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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鸠摩智

《大侠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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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清扬沉吟不语,想起真武观那场激战,若无张宇初出面解救,自己倒真难脱劫难,
想到那神秘人的武功,着实忌惮。追问道:“那么成师哥真的将紫霞秘籍交给他了?”
心下颇为忐忑。紫霞秘籍便是华山派内功法典,二师兄宁清宇习之最精,虽算不上绝世
神功如九阴真经、九阳神经等,亦是武林上乘内功法要,若尽泄于外,殊不可虑。
    左思慈叹道:“当时大家俱手足无措,又想青翼蛹王何等为人,虽手段毒辣,不分
是非,却也豪迈磊落,不失为英雄豪士,料想他的弟子传人也差不到哪里。况且事关重
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莫说用紫霞秘籍,但是用我们五岳各派所有的内功心法
来换你,大家也是毫无吝惜,当即便给了他。”
    风清扬跌足长叹,忿忿不已。
    左思慈又道:“哪知赵鹤接过一看,翻也不翻,随手掷了回来,说道不是这本,可
除了这本又哪有什么秘籍宝典?时间一久,大家也渐渐觉得不对,况且既不能换人,便
只有下手硬夺了,咱们五岳派便与日月神教斗起法来。”
    风清扬听道紫霞秘籍并未落到日月神教手中,心下略宽。转念又想到:以赵鹤等人
之身手,无怪其卑视华山派内功心法也。他们定是寻我不到,以为我已将葵花宝典交到
掌门师兄手中,遂大行其作,而终致大动干戈。言念及此,不由得焦虑起来,问道:"
左师兄,咱们这面情势如何?”
    左思慈显然不语,长叹一声,似乎心事重重。
    风清扬眼光瞥到他肩头受伤处,心中已然雪亮,连一派掌门人居然被人追逐攻击,
险遭不测,五岳各派定然伤亡惨重,激战之凶险惨烈可想而知,寻思到一切风中均因自
己得了一本宝典所致,气血上涌,实感负疚良深.若非那本宝典乃华山派祖师所遗留,
又有师父亲笔手渝在上,非将之扯成碎片,付之一炬。
    他忽然想到师兄们的安危,大是怀揣,惟恐有什么凶讯,却又忍耐不住,哆儒道:
“左师兄,我,我师兄他们,怎么样了?”话一出口,心更是到噪眼上,似欲跳将出来。
    左思慈道,“我们分手时倒还都好,现令却不知怎样了,不过我们商定明日正午到
三十里外的翠鸣谷聚集,商议一件大事,风公子既无羌归来,那时由翠鸣谷便可知一切
了,我还要寻我门下弟子,就此告辞。”拱手一礼,疾驰而去。
    风清扬本有无数话要问他,见他神态焦灼,显是悬念弟子门生,便隐忍不问,看他
背影消逝于氖娩暮露中,悄立良久,感慨万千,心乱如麻。慕容雪“睫”道;风郎,你
那些师兄怎么又对你好起来了?”风清扬苦笑道,“或许是我误解了他们的好意,就跟
误解师父一样,而今思之,倒有些对他们不住。”
    慕容雪白眼道:“什么好意歹意,仗着痴长几岁,便自以为了不起,随便训斥人,
下次让我见到,非给他们好看不可。”
    风清扬忙道:“不可。他们是我师兄。”
    慕容雪不屑道:“师兄又怎样,我爷爷要是惹了我,我一个月都不理他。非得让他
服输认罚才行。”
    风清扬一笑。情知她这小姐脾气,说什么也是无用。依稀夜色中。见她弯着嘴角煞
是动人,便轻吻一下,笑道,“要是我得罪了你呢?你几天不理我?”
    慕容雪登时答不出来。脸红了半晌。跌脚道:“你真真是我的冤家,也不知哪世欠
你的。”转身向客栈跑去。
    两人回到客栈中。已是掌灯时分,底层食客甚多,风清扬留心察看。都是商贩行旅,
并无佩刀接剑的武林人士,这些人所谈不过是些风土人情,买卖经营,听来无味,用过
饭后,便与慕容雪上楼上房间歇息。
    小二送上香蔷,风清扬付了赏钱,摸到所剩犹丰的一包金叶子,忽然想起白极煞星
白自在来,自那日真武观后,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感念他对自己的诸般情意,帐悯若有
所失。
    慕容雪卸去衣掌,重匀铅重,对镜细细梳妆,所谓“女为悦已者容”,虽知用不了
两个时辰,便都凌乱狼籍,但为了郎君赏心悦目,仍一丝不苟,煞费苦心。
    菱花镜中,忽然现出风清扬的面容,两人在镜中相视而笑,两情欢洽。
    风清扬谤视良久,慕容雪轻点他额头道:“贼特习习地瞧什么,一副狼相象。”
    风清扬心中却纳罕:自练双修功已来,慕容雪愈发美艳惊人,初识她时,不过是一
清贞纯丽的少女,近日以来却丰媚入骨,清香遍体,从内到外,声、色、香、昧,无不
令人心惑神迷,浑忘性命之所在,想必是双修功的神奇妙用,心下喷暇称奇。
    慕容雪梳妆完毕。烛光映照下;艳丽不可方物。风清扬心族摇荡,目眩神迷。
    幕容雪心念一动,将抹胸等物尽皆除去,冰肌玉雪。清香满室。笑道:“待我使一
套凌波微步给你看。”言罢便飘飘如踏水而行,依式走出凌波微步来。
    室中甚是轩敞,烛光通明下,一位活色活香的玉美人翻然起舞.风清扬浑不知身在
何处,恍然间宛如那位洛水之神复活了似的,却又无这般香艳。
    曹子建《洛神赋》中那些千古名句句句然态脑中流过,“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一转
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末吐,气若幽兰,华容蛔娜,令我忘餐一修短合度,肩若削成,
腰如约素,延颈秀颈,皑质呈露,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誊蛾蛾,修眉连娟,丹唇外
朗,始齿内鲜,明睁善睬,届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只感曹子建此赋竟似专为慕容雪而作,转念一想,又觉有多般不到处,但觉慕容雪
这等风姿神韵,实属天地间所独有,豆古今而一时,曹子建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
哪有福气得以观赏。倘若他今日复生.观此景象,必定要自愧才学卑陋。见识不博,毁
《洛神赋》于一炬,而生再作《容雪神赋》了。
    言念及此,摹地里炉火中生,倘若曹子建复生得见。他便是一剑杀却,此乃属自家
禁窗,绝不容旁人分一杯。至于曹子建能否复生。他可管不了那些了。
    慕容雪充时犹有意焰露风姿,以博郎君一架。不多时.便意贯步中,依式施为,忽
东闪而西躲,忽上蹿而下跃。动作无所不奇,无美不备。忽飘飘如轻风回雪,忽虚灵若
羽化登仙,更有百般难描难述的景象。莫说曹子建不能复生;便能复生也要惊死回去。
    慕容雪六十四个方位踏遍,借力一飘,轻如羽毛般扑到风清扬怀里,风清扬久已心
神惧醉,软玉温香在怀,益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仙乡何处了。
    慕容雪娇声道:“风郎。我踏的可好吗?”
    风清扬道,“不好,不好。”
    慕容雪楞然,她已极尽能事,殊不料仍不中风清扬之意。
    风清扬续道:“这哪是凌波微步,便是霓裳羽衣舞亦无这般精妙,当武功步法来练,
实是暴珍天物。你舞得那般好,可一千个好,一万个好,把世上所有的好加在一处,也
抵不上你舞的那般好,是以踏的不好,舞得神妙,不能说好或不好。”
    慕容雪这才宽下心来,听他这般称赞,心中甜甜的极是受用,便道:“你若喜欢,
我便天天舞给你看。”
    风清扬又道,“不好。”
    慕容雪气道:“你今儿个怎么了,专会说不好。’
    风清扬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等景象也只应天上才有,我何
德何能.也配消受此福.享用太过。恐招天妒。反为不好。”
    慕容雪又气又笑,道,“人家为你高兴,你却专说扫兴的话,看我理不理你。”转
过头去,佯怒薄喧。
    风清扬一番话委实有原由:并非信口开河,满嘴胡柴、更非矫情作态,故作张致。
适才心中摹然一阵悸动,毫没来由丽生一股苍凉之意,自揣己身为一江湖浪子,鲁莽之
士,能有这等际遇实是想都不敢想之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但艳福受用不过,恐怕
应了“物极必返”那句话,隐隐然间大有惧意。’
    这念头不过一瞬即逝,旋即便兴致盎然,见慕容雪轻睫薄怒,益增娇艳,椒乳坟起,
玉股圆润,纤腰一掏,体态动人,溢光流彩,奇香馥郁,遂揽过颈项,摩肩交股,把玩
起那一对犹如处子的椒乳,顺势而下,直捣黄龙,上下其手。
    慕容雪初时犹佯作不肤,任其施为,须央便情兴勃然,红潮满面,待要穴被捉,登
感酥麻酸软,奇痒难耐,不禁面如喷血,娇声呻吟,腻声呼“九弟”不止。
    风清扬知火候已足。便嚼住她软软丁香,细顺慢搅,移时金津玉液满口.甘香浓郁,
纷纷吞入丹田,一时间丹田内气勃然而动,直冲双股之间,大有跃马扬戈之势。
    风清扬握慕蓉雪双足在手,摆好功架,便合体为一,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只觉两物
相吸如磁石,两人丹田内气便交流不息,灵犀畅美,奇妙无加。其势却如龙虎相斗,酣
战不休。
    两个时辰过去,功法始毕,二人仍交股相合,掌心相对,互含其舌,各自缓缓收功
温养。均感周身舒泰.十万八干个毛孔开合有致,丹田中内气源源流归,如溪流之汇大
海。
    直至丹田气固,方开目离手,那一对龙虎相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才话别分开。二
人互视其处,均暗自诧异,这两般宝物技磨既久。益发玉润光洁,鲜美可爱。心下叹服
双修功法之妙用无穷,委实是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修身法门。
    二人神清气足,自然安分不下来。遂作些房中秘戏,聊以遣兴情怀。这等秘技素有
传法,二人具是冰雪聪明疑异天挺,于旧法之外推陈出新,变幻无方,花样无穷,百般
描述。
    二人狂欢一夜,酣畅淋漓,情洽意惺。双双起身漱洗打扮,收拾行装,用过早点后,
问明翠鸣谷的方位,便疾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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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五岳聚首议结盟
行出十余里,忽听“希奉奉”一声马鸣,一匹马翻蹄跳跃.直奔风清扬而来。
    风清扬眼尖,老远便看清马上之人正是飞天神魔赵鹤。却见他双脚紧夹马肋,勒经
转向,那马却不听指挥,摇头摆尾,三蹦两跳地来到风清扬面前。
    赵鹤雅不愿与风清扬朝相.但至此地步,亦无可如何,足蹬离鞍,飘然而落,干笑
道:“风公子别来可好?”大是尴尬。
    风清扬一见他,便气冲顶门,手按剑柄,杀机已动,厉声道:“赵鹤,你又去害什
么人?”
    赵鹤一怔,尚未作答,那匹“紫云盖雪"‘宝马一脱缠绳,便冲至风清扬身前,四
蹄扬土,授衣擦帮,好不亲热。
    风清扬对此马亦是爱煞,抚其额项,心中一事,杀气便退,见此马与自己仅同行一
程,竞尔大投其绎,宛若从小随养驯熟一般,心下颇觉有趣。
    赵鹤见风清扬手离剑柄,心下略宽,数次交锋,他对风清扬的剑法着实忌惮,况且
真武观一战,连魔尊都未能讨得了好,自己还是及早趋避,敬而远之为上。
    这匹紫云盖雪乃是赵鹤至爱之物,其师青翼幅王书一笑远从大食国重金购来,赐予
赵鹤。赵鹤轻功虽高,长途跋涉却也要倚借马力:但若非十万火急之事,轻易不肯动用
此马,以免损伤。而今见此马对风清扬亲热之状,大惑不解,实感匪夷所思。
    原来这匹马灵性旭出凡马之上,上次载风清扬一程,蒙他侗以上等美酒,而后常感
此一餐之德,大有千里马而遇伯乐的知遇之感。
    赵鹤汕笑道:“风公子,非但人缘好,连不通人性的马也一见如故,难怪世人对风
公子之钦慕爱重了。”
    所谓"干穿万穿,马屁不穿",风清扬原拟一见到赵鹤,非卸下他双手双足来不可,
而今却煞气渐消,觉得赵鹤其人倒也不坏,仍板着面孔道:“你们日月神教除了这匹马,
再没有好东西。"又叹道:“这马落在你手里,真真辱没了它。”
    那马似听懂了一般,连连点头俯项,大赞其意。
    赵鹤气得三尸神暴跳,却又不敢发作,强笑道:“冤煞人也。其实风公子与丐帮为
敌,得以无恙,兄弟亦不无微劳。”
    风清扬一怔,怎么也未料到他说出这种话来,问道:"此话怎讲。
    赵鹤面有得色,笑道:“风公子想未想到贵派与峨媚派何以来得如是之快?那是兄
弟我三日三夜不歇不眠,一路传讯到华山、峨媚,为凤公子搬来救兵。”
    风清扬恍然大悟,这些日子来他也一直在想消息怎能传的这样快,始终猜详不透,
但想武林中无奇不有,便末往深处想,此时方知,竟尔是赵鹤从中大捣其鬼。若非他之
绝世轻功与宝马之力,外人实不能做到这点。
    当下惮然不解道:“嗅,你怎地忽然心性大变,莫非、是天良发现,顿改前非?"
旋即省悟到:赵鹤此举实有深意,是想让各派水火相拼,待其元气凋丧后,便混水摸鱼,
从中得利,而其目的无非是为夺自己怀中这本宝典。
    赵鹤朗声道:“赵某一生行事不论是非,单论性之喜忌,哪管世人之毁誉。"忽然
想到还有大事要办,耽延不得,见自己爱马喂在风清扬身旁,殊无转回之意,心中懊丧,
心念一转,却又欢喜起来;至于那本宝典,他极有自知之明,单身一大是决不敢向风清
扬溺战讨还的,便笑道:“风公子既爱此马,不妨骑上些日子,待用不着再还与咒弟不
迟,后会有期。”
    他走便走,身形展动,一路烟尘滚滚,长笑之声不绝,大有其师韦一笑之风。
    风清扬委实说不上此要是好是坏,心中倒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感,此人行事行径与自
己颇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句不管世人毁誉,单凭性之好恶更合了自己脾性,若非他是日
月神教中人,实可交上一交,一时觉得此人误投邪教,着实可借可叹。
    慕容雪咯咯笑道:赵鹤也有先见之明,好像知道咱们要留下他双手双脚似的,特地
送匹好马来,用马的四蹄换他的四蹄。"说罢,益觉有趣,娇笑不止。
    风清扬笑说:“说说而已,此人乃韦一笑高徒,一身功夫已不在其师之下,岂是易
相与的。
    两人抚弄那匹紫云盖雪宝马,均喜爱之至。风清扬知其嗜好,在路边酒店中沽了十
斤好酒,亲手喂饮下去,惊得店伙与过往行人张口结舌,膛目而已。
    那马饮足老酒,益显神骏,昂首嘶鸣,大有展蹄腾飞之意,风清扬与慕容雪并骑马
上,勒缉而驰,只觉既快又稳,浑无颠簇之苦,如飘行云上一般。
    不多时,转过一处山锄,忽听得一声疾喝:"打!”
    霎时间,陡觉天光一暗,蓝芒一片,羽箭、袖膘、梅花针、菩提子、铁疾黎诸般暗
器铺天盖地打至,严若一道天网罩下,且色发蓝芒,显见得暗青子上喂了入血封喉的剧
毒。
    风清扬应变奇速,甫闻那声疾喝,早已掣剑在手,不暇思虑使出独九剑的第七式"
破箭式",登时叮叮当当之声铿锵有如金石,激震迅疾又如瀑布急湍,饶是风清扬内力
深厚,亦被震得手臂发麻,长剑几欲脱手,喝道:"何人施此暗算?”
    蓦然一个清亮威严的声音道:“住手,是自己人。”
    风清扬游目瞻望,两旁灌木从中现出许多人来,个个手恃兵刃,左手紧握,显然扣
着暗青子,欲待续发。再见那发声喝止之人,骇然欲绝,竟尔是泰山派掌门玉佛子,两
旁几十人中亦认得少年,均是五岳派中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知这些人何以对自己
下此辣手,适才之举势至为凶险,能躲这等暗算的武林中绝不会超过十大,自已设若"
破箭式"习之不精,倚天剑又有吸收暗器之效用,两人一马非被打成刺猥不可,应变之
时,心中空明,亦无暇惶惧,事过之后心悸不已,楞怔当场。
    慕容雪持剑,飘身欲下,风清扬忙抓住,喝道:“不可妄动。"他不知这些人何以
对自已怨毒之深至斯,但往昔交情匪浅,是以竟尔不明敌我,只得静观其变。
    只听得"嗅"声"哎呀"声四起:乱成一片,有凡人跟跟跑脸奔了出来,跪于马前,惶
然道:“师叔,怎么是您。磕头不止。
    风清扬恍然明白,这其中必有误会,马前之人乃华山派第二代弟子,为首这人乃是
二师元座下大弟子岳不群。
    当下飘然下马,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顿足道:“还不起来,非把我打死才如意
吗?”
    岳不群等人听闻此语,骇俱欲死,磕头如捣蒜,哪敢起来。华山派门规森严,首戒
对上不敬,如有悸逆者,轻则废除武功,逐出门墙,重则处死,这几人也参与此举;等
同拭上,罪莫大焉,无不冷汗如雨,额头几欲磕出血来。
    佛子越众而出,连连拱手作揖道:“风兄弟,误会,误会。你要责怪便责怪我吧,
这与他们无干。”
    风清扬一脚一个,将几名弟子踢飞出去。他劲力用得恰到好处,凡人不敢运功相抗,
倒飞一个筋斗后却稳稳立于地上,兀自魂飞天外,相顾骇然。有顷方始定下心来;挨了
一脚反倒心下喜甚,知道小师叔不会再究此事了。
    风清扬虽只能在自已派中弟子身上泄气,却也不愿让他们在各派人众前出乖露丑,
是以略予薄惩,稍抒腹中不平之气而已。见玉佛子连连赔罪,反觉过意不去,笑道:
“玉佛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要考较考较在下的武功吗。
    玉佛子原本颜色血红,那是日日清晨在泰山观日峰顶;对着朝阳修练内功,吸其精
华所致,此时愈加红涨,直欲滴出血来,苦笑道:“我一时失察,鲁莽行事,天幸兄弟
你神功盖世,倘若你有个三差二错,我纵然万死亦难赎罪惩于万一。"语音发颤,显见
其心中亦是惊悸骇怖之极。
    风清扬忙道:从"大师言之太重,叫在下怎生承当。只是此事太过突兀,离奇之极,
内中情由还盼示知。”
    玉佛子活然长叹,犹惊魂不定,一指紫马道:“这马何以到了风兄弟手中?”
