双剑双笔齐
向他身上刺来。
    这四名小幢人小心大,手下也着实栽过不少成名英雄,先时被风清扬一个照面打得
人仰马飞,惊悸之余也是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四人心意相同,猛地里上来围住掌捧龙头,
手上招数更是惟恐不凶、不狠,双剑双笔如龙蛇盘舞。
    掌捧龙头哪里将十三四岁的孩子放在眼中,随手闪避招架,喝道:“小孩子家凑什
么热闹,再不下去,莫怪老子辣手了。”
    一疏神间,两柄长剑左右刺到,堪堪要从肋下对穿而过,掌捧龙头登时唬得面色如
土,急切里身子一侧,一剑从胸前刺过,留了一道浅浅的血酒,另一剑从背后挑过,挑
下他一只小麻袋来。掌棒龙头一棒向一撞头顶砸落,飞起一脚踢向另一幢,这二幢撤剑
而退,殊不在意,其余二幢双笔翻飞,一攻掌棒龙头手腕,一攻其脚底涌泉穴,待他收
脚回捧,这二名小撞一点即走,四名小撞重行游走,双笔双剑一攻一守,错落有致,章
法谨严。
    掌棒龙头一念轻敌,阴沟里翻了船。慕容雪那边早巳采声大作,又对风清扬道,
“四个小鬼头真有点道行,这位长老被挑掉一只麻袋。回去只能降级做做舵主了。”
    风清扬神色郑重起来,见四名小幢招法犀利,小小年纪居然有宗匠之气度,四人联
手更是法度谨严.攻守转换严若一体,着实精妙。纵然自己此刻上场,除了将四人手削
掉或重剑击毙,亦别无良策,但侠义道的成名英雄焉能做出这等事体。摹然领悟到沈四
绝用心之阴毒奸诈,背上不禁冷汗淋淋。
    掌棒龙头更是羞恼交进,倘若败在赵鹤手中,甚或沈四绝手下,也不算太丢人,而
今是三十者娘倒绷孩儿手,宰乃平生奇耻大辱。陡然虎吼一声,手中棒横扫硬拦,四名
小撞果真招架不住,被逼出一丈开外,掌棒龙头看一眼地上的小小麻袋,疯了一般直蹿
出去,霎时间转过山坡、无影无踪了。
    其时执法长老已与赵鹤斗了三百多招,执法长老右手棒使开“打狗棒法”。打狗棒
法本来只写帮帮主练得,历代帮主私相授受,旁人无缘得习。执法长老却因数次护帮伟
功,得蒙帮主破例,授以打狗棒之心法秘要。不过打狗捧法绵延几百年,因种种缘故,
心法口诀已失落不少,再加近几代帮主并无洪七公、萧峰那样的武学奇才,对心法的领
悟日趁卑下,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亦减色多多。否则以打狗棒法之神奇,焉能被人打得
无还手余裕。
    庄梦蝶对沈四绝虽略占上风,却也明白沈四绝并未全力以赴,是以丝毫不敢轻忽,
瞥见掌棒龙头被四名小撞打得掩面而逃,心下更增忧虑,惟恐一个不慎,丐帮真要尽数
折在这里,自己十几年呕心沥血、惨淡经营的大业不免付诸流水。他掌法忽然一变,霎
时间掌影弥空,有著涛天波浪汹涌而至。
    沈四绝稗不及防,倒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庄梦蝶趁此良机,霍然一掌招向赵鹤,赵
鹤反手闪电锥刺出,背后如长了眼睛,拔尖正刺向庄梦蝶掌心,左手雷震挡仍向执法长
者砸去。
    执法长老已被赵鹤一挡一锥圈人死角,惟有以双棍硬接赵鹤的雷震挡,被震得筋骨
酸痛,几欲脱力,脚下已陷入地下半尺有余,赵鹤打得性起,一挡又一挡,非要将他硬
生生砸入地里方甘心,如无外援,执法长老真要如木桩般被赵鹤砸入地里,活活震死。
    庄梦蝶拍掌候然变指,向闪电锥上弹去,左掌一记至刚至猛、凌厉无铸的“亢龙有
悔”击向赵鹤后心,赵鹤摹感掌风有异,一记“鹅子穿天”,拔身而起,掌风直击向执
法长老。
    执法长老双腿深陷地中,闪避不得,拼起全身内力,弃棍出掌,双掌向掌风迎去。
情知无济于事,心下浩叹:不想自己居然死在弓帮绝技上。
    庄梦蝶眼见执法长老事态危殆,救人心切,这一掌全力发出,不遗余力,掌力发出,
待要收回已然不及,刹那间双眼圆睁,惊骇欲死,饶他智计百端,此刻亦无回天之力。
    一条人影电闪而过,如鹰捉鸡般将执法长老提向空中。轰隆一声,执法长老所在地
已被砸成深坑。正在激斗酣战的飞爪神魔和掌钵龙头骤睹此变,也一齐罢手停战,心悸
神摇。
    却见风清扬左手提着执法长老冉冉而下,笑道:“庄长老掌力的是神勇,只是相煎
太急了。”
    庄梦蝶脸色略转雾和,强笑道:“风公子一向光明磊落,怎地也学会架桥拔火的手
段了。”心下实是感激,更惊讶他轻功之高远出自己想象之外。
    风清扬淡淡一笑道:“跟庄兄与这几位朋友打交道,若不卑鄙下流些,还真有性命
之虞。以后你们跟风某玩什么手段,风某便以什么手段相对,到时莫怪风某言之不预;”
脸上登时煞气四射,庄梦蝶和赵鹤等人均不寒而栗。
    慕容雪笑道:“睫?你跟了我没几天,却把我家的绝活学到手了,‘以彼之道,还
施彼身’只不过略得皮毛,再跟我三年五载,保管你得其神髓。”忽然掩口不迭,双面
飞红,暗恨自己口没遮拦,自己让风清扬跟个三年五载,那成了什么?私下调笑已然不
当,当着这许多人说出,益发羞郝。
    她这份担心倒是多余了,在场诺人均是刀山剑林滚爬过来的豪迈之士,于小儿女私
情上索不留心。倒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字将众人镇住,除沈四绝外,无不闻言
色变。
    庄梦蝶诧异道:“姑娘遮莫是江苏姑苏慕容家的大小姐?”
    慕容雪见众人未加理会自己的语病,心下大宽,娇笑道:“是啊,你这人倒有些见
识。”
    庄梦蝶张口结舌,半晌作声不得。执法长老却苦不堪言,他始终被风清扬提在手中,
声名熔赫的执法长老被人如提鸡鸭,传扬出去可不用做人了。不知风清扬是忘了还是存
心羞辱他,出言提醒固尔颜面扫地,奋力挣脱偏生又周身乏力,是以众人这番对答他只
字未曾入耳,一张老脸涨得色如紫肝,恨不能立时死了。
    赵鹤等人自是把这光景瞧在眼中,人人幸灾乐祸,窃笑不已,自然不会出声,倒希
望风清扬一辈子将执法长老如是提着,看丐帮弟子谁个能拾起头来见人,心下亦均凛然,
不想风清扬小小年岁,心计居然如此阴深。
    幕容雪全无机心,天真烂漫,启齿笑道:“九弟,人家丐帮长老又不是什么东西,
你只管提着做甚?”
    风清扬佯作恍然大悟,忙将执法长老放下,一揖到地道:“小子无状,前辈恕罪则
个。”
    执法长老见他满面惶恐,倒不好发作,何况此时便欲发作又哪来力气,愧作无地。
    风清扬又责慕容雪道:“雪姐,你说话特不加思虑,怎能说这位前辈‘不是什么东
西’。”
    慕容雪急辩道:“他分明不是东西,难不成硬说他是东西?”
    庄梦蝶此时已宁定下来。听这二人绕着弯骂执法长老,心下愤愤至极,但自己一方
已然力单势薄,实不足以相抗,遂扶住执法长老,沉声道:“丐帮今日认栽,咱们过后
再算这笔帐。”便欲离去。
    风清扬喝道:“且慢。”
    庄梦蝶浓眉一轩,森然道:“怎么?风公子真要与魔教联手,斩尽杀绝吗?”
    风清扬冷冷道,“风某要杀人还毋须与人联手,不过有一事先得澄清,免得风某代
人受过。”
    庄梦蝶一怔、道。“何事?”
    风清扬赐道,“范一飞,风某替你招了这多日子的黑锅,你且说个明白出来。”
    飞爪神魔范一飞登时面红过耳,他虽位居日月神教十大神魔之末,一身艺业也确是
不俗,那日惨败在风清扬剑下,乃是首次受挫,此刻被风清扬拈出这段公案来,曝曝哺
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鹤坦然道:“风公子,叫化子那座分舵是我和几个弟兄挑的,他们居然敢派奸细
到本教卧底,盗走本教镇教之宝,莫说一个分舵,便是十个分舵也一起挑了。随后我和
四弟去拦截这位庄大长者,留十弟等待丐帮盗宝之人前去联络,不想计差一着,竞尔被
风公子将宝物抢走,我们今日来便是向风公子讨还旧物。”
    风清扬此刻方知事情始末、一竖拇指道:“赵兄倒是爽快人,承蒙你洗刷我的罪名,
盛情至感。”
    沈四绝哈哈笑道,“风公子,你以为庄太长老是误会你吗?其实这事的内情他最清
楚,不过是硬栽你个罪名,迫你交宝而已。”
    风清扬狐疑不信,问道:“庄长老,事情果真如此吗?”
    庄梦蝶沉吟有顷,缓缓道。“事情委实如此。”
    风清扬勃然大怒,气道:“原来你真的如此卑鄙,明知你们分舵血案与我无关,偏
要栽赃于我。”
    庄梦蝶冷笑道,“这也是事势所迫,逼不得已,那件宝物乃我们丐帮百余条人命换
来的,风公子竟尔横刀夺爱,独吞下去,天下岂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交出宝物还则罢了,
否则不单分舵的血案算在你头上,就连这几位弟兄的血债也记在你帐上,我要让武林中
人皆知,‘华山一风’风清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一指地上那几颗人头。
    风清扬气得话都不出来,慕容雪笑道:“九弟,何必和这类阴毒小人一般见识。我
就不信武林中人全是偏听偏信的傻瓜,何况还有范一飞、赵鹤可以作证。”
    风清扬恍然道:“是啊,我怎么忘了。”
    庄梦蝶嘿然道:“只可惜这几位魔头声誉太差,武林中人不会听信他们的话,反要
疑惑,魔教的魔头怎会为正教中人洗脱罪名?细细一想便都明白,原来华山一风为夺宝
典,不借自甘下流,与魔教同流合污,哈哈,华山一风便要改为‘华山一魔’了。”’
风清扬顿时手足惧软,他也知道赵鹤等人亦是为谋宝典而来,自是让他陷入难以自拔的
困境才好下手,焉敢肯为他解脱罪责,但他所惧并非几十人的命案,而是被庄梦蝶的阴
险毒辣惊呆了,真不敢相信天下第一大帮的首席长老竞尔如是卑鄙下流。
    赵鹤惊讶道:“庄兄,听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江湖中人都骂我们是魔头,我们
原也自命不凡,而今与庄兄相比,真是望洋兴叹。庄兄实乃我辈中人,本教光明左使之
位尚虚设而待大贤,庄兄如有意何妨屈尊俯就,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庄梦蝶不加理睬,忽尔又笑道:“风公子,还有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在此,你我联
手将这几名魔头料理了,那本宝典么,在下抄录一册便是,而且守口如瓶,绝不让外人
得知,风公子宝典既得,更有除魔降妖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风清扬有如吃了只苍蝇,半晌答不出话来。赵鹤、沈四绝、飞爪神魔三人唬了一跳,
这两人若是联手,委实不好应付,均暗提真气,蓄势以待。
    风清扬“呛哪”一声拔出剑来,厉声道:“姓庄的,你快些滚,莫待我变了主意,
拿你祭剑。回去告诉解风,看是我活不过兰州,还是你们坐不稳君山。”
    庄梦蝶见他满脸似罩了一层浓浓紫云,显见杀机已动,强加克制,好汉不吃眼前亏,
拖着执法长老便走,笑道:“风公子,多保重,后会有期,可莫让魔崽子们得了手。”
言罢连地上人头也不顾,与掌钵龙头一溜烟扯呼了。
    飞爪神魔本欲截住庄梦蝶一行,却被赵鹤拦住。赵鹤与沈四绝相视一眼,均已领会
对方意图。
    沈四绝在赵鹤耳边低语几句,赵鹤悄声苦笑道:“哪个主儿是好惹的?张老大、张
老二那等神勇,说什么也不敢来,若是寻常小事,咱们可以得过且过,借大的事体谁能
担承得起。”
    沈四绝毅然道:“三哥所言极是,先顾了眼前再说。”
    二人摹然一动,如矢离弦,分从左右向风清扬扑至。
    风清扬听力增佳,早听清他们嘀咕什么,竟是畏惧自己归隐恩师和慕容雪的爷爷,
现今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
    刷刷两剑向二人分刺。
    赵鹤凌空一翻,竟尔跃至慕容雪身后,雷震挡平推而至。这柄雷震挡三面锋刃,内
里圆圈内却是一排铁齿,专门锁拿兵刃的。慕容雪一剑刺去,恰好刺入圆圈内,挣的一
声,长剑脱手飞向半空,雪亮的前刃已堪堪推至她的小腹。
    风清扬嗖嗖两剑迫退沈四绝,回身一剑刺向赵鹤咽喉。赵鹤举锥封挡,不虞风清扬
剑势奇快,右手锥方起,剑芒已刺到咽喉。赵鹤大惊抢色,仰面倒纵出去。饶他轻功卓
绝,见机得快,也已骇汗奔流,腰身微挺,人已直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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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沈四绝刹那间连攻十几剑,每一剑均被风清扬迫得回剑自守,若非风清扬顾忌慕容
雪,脚步不敢移动,他伯是只有守的份儿了。
    赵鹤见范一飞仍怔怔立在那里,喝声道:“十弟,还等什么?这当儿口不是讲武林
规矩的时候。”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一飞原是惨败于风清扬手中,不好意思再与风清扬缠斗,然则
宝典从自己手中遗失,他去找金猿神魔张乘风、白猿神魔张乘云,求他们援手夺回宝典,
哪知这二神魔伯极了段子羽,说死也不敢招惹他的宝贝弟子,任范一飞说得口干唇焦,
只是一个“不”宇。倒是赵鹤服雄心壮,一诺无辞。范一飞又约了四绝神魔沈竹楼,先
行阻住风清扬。他们十大护法神魔本来各处一方,开窑立舵,扩张势力,权限上亦各不
统属,只奉教主之命行事。此番因追缉失宝,才会集凉州,不想大功垂成,又被风清扬
搅了局。
    范一飞终究不能再向风清扬溺战,心思一转,道:“慕容姑娘,咱们都是空手,让
范某领教领教姑苏慕容的绝技。”
    慕容雪哪替示弱,即便明知不敌,也不能坠了姑苏慕容的名头,跨步而出道:“本
姑娘接你几招。”
    风清扬急道:“不可。”伸手没有拦住,沈四绝剑涌梅花,猛攻不止,赵鹤乘势而
上,闪电锥破空之声大作,硬生生将二人分开。
    风清扬霎时间汗流如雨,心中只后悔一事,那日没将飞爪神魔毙于剑底,致有现今
之患。登时一剑刺出,力贸长剑,倚天剑天紫芒突现,剑势不停,横剑抹去,沈四绝退
已不及,纵身一跃,从风清扬头顶翻了过去。风清扬背后如生了眼睛,反手斩去。
    这一招三式正是华山派剑宗绝技“夺命三仙剑”,每一式出均算准敌手退路,先着
封闭。三式一气呵成,有若一式,的是剑招中之精品。这还是段子羽当年揉合天师教
“天雷剑法”与华山剑法两家之长,创出的保命制胜绝招之一。华山剑宗弟子多习此剑,
但像风清扬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发若雷雷,变如电闪的却没有几个。
    风清扬自习独孤九剑后,将天下各门各派有形有式的剑法自是瞧得淡了,暇时研习
各派剑法亦不过寻其弱点,天下万物相克相生,武学原理亦不超此藩篱,无论何等精妙
的招术,均有其弊端所在,也必有克制它的另一招术,至若武当、峨媚、华山几派均以
剑法驰名四海,鲜有敌手,那只是一般人窥不出其弱点,更创不出克制的招数来。风清
扬久习独孤九剑,深得其神髓,坚信“无招胜有招”之理。但这也需到此境界,有深厚
功底,绝佳的悟力,否则如庄稼汉子乱打乱砸,全然没有道理,便称不上武功二字了。
虽均是“无形”二宇,通与不通不仅霄壤之别。
    风清扬身为华山派中人,华山派的刀剑拳脚,内外两功自是练得精熟,以九阴神功
为基底,练起来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招“夺命三仙剑”。今日
到了危急关头,才粹然使出,果然大奏奇功。
    沈四绝闪避他一刺一抹已然费尽阂章,这纵身翻跃更是留竭所能,不料风清扬剑势
迅捷至斯,前两式竟尔似是虚招,但高手过招,无不将阂身护的谨严,每一招出都要瞧
准对方空门而发,绝无乱放虚招之理。眼见利刃将腰斩而过,无奈身在半空,力已使尽,
直唬得魂飞天外。
    砰的一声,赵鹤急中生智,在沈四绝足上猛拍一掌,沈四绝如离弦之矢,疾射而出,
长剑将鞋底削去。
    风清扬又一招夺命三仙剑,在赵鹤身上故技重施,赵鹤识得厉害,又未想出破解之
法,幸好这一招三式他见过一次,身子候然弹向左边,便如强弓劲弩射出一般,当真迅
若电闪,捷如飞鬼。
    风清扬志不在伤人,只求迫开二人以救慕空雪,但见慕容雪身形飘忽,瞻之在前,
忽焉在后,飞爪神魔爪出连连,居然连她衣角也未摸到,不禁怔任了,万没想到她步法
如是奇妙,先前莫非故意藏拙不成?
    赵鹤和沈四绝也不禁目眩神迷,赵鹤一招间夺走她手中长剑,知她手上功夫极为平
常,转瞬间却看到如此奇妙的步法,实感匪夷所思,和沈四绝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风清扬研习的是九阴真经的身法,可谓天下间至美至善,至精至妙,可看到这套身
法,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步法之变幻莫测,更有凌而过之之势,见她并无性命之虞、
暂不插手,凝睁谤观,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鹤乃青翼幅王韦一笑之高足,轻功已不逊于乃师,自信轻功一途天下间不作第二
人想,见到风清扬后,才知人上有人,但风清扬乃段子羽之入室高弟,段子羽一代武学
奇人,指、爪、掌、剑,轻功诸般武功均为当世第一.可谓集古今武学之大成,风清扬
得与自己并驾并驱,赵鹤反与有荣焉。突然间发现一位武功二流的庸手,居然身具绝世
步法,实为天下最荒谬不过之事,直感匪夷所思。
    几人看了半晌,均知飞爪神魔累死也抓不到慕容雪,飞爪神魔身在局中,却不能了
然,何况自己与一名少女过招已然身份大跌,人家光闪躲不还手,自己倘若还不能胜一
招半式,这飞爪神魔的金宇招牌可就砸了。是以虎吼连连,爪影蔽日。直累得呼呼喘气,
可每次皆是差了几分几寸被慕容雪飘然闪过。
    风情扬还是担心慕容雪,万一有个闪失,范一飞那双钢爪可不是她那玉体所能抵受
的,喝道,“范一飞,你要脸不要,人家让着你,你却不识好歹,如此死缠烂打与地痞
无赖有何差异?”
    范一飞果然要脸的很,托地跳出圈子。他平生欺师灭长,凌虐同门,杀人放火等事
委实作了不少,也坦然不讳,甚至津津乐道,却最怕人耻笑他不守道上规矩。
    慕容雪脚下步法一时收柬不住,几自东进西退,左右飘闪,风清扬忙去拉她,哪知
一伸手拉个空,风清扬面上一红,笑道:“好步法。”这还是艺成后首次失手,亦颇感
尴尬。
    慕容雪忙收住步法,犹被惯力带得转丁三个圈子,趔趄着跌入风清扬臂弯,俨然一
笑道:“你别生气,我这套步法练得不熟,可不是跟人显武功来着。”
    风清扬哪里有气,见她粉汗淫淫,墨发也乱了几缨,亦发爱怜,只是当着众人不好
做什么,一笑了之。
    赵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了。风清扬的武功原比他们略高一筹,又有倚天宝剑在手,
如虎添翼、若想擒住他,除非十大神魔齐至或是教主亲临方可,自己这次原想擒住慕容
雪来交换宝典,不想这女子不知从哪学来一套如鬼似魅的步法,要想捉她比捉风清扬还
难,不禁暗然气丧,连场面话亦不交待、匆匆离去。
    风情扬心神渐定,两路强敌均镣羽而去,喜慰逾恒,遂笑道,“雪姐,你这套步法
也是家传绝技吗?”
    慕容雪道;“谁知是哪个人吃饱了没事干,编出这套步法来,我爷爷视若至宝,非
逼着我练了三个月,才将步法走熟,还有个好听的名,叫凌波微步。”
    风清扬击掌道:“妙,妙,这名字再贴切不过了。曹子建洛神赋云:‘凌波微步,
罗袜生尘,翻若惊鸿,婉著游龙。’我读这些千古名句时,尚以为出诸诗人想象,哪知
竞有这么一套武功,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慕容雪见他悠然神往,如醉如痴的样儿,不觉好笑,道,“这劳什子步法有甚好处?
练得再精熟也只能用来逃命,若是武林中推选逃命第一的武功,倒非它莫属了。你若喜
欢,我教给你如何?”
    风清扬大喜过望,称谢不迭。
    慕容雪又道;“不过你先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绝不许再传给第二人,更不许说是我
教给你的。”
    风清扬苦笑不已,想师父传给自己九阴真经与独弧剑法时,亦严令不许外传,今日
又遇着一个、便点头允诺,知道武林各派无不秘技自珍,虽有固步自封之弊,也是各门
各派绵延不绝的根基。
    风清扬急于研习,慕容雪笑道:“你急什么,这套步法繁复得紧,更不能错了一步,
否则不用别人打你,自己便要连摔跟斗,那就不是凌波微步,而成了瘸脚蛤膜了。你没
看我适才便收不住脚,倒害你抓了个空。”掩口窃笑不已。
    风清扬见她面溢春花,复想起她飘飘若仙的步法,心中—动,深感这套步法实不可
不学,不可不精,否则她使开这套凌被徽步,自己若想楼她翘她可着实不易了。
    慕容雪见他眼珠乱转,俊面微红,眼神极为狡黠,心中也抨然而动,笑噎道:“你
又打什么坏心思了,老实招来。”
    风清扬摊手道:“冤哉,我哪敢起什么坏心思,巴结还倍巴结不上呢,好雪姐,快
些教我吧。”
    慕容雪道:“看你可怜见的,不过今天不行了,你没看太阳快落山了吗,还是先去
吃饭要紧。”
    风清扬这才发觉,一天时光已茬再流逝,炊烟残照,暮色四合,青冥冥的空中有数
只归鸦聒噪。
    二人前行里许,寻到一家客栈,吃过酒饭后,便订了一里一外两间套房歇息。
    慕容雪摸出一本帛册,递与风清扬道:“这便是那劳什子步法了,你先背熟,待我
明日教你。”’风清扬打开帛册,赫然一方印入目,凝阵观瞧,恰是思师段子羽所持的
大理国传国玉玺,便知乃是恩师家传之玉,忙将帛册供在桌上,恭恭敬敬扣了三个响头。
    慕容雪直感匪夷所思,笑骂道:“喂,你捣什么鬼?
    不给我当师父的扣头也就罢了,给这劳什子扣什么头?”
    风清扬起身将缘由说了,慕容雪恍然道:“这倒对了,我爷爷说过,这是大理国段
家所传的武功,他也是天缘巧合,才得了这本册子,他说我整日价东跑西跳,不好生习
武,将来免不了受人欺负,学学这逃命的本事才好,硬逼着我苦练了三个月,苦得我哭
了十几场。步法倒是练熟了,可不能手上出招,一用力便内力窒滞,大跌跟斗,气得我
把爷爷的胡子拔掉了一半。”
    风清扬不禁把手去摸颇下,慕容雪踢他一脚道:“小贼,你敢讨我便宜?!”
    风清扬苦笑道:“不敢,我只是盼自己的胡子别长出来,免得被你拔尽。”
    慕容雪啤道;“我才懒得拔呢,你若不长胡子,那不成了老公了。”忽然掩口不选,
“老公”二字有些地方作“丈夫”解,她本意要嘲讥风清扬做太监,却一时忘了一词二
义,不禁羞红飞颊,一跺脚钻进里屋去了。
    风清扬却在想此物既是思师家传,缘何恩师只宇未曾提过,也没练过这套武功,是
以对慕容雪之言未加理会,见她忽然跑进屋去,倒是一怔。
    须爽,慕容雪揭开绣帘,探出半边脸来,道:“喂,你师父是大理段家的人吗?”
    风清扬悟然,说道:“我思师姓段,讳上子下羽,正是大理段家嫡系子孙,你不知
道吗?”
    慕容雪自言自语道:“段子羽,我怎么没听过啊,九弟,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学别家
武功,故意编个故事哄我?”
    风清扬目瞪口呆,若说武林中有不知当今皇上是谁的并不稀罕,若说有不知段子羽
为何人的,实是天下最荒唐不过的事。
    慕容雪见他那副神色,便知自己孤陋寡闻了,但自己委实不知段子羽是哪方神圣,
一摔帘子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武林中人如恒河泥沙,谁能个个记得。”
    风清扬楞怔半晌,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跌,不能自已,似乎天下滑稽之事莫
逾于此。
    慕容雪赌气不理他,蒙被高卧。风清扬笑了一阵,反觉没趣,转念一想,似乎也不
是太过离奇之事。便专心看起“凌波微步”帛册来。
    这本帛册乃当年大理皇家大内所制,作序之人乃段子羽先祖段誉,其中图文亦是段
誉御笔亲制,美伦美焕,考究之至,册尾附有段誉之后数代皇帝的跋文图章,推崇宝爱
之词溢满行间。
    风清扬捧卷恭读,但见一幅图上绘有六十四封方位,九阴真经乃道家武功至高宝典,
易经上八封之类乃是启蒙之技,风清扬最是熟捻,不过这张图上六十四封方位与世上的
通俗排列法沮然而异,乃是出诸上古河图洛书。风清扬看过几遍,便已了然于心。
    翻过一页,便是步法的演述了,风清扬初看几步,平平无奇,不过是“乾位”趋
“同人”,“同人”趋“无妄”,“无妄”转“小过”,“小过”折“大有”,与九阴
真经的步法大同小异,再看过两页,亦复如此,心下不禁大惑不解。
    掩卷沉思,这些步法在脑中一一闪现,连贯一气,忽然脑中电光闪烁,仿佛突然间
看到一片崭新的天地,窥见了上乘武功中前所未见的境界。不禁手舞足蹈,击案称绝。
    慕容雪探出头道,“你疯魔什么?好生的看吧,我先告诉你,这套步法邪得紧,我
也只练会了一半,另一半说什么也练不成,连我爷爷都参详不透,才解了我三个月的幽
禁,否则不知练到哪年哪月呢,你也别贪功,免得真气出岔。”
    风清扬笑道;“这有何难,待我练与你看。”他轻功身法本已深得九阴真经之精髓,
是以这些艰奥繁复的步法一看即通,并不需如何演练,他看过的二十几步步法虽与所学
过的颇有相似之处,然则其中次序变化,方位转换截然不同,一步一步看似并无卓异之
处,穿连一起则化平凡为神奇,奇妙无方,是以风清扬大喜过望,当即在屋中迈起“凌
波微步”来。
    慕容雪本不信他过目即通,想当年自己每练一步,不知费多少心力,他哪里能一览
之下便练得会。
    孰料风清扬步子滔滔,东进西退,飘闪如电,当真有“体迅飞岛,飘忽著神”之态,
至若蹿高伏低,更有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之妙姿,恍恍然只见满室人影,却似有形无质
一般。这固然是步法神奇无伦,也因风清扬轻功早臻化境,自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屋室虽窄厌,却未碰到桌椅床摄,直如天马行空,无所羁绊。
    慕容雪看得魂摇魄荡,忽然慑悟道:“好啊,原来你师父早巳教给你了,你扮猪装
熊来耍我。”
    风清扬急辩道:“不是……”话犹未完,人在半空忽然直挺挺摔跌下来,砰的一声,
震得桌上茶碗叮降作响,地板上灰尘暴起,拂拂扬扬,说不出的狼狈。
    慕容雪慷的花容失色,一掀帘子冲了出来,急道:“九弟,你怎么了?”