    风清扬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大师等是将在下当作赵鹤了。"想到自己初与白极
煞星相见时,白极煞星也错把自己当作赵鹤,险些动起手来,不由得啼笑皆非。
    原来这些日子来,赵鹤凭仗其神鬼测的轻功,常常突下杀手,一击便走。五岳派中
人原无几人能及赵鹤,自是一击便中,着实杀了不少五岳派中人。五岳派中人对之又无
可奈何,徒呼负负,心下自是怨毒入骨,皆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抽其筋而折其骨,但赵
鹤神出鬼妙,待见其人,已遇毒手,欲追捕而杀之,赵鹤凭着轻功超卓与宝马之力,长
途、短行俱无人能追得上。
    先是有人在前面见紫马奔来,便以为是赵鹤,急急还报。五岳各派约好在此谷相聚
议事,惟恐日月神教埋伏偷袭,是以几个入口处均有高手率弟子把守,以防不测。
    此处正属玉佛子把守,听闻赵鹤前来,便聚集各派弟子埋仗两侧,拟欲一举除却此
魔,殊不料阴差阳错,乃是风清扬与慕容雪乘坐此马。大家知道赵鹤武功,轻功俱臻佳
妙,如有风吹草动,被他先一步看破,便大功尽弃,说不定还要自送上几条性命。是以
藏身灌木丛中,大气也不敢出,各扣剧毒暗器,一侯马到,无不全力以赴,却险些害了
自家人两条性命。
    风清扬举起长剑,剑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吸附了百多件暗器,马匹周围亦散乱一
地。奋力一震,将暗器抖脱掉,笑道:“各位请取回自家法宝吧。”
    众人纷纷上前,拾回备目的暗器,各门各派均有独到的暗器,式佯大小,分量轻重
颇为考究,习之既久,用别的暗器使不称手,况且打造不易,是以均不忍轻弃。却也都
面红耳赤,心中抱槐。
    风清扬见岳不群几人亦上前捡拾,暗器上也喂以剧毒,眉头微皱,觉得埋伏偷袭已
然大失名门正派的风度,暗器喂毒更属下三滥的勾当,不悦道:“岳师侄,咱们华山派
几时起用上喂毒暗青子了,是宁师兄传给你的吗?”
    岳不群唬得一料,手上暗器滑落于地,呐呐地答不上来。
    玉佛子叹道:“风兄弟,你有所不知,魔教这些败类无不暗箭伤人,近来用黑血神
针损伤了不少弟兄,防既难防,毒又无解,手段武煞毒辣,是以我五岳各派便也暗器喂
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付这等邪魔外道,还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
    风清扬对慕容雪笑道:“这倒合了你慕容家风。"心下总觉有失光明,但玉佛子位
望皆在自已之上,亦不好深说,一笑置之。
    慕容雪莞尔一笑,道:“那定是你偷偷传出去的,作法自弊。”
    忽听一人高声道:“九弟,是你吗?想煞为兄了。”
    众人循声而望,但见一书生打扮的人快步如飞,疾趋而来,风清扬喜说:“二哥。”
    话音甫落,那人已至,扶住风清扬双肩,不让他行礼。颤声道:“天可怜见,你我
兄弟又见面了。"双目湿润,隐隐有泪光闪动。
    风清扬感硬不能成语,他与这位二师冗宁清宇平素往来不多。二师兄乃本派气宗之
首,平日多习静功,一年之中总要闭关数月,参研紫霞秘茂诀要,清心寡欲,不苟言谈。
风清扬极少见他动情生色,在派中时亦敬而远之。不意二师兄对自己关切如是之深,真
情流露,溢于言表。
    宁清宇旋即宁定如初,淡漠的面上隐隐有层紫气,一见慕容雪,笑道:“这便是九
弟妹吧?”
    慕容雪上前一揖,道:“见过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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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宇还礼道:“不敢当。"心下暗暗赞道:“九弟果然好眼力;好福气,难怪他
一直不肯归派。"抓住风清扬的手,道:“快去见过大师哥,五弟、七弟把你气跑后,
赵鹤那魔子又诈称你落入他们之手,大师哥差点没宰了他俩,言道你若不平安回来,便
拿他俩抵命,这一下他俩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风清扬想到大师哥的脾气,不由得大乐,寻思;五哥、七哥定是吃足了苦头。。
    宁清宇摹然看到紫马,惊道:“姨,怎地赵鹤来过了严玉佛子苦笑道:“魔教的东
西就是邪门,不单魔贼害人,连马也害人不浅。"便把适才误会冲突的情景讲与宁清宇
听。
    宁清宇虽未亲眼得见,亦能想象出其时情势之至危至险,不由得背生冷汗,机伶伶
打个寒襟。他专意练气,定力极强,此刻竟不禁手足发软,拉住风清扬道:“九弟,快
些去见大师哥,你再有些微闪失,咱们全派上下便没好日子过了。”
    当下不由分说,拽着风情扬便走。玉佛子经此一间,亦无心把守谷口了,率一行人
等随后来至谷中。
    翠鸣谷果真谷如其名,百草翠秀,异卉争研,谷径幽深,谷中花香葱郁,百鸟哩鸣,
上下其间,伊然一世外桃源。
    华山派人见到风清汤,真如得了只凤凰,无不惊喜逾恒。虽已得知他安然无恶,但
不见其人总觉心中空空荡荡,暮然见到,悲喜交加,泣笑并作,登时乱作一团。
    风清扬拜见掌门师兄,泣道:“小弟脾性太劣,惹下这等大祸,连累众位师咒不
浅。”
    成清铭扶住他道:“天幸你无羔而归……"一语甫毕,竟尔说不下去。自赵鹤假传
风清扬"死讯"后,他寝食俱废,肝胆皆裂,这些日子来率华山派倾师而出,统筹大局,
更是心力交瘁,常常有脱力衰竭之感。而今总算了却一桩大事,暮然头昏目眩,险些晕
了过去,眼前金星乱舞。
    凤清扬顿感有异,心中了然,倘若掌门师兄此时栽倒,于华山派颜面有损,登时气
运同身,运功过去。
    成清铭陡感手心一热,一股中正平和、雄浑强劲的内气从手心直透双臂,精神为之
一振,须爽周身如浸温水中,舒适无比,心下骇异,不意小师弟一别半载,内力之精进
一至于斯,想来必是别有奇缘所致,否则少年人血气方刚,纵然内力有成,亦必刚猛霸
气,绝不会似这般绵厚平和,几乎已至不可思议之境界。
    他一感内力平复,便欲收手,哪知一双手掌却粘在风情扬双臂上,只感一股大力吸
附,运动三次,内力一出,竟尔无影无踪,如水归大海,当下惮然。
    风情场几自不觉,忽感师哥连施内力,还以为他要考较自己内力,益发不敢收功,
成清铭心中焦虑,连使眼色,匝耐风清场不知自己内力尚有此效用,浑然不解,心中连
珠价叫苦不迭。但感自已稍一运动,内力便融迸风情扬体中,运功一停,一股绵厚充韧
之内气便传送过来,足以补偿自己内力之失而有余,只是双掌甩不脱,总这般下去如何
了局?
    旁人还道这两兄弟乍然相逢,难舍难分,亦不以为意,心不均觉好笑:成清铭平日
何等英风豪气,不想也有这等儿女情态,足见其爱风清场之深了。
    时候稍久,宁清宇便瞧出溪挠,摹然想到一事,心中剧震,但见师哥面色红润,却
又大大的不像,一时间猜详不透,却如此中心有古怪,遂上前笑道:“大师哥对九弟这
等亲热,一样兄弟,何不略分些与我们。"双手搭在成清铭腕上,默运紫霞神功,奋力
一挣。
    殊不料运力之下,竟尔如靖蜒撼柱,丝毫不动,内力涌出,一般的无影无踪,不知
去向,登时认假成真,想到那件至为可惧之事,额头冷汗洋洋,失声说:“九弟……"
开口之下,内力疾涌而出,如堤溃河决,忙襟口凝神,收功不发,一双手掌亦粘附于成
清铭腕上。
    风清扬诧异不解,不知两位师兄闹什么玄虚,竟尔抓住自己不放,还连施内力,既
不似考较,又不似责罚,实感匪夷所思,猜测之下,内力同流不息,两双手掌再无办法
脱开。
    慕空雪心思乖巧,身处局外,想到与风清扬合身练功时的效应,登即恍然。臆然一
笑道:“看得你们师兄弟,有多少话回去说不行,把外人闪在一旁,这便是华山派待客
之道吗。
    说笑之际,手掌贴在风情扬背上,运功-吸,风清场道:“雪儿,别来胡搅"他不明
白两位师兄心意,不愿慕容雪插手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
    成清铭、宁清宇顿感内力消去,如获大赦,疾忙撒掌后跃,两人对视片刻,均大惑
不解,隐隐复有骇怖之色,细察自身内力,非但未失,反而大增,心下喷喷称奇。两人
皆知风清扬绝无害己之意,是以虽心中骇异,面上却不露声色,"对慕容雪解脱之动尤
为感激,却不知她为何不惧此术?
    成清铭洪手道:“九弟妹所责甚是,华山派失礼之咎难辞,愚冗特此赔罪。"言罢
深深一揖;·慕容雪还礼不迭道:“哎哟,我是说着玩的,大师哥倒当起真了,小妹如
何敢当。
    宁清宇在旁笑道:“这倒也是,慕容姑娘将门虎女,家学渊深,乃本派请都请不到
的贵客,不过而今却是我们华山派的内人了,礼数上可讲不到了。”
    大家轰然而笑,华山派众人还是首次听宁清宇说笑,是以无不绝倒,心下却也诧异,
不知这位道学先生何以开了窍,也会说起风言风语来了。
    慕容雪羞晕飞颊,益增娇艳,亦不扭恨作态。见大师哥成清铭矮矮胖胖,浑似市井
商贾,大有和气生财之态。二师哥宁清宇身躯顾长,形神落拓,一身青衣色泽辨淡,略
见磨损,便似一不第秀才。另六位师元形神各异,却无江湖草莽的俗气,暗自思付:"
名门大派,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些人较之风郎却差之甚远,不知他们的功夫都练到哪
去了。”
    她哪里知道风清扬一身艺业乃段子羽单传嫡授,其余华山派人所习不过本源祖传内
功拳脚剑术诸项,虽经段子羽大加增损,功法益趋精严细腻,但与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
相较,何营霄壤之别,纵然练至绝顶,亦难企及那两种不世神功的境界。
    成清铭将慕容雪与源中弟兄一一引见,笑语不绝,与往日沉毅威重之姿诅然有别,
斯见之后,便是后辈弟子轮流拜见,慕容雪哪记得这许多人,不过敷衍过去而已。
    成清铭待礼数过后,便道:“九弟,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问你!"目注宁清宇,
示意他一同而去。
    风清扬依言随后,慕空雪惊惶道:“喂,大哥,二哥,你们好话好说,可不许欺负
他。”
    众人皆窃笑不已,成清铭笑道:“弟妹放心,愚兄长两个胆子,也不敢欺负慕容家
的娇客。”
    慕空雪见他言笑晕晕,殊无恶意,方始心宽,然则心中终觉忐忑,却又不便跟随过
去,颇感窘迫。
    三人行至茂草深处,运动查察四同无人。成清铭仰面向天,沉吟良久,方开口道:。
九弟,你下山之后,可否与魔教中人打过交道?此事关连你一生前程,务必尽实讲来,
纵然你有不是之处,愚兄亦可为你担当。”
    风清场闻言之下,惶怖骇然,掌门师兄之言似有深意,兼且适才大师兄、二师兄古
怪举止,益发不解,但自知言行无过,便把巧夺宝典,衅起丐帮,丐帮魔教中人交手之
事备细详陈,只是与慕容雪之事不免心中愧恿,略而不实,深得孔夫子笔削春秋,述而
不作的遗意,亦属无可奈何之事也。
    成清铭与宁清宇对视片刻,均感不解。
    宁清宇问道:“九弟,你此番下山,可否练过旁门内功”风清扬道:“哪有此事"
猛然想起张宇初所传法门,登时面红耳赤,询呐道:“只是舅舅曾传我一间功夫,不知
有何不是?”
    成清铭与宁清宇虽与强宇初无甚交往,却知道他一身武功堂堂正正,霸气十足,绝
无邪门外道的东西,是以更为茫然。
    成清铭索性单刀直入,说:“九弟,你此番必是通有奇缘,而今你一身内力绵厚充
韧,中正平和,境界之高深已非我等所能窥及,但这项吸人内力的法门从何处学来了"
说至最后,已疾言厉色,不知不觉间回复了华山掌门之雄威凛然。
    风清汤博然道:“小弟从未吸人内力,更不会这等法门,连听都末听到过,大师哥
何出此言?”
    成清铭与宁清宇从小看他长大,对他心性自是熟捻不过,复察其言色,知道此中心
有玄奥,恐怕风清场自己也不知道,便将适才两人内力为风清扬所吸之事说了一遍。
    风情扬此时方俱悟,难怪大师哥、二师哥举止失恋,迎异寻常,却又憎然无知,苦
笑道:“这倒奇了。我自己的内力有如何用途,我自己竟不知道。”
    宁清宇沉思推详,怎地也猜详不透,便道:“九弟,你且凝神存意,吸我内力,看
也如何。”
    风清场惶然道:“这如何使得,再说小弟委实不会这等法门。”
    宁清宇毅然道:“不试怎知?防人之心不可有,切莫迷迷糊糊中着了人家的道,你
纵然吸了过去,难道不能还给我吗?”
    风清扬不以为然,深知张宇初绝不会害他。无奈之下,只得掌贴宁清宇臂上,存意
吸取,半晌宁清宇内力依旧,但欲摆脱风清扬手掌仍然不得,稍一运动,内力便消。
    风清场留意之下,亦察觉有内力涌入,但旋即散入经脉,无影无踪,疾忙收功,宁
清宇手臂顿得解脱。
    又试了几十次皆是如此,风清场吸内力固尔吸不到,但旁人运内力攻他,却被他自
身浑厚内力化掉,融为已有,周身上下各处大穴,所试皆然。
    成清铭与宁清宇想破了也推详不明此中玄奥,但二人均爽然而释,先时之疑虑骇俱
尽皆消释。
    成清宇苦笑道:“愚兄学识浅陋,此事委实离奇古怪之至。不过,倒要恭贺你练成
这项神功。有这身内力,实是保命之护身符,再灵验不过了。也毋须苦练剑术拳脚了,
旁人运力打你,内力便为你所吸,打你愈多,你内力反倒愈强,天下武学无不有利有弊,
惟有你这项神功有百利而无一害,真真匪夷所思。”
    宁清宇叹道:“张天师学究天人,功参造化,他老人家所授神功岂是我等凡夫俗子
所能臆测得出。"言下大有艳羡之意,对张宇初的武学修为更是倾倒。
    风情场见两位师兄颜色转雾,且神态安闲,才敢问道:“大哥、二哥适才如此郑重
其事,莫非世上真有专门吸人内力这等神功”宁清宇忿然作色道:“什么神功?淫毒邪
秽……候而住口,巡视周遭,竟似大有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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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成清铭道:“近来武林出一怪人,号称魔尊,乃是日月神教的大首脑,不知怎地练
成一身邪功,专吸旁人内力而为己用,称其功法为吸星大法。中其术者血枯精干,内力
全失,轻则为废人;重则当场毙命,委实淫毒至极。”
    说到此,他也不由得一顿,瞻望四周,似乎惟恐那人听到,暮地里蹿将过来,则凶
危立至。
    风清扬大感惊奇,少年心,匹,只觉好玩,并不生畏,笑道:“这功夫也妙得紧,
如此一来,天下无人敢与他交手,当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了。”
    成清铭喝道:“什么妙不妙,这等淫毒功夫纵然天下无敌,亦沾染不得。此人现今
已为武林公敌,纵然武功通天也难逃劫数。你少不更事,而后切宜谨记。”
    风清扬口中唯唯,心中浑不以为然,寻思:吸人内力而毙敌与一剑穿胸也无甚差别,
前者非难能胜敌,兼且资敌之内力以为己用,何等妙事,不知两位师兄为何目之为淫毒
邪秽。
    成清铭一眼便舰破其心事,亦无可如何,取道:愚兄之言全为你着想,侧身武林之
中,自当以修练武功为要,然则持身立足,均要不槐神明,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
百牢身,正邪之间一线之隔,切要把恃得住,以免害人害己,自胎伊戚。”
    风清汤默然恭听而已,心下颇不自在,暗道:“整日价这些危言高论,倒似我天生
下杀人放火的恶性,非后天消磨方行。
    宁清宇见他面现不耐,知他牛心拙性,平日对诸位师兄恭敬有加,随和易处,但若
发起性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惟恐这二人再起争执,便笑道:“九弟,你莫嫌大师哥
言语重,段师叔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都有不胜负荷之感,常怕你有个一差二错,有负
段师叔中兴本派之莫大功德。”
    风情扬笑道:“早知我如此累赘,当初不习武练剑多好,一生打扫庭院,侍候汤水
管保什么差错都没有。”
    成、宁二人不防他说出这番话来,无不气塞,话不投机至此,亦无以为继了,三人
僵在当场,尴尬之至。
    风清扬摸出那本宝典,双手呈给成清铭道:“大师哥,这便是小弟从魔教手中夺回
之物,此乃本派两位祖师爷的亲手笔录,还有我师父的一通手渝,一切冲突均因此而起,
谨呈大师兄过目。”
    成清铭接过一看,果然是本派两位祖师笔录的秘籍,不禁坪然心动,华山派乃陈传
老祖所创,玄奥难测,后代弟子难窥其堂奥,传之既久,代有疏漏,且多误解讹传之处,
以致华山派武功日趋卑下,此本税籍既是两位祖师恭楷誊录,显见郑重之至,必是陈砖
老祖嫡传心法无疑。
    当下成、宁二人双眉轩动,显见心中之惊喜,捧卷跪拜而读。风情场跪于其后,冷
笑不语,寻思:再看一页,你们就要大失所望了。"宝典既脱手,心中重负便释,一时
间说不出的轻松欢愉。
    成、宁二人翻至段子羽手令处,耸然动容,背生冷汗,心下既疑惑不定,又感失望,
但段子羽这禁令毕竟不敢有违,快快而起,成清铭将宝典封好,藏于怀中。
    两人虽慑于段子羽严令,不敢一窥宝典之究竟。然则心中天人交战甚烈,习武之人
酷嗜之物便是功法密籍,往往三招两式之奇,一纸半页之心法快要,均可受益终身。再
者人之天性,愈属禁物,愈欲染指,物禁愈大,好奇之心愈驾,而致不惜一死以图快意
一时者比比皆是,代代不乏其人。
    二人均是老成持重之士,沉思有顷,终于绝了观览之意,大有入宝山空手而回之憾,
二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事:风情扬神功忽成,难道是习练此宝典而致,张宇初所云云或许
只是托辞掩饰,他天性百无禁忌,率性而行,此事大有可能。
    登时两道目光逼视风清扬,凤清汤心中亦曾天人交战,屡次欲打破禁忌,一窥其详,
均被一点灵灵不昧之直性勒住,这二人心中之思惟自可想见。但自问清自无遗行,神色
坦然,殊无愧作之意,是以二位师兄疑忌之意虽明,却浑不为意,视如不见,如出言解
释,或信誓旦旦,指矢山河,反着形迹,后人疑塞,一念及此,索性转过头去,耳畔依
稀传来谷中喧闹的人声。”
    二人诵视良久,又都摇摇头,情知风清扬虽天不怕,地不怕的烈性,然则于师尊之
言无不凛遵,不会做出大逆事体。虽作如此想,心中终不免有些疑忌,倒恨不得风清扬
自承看过宝典,修过其上武功,禁忌既破”其余人等亦可沾光了。段子羽纵然得知,亦
不会拿他至爱弟子行法,他人的罪过便可免了。这等想法虽迹近卑鄙、下作,亦是人本
性中之贪婪私性,以二人之豪迈磊落,道学君子亦不能苟免,二人虽静静思惟,实比动
手过招还累上百倍,激烈之状更难以言喻,均有心力不继之感。
    三人默默而回,面上若无其事,顾左右而言他,须奥便谈笑风生,然而师兄弟之间
隔阂益深,嫌隙愈大,宝物之益人也愈深,其害人也弥烈。
    忽听一声马鸣。声音中甚是欢愉,随即扑通,哎哟之声四起,显是有人受伤,谷中
惊叫之声大作。
    三人齐地失声,风清扬脑中电光一闪,喝道:“赵鹤魔贼!"三人疾展轻功,闪动
身形,风清扬愧怒交迸,掠起之后,矢矫如龙,手足在草丛、树枝上微一借力,身子如
劲矢射出,迅雷疾电般泻入谷中。
    成清铭脚下急赶,两足点地犹如骤雨,宁清宇却一步蹿出老远,一步步跨将出去,
显见气力悠长,两兄弟倒是齐头并驰,难分轩轻,然则一者急促,一者悠闲,气度上便
诅然有别,其实二人均全力以赴,功力相若,实难分出优劣。
    风清扬泻入场中,却见谷中人群分作五团,惊叫骂署之声不绝,谷口处赵鹤负手而
立,神态飘逸,与场中气氛大不相称,身前僵仆二人,看其服饰,乃是泰山派与衡山派
中人。
    风清扬载指骂道:“赵鹤,你又来害人?”
    赵鹤不温不怒,笑道:“风公子此言也大奇,我赵鹤生平除了害人还会做什么?你
几时见我行侠仗义,济世救人了”风清扬不意他毫不狡辩,爽爽块块自承其恶,一时不
禁为之语塞,心中怒甚,又说不出什么。
    篙山派中一个声音道:“狼除了吃羊还会做什么,魔贼夺性,何足为奇。”
    赵鹤笑道:“这位仁兄倒是赵某的知己,待赵某与你亲近亲近。"循声望去,乃是
篙山派左思慈的师弟陆柏如。
    陆柏如见赵鹤盯住自己,不由得脊背发凉,倒退了一步,猛然自觉太失风度,况且
自已与他相距甚远,也不怕他伤到自己,便挺身而出,立于派前,昂首怒视。
    赵鹤笑道:“好,是条汉子,可惜命短了些。"他话音一出,脚下疾飘,一掌打向
泰山派掌门玉佛子。
    玉佛子忌惮他寒冰绵掌了得,见此掌势猛甚,不敢正樱其锋,侧身略避,拔剑欲刺。
    殊不料赵鹤乃是虚招,脚跟滴溜溜一转,旋风般疾落陆柏如面前,陆柏如不料他如
是之快,甫欲拨剑,胸口已中了一掌,砰然倒地。赵鹤一击便退,腰、膝、足丝毫不动,
身子如被人用绳子扯着般,直退回原位。
    萎时间谷中鸦雀无声,人人脸上均现拙骇怖恐俱之色,无不感匪夷所思。赵鹤胆子
式大,竟尔视五岳各派蔑如也,突进突退,戏玉佛子,杀陆柏如,全身而退,不过眨眼
间事,直可与关云长乘赤兔马,直闯千军万马中杀颜良相娩美,前后辉映,足为一时盛
事.此时成清铭、宁清宇赶至场中,摹艰此奇变,亦不由得瞪目结舌,直感匪夷所思,
相视一眼,都有一丝惧意。
    微风吹过,陆柏如胸前布帛化苦蝴蝶,片片飘飞,现出一紫青色手印,手掌纹理俱
细腻可观,如同有意印上去一般,众人触目惊心,无不骇服赵鹤掌力之高绝。
    赵鹤身居谷口,俯高临下,大有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之势,两眼平视,浑若无人,
意态之雄即便韦一笑亦颇有不及。
    风清场拔剑欲出,忽见泰山源中走出一人,喝道:赵鹤,行奸使诈,暗下杀手算什
么好汉”赵鹤心中大奇,不知谁敢出来溺战,他心中只有风清场一人,即便与玉佛子虚
晃一招,掌毙陆相如时,大半心意倒防着风清场突下杀手。是以煞费苦心,先虚攻玉佛
子,以玉佛子之地位,旁人自不会插手,粹不及防之下杀却陆柏如。算度之深,掌动之
绝,轻功之妙无不令人骇然倾倒。向面前一望,乃是玉佛子师弟五音子,笑道:“依你
之言,如若正面交手,你能在赵某手下走过几招?"嘴角微撇,鄙夷不屑之至。
    五音子性子浮躁,见掌门师兄被戏弄,泰山派人人面上无光,一时冲动,站了出来,
不过骂几句以逞口舌之,的,泄泄冤气而已,并无讨战之意,听赵鹤出言相激,一时冲
口而出:"十招。”
    众人哑然失笑,五音子在泰山源中也算一把好手,居然自从只能在赵鹤手下走过十
招,戒也胆小怯懦,但转念一想:"自己能在这神魔手下走过多少招"五岳各派数百人中
自度能走过十招的不会过百,自度能走过百招的却要减去半数,至于敢与赵鹤一拼胜负
的,不过十大,八人而已。
    赵鹤摊手笑道:“这位朋友爽快,咱们一言而定,你若能在我手底下走过十招,赵
某当场自则。我杀人放火,乱杀无辜无恶不作,却绝不食言。。
    众人耸然色动,不意赵鹤自负如此。他武功虽高,倘若坚守不攻,拆解十招并非难
事,倘若因此激得赵鹤自杀,岂非天大的好事。纵然他食言自肥,以后何颜见人?
    登时群情耸动,窃议四起,不知有多少人想揽过这等美差来,在天下英雄面前露露
脸,一时间竟尔艳羡起五音子来了。
    五音子话既出口,殊难吞回,自思拆解十招绝非难事,玉佛子亦抚着光头,深感诧
异,寻思:莫非赵鹤命数当绝,天夺其魄,活该栽在我泰山派中?他自度与赵鹤相差不
多,五音子与自己拆招,亦须百招外方能夺其兵刃,对赵鹤这等干赔不嫌,兼有性命之
危的乡寸定实感不可思议。
    五音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抖擞精神,远足了内力,挺剑缓攻,其意不过硬
撑十招,坚守而记。
    赵鹤视如不见,索性双手背剪,冷观剑尖,五音子性子浮躁,胆子却小,剑尖小心
翼翼,一寸一寸推进。
    众人均感气愤,四下乱嚷道:“快刺啊,等什么”"泰山派剑法可时成了龟爬剑法
了?
    五音子羞愧难当,一狠心,剑势如电刺将过去,劲力亦不可小舰,赵鹤身形一晃,
已然避过,玉音子受众人所激,几欲乱性发疯,登时运起师门心法,一剑剑连绵不绝刺
去。一、二、三、四跳,双日牢牢盯在两人身上,那点数之音虽微细,却声声如雷,震
荡众人心怀。
    赵鹤身形疾转,并不出招,五音子使尽浑身解数,招招均毫厘之差贴身而过,看起
来至凶至险,其实是赵鹤算准五音子剑势方位、力度,避得恰到好处,五音子力已用尽,
纵想变动一丝一毫也是不能,不过赵鹤之胆大狂妄亦令人惊骇。五、六、七、八声几已
停顿,有几人心房受制太过,头晕目眩,颓倒于地,却也无人见到。
    风情扬忽然喝道:“不好,快退!”
    恰在此时,"九"字已出,赵鹤身形一晃,突入五音子乡前,一剑从肋下穿过,众人
齐声惊呼,赵鹤手掌已然印在五音子胸前,五音子一声惨叫,长剑落地,仰面跌倒。
    赵鹤候然退回,冷笑道:“赵某焉容你走到十招。”
    两名泰山派人疾跃而出,抬起五音子尸身,欲架回本阵。不意那尸身摹然一挺,两
名泰山派人登即脱手,五音子尸身立于地上,忽然一蹦一跳,惨呼不绝道:“打死我了,
打死我了。"其声凄厉若巫峡猿啼,令人不寒而栗,发皆上竖。尸变
    赵鹤哈哈笑道:“老兄,我一丝内力未用,你若死不可怨不得我。”
    玉佛子察觉有异,一跃而出,在五音子头顶一拍,一股浑厚内力中宫直透,喝道:
“还不醒来!”
    玉音子登即神智清明,憎然巡视周遭,不知是在黄泉路上,还是已登上望乡台,待
见日光朗耀,方知仍在人世,摹然想到适才中掌的刹那,狂叫道:“打死我了”又是晕
死过去。
    清风徐徐,众人均嗅到一股臭气,待见五音子下体皆湿,方知他惊吓过度,屎尿皆
出,无不凛然生畏。
    五岳各派掌门人面面相舰,无不心丧欲死,事势至此,五岳各派颜面扫地。赵鹤一
人掌毙三名好手。戏玉佛子,杀陆柏如,打得五音子生死不明,丑态备出。传扬出去,
五岳各派算是尽数栽在赵鹤一人手里,逞论什么连盟抗魔,维护正义,赵鹤一人已然如
此,日月神教中十大神魔,个个了得,其魔尊更是凶残呈极,近日来以吸星大法连毙五
岳各派十余名高手,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视。
    成清铭面沉如水,聚会连盟之意既由已出,自己也.算得上半个主人,焉容赵鹤如
是猖狂,当下迈出欲出。
    风清扬抢先飘出,掣出长剑道:“赵鹤,咱们玩上两手,一如前约,你若在我手中
走过十招,我当场自剔。”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纷纷嚷道:“不可”成清铭面色峻变,厉声喝道:“九弟回
来,不可斗气。”
    风清扬长剑斜引,目视赵鹤,赵鹤一改闲逸雅度,凝重无比,双手虚握,如临大敌。
    众人均知赵鹤只消出言龙诺,风清扬便死走了,纵然少林寺方丈亦难在百招之内打
败赵鹤,一时焦虑如焚,不知风清汤何以出此下策,自寻死路,无法盯着赵鹤之口,心
跳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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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尊神功慑群雄
鹤暮然后跃,又连换身形,恍如中了魔法,变换之疾令人眼花镣乱。
    众人均不解何意,风清扬纹丝未动,赵鹤却似受人猛攻一般,左支右细,周章狼狈,
无不骇然,直感匪夷所思。
    赵鹤刹那间连变十余种身形,背靠谷壁,凝神道:
风公子,我不与你比,我自认在你手下走不过十招。”
    此言一出,立惊四座,众人哗然。谁也料不到赵鹤居然自承不敌,登时心下放宽,
颜面有光,却仍然不解何以致此?
    风清扬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不比。”
    成清铭心中叫苦不迭,暗道:“九弟何以如此傻,真要送上条性命不可!"跌足捶
胸,焦躁不已。
    赵鹤暮然一跃冲天,于空中平平掠出三尺,落于地面,笑道:“风公子,你要打败
我不难,要取我性命却不易,我只消飘身远引,你纵然追得上,出剑杀我却无机会。
    风清场见他轻功俊极,知他所言不假,自己轻功加紧能胜他半筹,但只消一动手出
剑,便予他逃蹿之机,他若避而不战,只逃不打,自已根本没机会杀他。
    当下收剑入鞘,敛气还窍。赵鹤如获大赦,登即笑颜大绽,嘻嘻道:“风公子,如
此最好,兄弟向来敬重风公子剑术人品,推崇备至,适才一见,神功精进,大胜往昔,
兄弟自愧不如远矣。
    众人见赵鹤忽而谦光之至,心中大奇,泰半以为他是因段子羽之故不敢招惹风清扬。
    其实风情场自己亦无把握在十招内打败赵鹤,自度怎么也得大战三四百招,胜负之
数犹甚微妙难测,不过欲激得他动手,便以凌波微步与独孤九剑竭力拼杀他,纵然招数
过了,自刎以谢亦值得,如此心态除慕容雪外,再无人能测其端倪。
    然则慕容雪心中别有所想,只消二人交上手,自己便加入战团,合手力斗,至于招
数过后,赖帐不算在她乃是家常便饭,全然不以为意,却不料二人忽而罢斗,颇感意外。
    原来赵鹤为人极工心机,初时听风清扬出言相激,亦感博然,环视武林,武功胜他
之人已少之又少,若说能在十招内打败他实是不可思议之事。不过他为人把细,又知风
清场口无虚言,数次交锋,深服其能,复见其有恃无恐,信心十足的样儿,心底一沉,
不敢轻易以身相试。
    待得风清扬长剑出鞘,引剑待发,犹如引满之弓,登即感到周身被一投无形无质的
气机罩住,陡然间戒心大增,蓄势以待,这种情形还是首次遇到。
    风清扬目光所向,赵鹤心中立有感应,恰是自己空门所在,知风清扬不发则已,一
发必如雷霍一击,能否避过殊难逆测。是以连换身形,将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谓"
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方始避开风清场的目光所指,周章狼狈实属生平末有之事,登
时气势为之一沮,畏惧之意便萌,愈发不敢应战。
    风清场周身气机发动,只消瞄准其弱点,便粹然发剑,管他应战不应战,但赵鹤空
门一闪即隐,避得高明之至,风情场竟尔无出剑一击的机会,亦莫奈之何。赵鹤自乐不
敌,避而不战,不异服输,到此地步,也难以为继了。如若必欲取他性命,他只要先行
一步,自己便无杀他的机会。日月神教狡诈多端,赵鹤敢单身到此,必留有退步。不要
一个疏虞,中了他的算计,只得敛气归元,收剑罢斗。两人这番对恃,可与交手过招无
异,只是太过玄妙,非局外人所能领会得到。
    成清铭见风清扬稀奇古怪地将赵鹤制住,大杀其凶焰,于意已足。惟恐他再多事,
节外生枝,反倒不美,便道,"九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防放他一马、叫他见识见识
咱们正教的气度风范。
    风情场依言而退,心想:“师哥不愧做了这多年掌门,果然言辞便给,辞锋犀利,
这番话再得体不过了。”
    五岳各派欢声雷动,虽然不明其中情由,但颜面上争足不光,也便喜出望外,适才
沮丧、畏惧之意一扫而光。
    慕容雪笑道:“这小子识趣得很,杀了倒也可借。"风清扬苦笑而已,如有机会,
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赵鹤,非不欲也,实不能耳。
    五岳各派中已有不少人嚷道:“赵鹤,风公子放你一马,还不快滚。"种种骂譬嘲
讥之言无所不备。
    殊不知赵鹤铁面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任众人干嘲百骂,岿然不动,置若闰闻。
    成清铭不解道:“这小子捣什么鬼,打又不打,逃又不逃,九弟,你们作的什么
戏?”
    风清扬苦笑道:“我哪知道他想什么,待我上去将他赶走便是。”
    一语末了,摹然间一阵啸声传来,低沉雄浑,隐隐有波涛汹涌之意,恍若钱塘江大
潮涨至此处,细察其音发出处,乃在数里之外,旋即四周号角轰鸣,便如有干军万马疾
行赴阵一般。
    成清铭跌足道:“不好,中了魔教的埋伏,快些冲杀出去。”
    但见翠鸣谷四周崖顶之上,人头攒动,几处入谷口亦有人现身。风清扬游目四顾,
倒认得几个,一处乃是金猿神魔张乘风、白猿神魔张乘云兄弟,一处乃是四绝神魔沈竹
楼借四位小幢,赵鹤身后又转出一人,乃是玉爪神魔范遥。
    入口处皆密密麻麻站满备色服饰的人,显是仓粹调来,阵伍不整,只是人数不在千
人之下,五岳各派立时陷入重围,要害之处均被日月神教扼守住。
    叮叮当当之声顿时响起,各派分向关口冲动去,乱斗移时,终被日月神教逼回谷内,
弃尸一路。
    风清扬原地末动,见此阵势心不亦不禁一凉,恍然大悟:赵鹤单身挑斗诸派,乃是
拖延时间,调集人手,竟欲聚歼正派于谷内。各派好手虽多,亦不乏智谋之士,却不若
日月神教之狡诈,一时失察,立居劣势。
    他将倚天剑与慕容雪换过,慕容雪不欲他失宝剑之成,风清扬故作豪语道:“放心,
我便是用破铜烂铁,也能将那对猴打个稀烂。"慕容雪嗓啸一笑,二人共历生死多次,
见到这等阵仗亦不甚惊俱。
    风清扬持把青钢剑向二猿神魔行去,两名神魔各持熟铜棍,将冲上来的人打得落花
流水,正自得意,暮见风清扬过来,登时敛色,抱棍施礼道:“风小前辈在此,晚辈拜
见前辈。"执礼甚恭。
    其时各派已绝冲出之望,各聚阵固守,以侯唐变。忽见二名猿魔居然恭恭敬敬向风
清扬执后生之礼,无不诧异,这二人一张猴脸,也说不清他们有多大年岁,但大致看去,
总在五十岁上下,怎地称起凤清扬前辈来了?均感生平末见之奇,是以虽忧惧满怀,仍
忍俊不住,哄笑起来。
    成清铭皱眉道:“九弟此番下山,究竟有何际遇?忽然成了精似的,真真的叫人摸
不透。与魔教中人的关系更不伦不类,怎地成了两名神魔的前辈了,宁清宇等面面相舰,
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静观其变,抑或能有意外的转机,慕容雪寸步不离,紧随风
清扬身后,亦不由得架然道:“这对猴儿倒真实心。”
    凤清扬啼笑皆非,自己先前不过戏弄这两人,这两人竟尔念念不忘,摆摆手道:
“免了。"端足长辈的派头,心下却也不解何故,直感匪夷所思。
    其实猿魔兄弟就是怕煞了段子羽,说什么也提不起胆招惹他的弟子,惟恐他一日复
出,寻自己的晦气,至于风清扬一句戏言,这二人便借坡上驴,大攀交情,自居晚辈,
想来纵有得罪之处,段子羽亦不会辣手相向了,明里口头上吃点亏,暗里却占足不便宜,
是以称过之后均面有得色,与有荣焉。
    风清扬也闹不清自己这前辈究竟有何权威,姑且一试,便大模大样道,"你们闪在
一旁。”
    两猿魔凛遵无误,立时左石分开。恭立一旁,风清扬大喜,迈步便行,却见一人闪
出,喝道:“此路不通。”
    风潜扬见此人比常人高出一头有余,手持一柄硕大无比的板斧,斧柄均精钢所期待,
怕不有二三百斤之重,此人持在手中,宛如提根木棍,身躯粗阔,登时将谷口封死。
    风清扬喝道:“什么人敢拦本公子去路”张乘云胆小如鼠,一见风清扬发怒便惶骇
不已,忙道,"风小前辈,这是我十弟,号称大力冲魔范松,他不认得您,得罪莫怪。。
又向范松道:“十弟,此乃段大侠之高足,万万惹不得,你快些闪开,前辈若发起怒来,
我等可吃罪不起。”
    范松瓮声道:“什么前辈不前辈,且吃我一斧。"他身躯雄壮,天生神力,声若铜
钟,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风清扬见他一-斧之力足有千斤,纵然恃倚天剑在手,亦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避