    风清扬腰腿一挺,意欲站起,不想左半身经脉麻痹,竟未动得分毫,登即如跌进万
丈深渊,心下冰凉,右手颤抖不停。
    慕容雪已扑至身前,见他这样形景,胸口如受重击,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
鲜血,喷在风清扬胸前,风清扬已无力躲闪,却安慰道:“雪姐,不要紧,大约是一时
岔乱真气。”
    ’慕容雪失声哭道:“九弟,是我害了你,我原说过这套步法不能急着练的,我爷
爷说过,练得不对会走火入魔的,我不该让你看。”伏在风清扬胸上酸泣不止。
    风清扬益发悲凉,不想学武之人最惨酷之事降临自己头上,武功亦如药道,愈具威
力的武功,其反噬力便愈强,武功每精进一层,便多几分走火入魔的危险,不知有多少
高人异士,不是死在敌手的刀剑暗算下,反死于自己所练的武功上,所谓因果相循,厘
毫不爽,据说明教第二十三代教主阳顶天,少林寺前几代数位高僧,均是绝世高手,世
无其匹,却皆在修习更高武功时走火入魔,丧了性命。
    他试了试右手,居然还运动如常,不禁于灰心绝望中看见了一丝光明,低声道:
“雪姐,抱我到床上。”
    慕容雪此时心如如麻,悲痛逾恒,闻言怔征将他抱上床上,将被枕倚在后边,让他
斜靠着。
    风清扬从床头拔出倚天长剑,霎时间豪气又生,笑道,“只消我一剑在手,那些宵
小之辈就别想逞威。”
    慕容雪两行珠泪扑簇簇滚落,她寻出一枚绣花针,在风清扬左侧身躯重穴上刺去,
风清扬却无知无觉,丝毫不感痛痒。慕容雪手足惧软,绣花针砰然落地,声音微细,几
不可闻,然在两入耳中,惧不窗睛空霹雷。
    慕容雪募然拔出一柄短剑,反手当胸刺去,风清扬长剑一抖,将短剑砸落,喝道:
“使不得。”
    慕容雪惨然泣道:“我害你成这样,除了一死以殉,还有什么办法?”
    风清扬黔然道:“这也是天命使然,与你毫无干系,我一身武功得自愿师传授,却
又毁在思师祖传的武功上,若非天意,怎有这般凑巧的事。”
    慕容雪眼睛一亮,道:“对,明日咱们便寻你师父去,这是他祖传武功,自有解救
之法。”
    风清扬苦笑道:“恐怕我师父也不知世上有这么一套武功,若是能找到师父,他老
人家以一阳指功当然能打通我的经脉,只是怕要不能活着见他老人家了。”
    慕容雪不信道:“难道你师父真的那么狠心,看你这个样子也不肯出手相救?”
    风清扬道:“那倒不是,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丐帮扬言不让我活过兰州,魔教那
批人也未必不存这心思,不想真要让他们遂意了。”
    慕容雪一惊道:“我倒忘了这批混蛋了,不如我们连夜起程,我抱着你逃回江南去,
只要见到我爷爷,他们就是再多些高手也不怕,管教他们个个死在自己的绝技上。”
    风清扬淡淡一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此处离姑苏迢迢万里,以慕容雪的武功心
智,抱着自己逃到江南,躲过魔教和丐帮的追杀,无异痴人说梦。
    慕容雪忽然想到一事,喜道:“有了,我爷爷说练这套步法必须有相应的内功作基
础,我虽未全练成,却未走火入魔,想必是我家的‘斗转星移’心法有缓解之效,我现
在便传与你,不过一”伸手搔头,似是有难解之事。
    风清扬道:“想必是你家武功心法不许外传,雪姐也不必费心,我这个样子还能练
什么功。”
    慕容雪急道:“不是,不是的,我家倒是有这条祖训,可我现在只要你能好,就是
要我命也行,还管它祖训不祖训,我只是怕你练得更坏了,那可如何是好?”眼泪又涌
泉而出。
    风清扬大受感动,忽然发现慕容雪乌丝拖背,只着红续抹胸,春痕半露,雪肌掩映,
曲线玲珑,风姿绝艳,满脸珠泪益增抚媚,不禁看得痴了。
    原来慕容雪早已宽衣人寝,只因风清扬在外大呼小叫,未曾睡着,是以只探出头来
与他说话,风清扬真气岔脉摔将下来,慕容雪一冲而出,哪管身上衣服多寡,春光外泄,
两人均被无妄之灾唬得魂飞天外,居然无人意识到这点。风清扬也直到此时才发现这幅
活色活香的美人图。
    慕容雪见他两眼发直,低头一看才了然,不羞反恼,恨道;“什么当口了,还有这
份坏心思,以后总有你看够的时候。”她与风清扬日间一番山盟海誓后,已自认此身非
他莫属。她本性豪迈,不是那种佯羞诈傀之辈,风清扬如此为自己神魂颠倒,她颇感欣
然。
    风清扬笑道,“我一辈子也看不够。”
    慕容雪气道:“那就看两辈子。”忽然住口,破涕为笑道,“再跟你呆几天,我也
变得贫嘴贫舌了,你例是说这心法到底该不该练.我只怕练了反而不好,岂不更害惨了
你。”尾音中又带了哭声。
    风清扬虽兴致不高,对她拳拳盛意感佩殊深,暗叹道;“我何德何能、令她如此待
我,纵然为她粉身碎骨,亦是贪心乐事。”当下道:“练,我已经脉错节,纵然练不好,
大不了百脉崩绝,一死了之,倒强似这般不死不活的。”
    慕容雪亦是形格势禁,冒险一试,遂将家传绝技“斗转星移”武功心法备细念与他
听,风清扬随听随记,慕容雪欲重念一遍,风清扬却背了出来,滔滔五千言,无一字错
漏。
    慕容雪喜道:“不想你记性这么好,快些依法修习吧。”
    风清扬便倚在被上,依照心法诀要,默运元功,盏茶时光,真气自右半身迂曲回转,
说不出的难受,左半边身子仍如冰封胶固一般,无丝毫消息,他死自不甘心,强行运动,
九阴神功在体内横冲乱撞,身子抖颤,额上豆大的汗珠布满天庭。摹然痛叫出声,依然
冲不破左半边身子经脉。
    慕容雪泣道:“九弟,别练了,大不了我们一齐毕命于斯,别遭这份罪了。”伏在
风清扬身上,为他拭去额上汗珠。
    风睛扬也彻底绝望了,他是武学的大行家,慕容雪家传这门武功心法实不亚于九阴
真经,虽元九阴真经的博大精深,然而这门“斗转星移”的法门实具无上妙用,似乎只
有传闻中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差可仿佛,既然集世上两种绝世神功尚不能挽此危厄,
也只有恩师的一阳指功可以强行打通全身经脉穴道。可自己三出玉门关,费时五年整,
尚未寻到恩师踪迹,此际强敌环伺,随时可遭覆灭之祸,大约是命当葬身此处吧,也不
禁清泪潜然,万念俱灰。
    慕容雪此时倒镇定下来,人在万般绝望时往往会清醒逾于平时,慕容雪忽然解下抹
胸,美玉无私的胸膛赫然现于风清扬眼前,毅然道:“我今晚便嫁给你,这里便是咱们
的洞房。”
    风清扬楞然道:“不可,我绝不能拖累你。千万不可出此下策。风清扬一凡夫俗子,
能得雪姐青眼垂顾,已是三生福缘,今生今世于愿已足,不敢复有妄念。”
    慕容雪凄然笑道:“你平时的鬼胆子都哪去了,这会儿倒装起道学来了。我倒恨没
早日把身子给你,我们也好有几天快乐日子,事势如斯,我们便得做一夜夫妻,也不枉
了我们的情义,难道你认为,你死了我会独活吗?”
    说话间,已裙孺俱解,不着寸帛。
    风清扬震骇欲死、实不知这是福还是罪,心中烦乱不堪,忽然想到,雪姐若死了,
我自是不能独活,雪姐与我一般心思,可见我二人心心相通,可是我值得她为我牺牲一
切吗,我又怎忍心让她与我同遭厄运?
    慕容雪伸手去解风清扬衣扣.风清扬伸手去拦.慕容雪一手拾起短剑,对准心房,
决然道:“你若再三心二意,我先死在你面前!”手稍一用力,刀尖已有血流出,顺着
丰满的乳房滴滴流下。
    风清扬忙道,“别,我一切听你的便是。”募地里热血上涌,直欲痛哭一场,强行
忍佐,苦笑道:“今日遇着你这采花女盗,我风清扬认命。”
    慕容雪碎道:“不知是谁采谁呢,刚正经一会儿,就又油嘴滑舌起来。”掷下短剑,
铿锵入地,剑尖甫着皮肉,并无妨碍,姨然展笑,秋波宛转,眉目之间,风情万态,风
清扬又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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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一人挑动天下乱
须爽,风清扬便被缴械,与慕容雪一样,裸袒相向。
    看着慕容雪脸上红润焕发,他却心痛欲碎。生平第一次感觉这般无助无力,悠悠然
似乎又回到婴孩时期,被母亲托弄手掌上,一种温暖宁馨的感觉霎时充塞全身。
    随之一个温软滑腻的娇躯贴在身上,慕容雪眼声随哺,口呼九弟不绝,纤秀如玉的
柔夷抚遍他全身,柔软如蛇的丁香在他脸上舒卷往来。
    风情扬摹感丹田气动,砰然震颤全身,两腿间勃然而兴,尽显峥嵘,慕容雪已是豁
出一切的人了,说不出来是挚爱还是怜借,原不过想肌肤相接,略尽夫妻之道而已、不
想纤手触及异象,芳心喜慰不胜,顾不得羞羞脸面,只求一夜风流,了断风愿,来日便
可坦然携手并死,亦不枉担虚名,当下腾身而上,阴阳成道,款款动作起来。
    梅开初度、自无兴趣可言,慕容雪忍痛施为,全凭心中一股纯挚情爱,只求在双方
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是以热情如火,颠簸摇摆,床铺为之吱吱作响。口中呻吟痛楚,
却满含快意。
    风清扬情欲炽热,先前尚极力克制,哪禁慕容雪这一般猛攻,不自觉耸身相迎。战
到半酣,摹然翻身将慕容雪压于身底,益发狂野,如渴骤奔泉,野马脱缰,纵横驰骋,
锐进长躯,慕容雪倒不胜款洽,痛呼连连,大叫一声,目瞪口张,舌尖冰凉,毕竟是蔚
藐含苞,怎耐蝶忽蜂狂。
    风清扬见此形景,忙敛云息雨,忽然狂叫道:“我的手,我的手。”
    慕容雪微睁双睁,颤声道:“九弟,你的手怎样了?”
    风清扬舞动左手,有若见到世上最奇异的景观,狂叫道:“我的手能动了。”伸伸
左腿,左半侧身子居然平复如初。风清扬一个倒纵,在半空中一折,又轻轻巧巧回至床
上,不禁泣不成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做梦吧?”
    慕容雪本已浑身酥软如绵,也骇诧莫名,只疑身在梦中,起身在风清扬左肩上狠咬
一口,风清扬吃痛失声,两人均不明白怎会有这等奇迹发生,猛地里相拥相泣。
    其实风清扬异非走火入魔,只因“凌波微步”这套绝世武功本属北宋年间遍遥派武
功,必须有“北冥神功”为根基,方可习练。九阴神功虽不较“北冥神功”逊色,但两
家运气法门沮然有别,风清扬的九阴神功练此步法,调息运气之法门便大相径庭,是以
内气岔入别的经脉,若是寻常内功,当真便有走火人魔之弊,但九阴神功与北冥神功同
属道家法典,殊途而同归,是以经脉一错,体内的九阴神功自动封固脉道,以免经脉崩
绝,此乃九阴神功最具特色的自我保护法门,是以风清杨左侧体内不过是九阴神功自动
封闭,随后即可自动复原,却也因他贪功冒进,用力过巨,经脉脉气一时不得复原,使
两人虚担一场惊吓,寻死觅活,了无生趣,但也因此提前促成两人缔结连理。世上之事
出入意表,令人啼笑皆非之事比比皆是,倒不单这一被。
    风清扬却一时间想不通这个道理,只道上苍感念他二人之精诚,特显奇迹。慕容雪
喜极而泣道:“总算天公垂怜……”下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风清扬道:“这都是雪姐
志意赤诚,小弟当感佩终生。”、两人霎时间如虚脱般,交颈枕上,这几个时辰犹如一
世,两人均有隔世重生之感,又哭又笑,叽叽喳喳谁也不知自己说的什么、心里却都了
然对方的心思。
    风清扬忽然瞥见殷红染褥,歉疚良深,曝曝哺嘱想说什么,却殊难启齿,满脸涨的
通红,慕容雪轻吻他一下,笑道:“你什么都别说,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刻。”
    风清扬双目含泪,吻着她乳房上微小的剑创,摩弄她羊脂白玉的玉体,恨不能立时
为她闯刀山,赴火海,才能报答她的深情。
    慕容雪被他弄得痒痒酥酥的,情兴大动,摸见他下边犹刚劲如故,便拉他上身。风
清扬倒迟迟疑疑,生怕她禁受不住。慕容雪硬咽道:“适才的事唬掉了我们半条命,天
可怜见,还有此时的光景,不知以后还有多少磨难,我心中总有种不祥之感,我们未必
会有好,且乐得一天是一天,我既做了你妻子,就一定要让老公畅意,我没那么娇弱,
禁受得起。”
    风清扬深感至情,况且被她纤手拔弄得欲炽难遏。腾身复上,倒是温情款款,极尽
儒雅,两情相洽,狂欢竟宵,不知不觉已雄鸡高唱,东方泛白,两人犹引臂替枕,情话
绵绵,直至客栈中有人声响动,方起身收拾狼籍,不禁都面红赤颈,羞涩不堪。
    两人新婚曼尔,乐也融融,只觉这套客房便是人间天堂,一连几日足不出户,茶饭
均叫到客房中用,说不尽的卿卿恩爱。
    两人心中也都横有一道阴影,惟恐一离此地便遭丐帮、日月神教追杀,血战之中,
难保没有闪失差池,若在往昔,自是源然不惧,此时陷溺儿女情怀,不自觉都隐隐然心
生畏惧。
    慕容雪这日瞥见“凌波微步”薄册,拿起便用火烧,风清扬一把抢下,慕容雪嗔道:
“这劳什子险些害死咱俩,留它做甚?”
    风清扬笑道:“我生平未尝一败,却在这儿上裁了个大跟斗,我倒要好生瞧瞧究竟
怎样一个厉害法。”
    慕容雪登时色变,颤声道;“你可千万别再练,若再出岔子,我可真的活不成了。”
    风清扬道:“看看而已,不去练它,它也害不了人。
    况且这套步法委实绝妙,待我见到师父后向他老人家请教。”
    慕容雪纤手抚摸,余悸不消,但知风清扬外表随和,性子最执锄不过,想来劝他亦
是白劝,便不作声了。两人缔结连理后,慕容雪的泼辣性格倒改了许多,处处谦就于他。
    风清扬将这套步法从头至尾细阅一遍,却唑唑连声,大呼不可思仪,因为有十几封
方位风马中不相及,根本无法一步迈到,令人匪夷所思,怎么也参详不透。
    慕容雪深恐他溺思其中,再惹祸事,便逗引他习练家传“斗转星移”神功。风清扬
久思不解,废卷长叹,对慕容家的“斗转星移”神功亦趣味浓厚,有如小孩家见到最好
玩的游戏般。他武功起步成高,世上的武功被他瞧上眼的本就寥若晨星,一见到慕容神
技,远在世上一般绝技之上,一练上便着魔般不肯罢手。
    他有九阴神功为底基,内力充沛,习练“斗转星移”便可免却修练内力一层,不过
内力搬运、运力窍要不同,略加调整便入正轨。
    这门神功实是借力打力的至高法门,手法之精妙已至不可思议之境界,饶是风清扬
天纵奇才,几日间亦只略得一二成,却喜的慕容雪鹊跃不止,益发崇爱无加。
    要知这门神功入门虽易,要想练到最高境界,亦是常人所不敢企及。慕容家本五代
间大燕帝国之后,绵延数百年之久,其间英才辈出,却也仅有北宋期间一代奇人慕容博
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其后声名不显,实因此套绝技至精至难,共分九层功夫。
    一二层功夫乃是筑基,不过能将敌手的劲力泄掉大部,与丐帮打狗棒法的“御”字
诀颇有相通之处,习之有成,已足以为江湖上一流好手。
    第三,四层功夫即可将对手功力完全移注他处,自己全然不受其害,却可趁对方劲
力走空,乘隙进击,习之有成,足可为一方霸主,不逊色于各大门派掌门。
    第五,六层功夫却是将对手打向自己的拳脚刀剑的招式悉数反击在对手身上,你若
以“亢龙有悔”击来,我则拔转使之反噬,使对手表生在自己的绝招下,而且部位、劲
力丝毫不差,到此境界方可称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正是慕容绝技最可畏惧之处,
慕容博当年亦仅修到第六层,便使慕容之名威震当世,创下了“南慕容”的赫赫声威。
(按:慕容博及其子慕容复之事详见《天龙八部》第七八层功夫则已无招无式,亦无练
功途径,所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不过将第六层功夫又提高一层境界,至此已是绝世
高人,任何武功均无用武之地,惟有束手臣服,但此境界即连创建此功的慕容氏始祖亦
末达到,不过窥见其境地,却限于天分无法突破。
    第九层功夫其实已超越武功范畴,超登仙人之位,可以搬山填海,移星换斗,幽玄
难期了,不过是依第八层境界推论而出,聊备一格、与佛家五通功夫相等,虽有其名,
千古以来却无人修成,但功法名目“斗转星移”即从此来。
    是以此项神功共有四大境界,每个境界有两层功夫,这两层功夫虽属同一境界,但
功力深浅,手法精粗不仅霄壤之别,层层境界间更有脱胎换骨之效用,委实高深莫测,
有若一座座高峰耸立,每精进一层便登上一座高峰。
    慕容雪冰雪聪明,自小习练,她爷爷慕容绝乃幕容博之后第一位修至第六层境界的
人,她有名师指导,也仅练至第二层。她天性活泼好动,不耐苦修,她爷爷对她溺爱过
甚,见她小小年纪修至第三层也着实不易,便不强逼她了。
    风清扬本身借力打力的功夫便胜过“斗转星移”的第二层,但他借力打力的法门却
不若慕容神技精妙,不过是武当派四两拔千斤的境地,不过略加研练,遂路身第二层。
而他功力之深厚,见识之卓超远非慕容雪所能比拟,是以手法之精纯还在慕容雪之上。
    慕容雪喜慰不胜,慕容家族人丁不旺,数代单传,至她这辈却仅有一女丁,在她幼
年父母染疾双亡,爷爷便将她当男孩儿养,慕容绝技本是传子传媳不传女的,慕容绝打
破祖训,尽数传与她,不过略慰膝下空虚之感。慕容雪倒代他招婿、传婿,省却他一番
工夫,却非他始料所及了。
    慕容雪趁风清扬不注意,偷偷将“凌波微步”帛册烧了,风清扬跌脚连连,惋惜不
已,却也无可如何,好在已记熟在心,随后也就不甚在意了。
    风清扬见慕容雪自成少妇后,愈发美艳惊人,映照四壁,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每
日里耳鬃断磨,为她描眉画鬃,享不尽的温柔艳福,闲时便拆解“斗转星移”神功。
    自成亲后,慕容雪便称风清扬为“风郎”,要风清扬称她“雪儿”,但床帐之内,
枕席之上,宛转百态之间,情浓意洽之际,依然是“姐姐”“弟弟”呼声不绝。
    堪堪一月已过,两人倒均诧异何以会如此风平浪静,以日月神教之神通广大,丐帮
之消息灵通,断不会寻不到这里,莫非他们知难而退,倡旗息兵了?俱参详不透,心下
倒渐渐释然,窃喜不已。
    这一日风清扬正将慕容雪抱在怀中,百般摩擦,于飞甚乐,门上忽然响起“剥,剥”
的敲门声。
    风清扬甚是骇诧,他早将客栈上下买通,除了小二每日按时送茶送饭,绝无人来打
扰,不由得心下惕然,倚天剑出鞘,暗提真气蓄满全身。
    开门一看,不禁啼笑皆非,却是白极煞星捧着一个珠宝匣子进来,拱手作揖,连道:
“恭喜。”
    风清扬大是尴尬,不知自己私下成亲,他怎地得知了,巴巴地带着厚礼前来道贸。
慕容雪更是羞不可抑,躲进里屋去了。
    白极煞星笑道:“风公子,你躲的好阿,我费尽心力寻找到你,听到喜讯,更是乐
不可支,些微薄礼,敬请笑纳。”
    风清扬知他此物丰瞻,亦不谦让,随手收下,大声道:“雪儿,出来见过白兄。”
    慕容雪落落大方走出来,敛袄为礼,慌得白极煞星还礼不迭。
    风清扬见白极煞星神色不太自然,便问道,“白兄难道有什么事吗?”自极煞星支
支吾吾道:“没有,不过是来讨杯喜酒喝。”
    风清扬便叫了桌酒菜,陪他同饮,慕容雪打开珠宝匣,却是全副的头面首饰,珠光
宝气,辉煌灿烂,无一不是奇珍异宝,当下爱不释手,细细赏鉴。
    风清扬见白极煞星言语闪烁,便知他并非单为道喜而来,定是别有因由,选举杯道,
“白兄,你我兄弟一场,无言不可讲,究竟有何事,还望直言。”
    白极煞星搔搔头皮,苦笑道:“公子,这事本来不该在这时讲,可事体甚巨,又不
得不讲。”
    风清扬心下大惑,陡然一惊,急道:“难道是我华山派中有大变故?”
    白极煞星摇头道:“那倒不然,不过较此尤甚,武林中已闹翻天了,简直是百年未
有的大乱。”
    风清扬骇然,连慕容雪也靠近来侧耳谤听。
    白极煞星续道,“华山派你那些师兄们听闻你被丐帮追杀的消息,倾派而出,赶赴
这里来接应你,已与丐帮大战了十余场,扬言一日见不到你,便一日不与丐帮言和。”
    风清扬心头震奋激昂,于重困之中得到强援,自是欢喜逾值,更为心慰的是诸师兄
对自己果然情谊骂厚,居然不借为自己与丐帮决战。要知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即便少
林、武当亦不敢轻易招惹,仅此一端,足见诸师兄之高情厚义。
    白极煞星续道:“这还罢了,谁知一向不与闻武林中事的峨媚派亦复出江湖,峨媚
门净思师太率人直至君山总舵,找解风理论,未寻到解风,一气之下,将君山总舵挑
了。”
    风清扬惊叫失声,他说一直打到君山总舵,不过是气话而已,其实连自己能否活着
回到华山都毫无把握,不想峨媚派居然插手,真将丐帮总舵毁了。如此一来,乱子可就
大了,丐帮实力不容轻视,十数万弟子绝非一般门派可比,双拳难敌四手,华山派不过
五六百人,结下这等生死过节,殊难收场,一时喜惧参半,对峨媚派之举动更是大惑不
解,实感匪所思。
    江湖上思恩怨怨自是日日不断,但如丐帮、华山、蛾媚这等大帮派行事大多极有分
寸,一般过节自当依武林规矩摆道儿了结,或是请出武林中大有位望的前辈出面调解,
至多不过输个脸面,谁也不敢把一帮一派之生死绝续当赌注一掷。华山派赴凉州寻丐帮
理论,纵然打过十几场,其后双方亦可按道上规矩一定输赢,于双方帮派根基并无大损。
    峨媚派此举无异于断绝弓帮一切退路,已表明势不两立之态。蛾媚派行事素来谨慎,
只因身负大派之名,派中人数不多,其中多是女流,是以向来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
人”之宗旨。但江湖中人轻易不敢开罪峨媚派,只因峨嵋派报复手段极尽毒辣,峨媚绝
技更是人人推崇,不逊于少林、武当,位望之高较华山、丐帮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武当
派亦敬而远之,门下弟子不许得罪峨媚派人,乃武当开派宗师张三丰所定,百余年来无
人敢违。
    慕容雪不解道:“丐帮与峨媚派又有什么梁子了?峨媚派居然下这等辣手?”
    白极煞星道:“武林中人无人知晓,谁也不知净思师太何以趟这混水,即便与华山
派交好,亦不至于如此,倒似风公子是蛾媚派中人,峨媚派倒比华山派更上心,江湖中
沸沸扬扬,却无人能说明白,想必是风公子与净思师太交谊不浅吧。”
    风清扬苦笑道,“我还是幼时见过师太几面,自她荣任峨媚掌门后.我一直无缘得
见,我两派索来音信不通,大概是庄梦蝶或解帮主惹到师太头上了吧。”
    慕容雪没来由打破了醋坛,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凭自己的直觉惟有对自己刻骨铭
心挚爱着的人才能如此疯狂,不计一切得失。可若想象风清扬与那位佛门高僧有什么,
却又荒诞不稽,心下却茫乱一片,摹然起身走进里屋。
    白极煞星暗悔失言,笑道:“公子,你这位夫人心眼忒煞窄厌,竞尔吃起醋来。都
是我多言之失,万望恕过。”
    伸手轻轻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风清扬惮然,待明白他的语意后,佛然不悦道:“白兄,这等无聊的玩笑焉能出诸
口?!净思师太寻丐帮的晦气,自是丐帮有得罪之处,与我有甚相干?”
    白极煞星笑道:“怪就怪在这里,丐帮与蛾媚从无嫌隙,蛾媚派此番大动干戈便是
要为你讨还公道,也难怪众人有此想法。”
    风清扬剑眉一竖道:“怎么外面有人造这料薄不根的谣言吗?”
    白极煞星摇头道:“这么想的人当然免不了,但谁长了十个二十个脑袋,敢说这种
话。”
    风清扬心下释然,犹森然道:“算他们识相,否则我个个挑密他们的舌头喂狗。”
    白极煞星一吐舌头,苦笑道:“若真有此事,哪劳公子动手,峨媚派交好遍天下,
早有人代劳了。”想了想又道:“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也联抉赶至此处了,大约是替双
方斡旋调停吧。我想贵派令师兄们未必会买帐,解铃终须系铃人,还是公子出去,此事
方有化解的可能,否则武林中真要来场大火并了。”
    风清扬心下骇异,不想连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也惊动了,事情当真要不可收拾了,
他于个人生死极为了然,倘若因自己而使千百人流血丧生,就百死莫赎了。缓缓问道:
“不知我师兄们现在何处?”
    白极煞星道:“令师兄四处找寻丐帮的麻烦,近来连魔教也一并收拾起来了,行踪
倒是说不准,不过,只要公子一露面,他们想必会找到你。”
    风清扬道:“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进屋见慕容雪坐在床头垂泪,又气又
笑,哄了几旬,慕容雪也知道这醋吃的实在没道理,只是情感之事,微妙秘奥有过于武
功,不可以常理计。
    二人收拾行囊,结算房帐,与白极煞星走出客栈,风清扬待要与白极煞星道别,白
极煞星笑道:“我便陪二位走一遭,待公子与贵派中人会集,咱们再别过,这一带我地
势熟,打架帮不了你,做个向导还够格。”
    风清扬笑道:“白兄太谦光了。只要白兄字号一亮,这一带还不是望风辟易。”
    白极煞星叹道:“若在往时,白某倒有这份能耐,而今各路英雄毕集凉州,白菜的
微名是提不起来了。”
    正说笑间,一条人影哩的一声从身旁闪过,疾逾奔马,势若游龙,风清扬眼尖,一
瞥之间看出是日月神教飞天神魔赵鹤,心中纳罕,不知他忙忙的又去害什么人了。
    忽然赵鹤折身返回,原来他从风清扬身旁掠过,只觉此人好生面熟,疾驰之间想出
正是风清扬,不禁心生骇异,是以折回来瞧个清楚。
    白极煞星是被他打怕之人,见他猛地里纵身而来,不由得栗栗危惧,手按刀柄,心
下惕惧。
    赵鹤瞧也不瞧他,左一眼,右一眼打量风清扬不止。
    风清扬被他瞧得心中发毛,自己也局身上下看过一遍,除了衣服是新换的,并无变
异之处,大感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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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鹤问道:“风公子,你原来没死啊?”
    风清扬更感突几,他知道赵鹤虽然诡计多端,手段毒辣,却非口齿轻薄之辈,如此
怪问必有情由,倒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雪吨道:“臭乌鸦嘴,打不过人家便咒人死,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你们这
些魔头没死,风郎自是要活上一百年,二百年,把你们这些魔头杀个一干二净。”
    赵鹤道:“该死,该死。是我土时失言,姑娘责骂的是,风公子若是活上一二百年,
我们这些魔头也不消公子动手,干耗也把我们耗死了。”
    风清扬忍俊不住,慕容雪也笑出声来,听他自责自骂,情辞恳挚,心中轰怒也释然
无余,反觉赵鹤首次瞧着这么顺眼。
    赵鹤摹然“啊哈,啊哈”二声长笑,纵身跃上一所房屋,穿房越街而去。笑声中留
下一串话语:“风公子,你既没死,到城外五通庙瞧瞧热闹吧。”话语未尽,人踪已杏。
    风清扬听他笑声中有几分快慰,更多的是狂喜,倒似自己活着对他有莫大好处似的,
大惑不解,他这番来去匆匆,益发诡密难测,但瞧他神态,殊无敌意,不知他又搞什么
玄虚。
    沉吟片刻,问道:“白兄,我蛰居多日,是否江湖上有我已死的流言萤语?”