了开去。
    范松一斧一斧猛劈横所,势挟劲风,刮得人脸上刺痛。风清扬剑法虽妙,然则范松
臂长斧长,加起来约有一丈之长,招沉力猛,怎地也攻不进圈子去。莫说被斧头碰着,
便被那股劲风撞正,亦有吃不消之感。只得左闪石避,渐渐退入谷底。
    众人大多初次见到这等巨无霸类的武林高手,这等身躯之人无不头脑迟钝,反应不
灵。空有一身蛮力,修习上乘武功却是不成,但见范松斧法精奇,攻守之际法度谨严,
攻固尔攻得凌厉无铸,然而攻势中将周身遮护得严密无失,单以斧法而论,已属上乘武
功,逞论其天生神力无穷了。一时间均为风清扬捏把汗,所幸他轻功绝佳,身法翔灵飞
动,倒也无虞。
    一落平地,四野开阔,风清扬立时宁定,脚下滔滔迈开"凌波微步",左闪右躲,指
东到西。范松二十余斧走空,已感啪啪怪事,候尔之间,敌手忽然不见。
    一楞之际,背后风生讽然,范松便知有剑攻到,随手一斧砸去,居然以大板斧使起
小巧短打的功夫来了。
    风清扬险些被他砸中长剑,急忙踏步换形,抢攻不已,范松一柄大斧上劈、砍、所、
砸、点、抹、勾诸般小巧技法精熟无比,从斧刃到把柄无处不可应敌致用,端的是艺业
精纯,而一柄斧上具十多种兵器的招术,混融一体,难测端倪,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确属武学奇才。
    众人先前只惊诧他神力之猛,此时方知其艺业之精一至于斯,威猛之态较之当年明
教自眉鹰王殷天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技艺之杂收博取又似光明左使杨道,均看得目眩
神摇,桥舌不下,待看到会心处,轰然喝采,山上山下采声如雷,风清扬的凌波微微步
反倒无人常识了,只因其太过飘渺,看不太清,况且风清汤轻功之妙举世皆知,故尔无
人叹以为奇。
    原来范遥虽天生异秉,神力无穷,偏爱小巧短打一类的功夫,乃是杨道的嫡传弟子。
    杨逍一生武学之杂可谓蔚然大观,见这名弟子兴趣与天赋恰为两个极端,一时喜悦,
遂将生平得意之精巧功夫尽数传于他,范遥脑筋虽不太灵光,却是名武痴,钻研起武学
来,废寝忘食,不以为苦,力气太大,诸般兵刃没有称手的,便铸了这一柄二百五十六
斤重的精钢大斧,并将诸般技法尽数融于斧上,练得精纯无比,因他大教时晚,故尔名
居十大神魔之尾,单以武功而论,实不稍逊于张氏兄弟,赵鹤等人,但十大神魔各有所
精擅,亦难分其优劣。
    风清扬步法熟极而流,心念所至,无不如意踏至。一将范遥引入小巧功夫中,登时
信心大增,独孤九剑随意挥洒,范遥守得虽然精妙严谨,却已屈居守势。然则其功法神
妙,极得杨道神髓,守势中隐隐含攻,是以风清扬一时不能得手,外人看去,两人翻翻
滚滚斗得旗鼓相当,范遥巨斧惊人,能将一柄巨斧玩得如笔、如锥、如巳、如刺,实属
武林未有之奇,均叹为观止,仍然为风清扬担心不止,两人近身相搏,至凶至险,稍有
疏虞更有性命之忧,那柄巨斧威势尤为骇人,劲风激荡中,风清扬范若万顷波涛中一叶
小舟,随时有覆溺之虞。
    两人顿饭工夫拆了三百余招,出招之快直如电闪雷轰,风清扬亦叹服不已,能抵受
住独孤九剑三百招之攻的委实不多,此人守中有攻,不落下风,尤属难能,心念一转,
斜步穿剑,卖个破绽。
    范松被攻得左支右拙,久欲反守为攻,匝耐对手步法、剑法大过玄妙,防不胜防,
使出全身解数方保不败,此际一见风清扬左肋空门现前,不暇细思,倾尽全力,一斧劈
去。真如雷霍粹击,电闪长空,沛然莫可御之。
    围观众人齐声惊呼,观斗时久,几已忘却敌我之分,当此胜负生死一决之际,无不
惊叫出声。
    凤清扬摹然横移二尺,便如先前使站在那里一般,长剑搭上斧背,圈转外引,使出
慕容世家"斗转星移"神功心法。
    范松顿感双手扭曲,直欲骨折,巨斧凭空而飞,如化成神龙,范松身不由主,附在
斧上直飞出去,当的一声巨响,板斧直入岩石中,窥谷底,有五丈多高,他轻功一项不
及常人,这般高的崖壁说什么也滑不下去,只得吊在斧柄上,上不得,下亦不得,艰窘
之至。
    这二奇变迎非众人所能意料,是以刹那间山谷上下寂寂无声,片刻后,五岳各派采
声如雷,惊喜逾恒,无不称道风清扬胜得巧,胜得妙。但妙在何处,却无人知其所以然,
还道他侥幸得手,庆幸不已。
    日月神教中人面面相舰,无不博然,均感手足无措,这等高的所在能上下自如的不
乏其人,但若托着范松下来,非摔成肉饼不可,赵鹤仰望半空,甚感棘手。
    须英,崖顶上垂下两条绳子,欲牵址范松上去,范权却又舍不得兵刃,两脚踏壁,
奋力拔之,却如靖蜒撼柱,纹风不动,那巨斧大石特深,只余尺许把柄在外,殊难用力。
    他一时发了蛮性,愈是拔不出,愈是要拨。浑没想到倘若拔出斧来,四肢临空,非
摔死不可。
    赵鹤喝道:“十弟,不可妄动。先上去再说。"范松哪里肯听,额头沁汗,神力尽
发,.依旧拔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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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张乘云得意非凡,怪声怪气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老人家都不敢招惹
风小前辈,你偏招惹,这还是风小前辈看在我兄弟面上,略予薄惩,否则早要了你的小
命。”
    他先前单是畏惧段子羽,此际见风清扬如此了得,大骇之下益发得意,认定自己甘
居晚辈实属英明之举,人家轻轻一抖手便制得范松生死两难,倘若九阴白骨爪施将出来,
那还得了。是以不失时机大捧特捧风清扬,至于哪方是敌,哪方是己便无暇顾及了。
    赵鹤等人气得鼻内直冒黑烟,却又莫奈他何,复见范松狼狈不堪的样儿,不由得神
惰沮丧。
    五岳各派中人欢然轰笑,人人仰望范松,饶有奇趣,均为他思谋脱身之策,竟尔连
身处围中亦念在一边。
    忽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道:“范松,老实呆着别动,本尊救你来也。”
    众人仰首一望,崖顶站立一位身着黄龙锦衣,白发如雪的老者,赵鹤等人立时肃穆
垂手,恭声道:“属下恭迎魔尊神驾。"崖上崖下跪倒一片。
    那老者扬声道:“免礼平身。”
    赵鹤等人方始起来。风清扬大是诧异,却见周遭人等无不面色峻变,如遇鬼魁,悄
声道:大师哥,此人便是你说的擅使吸星大法的魔尊吗”成清铭面有俱色,沉声道:
“襟声,切记万万不可与此人交手,待会儿你与弟妹冲出,我瞧金、银二神魔对你颇为
忌惮,不会死力阻你,冲出之后,有多远逃多远。”
    语音已然发颤。
    风清扬不信道:“此人当真神功盖世,无人可敌,成清铭强自镇静道:“除非段师
叔、张天师这等高人,否则无人能对付他吸星妖法,你切不可多事,今儿个我们能逃出
一半便万幸了。"当下与各派掌门私下商量,各派分头冲出;备目杀开血路逃出再说。"
各派复调派人手,准备强攻关口。
    风清扬神功初成,不知畏惧为何物,见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心下忿然:被一老者吓
成这等模样,还谈什么联盟抗魔?与慕容雪商议道:“待会儿你我会会这煞星,我就不
信他是不死神仙。"慕容雪白是欢然赞同。
    却见那老者垂下一条绳索,手腕一抖缠在范松身上,左手却牵住一教众手腕,一溜
百余名教众牵手相连,站成一排。
    宁清宇讶然道:“这煞星何以对自己手下也施起吸星妖法来了?"成清铭等亦骇然
不解,慕容雪笑道:“他自己功力不足,自然要借用别人内力了。”
    她虽不知"吸星妖法"为何物事,但她与风清扬双修日久,功力可以互补,便以为天
下功法皆同此理;却不料误言误中。
    成清铭叹道:“此贼已丧尽天良,实为妖孽,对自己手下也如此凶残,魔教多行不
义,必遭天谴。”
    暮然间奇景突现,陡听得震天价一声大喝,恍若平空“声霹需,风清扬等向上一望,
不禁齐地怔住。
    但见那黄衣老者右手抖动,左手一振,先时站成一排的百多人登时飞起,手手相连,
如同一条火绳,在空中荡来荡去。
    轰然一声巨震,范松连同板斧摹然飞出,光滑如镜,坚硬似铁的岩壁现出半女左右
的大洞,拳头大的石块泼天价落下,下面仰望的人奔走避之不迭。
    黄衣才者右手一扬,如提小鸡般将范松提将上去,左手一松,悬空摆荡的百余名日
月神教教众碎然摔入谷底。
    赵鹤等人齐声喝道:“魔尊神功,盖世无敌,旦古至今,天下一人。"黄衣老者捻
须微笑,煞是得意,这一手实为生平得意之作,至于损残百余条性命,在他心中浑不为
意。
    五岳各派中人无不面色如土,见地上被吸干内力的教众,均已摔得面目皆非,血肉
模糊。
    饶是风清扬和慕容雪胆大如天,亦不禁心中骇绝。两人心中均闪过一念头"妖孽"。
    黄衣老者高声道,"尔等退开",放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出来,莫让他们说本尊仗地
势之利欺负他们”赵鹤等应声退后,崖谷之上的教众亦徐徐后撒。成清铭等长吁一口气,
不意魔教竟尔舍弃地势之利。否则居高临下,扼住关口,五岳各派怕是要全军尽设于此
谷了。
    各派鱼贯而出,出得谷来,乃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周遭黑压压的是日月神教教众,
引弓搭箭,控而不发,仍是包围之势。
    却见范松倒提大斧,直冲过来;众人惧他神力,无不远远避开。范松大步如飞,直
刮风清扬面前,楞头楞脑道:“你用的什么妖法,把我扔出去的"他性嗜武学,可风清
扬那招"斗转星移",他听部末听过,自是不解。
    闷头苫思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提斧入阵,前来请教。
    慕容雪抢着道:“什么妖法?这是武功,你打输了不认怎的?”
    范松忙摇头道:“不是,我认输,只是那一招使得太快,我没看清,你再使给我看
一遍。”
    慕容雪唬了一跳,跟范松交手可不是好玩的事儿,侧头一想,笑道:“那招我也会,
不如我比划给你看看,你轻轻打一掌过来便知端的,不过出掌不要太快,掌上别运内力,
否则对你不利。”
    范松被风清扬一招"斗转星移"打得心服口服,并不是来我场子,只是耍弄懂自己怎
么败的,对慕容雪这番话深信不疑,轻轻一掌拍出,果然既慢且轻,掌上亦不附内力。
    慕容雪待他掌势已老,伸指一搭一转,范松原无意打她,又凝神看她如何动作,不
料眼晴一花,自己手掌陡然圈转回来,砰的一声击在自己胸上。
    '"斗转星移"神功虽然玄妙,但范松这一掌倘若远足内力,慕容雪避之惟恐不及,
焉能出手反拔。范松缓缓击来,便不免着了道儿。
    慕容雪面有得色道:“怎样?你若尽出全力,岂不自己打死自己了?不过这门功夫
巧妙得紧,有一千四百多种变化,待我以后有机会再比划给你看。”
    范松应声连连,心下庆幸自己未出全力,又听这门功夫有一千多种变化,更为心喜,
暗自思付:“以后一定要把这门功夫学到手。"一揖到地,提着大斧,喜滋滋地回去了。
他只图学武好玩,胜负倒不甚为意,所渭"胜固欣然败亦喜"也。
    众人见慕容雪戏弄范松,无不聚然窃笑,却也不解这是什么法子。又见日月砷教围
而不攻,似别有所图,心中忧虑益甚。
小姑娘吹牛皮。
上前拦阻。黄衣老者更视这些人如无物,直奔风清扬而来。
    风清扬心下一紧,拔剑在手,挺身遮住慕容雪。成清铭喝道:“九弟速退。"拔剑
欲上。宁清宇拦住道:“大哥莫急,你我均非这魔贼对手,九弟精灵古怪的东西多得很,
或许有法子抵挡一阵。"成清铭一想也是,自已纵然上前,不过多送条性命,毫无稗益,
便按剑不发。
    风清扬心头暮然一跳,脱口道,"是你!"登时想起真武观中打得自己狼狈不堪的神
秘人来。
    黄衣老者笑道:“哈哈,小友,咱们是老相识了,你那日躲过我五十四掌,着实不
易。”
    风清扬那日被他打得晕头转向,哪里记得躲过几掌,但此人武功之高委实惊人,从
头至尾自己居然末看清他的面目,险些作了冤死鬼,益发心虚胆怯。
    黄衣老者伸掌道:“拿来。”
    风清扬怔道:“拿来什么?”
    黄衣老者佛然道:“装什么糊涂,宝典,拿来。”
    风清扬方始恍然,魔教如此劳师动众,原来是为夺回那本宝典,便道:“宝典不在
我身上。”
    黄衣老者一楞道:“不在你身上?那在哪里"眼光逐一向华山派人望去,每人一触
到他目光,便不禁打个寒战,急忙避开,明知这绝非侠义风范,但此人日光中有一股说
不出的妖异诡诱、阴森可怖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风清扬惟恐他寻自已派中人的晦气,便信口雌黄道:
那本宝典我送给舅舅了。”
    黄衣老者怔道:“你舅舅是谁?”
    风清扬昂然道:“天师教张宇初真人,你若有胆子,便寻他去要,若无肥子,便认
了吧。”
    黄衣老者登时羞怒交迸,那日在真武观仓皇而归,原以为是段子羽复出,后来方查
知是张宇初所为。这二人他一个也招惹不起,好在这二人均已立誓归隐,不与闻江湖中
事,他才敢呼风唤雨,怒意为之,若让他寻天师教的麻烦,着实没这个胆量,风清扬和
张宇初相处十余日,把宝典送与张宇初亦属情理中事,不由得他不信,一时竟感手足无
措。
    慕容雪从风清扬肩后露出头来,笑道:“怎么样?没胆子吧。”
    黄衣老者怒从心起,厉声道:“我不管什么张真人,李真人的,宝典便着落在你身
上,让他拿宝典换人吧。”
    伸手一爪抓来。
    风清扬候然一剑,正刺他掌心,黄衣老者爪影连晃,风清扬剑尖方位拿捏奇准,黄
衣老者一爪抓下,便是自行将掌心送到剑尖上,两人霎时间拆了十余招。
    黄衣老者"嚏"了一声,跃后一步。他所用乃是极上乘的擒拿手,百抓百中,屡试不
爽,不意竟尔十余爪未奏寸功,若非缩手变招快,还有剑穿掌心之虞,实感匪夷所思。
风清扬轻功之佳他知之已捻,不意其剑法之妙一至于斯。
    当下博然道:“这是什么剑法,谅你们华山剑法绝无此能?”
    风清扬道:“你怎知这不是华山剑法?告诉你,这一招是青云出峡',这一招是
‘靖蜒撼柱”这一招是‘瀑布飞流'。当下将十余招尽数比划出来,乱安个名目,谅他
对华山剑法并无了解,是以信口胡诌,也不柏他看出破绽。
    随后又道:“这些招式俱是死的,临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冲而明之,便有千变
万幻之效用。”
    慕容雪随声附会道:老头儿,这你便不懂了吧。你功力量高,武学见识可落了下乘,
默守陈规,死学招式,自害不浅。”
    黄衣老者倒被风清扬蒙住了,他深知华山剑法绝无如此精妙,但风清扬乃华山派人,
说的又头头是道,不由他不信。至于那篇大道理,更是干古不移之确论,听的云苫雾罩,
暮然省悟:这一对小鬼头,居然教训起本尊来了。老脸一热,从衣底翻出一柄长剑,喝
道:“胡说八道,且让本尊领教领教华山剑法的高招。”
    风清扬对他着实忌惮,不过是大使拖刀之策,延得一时是一时而已。见他亮出兵刃,
岂敢怠慢,当先一剑攻出,黄衣老者横剑封挡,风清扬脚下一旋,踏出凌波微步,暮然
轻至黄衣老者身后,一剑刺去,黄衣老者不及还招,一跃避开,口中啪础连声,暗道惭
愧,一念大意,险些栽在这小子手里。
    五岳各派中人对黄衣老者畏如蛇蝎,早已远远避开,中间空出老大一个场子,日月
神教不得魔尊之令,亦无异动,双方倒也相安无事,近两千双眼晴齐盯着场中心。
    风清扬先着既得,抢攻不止,一记记妙着源源不绝发出,黄衣老者飘闪腾挪,顷刻
间连换三四种上乘剑术,方将局势扳平,他疾攻三剑,风清扬忌惮他吸星大法,不敢与
他双剑相交,只得飘身避开。
黄衣老者喝道:“且住,你小子几时又投到慕容老几门不了?”
    慕容雪"呸"道:“这老头话也不会说,那是我爷爷。
    他是我夫君,我们本是一家人,什么投不投的。”
    黄衣老者闻言一惊,那慕容绝乃当世自己惟一忌惮之人。他当年偶得一本《北螟神
功》残嫂,见其内功法委实精深无比。尤其吸人内力以为己用,既可克敌制胜,叉可增
强内力,实属武学之冠。只是残损破碎,难以连贯无穷,他参研多年,依然不能窥其堂
奥,但这门武功威力甚巨,妙用无穷,是以仍不忍舍弃,遂以自己一生武学附会其中,
强行修练,居然得以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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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之临敌,果然大收奇效,即或武功高逾他的,亦无不中术而毙。黄衣老者大快之
余,却又感到不妙。这些吸人来的内力极不雅驯,初时所吸之敌手内力有限,尚未察觉
有异,待吸入一名当世高手的内力后。这些内力忽然如脱绢野马,在体内冲撞往来,任
意行之,竟尔不能将之循经导脉,引归擅中气海,以为积储。
    骇惧之下,方知自己习功有误,步入歧途,但此时欲改习他木已然晚矣。稍一运息,
体内便有如干军万马,奔腾践踏,全身经脉有崩毁之虞。只得隐居静养,凝思化解之道。
    年余苦思,遍研经典,居然经他想出一淫邪怪异之法,尝试之下,果尔大奏肤功,
那些异己内力宛若野马驯熟,尽数收归己用,登时内力倍增,奇功更著;遂名之为"吸
星大法"。但他浸淫苫练之余,自知这套功法威力无比,更令人闻名胆落,然则其中缺
陷甚多,自已不过依恃内力之强,邪淫之本,强行调伏,与之自己本身原有内力不可同
日而语,反噬之患依然隐伏腹心之间。是以每日苦思精研调化之术,鲜少在武林中露面。
    此番镇教之宝典被盗,他大为震惊,他钻研"吸星大法"后,对别门武功已无兴致,
这酝宝典镇教而已,得失并不甚在意,但于日月神教声名有损,遂调动十大长老追索。
以十大神魔之能,自是手到擒来,再无失手之理。
    不意各处传讯,赵鹤等人竟尔镣羽在一后生小子手中,不得不大驾亲征。哪知半途
冤家路窄,被慕容绝撞见,先前他曾至慕容世家的还施水阁偷过书,书末愉成,险被慕
容绝擒住。慕容绝精通武学典籍,于各家各派武学门派了如指掌,一身艺业实可谓通天
彻地。
    两人交手之下,互有忌惮,黄衣老者不欲恋战,脱身而逃,那慕容绝竟然穷追不舍,
直追到凉州,大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追到他不罢休之势。
    黄衣老者一肚子说不出的苦,却又不敢放手与慕容绝决战。二人打打逃逃,你追我
赶,到了凉州。黄衣老者屡施狡计,方摆脱开幕容绝的纠缠。真武观中将怨气尽数泄在
风清扬身上,眼看得手,却又被张宇初所败。
    而今一听风清扬与慕容绝有这层关系,登时头大如斗。暗自思付:“这小子福缘怎
地惩般厚,背后靠山尽属自已招惹不起之人。"不由得心中沮丧,几欲罢手。
    然则转念间想到那"凌波微步"之精妙,登时贪念大炽,他从《北螟神功》残籍中得
知,凌波微步"乃北冥神功打根基不可或缺的功法,自己便因不知此步功法,以致陷入
困境,深不可拔。倘若自己得修此功,则吸星大法中种种缺陷便可不矫而正,转祸为福。
那时纵然段子羽复出,亦无所畏惮了。他当年便因查知此“凌波微步”秘籍藏在慕容世
家的还施水阁中,才潜入去盗,险遭不测。
    登时精神一振,催运内力与风清扬激战,必欲擒他到手,从他口中得知“凌波微步”
的功法。
    风清扬大战伊始尚忌惮“吸星大法”待得几十招过后,灵台清明,空澄一片,全无
顾忌和畏惮之念,手中长剑招数愈发神妙难测,将独孤九剑的要旨尽数发挥出来。
    两人翻翻滚滚激战不休,三百余招过后依然楚汉分明,各持一半,胜负之数难料。
    五岳各派均是使剑的行家,无不看的惊心动魄,目眩神驰。玉佛子、左思慈等人无
不暗道惭愧,此番聚仪联盟,组成五岳剑派,以共抗魔教,这盟主一席,各派均有非我
而谁之意,待见风清扬剑术通玄,已至不可思仪之境地,均骇然心服,华山剑法如是卓
绝,其他四派自然只有甘附嗡尾了。至于风清扬将独孤九剑混充华山派剑法,他们哪里
知道。
    成清铭、宁清宇等亦大感惊讶。照说一派师兄弟间,武功进境当无秘密可言。然则
华山派分气剑两宗,伊然中分为二,各成体系,虽然所习武功均是一般无二,但剑宗重
剑法,讲究剑招的灵变天矫,运化入神。气宗所重在内力修为上,视招式变化为末事,
讲究气至极境,摘花飞叶均可伤人,一切陈腐平凡招式一到手中,便化腐朽为神奇,沛
然莫可御之。是以争执不下,索性剑宗练剑宗的剑术,气宗修气宗的内力,两不相干,
两宗弟子间亦不拆招过式,切磋技艺,愈演愈烈,而成两个极端。
    至于风清扬又别具一格,他乃段子羽单传弟子,练功之时,旁人无不识趣避开,以
免有偷学之嫌。是以他独孤九剑造诣如何,无人得知,倒是他所习华山剑术拳脚,众人
均有目共睹,但除了招式佣熟,变化无方外,亦别无长处,功力稚嫩,较之诸位师兄颇
有不及之处,摹然见其神威凛凛,久战不败,无不感匪夷所思。再见那黄衣老者剑术造
诣亦令人倾服,即便他不使吸星大法,五岳各派中亦无人是他对手,难怪他统慑群魔,
再振魔教了。
    赵鹤等人欣幸不已,张乘风兄弟更是得意非凡。魔尊御下极严,喜怒难测,稍不如
意,则严惩立至,种种匪夷所思,惨酷不堪刑罚加诸身上、实属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
得。此番夺宝镣羽,人人均有畏罪之心,深恐魔尊大加惩处,心中巴不得风清扬胜个一
招半式,则自己颜面可挽,罪责可卸。只有范松一人对阎遭变化不理不睬,几自苦思那
一拔一转,“斗转星移”的一千多种变化呢。
    转瞬间五百余招过去,黄衣老者愈战愈是心惊,这小子剑术之精犹在自己之上,他
将生平所学的上乘剑法尽数施将出来,却尽被这小子克制住,而且从头至尾剑招没重复
使过一式,倒似他有无穷无尽的精妙剑招一般。
    如此斗将下去,千招过后,自己倒有不敌之患。况且倘若斗到千招以外,自己颜面
何存,而今已属以大压小,胜之不足为武,如若一败则为终身之辱。
    言念及此,陡生一计。左掌一掌劈出、风清扬知他劈空掌力刚猛无情,不敢硬接,
侧身闪避。
    黄衣老者疾踏一步,长剑一翻,摹然搭在风清扬剑上,使出生平绝技“吸星大法”
来。
    众人齐地“啊呀”一声,无论识与不识,是敌是我,均为风清扬扼腕太息,一朵武
学奇葩转眼便将毁在吸星大法之上,五岳各派中人更是面无人色,惊叫不绝。
    双剑相交,风清扬募感内力疾涌而出,如河灌大海般,当下手足惧软,心下冰冷,
不想如此小心防范,仍不免着了这邪术的道儿,一时间惭惧交加。
    他自助学武,江湖中恩怨仇杀之事所见甚多,深知瓦罐不离并上破,将军难免阵前
亡,武林中人,不论艺业高低,求一寿终正寝实难,这生死一关久已勘破,视若等闲,
但这等亲身感触到生命一分分从身上流失,转瞬间便要成为僵尸,此等恐怖实甚于死之
万倍,心中茫然一片,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忽听得一声娇喝,却是慕容雪一跃而出,
成清铭与宁清宇齐声赐道:“不可。”一左一右伸手遮拦,二人眼中满是惧色,情知她
上去也不过是白搭上条性命,风清扬已然遇难,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次大劫。是以出手
便是华山派的擒拿绝招,欲将之扣住。
    不想慕容雪身子疾然转向,一飘而过,两人的擒拿手一齐走了空,众人见她这一式
身法高妙无比,飘若云仙,无不大声喝采,场中阴惨气氛为之一变。
    成清铭与宁清宇却不禁面上一红,两人自付手上功夫均已炉火纯青,单这一记擒拿
手已足可与少林、武当一流高手相娩美,两人联手,万无走空之理,大感匪夷所思,转
念间却又心中暗喜,慕容世家垂名武林数百年,自有其过人之处,或许这位慕容小姐能
解风清扬之大劫,亦未可知,当下注目观瞧。
    慕容雪迈开凌波微步,一霎间转至风清扬背后,伸手抓住池待剑右臂,向后便拉,
不想也被一股巨力吸附住了。
    风清扬已自付必死无疑,最担心不过的便是这一事,只感慕容雪掌上内力不绝传来,
在自己体内流转不停,不禁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心下却隐隐感到无限的欣慰,恐
惧与焦灼荡释无遗。
    慕容雪笑道:“我们当然要死在一处,难道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笑语中不无
怪费之意,二人心意贯通,登时觉得只要二人常相颇守,生死全不足虑,更无所惧之事。
    其时虽环集千余人,但人人如逼鬼魅,气慑不敢作声,二人笑语虽微,却都听得清
清楚楚,无不钦服慕容雪之义烈。
    须爽,风清扬忽觉内力已固,非但不向外泄,反而有股渭渭细流反馈体中,大感匪
夷所思,摹地里精神振奋,奋力一抖,两柄剑竟尔中分,不暇细思,登即向后一跃,施
着慕容雪飘退三尺。
    那黄袍者者呆立当场,不想自己苦心练就,百试不爽的大法竟尔失效,而且其中可
惧之处甚多。以自己之身分,对一后生晚辈动手,已然大损声望,一击不中,便不好再
度出手,况且他此时隐生惧意,知道自己这大法有一致命缺陷,或许这二人所练功法正
是自己的克星,这其中细微奥妙一时难以想明白,沉思有顷,运力一抖,手上剑碎作粉
末,掏出一柄五色斑凋的令旗一舞,腾空而去。
    日月神教教众也无不大骇,均想不通魔尊精心策划数月之久,方得一并歼五派的良
机,缘何轻易放弃,但魔尊号令极严,是以人人凛遵,弓箭手引弓殿后,徐徐后撤,阵
势井然有序,犹有当年明教勒兵布阵之遗意。
    五岳各派救死不暇,自然无人起意追亡逐北,目送这群魔众远去,均长出口气,庆
幸不已。
    成清铭等人围住风清扬,深恐他中了邪术,风清扬遍察周身脉道,毫无异状,众人
纷纷问他以何术却退这魔头,风清扬曝曝孺哺,口不能言,心中也引为唑唑怪事,与慕
容雪相视片刻,心中均有些了然,却又难以尽明,更无法宣诸于口。
    成清铭、宁清宇二人心中一震,忽然想列宝典,不禁狐疑起来,虽知这位小师弟天
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对师尊的话绝不敢有所违背,但他年纪还小,说不定受了旁人
的挑唆,暗中习练了宝典上的武功,亦不无可能,否则别无解释,当下不再深问,心中
想的却是如何既不违段子羽严训,又能习学宝典上武功,一时间倒也想不出变通办法来。
    风清扬得脱大难,心中既是狂喜,亦复悯然,胸中悬着老大一个疑团等待解开,浑
没心思理会众人,排开人群,来到一处背风的山助边,慕容雪自是亦步亦趋,紧随在后,
众人相视缀然。
    二人在一块青石上并肩而坐,风清扬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双眉紧紧,眼睛定也似
地瞧着远方,显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揣摩不透这其中的关节。
    慕容雪悄声道:“你可是想不明白那老魔为何粹然离去?”
    风清扬点头道,“正是,我明明已被他制住,命在顷刻,他怎会忽然大发善心,收
手而去?连那部宝典也不索要了,我左思右想,恐怕关键便在你那一拉上。”
    慕容雪娇笑道:“不敢当,还是你风少侠功参造化,那老魔自付不敌,当然要逃之
天天,我可不敢贪夫之功以为已有。”她倒非故意谦,虚委实不知她那一拉有何等妙用。
    风清扬面色一红,忽然想起张宇初递给他们那本图册时,眼神里狡黠而又意昧深长
的神色,似乎已预见到今日一战,当时还以为他为老不尊,戏弄晚辈,而今方始恍然,
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登时心开目明,种种疑虑豁然破解无疑。
    慕容雪诧异道:“你又发什么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依我说想不出来就别想,
待我回去找爷爷来,给他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他还敢猖獗不。”
    风清扬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想到交手时返流体中的渭渭内力,愈加证实
了自己的揣测,拍掌道:
    “对,下次遇到他,我们便给他个慕容家风尝尝。”
    慕容雪失声道:“我们?啊,对了,你也学会了我家的绝技,怪道那老魔逃之不适,
原来是伯了你这一手。”
    风清扬知她会错了意,笑道:“斗转星移之术虽妙绝天下,可惜我还未窥堂奥,对
付不入流的毛贼匪类倒绰绰有余,若说对付这老魔,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慕容雪气道,
“你莫非是被打昏头了,怎地说话忒颠三倒四的,究竟要说什么?”
    风清扬见她轻噎薄怒,愈显妖媚,不由得心神惧醉,两人结婚已有月余,可每次凝
神注视慕容雪。都会发现前所未见的美丽,暗自思付:“易曰:‘君子日新其德’难道
她会‘日美其貌’?”思之悯然,脸上却是熏蒸然如饮浓酒的样子。
    幕容雪心中也是一荡。知他为自己美色所倾倒,心中甜甜的颇为受用,佯装出的怒
容早巳换作海棠春色,不知不觉间两双手已紧紧缠绕一起。
    四手交握,两人陡然间感到对方的内力如江河湖海般在体内冲激盘旋,其势汹涌绝
伦,隐隐然似可听到内力奔腾的声音,直如干军万马骤然启动,横冲直撞,不可行勒。
    两人心下均是凛然,不意这一次本无心练功,反响却如是之巨,当下收慑心神,眼
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再生遇思绩想,入非非之境了。
    其实这种双修功法取名“情功”,其原理亦只是“情发乎中”而已。情动则心动,
心动则气动,心意所向,气则赴之,双修双练,以期水火交融而自成一大干世界。原理
虽简单,修练法门却繁复无门,而且修练过程中,鲜有脱过欲火焚身而死这一劫的。
    双修功原本是道家双修派的功法。张宇初知之甚捻,于其中利弊祸福更是洞察无遗,
他一生力斥这种功法,认为双修功秽恶淫毒,害人害己,贩祸无穷,是以自他掌教以来,
攘斥贬逐无虚日,双修一脉几于绝迹。
    然而段子羽当年却正是以双修功法练成独步武林、豆亩未有的盖世奇功,其实那也
是误打误撞,从万死无一生之地劈开生死门闯将出来,其间之凶险万端,固不必言,更
因为他天姿绝伦,所修习的九阴、九阳两部真经无一不是武学中顶峰之作,方始得以无
慈,段子羽也深知自己实属侥幸,这等绝世机缘后人万难得遇,是以对外秘而不宣,连
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也不露丝毫。他一生所擅绝世武功五六种之多,所传给风清扬的却
只有九阴真经的内功卷和独孤九剑两秒。认为凭此两门武功,足可傲视当代,脾瞪群雄
了,深恐风清扬博杂不纯,重蹈覆辙,用心可谓良苦。
    张宇初屡次与段子羽商榷他那冲双修功的诀窍,段子羽均笑而不言,顾左右而言他,
张宇初自负于天下武学无所不通,段子羽愈是不言,他愈是想一探其详,不意段子羽坚
不吐实,张宇初一气之下,不再动问,心下却终究不服气,便欲以自己之武学见识,汇
总双修派几十种功法,爬罗剔抉,创出一门令段子羽俯首称臣的双修奇功。
    以他一代武学大宗师的武学见地,创出一门武功自是轻而易举,不过他锐意要使段
子羽折服,是以潜研罩思,积数年之功方始有成,此次原欲与段子羽一争高下,忽然悟
到,功法可谓博大精深,柔合古今双修功之精华,而导以自己最为得意的天雷心法,既
免却覆溺之虞,又能修成世上一等一的上乘内功,不使段子羽专美于前,但转念间心神
一凛,这正是天地造化的不二法门,自己侥幸得窥天机,倘有泄失,必于天奥,心念及
此、方始悟到何以段子羽坚不肯言,并非吝惜守秘,争强竞胜之心顿息。
    但若就此将之毁去,又觉暴珍天物,委实不甘,是以一直藏诸簇篙,秘不示人,直
待慕容雪向他请教“凌波微步”这套武功,他才忽发奇想,将这份天机送与他们参研去
了,至于天谴不天谴的,也无暇多虑了,想到日后这一对佳儿佳妇为武林大放异彩,便
老怀大畅,当时并不点破,一任这二人猜疑,直至此时仗此奇功化险为夷,二人方始领
悟到张宇初那一笑的深意,似乎早巳预见到有今日一劫,才布此先着。
    良久,二人体内真气归元,均感身心舒泰,仿佛内力又进了一层,感激之情充塞胸
臆,二人整理衣巾,向张宇初归去的方向遥相礼拜,颇为虐诚。
    风清扬欲待向慕容雪说些什么,口齿方启忽又怔住,本能地感到她已然知道了,果
然慕容雪笑道:“我明白了。”
    两人仔细思付,均感匪夷所思,“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竟不是诗句,
而是练功境界了,两人同时开口道:“唑唑怪事。”相视片刻,击掌大笑。
    忽然谷中传来一阵笑声,风清扬陡然惊觉,游目四顾,见不到一个人影,都已进入
谷中去了,笑道:“咱们去瞧瞧,有甚乐子,笑得这么开心。”
    慕容雪扁扁嘴道:“别怪我说,你这些师哥师侄们也真够义气,你遇险是没一人援
手,饶是我出来他们还拦着,这样的同门不要也罢,你干脆退出华山派算了。”
    风清扬斥道,“胡说,我自小便在派中长大,生是华山人,死是华山鬼,何况那老
魔邪术成煞淫毒,我至今恩之犹有余悸,他们拦你也是为了你好,免得多搭上一条性
命。”
    慕容雪喷喷连声道,“真瞧不出你还三贞九烈的,若是生为女子,说不定能赚上一
座贞节牌坊。”
    风清扬又气又急。伸手给她个爆栗,气道:“还敢胡说。”却不由得也笑了,道,
“你这脑子里哪来的鬼念头,什么三贞九烈,又贞节牌的,专会瞎三话四,没的让人笑
话,这些话在我师哥面前千万说不得,惹恼了大师哥,他请出祖宗家法来,喀喇一声将
我脑瓜子削了,你还真得费上三五十年工夫挣上个贞节牌。”
    慕容雪粉面涨红,伸手打了他一掌,噎道:“还说我瞎三话四,你怎么又咒起我来
了?”
    风清扬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此乃慕容家风也。”
    慕容雪登时心肠一软,打出去的一掌摸在风清扬脖颈上,眼声道:“好乖,学得真
快,姐姐喜欢你。”
    风清扬只感脖颈上痒酥酥的,一直酥到脚底,头发一根一根地的直竖,不禁心族摇
曳,忙握住她手,道:
    “我们去吧。”.慕容雪一颗劳心也似融了,再无二话,二人携手向谷中行去。
    行至谷口,却见十几人或站或坐,个个扶刀按剑,神态严肃,如临大敌,慕容雪轻
声道:“贼过张弓。”风清扬见其中一人乃是八师哥封清肃,忙捻了慕容雪一下,慕容
雪会意,不再言语,心中对这些人充满了鄙夷。
    封清肃缓步走过来,笑道:“九弟,你一回来便被人拥住了,我还来向你道贺恭喜
呢。”语声平平,甚是艰涩,似乎胸中大有郁郁不平之意,眼神中亦颇含寂寞。
    风清扬笑道:“八哥,依我兄弟何须此俗套。”转头对慕容雪道:“雪儿,这是八
哥,我们哥俩最相投缘的。”
    慕容雪见这位八师兄二十七八岁年纪,胸阔腰圆,如虎似熊,显是孔武有力,先前
亦曾听风清扬道及过,在师兄当中,惟有和这位八师兄还谈得来,往来甚密,只是他原
是气宗一派,练了几年又研练起剑术来,以致气宗视他为叛徒,剑宗视他为异己,两面
均没讨得好,境况颇为困窘。
    当下二人依礼相见,风清扬举目谷内,但见黑压压一片人头,语声嘻杂,似在争论
什么,便问道:“谷中在作甚,适地吵闹?”
    封清肃谈谈道:‘五派商量联盟的事,大概在推选盟主。”语声仍是艰涩无比,似
乎在谈论几千里以外的事。
    风清扬猛然醒悟,大师哥竟然这等轻视八师哥,将之降与二三辈弟子,干起放哨守
关的勾当来,心中一痛,愤然道:“这也未免太过份了,我找大师哥评理去。”
    封清肃一把拉住他,喝道:“九弟莫鲁莽,这是我自己讨来的差使,与大师哥无
关。”
    风清扬长叹一声,跌足道:“都是我害了你,你往日与我往来太勤,这些人不免有
几分瞧不上眼,还谈甚联盟抗魔,自家兄弟还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党同伐异不遗余力,
气量就也编厌了。”
    二人俏声说着,封清肃不免湍揣不安,惟恐被外派之人听见,惹出乱子来。这些二
三代弟子身虽在外,心早巳移向谷内了,五岳联盟在江湖上也是头等大事,这些人均以
不能置身其间与闻其事而引为终生遗憾。
    谷内又飘来一阵笑声,封清肃淡淡道,“好久未见列大师哥这等开心了,想必盟主
之任已是伸手可摸了。”
    风清扬笑道:“以大师哥的武功、声望,这盟主一席自是非他莫属。”
    封清肃冷冷道:“未必,若论武功、声望.我看没一个比得上你,单凭你今日逐退
魔教老魔头,便足可胜任有余。”
    慕容雪登时喜笑颜开,拍手道:“这话再对没有了,喂。咱们进谷去抢个盟主做做,
你师傅是武林总盟主,你就先做个五岳盟主也蛮不错的。”
    风清扬吓出一身冷汗,声音都变了,连连摆手道:
    “瞪声,此事不是说着玩的。”
    慕容雪佛然道:“瞧你吓的。说说罢了、谁希罕做这一文不值的劳什子盟主,没的
丢人。”
    风清扬听她愈说愈不象话,又知她索性娇贵,任性使气惯了,接下去不定说出什么
不中听的话来,忙不迭扯了她的手便走,急道,“好姐组,你别乱上添乱了,我求求你,
到了谷中千万莫要乱讲话。”
    慕容雪笑道,“好吧,瞧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装聋作哑也没什么,看把你急的,
满头大汗,可别受了风。”
    掏出一条汗巾替他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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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明知此举有碍观瞻,但此时真怕了她了,不敢拂其美意,呆立若木偶,神情
极倔犟她之极,心中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思,良哉斯言。”
    慕容雪倒是落落大方,视周围十几名五岳各派弟子如也,这些人为她姿容气势所慑,
无人敢笑,心中艳羡至极,殊不知风清扬遭的这份罪。
    慕容雪收好汗巾,媚然一笑道;“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从没见你怕过什么,现今
怎地惩胆小起来,。得罪人比死还可怕吗?”