    白极煞星老脸一红,访油道:“若非如此,贵派和峨媚派何以不计后果,寻写帮死
战?只是在公子的好日子里,我没敢把这谣传告诉你。”
    慕容雪“呸呸”连声,直叫“晦气”,道,“风郎,咱们喜日子里,可别说不吉利
的话,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烂舌根的,造这谣言。”
    风清扬对此倒无忌讳,问道:“白兄,五通庙在何处?
    瞧赵鹤神秘中中的样儿,我伯与我师兄们有关。”
    白极煞星道:“五通庙倒不远,只是这群魔崽子狡诈多端,别是设了圈套骗咱们
钻。”
    风清扬不屑道:“能困住我的圈套,凭赵鹤还没不出来,咱们速去那里,我总觉有
些不大妥贴。”
    三人加快脚步,向五通庙走去。
    明太祖朱元潭平定天下后,大封功臣,夜里梦见许多士卒罗拜乞恩,朱元障道:
“你们人数众多,无从稽考,便五人为伍,处处血食可尔。”天下各州府便兴建尺五小
庙,祭把阵亡士卒,便是五通神庙,俗谓之“五圣庙”。
    三人顿饭工夫已来至郊外“五通神商”处,但见一个矮矮光秃秃的山坡上果然有座
尺五小庙,遥遥望去有如蚁埂,若非白极煞星引路,还颇不易寻到。
    山坡周围却聚集了干余人,端的是汪洋如海,人声鼎沸中夹杂着刀剑兵刃的交击声。
    三人俱不知出了何事,风清扬却隐隐约约猜到了七八分,拦住一人问道:“老兄,
这里出了何事?”
    那人几自翘足向里望去,不耐烦道:“华山派人为华山一风复仇,却被丐帮困佐,
看来要全军尽没了,你别拉我,正精采着呢。”
    风清扬心下一沉,回身对白极煞星道:“白兄,劳驾照顾一下内子,我先进去了。”
纵身一拔,上了一人肩头,此人尚未省觉,风清扬已踏着人头、人肩,凌虚御风般飞过
去,总算他轻功高绝,不过借力立足而已,这些人纷纷仰脸看天,却不明所以,还以为
身旁人捣乱,骂声不绝。
    风清扬转瞬间越过密集人丛,冲入圈里,果然是五师兄许青阳、七师兄邓清微率座
下几十名弟子浴血苦战,丐帮二百余人摆成打狗阵,逐步缩小圈子,虽不时有人受伤,
旋即便补上,华山派人个个浴血,不知是受伤,还是别人鲜血溅上,许青阳、邓清微两
把剑舞动如山,丐帮倒一时突不破两座剑幢。
    风清扬大喝道:“住手停斗,风清扬来也。”这一声舌绽春雷,宛若炸开一记霹雷,
各人耳中俱感嗡嗡作响,须奥方消。
    交战双方亦被此粹然之变惊得怔任,待看清是风清扬落入场中,无不惊骇莫名,霎
时间千余人鸦雀无声,个个口中如塞了麻桃般。
    风清扬见两位师兄挂彩多处,不由得热泪上涌,躬身到地,哽咽道:“见过五哥,
七哥,是小弟累得两位师哥及众师侄如此,罪该万死。”
    许青阳、邓清微这才醒过神来,几自怀疑身在梦中,摹然弃剑,双双抢上,抱住风
清扬,热泪潜然,却说不出话来,浑忘了大敌当前,身处危境。
    其余华山中人纷纷跪倒,口称“见过师叔。”不少人已然哭出声来。此番华山派人
下山,原是听闻了风清扬的“噩耗”,人情激愤,得悉丐帮主力远征凉州,遂蜂拥而至,
寻丐帮决战,人人头缠白布,“不”宇辈人臂带黑纱,必欲与丐帮拼个玉石俱焚。
    不想天公戏人,在此竞尔见到生龙活虎的风清扬,人人骏诧之余,狂喜逾恒,不知
所以。华山派人数渐多,门规益发峻严,是以“不”字辈弟子虽在重围之中,依然执礼
谨严,不敢稍堕。
    君山一役及凉州大小十余战,丐帮中人死伤已逾干名,总舵被挑,尤为奇耻大辱,
丐帮弟子人人如丧考姚,悲愤痛但之情殊不减于华山派人。两路“哀师”相遇,杀得惨
酷非凡,江湖各路好汉闻风而至,推波助澜,交煽其焰,益发使情势上涨,连少林方丈、
武当掌教均无法排解。
    丐帮中人见风清扬摹然现身,险些气得晕贩过去。这些酷烈事件均由他之“死”而
起,谁承想他居然完好无损从空而降,主持打狗阵的乃是掌钵龙头陈舟,他怒火如焚,
右手锤一击左手钵,当的一声丐帮打狗阵法迅即发动,游走进招。
    华山派人以少敌多,之所以支撑不败,除了许、邓二人剑招凌厉,剑气纵横,多赖
于当年段子羽创设的四人剑阵。
    此四人剑阵乃是融昆仑派“正两仪剑法”和华山派“反两仪刀法”于一炉,正反相
辅,相反相生,其妙用威力足可与少林派的“罗汉阵”,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一较
短长,端的是天衣无缝,威猛无情。
    华山派“清”宇辈弟子九人,除风清扬外,六人属剑宗,两人属气宗,人人自情艺
业不俗,不屑于练合击之术,只传于晚辈弟子,作保身克敌之用,气宗中人视此为小道
末技,专心习练内功,对此阵法倒荒疏了。
    许、邓二位乃剑宗一系,座下弟子剑术纯熟,只是此阵用于困敌固尔威力秦宏,剑
势向外便不免威力大减,饶是如此,四人一组,配合默契,亦令丐帮受创不小,推进极
慢。
    当下许、邓二人脚尖一挑,勾起长剑,两人剑气干幻,只求阻敌,不求伤人,座下
弟子亦四人一组,候进候退,伊若走马灯一般,煞是好看。围观群豪轰雷价喝采不绝,
山摇地动,益增威势。
    风清扬情知事势如此,已非言语所能化解,心中倒觉对丐帮负咎良深,竟尔忘了庄
梦蝶诸人对自己的百般追杀,只盼此事得以快些了局,以免波及太广。
    心念动间,已有三四名师侄负伤仆地,他摹然脱如鹰肇,向阵外掠去,许、邓齐呼
道:“九弟小心。”
    打狗阵法环环相扣,密不透风,一环遭袭,则环环相攻,所谓“牵一发面动全局”
风情扬一临阵之上空,登时十几柄刀剑棍杖齐地招呼上来,风清扬陡然长吸一曰气,竟
尔于绝无凭借之空中双脚虚踏,宛若登山般升高数尺,施出九阴真经中“上天梯”的至
上轻功来,诸般兵器皆从足底荡过。
    山坡周围千余人看得目眩神摇,娇舌不下,实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轻
功。
    风清扬两臂一振,头下脚上直扑掌钵龙头陈舟而至,陈舟见其势头迅猛,不敢正擦
其锋,滑步避开。风清扬身子一折,双脚分踢,将两名丐帮弟踢倒,飘然着地。
    霎时间几名弓帮中人围到,风清扬掌劈措戳.肩顶膝撞,指东打西,势著飘风,将
几人打倒在地。
    众人只道风清扬剑术精绝、轻功独步,不想他拳脚功夫亦如是刚猛,惧轰然喝采。
    风清扬左冲右突,意欲擒住掌钵龙头,则打狗阵法不攻自破、掌钵龙头自知非他放
手,只调遣人手拖伎他,自己加紧攻势,意欲一鼓作气将阵中华山派人料理了,再合力
对付风清扬,纵然此时在风清扬手上损折些人手,亦无暇顾及了。
    风清扬片刻间击倒十余名丐帮中人,这些人俱是二三流庸手,不过仗恃阵法之利使
华山派人受挫,若单打独斗,还真不是对手。风清扬对付这些人自是绰有余裕,若非想
击破“打狗阵”,还不屑于与此辈动手过招,胜之不武,有损身份。
    丐帮中人亦是以死相拼,明知不敌,仍潮涌而上。风清扬不愿残伤人命,是以倚天
剑始终未出,这些人的武功在他独孤九剑的法眼中,破绽百出,不值一晒,随手击出,
恰中要害,却也手下留情,单点穴截脉,使之一时不得逞凶。丐帮打狗阵法虽非同小可,
也是困人威力无比,反向拒敌与一般群殴乱斗殊无二致,霎时间被风清扬击倒一片,当
者无不披靡。
    然则掌钵龙头视如不见,手中敲击声如暴雨骤至,打狗阵势益发凶猛,阵中圈子愈
缩愈小,已然近身肉博,诸般兵刃敲击声如黄钟大吕,轰然雷鸣,连受伤人的呻楚惨叫
均淹没无闻。
    风清扬心中怒急,却仍狠不下心拔出倚天剑狂斩乱劈,忽然心思一动,直冲入丐帮
人群中,使开练熟不久的“斗转星移”功法,顿时将丐帮中人向自己发来的招术尽皆移
注到他们同伴身上。他虽只练到第二层次,但内力深湛,这些人又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
个个着道儿,风清扬一招便击倒二人,当真事倍功半,大奏其功。
    丐帮中人不明所以;纷纷骂道:“你奶奶的,窝里反哪”“你为甚打我?”诸般质
问,咒骂乱成一片,登时打狗阵法断了一处缺口。风清扬兴致意飞,两手电闪,被他手
沾上的人的兵刃拳脚全招呼到同伴身上,众人如遇鬼魅,齐声叫喝道:“妖法,这小子
死后还魂,会了妖法了。”纷纷闪避不选,手上更是半招不敢出,打狗阵亦稀哩哗啦,
土崩瓦解。
    掌钵龙头见识广博,摹地想到一事,面色陡变,当当当连敲三下铜钵,却是撤阵之
令。其实毋须发号施令,丐帮中人早已退潮般撤去,集结一处。
    许青阳、邓清微等人正感不支,忽见丐帮中人哇哇乱叫乱嚷,自行撤阵,均感匪夷
所思,不知他们何以为山九仍,却功亏一赘,风清扬的大手笔他们在圈内未能见到。这
些人精力消耗殆尽,如此了局倒是意外之喜,均站立当地,调息养息。掌钵龙头脸色铁
青,哼道:“堂堂华山一风,何时又投到慕容门下?不嫌有损身份吗?”
    风情扬目的已达,并不穷追,见几位师侄已然尸横于地,伤者更不可计数,右手徽
颤,直欲将这起人屠尽,但四下瞻顾,丐帮中人死伤更多,所余者不足百入,一时心中
茫然,无所适从。
    许青阳处事练达,风清扬依然活着已是意外之喜,隐隐也觉得对丐帮下手太辣,至
于座下弟子损折几位,乃武林争夺不可避免,倒不甚着意。遂开口道:“陈大龙头,天
幸我九弟无恙,今日咱们适可而止,贵帮如有意,来日咱们再切磋技艺。”
    陈舟愤愤胸臆,但打狗阵已破,又无人抵得风清扬神勇。许、邓二位虽然带伤,亦
非易与之辈,许青阳既将生死之搏改为技艺切磋,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势逼如此,
也惟有借坡下驴,回去后从长计议,冷冷道:“丐帮永不敢忘华山大侠的恩德,他日定
有重报。”一行人抢死扶伤,个个面有惭色,低头离去。
    围观群豪登时散去大半,这些人中有不少与华山派有过往来,却又不敢得罪丐帮,
便只作壁上观。此时见华山派获胜,忙脚底抹油,溜之乎也。惟恐被华山派人看见,不
免颜面无光。倘若华山派恨起来,更是天大的祸殃。
    风清扬为众人包扎伤口,见到几名师侄的尸身,垂泪不止,歉疚殊深。
    慕容雪和白极煞星此时才走过来,适才慕容雪搓手顿足,恨不得插翅飞越人丛。匣
耐她轻功平平,欲效风清扬之故技,自是不能,“凌波微步”虽然精妙,但人墙无落足
之处,唯有干着急的份儿,此刻群豪散去,才得以通过。
    慕容雪见风清扬夷然无损,芳心大悦,冲许青阳、邓清微二人道:“你们两人好得
很那,我倒要好好谢谢你们。”
    许青阳、邓清微听得匪夷所思,大惑不解,不知其意何指。
    风清扬忙过来道:“雪儿,这是五哥、七哥。”
    慕容雪敛袄为礼,口称“见过五哥、七哥。”
    许、邓二位还礼不迭,仍不解道;“九弟,这位姑娘?”
    风清扬面色微红,购购道:“这是慕容雪姑娘,是小弟的……”一时殊难措词,说
朋友固尔不对,说“内子”又这近荒唐,虽然他率性放纵,不拘礼俗,但二人无父母师
长之命,亦无三媒六证,“内子”二字究难说出,登时语塞。
    白极煞星适时凑趣道:“内子。”
    许青阳、邓清微轰然大笑,门下弟子们亦个个掩口窃笑,只是不敢出声。
    邓清微笑道:“五哥,咱们这可真成了外人了。我们这些外人为九弟出了这么大力,
不知弟妹怎样答谢我们?”
    慕荣雪那句话冲口而出,未加思虑,被白极煞星和邓清微打趣得娇羞无地。
    许青阳见二人狼狈图章,分解道:“我们两人做师兄的客地相逢,也拿不出什么见
面礼、就对折了吧。”
    邓清微仍不依不饶,回身骂道:“一群呆子,还不过来扣见九师母。”几十名弟子
立时扶伤跪倒一片,齐声道:“弟子扣见九师母。”当真伏身于地,扣起响头来,实是
恭谨无加。
    幕容雪哪见过这阵仗,霎时慌了手脚,一闪身躲到风情扬身后,再不肯露面,风清
扬亦是手足无措,面色紫胀。
    许青阳笑道:“好了,七弟,你再欺负九弟,小心大师哥揭了你的皮。”
    邓清微一吐舌头道:“大师哥欢喜还来不及呢,我这会儿便有什么过错,接了九弟
大驾回去,大师哥也会赦免的。”
    大家闹了一通,悲戚之情大减。
    许青阳早瞥见白极煞星神气内敛,武功大是不弱,却想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成名人物,
不敢怠慢,拱手道:“恕在下眼生,请教这位仁兄台甫风清扬忙道:“都是七师哥闹的,
我倒忘了引见,这位是白自在自兄。”他知道两位师兄刚肠疾恶,白极煞星声名太过狼
籍,唯恐有甚冲突。
    白极煞星的字号江湖人无人不晓,“白自在”却是无人得知,许青阳、邓清微不免
公有疑惑,却也未往深处想,拱手为礼,连道:“久仰。”
    白极煞星心中雪亮,并不介意,还施一礼,便向风清扬辞别,风清扬虽有些留恋,
但想此后不知有多少凶危大战,白极煞星脱身事外自是大佳,便不强留,一揖送客。
    华山派人人身上有伤,筋力疲殆,便都坐在小庙前的山坡上将养气力。伤势较轻的
弟子埋锅造饭,烧水煮茶。
    其时已近仲夏,一阵清风讽然而至,旋即暮雨潇潇,浙浙沥沥,一扫炎威。连地上
斑斑血迹也冲刷无遗。
    华山派携带有帐篷,迅即支起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帐篷。许青阳将自己的帐篷让与风
清扬,与邓清徽合住一处。
    用过晚饭,风清扬便至师兄帐篷里叙话,他与两师兄平时相聚不多,经过此番大战,
心生感激,亲近许多。
    许青阳见别无穷人,便郑重道:“九弟,你此番闹得成不像话了。丐帮庄梦蝶虽锋
芒毕露,却也未见得敢惹到咱们兄弟头上,定是你做得太过,以致闹得无法了局。”
    言语中大有责备不满之意。
    风清扬惶恐站起,知道五师兄为人刚正,果敢有谋,乃剑宗第二位高手,帮中一些
闲杂庶务多为他所料理,是掌门师兄的左右手,是以派中上下畏他有过于掌门。风清扬
听他语气严厉,不免满肚皮委曲,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
    邓清微赔笑道:“五哥,九弟虽说顽皮爱闹些,那也是天真未混,但大事上不会差
的。况且纵然有些徽不是,丐帮也该看在段师叔份上,多加容让。”
    许青阳听他提到段子羽的名头,忙立身站起,如对其人。待邓清微说完,正色道:
“七弟,段师叔有再造武林之大功德,对我等更是恩德如海,华山派得有今日规模气度,
全仗他老人家一手之力,武林中人人知晓。我对九弟严些,无非伯他做出什么事来,于
段师叔清名令誉有沽。”
    风清扬心下着恼,他这八位师兄几乎人同此心;平时在派中不是督责他勤修武功,
便是大讲为人立身之道,面孔紧扳,难得见到笑容,倒似他是个贼坯子,不严加管教便
要为害四方,茶毒武林。明知他们是为自己好,反感却日日见长,他平时少在派中佐,
亦是图个耳根清净。
    现今见五师兄大义相责,心中一气,索性不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了。
    许青阳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一言而中,心下不禁焦躁起来,皱眉道,“咱们
此番出师,原是误信了传言,以致闹得天翻地覆,连少林、武当的面子都卷了。倘若事
情果真如此,咱们占的理正,纵然派毁人亡,亦不损华山派数百年侠誉。可是现今九弟
分明好好的,这可如何向江湖同道交待,倒像咱们蓄意无事生非,挑起事端,这样少林、
武当恐怕也要站在丐帮一面了。”不禁踌躇万端,思谋不出了局的善策。
    风清扬怒气上涌,面色紫胀,冷笑道:“依五哥之言,小弟倒是活着的错了,这倒
好办,小弟自己割下头来,你们拿去向天下武林谢罪吧。”伸手便去拔剑。
    邓清微急忙抱住,道:“九弟别误会,五哥绝非此意。”
    许青阳亦觉失言,但自己所说也确是实情,又想他闯出俗大的祸事犹不知悔过,反
以死相胁:倘不借机弹压,挫其骄性,令他守规蹈矩,日后说不上连少林寺的大雄宝殿
也敢拆了。”
    当下怒道:“九弟,你这算什么?我们学武之人,不过格守‘侠义’二字,更要拿
得起,放得下,有错必改,善莫木焉。你如执迷不悟,估恶不俊,将来声名扫地,连段
师叔的英名亦要被你带累。”
    风清扬慧怒益甚,冷冷道:“我自问没做过错事,无过可改。我是我,我师父是我
师父,请莫混为一谈。师哥们的盛意小弟心领,请转告掌门师兄,请他明日日收兵回华
山,我这便寻丐帮去,任他们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其愤,决不再带累师哥们。”奋力挣脱
开邓清微,冒雨冲将出去。
    许青阳不想他如此出言顶撞,气得手足皆软。邓清微没拉住风清扬,惶急之至,连
喊:“九弟,你快回采。”
    却无回音。
    邓清微急得面如土色,许青阳愤然扯下头上白布,气道:“我们为他戴孝出战,他
却这般对待我们。”
    邓清微与许青阳出诸一师之门,交谊最厚,平时对这位师兄颇为恭敬,此刻急的乱
道:“五哥,今日之事是你的不对了。便要责罚他亦当先问清楚,怎能用重话伤他,他
万一出了事,咱们怎么向掌门师兄交待。”
    许青阳冷静下来,亦感后悔,苦笑道,“七弟,我这全是为他好,严师出高徒,段
师叔归隐,咱们便当负起重责,方对得起段师叔委托,九弟的性子著不管束,那还了
得?”
    邓清微沉吟道:“咱们兄弟岂有二心,只是段师叔亦从未重语呵责过九弟,咱们做
师兄的如此严厉,我常觉不妥,九弟的性子是放纵些,可比起段师叔当年,却差得远了,
有其师必有其徒,九弟性情已成,未必是咱们改的过来的,倘若因此真出个三差二错。
咱们倒真的对不起段师叔了。”
    许青阳浩叹一声,不再言语,望着帐外阴沉沉的夜色,听着渐沥雨声,心也悬到嗓
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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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天师救驾真武观
清扬冲出帐篷时,便觉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抓住自己。
    原来两个帐篷相距甚近,慕容雪听到他们师兄弟起了争执,急忙赶了过来,在帐外
偷听,一旦风清扬受师兄的欺负,便要仗义拔剑了。在她眼中便只有一个风郎,可万万
容不得旁人欺侮,管他是风郎的什么人。
    风清扬一握到她纤纤柔软,登感温暖,两人于漆黑的夜里不辨东西,信步行去。
    行不多时,看见一座道观,其时大雨如注,两人衣衫尽湿。风清扬在大雨中疾驰,
渐渐清醒过来。深怕慕容雪淋出病来,遂上前扣击观门。
    谁知观门应手而开,里面寂无声响。风清扬走进去,晃亮火折,果然是座无人的道
观。似乎观中道士因故迁往别处。观中房屋还算洁净,竞尔有不少遗弃下来的日用物事。
    风清扬点亮两只蜡烛,插在真武大帝的神像前,见真武大帝神威凛凛,塑的栩栩如
生,便向神像敬了一柱香。
    慕容雪进来,笑道:“你许什么愿呢?”
    风清扬笑道:“我是祈请真武大帝保佑,让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幕容雪道“你就是这张嘴甜,哄的人要不得。有这本事怎么适才不哎哄你师兄,闹
的大雨天跑出来,害的人家陪你挨淋。”
    风清扬登时面色不怪,慕容雪自悔失言,忙岔开道,“我也来许个愿。”拈了一注
香,做出恭恭敬敬施礼模样。
    风清扬还是破题儿头一遭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转念即悟到,她是要哄自己欢心才这
么做,心下好生感激,看她身上衣裳紧贴肠体,玲斑曲线毕露无余,仙姿曼妙,起拜之
间煞是惹人情思,益发爱怜,将两只破衣柜劈成木块,燃起堆火让她烤中衣服。
    慕容雪手持一根蜡烛,钻进一个小屋里换衣服。风清扬坐在火堆里,听着小屋内习
习簌簌的脱衣声,脑中浮现出慕容雪羊脂白玉般的玉体,不由得欲焰蒸腾.情思大动,
忽然仰面看见真武大帝正威严地正视他,“啪”的一声自弓打了自己一耳光,空寂的大
殿上.甚是响亮。
    慕容雪闻声,心下骇然,推开房门探身出来,惊问道;“出了甚事?”
    风清扬回身一看,她半个身子倾出门外.光洁秀美的脖颈下,一对丰满如玉的乳房
上下起伏,满面惶然之色,忙一指真武大帝道:“快回去,莫让他看见。”
    幕容雪缩身道:“他敢看,我刺他眼珠出来。”房门砰然合上。
    风清扬静坐片刻,不知不觉间,无数往事齐涌心头,酸、甜、苦、辣无所不备,更
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自己此番与派中最具实力的五师兄闹翻了脸,今后在派
中愈发孤独。诸位师兄之所以不借一切,强挑丐帮,无非是因自己之“死”,要在自己
师父那里有个交待。
    言念及此,愈益心灰意冷,只觉自己不过是在师父大名下活着的一个影子,“风清
扬”三字毫无价值。旁人无不艳羡他得天独厚,惟有他自知这不堪之负荷,他忽然感到
活的太累,而且毫无意义,师父便如真武大帝般,牢牢罩住自己,自己纵有天大的能耐,
亦脱不出那神的光环笼罩中。
    慕容雪步愿如猫般掩向风清扬,意欲给他个惊喜,忽见他神态肃然,意兴阑珊,还
以为他在生师兄的气,便放重脚步,走到火堆对面。
    风清扬眼前霍然一亮,但见慕容雪云鬃高耸,宫装艳绝,蛾眉淡扫,清丽出尘,走
动之际,环佩楔然,把白极煞星所送的珍宝首饰尽数戴上。风清扬先前见到那些珠宝,
只觉其俗,不料慕容雪戴上,陡然生辉,熠熠夺目。一时间不知把她比作玉环飞燕,还
是飘渺云中的仙子来得贴切。不禁意乱神迷,娇舌不下。慕容雪固美到极点,但先前不
过是江湖侠女本色,泼辣任情,敢爱敢恨,这一番妆柬,大增雍容华贵之风采,令人自
惭形秽,不敢逼视。
    慕容雪得意非凡,“女为悦已者容”,自己这番功夫大具神效,心中大是受用。
    风清扬半晌方道:“你快站开吧,否则真武大帝可要嫉妒你了,你一站那儿,他一
丝风采都没了。”
    慕容雪咯咯笑道:“油嘴儿,重色轻友已然不对,重色轻神可要遭天谴的。”缓步
走了过来。
    风清扬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掏的秀腰,慕容雪顺势跌坐在他怀里。风清扬道:“我晚
上吃的清水面,怎么会嘴上有油?”低头向她唇上吻去,慕容雪只求他欢心,略一撑拒,
便任他狂吻面庞和秀颈,颤声道:“九弟,小心些,别弄散了我的头发。”
    风清扬听着她颤声柔语,益发销魂,直亲到浅露在外的椒乳,咬啮吮吸,花样翻新,
弄得慕容雪酥软如绵,面红如火,好弟弟已叫了几千万遍。
    风清扬兴不可遏,横托起她向房内走去,见房内有张宽大的云床,遂将自己行囊内
遮御风寒的貉皮轻袭铺在上面,慕容雪煞费苦心的妆束霎时间被他剥得一千二净,两人
便在云床上款款动作起来,房外的风雨声与屋内的断云零雨融成一片,当真是天人合一。
    两人足狂了半宿,方鸣金收兵,慕容雪已软瘫热化,倦伏在风清扬怀中,温顺无比。
风清扬犹摩婆着冰肌玉骨,下下其手,游走不停。忽然叹道:“雪姐,我在这世上就只
有你了。”
    慕容雪幽幽道,“你那几位师兄对你也蛮好的嘛,我看了他们白天的样子,都好感
动。一时言事不合,何必往心里去。”
    风清扬愤激道:“我何尝不这么想过,后来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听到传言,说我死
了,怕对我师父没法交待,才出来装装样子,这会儿子见我没死,又恨不得我死了好向
其他门派交待。”
    慕容雪感到他身体发颤,他们师兄弟的争执亦是亲耳所闻,亲目所见,不由得为他
心酸,把他的头揽到自己双乳间,爱怜道:“以前你说那些话我还不信,谁知句句是实,
你也甭管那么多,干脆到我家里住,有姐姐疼你、爱你也就够了。”
    两人一个钻牛倚角的自伤身世,一个信以为真的百般抚慰!殊不知离实际差了十万
八千里,却也说得圆全。
    风清扬忽然坐起,侧耳谤听,双眉一轩道,“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人来?”两人
迅即穿好衣服,慕容雪此次所着乃是一套劲装,以备不虞之虞。
    风清扬尚未出房,已听得察察的步履声,有人嚷道,“有人吗?我等借宿一夜。”
人已老实不客气地走进大殿。
    风清扬开门一看,殿上疏疏落落站了四个人,其中居然有两人认得,一位是洛阳金
刀门少门主欧阳飞,一位是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赛金刚吴是非。
    吴是非视面楞然,欧阳飞更是老大的不自在,风清扬心下纳罕:一位是侠叉道名门
公子,一位是绿林盗贼,怎地走到一处了?转念交想:自己和白极煞星不也是这般不伦
不类吗?想必他们也是英雄相借,说不走还拜了把子,心下释然,笑道:“原来是吴大
老板和金刀公子,两位到这里发财?”
    吴是非满面堆笑,拱手道:“是风公子,邂逅相遇,倒是巧得很,前几日谣传公子
不幸故世,兄弟我痛不欲生,今日又睹尊额;实是三生有幸。”
    风清扬肚里好笑,淡淡道:“倒劳吴老板挂怀了,不知两位身中的毒解了没有?”
他记得这二人被贺子路逼服“三尸脑神丸”,虽不知那是什物事,从群豪闻名色变,宁
死不肯服的神态上推测,必是一种控制人的慢性奇毒,甚是关心。
    两人闻“毒”色变,火光下面色发绿,吴是非强笑道:“解了,兄弟后来才知道,
那不过是解瘴避蛇的药物,姓贺的故意耸人听闻,拿来吓人的。”
    风清扬半信半疑,却也没往心里去,淡淡道:“如此最好,这儿有火,几位烤烤衣
裳,驱驱寒气,风某失陪了。”轻身回到房中,慕容雪听到金刀公子在外面,极厌恶他
灼灼似贼的目光,遂不露面。
    两人并卧在云床上,忽听吴是非高声道:“欧阳公子,木柴烧尽了,待我去寻些
来。”随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走出观外。
    慕容雪“噬”的笑道,“这人也是个呆子,大雨天里哪有干柴,亏他怎么当的强盗
头儿。”
    风清扬登时起疑,吴是非与欧阳飞说话何以这么大声,倒似说给自己听的,他心中
一动,恍然明白,低声道:“这人多半已归顺了日月神教,咱们要防他暗作手脚。”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砰两声,倾窗看去,天空中陡然升起两颗旗讯火花。这火花制
得甚精,居然在大雨溶液中久聚不散,煞是醒目,几十里外皆能望见。
    风清扬呛鹏出剑,骂道:“好贼子,敢在我面前玩障眼法。”一脚踢开房门,抢身
出去。
    吴是非刚从外转回,见此形景便知形迹已露,死自强笑道:“风公子尚未安歇吗?”