    风清扬默然半晌,摆头苦笑道:“你这性子多亏在江湖上混的不多,莫说一言半语,
有时一个脸色,甚至举手段足稍有不当,均会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雪哼道:“你骗鬼呢,想让我少说些话,直说便可,何必绕着弯子危言耸听,
说这等大话吓人。”
    风清扬似是想起了什么,悠然物外,良久方叹道:
    “事非经过不知难,你哪里知道这些.想我初出道时,也是一般的无禁无忌,随意
乱说乱动,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算师傅的名头太响,无人敢加一指于我身上,否则十
个头也被人砍了。”
    慕容雪见他神色庄重,毫无矫饰作伪之态,不由得心中信了几分,摊手道。“好吧,
我信你便是,今后我把嘴巴封起来,把胳膊腿儿绑起来一”说着扑哧笑了。
    风清扬笑道,“谁让你惩地来着,我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又附在她耳边道:“只
我这几位师兄,你千万看我薄面多恭维些,免得我难做人、其余满世界的人,你爱得罪
哪个便得罪哪个,就是骂了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也没甚要紧,其余人何足道哉。”
    慕容雪心中一振,问道:“真的?”
    风清扬道:“谁哄你做甚又其实我并非怕这几位师哥,不过除了师父外,他们便是
我最亲的人了。我实在不愿没来由的开罪他们,弄得大家都不快活。”
    幕容雪见他向来处事明快果决,从未这般婆婆妈妈,不禁为他苦心所感动,心下一
软,道;“好吧,我就当他们都是我重生父母,再世爹娘……”说着掩口笑了起来。
    风清扬哭笑不得,心下却是一宽。自觉如此作法不免太委屈慕容雪了,心机一动,
笑道,“雪儿,我告诉你件趣事,有一次我到篙山去玩,听说少林寺有不许女人入寺的
规矩,我便带了个女孩子从后山翻越过去,直抵大雄宝殿,把那些和尚们气了个立睁,
又不敢奈我何,我便对圆智方丈说;‘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又云: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少林乃天下弹宗祖庭,诸位大
师皆是有道大德,缘何坚执男女二相,岂不大违佛旨?’问得几位高僧哑口无言,我便
和那女孩子扬长而去,气得寺里的和尚个个哭丧着脸,雅赛死了爹娘般,你说好笑不好
笑。”
    慕容雪笑得腰都弯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事情可笑还在其次、敢到少林寺如此胡
闹的世上也仅此一人,复念至那些和尚的嘴脸.亦发笑得不亦乐乎。忽然心中一动,问
道,“那女孩子是谁?”
    风清扬怔道,“我也不知道,一出寺门,我们便分手了。”
    幕容雪摹地里笑容尽敛,粉面含霜,道;“骗人“,”语音硬咽。竟尔说不下去。
    风清扬登时手忙脚乱,心内自骂道:“多言贾祸,光告戒别人,怎地自己信口胡柴
了,真真该死!”作揖不选道,“好姐姐,我真的没骗你,那女孩子我着实不认得,她
说想到大雄宝殿上瞻拜礼佛,可惜守门的职事僧偏生不让她进去,我一时动了义愤,便
带她走了一遭。”
    慕容雪转过身去,不理不睬,肩头微微颤动,显是强忍喂泣。风清扬心中酸痛,懊
丧万分,绕着弯作揖圈哄,殊不知他若硬到底倒也罢了,如此陪着小性,慕容雪愈加认
定他是做贼心虚,愈想愈真,不由得哇的一声哭将出来。
    风清扬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喊道:“九弟,九弟。
    风清扬转头一看,原来是七师哥吕清舟,心下更是困窘,跌足道;“小姑奶奶,省
省心吧,莫让师哥看见。”
    慕容雪忽然仰起脸来,说道:“怎么华山派门规有不许哭这一条吗?”面上已微有
笑意,风清扬见她说不哭便不哭,倒似习练有素,不胜诧异,苦笑而已。
    吕清舟三两步跨至近前,笑道,“好九弟,你钻到哪里去了,大师哥急的不得了,
三番两次催人找你。一瞥间看到慕容雪面上泪痕,诧异道:“噎,弟妹,是不是九弟欺
负你了?回头我叫大师哥赏他一顿板子吃,替你出气。”
    慕容雪笑道,“多谢七哥关心,小妹眼里进了沙子迷的,不关他事。”斜眼了风清
扬一眼,气犹不泄。
    吕清舟微微一笑道:“虽不关他事,也要罚他个照顾不同,且寄下一顿板子,日后
如有再犯,二罪并罚。”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谷中,慕容雪浑若无事,仿佛适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风清扬倒
是忐忑不安,心里揣了个兔子似的,抨抨乱跳,自己也不明白怎地忽然间胆小如鼠了。
    但见五岳众人各门派分作五团,席地而坐,或攘挟高呼,或窃窃私语,均在议论五
派联盟之事。
    风清扬微感诧异,轻声道:“七哥,联盟之事不是早已议定了吗?怎地这些人还七
嘴八舌争议不休?”
    吕清舟摇头苦笑道:“此事关涉五派的前途命运,焉能草率定夺,众口难调,众心
难测,数百张口着实难捏作一处。”
    慕容雪插口道,“依我说,多此一举,好好的五派,联他作甚?”风清扬唬得浑身
一抖,急忙伸手掩住她口,可惜还是迟了,这三人一进谷口,数百道目光已齐地射向风
清扬和慕容雪二人,但见男的风流俊雅,女的清丽出尘,一个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入室高
弟,一个是威震武林数百年之久的慕容世家的传人,又且联手逐退人见人畏、闻名远遁
的魔教魔尊,这二人在众人心中的分量自是可想而知。
    是以慕容雪话一出口,如巨石投水,登时有许多人随声附和道:“是啊,慕容小姐
说的对。”“好好的五派,联的甚盟,还是各为其主,各行其事吧。”
    恒山派乃清一色的出家女尼,向来洁身自爱,不喜与别派人士打交道,此次远征凉
州,不过思及当年段子羽任天下武林盟主时,对恒山派颇加照拂,听说他弟子有难,自
然起了还报之念,原拟事毕即打道回山,不意被华山、篙山掌门人苫苦留住,但恒山一
派对联盟一事极不赞同,联盟之事迟迟未决,阻力泰半来自恒山。
    然则四派掌门均表愿意联盟,恒山派颇感孤掌难鸣,此时一听慕容雪之言,如得强
援,纷纷喧嚷起来,一时间谷中多是清脆悦耳的雌音,仿佛阿弥陀佛国土上的训陵鸟一
齐鸣叫一般。
    成清铭听在耳中。可是大大的不受用,一怒而起,但转念间强抑愤怒、淡淡道:
“慕容姑娘。对五派联盟有何异议?”语气中火气十足,若非碍于情面,早已拔剑出手
了。
    风清扬心中连连叫苦不迭,大庭广众之中,众目膜瞪之下,纵然有心告饶服软,也
无法作做将出来,急得搓手跺脚,眼中满是乞哀之意。
    慕容雪凝视他片刻,面上大有得意之色,悄声道:
    “看你还敢不老实,惹恼了本姑娘、有得你受的。”声细若蚊,几不可闻。
    可是这谷中不乏功力深厚之人。还是被人听到了,立时便有数处轰笑声,其余人见
她樱唇紧张,却无声音,纷纷向左右打听,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便传得人人皆知,
轰笑不已,谷中庄重肃穆的气氛为之一扫而光。
    成清铭性子虽豪放,却极精细,否则华山派也不致有今日之盛况,势权既重,便不
禁有领袖群伦之心,其时少林闭门静修,武当与日月神教渊源极深,游移正邪之间.模
棱两可,绝不作左右祖,峨媚独往独来,有犯必校,对正邪各派一视同仁,三大门派均
无左右武林之意、余下便以华山派势力为最,成清铭秦欲承段子羽当年中兴华山之余烈,
乘中原武林群龙无首之际.一举奠定武林霸主的地位,况且形势严峻,五派如不联手.
势必被魔教蚕食鲸吞,各个击破,是以借魔教发难之由,联合五派。议此必成之事。不
料恒山一派坚执不可,若舍弃恒山而成四岳联盟,不免应不正则言不顺,传将出去更于
各派声名有损。‘’成清铭和篙山、泰山、衡山四位掌门,向恒山掌门德修神尼力下说
词,极尽盅惑之能事,较之佛祖当年说法度人犹为苦口婆心,德修神尼为其精诚所感,
几乎欲脱口应诺,不意被慕容雪一句冷语插进,恒山弟子群起鼓噪,成清铭等前功尽弃,
心下无不恨之入骨,只是不好发作出来而已。
    慕容雪见风清扬已然服输,亦不为已甚,笑道:“大师哥,依小妹愚见,要联盟便
联大些,单仅五岳联盟,气象不嫌特小吗?”
    成清铭一句“大师哥”入耳,心内说不出的体贴受用,一股怒气早已冰溶雪化,慕
容雪如是称谓,自是以华山派人自居,慕容世家盛名远播,仅此强助便胜五岳联盟之势
多多。又听她口气颇大,竟大合自己的脾胃,遂笑道:“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
    殊不知慕容雪不过是欲将作绝了的文章翻过案来,只顾大言炎炎,心中毫无主张,
但此时欲罢不能.只得随曰乱说道:“联手抗魔乃武林大事,凡我武林中人均有降魔卫
道之责。”’众人轰然喝采,此话若出自成清铭等几位掌门之口,那是毫不足奇,但出
自一位娇滴滴妙龄少女之口,愈发显得英气逼人,更有些少年弟子为其风姿所倾倒,采
声惟恐不高,掌声惟恐不响,更有跺脚声、口哨声此起彼伏,霎时间谷中乱作一团,各
派老成待重的人均不禁大皱其眉,不过心下也服其豪爽,叹道:“果然是名家子弟,风
范自是不同寻常。”
    慕容雪本意是要圆过话头,岂料愈拉愈远,偏生腹内乏词,竟尔无以为继,但若就
此收场自是绝无此理,不由得慌了手脚,被震天价的采声一激,亦发困窘,只得连递眼
色给风清扬。搬取救兵。
    风清扬早被她唬得桥舌不下,他自以为对她已了如指掌,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
真不知这是否也是慕容家风,此时看见她眼色.已会见她肺腑,心中气苦,但已无余暇
与她抠气,灵机一动,低声道:“少林、武当、峨嵋、昆仑。”
    慕容雪微一沉吟,已知其意,采声已停,谷中静得出奇,人人屏息凝气恭喜她的高
见,便续道:“是啊,少林啊、武当啊、昆仑、蛾媚啊……”拉长声音,腹内却思索着
如何自圆其说,她声若黄鹏,这般悠声细语,愈发动听。不少人听得抨抨心跳,面红过
耳,连少林、武当是甚物事全不知道了。’’成清铭失笑道:“咱们这里议的是五岳联
盟,与少林、武当、昆仑、蛾媚又有何干系?”
    慕容雪道;“当然有干系了,而且干系重大,大师哥请想,五岳都是名山胜地吧?”
    成清铭皱眉不答,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却有百余人应声附和道:“是啊。”又
有人道:“黄山、青城也是名山胜地。”
    风清扬心丧若死,心道:“这个乖可出大了。"脸色青黄不走,慕容雪却转瞬间稳
住了心神,脑中灵光闪动,笑道:“是啊,大家佐的都是名山胜地,谁也求想被魔教霸
占了,自然只有抗魔保家了,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啊?”
    自然又是群声附和“对,姑娘说的再有理没有了。”
    慕容雪亦是一身冷汗,有若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般,颇感虚乏,幸好这篇八股
的破、承、转已勉强接了下来,还算顺理成章,纵然不能高科登第,亦不致交白卷了,
当下已将“收”想明白,便道:“既然大家均有此心,咱们单单五派联盟,少林、武当
岂不怪罪,说咱们将他们抛在一边,蛾媚、昆仑岂不降责,怨咱们瞧不起他们,便是黄
山、青城也要腹诽不满,是以依小妹愚见,要联便将这些门派都联到一起,岂不是好?”
话一说完,她如释重负,浑身虚脱了似的,只感头晕眼花,险些坐倒在地,风清扬眼明
手快,伸手抄住了她后腰,运气过去,慕容雪方始挺立得住,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听完这一番高论,均面面相叙,若说与少林、武当这等大派联盟,即便少林、
武当肯屈尊俯就,亦无人有此大手笔,何况绝无此理,不过当年段子羽确是领袖天下武
林,与天师教联手毁了明教根基,迫使张无忌、杨造、韦一笑等明教高人远蹈方外,日
月神教亦不得不改换旗号,另起炉灶,以防段子羽、张宇初等以抗御明教为由,重出江
湖,现今既欲与魔教再起争端,不知会少林、武当等各派亦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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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位掌门均是阅历丰瞻,处事练达等人,却被慕容雪一篇胡说八道难住了。
    德修师太微笑道:“成掌门,慕容姑娘远识卓见,一语道出我等弊端,此事关涉武
林命脉,岂可不知会智圆方丈、殷真人、净因师姐等名宿高人,莫让人说我们太付白专
下。”’衡山派掌门麻千幻最为胆小,做事也惟以谨细持重为务.深恐得罪了那几位高
人,便一改初衷,也极力主张待与几大门派商议后再作定夺。
    五派已去其二,成清铭、左篙阳、玉佛子之人相视帐然,情知今日是难以成事了,
只得协商片刻,定于下月十五再聚华山,这期间分头遣人知会各大门派,请各派首脑务
必届时光临华山,共商抗魔大计,柬贴由五大掌门联名签发,以壮其势,料来无人会拂
这五大掌门的金面。
    那边厢风清扬深知祸闯得大了.乘各派人众乱着,与慕容雪脚底抹油,忙忙的溜之
乎也。
    甫离山谷,一匹马奔至近前,赫然正是赵鹤那匹紫云盖雪,风清扬喜极,不想这马
对自己甚有情义。居然眷恋遥巡不忍舍去,当下托着慕容雪一跃而上,那马不候鞭策,
昂首便行、四蹄翻飞。委时已将喧闹的荒谷远抛在后。
    四野寂寂。惟闻耳边风声,风清扬心神略定。慕容雪犹不明其心意,不解道:“你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惩慌里慌张的?”
    风清扬气道:“明知故问。都是你做的好事、大师哥苦心经营的计划让你一番话砸
得无影无踪,焉肯罢休,到头来非拿我出气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躲上十天半
月,避避风头为是。”
    慕容雪笑眼盈盈,满是爱意,反手勾住风清扬脖颈道:“这才好呢,没枉费我一番
苦心。”
    风清扬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胡说八道,激怒我大师哥,好
让我不得不私逃出来’慕容雪笑道。“正是。要不然五岳联不联盟,什么大事,也值得
本小姐一开金口。”
    风清扬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又无可奈何、慕容雪笑道:“你何必气苦成这样子.难
道你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吗?”
    风清扬苦笑道:“当然愿意。”
    慕容雪凝目注视了须舆,忽然眼圈一红,睫咽道:
    “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人家苦心巴力地想出这条苦肉计来,不领情倒也罢了,还
怨恨人家,只怪我自作多情一”竞尔说不下去。
    风清扬登时慌了手脚,知她这说哭便哭的本领甚是了得。连半点征兆都没有,委实
招架不来,又听她情深意挚,满腹怨气均化作浓浓爱意.曝懦道:“别,别、我确是心
口如一.哪有什么怨气,你这般待我,我若心有二意,管教天打雷劈。”
    慕容雪伸手捂住他嘴。道,“不许你说这个。”忽然破涕为笑,刮脸羞他道,“你
个有贼心没碱胆的,被吓成这般模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
    风清扬“汪、汪”两声,学得居然也狗模狗样。慕容雪乐不可支.笑得花校乱颤,
粉白的面颊上犹满是晶莹如玉的泪珠。雅赛带雨梨花。风清扬爱怜横溢,俯头去吻,慕
容雪欲待闪躲,哪里避得开,风清扬如狗舔凉子般,将满面泪珠舔得干干净净,慕容雪
半推半拒之间,已然面热如火、浑身酥软如缩、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正两情相洽之际,两人募然惊觉,齐地拾起头来,四下望去。幸好四周无人,两人
均感失态。这幅情景若被人窥见,当真不用做人了,晚风清凉,沁人心脾,二人热感渐
退,方始感到腹中空空,已然近一天水米未进了。
    其时虽当太平隆盛之年,明成祖朱棣连年对塞外各部用兵,大军所至之处,如洪水
猛兽,洗劫一空,不畜兵赞战祸之惨,是以甘凉一带荒芜殊甚,人烟寥落,景象凄凉。
    风清扬遥见远处似有几缕炊烟,心中大喜,纵马狂驰,心知怀中金银之物虽多,可
饥不能餐,渴不能饮,倘若寻不到客栈,这风餐露宿之苦可有得受的。
    紫云盖雪一经鞭策,如腾云驾雾也似,顿饭工夫即独至地头.风清扬见果然是处市
镇,细一打量才知原来已至兰州地面,忽然想到污帮曾声言,不令自己活至兰州,不禁
恍然失笑。
    慕容雪笑道:“你可是想起那群臭叫化了?”
    风清扬点头道:“喂。其实丐帮……”忽然停口,两人同时发现街头巷尾居然有不
少丐帮中人,望见他们二人,接头附耳,神色怪异。
    风清扬心头一震,暗道:“莫非庄梦蝶等人贼心不死,欲寻机报复,在此设了圈套?
庄梦蝶狡诈多端,言而无信,不得不历,且莫阴沟中翻了船。”
    当下凝神戒备,但那些乞丐毫无异动,使不加理会,策马直到一家客栈。
    两人飘然下马,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小二,便走进客栈。掌柜早已迎将过来,打恭作
揖道:“恕小人眼拙,二位可是风公子、慕容小姐驾到?”
    风清扬和慕容雪对望一眼,微感诧异,凤清扬笑道:
在下风清扬,不知可是你问的人否”掌柜的笑道:“正是,已有尊府家人为您定
好客房,小人这便领二位去歇息。"说着便先行领路。
    风清扬皱眉道:。这是谁在捣鬼?”
    慕容雪笑道:“准是庄梦蝶怕你找他后帐,是以先赔些小心,说不定还会寻出几位
有头脸的人,从中说项,好化解你和他的梁子,否则他这后年世也要寝食难安的。”
    风清扬细--寻思,颇以为然,失笑道:“谁和这叫化头记仇来,不过也要防他有诈。
心下却隐隐觉得不妥,急行两步,抓住掌柜的问道:“掌柜的,那定房之人长得什么
模样掌柜的一怔,心道:“你的家人,怎么反问起我来但见风清扬面容整肃,便笑道:
“那位大爷四十多岁,紫脸膛,粗眉毛,一口江南官话,不是公子的管家吗慕容雪暮然
哎哟
    风清扬见她神色大变,如遇鬼魅,怔道:“怎么了慕容雪急道:“别问了,再不走
便来不及了。"当先奔驰出门,风清扬虽不解何故,却也看出事非寻常,不逞细间,被
慕容雪拽着如飞般奔出店门。
    二人一跃飘上系在门前的马背上,慕容雪不及解开缚绳,拔剑斩断,两腿一夹,那
马如箭般直射出去。
    慕容雪方吁出一口气,猛地里又尖声大叫起来。却见一人横拦马头,那马腾空而起,
百从那人头顶跃过,旁观之人均不禁大叫失声,惟恐此人丧生马蹄之下。
    那大两手一伸,既快且准,十指牢牢扣住马的前腿,一记"干斤坠"两足钉牢地面,
两臂一较为,那马昂首嘶声,四蹄翻腾,却似被定在空中一般。
    那马数次奋力猛伸,均未能冲出这八十指关,不由得颓然心丧,劲力全消。那人如
举婴儿般,将一马两人轻轻放落地面。
    风清扬亦看得目瞪口呆,桥舌之下,这匹马一冲不下,何膏干钧,此人居然能举重
若轻将之牢牢抓住,瞥力之雄劲当真骇人听闻。
    那大躬身唱隋,慕容雪此时方松开一百按着风清扬剑柄的手,否则风清扬早已怒剑
出鞘了,焉能容此人如此放肆,慕容雪慢慢溜下马背,与她跃上马背时的轻灵飘逸大异
其趣,判若两人。
    慕容雪情知逃不过去,转瞬间已然定下神来,笑嘻嘻地道:“是柯叔啊,我还道是
谁凭地神勇,如来佛祖扣住猴子用的是单手,您双手扣龙驹,这道行比如来佛祖也仅一
手之差啊。”
    那大阴沉如水的面上现出几丝笑容,却又尽力撑住,故作市容道:“小姐,老爷这
次可真的发火了。”
    慕容雪面容一肃,不禁向客栈里面张望,悄声道:
柯叔,我爷爷呢?
    那大笑道:“你也怕了,老爷有事不在这里。”
    慕容雪登时大为轻松,满面欢愉之色,那大又道:
不过老爷吩咐下来,叫我二人将小姐捉回去,一步不许擅离,说不得只好得罪
了。”
    慕容雪秀眉紧雇,早从容栈中冲出一中年妇人,抢上前抱住慕容雪,喜极而泣道:
“小姐,天可怜见,总算见到你了。”
    慕容雪也喜悦不胜,叫道:“二娘,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啊呀,我可问得傻了,
二娘自是不舍得与柯叔分开""·那妇人面上一红,笑骂道:“死呢子,才几个月的光景,
就学得惩般坏了,这样下去还了得。怪不得老爷要请出家法来呢,这次呵别指望二娘给
你说情。”
    慕容雪告饶道:“二娘,是侄女言语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别跟侄女一般见识,
侄女年纪还小,又是没娘的孩儿,二娘不疼侄女还有谁疼。"说着揪然色变,竟真似要
滴下泪来。
    霎时间二娘和那位柯叔面容黔然,二娘跌足道:“好雪儿,乖宝宝。是二娘不好,
怎地址到这头来了,快跟二娘说说,可有谁欺负你了,二娘杀了他给你出气。你还是个
孩子,这般乱闯江湖,可叫二娘担心死了。你若有个一差二错,我,找……"竟尔硬咽
起来。
    那位柯叔转过身去,显是不思在人前夫态,两手握拳,关节瞬啪作响,如炒爆豆般。
    风情扬在旁早已观察过这双手,手背筋骨突起,十指光滑,湛湛然有紫光透出,显
是紫金掌造诣极深。先时只以为他有几分蛮力,倒是走了眼,再看那位二娘,似是三十
许人,身躯丰腆,风姿艳丽,一身劲装结束,愈发透出成熟女人的魁力。
    风清扬自小及大,无论源中还是江湖上,无不被人凤凰似地捧着,便是与庄之蝶、
赵鹤等人敌对,亦是大受推崇,从没这般道人冷落过。这二人既以自己的名头定下客房,
自当知道自己是何许人物,不料二人竟似没看到有个大话人在身旁,凤清扬心中颇不是
滋味,却又不好发作,再看到这三人家人不似家人,主仆不似主仆的样儿,益发糊涂了。
    慕容雪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眼前这两人她是吃准了脾气,只消拿出已死的爹娘这绝
招来,这二人立时便没了主意,无论要他们做什么,都是言出即行,从不打折扣,当真
是百试不爽,一发即中,至于爷爷云云,那是后事,只是现今如何说出自己与风清扬的
事,虽是必说不可,可毕竟太过羞人,怎样也无法启齿,更怕这二人当真押自己回家,
岂不要与情郎生生分开吗?一时间心中惶急,想破了头也没思谋出一个万全良策。
    二娘硬咽几声,又怕触痛慕容雪的心,忙忙收泪不迭,岔开话道:“小姐想必肚饥
了,二娘亲手做了几样你喜欢的小菜,咱们快进去吧,不然全凉了可不好吃了。”
    当下拽着慕容雪便走。
    风清扬迸退两难,明知这二人是故意冷落自己,可若说就此与慕容雪分开,那是无
论怎样也做不到的,不由得脚下挪动,汕汕地尾随其后,他素以轻功自负,此时可谓举
多为艰了。
    跟进一座小小的院落,那位柯叔忽然开口道:“风公子,给你定的房在那边,少停
自会送上酒菜,怒不奉陪。”
    风清场面红似火,脚步却止住了,慕容雪回过头来,口唇张合几次,却没说出活来,
面色焦急,大有苫色,左右二人佯作不见,拥着她已进了那套三室精舍。
    风清扬霎时间恨不得手刃这二人,万能一出怒气,却也知根本不可能,非是武功不
济"而是这二人俱是慕容雪极为亲密之人,此刻他才知道"无可奈何"这四字的分量。
    走进自己的客房中,果然不一会儿的工夫,已有人送进一桌酒菜,看撰精美,酒昧
极佳,匝耐此时心神不属,听着对面隐隐传来的慕容雪的笑声,益发焦躁,直欲拔剑杀
人。
    几次推开房门;意欲闯对面屋中去,可每到庭中,便不禁止步不行,颓然返回,自
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阻住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只有痛饮美酒以求一醉,谁知酒之一物也最会作怪,愈想醉头脑反
愈加清明,喝了一坛陈年老酒,倒丝毫酒意没有,对慕容雪思念更切,仿佛二人已分别
了二三十年似的。
    听着对面笑声渐歇,隐隐约约的话声也听不到了。风情扬陡然间如置身无边旷野中,
说不出的寂寞空虚。良久,他一跃而起,整衣结束,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去找雪儿,
他们笑话、耻笑便随他们去好了,我宁可不作什么大丈夫,也要与雪儿斯守一处,生死
不分。”
    临推门时,他摹然间心念一动,到窗前将帘子放好,都见对面窗帘早已放下,自是
绝他偷窃之念,不由得冷笑一声,翻身从后窗偷跃出去,如猫般跃上屋顶。
    却见一月中天,清光如冰,复生卿卿,响彻同遭。猛听得远处瞧楼更鼓,已是三更
时分。
    风清场绕屋疾奔,转瞬间已到对面屋顶,他知下面二人功力不俗,耳力自然超卓,
将轻功提至极致惟恐脚下发出些轻微声响,惊动对方,坏了好事。心下却也苦笑道:
“师父若知我将这身绝世轻功用于逾墙穴隙上,不知怎地痛心疾首,大骂传人不肖呢。”
    他俯首下望,却见只有一室亮着灯,心中一酸,暗道:“雪儿果然在秉烛待我,我
若不来,岂非辜负了她一汁深情。”
    如此想着,火热更甚,直欲打开窗子,一跃而入。忽然窗子打开,帘子响动,他心
中狂喜道:“原来雪儿和我一般心思,也要出来寻我。”
    等了半晌,却再无动静,风清扬心下疑惑,顾不得嫌疑,一式金钩倒挂,轻轻巧巧
吊在房糖上,向窗中望去,不望犹可,一望之下险些大叫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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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多情却榷无情劫
原来屋中哪里有慕容雪,却是那一对柯叔和二娘,二人正透过窗子盯着对面。
    却见二人面色沉重,良久不语,风清扬见屋中没有慕容雪,魂魄皆失,险些栽了下
去,所幸功力深湛,于不自觉中犹能走住身形,没有出乖露丑。
    只听二娘开口道:“风公子敢情是醉了,惩长时间没有个声响。”
    风清扬僳然一惊,不知她缘何提到自己,凝神啼听。
    柯叔低声笑道:“这小子也真行,一坛老酒,他喝凉水似的全灌到肚里,不醉上三
天三夜才怪。"忽然又怒道:你老是公子公子的,这小子是他奶奶的哪门子公子,我恨
不得拍碎他的头。”
    风清扬唬了一跳,暗道:“我几时招惹你了,竟恁地恨我。”
    二娘哼道:“你就是多事,没事由地开罪他作甚,你没看把小姐难的,我现在心还
疼呢。”
    柯叔怒道:“没来由?你没看出小姐已经失身给他了?”
    二娘化道:“襟声。"转头向一侧看去,风清场随她目光看去,才发现有一道门通
向里边,登时心中雪亮、慕容雪必是被安置里边,这二人把守门户。心神略定,却也既
羞且愧,仿佛真犯不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歉疚殊深。
    二娘悠悠道:“你以为我自活了这把子年岁,一见面我便瞧出来了,可这又有什么
呢?小姐对风公子一往情深,风公子对小姐的情意,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郎情妻意,
神仙美眷,我看也好得很哪。”
    柯叔怒道:“好个甚,小姐年轻识浅,被那小子花言巧语骗上了手,此事若被老爷
得知,那还了得!"且莫论那小子如何,大家小姐未婚先失节操,岂非砧辱了慕容家的
清白声誉。”
    二娘冷冷道:“嚏,我现今才知道你还是个道学先生,这会子在我面前说嘴来,当
年怎地花言巧语骗得我失身给你,原来也砧辱了我孙家门声。
    柯叔登时紫脸胀红,搓手连连,呐呐道:“二娘,那本旧帐还翻它作甚。”
    风情场此时方知这位二娘似乎芳名便如此,娘家姓孙,心中念道:“孙二娘,孙二
奶奶,你是天底下第一好人。”
    孙二娘冷笑道:“我偏要翻这旧帐。你们男人全是一路货色。嘴上说得漂亮,干方
百计把人家姑娘身子骗到手,肚里却笑她,骂她贱,骂她滥,自己倒是道貌岸然,我知
道你是甚心思,小姐千金贵体,失身为大,莫非当初我的姑娘身子便一文不值?"她越
说越响,几欲嚷起来;那位柯叔不虞惹火烧身,欲待阻拦,无奈素来乾纲不振,又被揭
着短处,不自觉双膝发软,已然跪在面前,作揖道:“好二娘,好奶奶,给我留些颜面
吧,若被小姐听到,我真别做人了。”
    孙二娘唉嘛一笑,点他额头道:“这会子服了吧,你是丈人灯台,光能照到别人,
就照不到自己是副什么德性,看你以后还敢在我面前说嘴不。”
    风清场霎时间愧恋尽释,胆雄气壮,趁二人正乱着,两脚交替移动,在慕容雪屋瞻
下悄悄揭开窗子,里面一双秀阵晶莹雪亮,恰与他对个正着。
    两手相握,风清场稍一用力,已然将她拽到屋顶,纵身一跃,如两头大鸟般落向屋
后,两人哪敢怠慢,脚尖一点,身形又起,几个起落便已远离客栈,惶急之下,连那匹
希世宝马亦无暇顾及了,当真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两人出道以来,频遇强敌,亦末
有如这遭狼狈过。
    一气疾驰十余里,先是青石大道,而后是黄土软地,最后竟尔直入齐腰深的篙草中。
    两人专择草深茂密处行去,惊得草丛中的野兔,土拨鼠等四处奔逃。忽然一阵清风
吹过。两人摹然停住脚步,淡淡的花草香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味,两人不约而同现
出惊俱神色,在这茂密从中倘若遇伏,着实危险之至。
    两人拔出剑来,小心翼翼拨草而行,愈走血腥昧愈是浓烈,两人心下惕然,凝神戒
备。
    左侧草丛喀喇一响,风清扬一剑刺去。听得"哎哟"一声痛叫,风清扬拨草一看,却
是一中年乞丐被刺穿赤足,钉在地上。
    风清扬怒喝道:“果然是你们这群狗贼,快说庄梦蝶那斯在哪”这乞丐颇为硬朗,
痛叫一声便坚忍不叫,此时满面惊诧之色,栅牙例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容雪恨道:“杀贼不死,果然胎患,先杀了此贼再说,料那庄梦蝶也飞不到天上
去。挺剑径刺。
    风清扬摹地里心头一震,眼角余光瞥处,草丛里还有两具尸体,忙抽剑一拦道:
“且慢。"暗自思村:"庄梦蝶决计不会弄几具死尸来伏击我,况且面前这人武功平平,
庄梦蝶焉能派这样的人出手?”
    那名乞丐此刻方定下神来,忽然问道,"阁下可是华山风公子”慕容雪化道:“明
知故间,你们这群臭叫化有何手段,尽管施将出来。”
    那名乞丐恍然失笑道:“这位定是慕容小姐了。误会,是场误会"撮唇一呼,哨声
尖锐。
    慕容雪急道:“还不快毙了他,任他通知庄梦蝶,好来对付我们”风清扬笑道:
“稍安勿躁。"又问道:“这位大哥可是解帮主的人?”
    乞丐忽然面上一红,点头道,"风公子好眼力。”
    风清扬不解道:“贵帮捣甚玄虚,神秘习习的”一阵拨草的声,转瞬间一人分开草
丛而至,风清扬和慕容雪定目观瞧,来人华裳丽服,正是解风。
    解风亦是为惮然,期期道:“风,风兄弟,怎地是二位到此?”
    风清扬见他脚步虚浮,面色惨白,便知他功力未复,却也不解堂堂天下第一大帮帮
主缘何龟缩草丛之中。
    慕容雪却是大乐,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这位帮主在一片树林中,被位少女整治得生
死两难的事,笑道:“解帮主,您又和哪家姑娘躲在这儿高乐了”解风登时胀得脸血也
似红,呐呐道:“姑娘说笑了,解某现今是见色如虎,焉敢重蹈肥脂陷附。”
    慕容雪笑道:“圣人不式过,解帮主之谓也。”
    解风打恭作揖道:“姑娘,你饶了在下吧。我现今已成过街老鼠,丧帮之犬了。"
言下双日盈泪,脸上肌肉不住颤动。
    慕容雪还要打趣,风清扬忙道:“雪儿,别闹了。"又对解风道:“解帮主,是魔
教哪个魔头把你害得惩地惨”解风摇头道:“罢罢,不提也罢。"暮见那乞丐脚上几自
血流不止,诧异通:"何贤弟,你怎地又受伤了?”
    风清扬此时已知确属误会,忙道:“解帮主,是小弟一时失察,伤了这位大哥。"
取出疗伤之药,为这人包扎好伤口,歉疚殊深,此人一只脚是废了。
    那乞丐坦然笑道:“风公子,您也毋需自责,小人这条命活到这时已嫌长了,若非
为了帮主,早与庄梦蝶那狗贼拼了。”
    风清扬怪道:“庄长老?莫非是庄长老…”解风慨然道:“此事说来惭愧,好在风
兄弟不是外人。
    风兄弟既已见到,且过这面,待我与你细说。”
    因人分开草丛,来到十几米远处的一块旷地,因人坐地,解风这才将事情原委细述
一遍。
    原来解风那日被风清扬救出后,感念他的情份,便欲惩治庄梦蝶为他泄愤。不意庄
梦蝶羽翼已成,此番所至凉州的高手都是他的亲信,消息走露,庄梦蝶自不甘束手律毙,
居然遣人刺杀解风,幸好凉州分舵舵主何之纶乃解风心腹,率人拼死御敌,边走边战,
一路逃至此处,一舵弟子尽数毙命,何之纶亦伤在风清扬剑下。
    风清扬博然道:“庄梦蝶竟敢大逆不道,拭上作乱?”
    解风惨然道:“都是我猪油迷了心窍,勾贼破家,养虎胎患,只可惜我功力未复,
不然焉能容这贼子横行无忌。”
    风清扬默然有顷,似这等帮中内务,外人颇难置陵。
    一旁却惹恼了慕容雪,忿然道:“贼子敢尔。解帮主,这斯现在何处,待我与风郎
料理他。”
    解风苦笑道:“我哪里知道他在何处,也是我不该一时冲动坏了帮规,将降龙十八
掌与打狗棒法尽数传与他,而今竟遭反噬之祸,叮谓咎由自取。”
    风清扬劝慰道:“解帮主且放宽心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暗思道:“丐
帮前任帮主乃恩师岳母,设若师傅仍留中原,此任帮主当是自己的师母,吗帮与自己的
渊源亦复不浅。况且解帮主往日待自己极好,他现今落难,我岂可坐视不管。"言念及
此,毅然道:“解帮主,你武功未复,且由在下护送你回转总舵,庄梦蝶再横,亦未必
能将所有人都拉过去。”
    解风冷笑道:“风兄弟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庄梦蝶这斯既翻了脸,什么手段都使得
出来,牵连这一舵弟兄,我已于心不忍,如若二位有个一差二错,解某可就万死莫赎
了。”
    风清扬笑道:“解帮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庄梦蝶的手段我领教多了,他追杀我的那笔帐尚未清算呢。原以为冲着解帮主的金
面,揭过算了。不意这斯丧心病狂,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终究叫
他栽在我手里。”
    解风知他少年气盛,难以劝说,复思自己孤家寡人,形同废人,此地距总舵干里之
遥,若无人护驾,决计到不了总舵。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风兄弟,你们怎地惩的巧,
也赶到这儿来了。”
    风清扬不由得一怔,半晌方道:“说的也是,我们怎的深更半夜闯到这儿了,或许
上天有意眷护解帮主,神差鬼使地把我们调了来,专为您护驾的。”
    解风见二人面色怪怪的,情知其中必有古怪,却也.不便深间,打个哈哈道:“如
此有劳二位,咱们这便上路吧。”
    四人钻出草丛,上了大道,已是晨光微时分了。解风忽然脚下一软,险些栽倒,风
清扬伸手扶住,大为诧异。见他面如金纸,满身冷汗,身体虚弱之至。
    一问方知,原来数日来逃命不暇,几乎水米末迸,只青涩的野果充饥,复加用力过
度,急怒攻心,以致呈虚脱之象,先时犹勉力支撑,此刻既得大援,心念一松,便内外
交溃矣。
    风清扬见那何之纶舵主也好不了多少。知是疲劳饥饿所致,并无大事,只是行路难
于上青天了。一时懊悔不应将那匹紫云盖雪弃置客栈,附近并无村屯市镇,纵有钱亦无
处买马去。
    正焦虑间,忽听蹄声得得,风清扬和慕容雪相视一笑,暗道,"运道好极了。”
    须奥,一辆四匹马拉的车飞快驶来,风清扬皱眉道;不好,这是朝廷的择车,不好
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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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笑道,"管他朝廷夕廷的,是车使截,难道堂堂解帮主还没资格坐这车?”
    风清扬见车已驶近,无暇细思,蹿到路中,张手拦车,解风忙道,"风兄弟,放过
算了,惹上官府不是耍的。”
    慕容雪道:“解帮主惩的胆小,左右不过是个几品小官,你又不在他治下,怕他作
甚。”
    风清扬笑道:雪儿,亏你在世家大族,还这般匪气十足,若是生在小家子,还不啸
聚山泽,落草为王了?”
    慕容雪笑道:“便这么办,以后寻处风水宝地,扯起竿子,解帮主作龙头大哥,南
七北六十三省怕不是咱们的天下。
    解风忍俊不住,笑道:“姑娘若真有此意,我将君山总舵借给你,让你过足山大王
的德头。”
    马车驶到近前,缓缓停住,车上跳下一人,喝道:
    何人大胆,敢拦本府车驾?
    风清扬心中暗笑道:“凭你是什么官,便是皇帝老子的龙擎亦要借用借用。"随手
抓住鞭梢,运力一抖,意欲将那大甩将出去。
    那大果然飞了出去,风清扬方待松鞭,摹地里鞭上一股大力传来,大意之下竟被带
了出去。风清扬心下一凛,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身形疾扑,一掌拍去。
    掌至中途,风清扬脑中电光一闪,恍然大悟,登时手足皆软,那鞭上的力道分明与
慕容家的家传绝技颇相类似,否则风清扬纵然大意,亦不致轻易着了人家的道儿。
    风清扬掌势疾变,一掌击向地面,借反弹之力,身子轻折,如弹丸般反射而回。
    却见马车粹然启动,慕容雪却已不见,解风与何之纶均被重手法点倒地上,风清扬
拔剑疾追,两个起落已追了个首尾相衔,年中传来慕容雪的声音,"九弟,你莫追来,
过些日子到慕容庄来找我,切莫忘了。”
    风清扬胸中如中锤击,颓然而止,目送马车远去,仿佛平空生出一交手,硬生生地
把心摘了去,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于地。
    解风步履瞒珊地走过来,博然道:“风兄弟,怎地不追上去?”