    风清扬冷笑道:“我倒想安歇,可惜这把剑未饱饮人血,不肯老实在鞘里呆着。”
挺身一剑刺到。
    吴是非一闪避过,低声赐道:“缠住他游斗,耗他内力,大援马上就到,咱们也可
解终身之苦了。”
    风清扬闻言,剑势一顿,道:“难道魔教要你们风某的人头交换解药?”
    吴是非道:“风公子真是英明。可惜太聪明的人不得长寿。”
    欧阳飞狞然道:“风公子,那日你若早些出乎,我何致到这步田地?我四位叔叔也
不会自杀当场,得罪莫怪。”
    他本是名门之子,少年俊彦,虽轻薄浮滑,本性倒不太坏,不过事势所追,不得不
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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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清扬对几人被逼服毒,以致不得不受人控制利用,甚是悯借,此时方恍然另外二
人是洞庭取义,只因当时他正与慕容雪说笑,一瞥间见二人接到一个绣囊便骇然奔逃,
尚感匪夷所思.现今已心中雪亮,这些人均被驾子路收进教中?为虎作帐。吴是非、欧
阳飞身中毒,洞庭双义大概是有甚把柄落在贸子路手中。
    心中一面推测,手中剑却不绝挥出,欧阳飞一柄八封紫金刀舞得呼呼作响,却近不
了他身阂三尺之地。
    吴是非手提链子枪,准备加入战团,但见欧阳飞纵高伏低,刀风霍霍,已将风清扬
罩住,似乎百八十招即可将其拾夺下,倒不免诧异莫名,暗思道:“近年来这小子名满
天下,原来也不过尔尔,早知如此,那两枚求援火花倒可省了,只不知教主为何对他忌
惮之甚,千叮万嘱。一遇风清扬,便发出讯号,合围攻击。
    正思忖间,忽听一声娇比,剑风霍霍,却是慕容雪一剑刺来,吴是非链子枪一荡,
铁链向剑上卷去,枪头却笔直刺去,一招之间兼有软鞭、长枪两家之长,大是不俗。
    慕空雪掣剑换招,霎时间攻出七八剑,吴是非链子枪抖得笔直,哩哩哩连刺八枪,
慕容雪连连后退,身子几已靠在墙上。
    风清扬喝道:“凌波微步。”
    慕容雪身子一晃,已从层层枪影中一闪而出,吴是非眼见她被逼入死角,心中大喜,
一枪刺去,楔然刺入墙壁,慕容雪已然转到他背后,吴是非如遇鬼魅,大骇欲死,他全
力刺出一枪,怎么也料不到慕容雪会转到他背后,深恐慕容雪在他背上刺上一剑,急切
之中,无暇细思,纵身前跃,轰隆一声将墙壁撞出个大洞。
    饶是他匪号“赛金刚”,体壮如牛,皮租肉厚,亦被反弹之力震得五内沸然,筋骨
欲脱,当即晕了过去。
    他却不知慕容雪只学了一中“凌波微步”,行走起来躲避腾挪固然极妙,手上却递
不出招式,只是个挨打还不了手的局面,不过若想打到她却也并非易事。
    风清扬喝声采,身上却冷汗直流,他关心过切,万一慕容雪的“凌波微步”忽然不
灵光了,岂非糟之极矣,纵然将这四个千刀万剐亦难赎万一。手上一剑削出,一声轻响
过处。欧阳飞的紫金八封刀从中而断,犹如切豆腐般。
    欧阳飞心下大骇,纵身后跃,风清扬如影附形,身影一晃,已闪到他身前,五指疾
出,已扣住他胸前“玉掌穴”,随手将之抛出门外,仰天跌在雨水中,欧阳飞奋力欲起,
哪知风清扬指力透处,早将穴道封死,丝毫动不得,一任那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
    洞庭双义见慕容雪内力平平,剑术亦不甚高明,却以如鬼似魅的身法弄得吴是非狼
狈阂章,负伤不起,相顾骇然。慕容雪脚步迈开,便收柬不住,东一闪,西一晃,飘飘
落仙般向洞庭双义冲来。洞庭双义固尔心中发毛,小心戒备,慕容雪更是连珠价叫苦不
选,这岂非自投虎口,偏生功力全贯注在脚上,却又无法自控,只好闭起眼睛,听天由
命了。
    洞庭双义益发骇惧,不知她紧闭双睁又是什么邪法,还未思解明白,人已冲到,只
得硬着头皮,各挺峨媚刺向她左右胁刺去。心下却战战兢兢,刺出去的招式也慢了许多。
    慕容雪早从二人之间候然而过,洞庭双义招到中途,便止而不发,倒似他兄弟二人
自相争斗一般,二人均庆幸自己英明,这一招倘若发得急了,岂非要刺到自家兄弟身上,
复想到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料想这恐怕便是了,吴是非先着了道
儿,自己若非鉴于前车之覆,亦不免重蹈覆辙。
    双义越想越觉得所料极是,骇惧愈增,急中生智,竟尔筹思出应付之良策:你不过
以我的招数反施于我,我若不出招,你无招可反,便莫奈我何了。他二人在洞庭湖上打
破游客商贾,一对峨媚刺杀人无算自己可不想尝尝这峨媚刺透肌入骨的滋味。
    是以双义兄弟见慕容雪在身边绕来绕去,不单不再出招,反而躲避不迭,慕容雪闭
目行步,滔滔不绝,亦复怪异之至,双义兄弟蹿高伏低,依然闪避不开,数次险些被慕
容雪撞上,双义兄弟更觉眼前这小组成也邪门,却不知只消峨媚刺乱刺乱点,即可将之
除掉,倒把蛾媚刺紧藏背后,惟恐被她在手上反施过来。
    风清扬早巳将欧阳飞制住,本拟过来将双义一并料理了,却被这奇异的景象弄得匪
夷所思,不知洞庭双义中了什么邪,慕容雪的“凌被微步”是挨打不还手的,这二人怎
的又依样照描起来,莫非这套步法真的是邪法?
    洞庭双义眼见避无可避;再退便是火堆了,把心一横。向上一跃,双手攀佐大梁,
心下惊魂方定,死自栗栗危惧,浑身汗透,吊在大梁上再不敢下来。
    慕容雪明知是火堆,却也无法收伎脚步,直向火堆迈去。风清扬熟稳步法中六十四
封方位,自是知道她步子所落之处,抢先一步迈到,轻舒猿臂,将她抱了过来。
    慕容雪睁开眼,一吐舌头道:“好险。”
    风清扬笑道:“不是你好险,是两位梁上君子好险。”
    幕容雪向上一望,奇道;“姨,他们上去做甚?是在练铁臂功吗?吊在上面好累的,
快下来吧。”
    双义中老大嚷道:“小丫头,甭想让我们上当,你们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再厉害,我们一招不出,你便无招可反,看你还有什么道行。”
    风清扬此时方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二位仁兄果然高明,高明之极矣。这般高
明的法门除了洞庭双义.当真无第三人能想出,佩服,佩服。”
    双义虽知他是出言讥刺。心中却也不免有几分得意,醒醒如醉,只觉这是对讨慕容
神技的不二的法门,除了自己兄弟。断无第三人能想出、将来武林史上,洞庭双义的大
名可要大书特书几笔。所谓不战丽屈人之兵也。益发死吊在梁上,不肯下来。
    忽然“睹”的一声,风清扬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洞庭双义,破空之声已至背后,风清
扬听风辨形,身子一扭,一柄链子枪擦胁而过,却是吴是非暗中偷袭。
    吴是非晕过去不久便即醒转,越思越想懊丧愈甚,后见洞庭双义与慕容雪那场怪战,
他身在局外,心中了然,畏惧之意大减,见二人不备,悄悄拔出链子枪,暗下毒手。
    风清扬大怒,一剑当心刺去,吴是非链子枪一抖,向剑上卷去。风清扬冷冷一笑,
任他铁链卷上,剑势一搅,锋然一声,半截铁链带着枪尖凌空飞去,钉入洞庭双义所攀
的梁上。
    洞庭双义吓得浑身发抖,暗道:“这小子更加邪门,旁人的招式怎么反施到我们这
边来?”心中又觉得老大的不妥,自己不出招也还罢了,他若将别人的刀剑拳脚反施过
来,可如何应付?一时间搜肠刮肚,访撞无计。
    风清扬恨吴是非狡诈,倒不想一剑刺死他,待他挥起半截铁链当短鞭扫来,心思一
动,剑上用起“斗转星移”神技,在链上一点,铁链候然转去,正卷在吴是非脖颈上,
登时绞得舌吐眼凸,五官挪位,竟尔自己将自己勒死了,这情形若非有人看到,还真以
为他是自溢身亡的。
    慕容雪连声喝采,喜道:“风郎,你真行,几天的工夫又精进了一层。”
    风清扬这才恍然,自己用的乃是第三层功夫,可自己何以又进了一层功夫,却也不
明其所以然。
    其实“斗转星移”神功端赖内功精湛,手法巧妙,风清扬修习九阴神功,内力已臻
化境,所欠缺者手法而已。
    武功之道内力修为最为艰难,慕容世家几百年来罕有大成者,即因内力修为不够,
种种精妙奇绝,匪夷所思的手法便施展不出,而内力修练丝毫勉强不来,是以代代人徒
发浩叹,干脆不出江湖,是以近世慕容氏之名已无人知晓。
    直至慕容绝天赋奇才,又藉数代先祖练功之经验,至四十岁上始将“斗转星移”练
至第六层功夫,又遍习各门各派武功。近几年方因一大变故,行走江湖,使姑苏慕容之
名再度迈出武林,大放异彩。
    风清扬其时内力之强,与慕容绝相比,已不逞多让,悟性之高,世罕其匹,所欠缺
者不过手法之精熟纯粹耳,单以这一招而论,已颇有第六层功夫的景象。纵然慕容绝亲
自出手,亦不过如此。不过吴是非并非一流高手,是以用第三层的手法亦可达到第六层
的效果。慕容雪家学渊然,眼光自是老到,所评甚是允当。
    风清扬见吴是非已毙,不屑于去杀洞庭双义,何况他二人坚执不出招的法门,杀之
有损身份,便向殿外行去,意欲将欧阳飞搬回来,大雨中淋了如许多时,也尽够了。
    方行到殿门,摹然警觉,手中剑候左右刺出,哎哟两声惨叫,殿门两侧各有一人手
捂胸口,滚倒于地,风清扬不进反退,果然一人从层窗扑入,疾向慕容雪抓去,慕容雪
不虞有此,待要迈开“凌波微步”,那人手指已触到她肩头,唬得惊叫出声。
    风清扬剑如闪电,疾向那只手腕削去,那人此时要捉住慕容雪,倒是容易,不过一
只手腕不免要被割去,他候然缩手,疾冲之势不停,直从风清扬头上掠过,在殿门上轻
轻一击,身轻如燕般落了下来。笑道:“风公子好剑法。”
    风清扬怒道:“赵鹤,你也是个人物,怎么专干这等没出息的勾当。”
    赵鹤两手空空,笑吟吟地看着风清扬,道:“风公子,这可怪不得我,你手中倚天
剑太过锋利,无论什么兵刃当之立折,赵某空手焉能敌得,只好向尊夫人下手了。”
    风清扬道:“赵兄之言是说我倚仗宝剑之利吗?
    赵鹤道:”正是,咱们不妨空手对空手,赵某如输个一招半式,任凭你处置,如
何?”言下颇为自负。
    一人从殿门外施施然走进,笑道:“三哥,这话可错了。风公子乃华山剑宗高手,
一身造诣全在剑上,不似三哥这般多才博艺,以拳脚对拳脚岂非故意占人便宜?
    风清扬见是沈四绝现身,这番话也阴损之至,意欲激得自己空手对敌。他自知宝剑
上占的便宜太大,若是比武较技,殊不公平,但这些人个个表面冠冕堂皇,实则阴险毒
辣,万万不可上当,遂冷笑道:“败军之将,也岂在此言勇?赵鹤,咱们另订时日,风
某便空手陪你打一场,现今我却要大开杀戒了。”提声喝道:“房上、房下的魔贼,一
齐现身吧。”
    赵鹤揪然色变,不想轰轰雷雨声中,风清扬竞尔能听到房上人轻微移动和房外人的
呼吸声,耳力之佳,实是骇人听闻,自傀不如远矣,一拍手,房上果然跃下许多人来。
    风清扬不禁心下大惊,原以为不过二三十人,而今细听,居然有百人之多。赵鹤当
真要用人海战术了。这般群殴乱斗,自己倒可保无虞,仗倚天剑之威,冲杀出去亦非难
事,可慕容雪便难保万全了,心乱如麻,筹思对策。
    慕容雪悄声道:“没关系,你打你的,我待会儿使开凌波微步,料他们也捉不到
我。”
    风清扬苦笑不已,倘若她将步法学全,只消不遇上“大罗汉阵”、“打狗阵”之类
的阵法,倒真不易被困住,这套步法精微玄奥,丝丝合扣,只习一半,便有另一半的缺
陷,绝非保身万全之策.但事已如此,亦惟有硬拚一途。
    赵鹤扬声道;“风公子莫怪我等倚多为胜了。不过风公子倘若肯将敝教之物赐还,
我等立刻离去。”
    风清扬焉肯示弱,忽然对慕容雪道,“他们既然用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你便用九阴
白骨爪招呼他们吧。虽然这爪法太过残忍,但势逼无奈,也只好破戒了。”
    慕容雪冰雪聪明,危难之中脑子益发灵光,其实她根本不知九阴白骨爪是什么爪法,
但眼角瞥处,见赵鹤、沈四绝均惊然惊畏,便顺着话头道:“可是你不是再三嘱咐我,
不能用九阴白骨爪伤人吗?”
    风清扬佯作无奈道:"生死关头,用顾得了许多。你便哪他们练练招,且看谁的脑
壳坚逾精钢,是抓不破的。”
    二人一番虚言答对,倒把赵鹤一干人唬得魂不附体,胆小之人更萌退志。赵鹤为人
精细,怎么看慕容雪也不像会九阴白骨爪的样儿,可风清扬连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功
学到手,教给慕容雪九阴白骨爪亦是情理中事,倘若她真擅此道,着实可虑。
    风清扬见他面现狐疑之色,益发大言道:“赵鹤,久闻青翼蛹王的寒冰绵掌为武林
一绝,我以摧心掌与你对上三掌如何?”
    摧心掌亦是九阴真经下卷中所载武功,中掌者外表毫无异状,心脏却寸寸碎裂,威
力不亚于九阴白骨爪。可惜风清扬只习得九阴真经上卷中内功与轻功,段子羽嫌下卷武
功太过邪毒,用之有伤天和,便未传授,改授以“独孤九剑”,自信凭此绝技亦可横行
四海。风清扬无奈中欲诱赵鹤对掌,伺机擒住他,便可解围,至于自己掌力是否敌得过
寒冰绵掌,也无暇顾及了。
    赵鹤举棋不定,遂巡莫决。对掌较力,他毫无怯意,却是怕风清扬对掌之际,突出
“一阳指”“九阴白骨爪”之类神功,那可无福消受。即便风清扬不用这类功夫,单以
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待,更是消受不起,“寒冰绵掌”最伯的是对手掌
力强逾自己,对掌时寒冰真气倒灌反噬,则惨不堪言,是以赵鹤出道以来,鲜少与人对
掌,只以雷震挡与闪电锥对敌。倘若风清扬真的习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己出
掌岂非等同自脎?
    正思忖游移间,忽听庭院中有人喝道:“是谁?”跟着便是“喀喇”“叮当”“哟
哟”的乱响,转瞬间一道人影闪至门口,赵鹤忿极,一掌拍出,喝道:“躺下吧。”沈
四绝候然出剑,要时间十数朵梅花罩住来人。在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下,世上能全身而退
的已然不多,能强冲而过的更寥寥无几。
    风清扬摹地里身形一晃,已到殿门,右手剑向沈四绝剑上拔去,左掌接下了赵鹤的
“寒冰绵掌”。
    赵鹤掌力甫吐,一见是风清扬,心下大骇,忙忙将掌力撤回两成,护住心脉,沈四
绝剑招连变,依然摆脱不了风清扬的长剑,两剑摹然相交,嗡的一声,如磁吸铁般粘在
一起。
    风清扬与赵鹤两掌甫交,陡觉一般阴寒彻骨的内力排出倒海般袭来,他乃仓促出发
掌,赵鹤却是有备而发,他又需分力去对付沈四绝,危殆中不暇思虑,运起“斗转星移”
功法,将左掌之力注右手剑上,沈四绝一觉剑上内力有异,骇极惊呼。“三哥撤掌!”
手上连连加力,意欲挣脱开来。
    殊不料风清扬一柄长剑如泰山般重,沈四绝全力运功之际,风清扬的内力挟带赵鹤
的寒冰真气一齐从剑上攻将将过来,登时有若浸在冰水中,全身几欲冰僵,他心思灵敏,
虽败不乱,摹然弃剑,向后跃起,甫至半空,砰的一声,直挺挺摔跌地上。说来也巧,
恰恰跌在饱受风吹雨淋的欧阳飞身上,两人一同晕了过去。
    赵鹤狡诈,掌力吐出,迅即后撤,惟恐着了风清扬的道儿,不承想风清扬“偷龙转
风”,将之移泻到沈四绝身上。这其间说来话长,交手却不过电闪石火间事。
    被狙击那人早趁隙穿过,风清扬亦一击即退,身上亦感冰冷,调息片刻,方始平复,
暗道“侥幸”。
    那人正是白极煞星,金黄的脸上泛着青白之色,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骇极所致,渭
然道:“我本想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却又救了我一命,公子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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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笑道:“没事。”看到白极煞星不顾生死,杀进重围来助自己,心下一热,
重重拍了白极煞星一掌。白极煞星险些哎哟出声,心下却狂喜,两人心照不宣,自此结
下生死之交。白极煞星恨不能在重围中再杀他几个来日,纵然一死,亦毫无所憾。
    风清扬登即心中骂定,有白极煞星照拂慕容雪,自己便可免去后顾之忧。白极煞星
虽较赵鹤等人逊色一筹,实是江湖上一流好手,即使与赵鹤对敌,亦能支持四五十招,
自己便可回援。顾虑一消,心胸畅适,胆识更壮,便有干军万马来攻,亦混然无畏,不
自禁气涌胸吭,清啸大发,如秋风怒号,有席卷千里之势,沛然不可抵御。
    闻者无不耸然变色,不料他内力强至于斯。风清扬自觉内力较前精进许多,却也不
明所以。殊不知赵鹤那一记“寒冰绵掌”,他只移开一中,另一半却存留自己体中,九
阴神功本是至阴至柔之功夫赵鹤的寒冰真气与之相较,有若江河之比大海,掌力着体后,
九阴神功立起反应,将寒冰真气融化无余,就如冷水浸冰般,不知不觉闯将之化为已有,
而九阴神功经此外力激发,潜能发挥出来,使风清扬的内力修为无形中增进一层。
    砰砰两声巨响,风清扬憎然转头,却是洞庭双义从大梁上掉了下来。这二人悬梁已
久,内力不弱,倒不甚疲惫,待见到风情扬一招之间,将沈四绝击得死活不知,两人均
唬得心胆惧颤,风清扬怒啸发出,两人便如枯干的树叶,再也攀附不住木梁了,手足俱
软,跌落于地。
    自极煞星诧异莫名,还以为这二人前来偷袭,挥刀即上,刷刷两刀将二人劈作四块,
却不解这二人何以如此技劣,连一刀也避不过,又诧自己得手之易了。
    其时赵鹤已料理完沈四绝的伤势,知他不过是被自己寒冰真气冻僵,沈四绝的内力
并不比赵鹤逊色多少,只是赵鹤撤掌后,风清扬的内力抵消了他的内力,赵鹤的四成寒
冰真气乘虚而入,便将之冻僵,好在他久练“玄风指”,亦属阴寒一类武功,虽不能与
寒冰真气相提并论,却也可保无惹,否则寒冰真气浸入肺腑,当真无法可施了。
    沈四绝的四名弟子将沈四绝拾走,依照赵鹤所传的解救法去解治去了。庭院中人均
如若寒蝉,若非惧惮赵鹤威势,早已一哄而散,溜之大吉了。
    风清扬踌躇满志,傲阴群豪,喝道:“魔教贼子们,哪个上来受死?”
    烛光拖曳下,众人见他凛若天神般,与殿上真武大帝交相辉映,伊若真武大帝复生,
均栗栗危惧,不敢作声。”
    忽听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小子休狂,我老人家来也。”
    这声音不高不低,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每人均不寒而栗,如遇鬼魅。
    风清扬心下更是大骇,游目四顾,却不知声音发自何处。这声音四面皆是,漂漂渺
渺似从数里外发出,清晰真切如在耳边。风清扬知此人便在左近,虽说绝世高手能将声
音传出数里外,但在数里外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天耳通”功夫还未听说有人练成过。
    忽然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后窗电闪而至,风清扬一剑刺去,哪团物事陡然展开,却
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此人缩骨神功当真练到了顶峰。但见此人手臂暴长,避过倚天剑,
径向风清扬腕上拿至,手尚隔着寸许,几缕指风已然着腕。
    风清扬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手法,危急中摹然身子横移,平滑开二尺,那人“嚏”
了一声,似乎也未料到自己百抓百中的一手居然走了空。
    白极煞星挥刀砍至,那人手一探,五指扣住白极煞星脉门,随手向后掷去。白极煞
星登时如腾云驾雾,直从后窗如矢般激射而出。那人手势不停,疾向慕容雪抓到。
    风清扬怒吼一声,一剑刺出,真气贯注之下,剑身紫芒乍突,龙吟萧萧。慕容雪迈
开“凌波微步”,早已闪至右边。那人又“睫”了一声,殊为惊愕,反手疾抓,一闪之
间风清扬一剑走空。
    风清扬怒剑连出,步法移动更是迅捷无伦,那人一连避开十余剑,连换了十几种最
上乘的擒拿手法,不单未捉到慕容雪,反被风清扬十几剑追杀得迭遭险境。但此人武功
着实了得,身子竟如有形无质般,风清扬十几剑何等迅捷凌厉,那人身腰款款中竞尔轻
轻避过。风清扬倚天剑一刺到他身旁,便觉有股气流回动,将剑滑开几分。风清扬心念
闪动:“护身煞气!”心中虽然惊骇,手中剑却益发凌厉,非要与这护身煞气斗上一斗
不可。
    慕容雪一迈开凌波微步,便将一切置之度外了。只管将熟极而流的步法滔滔不绝迈
将出来,是死是活一任造化之安排了。
    殊不知错有错着,她若是一边迈步,一边出招,甚或在迈步之时想一想如何闪避为
妙,步子便不免窒滞。而她所面对的人实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人物,只消她慢刹那,便
会落入魔爪,纵然以风清扬之神武,亦救不下来。
    那人怪笑道:“小娃娃,果然有点门道儿。”一返身,劈出一掌。
    风情扬登时感气息为之一窒,不由得倒退一步,只感这一掌如巨斧劈下,倚天剑横
斩,将掌风剖断,犹被掌风余波带得摇晃几下。
    那人一掌震退风情扬,又向慕容雪抓到。风清扬随即跟上,向那人背后刺去,那人
一待风清扬攻到,便挥出一掌将之震退,如此一来,出手捉慕容雪的擒拿手更慢了几分,
连出二十余手依然无功。此人不禁暴躁起来,面子上更觉过不去;呼呼几掌向风清扬劈
来。
    风清扬不敢缨其正锋,飘闪连连,九阴真经的轻功身法亦是一绝,此人连劈十余掌,
不过将风清扬震开丈余,打得他纵高伏低,左闪右躲,却未伤到皮毛。
    其时大殿上掌风如潮,波涛汹涌,几欲将道观淹没。
    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若非那人有意控制掌力,大殿上早巳漆黑一片了。
    慕容雪“哎哟”一声跌倒于地,她迈步之际,处处均是无形的气墙,登时如陷身沼
泽中,没迈上几步便东跌西倒,“凌波微步”本身的内力便抵消净尽。
    风清扬此时已被凌厉无铸的掌风逼至神像背后.不得已只好求助真武大帝的庇护了。
独孤九剑中虽然有“破气式”,他却尚未臻此境界,能将这无坚不催的掌力破掉。
    此人久攻之下,劳而无功,羞恼交进,长吸一口真气,两掌缓缓举起.向真武大帝
神像击去。这两掌去势迂缓,平平无奇,远不如先前掌风之赫赫声威。
    风清扬不敢怠慢,飘身闪躲,忽感周遭似乎塞满了柔韧至极的物事,竞尔动弹不得,
心下骇极,知道是那人以雄浑无涯的掌力弥豆空中,形成一面看不见的气网,将自己罩
住,这等骇人听闻的武功实是闻所未闻。将心一横,内力提至十二成,蓄满双掌,情知
难敌,也要作乾坤一掷之拚。
    那人骤然间掌力齐涌,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风清扬双掌齐出,四股掌风一齐击在
真武大帝塑像上,轰然两声巨响。有如天崩地拆,翻江倒海,塑像寸寸碎裂,在内力激
荡下四处飞散。
    风清扬募感浑身火烫,掌上劲力更是源源不绝,自身内力发出后,掌上内力仍不绝
发出。风清扬骇然莫名,不知所以,心中忐忑道,“莫非真武大帝真个显灵了?”
    有顷,煞风渐歇,风清扬身上火热渐退,方觉出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心,
体内真气活活泼泼,充溢筋脉之间。不禁惊叫道:“师父!”
    对掌那人本拟一掌将风清扬震成重伤,哪知掌风接触之下,初时尚感得意,认为自
己所料不差,风清扬的九阴神功果然未臻大成,此刻又将他逼入死角,当能手到擒来。
    不虞对方掌力猛然加如强数倍,那塑像碎片倒有大半向自己激射而至,这些木屑在
内力贯注下,较诸钢刀利刃,强弩暗器尤为可怖,当下腾身而起,双袖急拂,拔打木屑、
宽袍大袖上犹被刺穿几个洞,若非一生炼就的护身煞气,当真要受些轻伤。
    那些木片狂风怒卷般倾泻到庭外,除赵鹤见机得快,应变奇速,一式“鸽子冲天”
拔起两丈多高,其余人等无不惨叫连声,当场毙命十余人。
    待风清扬一声“师父”大叫出口,这些人再无疑异,夺门越墙而逃,惶惶若漏网之
鱼,忙忙如丧家之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赵鹤此时方显出真本事来,一个起落已
在二十丈处;雷驰电掣般滚滚而去,风清扬此时若见,必大愧不如远矣。
    赵鹤逃出几里外,摹见一条黑影在前面,竟尔比自己还快,凝神一看,心中叹服:
“不想魔尊轻功之高一至于斯。”心下大为释然,连他都率先逃命,自己的畏敌而逃的
罪名也便免去了。至于让段子羽吓得骇然奔逃,绝非丢人的事,反倒为自己能轻松逃逸
得意不已。
    且说风清扬回头一看,却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黄冠,并不是思师段子羽,惊楞之余,
再无疑虑,惶然伏地道:“真武神君,小子无状,先前曾有溶神灵,蒙神君不罪,复大
显神威,庇护小子,大恩大德,小子没世不忘,必当再塑金身,以酬玄恩。”忽然想起
自己曾拿真武大帝与慕容雪调笑,又在左殿行云布雨,着实不敬,神君既显灵,必重重
谴责,惶恐之至。
    那人朗声大笑,道:“人人都说风清扬胆大包天,原来也不过尔尔。起来吧,头也
磕得够了。”
    风清扬站起道:“谨遵法旨。”心下却想:“真君确也神通广大,连我闯出的祸事
都知道。”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道长,你真是真武大帝的金身吗?”
    那人持须笑道:“真武大帝若连这些事都管,岂不累死?”
    风清扬见慕容雪从那人肩后露出半边娇媚,安然无羌,当即喜慰不胜。见此人身躯
魁武,大有王者霸气,若说不是真武大帝显灵,谁人具此通天彻地的神通?
    那人笑道:“你也莫猜疑了,算来你我亦是一家人,你难道忘了你大师母了?”
    风清扬恍然大悟,方始明白面前这人原来是天师教教主张宇初天师,小时依稀见过
一两次,只是年隔时久,张宇初又是朝廷显贵,自己无缘相见;居然忘记了。忙又躬身
行礼道,“见过天师。”
    张宇初笑道:“什么天师不天师,小时你不是叫过我舅舅吗?还是这么倒亲近些,
你师父不在,我们也生疏许多了。”
    风清扬亦有些感伤,恍惚记得十几年前委实是称他“舅舅”的,自是因他是大师母
张宇真之兄,想起那时陪师父住在华山别院,与三位师母团圆如家人,不禁垂泪不止。
    慕容雪笑道:“你又来了,见舅如见娘,你应当欢喜才是,怎的又淌眼泪儿。舅舅,
你说是也不是?”
    张宇初大笑道:“甚是,甚是。我这外甥的性情倒是和小时一样,有你这么好的外
甥媳妇倒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慕容雪并不知张天师是何等威震朝野,技压武林的人物,但见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
似乎自己爷爷也要逊色几分,又是风清扬的“师舅”,适才出手救了自己,又救了风清
扬,诸般好处合在一处,便觉此人大大的顺眼,甚感亲近。听他大赞自己,更觉受用,
神色却也不免极倔,双面微红。
    风清扬知道这位舅舅目光如炬,慕容雪是否处子之身可逃不过他的法眼。不禁大感
窘迫,一时殊难启齿。
    张宇初看透他的心思,微笑道:“真可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师父的本事你倒也学
到了两三成,你回派之后便说我秉承你师父的意旨,为你二人主的婚,看世人谁敢有闲
言碎语。”
    风清扬昂然道:“甥儿行事,只凭自己意愿,于世人毁誉浑不在意。”
    张宇初击掌道:“好,这点上你倒学个十成十,为人于世,就是要活的有风骨,有
气节,随意所之,无拘无柬,方是大丈夫行径,守末节,专务虚誉之徒,我瞧着便生气,
只是这类人比比皆是,倒也无可奈何。”
    这“随意所之,无拘无束”八字可可说到风清扬心坎上了,风清扬如遇知己,欢喜
不尽。
    张宇初又道:“这里血腥昧太重,咱们另寻处清静所在好好叙上一叙,我在此地不
便久留,若让旁人见到,还以为我天师教不守言诺,复出江湖了呢。”
    三人便向观外行去,其时大雨已止,庭院中十几具尸体被雨水泡得浮肿膨胀,惨不
忍睹。风情扬回想张宇初传功自己身上,击败那位不知名胜,甚至没看清面目的绝世高
手,这位功力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当时不觉如何,细细想来却咋舌不已。
    回首这座真武大帝庙,已然残垣断壁。自己此番死里逃生,全属侥幸,思之竞有隔
世之感,喂然一声长叹。
    三人行出不远,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晨雾迷蒙,依稀可见十几人
选题而来。
    张宇韧道;“我不愿跟这些入朝相,这小妮子在你身边碍手碍脚,我带她去也。”
话音甫落,拉起慕容雪如两道轻烟般眨眼即逝。
    风清扬张口结舌,欲待说什么,然而身周人踪已杏,张宇初武功神妙莫测.他固已
熟知,但见他手携慕容雪轻功犹能如此迅疾,自己纵能勉强做到,但若如张宇初这般举
重若轻,神化无迹,却也不能,不禁讶然色变,帐然久之。
    此念未了,忽然又想到慕容雪。虽不知张字初为何将她带走。必是好意无疑。她在
张宇初身边,天下更无人能动她分毫,虽说是如此,可心仍如被双巨手凭空攫去一般,
好不难受。
    茫然痴立之时,十几人已来至近前。当先一人一见风清扬,“啊”的一声惊叫,叫
声中说不出的惊讶凄厉,如遇鬼魅般。其他人也随之惊叫出声,似是见到了天下间最不
可思议的事儿。
    风清扬走神一看,却是丐帮四大长老陪同几位舵主到来,见到他们脸上奇异莫名的
神态,倒感匪所思,不知他们何以如是惊惧。自从得知丐帮君山总舵被峨媚派所挑后,
他心中隐隐觉得自疚,至于庄梦蝶等极力追杀他的过节倒忘在脑后了。是以先拱手笑道:
“庄兄,别来可好?”
    话甫出口,他便觉得大大的不妥。庄梦蝶十几人无不挂彩在身,血迹淋漓,庄梦蝶
一袭长袍被刺得筛眼也似,条条布帛在晨风中飘摇,这等景象实是周章狼狈之至。风清
扬一句敷衍庆倒成了莫大的讽刺。
    不过,风清扬内心震骇不已,放眼武林,武功能胜过庄梦蝶的已属风毛磷角,而能
在庄梦蝶身上留如许多剑痕却又不伤及毫毛,迹近戏弄,其武功较诸庄梦蝶不知高出多
少,可这等用剑高手却是闻所未闻,即便武当掌教殷融阳亦无如此造诣,当下茫然不解。
    丐帮谱人一见风清扬,早已目眺欲裂,怒气填膺,却又无不感到一种大解脱,说不
清是喜是怒,百感丛生,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举措,呆立那里。
    原来这些日子里,风清扬和慕容雪在客栈中新婚宴尔,卿卿我我,说不出的香艳旖
旎,丐帮众人却吃了说不尽的苦头,从天下第一大帮变成丧家之犬,处处挨打,可有时
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先是庄梦蝶等人被一批不明身分的高手缠住,欲战不能,欲脱不得,却又不讲明缘
故。这起人个个本领了得,下手之际却又颇为留情,打得庄梦蝶等人毫无还手之力,几
欲自则。
    不数日,风清扬的“死讯”传遍武林,华山派倾派而出,寻上门来,不由分说,必
欲与丐帮拼个玉石同焚。
    庄梦蝶哑子吃黄莲,有苦难分辩。也只得硬撑着与华山派周旋,好在他此番将帮中
精锐调至凉州,倒不怕被华山派吞掉。双方接仗之下,损折相当,随后少林寺方丈智圆
弹师和武当掌教真人殷融阳联抉而至,从中斡旋调和,虽无显效,却也使庄梦蝶等人得
一喘息机会。
    恰在此时,峨媚派挑了丐帮君山总舵的消息传来,庆梦蝶登时如陷身无底深渊,丐
帮立于江湖数百年,向与少林一派共执武林牛耳,相比之下,武当派亦是后起之秀,峨
嵋、华山诸派更等而下之,不想竞遭此覆巢之祸,辱莫大焉,饶是庄梦蝶智谋丰赡,久
历风险,亦不禁手足无措,心胆俱丧,此际方知自己一念之贪,竞把武林撞塌了半边天。
不知何故,帮主解风竟于本帮生死存亡之秋销声匿迹,遍寻不获。庄梦蝶平日仗侍帮主
倚重,柄权在手,巴不得帮主不闻不问,自己特意翻云覆雨,而今篡盼帮主能挺身而出,
因为不单外人大起疑虑,丐帮内部亦猜疑不己,流言四起,均说解风己遭庄梦蝶囚禁,
甚或厮杀以图篡位,庄梦蝶已渐渐调动不了手下分舵的人马,而自身处境愈发英英可危。
连智圆方丈和殷融阳掌教的语意中,亦隐隐有杀庄梦蝶以谢天下的意思。
    庄梦蝶这时方知道帮主手中那根绿玉法杖的魔力,倘或他与解风易地而处,丐帮十
数万数弟子纵然流尽最后一滴血,亦不容旁人打帮主的主意,殊不料便连丐帮中人亦大
有舍庄梦蝶而保丐帮的意图,可谓内忧外患,不死不体了。
    便在此时,风清扬突然生龙猛虎般现身面前。庄梦蝶摹然间全身乏力,几欲晕倒,
刹那间眼前光明无限。风清扬既然活着,则华山与蛾媚的举措全然是蓄意起衅,一切罪
责都移到这两派身上,而自己不单洗脱清白,更可名正言顺地还击,少林、武当亦不能
偏袒华山派了。
    言念及此,全身精力一振,丹田中内气蓬蓬勃勃而生,充溢周身,厉声断喝道:
“看掌!”一记“亢龙有悔”应手而发,掌力强劲,迅疾如风,的是威猛凌厉,深得降
龙十八掌精髓。
    风清扬早见他脸上忽青忽紫,忽白忽绿,有如开了染色店般,戒意早生,见他肩头
微动,便知是降龙十八掌无疑,心念动处,早已飘身闪开。
    庄梦蝶掌势连贯,十八掌一气呵成,使将出来。自感已将掌法精微玄奥处发挥得淋
漓尽致,实属生平得意之作,不想风清扬与他交手多次,对降龙十八掌的秘要虽不能尽
窥,但招式、方位均了然于心,是以每一掌出,都能预抢先避开,轻松裕如,神采飘逸,
在外人眼中倒似风清扬不屑于与他缠斗一般。
    庄梦蝶十八掌打过,塔然收手,一时间倒不明白风清扬何以武功精进如此之速。忽
然想到:莫非这些日子不见,这小子藏到哪里把宝典上的功夫修成了?不禁冷汗流动,
栗栗危惧,复想到传说中此本宝典所载武功修成之后即可无敌于天下,看风清扬泰然自
若,有恃无恐的神态,益发觉得必是如此无疑。
    顾盼间见几位长老和手下的舱主均面现狐疑之色,面面相确,瞳目以对,并无一人
上来援手,如同陌路之人。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生死大敌在前,都呆着做甚?这
当儿还讲什么武林规矩,并肩子上,料理了他。”
    执法长者悄声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咱们此时如联手毙了他,昔日的谣言岂不
成实,反要弄巧成拙,太阿倒持,留着这小子,咱们到武林大会上在天下英雄面前讨个
公道。”
    庄梦蝶情知此言甚是,自己又何尝不这样想,可一想到风清扬怀中那本宝典,便一
切利害得失尽皆置之度外了,沉声道:“数百名兄弟的血仇,总舵被毁之辱,全因这小
子一人而起.不毙除了如何安慰死难弟兄的英灵。
    如何雪奇耻大辱?”他言辞便给.利口无匹,这番话倒也堂而皇之,慷慨激昂。
    掌棒、执钵长老和十几名舵主煞时间血脉假张。拨刀出剑,蓄势欲发。执法长老为
人精细,处事持重、平日虽不满庄梦蝶之跋扈、区耐帮主倚之如长城,自己不得不多所
容让。此际群龙元首,本帮又面临覆溺之虞,身为执法长老,不能不为本帮命脉着想,
是以沉声道:“此事关连甚巨,断不能因庄长老一言而决,必待有帮主令渝方可裁夺。
擅自乱为者帮规处置!”他两臂一振,身上衣裳从中而裂,飘向两边,现出腰间一排二
十四柄雪亮短巧的法刀。
    风清扬赐道:“好。”心中暗暗诧异,不想丐帮执法长老内功精深如斯,先前交手
数次,觉得他内力平平,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然则他先前何以对自己多所容让呢?
顿感匪夷所思。
    掌棒龙头以下均被执法长老的威势慑住,个个敛神屏气,他们虽服从惯了庄梦蝶的
指挥,但一见到那雪亮的法刀,无不休然心悸,这些人惧是血性汉子,杀头流血等闲事
耳,但受帮规处置,纵死亦难解脱罪过。
    庄梦蝶面色紫涨得猪肝也似,他一向颐指气使,遂隐隐然以帮主自目,视执法长老、
掌钵龙头等如也,不料执法长老关键时刻使出最毒的一招,把帮规搬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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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章 一阳指功显神通
丐帮惯例,帮主、副帮主而下.以执法长老权柄最重,倘若帮主粹然物故,便由执
法长老暂摄帮主职权,并召集各长老、舵主推立新帮主,庄梦蝶之凌驾于执法长老之上,
不过是因帮主解风之恃宠,此际帮主不知踪影,生死不明,实属非常时期,执法长老的
位望权柄立时浮在庄梦蝶之上。可谓言出法随,与帮主偷令无殊。是以十几人中虽泰半
是庄梦蝶之心腹,却也无人敢藐视帮规。
    风清扬哈哈笑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们使尽鬼贼伎俩,风某也好端端地毫发
无损,还是并肩子上吧,风某掂掂你们丐帮的分量。”他倒并非生性多事,只是如此了
局,倒似是丐帮有意饶而不杀,顿时怒气填鹰。掣出倚天长剑,脾腮众人。
    掌棒龙头听他辱及帮誉,首先沉不住气,变色道:“执法大哥,我拼受三刀六洞之
罚,亦不容这小子活着离去。”
    不待执法长者有所表示,纵身一跃,一棒打到,喝道,“狂妄小子,先掂掂这一棒
有多重。”
    风清扬随手一剑刺出,不屑道,“太轻,太轻。”
    掌棒龙头见剑锋所指,恰是自己腹下气海穴,忙不选转换身形,摄心凝神,一棒横
扫,已无暇去争口舌之利了。他数棒抢攻,均被风清扬一剑逐退,登时凶悍之气大作,
泼命价猛攻不已,招招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执法长老见掌棒龙头情势危殆,庄梦蝶斜眼相瞧,冷笑不语,其他人等摩拳擦掌,
偏又格子法令,不敢上前相助,人人怒形于色,心中怨感极深。情知此际一个处置不当,
则后患无穷,但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丧生外人之手。他牙关一咬,拔出法
刀,道,“风公子,两下罢手罢。”一柄法刀向风清扬飞去。
    风清扬若欲取掌棒龙头性命,早已得手,待见他棒法不俗,义气深重,倒起了惺惺
相借之心,剑剑点到为止,饶是如此,掌棒龙头身上已着了十几剑,布帛缕缕,与庄梦
蝶无异,待见法刀飞到,刀沉力猛,迅疾如电,亦不敢小瞧,突起一脚,将掌棒龙头踢
了个筋斗。
    这一脚乃是华山派拳脚功夫中极普通的豹尾脚,算不得上乘功夫,掌棒龙头全副身
心防着他剑式的变化,不虞他突然起脚,便着了道,被踢得仰面朝天,结结实实跌在地
上。
    风清扬剑尖一抖,使出慕容家心法,笑道:“庄兄,借花献佛,敬谢不敏。”那刀
陡然转向,更迅更急地向庄梦蝶飞去。
    庄梦蝶不虞有此一变,唬了一跳,他本有心冷眼旁观,看执法长老怎生了局,以作
他强行出头之惩戒。可惜法刀无眼,不识得他乃帮中长老,一成不变地向他飞来。
    庄梦蝶候出龙爪手,向刀上抓去,刀未入掌心,摹然自行弹起、差了寸许未能捉到,
庄梦蝶骇然色变,飞刀已直插心口,庄梦蝶好在久历风险,应变奇速,身子摹然后折,
两截身子几欲贴在一处,毛发之差免却穿心之祸。
    这一变看得众人目眩神摇,娇舌不下,庄梦蝶身法之精绝风清扬亦折服不已,众人
轰天价喝声采。
    采声方起,奇变又生,那柄飞过的法刀摹然回旋飞来,庄梦蝶力已用尽,欲待腾挪
身形已无力为之,眼睁睁见飞刀直插顶门面来,萎时间唬得魂飞天外,闭目待死。
    周遭人等亦无不骇然欲绝,心丧欲死,要救哪里未得及。风清扬揪然色变,骂道:
“好歹毒的刀法。”心中暗叹侥幸不已。
    执法长者附在刀上的变化原是对付风清扬的,不想被他以绝妙的“斗转星移”神功,
将之还施庄梦蝶。执法长老昔年与四川唐门一暗器高手交从莫逆,那人私下将此手法传
于他,不过做救急之用;是以庄梦蝶等人亦不知执法长老精擅暗器手法,心中殊无防范,
疏虞之下便着了道儿。风清扬倘若未在法刀变化之前抢先将刀转向,一候诸般变化展开,
至少也要闹个手忙脚乱,说不走不要栽在这柄不起眼的短刀上。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当”的一声,那柄法刀募然碎成粉末,一粒黑黝黝的念珠
弹向空中。
    众人“啊”的一声惊叫失声,无不惊喜逾恒。执法长老失声道,“是智圆大师佛驾
茬临吗?”
    “正是老钠。”却见一位身着鹅黄架纱的老和尚已现身左近,众人俱凝神注目场中
变化,是以此处虽平旷无遮拦,连有入列此亦没察觉,此时方纷纷施礼。
    风清扬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怒,更说不清是否真的想要庄梦蝶丧命刀下,只是觉得
“人心险于山川”,古人之言信不我欺,一时间感慨良深,殊不茫然。是以虽见望重武
林的少林方丈驾到,亦无心绪前去相见,望着那粒佛珠发呆。
    忽听一人喜声道:“风公子,你还活在世上,真是苍天有眼,福佑善人。”
    风清扬循声望去,一人已飞奔而至,握住风清扬的双手连摇不止,惊喜之情溢于言
表,殊无半分作伪之态,却是武当派掌教真人殷融阳。
    风清扬心中一热,自己与这位武林泰斗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交谊,不想以他武当掌
教之尊,居然对自己关切若斯。
    智圆掸师分开众人,行至风清扬面前,微笑道,“风公子风采如昔、可喜可贸。”
    风清扬淡淡道:“在下侥幸未死,可教许多人失望了。”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自段子羽、张无忌等前辈名宿退隐江湖后,智圆弹师已是世所
公认的第一高手,据说他精研少林至高无上的宝典易筋经,一身武功已至神化无迹的境
界,单从适才那手发珠救人,以其内力之精湛,手法之巧妙,方位拿捏之奇准均已至不
可思议之境界。武林第一高手之誉确乎其不可移。不料风清扬居然敢傲不为礼,反脸相
向,言语不逊之至。
    殊不知风清扬心性高傲,除了他师父,便是天王老子也不买帐。智圆掸心澄彻,如
镜映物,高傲也罢,谦光也罢,俱是世法平等,殊无二致,是以淡淡一笑,不以为件。
    殷融阳忙笑道:“风公子,我和大师听闻你被魔教中人所困,是以急急赶来,不想
你与庄长老他们起了冲突。”
    庄梦蝶满面羞愧,几欲钻入地里,说不得上前来拜谢智圆援手之德。
    智圆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袖习武不精,毁了贵帮的法刀,褒贬莫怪。”
    庄梦蝶怨毒至深地看了风清扬一眼,风清扬道:“庄兄,咱们是生死冤家,我不怕
你多记我一笔帐,可适才之事你最好记在别人帐上,那等暗器手法风某自愧不如。”
    庄梦蝶一想此言甚是,定是执法长老从中大捣其鬼,遂向之望去,执法长老仰面望
天,情知与庄梦蝶嫌隙已生,心中殊无愧惧,淡淡道,“风公子不单四两拔千斤的手法
精妙,这舌头上架桥拔火的本事也高得很哪,佩服。”心中却在思付:风清扬何时将武
当派绝艺学到了手,可四两拔千斤的手法却又似无此精妙,武当绝艺卸力而已,那刀上
诸般变化如何依然故我的发出,以致连自己也逆料不到;怎生也猜详不透,心中唑唑称
奇。
    庄梦蝶无言退下,适才死里逃生,实是险之又险,而今思之,颇有隔世重生之感,
心悸不已。十年来纵横武林,威风八面的锐气荡尽无遗。争雄天下,问鼎武林盟主的念
头亦淡漠如水,见到智圆方才那手绝技,心知纵然练上一世也达不到那种化境,登时心
灰意懒,只余满腹怨毒。
    殷融阳听到“四两拔千斤”之语,颇为刺耳,倒似武当派暗助风清扬一般,可细细
一想,也难怪执法长老有此想法,适才风清扬拔刀的手法与自己派中四两拔千斤手法极
似,可玄奥高炒似又有过之,遂笑道:“风公子,你何时练上我们武当的功夫了?”
    风清扬笑道:“在下思师所传的功夫尚且习练不精,以致受辱于伦夫,哪有闲暇偷
学贵派功夫。”
    众人俱感他所言甚是,段子羽几乎集古今神功于一身,风清扬更不致下作到偷学旁
门武功,个个纳罕不已。
    执法长老勃然大怒,其实风清扬语中“伦夫”乃指日月神教而言,他想起真武观中
被神秘人打得逃无可逃,若非张宇初现身援手,早巳一命归西,是以口出此言。不防揭
着了丐帮的短处。
    执法长者强忍愤怒,道:“大师,殷掌门,华山、蛾媚硬栽我们杀了风清扬,挑了
我们总舵,杀了我们几百名弟兄,这笔帐如何清算,您二位乃武林泰山北斗,丐帮只有
求您二值主持公道了。”
    殷融阳情知此事关连甚巨、遂移目智圆方丈,表面上是尊重少林方丈,实则将责任
顺水推舟转给智圆了,这太极推挡的手法他是熟极而流,毋须现学的。
    智圆年轻时锋芒毕露,棱角睁荣,剖决事体干练之至,中年而后精研佛理,于这世
事上倒迂油不通了,真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此际见众人凝神望着自己,渴盼之至,不
由得搔搔光光的头皮。汹调道:“这,这帐怎个算法?”
    众人无不暗自窃笑,心想.你倒问起别人来了?但也均知此事棘手之至、殊难了局。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笔账贫尼来算。”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美貌尼姑领着十几位男女弟子飘行而至,殷融阳忙上前施
礼道,“原来是师太到此。”
    风清扬一望便知是为了自己而挑了丐帮总舵的蛾媚掌门,遂上前施礼道:“晚辈风
清扬拜见师太。”
    净思伸手扶佐他,不让他拜扣下去,风清扬亦不敢强行扣拜,顺势立住。
    净思凝神谤视他片刻,忽然双手合十,捧于额前,泣声道,“阿弥陀佛,天可怜见,
风师弟果然还活着。”
    风清扬霎时间热血上涌,感噎道:“多谢师太眷顾,晚辈没齿不忘。”
    须爽,净思脸上红潮退尽,一双妙目中仍隐隐有泪,伸手拍拍风清扬道:“风师弟,
你称我师姐便是。”风情扬待要争讲,一望到她双眼中热切亲近的神色,恍然如见亲人,
便拱手称声师姐,净思欣然。
    众人无不讶然,净思乃江湖上有名的“冷美人”,据说从未有人见她笑过,以致将
之比作包拯,有“净思笑,黄河清”之说。不知她何以对风清扬如是垂青。此事非但众
人不解,即便风清扬也茫然如坠五里雾中。
    丐帮诸人一见净思,无不义愤填鹰,目光欲裂,华山派人误听传言,为风清扬“复
仇”乃属情理中事,峨媚派没来由地出头架梁子,而且行事成煞毒辣,居然将自己总舵
挑了,是以无不将净思恨之入骨,比较之下,对风清扬和华山派人怨恨稍减。若不欲在
少林、武当面前摆摆道理,早就一涌而上大拼其命了。
    智圆一怔,却也如释重负,自己正委实裁决不下,净思将事揽了过去,实属求之不
得,便笑道,“师太乃佛门高人,由师太来料理自是最好不过。”
    净思正容道:“解风何在?”
    执法长老听她直称帮主名讳,气往上撞,但看到她清丽傲绝的神态,不由得为之气
慑,缓缓道:“敝帮主有要务在身,不在此处。”
    净思冷冷道:“这便没法算了,我只寻解风讲话,凭你们还不够分量跟本座摆道。”
    执法长老气得心肺欲炸,注目智圆道,“大师,您老如何说?”
    智圆登时头大如斗,不想净思居然是这么个“算”法,心中殊觉不妥,可如何处置
方为得当;却又无计可想、便向殷融阳望去。
    殷融阳却目眺远方,似乎心有旁观,全然不加理会。
    原来殷融阳自少年时便痴恋着净思,那时净思尚是豆寇年华,满头秀发的垂鬃少女,
不想于他继任武当掌门的同一年,净思便以及弃之年削发为尼,继任峨媚掌门,武当派
虽不禁婚娶,殷融阳的一段心事却全落了空。
    这段心事除他而外;再无旁人知晓,两派创派祖师张三丰与郭襄交谊深厚,是以这
两派弟子为世交,如同一脉所出。殷融阳与净思见面机会虽多,苦耐净思总是冰山一般,
令人难以接近,更不敢说一两句风言亵渎。
    殷融阳见净思待风清扬的亲热状,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痛,心底深处不免生出几许
嫉妒,只觉净思若能待自己这样一次,纵然为她舍弃武当掌门之尊、再为她死上百次、
干次亦所甘愿。情知此乃绝不可能之事,便移目天外,幻想偏偏。好在武当的镇定功夫
独步武林,真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面目不瞬”,心里虽翻江倒海,
面上仍一丝表情也无。
    净思哼道,“东问西问做甚,寻着解风那老鬼,让他找贫尼来便是,贫尼自有道理
打发他。”
    掌棒龙头听她辱及帮主,忍耐不住,虎吼一声,挺棒而上,风清扬喝道:“大胆。”
刷刷两剑攻得掌捧龙头左支右细,随即如法炮制,一记豹尾脚将之踢飞丈外。
    净思拍手道:“风师弟,这一手俊得狠哪。”
    峨媚派入见掌门师尊兴致遗飞,实属破题儿头一遭,无不惑然,却也都紧随其后,
大鼓其掌,喝彩之声惊天动地,惟恐掌声不响,采声不亮,将峨媚内功提至极致。
    智圆苦笑不已,殷融阳面露微笑,对风清扬的剑法颇为赞许,只是碍于情面,不好
公然喝彩罢了。
    执法长老面红耳赤,见殷融阳明显偏袒风清扬一方,智圆方丈又不置可否,掌棒龙
头又在众人前出了大丑,说什么也压抑不住,身形一晃,一柄钢刀向风清扬砍去。
    净思欲伸手接过,风清扬道:“些微小事,不劳师姐动手,让小弟打发他。”
    净思果然退身一边,却惟恐风清扬有个闪失,提足内力,一侯其有险,便上前接下。
    执法长老单刀展开,攻得如疾风骤雨,风清扬闪身腾挪,仗着绝妙身法,穿行于刀
网之中,倚天剑乘虚导隙,剑气纵横,两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庄梦蝶在旁看得暗暗心惊,没想到执法长老单刀技法精至于斯,而平日所显露的仅
三四成而已,不知他如此做作出于何意。复想到帮主解风的神秘失踪,脑中电光一闪:
莫非是帮主久已对自己有戒心,特命执法长老监视自己?他之隐藏武功显是用来麻痹自
己。自己抢夺宝典,追杀风清扬之行动帮主已然允诺,可在最紧要当口突然撒手不知去
向,显是要将自己当替罪羊使,言念及此,冷汗淋淋而下,益发栗栗危惧,访惶莫适。
    殷融阳看了有顷,笑道:“师太,您看要多少招能分出胜负?”
    净思置若阐闻,继续关注场中细微变化。
    殷融阳讨了个没趣,知她索来如此,倒也胸无芥蒂。隔了片刻又耐不住搭汕道:
“不知师太与风公子这师姐弟的关系是如何论的?可否示知一二?”
    净思哼了一声,两条俏眉徽皱,面现不怪之色,殷融阳心中一沉不敢再鼓唇摇舌了。
倒是蛾媚派中净慈过意不去,觉得过于冷落了这位武林领袖,便接话道:“殷师兄,这
便如你我两派互以师兄弟姐妹相称一般,世交而已。”
    殷融阳“啊”的一声,故作恍然大悟之状,净慈这一接话,殷融阳顿感又有了机会,
遂笑道,“多谢师姐示知,当年段太侠与百劫神尼委实交谊篙厚、至今传为佳话。”
    提到段子羽与百劫师太,净思摹然斜扫了他一眼。殷融阳一触及那清丽超俗的面容,
胸中陡然如中重掌,竞如情怀初开的弱冠少年,耳中嗡嗡作响,竟不敢与净思对视,忙
转过头去。心中却又老大的后悔,千搭汕,万碰灰无非为这一刻,偏偏又错了过去,但
若让他转过头项来,以智圆方丈之武功怕也不易办到。
    场中已过百余招,执法长者锐气渐失,风清扬愈战愈勇,剑声噬噬不绝,紫芒吞吐
之际犹如一道剑网将执法长者罩于其中。
    净思见风清扬已立于不败之地,微微嘘出一口长气。将全身功力徐徐收归丹田。
    丐帮诸人见执法长老败局已定,至多不过硬撑个百八十招,可在三大门派前,群殴
乱斗的勾当是说什么也没脸做出来的,心中无不焦虑如焚,便齐地向智圆方丈望去,目
光中尽多求援之色。
    智圆暗自思付,亦不忍见执法长老丧命风清扬剑底,便高声道:“两位看贫僧薄面,
就此而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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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27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貌似老风好像应该说隐侠比较确切些啊。。和尚辛苦啦 这么好的文章 非常感谢。。还想问你个事 你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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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清扬占尽上风,已然意满心足,雅不愿与丐帮再结深仇,便疾攻三剑,托地跳出
圈子,笑道:“好刀法,领教了。”
    执法长老气息极浊,心悸不已。他为人减府甚深,昔日得一异人授以“万胜刀法”,
轻易不显露出来,此番危急之际使将出来,原指望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为丐帮换回一
点颜面,亦算是大功一件,不想依然落败。风清扬的剑法他见识过数次,觉得不甚奇奥,
与他一交手方领略到其剑法的可怕之处,自己每一招出,对方均有克制招随之而至,倒
似专为克制自己刀法而设,若非自己极尽变幻之能事,恐怕百招之数亦不能过,思之骇
然,直感匪夷所思。
    庄梦蝶忽然道;“智圆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特向大师请教。”
    智圆道:“庄施主请讲。”
    庄梦蝶道:“武林之中究竟是以道义为先,还是凭武功高下论是非?”
    智圆道:“自然是道义为重,武林是非岂可以武功高下而定,那样武林道不成了强
梁世界了吗?”
    庄梦蝶道:“是啊,大师所言极是。然则敝帮现今自认武功不敌,那么总舵被毁与
数百名兄弟的血仇又当如何清算?是否该当任由凶手通遥法外,而令死难者冤沉海底?”
    智圆沉吟有顷,知道自己又被庄梦蝶牵入当中,不过庄梦蝶所言亦不无道理,一时
间委实难决。
    殷融阳原本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宗旨,此番下山不过是怕华山派尽数覆
没于丐帮之手。华山派前掌门段子羽对武当有兴灭继存之功,是以欲暗助华派一臂之力。
而今净思俏生生立于身畔,殷融阳决心早定,只要有不利于净思之举,他不惜举武当派
于一掷。是以对庄梦蝶的是非之论充耳不闻,心思,“武当、峨媚、华山三派结成一体,
天下绝无抗手。”负手而立,微笑不语。
    净思道:“庄长老,你若执意要算这笔帐,待贫尼与你摆一道何如?”
    庄梦蝶心中讶异,却也颇想听听她的“高见”,道:“师太请讲。”
    净思道:“一切过节无非是因传言失误,既然风师弟好好的、咱们就此两相销帐,
无赊无欠。”
    庄梦蝶气得几欲跳将起来,急道:“天下岂有此理,
    我们的人都白死了不成?”
    净思面色陡然峻厉,杀机显现。一字一句道:“岂有此理?风师弟安然无恙,是你
们天大的造化,否则不杀
    尽你们这群叫化子,本座绝不回峨媚。”
    丐帮中人纷纷鼓噪起来,嚷道:“胡说八道。他的命是命,我们是命便不是命?他
是人,我们便是猪狗牛马了?”
    一时间群情激烈,剑拔弩张.峨媚派人亦拔剑在手,准备厮杀,殷融阳一递眼色,
手下四名侍从道士俱手按剑柄,一候令下便与蛾媚并肩而战。
    智圆登时慌了手脚,十几年里他遍研佛门经典,而致将数百年无人习成的少林最高
武功易筋经习成,可佛典中却无如何处置此等事体的哲训,欲援引前例亦无从援起。虽
有我佛施大法力,慑伏群魔贩依正教的许多事例,可眼前众人俱是侠义道中的成名英雄,
似乎不能归于此类。况且自己尚未到法力无边的境界,便欲慑服这许多武林高手亦是力
所不能,心乱如麻,高声宣起佛号来。
    一条人影一晃,冲入丐帮阵营,修进候退,候左候右,势若飘风,剑势如电,霎时
间叮当,砰砰之声不绝。
    众人定目观瞧,却见风清扬神定气闲退回原处,还剑入鞘,丐帮诸人除庄蝶外,人
人手腕中剑,兵刃落地。
    原来风清扬不想武当、峨嵋一并搅入这场风波中去,粹然发难,丐帮众人不虞他敢
孤身犯险,一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风清扬身法快捷,仗先着之利将丐帮执法长老而下
个个缴了械。
    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除执法长老而外,亦无人能支持住十招八式,何况未加防范,
是以均一着失利,个个面面相舰,骇然欲死,如遇鬼脸一般。
    殷融阳、净思等却未喝出采来,风清扬所习独孤九剑,无招无式,却凝聚天下各门
各派剑法之精髓。风清扬虽有小成,但缺乏历练,更无临敌经验,是以与人交手均须摸
透对方武功路数,方能一剑制其要害,初看起来较诸武当、蛾媚剑法犹逊一筹。是以先
前对之虽极赞赏,不过是觉得以他之年龄有此修为已殊属难得,并未引以为奇。
    风清扬近些日子来选遭凶险,所遇对手无一不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以实力而论,
风清扬与之不过相伯仲间,难分轩轻,但他仗宝剑之利,凭增几成功力,是以虽屡遭高
手围攻,皆能履险如夷,临敌经验丰瞻许多,对独孤九剑的领悟益发精到。适才一剑之
出,实是融合了他多日来对九阴真经、独孤九剑的融会贯通,不单令独孤九剑之精髓展
现无遗,九阴真经的内力、身法亦发挥尽致,所谓十年练剑,十年磨剑,所成者亦不过
此一剑而已。
    殷融阳、净思惧是剑道宗师,脑中却均在想:“一剑之威何以如此?”反思自己所
习剑法,无论何招何式,亦不能一剑之间刺落如许多人的兵刃,而且以利剑刺中手腕,
制穴而不伤及皮毛,劲力之收发自如,方位拿捏之奇准,身法,步法之契合无间,俱已
至混然天成之境界。登时如河神之望大海,偶然间身心惧失,手足皆废,作声不得。
    智圆习成易筋经后,已至心无所任的境界,武功精妙也罢,粗劣也罢,全无分别,
见风清扬制人而不伤人,心中大喜,又多念了几声佛号。
    至于一般门人弟子,尚未看清变化的过程,但人人心中都打个寒心,均觉风清扬这
一式实有说不出的阴森、诡厉、如妖似魅,全然不似人之所为。是以个个目眩神摇,娇
舌不下,头皮发乍,心里发毛,口中如塞了麻核般作声不得。
    风清扬一剑使毕,只感说不出的受用,恍然间脐身武学另一崭新境界,如同书法家
作了幅好字,音律家谱了支新曲,犹心神陶醉,不克自制。
    庄梦蝶向来空手对敌,是以风清扬的剑锋未招呼到他腕上。可他脑中同样想着一件
事:“这一剑倘或向我刺来,我如何防守抵挡?这一剑实在太过神妙,而且事先无半分
肤兆,在你心念未动之际,剑已刺中。”心中发一浩叹:“不想自己白忙一场,不仅为
他人作嫁衣裳,而且成了武林罪人。”他误以为风清扬是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习成,
方始技神若斯,骇然心绝。
    其时独孤九剑不现于江湖已数百年之久,段子羽虽习此技,但他一身所负神功太多,
用独孤九剑之时亦少、是以独孤九剑之名已少有人知,其威力如何更无人能窥其端倪了。
也难怪庄梦蝶误作此想,即便净思等人亦百思不得其解。
    执法长老与庄梦蝶对视一眼,二人心中虽互存介蒂,但当此局面亦不得不共同对外、
庄梦蝶上前拱手道:“净思师太,风公子,敝帮今日认栽。青山不败、绿水长流、咱们
后会有期。”
    净思转身背对他,丝毫不加理睬。风清扬道:“庄长老,此事但愿能如此了结,贵
帮日后若欲找场子,不妨冲风某一人而来来
    庄梦蝶交代完场面话,拂袖而去。执法长老等亦紧随其后,连掉在地上的成名兵器
俱弃之不顾。
    智圆合十道:“善哉,善哉,一场干戈化为玉帛,实乃可喜可贸,风公子仁心宅厚,
必有后福。
    净思冷哼道;“大和尚,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解风那老鬼甘作缩头乌龟,不知暗地
里阎什么玄虚呢。风师弟,你心肠这么软,以后可有得你苦受。不知段师叔怎么调教出
你这个性子来。”言下对风清扬任丐帮中人离去大为不满。
    风清扬颇感尴尬,师父段子羽昔年确是以辣手名闻江湖,至今人思之犹为胆落。但
风清扬天性率真,不善记仇,若让他与师傅当年一般辣手摧杀,委实不能,闻言之下,
苦笑而已。募然想到净思一出手便挑了丐帮总舵,这等大手笔倒酷肖自己师父的门风,
她坚执让自己称之为师姐,是否别有因由?一时猜详不透。
    净思自觉话重了些,自己与段子羽渊原极深,是以视风清扬为至亲师弟,但其中源
由怕是连风清扬亦不其清楚。遂柔声道:“师弟,你涉世尚浅,不知这朗朗乾坤中尽是
妖魔鬼怪。庄梦蝶先前侠誉何等之隆,方看穿不过是一阴毒卑鄙之小人。这等人一剑杀
却便罢,何必与池称兄道弟,没的珐污了自己。”
    风清扬道,“多谢师姐教诲。”心下却大不以为然,不知这位美貌师太遭遇过何等
惨伤之事;以致对人世厌绝。
    净思苦笑道:“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有些事非亲身经历者是不能体会到的,可等
你体会到了,一切已经晚了。”
    风清扬唯唯而已,忽然想到慕容雪来,心中一热,顿感这世界充满光明,净思的话
哪听得进去。
    净思叹道:“罢了,这些扫兴的话不说也好,你我姐弟根见不易,且寻一静处聊聊
闲话吧。”言罢,也不向智圆、殷融阳打个招呼,携着风清扬的手径行离去。
    殷融阳心中大动,欲待尾随而去,却又太失自己身份。武当掌门位望何等尊崇,自
己断不能因儿女私情而使有珐污。言念及此,方体味到名利枷锁之意,自己倘若是一江
湖闲人,纵然惊世骇俗,大惹物议,亦当穷追不舍,宁可被心上人一剑斩却,也胜似这
日日受相思之折磨。且随远去的情影,心如刀割。
    智圆哪里理会这些俗事,见事已了局,便与殷融阳话别,回转少林去也。
    其时已近午牌时分,街上行人见一美貌尼姑携着一英俊少年的手,并肩而行,实属
匪夷所思之事,无不讶然失笑,但见这一行人悬挂佩剑,气宇不凡,均为气势所慑,不
敢日出轻薄之语,甚或不敢谤视,惟恐招惹麻烦。
    风清扬亦是老大的不自在,但盛情难却,说不得只好勉为其难了,净思问起风清扬
与丐帮大起干戈的原由,风清扬便备述事情始末,但于与慕宿雪相恋之事却是闪烁其词,
不尽其实了。
    净思听说不过是争一本破本子,不禁气笑道:“你也真是孩子气,什么大不了的劳
什子,也值得如此赌气,闹得整个武林险些翻过来。”
    风清扬争辨道:“那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可既是本派祖传之物,怎能自我手
中失去中
    净思听他这般说,目光中微露赞许之意,笑道:“这一点你倒像你师父,不过以后
凡事要自重些,你不知大家心中拿你有多重,我一听到那消息,我……”
    她喉头忽然硬住,“那消息”自是指江湖上误传的风清扬“死讯”。风清扬只感握
着自己的纤细手掌冷汗沁出,微微发颤,那一声“我”字里更含无限的惊悸震骇。显是
净思师太又想到了初闻“噩耗”时的情景,至今余悸未消,后怕不已。五根手指益发紧
扣住风清扬的手,倒似怕他凭空飞去一般。
    净思乃佛门高手。定力原较一般高手深得多,如此失态显是关心过切,风清扬五内
惧热,几乎流下泪来,感激之情无以言喻,寻思:倘若我真的死了,师父自不用说,雪
儿也必甘与我同死,除此而外,四海茫茫,能关心自己如斯之深的恐怕只有这位莫名其
妙的师姐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感伤。
    净思须央间已神态回复,缓声道:“你此次出关,见到段师叔没有?”
    风清扬悄然摇摇头,心中酸楚无限。
    净思叹道:“也不知段师叔是怎样想的,我数次出关祭扫先师之墓,踏遍了昆仑也
未寻到他的踪迹。他隐退也便罢了,何以连弟子故人也一并发绝不见?”言下大是帐惋。
    两人一时均默默无言,门人弟子更是肃穆之至。一行人转过一个街角,忽见两名青
衣道士飞奔而至,躬身奉上一个帖子,净思接过一看,帖子上弯弯曲曲画着一道符篆,
便知是天师府专用之物,讶然道:“张真人也在此处?”
    一名道士恭声道:“天师正在府都恭侯各位侠驾。”
    净思不愿与达客显宦交往,况且峨媚派与天师教曾有过节,虽经段子羽调处,不能
不稍存介蒂,沉吟道:“风师弟,张真人是你娘亲舅舅,你们自家人好生叙上几日吧。
咱们姐弟以后再会。”
    风清扬虽不舍得与净思自然分手,却也不敢相强。
    那名道士微笑道:“师太莫急,天师法旨,说师太见里面便会去了。”
    净思诧异莫名,心中骂道:“你们天师教专会装神唬鬼,且看你们捣什么玄虚?”
    打开帖子一看,上面写道:“小丫头,想知道段子羽近况否?”下面乃张宇初的花
记。
    净思登时沉身一颤,只觉面前便是刀山火海,亦阻拦不住,当即喝道;“带路。”
    两名道士相视中笑,更加佩服天师之法力无边了。
    两名道士引导下,一行人步履轻快,有顷,风清扬和净思不约面同暗暗诧异。这两
名道士步履均匀,起落之际点尘不惊,雅似阑庭散步。蛾媚派门人弟子却已不得不运起
轻功,步子亦不若先前之整齐了。这两人身上显是负有上乘武功,看其服饰打扮却不过
是杂役而已,久闻天师府奇材济济,泡非虚言。
    顿饭工夫,来至一处所在,诸人俱感诧异,原来竟是甘州巡抚衙门。
    净思笑道:“你们天师教何时还俗做起官来了?”’
    那名道士笑道:“天师极少驾临这一带,是以末建行宫,只得权且借巡抚衙门一用,
至于官嘛,天师爷金印紫经,一品的前程,也不过装饰而已,谁个稀罕。”
    净思听这道士言语得体,不卑不亢,却也不无傲意。知道张宇初的天师地位乃代代
世袭,与皇帝无异,在世俗百性眼中是活神仙,在天师教中便是至尊无上的了。较之佛
门之释迎如来殊无二致,心下也不以为奇。
    风清扬纳罕道:“那你们占了巡抚衙门,巡抚一家人住到哪里去?”
    那道士淡然道:“谁来操这份闲心,这地方归他管辖,总不至找不到任的地方吧。”
    风清扬心中有气,只觉这等行事太也霸道,殊不知此乃巡抚求之不得之事,一者可
以交交这位朝廷上数一数二的权贵,于自己前程大大有利。二者无人不信鬼神之诸,张
天师驻地之处,自是福神聚会,凶煞遁匿,自己以后再坐这巡抚大堂便可承其余荫,得
福神保佑,万事顺遂了。
    两名道士引众人来至巡抚大堂,风清扬甫人大门,便听一人喝道,“将来人拿下,
重责五十余杖。”两旁应声如雷。风清扬唬了一跳,暗想:“怎么巡抚大人正办案子
呢?”摹觉不对,向上一望,不禁大乐,笑道:“雪儿,你又在胡闹。”
    原来慕容雪高坐在阶陛之上的交椅上、一色官服纱帽,正拿着一根签子往下掷,活
脱脱一副少年显贵的模样,若非风清扬听出她的话音,一时倒也难分辨清楚。
    两旁雁翅排列几十名衙役,个个气宇端凝,一看便知是张宇初的贴身高手被硬差派
成小小衙役,张宇初在幕容雪身旁负手而立,笑吟吟的甚是得意。
    净思等人不明所以,这些人俱是首次进官府大堂,倒被这阵势震唬住了,登时进退
不得、大是尴尬。
    慕容雪原是要与风清扬开个大大的玩笑,是以板着面孔,厉言关色。不想被风清扬
一眼看穿,多时不见,早巳望眼欲穿,再也撑不住,扑哧一笑,两手在桌上一按,人已
如小鸟投林直落风清扬面前。笑道:“风郎、你看我这巡抚做得好不好?”
    风清扬啼笑皆非,见她小巧婀娜的身躯在宽肥的官服里、不伦不类之至。伸指给她
个爆栗道,“光罚你个滥冒朝官。”
    净思见此情景,已猜出十之八九,见慕容雪娇丽盈盈,天真烂漫,浑与自己十几年
前无异,不禁心生喜爱怜惜之意.摹然间想起那时与段子羽欢笑打趣的种种情事,一时
竟痴了。
    张宇初走下殿堂,朗声笑道:“小师太,是雪儿缠着我作戏,未能远迎,不恭之处,
还请海涵。”
    净思心中酸楚,强笑道:“天下谁个敢挑您张天师的礼儿,不过师太便师太,作么
还加个小字?”
    张宇初笑道,“当着你们门生弟子的面,称你一声师太,难不成在我面前你还要摆
老吧?”
    众人无不突然,但除了慕容雪的咯咯娇笑声,其他人均窃笑而已,没有敢出声的。
    当下两相得见,慕容雪听说这便是为风清扬打抱不平,连丐帮总舵都敢姚的峨媚掌
门,登即亲热得不得了,二人片刻间倾盖如故,伊若嫡亲姐妹一般。吼吼哑孤说个不停,
一向沉默寡言,刚毅有威的净思亦被她感染得如同换了个人,峨媚门下无不瞳目结舌,
喷咳称奇,直感匪夷所思。
    张宇初将众人廷至内堂,分宾主落座,张宇初手下人等一溜儿立于背后,净思、风
清扬见这些人如渊济宁岳峙,双目澄澄,英华时现,无一不是一流高手,若在江湖之上,
地位绝不会低于自己,是以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但知他天师府等级森严,张宇初在,
这些人断无落座之理,心中不禁为之叫屈。
    慕容雪除却冠袍,意犹未发,扯着张宇初袖子道:“舅舅,这坐巡抚的滋味也不过
如此,哪天你跟皇上说一说,朝会之时我扮他会坐坐龙椅,看那些文武大臣是怎生模
样?”
    张宇初唬了一跳,想不到她小小脑袋有这等无法无天的念头,苦笑道:“乖乖,那
可不成,龙椅坐上去是要砍头灭门的。”
    慕容雪道,“有舅舅保着、哪个敢来生事?”
    张宇初道:“好雪儿,听舅舅的话,这天下十三道巡抚衙门,兵部大堂,吏部大堂
的位子你都可以坐一坐,这龙椅万万坐不得。”
    慕容雪不依不饶,百般撒娇放泼,倒弄得张宇初没作道理处,风清扬暗自诧异,不
知她何以半天间与张宇初混得如是亲热,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慕容雪是张宇韧的千金呢。
    原来慕容雪面目与张宇初之妹张宇真相肖,张宇初对妹妹疼爱异常,张宇真与段子
羽谐隐昆仑后,见面之时鲜少,者来亲情更浓,思念弥骂。偏巧慕容雪的顽皮刁钻,喧
闹无常亦与之相类,是以张宇初不由得把疼爱妹妹的一片心移至慕容雪身上,任其百般
胡闹,自己看着取乐,稍减思念妹妹之情。
    风清扬见状,苦笑不己,心生一计,忽然大笑道:“我今日好险。”
    慕容雪一闻此语,比听了紧箍咒还灵,登时放开张宇初,急道:“怎么了?”虽明
知风清扬皮毛无损,更见精神,但情之所钟,关心过切,坐龙椅,扮皇帝的奇思想早抛
到爪洼国去了,拉住风清扬的手,心下犹揣揣不已。
    风清扬缓缓道。“我适才险些挨了你五十杖。”
    慕容雪方知是戏弄她,气得直跳脚,心下却又庆幸,惊悸之下,倒老实了些,斜眼
着风清扬,心中盘算着如何跟他算这笔帐。
    内堂霎时间寂静下来,只余各人的呼吸声。
    张宇初长出一口气,笑道:“风儿,我倒服了你了。”
    风清扬茫然不解,道:“此话怎讲
    张宇初道:“没半天工夫,我就被这小妮子折腾得云三雾四。不辨东西,几根老骨
头都险些被她拆了,这些日子来,亏你怎么受的。”
    慕容雪立即面红过耳.降道;“为老不尊。”羞郝之下,躲进内室去了,风清扬楞
在那里,窘的面火耳赤作声不得。
    净思倒暗暗诧异,张宇初中年时威毅凛然,大有王者气象。令人不敢仰视。老来性
情大变,平易得多了,实感匪夷所思。
    其实人于青壮年时,意气风发,胆识俱盛,觉天下事无不可为。于子女亲情上倒不
甚注重,老来雄图霸业尽属过眼云烟,无论得遂与否,均能勘破其幻,而成犊之情弥深,
此乃千人一辙,世人同面,非唯张宇初一人如此。
    净思久已不耐,意欲打听段子羽讯息,只是话到唇边,殊难措词,此际便打圆场道:
“张真人,不知段师叔可好?”
    张宇初笑道,“我就等你这一问,看你耐到什么时候?”
    净思立时桃腮飞红,恼却又恼不得,以张宇初之位望,无论与谁开几句玩笑,都会
感到荣于华冕,实属生平之幸。净思亦感手足无措,心中倒觉得甜甜的,除她二人而外,
旁人俱不明所以,倒也不觉其异。
    风清扬一听有师父的消息,登时为之一振,拉佐张宇初的袖子道:“舅舅,你见到
我师父了?我师父、师娘可好?他们住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见我?”
    张宇初道:“风儿,你嘴皮子也习过独孤九剑吧,一气攻出这么多招,叫我应付哪
招才是?”
    风清扬急道:“好舅舅,别卖关子了,人家都快急死了。”
    风清扬一番猛攻,倒省了净思许多尴尬,二人一般心思,净思死自觉得两颊发烫,
暗道惭愧不已。
    张宇初逗戏了一阵,襟怀大畅,遂道:“此番便是去看望你师父他们,他们都好,
只是不喜外人打扰,才隐居到外人寻不到的地方,你们亦毋须接怀。”
    风清扬垂泪道:“那师父、师娘为何连我也不见?是不是?是不要这弟子了?”
    张宇初摩着他头顶,安抚道:“傻孩子,你是他唯一传人,他怎会不要你。我每年
去探望他,他总是详细问你的情况,还托瞩我照看你,别让外人欺侮了。”
    风清扬泪流满面,泣道:“那他为何总不肯见我?”
    张宇初叹道:“为此事我也曾和他起过争执,每年均见你从他隐居之处绕来绕去,
可不论旁人如何劝说,他总不肯与你相见。他自有一番道理:说你已经大了,武功亦有
成变,男子汉当自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焉能总依倚师父膝下。他知你孝心虚
诚,一见面之后便难分手,他既已经意不出江湖,不能因此而误了你一生,你师父这片
苦心,连你几位师娘都不得而知。可你每次回转中原之后,你师傅都必夜不能成寐,枕
褥之上常见泪痕,他心中也不比你好受,你要好生体察,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风清扬听至此处、摹然体味列师父为自己着想的苦心,心中大锄,嘶声道:“难道
我师徒无再见之日?”
    张宇初笑道,“傻孩子,怎生说起断头话来。你师父说了,待你在江湖上做出一番
自己的事业,功成名就,那时如若厌倦江湖生涯,他便接你一同隐居,安享天伦之乐。”
    风清扬道:“此话当真?”
    张宇初气道:“你这孩子真难缠,你师父和我是讲假话的人吗?”.
    风清扬一吐舌头,恍若黑暗之中摹见光明,惊喜逾恒,想到终有与师父团聚一处的
日子,虽然时日尚远,但倘若师父所传这身武艺不能在江湖上扬威立万,就此隐没无闻,
心中着实有所不甘,一时间雄心勃起,笑颜大绽,多年来积郁胸中的怨气一扫而光。
    净思亦已心满意足,十几年前她未落发时,尚有许多非非之想,而今身为峨媚掌门,
一举一动均为天下所瞩目,况且明知所想不能成实,十余年灯木佛下,凡心脱略殆尽,
所余的只是那铭心刻骨、豆古常存的相思之情而已。
    张宇初道:“小师太,丐帮那起人一定是你替风儿打发了,盛情足感。”
    净思道:“张真人倒会偷懒,明知那起人不好惹,怎么不亲手打发了,倒留给我们
这些晚辈弟子麻烦。”
    张宇初摇鬃大笑道。“本座乔居天师之位,些微预测之术若无,岂不虚活了这大年
岁。况且我先前曾有誓约,天师教绝不涉入江湖是非,我若动手,一来毁戒,二来以大
压小,胜之不武,更令天下人齿冷。这等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净思笑道,“可惜真人还是漏算了,那些人让风师弟一剑被打发了,晚辈虽想动手,
却无机会。”
    张宇初“睫”道:“一剑便打发了?庄梦蝶那几人武功并不弱,以风儿的剑术,单
打独斗尚可无虞,怎会如此轻易?”
    净思遂把交手经过描述一篇,把风清扬那突发一剑更是演染得神乎其神,推崇备至。
    张宇初中信半疑,笑道:“古人云:‘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咱们分开不过
半日工夫,怎会有如此奇变?风儿,待我考较考较你,你尽力刺我几剑。”
    风清扬自那一剑之后,剑术上的造诣确是精进一层,此际亦不禁技痒,但对张宇初
可不敢以倚天剑招呼了,目光瞥处,见案上有一檀木剑,原是张宇初步创作法用的佩剑,
遂持之在手,可面对张宇初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宗师,不免心快,只觉无论出什么
剑招亦难入他法眼,竞迟疑不敢递招。
    张宇初看透他心思,笑道:“风儿,尽你生平本领刺来便是,难不成连我也一并打
败方始心甘?”
    风清扬面色一红,寻恩,丑媳妇终不免见公婆,能听舅舅指点一二,亦是好事一件,
言念及此,收摄心神,净扫灵台,九阴真经、独孤九剑的种种玄微隐奥的诀要尽现脑中,
手中本剑缓缓向张宇初右肩刺去。
    这一剑去势极缓,张宇初却“睫”了一声,大现惊疑之色,虽然仍面带微笑,神态
间凝重许多。拈起一柄白玉拂尘向剑上拂去,口中道:“有点门道儿。”
    风清扬剑势候转,径刺其膝下“足三里”穴,张宇初端坐不动,两腿便不着上身之
护卫阂严,风清扬先前一剑实属“抛砖引五”,待对手应招后瞄准对方弱点再行攻击。
    张宇拂尘倒卷,数百根银丝齐向剑上卷去。风清扬变招奇快,剑势微扬,径刺其手
背外劳富穴。
    霎时间两人已拆过十余招,张宇初虽仍端坐不动,脸上笑容却已敛去无遗,神态凝
重,如遇劲敌。他此际虽然不过使出三四成功力,但江湖上一流高手鲜有能在他手下走
过十招的,况且他座下弟子武功均高,能劳他亲自出手料理的屈指可数,能令刮目相待
的则举世之上一二人而已。
    众人无不睁大双眼,凝神话观这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比武,虽知这不过是张宇初考较
风清扬,连切磋持艺都谈不上,但天下间够资格向张天师递招的又能有几人?是以无不
看得饶有兴致,惟恐漏过一招一式,而成终身之憾。
    待见风清扬十余剑之出,迎异寻常剑术之道,而且转换招式之间混然无间,宛若一
剑,均看得目眩神驰,喷喷称奇。
    天师教中人更是兴致弥高,张宇初生平极少显露武功,是以他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
度,连他座下弟子亦茫然无知.只能以渊深似海,神妙莫测来形容了。而今得见天师亲
自出手,无不热血上涌,只盼风清扬能多支持几招,亦可略窥天师绝艺之端倪,大饱眼
福、自己从中亦可受益匪浅。
    风清扬十余招甫过,脑中已然一片空灵,只余种种心法诀要如小溪般泪泪流淌,至
于对手是谁,已无暇思之,先前之畏首缩尾的心态亦一扫无遗。口中陡然一声清啸,脚
下飘闪腾挪,剑势一变,登时剑气纵横,噬噎声响,招招不离张宇初周身三十六道要穴,
直如疾风骤雨,沛然莫可御之。
    张宇初笑道:“风儿,玩真的了?”口虽如此说,却不由得离座而起一柄拂尘上又
加了两成功力,使将开来,直如一条神龙,盘旋飞舞、声势骇人,室内罢气激荡,隐隐
有风雷轰鸣之声。
    众人俱感气窒,纷纷向后退去,无不骇然失色。不意风清扬具如此功力,轻功、剑
术惧臻化境。居然能拆解五十余招而不落下风,虽然张宇手下多所容让.亦足以惊世骇
俗了。
    风清扬剑招愈使愈顺,而张宇初拂尘上的压力却愈发沉重。风清扬此际于身外之物
已然无知无觉,只觉同身内力如江河大海、无穷无尽,手上剑招更是不期然而然地使将
出来。自己也不知是何道理,更无余暇思之。任意挥洒,圆转自如。种种世上绝无.匪
夷所思的招式变化在一柄剑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宛若终生浸淫此术一般,木剑被内力催
发得龙吟之声响震,仿佛精钢所铸,剑尖一条寸许长的紫色剑芒吞吐闪烁,炙热可感。
    张宇初心中大骇,风清扬此时剑术造诣已深得其师精髓,虽功力之不逮,而剑术变
幻无方,仪态万千。天矫翔灵却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初时他尚不信净思师太之说,心想
世上武功断无一些而就之理,均须精学苦练,层层递进,而武功之境界.愈上愈难,若
非天资颖异。有明师指点。自身又具大毅力者万难习成上乘武功。
    风清扬在真武观中与日月神教中人相斗,张宇初看得清清楚楚,单论剑法造诣已殊
属可观,相较之下内力却显不足,但此等剑法在他眼中亦不过是“过得去”而已,与
“神奇”二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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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想半日之别.风清扬一出手便令他顿改旧观.心知其已非着日之阿蒙了。心下甚
是欢愉,十几招中每招他均可随手制住,但欲尽观其所能,每一招均使中式,迫其变招
而已。
    十余招过后.风清扬陡然间神勇大增,有若天助,张宇初心下一凛。戒意陡生。暗
自思付:“切莫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手。”一招一式均加意为之。倘若他要击败风清扬,
亦不为难,但既要遏制住其攻势,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又要不使风情扬气馁罢手,
且每一招均隐隐有指点之意.这一手恰到好处的功夫可是难乎其难矣。
    三百招过后,张宇初心中益发震骇,风清扬的武功倒似随着每一招递增一般,实属
匪夷所思之事。暗下喷喷称奇。自己拂尘上的招数随心念动处,益发者辣泼利,附在拂
尘上的内力亦渐渐增加。
    此时二人出招如电,风清扬绕着张宇初疾转不已,却又并非绕圈子.忽东忽西。候
上候下,真所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将九阴真经中的精妙身法尽数施将开来,众
人只见一条影子蹿高伏低,伊若有形无质的一道清烟,俱看得头晕脑胀,扑通两声,峨
媚门下两名功力较弱的女弟子已然晕了过去。
    净思疾声喝道:“大家退出堂去,不得再看。”峨媚门下拉着两名弟子跟跟路跪奔
逃出去,一过门槛,扑通、扑通、扑通。又跌倒四五人。
    张宇初座下弟子无不讶然失色,骇然欲绝,师尊武功究竟如何高,虽不得而知,但
师尊手上发出招式的威力却是一目了然的,人人均想,若换了自己上场,怕是半招也接
不住。不意风清扬竟尔猛攻不止,剑招益发奇幻无方,倒似有无穷无尽的剑招储藏脑中,
浸淫日久,应变如神。想列师尊对此人契重无比,竞尔以天师之尊权屈一保护之职。从
昆仑山一路护卫至此,虽属亲情,亦关世运,天地聚英灵之气于一身,降此奇才,必是
欲其有番惊天动地的作为,天师如此护持,必是凛承上帝旨意无疑。言念及此,觉得风
清扬身上似有神光笼罩,想必是武曲星下凡了,不由得大生敬畏,心下肃然。
    天师教原是仗符策驱神役鬼,斋酷祈福,消灾数难。是以教中人于鬼神之说信之尤
骂,作如此想亦属情理中事,不足为奇。
    其时风清扬已攻至五百招,张宇初已不能处之裕如,游丸有余了。将功力提至八成,
开始反攻。又察觉一异.风清扬的内力非但没有耗损,反倒增强数倍有奇,自己以八成
功力方始克制得住,而自己生平对敌亦不过以七八成功力,以十成功力对敌仅止明教前
教主张无忌一人而已,心下骇绝。
    但他乃天师教百年中仅得一见的奇才,于武学之道更是无所不通,稍加思索便即了
然:风清扬所习内功是九阴真经,所习剑术却是独孤九剑,二者惧为不世出之奇功,只
消精擅一种,便足以横绝四海,但两种神功幽微玄奥之处甚多,浸淫终生亦未必有成,
习之中当反受患无穷,即便以风清扬之天资挺异,悟期大成亦必待老年之时。
    段子羽爱徒心切,于剑道造诣上较张宇初犹胜半筹,详思之下,便将九阴真经上卷
内功篇与独孤丸剑捏合一处,授与风清扬,而成另一神功,见效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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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半日之别.风清扬一出手便令他顿改旧观.心知其已非着日之阿蒙了。心下甚
是欢愉,十几招中每招他均可随手制住,但欲尽观其所能,每一招均使中式,迫其变招
而已。
    十余招过后.风清扬陡然间神勇大增,有若天助,张宇初心下一凛。戒意陡生。暗
自思付:“切莫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手。”一招一式均加意为之。倘若他要击败风清扬,
亦不为难,但既要遏制住其攻势,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又要不使风情扬气馁罢手,
且每一招均隐隐有指点之意.这一手恰到好处的功夫可是难乎其难矣。
    三百招过后,张宇初心中益发震骇,风清扬的武功倒似随着每一招递增一般,实属
匪夷所思之事。暗下喷喷称奇。自己拂尘上的招数随心念动处,益发者辣泼利,附在拂
尘上的内力亦渐渐增加。
    此时二人出招如电,风清扬绕着张宇初疾转不已,却又并非绕圈子.忽东忽西。候
上候下,真所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将九阴真经中的精妙身法尽数施将开来,众
人只见一条影子蹿高伏低,伊若有形无质的一道清烟,俱看得头晕脑胀,扑通两声,峨
媚门下两名功力较弱的女弟子已然晕了过去。
    净思疾声喝道:“大家退出堂去,不得再看。”峨媚门下拉着两名弟子跟跟路跪奔
逃出去,一过门槛,扑通、扑通、扑通。又跌倒四五人。
    张宇初座下弟子无不讶然失色,骇然欲绝,师尊武功究竟如何高,虽不得而知,但
师尊手上发出招式的威力却是一目了然的,人人均想,若换了自己上场,怕是半招也接
不住。不意风清扬竟尔猛攻不止,剑招益发奇幻无方,倒似有无穷无尽的剑招储藏脑中,
浸淫日久,应变如神。想列师尊对此人契重无比,竞尔以天师之尊权屈一保护之职。从
昆仑山一路护卫至此,虽属亲情,亦关世运,天地聚英灵之气于一身,降此奇才,必是
欲其有番惊天动地的作为,天师如此护持,必是凛承上帝旨意无疑。言念及此,觉得风
清扬身上似有神光笼罩,想必是武曲星下凡了,不由得大生敬畏,心下肃然。
    天师教原是仗符策驱神役鬼,斋酷祈福,消灾数难。是以教中人于鬼神之说信之尤
骂,作如此想亦属情理中事,不足为奇。
    其时风清扬已攻至五百招,张宇初已不能处之裕如,游丸有余了。将功力提至八成,
开始反攻。又察觉一异.风清扬的内力非但没有耗损,反倒增强数倍有奇,自己以八成
功力方始克制得住,而自己生平对敌亦不过以七八成功力,以十成功力对敌仅止明教前
教主张无忌一人而已,心下骇绝。
    但他乃天师教百年中仅得一见的奇才,于武学之道更是无所不通,稍加思索便即了
然:风清扬所习内功是九阴真经,所习剑术却是独孤九剑,二者惧为不世出之奇功,只
消精擅一种,便足以横绝四海,但两种神功幽微玄奥之处甚多,浸淫终生亦未必有成,
习之中当反受患无穷,即便以风清扬之天资挺异,悟期大成亦必待老年之时。
    段子羽爱徒心切,于剑道造诣上较张宇初犹胜半筹,详思之下,便将九阴真经上卷
内功篇与独孤丸剑捏合一处,授与风清扬,而成另一神功,见效既速,威力亦较二功中
单一者为强,以段子羽之功力,将二者融会贯通,实属易事,但风清扬限于年岁,功力
与武学上的见识,虽精修猛进,所得亦有限,并且内功是内功,剑法是剑法,二者殊难
融合,一时难收奇效。
    但日来风清扬屡与高手交战,武学见识大增,于两钟神功领会益多,至与丐帮一战
中,内功、轻功、剑术已渐呈融合之态,此际经张宇初一番激发,便如内丹功法中龙虎
交会一般,功力已臻圆满大成,更何况张宇初意在指点,与明师之传功督导殊无二致,
风清扬以九阴真经之心法与独孤九剑之诀要一一加以印证,先前种种幽玄难阐之处豁然
而通,两种神功如水乳交融,略无窒滞,剑招更见犀利神妙、而步法、身法之契合无间
有若天成。
    张宇初心中大喜,摹然踏起天罡步法,一柄拂尘如山似海反攻过去。这路天罡步法
之神妙与慕容雪的“凌波微步”有同工异曲之妙,而且二者皆源出易经六十四封方位,
只不过中间钟种变化不同而已。张宇初内力雄浑之至,衣抉飘拂处罡风涌起,等闲之辈
触着这等护身罡气,亦当筋断骨折,逞论与之过招了。
    风清扬登即感到气息一窒,张宇初一柄拂尘上妙招无穷,令他眼界开拓,同时亦感
身遭空气几已凝固,一柄拂尘更如泰山之重。立时左支右细,屈居下风,但独孤九剑有
攻无守,是以风清扬身上困境,依然强提内力,抢攻不止。
    拆了几十招,风清扬的身法更相形见细,不及张宇初之天罡步法远矣,不暇细想,
脚下自然而然踏出凌波微步来。尚未踏上几步,他心中摹然惊觉,不由得背生冷汗。但
这路步法一经施为,便如有魔力一般,两只脚全然不听自己支配,自行展开步法。
    这路“凌波微步”,风清扬虽习之未成,但所有方位,变化久已熟记于心,初时亦
不过见猪心喜,却知道万万习之不得,无事之时也在心中揣摩其变化,总是猜详不透,
便已置诸脑后。而今势迫之下,竟不期然而然地施为起来。心下恐惧无比,情知每迈出
一步,便是向走火入魔之祸迈近一步,先时自己内力未成,不知怎的自己恢复过来,此
际丹田内力澎湃,倘若走火入魔,纵然不死亦难免筋脉俱废,思之骇然欲死。
    但势逼此处,想亦无补于事,风清扬牙根一咬,索性置生死于度外,步法滔滔,剑
招不绝,神妙不可方物。
    张宇初不详内情,见他忽然步法一变,又是一惊,喝道:“好小子,还留有一手,
待我看看你有多少法宝。”
    “啊”的一声尖叫,却是慕容雪发出,面色惨白,叫声惨厉,如遇鬼魅一般。
    原来慕容雪一直在屋中筹思如何惩罚风清扬之策。轻的未免太便宜他了,重的又有
些舍不得,不轻不重的法子又着实难寻。是以外闯入谈论什么,她一句也未听进去。
    待风清扬与张宇初交手后,罡气激荡,风雷轰鸣之声似欲破屋丽出,慕容雪看了益
发有气,寻思:舅舅真也为老不尊,跟我爷爷似的,见了人便要与人比武。可芳心深处
却又颇为湍湍,惟恐张宇初一个失手,伤了自己的宝贝郎君。是以时不时地向外瞅上几
眼。她生性不喜武功,对二人的招式变化全然不放在心上,心中死自盘算着如何令风清
扬受罚,而自己心中又过得去的善策。
    想了半天亦没作道理处,猛一抬头,见风清扬陡然踏出“凌波微步”来,客栈中的
场景登即浮现眼前,惊骇欲绝,惨叫一声,疾冲出来,欲拉住风清扬。
    其时二人内力逼出,室内为之遍布,只有净思和张宇初首徒运功相抗,不舍得放弃
这场终生难得一见的大战。
    张宇韧虽在激战中,犹有余力,待见慕容雪冲出,心中震怖,喝道:“雪儿回去。”
    慕容雪摹然觉得撞在一面铜墙铁壁上,全力疾冲之下,身子几欲压扁,变成一张薄
纸一般。
    张宇韧全力拍出一掌,将她身前“气墙”消解掉,顺势一挥,将之送回屋内,慕容
雪已然人事不省,晕死过去。若非张宇初及时化解,慕容雪非撞成肉饼不可。
    他分神分力之下,嗤的一声,左肩紫金道袍已被风清扬一剑刺穿,张宇初大骇,移
形换位,避开续发的一剑,赐道:“风儿,你失心疯了不成。”
    哪知风清扬恍若未闻,剑发不绝,张宇初连避几剑,见他面如喷血,眼神迷乱,步
法、剑法却益发精妙,恍然道,“不好,风儿走火入魔了。”
    净思闻言大惊,待见其形容便知果真如此,高声道。“真人,’快制住他。”
    张宇初猛攻几招,哪知风清扬神智失控之后.剑法倒愈见其精。张宇初若欲毁掉他
尚有法可想,欲制其穴道却无力为之。情知风清扬此刻体内已然经脉大乱,是以丹田失
控,不能收发自如,如若再迟片刻,体内真气便会焚毁百脉,必死无疑。遂疾声道,
“净思,快用一阳指制其要穴。”
    净思候出食指,一道真气疾打风清扬“大椎”穴,孰料风清扬步法有神鬼莫测之妙,
指力发出.人早已飘向一旁,净思连发十余指均走了空。净思又急又气,气的是风清扬
偏生在这当口武功陡增,神妙莫测。
    倒是张宇初熟稳道家武功,风清扬踏出三十余步后.张宇初已约略探知其步法路数,
抢先占位.果然趋至风清扬背后,一爪抓住其大椎穴。凭空提了起来。
    大椎灾乃人体手足三阳经会聚之所。此穴受制。风清扬登时手足俱软,张宇初摹感
掌心一震。风清扬体内真气似欲冲破而出,高声道:“净思,点他任督二脉。”
    净思指发如电,瞬息间已点遍风清扬任督二脉所有穴道,食指震得隐隐作痛,有若
点到钢板上。
    张宇初长吁一口气,将风清扬放置案上,掐打揉按其周身穴道,以活其气血,和其
百脉,复引之归于丹田,双掌按在他丹田有顷,直待其丹田气固,百脉通和,方始收手。
头上白气蒸腾,笼罩如雾,脚下踏出两记寸许深的脚印。
    张宇初一生大风大浪经过无数,却实属此次最为凶险,全身汗透,两手微颤,颇有
脱力之感。
    净思与张宇初首徒知他此时亦处紧要关头,均缄默不语,以免汀扰他行功。
    有顷,张宇初头上白气渐渐回复体内,张宇初方开口道:“混小子,险些害了本座
性命。”
    净思等知他元功康复,放下心来、忽然想起慕容雪,忙跑进里屋去。
    早有两名天师教人为慕容雪服下秘制的“夺命丹”,且用真气吊住她一口气。
    此番慕容雪伤势极重,五脏俱离本位,若非天师教之“夺命丹”,极具功效,早已
玉损香消。
    净思搭脉后便垂泪不止,张宇初倒镇定自如,只消人还有口气在,在他手里绝无不
治之症,当下默运玄功,为慕容雪复正五脏,手抚其背,透气而入,为之清除体内淤血。
    须舆,慕容雪嘴角微动,樱唇张处,吐血如流,净思骇然,但见她又活转来,惊喜
逾恒,连呼“阿弥陀佛”。
    幕容雪吐出约一碗血后,面色倒渐渐红润起来,双睁微开,欲说什么,终固体力不
支,选迷糊糊睡了过去。危症既除,诸人方镇定下来,张宇初又为她服下两枚极具神效
的保元丹,此乃天师府祖传秘制,功效尤在少林寺“九转大还丹”之上。慕容雪服下这
三枚灵丹妙药,非但身体无碍,且功力大增,亦可谓因祸得福。
    处置好两人后,张宇初感心力交瘁,几欲虚脱,心下既感欣幸,又后怕不已,遂至
一静室调息养神,恢复元气。
    净思等人将风清扬和慕容雪放在一张床上,众人环绕守候,唯恐再出意外。
    直至掌灯时分,风清扬悠悠醒转,只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体内真气充溢,便
如吃了人参果似的,见许多人关切地望着自己.倒是一怔,几自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众人七嘴八舌将事情告诉他,唬得他跳了起来,不想内功陡然精进,一头撞在屋
顶上,震得满室嗡嗡作响,颤摇不已。
    净思气道:“风师弟,你安生些吧,还嫌闹得不够,要把巡抚衙门拆了怎的?”
    风清扬飘然落下,头皮亦隐隐作痛,惶声道:“舅舅在哪里?我去向他老人家赔
罪。”
    张宇初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后,笑道:“承情了,此事也怪不得你们,而今武功大
成,倒是可喜可贺。”
    他伸指一搭慕容雪脉门,脉象洪盛,非但伤已全愈,内力亦增强许多,甚是欢愉,
在她百会穴上轻轻一拍,道:
    “小妮子‘,还没睡够,你的风郎可早定远了!”
    慕容雪立时醒来。一跃而起,惶然道,“风郎,风郎到哪里去了?”众人均不禁莞
尔。
    慕容雪见风清扬立于床边,羞红满面,无地自容。
    张宇初转头道:“净思,我倒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讲否?”
    净思一怔,张大天师生平何曾有求于人,她冰雪聪明,略一转念已然明白,笑道:
可是为雪妹的事?”
    张宇初掀须大笑道:“小师太料事如神,一猜便中,倒无须我多言相求了。”
    净思笑道:“这也是晚辈本分中事,焉敢当得真一请字。”
    慕容雪羞晕方褪,见二人神秘今今的样儿,不免心下揣揣,急道:“舅舅,你再捉
弄雪儿,雪儿持尽你胡子。”
    张宇初摊手道:“这世上好人难做呀。”佯作委屈之态。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跟着干笑而已。
    张宇初对风清扬道:“风儿,你大功初成,尚需巩固修持,且到我静室内打坐去。”
    风清扬虽不明白张宇初要做什么,但从他与净思的对答中,知是大有稗于雪儿之事,
遂唯唯退出,到静室打坐练功去了。
    其他人等见风清扬尚被赶出,无不识趣退出,张宇初最后退出,却端坐在门边,雅
赛门神一般。众人无不感匪夷所思,惊诧之至。天师教中人却猜到是净思在屋中运用上
乘内功做什么,而且事关重大,不然张宇初不至于亲自门外护法。
    净思对慕容雪道:“雪妹,你现今身上觉得如何?”
    慕容雪道,“也不觉怎的,只是身上发热,皮肤胀得慌。”
    净思道:“这是你服食张真人的三枚灵丹所致,功力大增,不过你内功肤浅,这些
灵丹的效用吸收不到体内,待我用一阳指打通你大小周天后,便能将灵丹的功效尽数归
为己有,可凭添几十年功力。”
    幕容雪听得似懂非懂,但听说几枚药丸便能增添数十年功力,大觉好玩,笑道:
“好姐姐,你不是骗我吧,世上若有这等灵丹,大家也不必苦练内功了,吃几枚药丸就
成了!”
    净思气得笑道;“傻妹子,你以为这药丸是街市上的‘大力神功丸’吗?告诉你吧,
这些灵丹俱是采集天下名贵药材,秘方配制,数十年方得炼成一炉,实是可遇不可求的
妙物,世人万金难买一粒,也不知你哪世修来的福,一次吃了三粒。”
    慕容雪更觉好玩,笑道:“那我明日再向舅舅要两粒吃。”
    净思气得无可如何,便不和她细说,道:“你先除下衣裳,待我与你行功打通同
天。”
    慕容雪见净思神态凝重,双手捧干腹前默运玄功,便不再说笑,依言除去裙袄,露
出一具玲珑小巧,美妙不可方物的五体。
    净思开眼瞧去,饶是她情欲之念早熄,亦不禁心中一动,看着慕容雪光洁如雪,细
腻如玉的胸体,寻思道:“风儿真好艳福,天生此尤物,倒也只风儿配得上消受。”摹
然想到自己,顾影自伶,感慨良深,自己姿色亦不较雪儿差多少.倘能躺在段子羽怀中,
得他百般怜爱,岂不快活似神仙,猛然撮觉,背生冷汗,合十道:“罪过,罪过。”心
下深以为傀。
    慕容雪茫然道:“姐姐,你为我行功,也犯佛门戒律吗?”
    净思收摄心神,摆手道:“这与你无干。”又道:“雪妹,待会儿我出指之时,你
无论身上是痛、是痒、是冷、是热,都不可乱动,一定要定住心神,全身放松。万万大
意不得,否则你我均受其害,很可能走火入魔.”
    慕容雪一听“走火入魔”四宇,比戴箍咒还灵,要多听话有多听话,盘膝床上,五
心朝天,将全身肌肉放松。她生性好动,自幼及大除了睡觉,再无片刻安闲时候,是以
以慕容氏家学之精深博大,她连皮毛尚未学全,更懒得静坐修习内功,一听这法子一夜
之间可抵数十年苦修,焉有不今花怒发之理,纵然受些苦楚也值得。
    净思凝神片刻,候然出指,疾点在慕容雪“脑中”大穴上,慕容雪忽感全身气涌,
似欲腾空而起,旋即“中胺穴”、“丹田”、“气海”一条直线而下,均被点中,直至
“会阴”穴而止,上漏之气登时如一桶清水拂下,皮肤人为之起栗。
    净思调息须奥,忽然后跃一步,食指如剑横空,从她“尾阂穴”沿督督而上。直至
头顶“百会穴”,慕容雪登即如置身火炉中,煎熬难忍,但却牢记嘱咐,坚忍撑持。
    净思先前一路指法迅疾如电,指指点在实处,一瞬之间已然点遍十几个穴道,慕容
雪纵想躲闪,亦无能为之。后三路指法却是凌空出指、大开大阔,森森如长枪大戮,颇
有王者风度,与她娇怯生生的身材恰为两个极端,若有人见到,不惊得膛目结舌才怪。
    净思这路指法使完,并不稍息,凌空一跃,身子平平从慕容雪头顶掠过.这式轻功
身法也颇为了得,殊不亚于武当派的“梯云纵”轻功。双指齐出,点在慕容雪眉间“祖
窍穴”与喉中“廉泉穴”,督脉之气遂从额顶而下,从“祖窍”“人中”而人口中,经
舌心下“廉泉”。直降十二重楼,会于“臆中”,降归丹田、
    慕容雪感到甘泉满口,遍身清凉,说不出的酣适。以为功法已毕,不意净思指力又
发,将她冲脉、带脉、阴维、阳维、阴娇、阳桥诸经脉一一打通,慕容雪身上麻痒大作,
许多处如针刺般疼痛,说不出的难受,宛若身处地狱,遭受钟钟匪夷所思的苦刑一般,
但她此时体内真气乱蹿,如火蛇般奔突不止,欲动难动,欲言不能言,这般滋味令她铭
记终生,更不敢再向张宇初要丸药吃了。
    顿饭工夫,净思点完慕容雪同身大穴,慕容雪忍受不住诸般折磨,已然昏睡过去,
大小阂天却已惧通。那三枚灵丹化作泪泪真气,似河水般在她周身脉道中川流不息,冲
破窒滞,九转之后,便如百川汇海,自然而然汇聚丹田,汹涌激荡良久,方始逐渐平复
下来。凝成一颗内家至宝“紫金丹”。
    净思行功过后,周身汗如雨流,在她这等高手而言,只到油尽灯枯,内力耗竭之时
才有这等现象。
    一阳指为人疗伤治病极具神效,但以之为人打通经脉,近百年来不过两次,一次是
昔年净思伤重垂毙,段子羽便以此法为之疗伤,且打通周身经脉,造就出一代高手,并
将一阳指悉数传与她,当世之上会一阳指功夫的仅她一人而已。
    第二次便是此次了。倒不是段家之人心性残忍,见死不救,而是用一阳指为人疗伤
除病后,自身功力便皆废去,需五年时光才能回复旧观,段家为武林世家,身在江湖,
自不免树敌,倘若自身功力废除,这五年来便如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了。。
    段子羽以不世出之奇才,将九阴、九阳两大神功融为一体,内力之雄浑刚猛前无古
人,后无来者,是以施此术救人,不过损耗些气力而已,绝无功废之弊。
    净思之内力与段子羽相比较,不音雷壤之别。自知行功后不免成为废人五年,但感
念段子羽之情,—切后果在所不借,所以张宇初一开口,净思便一诺无辞。
    张宇初天纵奇才,内力雄浑,可惜他不会一阳指,而天下任何一秤指法均无一阳指
这般奇妙效用,是以生平第一次向后生晚辈出言相求,若非对风清扬和幕容雪眷爱无加、
即便刀剑加颈,亦不会作出这等事。
    净思颓然跌坐地上,只余一口真气护住心脉,虽然功力废掉,亦要以意请除体内浊
气,以免后患。
    摹然间她只感周身一震,遍身毛孔中似有真气透入,净思骇然,不知何以有此一变,
但她此时百脉俱空,这缕缕细细的真气不绝从毛孔中渗入,在经脉中流传不停。
    净思虽猜详不明,但久练玄功,一遇此等异象便自然而然依佛家止观法门,专心练
气,片刻间已然掸心圆洁,纤尘不染,与身外融成一片,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室内二人均遭遇奇特.一者被强加了几十年玄功,死自昏睡不明所以,一者功废得
复‘而且身周内气如长江大河,不绝涌入,净思不久被察觉进入体内的内气,比自己固
有的内力强盛多多,但此际心念只能随真气游走,不敢有丝毫杂念,逞论细思原由了。
    翌日清晨,净思与慕容雪一同醒来。
    慕容雪见自己仍寸缕未着,虽然只有净思一名女尼,亦不免羞辱万分,急急着好衣
裳,身体倒不觉有异了。
    二人推开屋门,不由得骇然欲绝,均惊叫失声。
    却见张宇初坐于门外,神态疲惫,一头乌亮的黑发一夜间竞如白雪,光洁如童颜的
面颊皱纹密布,一下子老了几十年,与乡村老娶无异,哪有大天师神威凛凛,宛若天人
的风采。
    幕容雪泣道:“舅舅,你怎么了?生了大病吗?”
    净思恍然间心中雪亮,侥是她高自标持,从来向任何人抵头下礼,亦不由得双膝跪
倒,五体投地,膜拜道:“多谢真人成全,这等大思叫晚辈如何还报。”
    张宇初淡谈道:“些微小事,何须行此大礼,雪儿,快扶起你师姐来。”他语中仍
含有无限威严,只是语音微弱,中气虚乏,便似积年密病鬼一般。
    慕容雪依言将净思扶起,追问道:“师姐、究竟怎么了,舅舅也给你灵丹吃了吗?”
    净思嘴角一例,却笑不出来,感硬不能成语,心中却不禁折服张宇初功力之高了,
居然与她相隔丈余,仍能将真气遥转入她体内,而且正当她功力欲废未废之际,时刻估
算之准,功力传送之疾徐合度,实属不可思议,若非亲身经历,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世上
居然有这等高人,世人对之奉若神明,良有以也,便称之为活神仙亦不为过,感佩之余,
泪落如雨。
    张宇初佛然道:“净思,你也是佛门高人,怎地定力如是这差。此事原本我求你,
补还你些功力亦是理所当然,张宇初都能欠别人丝毫情份。咱们是公平交易,老少无欺,
赊欠免谈。
    净思听他口中居然说出市井商人的行话,倍觉可笑,忍俊不住,笑颜大开。
    张宇初徐徐站起,‘呼的一掌劈出,内室窗子应掌而开,自知功力仅存二成了,故
作笑颜道:“如何?做个丐帮舵主还够格吧?”
    净思与慕容雪大笑,愁苦之态一扫而光。
    风清扬行功完毕,倍觉精神,待知张宇初为救他夫妻二人及为净思补气,功力几废,
急得抓耳挠腮,无可如何,恨不能以身相代,惟有慕容雪槽懂无知,欢笑自若。
    张宇初斥道;“风儿,自费了我一番心血,又不是什么杀头断胸之事,功力减些何
妨,天下有准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寻上我天师府撒野火不成,大不了我找到你师父,叫
他补还与我便是。”
    风清扬听闻此语,渐渐宁定,暗自思付:此言甚是。虽说张宇初当年扫荡江湖、欲
一统武林,强敌遍及四海、但这些人张宇初不寻他们的晦气,便上上大吉了。谁个有胆
子敢太岁爷头上动土,那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吗?况且天师府英才满堂,绝非任何
门派所敢招惹的,一颗心才落下地。
    虽作如是想,终究过意不去,遂日夕陪侍左右,将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中极微妙难
解之处向他请教,张宇初应答如流,最后笑道,“风儿,武功一途,虽门派有别,心法
各异,但至极致,便殊途同归”学武功要活学,不能学死架式,心法、诀要亦同此理,
种种幽微深奥之处,绝非言语所能道明,须当神而明之,这便要看各人的天资、悟性了,
你而今不过缺乏历练,期以十年,武功中将无你一剑之敌,恐怕只有你师父能与你一较
短长了。”
    风清扬得他如此夸奖,既振奋,又惶惑,但知这位舅舅口无虚言,武学见识更是高
极,一时间恍若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浑无实处可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净思早已率门人弟子回转蛾媚,张宇初因要将养气力,挥复元功,仍滞留巡抚衙门,
风清扬和慕容雪便陪侍左右,日日喧闹,逗他开心。
    二日过后,张宇初功力已恢复一成,虽然白发、皱纹依然如故,神态已与昔日无异。
    几天中,风清扬无事时便与张宇初座下弟子们闲谈,这些人对风清扬已有神明之畏,
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风清扬方知自师父隐退后,天师教全教对他负起保护之责,
华山周围不知布有多少高手,他每次行走江湖,身前身后惧有天师教高手护持,只是这
些人形貌各异,又均隐藏武功不露,是以他竟尔毫无觉察。
    此番他出关寻师,恰逢张宇初亦至昆仑探访段子羽夫妇。张宇初号为奇才,于诸子
百家、天文地理,卜疆星历无所不精,以此而论,可谓从古至今第一人也。
    张宇初袖出一课,封象显示风情扬大有凶险,他与段子羽均茫然不解,揣摩不出何
人有此胆子,敢在这小太岁头上动土,关心过切,张宇初竟尔亲率座下弟子一路护送至
此。果然武林风波大起,若非张宇初暗中调护,早巳身遭不测.
    风清扬得知内情,感激不可言宣,心中激荡,百转回肠,方知师父爱己之深一至于
斯,先前之种种胡乱猜疑。委实愧疚神明。
    正当愧悔之时,忽听慕容雪在内室急声叫道:“风郎,快来。”
    风清扬不知发生何事,心中一沉,疾向内室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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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天师戏传双修功
风清扬扬疾飘入内,直如劲矢一般。却见慕容雪面溢春花,笑吟吟地倚在张宇初膝
上,这才放下心来。
    慕容雪笑道:“哎哟,显你轻功俊儿昨的,这几步路也值得如此,倒像有鬼撵你似
的。”风清扬拿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气得想狠狠拧她几把、掂掂胆量却又不足,汕笑
道,“你嚷得那么急,谁知出了什么事。”
    慕容雪笑道:“有舅舅在,那是姜子牙在此,百神退位、我说的是也不是?”
    这几日她灌足了张宇初迷汤,张宇初一生被人奉若神明,王公权贵姑且不论,即便
朱元障、建文帝、永乐帝亦无不待之如上宾,口称真人而不直呼其名,受人阿澳已是寻
常之极,浑不以为意,却被慕容雪拍的晕头转向,只感说不出的受用。见他小两口斗嘴,
更是欢愉,播瘴不语。
    慕容雪道:“我叫你来,是舅舅要与你参详那路‘凌波微步’罢,别无事找事做了,
这儿哪是什么武功步法,纯是害人的精灵,还是不招惹它为妙。”
    张宇初笑道:“你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又没说让你练,只是叫你把步法
从头到尾写下来,待我揣摩揣摩,我总觉得这路步法有似曾相识之感。”
    风清扬只得依言将“凌波微步”复录下来,他记性奇佳,这路步法变化繁复至极,
且有许多匪夷所思之处,却依然毫厘不差地复录下来,呈给张宇初。
    张宇初细览一遍,眉头微皱.沉吟不语,随之仰靠在虎皮交椅上,闭目沉思。
    风清扬见他须发皆白,惟恐其思虑过度,耗损心力,遂劝道:“舅舅,这也许是哪
个疯子胡编乱写出来的,专门用来戏弄坑害喜武之人,咱们何必之大费气力。”
    张宇初开目道:“非也。如我所料不差,这必是北宋年间逍遥派武功的步法,只是
其内功修练之法门失而不见,据我天师府武学志言,你师父先祖段誉公最擅此道,实有
神鬼莫测之变。逍遥派属道家流派,其武学源出庄子逍遥篇,遂以之为名,内功号为北
冥神功,其实便是我道家的小无相功。”
    慕容雪道:“既是道家武功,舅舅自然会了?”
    张宇初笑道:“这何须问,我入门扎根基的便是小无相功。”
    慕容雪急道:“那你快教给我们。”
    张宇初笑道:“你又来了,内功是随便换着练的吗?便如风儿身上练的是九阴神功,
乃天下至阴至柔之功,便不能练阳刚一类的内功,否则如水火相见,反倒隐患无穷。”
    风清扬道:“那我师父怎么将九阴、九阳都练成了,若依舅舅之言,岂非水火相克,
毁之于无形了。”
    张宇初道:“你这倒考住我了,我至今也不明白他怎能将两个极端的武功融于一体,
我每次问他,他总是笑而不语。想必是要留着传给你的。”
    他说着说着.心中悸然一动,脑中电光一闪,仰天思索有顷,一拍腿道,“照啊,
定是如此无疑。”多年来的疑虑和然冰释,心中说不出的快活,笑得脸上皱纹直欲脱飞
而去。
    风清扬、慕容雪茫然道:“是什么?”
    张宇初看看风清扬、又看看慕容雪,复搭了两人脉象,又呵呵大笑起来,便如穷丐
拾到金元宝似的。
    风清扬、慕容雪均惮然不解,张宇初踢着脚,大有得色道:“风儿,你师父总向我
卖关子,这次可让我破,待我下次见到他,好生羞他一羞,他托我照料你,我索性再送
个人情,传你们一项无上法门,也不枉你们孝心我多日。”
    他随即起身进入静室,好半天没有出来,风清扬、慕容雪相顾骇然,直感匪夷所思。
    一个时辰之后,张宇初才从静室中出来,一手托着一封锦囊.煞是得意。
    慕容雪笑道:“哎呀,舅舅又学起诸葛亮了,锦囊妙计,决胜千里之外,可我们又
不行军打仗,要此做甚?舅舅倒不如送我们两道符,驱魔避邪来得实在些。”
    张宇初笑骂道:“鬼丫头,专会贫嘴贫舌,不是我自夸,这项东西,天上地下只有
这一份,皇上求了我多少次,我都敷衍推搪,今儿个算你们便宜。”
    他端坐在交椅上,摹然间神色郑重无比,喝道:“风儿,雪儿,跪下。”
    两人唬了一跳.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他身前.慕容雪待要嘲笑几句,却感脊
背发凉,头皮发乍,作声不得。
    张宇初凝声道;“我今日传你们这项法门,你们却要遵守三戒.一戒滥用无度,二
戒私传外人,三戒为祸世间,若犯一戒,必遭天谴无疑,不得儿戏视之。”
    二人听他语气威严,与平日之和蔼慈爱大相径庭,均心中凛然,肃然起敬,应晤唯
唯,双手接过锦囊。
    张宇初面色一变,笑道:“这是传道的规矩,我一生阅人无算,法眼无讹,也知你
们不至犯戒生事,才敢传给你们。”
    慕容雪手抚胸口,叹气道:“好舅舅,雪儿都快你吓死了,什么劳什子,也值得这
般小题大作。”
    张宇初道:“你们见后自知其妙,到那时感谢我还来不及呢。”眼中满是狡黠神秘
之色,却严嘱二人入夜方得拆看,子夜方可施为,疾言正色,令二人心中揣揣,凛遵不
敢稍违。
    二人有此一段心事横真心头,做起别的事自然没精打采,丢三忘四。张宇初看了只
是笑,笑得二人心中发毛,不知这位行事在在出人意表的舅舅又有什么新花招儿。
    好不容易涯到天黑,二人如得大赦般一溜烟回到卧室。二人分别拆开锦囊,急欲一
探究竟。
    不想打开一看,二人骇然欲绝,展观未竟,已然面红耳赤,哪里是什么武功法门,
竟尔是一幅幅画工精妙的春宫图,每幅图上还有许多端楷小宇,原来是道家双修一派的
练功法门,与世俗所传的房中术自然有别。
    慕容雪面红心跳,半晌方忿忿道,“好没正经的舅舅.这等物事亏他有脸送给晚
辈。”
    风清扬道:“雪儿,不可如此。舅舅行事虽然古怪些,却不会跟我们开这等玩笑,
此举必有深意。”
    慕容雪气得要将之扯碎,风清扬急急抢过,笑道:“食色性也,饮食男女,圣贤所
不能免,咱们又不是没经过,何必讳忌如此之深。这图画工精妙,实属罕有,留之观赏
助兴也未尝不可。”
    慕容雪只是一时激愤,觉得受了张宇初的戏弄。听闻此语,怒气渐息,回思画上种
种形景,倒也饶有奇趣,只是一些姿态太过不雅,羞人答答的怎生去看,便垂头坐于床
边不语,犹感愧疚无地。
    风情扬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况且知好色而慕少艾,恋房中而不羡神仙,世人一辙,
无人或免。但风清扬心中别有识见,知道张宇初赠送此物,绝不会只因娱人耳目,助发
情欲,必然另有深意,遂专心看起图上文字来。
    细览之下,便觉颇有所得,再览之余,已然领会在心,揣摩精熟后,恍然出一头冷
汗。方知张宇初传授之时,庄重无比,严申三戒,绝非故作姿态,良有以也。
    此物若传之非人,则遗祸世间,流毒无穷,不知创此功者具何等才识,勘破万物众
生,天人同一之理,竞尔创出这等神妙不可方物的功法,心下大为折服。道家功夫本有
单修、双修之别,俱各自命正宗,数百年间争执不休,然因双修派所传多非其人,传人
单恋其房中奇趣,只得其皮毛而遗其精髓,遂日趋卑劣粗陋,传之至今,不过采阴补阳
或采阳补阴,害人无数,亦复自害其身,是以声名狼籍,为正人君子所不齿,至闻其名
而洗耳,嫉恶入骨。
    风清扬感慨之余,不禁大为此功叫屈,但转念又想,此功必须夫妇二人功力相若,
且所练内功阴阳各异,且须定力深厚,克制有节,方可尽收其阴阳相合,功参造化之奇
效,这等传人也委实难觅,难怪双修派之式微了。
    想至此处,遂将慕容雪揽之入怀。慕容雪脑中翻来覆去尽是那些图景,且画工技艺
神妙,人物韧韧如生,隐隐有灵动之态,情欲早生,身软如绵,以为风清扬要有所作为,
愈发欲焰浓烈,如饮醇酿,周身上下浑似抽去了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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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情知此事疏虞不得,慕容雪倘不知诀要,定然蒙受其害,便于她耳旁备细说
与她听。
    慕容雪初时犹感傀赦,待听到后来方知其精妙,两人并枕观摩,精研其功法,情欲
之火倒熄去大半。
    待二人将功法窍要详熟无误,恰值子夜。二人便颠蛮倒风,依法施为。
    功法虽妙,可耐情欲之火难以控之如意,端赖风清扬定力深厚,又以修待内功为心,
数次紧要关口均能清醒如故,不至陷溺色欲火海中。直至三更时分,二人方摸清路数,
渐入佳境,如磁石之相吸,二人体内之气宛若旧年故识般,自然而然相通奔流,阴阳相
融,水火互济。
    二人自私结夫妇以来,交会之数自不在少,每每欲仙欲死,引为人间至乐,殊不知
复有此等佳境,视之昔日之乐犹粪土也。
    天明时分,二人方始行功完毕,均有奇妙难以言喻之感,相视而笑,倍加亲爱。
    七日后,二人双修功筑基方成,二人自感功力弥增,奇趣佳境益加无穷,心意已然
相通,宛若一人。
    其实也是误打正着,才有这一段奇缘。那日张宇初为救慕容雪,不惜血本,竟将天
师教视为至宝的灵丹为她服食三粒,惟恐药力不猛,难救其命,过后方省悟到:这些丹
药惧是至刚至阳的烈性药物,救人固可收其奇效,然而施之女子阴柔之体己然不妥,药
性至阳,更损身体,方始于尊降贵,向净思求助,以一阳指打通慕容雪大小周天,使灵
丹既不至暴珍天物,损伤身体,又可结成至阳紫金丹,而自身则不借大损功力,为净思
补足内力、用心之良苦绝非外人所能详悉。其后见到“凌波微步”步法,委实精妙无比,
而二人的内力阴阳互济。而至中正平和,无过与不及,则天下任何武功皆可习之,却无
走火入之虞。
    果然风清扬与慕容雪再习凌波微步,已无内气乱蹿之感,习得几日,步法精熟后,
更有许多变化,着实有神鬼莫测之妙。
    慕容雪尤喜这路步法,整日价习练不停,奔走之际,飘乎若仙,风姿美艳,宛若天
人。每走完一套,不仅不觉累,反感气力大增,非唯风清扬不解,张宇初亦喷喷称奇、
只道是她功力圆满之故,殊不知这套步法乃是一套行功。每练一次,内力便增一分,慕
容雪此时内力既厚,收效益巨。
    展眼已过半月有余,张宇初起驾回京。风清扬与慕容雪虽然百般的难分难舍,却也
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直送出十几里外,泪眼迷离,酸楚不胜。
    临别之际,张宇初道:“风儿,先时你师父托我照顾你,会在至亲,我也本当如此,
砚今你内力已功德圆满,剑术亦趋大成,此后我便可卸去这价担子了。大丈夫当奋翼雄
飞。横绝万里,自立功名,岂可庇于旁人羽翼之下。”
    张宇初说罢,便拂袖而行,意颇决绝,实不忍见这二人的儿女情态,心中亦不无突
然销魂之感。
    风清扬二人见张宇初一行疾行若风,快逾骏马.须央人迹已邀,空余一路风尘。
    二人凄然泣下,伤感了一阵子,也便宁定下来,四顾茫茫,忽然相视一笑,二人心
中均有茫然不知所适之感。
    慕容雪想起一事,哎哟道,“了不得了,我爷爷这阵子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风清扬也惊叫道:“是啊、我那些师兄不知要急成什么样了。”
    二人都感负疚良深,只图自己快活,却忘了关心自己的亲人。然则到哪里去寻这些
人呢?慕容雪怕爷爷回到了江南,风清扬猜测师兄们也必然回转华山了,于是乎一个要
回江南,一个要回华山。争执不下,但若让二人分开,却是万万不能之事。
    二人商量之下.取个折衷法子,一同回兰州,先见到谁的亲人,便列哪方去,二人
便携手同步,此时二人内力互通,气力悠长,虽不见急迅,奔行之速已少有人及。
    两人既要赶路程,又怕轻功之速骇入耳目,是以弃大路而不行,尽挥荒僻无人之处
如飞而行。
    其时正值炎夏、天热难耐,二人体内阴阳互通,已至寒暑不侵之境界。微风拂拂,
疾飞若掠,颇有御风而行之感。冷冷然、飘飘然伊若一对神仙美眷,二人心意相融,浓
洽如蜜,又这般如神龙行云,只感说不出的快活,人生在世,畅情适意,莫此为甚,到
此地步,夫复何求,只觉这荒凉地界胜似西方佛士远矣。
    疾掠之间,经过一片茂林,忽闻一阵异声,二人候然止步,却听林中深处传来一阵
哼哼卿卿的声音,既似痛苦,又似畅快,哎哟之声不断,大声喘气与娇声呻吟之声更不
绝传入耳中。
    二人一听,已然心中雪亮,不由得大感尴尬,那零云断雨之声不绝传来,竟尔不知
是哪对男女在林中野合。饶是二人亦是杀场老将,技艺之精湛举世更不作第二对想,听
了这愈涨愈高的淫乱之声亦不禁面红耳赤,抨然心动。
    二人急欲离开,忽听一男子声音道:“小翠,念在你我相好一场,饶我一命吧。”
语声惶恐之至,中气更显不足,且似有无限惊怖,便如死到临头一般。
    风清扬心中一乐,暗道:“这男子成煞不中用,怎地向女子告起饶来。”那种欲仙
欲死的滋味,二人可是熟捻至极,但二人内力相若,每次均是旗鼓相当,并无一人有这
般惨象。
    慕容雪羞红满面,却向风清扬狡黠一笑,用食指刮脸笑他.其意自然是哪日也要将
他打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二人惧非童男童女,一旁听来倒也别有奇趣,一时竞舍不
得离开,好在茂林深暗,亦不虞里面人察觉。
    又是一阵“呵呵”的声音,那男子被扼住了喉头,娇声呻吟之声顿停,只听一女子
声音道:“姓解的,算你有眼力,费尽心机勾搭我上手,本姑娘感你知遇之思,也让你
尝尝这人间奇乐,这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你便一死也值了。”说完一阵长笑,
脆如响铃,虽相隔甚远,亦可想见其得意之状。
    风清扬心中警兆摹动,细细一想,恍然道:“不好,是丐帮解帮主着了人家的道
儿。”
    说完一掠而入,艺高胆大,也不顾那“逢林莫入”的忌讳了,两个起落,已然跃至
其处。
    但见一女子蹲坐在一男子身上,犹起落不止,蓦见有人闯进,登时惊得魂飞天外,
不由得立身而起,恰面对风清扬,赤光条条,妙相毕呈,纤毫无遗。
    风清扬乍见此景,倒手足无措,倘若是一凶残暴徒,他自然不加思虑,一剑杀却,
但眼前却是一赤身裸体的妙龄美女,且惊吓之下,怯生生弱质堪怜,大有初经雨露,娇
不胜衣之态。
    风清扬一跺脚道,“还不快走!”
    那女子闻言之下,如得大赦,雅赛惊弓之鸟般一闪而没,连地上散乱的衣裙、亵衣
均弃而不顾。
    幕容雪随后即至,只见一条白晃晃的影子,向地上一望,哎呀一声惊叫失声,双手
捂脸转过身去,连叫“晦气”不已。
    风清扬见地上男子果然是解风,只是形体枯干,两眼翻白,便如风干了多日的尸体
似的,一搭脉象,惊诧不已,再看他皮连骨头,有如骷髅的样儿,便知他已被人用邪毒
法子吸干精血,登时大感后悔,竟尔放跑了那害人的妖精。
    当下便以那女子遗留的内衣抹净解风下体之狼污,替他着好衣裳,扶他坐起,伸双
掌贴在他命门和丹田上,为之补本还元,心下一阵凄凉,解风身为天下第一大帮之帮主,
威名赫赫,武林之中谁人不闻名起敬,不想竞尔落此下场,倘若不是自己恰巧路过此地,
救了下来,岂不身死名裂,为世人所不齿,连带丐帮也要蒙受难忍之耻辱,解风素来豪
爽英迈,只是近年来恋酒色,竞遭此祸,思之骇然。
    慕容雪气道,“这等人救他做甚,无耻之尤,死有余辜。”话虽如此说,却双手按
在风清扬“大椎”“灵台”两处穴道上,透发内力过去,惟恐郎君大损功力。
    两人内力相合,何等威力,须爽,解风苏醒过来,犹疑身在地狱,片刻后神智略复,
羞愤欲死,持掌向头上击去。
    风清扬伸手握住,喝道,“解帮主,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岂能说死便死。”
    解风听闻此语,果然止掌不发,楞怔道:“解风听凭风公子处置,千刀万剐亦所长
愿。”他以为风清扬因与丐帮之过节,要百般折磨于他,即便如此,也胜于丑象现于世
间,死后犹蒙其辱,是以略无所惧,颇有感激之意。
    风清扬既不为先前之过节,亦非沽名市思,而是深知解风乃血性汉子,受此奇辱焉
能有颜活于世间,自己可阻他一时,阻不了他一世,便笑道:“解帮主果然豪勇不减当
年,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若彼人杀了我管不来,你若欲自裁便须先问问我,这条命可属
风某的了。”
    解风才力亦遏非常人所及,否则焉能统摄十万之众,享盛誉于四海,一听话音便明
其意,感激之意不可言宣,登时纳头便拜,叩头不止,涕泪横流。
    风清扬忙扶住他,惶然道,“解帮主,焉可如此,岂不折杀晚辈了,男子汉提得起.
放得下,解帮主胸襟如海,何必因此小挫而轻生,丐帮数万弟子还待解帮主统筹大局
呢。”
    解风无可为言,察觉自己性命无碍,功力亦未废去,倒是意外之喜,愈发惊诧于风
清扬之神功了,大恩不可言谢,默默而起,犹羞傀难容。
    三人走出林间,风清扬悄声问他何以有此一劫,解风对他自无隐讳,红着脸吞吞吐
吐尽述无遗。
    原来自庄梦蝶倔起丐帮后,武功才略俱为上上之选,又善逢迎解风之意,解风对之
激赏不已,有心培养他为自己的衣钵传人,遂将帮中庶务交与他打点,庄梦蝶尽心悉力,
将丐帮料理得有声有色,大有中兴之势,解风益发倚重,遂事无巨细,均交庄梦蝶处置,
自己闲来无事,便征逐酒色之间,初时不过聘一小宠、哪知庄梦蝶忠宇当头,大助其势,
华屋美女日日常新,解风益发喜之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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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那位小翠,便是庄梦蝶发现其天生丽质,不惜重金,使二人勾搭一处,解风自
得她后,宠爱无加,后来发觉功力渐减,以为是自己酒色太过之故,浑不以为意,况且
其时江湖平静,丐帮声威远震,有一忠心耿耿之庄梦蝶主持大局,自己功力强弱无甚紧
要,遂日日征攻,溺于房事之乐,
    此番他亲至凉州主持夺宝大事,小翠自然形影不离,解风喜其床第技艺,一夕不可
暂舍。至此地后,亦无心俗务,专与小翠狂欢无度,驰骋枕席之上。
    他本内力雄浑,素有“掌功第一”之誉,故尔内力凝固如山,近来被小翠蚕食之余,
屡有脱阳之感,幸赖一念清明,均能悬崖勒马,控住势头,亦未有他念。
    于温柔乡中摹然得知丐帮被打得大败亏输,连总舵总被挑了,身为帮主,自然无明
火高炎万丈,便携小翠返回。
    殊不知小翠本有心之人,几年来便以房中术采化解风内力,只因解风内力凝固,一
时不易得手,遂日日浸淫,已近大功告成之日,两人行至林间休息,小翠便媚态横生,
风清万种,较之往日更甚风骚,解风心痒难搔,忍耐不住,二人便幕天席地,干起好事
来。
    这一次小翠方使出全身解数,解风登感不妙,但为时已晚,不得已出言气乞命,小
翠焉顾往日情义,鲸吞长吸,将解风精血摄尽,风清扬若迟到片刻,解风早已命赴黄泉
了。
    风清扬听罢,只感生平未有之奇。武林之采花大盗在在皆有,风清扬最痛恨此类,
见之便杀。不想竞尔出了个女采花大盗,而且机心之深,手段之妙,技艺之高俱属匪夷
所思,连解风这等高人名宿亦不免着了道儿可不知怎的,只觉此事好笑,对那女子并不
痛恨,但愿天下的采花大盗都撞在这位倒采花大盗手中方好,复想到那女子裸体妙相,
艳媚风姿,不免稍涉逼想,面露微笑。
    慕容雪隐隐猜知他想些什么,当头一个爆栗,不无醋意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风清扬登即一凛,实觉对不住慕容雪,啪啪两声,打丁自己两记耳光,叫道:“该
死,该死。”
    解风看得莫名其妙,但目光一瞥到慕容雪绝世风姿,登即转头不选,颈项险些扭断。
他已是惊弓之鸟一见丽色便魂飞魄散,惊悸若死,不敢久留,匆匆道别而去,几自心惊
肉跳,心神不属,一见到女子便低头疾趋而过,如见鬼魅。
    慕容雪未听清二人间谈话,风清扬便转述一遍,慕容雪大乐,抿嘴笑道,“怪道人
人寻这老鬼不着,原来是被狐狸精缠住了。”
    风清扬长叹口气,道:“世事多有相类者,也并非解帮主一人有此遭遇。”
    慕容雪惊道:“还有谁被缠住了?”
    风清扬自指道:“非我而谁?”
    幕容雪又气又羞,登即不依不饶,非要揭了风清扬的皮不可,两人便追逐不休,均
踏着凌波微步,飘逸闲雅恰似一对穿花蝴蝶,美妙无加。
    慕容雪内力虽已几近风清扬,轻功法门却逊之远矣.于凌波微步的精熟上也差有不
逮,每次均是差着寸许没能捉到,急得几欲哭将出来。
    风清扬忙止步不前,伸着脸让她打,慕容雪一见他皮脸涎笑的样,顿时气为之消,
只拧了几下他嘴角,略予薄惩而已。
    两人打闹欢笑,却未耽误路程,午后申牌时分已来至一小镇上,小镇不过百十户人
家,街巷窄厌,屋矮室陋,二人怕错过宿头,要受风餐露宿之苦,便早早寻家客栈投宿。
    镇子虽小,却是商旅必经之路,是以客栈颇为清洁。服侍阂到,看撰精美,在这附
近一带极负盛名。
    风清扬定好房间,先付了房资,与慕容雪草草用过些茶点果子后,见天时尚早,便
出去玩赏风晕。
    小镇住户多是买卖人家,或是制作手工以图蝇头小利者,四周荒凉无际,宛若沙漠
上的一小片绿洲。
    两人转了一周,意兴阑珊,正欲返回客栈,忽见远处有几个黑点在动,初时不以为
意,那几个黑点却向这方滚动不止,现出几条人影.微闻兵刃撞击之声。
    两人不约而同惊叫出声,携手疾奔而去。愈行愈近,却见一黄衣人手待宽背厚刃的
铁剑,力拒四名黑衣黄带之人。
    风清扬失声道:“左师兄!”
    黄衣人先是楞然,接着惊喜道:“是风公子!”略一失神,肩头已中了一钩。一面
铁盾,两柄单刀齐地砸到。
    风清扬呛然出剑,如电光疾扫,一声轻响将螟蚁钩削断,旋即两柄单刀落地,左手
一掌击在铁盾上。
    四人齐地后跃,持盾之人只感一股大力撞来,全身剧震,两手一软,盾牌脱手,直
陷胸中,犹被大力撞出一丈开外,仰跌而死,几自不明不白。
    持单刀的两人左手握住右手脉门,怔怔地看着滴滴鲜血,怎么也不相信世上有如是
之快的剑法。
    使娱蛤钩的人倒颇为镇定,此人在日月神教中地位不低,久闻风清扬之名,知他轻
功绝世,或许只有本教魔尊和飞天神魔赵鹤能与之一较短长,现今复见其剑法、掌法精
妙如斯,便知这条命交到对方手里了,逃既不能。战亦不得,倒不如爽爽快快留个声名,
遂弃钩笑道:“原来是风公子驾到,我等认栽。”
    风清扬一怔,倒末料他如是爽快,虽厌恶日月神教中人,但也不能杀这等毫无抗御
之力的人,收剑道:“好、是条汉子,你们走吧。”
    那人亦不言谢,拱手一揖,转身而行,两名脉门中剑的人紧随其后,面上犹惊悸骇
怖,如遇鬼魅。
    黄衣人竖指赞道:“风公子,几年不见,武功竞至如此造诣,莫非是寻到尊师段大
侠,受他老人家亲手点拔了?”
    风清扬自然摇头.对慕容雪道:“雪儿。这位便是篙山派掌门左思慈左先生,江湖
中赫赫有名的‘篙阳铁剑’便是。”
    慕容雪道声:“久仰。”心中对他却一无所知,见其险遭杀身之祸,心下不免轻视,
暗道:“这些人均是浪得虚名,法螺吹得都都响,手底下的玩艺可不怎么样。”
    其实篙阳铁剑左思慈在江湖上委实可算一流高手,慕容雪经张宇初、净思两大绝世
高人合力,又兼用世所罕有的灵丹为其筑成深厚内功,这些日子来又与风清扬双修功法,
得风情扬九阴真力之助,而成世上一等一的内功。功力既高,眼界便高,难怪他视江湖
中一流高手为等闲之辈了。
    而风清扬这一剑一掌亦占足了便宜,那四人全神贯注在左思慈身上,酣战已久,斗
得胜败难分,好容易抓住空隙,遂全力以赴,对风清扬毫无防范,风清扬方能得手如是
之易。
    左思慈虽见慕容雪神情淡漠,殊无“久仰”之意,但听说她乃是慕容世家的干金,
心中一震,连称“幸会。”
    风清扬道,“左师兄,你怎么到了这里?”
    左思慈叹道,“风公子,说来话长。你们华山派寻丐帮为你复仇,我和衡山派、泰
山派、恒山派的朋友聚议。丐帮势力何等雄厚,贵派诸位师兄师弟虽然剑术、内功惧臻
佳妙,可毕竟众寡悬殊,独木难支。大家感念尊师段大侠做武林盟主、抗天师,灭明教,
才保全了武林,丐帮狗胆包天,竞尔敢向你下毒手,大家都动了义愤,况且咱们五岳并
称,势若唇齿,断不能让丐帮吞去一岳。大家商略之下,便一齐赶至这里了。谁知又轰
传你安然无恙,丐帮庄长老并传功长老亲与贵派讲和,以往过节一概勾除。大家知道你
好好的,已是意外的惊喜,那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慕容雪插口道;“左掌门,你武功虽不太高,心肠倒蛮好。难怪你叫左思慈,果然
心地慈祥。”她听左思慈说风清扬的性命比一切都重要,这一句可说到心坎里,登时大
起好感,对他武功平平,浪得虚名也便不甚在意了、
    左思慈笑道:“多谢姑娘夸奖。可大家一场欢喜后,日月神教有个什么飞天神魔叫
赵鹤的,又找上门来,说风公子已落于他们手中,让贵派用什么宝典去换人,可贵派成
师兄却说没有什么宝典,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又寻不到你的踪迹,只好认栽,要用贵派
的紫霞秘籍去换你。”
    风清扬“啊呀”叫出声来,跺足道,“该死的赵鹤,这等谎也撒得出来,不怕丢尽
他师父青翼幅王的名头,待我再见到他,非斩去他双足,让他成爬地楼骷。
    慕容雪拍手道,“对,就这么做,连他双手也剁下来,让他成个没手没足的怪魔。”
    左思慈惊道,如此说来,风公子并没陷入他们手里?
    慕容雪撇嘴道;“凭赵鹤那点道行,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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