    风清场木然道:“追又何益。”
    解风仰天吸道:“我而今是龙卧浅滩,虎落平原,居然有人在我身边把人劫走,嘿,
嘿。”
    风清场苦笑道:“解帮主,您是道人暗算,功力末复,何况对头是慕容世家的高手,
否则我岂能容他们逍遥离去?”
    解风奇道:“什么?慕容世家的人?他们怎会绑架起自己的人来了?你没看错?”
    风清扬道:“这些世家子弟行事偏爱出人意表,好象不如此便不足以表现自己的特
行独立,矫矫不群,谁有闲心理他们。"话虽这么说,心下却仍感匪夷所思,不知慕容
家人究竟是何意图,竟行此非常手段,莫非是怕自己恃强留人?可想想又感不对,思衬
半天亦没想出个眉目来。
    解风沉吟良久,忽然道,"他们莫非是不喜欢慕容姑娘与我搅在一起,又无法出诸
于口,是以故作姿态,将风情场头心一震,诧异道:“解帮主,你这是何意”解风双眉
紧瘦,显是沉思推敲,他功力量未复原,但迭遭生死大动,脑筋愈见灵光,况且他江湖
经验丰富,暮然间从这桩小事发现一大破绽,而由此破绽才发现先前种种居然是精心策
划、周密安排的大骗局;只是这骗局太过完美,以致自己懊知毅中竟尔丝毫不觉,他此
刻脑中灵光连闪,仿佛一盏明灯照亮了脑中幽暗深遂之处,顷刻间疑云尽扫,但随之而
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血液已几冰冻。
    风清扬见他神情大变,一副恐惧至深的模洋,他素知这位帮主的为人,武功虽不能
称绝论霸,但胆量之豪可谓举世一人而已,纵然十殿阎罗齐至,亦不能将他唬成这般模
样。霉时间自己也感毛骨棵然,明知四周空空荡荡,依然忍不住四下张望,凝神诵听,
耳边只有风吹野草的赣簇声,一对土拨鼠在洞中打架的吱吱声。
    有顷,风清场大惑不解地问道:“解帮主,你这是怎么了?"见他茫然无知的神态,
不禁伸手推他一把,却感他肌肤冰冷,其时正值盛夏,不知他如何冰冷如斯。
    解风身躯一震,方始僚悟,自感失态,然则恐惧的阴影笼罩心神,连惭槐亦无从惭
起了。勉强一笑道:“风兄弟,你和慕容姑娘是如何结识的?”
    风清场一怔道,"解帮主,此事与体有何干系?”
    解风道,"此事非但与我有关,与丐帮存亡有关,而且与武林命运息息相关。”
    风清场心下骇异,惶然道,"解帮主,你也式抬举咒弟了,兄弟一介庸夫,雪儿亦
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姑娘,我们识与不识与别人有何相干,逞论弓帮、武林的命运了。”
    解风神色凝重,缓缓道:“此事说来未免耸人听闻,可以我数十年之经验,料来虽
不中亦不远矣,只是此事过于神秘,我虽揣摩出十之六七,最关键的所在依然无法知晓。
但愿我所料皆虚,否则风兄弟和华山源的命运亦不容乐观。”
    凤清汤佛然道:“解帮主,恨你之言,雪儿倒成了祸水,可你们弓带与雪儿毫无关
联,落到这步田地莫非也与雪儿有关?雪儿又没得罪你,何苦来这般咒她。”
    解风苫笑道:“慕容姑娘对我有救命大德,我恭敬还惟嫌不足,焉敢咒她,只是我
自命英雄侠义,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达数年之久,天可怜见,被我今日瞧出破绽,只
是这人心地太毒,心计人工,布局之密,手段之马直令人匪夷所思,若非慕容姑娘的事,
我或许到死仍是个糊涂冤鬼。”
    风清扬更加愤然,气得笑道:“我看你是被压梦蝶气得发昏,好好的怎地又将雪儿
与庄梦蝶那斯扯到一起。”
    解风哼道:“庄梦蝶?他还不配。他充其量不过是个马前卒,急先锋,我一直迷惑,
帮中八大长老、十六分舵怎会群起反叛,如今方始明白,可惜太晚了。”
    凤清扬听他愈说愈奇,也不禁好奇心大起,直欲问个究竟,可他每句话隐隐约约均
与慕容雪有关,又大为反感,假借去看那倒地不起的何之纶,抽身走开。
    到了近前,却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失声,却见何之纶双日圆睁,肢体缮硬,显是已
气绝多时。
    随后赶来的解风激愤难当,惨然道:“何兄弟也死了,甘凉舵的弟兄当真被斩尽杀
绝了,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我这孤家寡人,为什么不把我一齐解决掉。"虎目含泪,硬咽
不止。
    风清场既感意外,亦复歉疚,慕容家的人下的手,他自然觉得与自已有关,劝慰道:
“解帮主,只是一时大意失手,他们绝无恶意,先前我不也失手伤了何舵主吗?”
    解风惨痛之余,恐惧之心又起,拉着风清场的手连声道:“风兄弟,你速离此处,
我解风凭他们摆布好了,你莫跟着我,会牵连到你。”
    风清扬笑道:“解帮主,不把你送到君山,兄弟绝不离开你一步,凭你有天大的麻
烦,兄弟替你顶着。”
    解风连连摆手,倒退几步道:“兄弟,此事不是逞血气之勇所能解决的,你快快离
开我,回到你师兄那里,不论听到我出了什么事,干万不可为我出头,切记,切记。”
    说罢转身便走。
    风清场啼笑皆非,不知堂堂弟一大帮帮主如何被唬破了胆,直感匪夷所思,不及细
想,纵身一跃,已然赶上解风,扶着他的身子道:“解帮主,兄弟跟定你了。”
    解风情知劝他不动,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何况此事自己究属臆测,只得随他所欲
了。
    二人行出十余里,才见到一个酒馆,拣张桌子坐下,须夷间酒菜流水般送上。
    风清扬举杯欲饮,解风伸手拦住,从怀中取出一枝雕搂精细的银权一一将酒菜试过,
方始放心饮用。
    风情扬笑道:“解帮主,你也未免小心式过了,凭这小酒店还能弄出什么鬼来。”
    解风不阵狼吞虎饮,略略安稳住了五脏神,长长吐出口气,淡淡道:“兄弟,你既
跟着我,咱哥俩便须处处小心,纵然如此亦未必到得了君山,若有丝毫疏虞,”怕随处
都是咱们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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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皱眉苦笑,惟恐他絮絮明明没完没了,忙沽开话题道:“解帮主,这恨凤驭
好做工,准备送给哪位姑娘的?”
    解风登时面色柔和,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半晌方通:"这是
她送给我的,十年来我始终带在身上,不知这一次是否还能见上她一面。”
    风清场原拟调佩他几句,不意这位谈"色"色变的风流帮主,提起旧相好来,依然情
意缠绵,摹地里想起慕容雪来,一阵锥心刺痛,听他语意凄然,大起同病相怜之感,慨
然道:“这位姑娘现在何处,咱们饭后选两匹快马,昼夜兼程赶到那里,让你们相聚。”
    解风笑道:“老夫老妻了,可没你们少年人这股劲头,饭后还是找你的雪儿姑娘
吧。”
    风清场被他说中心事,面色一红,心下固然大赞特赞这主意,却也知根本行不通,
婚姻之事毕竟不是刀剑所能解决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解帮主,从未听说你大婚
的消息,莫非贵帮连带主大婚的消息亦密而不宣”解风笑道:“傻兄弟,丐帮中人任你
何等风光,在别人眼中终究是臭要饭的,我若堂堂正正地娶妻纳妄,天下人都会说:臭
要饭的,老婆讨得起,哪会没饭吃?如此一来,我的几万兄弟可就无处讨饭了,丐帮也
要换招牌了。”
    风清场失笑道:“岂有此理,大明律也没惩一条,不许叫化娶妻,贵帮几万弟兄都
打光棍不成了°解风道:“那倒未必,只是此事只可暗做,"不许明来,彼此心照而已,
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对了,风兄弟,你这称呼也当政上一改,我是什么帮主,不过是漏
网之鱼,过街老鼠,你若不怕辱没了身分,咱们便兄弟相称。”
    风清扬道:“我有甚身份,大哥既肯下顾,咱们结为义兄义弟如何?”
    解风道:“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为兄死而无憾了。”
    二人斟满酒,一饮而尽,便当是结拜的礼仪。
    解风穷途末路之际,忽然结拜了这等好兄弟,登时精神大振,失位亡命之事亦看得
轻了,二人兴致遗飞,你一怀,我一碗,豪饮不已,直看得堂官瞪目结舌。
    酒酣耳热之际,忽然瞥见窗外隐隐约约人影闪动,兼杂有细微的脚步声,风清扬耳
为奇佳,入耳便如有十几人提起轻功蹿来跃去,似是布置埋伏,当下冷笑一声,浑不着
意。
    解风见他停杯不饮,不明其意,问道:“二弟,正喝上兴致来,怎地不喝了?”
    风清扬笑道:“大哥,你那些好部属来给我请安了。”
    解风忿然道:“这群王八蛋,专会败人兴致。"击案喝道:“谁在外面?给本座滚
进来。”
    两名瘦长汉子晃身而入,分立店站两边,随即庄梦蝶手持绿玉法杖,施施然镀了进
来,冷笑道:“解大帮主,死到临头,还要什么威风,识相些乖乖就擒,念在往日情份
上,庄某会给你个公道。”
    -解风心中气苦,等着这位慧眼所识,破格拔耀,数年间由一无品弟子而成龙袋长
老的当世俊彦,胆汁几欲呕出,一时间竟尔说不出话来。
    风清扬森然道,"尚不知是谁死到临头呢,庄长老,咱们的帐也该作一了断了。”
    庄梦蝶一怔,此时方知背对自己的居然是风清扬,不禁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心下
暗自诧异,风清扬分明应在远隔百里之外的山谷中,何以突然在此处现身,.其中原由
他自然无暇细想,只感手足无措,他既欲将解风除去,取而代之,便不好公然与华山派
为敌,否则纵然登上丐帮帮主的大位,有此强敌亦要寝食难安,姑且不论风清扬与天师
府、峨媚派的关系,单以他那出神入化的剑术,已足够自已头大如斗的了,先前追杀奇
宝,不过因宝典武煞诱人,不禁怀有侥幸之心,而今闹得鸡飞蛋打,灰头土脸,已然懊
悔万端,所幸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出面斡旋,得以揭过梁子,此对此刻雅不愿再招惹这
位小太岁,免得节外生枝。
    风清扬转过身来,见他手持绿玉法杖,伊然帮主模样,不由得气往上撞,伸手便欲
拔剑,却听解风厉声喝道:“庄梦蝶,是谁指使你犯上作乱,谋占我丐帮基业?”
    庄梦蝶正思谋如何打发风清扬,不期有此一间,登时神色峻然,缓缓道:“解风,
你沉溺酒色,荒芜帮中事务,帮中上下早已怨声如沸,你不谊思悔改,反欲屠戮有功之
人,长老会已然废默你帮主职位,现已传书天下,海内皆知,到此时狡言诡辩又有何益?
儿解风怒道:“放屁,什么劳什子长老会,还不是你那群狐狗之堂,朋比为奸,也是我
瞎了眼,居然重用你们这群匪类。姓庄的,算你狠,我解风认栽,只是我临死也要做个
呀自鬼,你告诉我,究竟我栽在哪位高人手上,不用你们动手,我自行了断。”
    庄梦蝶闻言,面露喜色,笑道:“告诉你又有何难,只是不知阁下是否言而有信?”
    解风惨然道:“你们摆下这等阵仗,我纵然想活还活得了吗?我不过想死得风光些、
明白些而已。”
    风清扬惊道:“大哥何出此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解风截住话头道:“兄弟,这是我丐帮家务事,你是外人;切莫涉足其间,我如今
废人一个,纵然活着有何生趣,倒不如早死早投胎,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时还与
你做好兄弟。”
    风清扬急道:“大哥?”
    解风不理会他,转头道:“庄梦蝶,你肯不肯讲”庄梦蝶啼视良久,哈哈笑道:
“解兄从何时起学会做戏工,何需如此做做,告诉你何难,便是区区在下。”
    解风碎道:“呸,凭你还不够分量,也罢,我知道你也不过是个奴才,更没胆量说
出你主子的名头。”
    庄梦蝶不倔不恼,神色自若,微笑道:“解兄,激将也是无用,还是想想有何未了
之愿,念在往日你待我不薄,在下一定替你了结。”
    风清扬早已忍耐不住,挺剑疾攻,喝道:“我先了结了你这反贼。”
    庄梦蝶不虞他说打便打,本巳拟好的,说词竟然无用武之地,眼见剑势迅急,只得
退后一步,举杖还击。
    上乘武功本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独孤九剑的诀要却是先发制人,不发辆已,
一发即制敌死命,是以风清扬抑先进招,占尽先手之利,不待庄梦蝶反击势成,剑势连
环,一剑径刺庄梦蝶石臂,两招之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若一式。
    庄梦蝶甫出半式,冷森森的剑气已逼得肌肤生粟,当下不及还招,托地向后跃去。
    风清扬如影随形,紧跟不舍,剑气纵横,招招不离庄梦蝶方寸要害之处,顷刻间连
发十几剑,登时打得庄梦蝶左支右细,险象环生,以庄梦蝶的身手,竟然缓不过一口气
来。
    庄梦蝶心下骇然,不意风清扬武功精进如斯,先前数次交锋,庄梦蝶忌惮手中倚天
剑之锋利无匹,不能得手,却也斗了个旗鼓相当。而今风清扬手中不过是柄极普通的青
钢剑,可剑上威力却陡增三因成,已非昔日之境界可比。
    霎时间已然退至门边,眼见要被逼出门外,庄梦蝶心中气苫,脑中却丝毫不乱,此
次所带人手虽无一不是好手,却无强过自已的,对付风清扬这等高手,群斗徒然自扰,
绝难奏效,脑中念如电闪,饶他智谋百端,此刻却全然无用。
    守在门边的两名瘦长汉子见庄梦蝶周章狼狈,均感匪夷所思,平日这位长老闯荡江
湖,掌下罕遇敌手,端的是威风八面,锐不可当,何以今日被名后生小子打得无还于之
能。眼甩形势危殆,不由得一出长剑、一出单刀,向前夹攻。
    凤清扬剑势圈转,叮当两声,单刀、长剑同时落地,两名汉子各挽手腕,眼中满是
惊讶之色,实难相信世上竞会有这等神奇的武功,片刻后方始感到无名的恐惧,颓然倒
地。
    庄梦蝶趁此电光石火般的空隙,才把蓄势已久的后半招发了出去,他身居丐帮八大
长老之首,的确是名下无虚,何况这半招棍式蓄势已久,只是无暇展开,是以不待念动,
手上已然施将开来。轻灵小巧的打狗棒登时演化成一道绿莹莹的光墙,护住周身大穴,
仅此一棒,足可封尽天下各门各派的攻招,守得严密至极。。
    风清场连刺数剑,均被打狗棒法的"封"字诀反弹而出,身形连变,怎耐庄梦蝶不求
有功,但求无过,不管风清扬如何攻来,只是谨封密守,风清汤喝道:“好功夫,丐帮
棒法果然天下一绝。”
    解风在旁捻霞微笑,风情场占尽上风,只消庄梦蝶被逐出门外,他再厚的面皮也只
有日后找场子,今日这场劫难便可消洱无踪。待见到庄梦蝶连施丐棒绝技,稳如泰山之
固,心下凛然,暗叹庄梦蝶果然是不世之才,姑且不论他智谋丰赡,诡计百出,单论这
一式棒法,已然至登峰造极之境,纵然棒法创始人洪七公复生,亲手施将出来,亦不过
如此,自已则暗愧不如远矣。复思至自己堂堂二帮之主,有乱不能自平,反要借外人之
力苟全性命,不禁汗颜无地。
    风清场猛攻不下,豪情益增,一柄剑暴风骤雨般疾刺不已,此时已然势成骑虎,欲
罢不能,稍一松懈,则庄梦蝶反扑之力必然迅若雷霍,威不可当。
    庄梦蝶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不意一招失先,竟尔满盘受制,虽无性命之忧,亦已
颜面大损,眼见风清扬愈战愈勇,棒上压力亦渐趋沉重,出招之时已略形带涩,心中了
然,倘若风情场死战到底,自己能否接住二十招已成问题,二十招外只有安于天命了。
    旁观诸大直看得目眩神摇,桥舌不下,这些人均是武林中大有字号的人物,手底下
的功夫自然非同小可,风清场每一剑出,众人均感一震,自付这一剑倘若刺向自己,无
论如何也躲闪不开,只有乖乖送命的价儿。而庄梦蝶棒势如环,循环不断,一任风清场
剑势如雨,剑气干幻,轻轻一转,便将其攻势化解无遗。攻固然攻得凌厉无铸,守亦守
得稳如泰山,一者纯守,一者纯攻,动静分明,煞是好看。但这情形贰过凶险。双方均
已将内力提至极致,拼出真火,招式上已无多少变化,几近以内力相搏的地步,如此一
来,必至一方油尽灯枯,内力耗竭方有了局,而这一方看来非庄梦蝶莫属。
    丐帮执法长老却看得莫名其妙,问掌棒龙头道:“老弟,咱们此次所为何来”掌棒
龙头不明真意,怔了半晌,方道:“是……是捉拿叛逆。”
    执法长老又道:“咱们丐帮与华山派群侠有仇无仇?”
    掌棒龙头应声道:“没有,先前虽和风少侠有些过节,可早已揭过了。丐帮、华山
数代交好,岂会因些微小事反目成仇。"至此他才有些明自执法长老的用意。
    执法长老笑道:“着哇,叛逆在此,咱们不着手擒拿,无缘无故与风少侠比什么武,
较什么技啊”掌棒龙头登时笑逐颜开,道:“小弟等愚鲁,若非哥指点,几乎误了大事
遂扬声道:“风少侠,你和庄长老罢手吧,若有印证武功的雅意,改日悉听尊便,现
下敝帮有大事待办。"一挥手,几名好手将解风围在当中,一侯令下,便行擒拿。
    风情场虽在激战之中,于周遭情势却了然无遗,登时心中叫苦,暗骂执法长老老奸
巨滑,居然使出这等狡计来,自己分身乏术,说不得只有舍弃庄梦蝶而保解风了,是战
连攻三剑,迫得庄梦蝶左闪右躲,清啸一声,身子轻折,纵身翻到解风身旁,长剑圈转,
将几名丐帮中人逼退开来。
    庄梦蝶冷汗潜淬,身虚乏力,拄杖调息不语。执法长老环顾众人,知道非自己出面
主持大局不可。遂分开众人走进圈子中,笑道:“风公子,您侠义心肠,敝帮中人无不
知晓,可此事乃敝帮家务事,况且并非我等凡人私相废默,乃是八大长老公决,此事已
传书天下,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论,倘若处置不公,难道天下英雄好汉能任由我等行暴逆
之举而置之不论吗?我等兄弟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题而成天下之矢的吗?尚望风公子三
思。”
    风清场细味斯言,倒也入情入理,殊难辩驳。可若任由这些人将解风带走,又委实
不愿。其实他与解风过往不多,谈不上有甚笔厚情谊,不过是见他遭遇太惨,一时动了
侧隐之心,遂揽事上身,抱打不平。兼之对庄梦蝶为人深恶痛绝,便不惜舍命周旋。单
以现下情形而论,自己欲全身而退不难。若想保护解风平安离开,实非容易,一时间犹
豫仿惶,着实难以裁决。
    执法长老见其心意已动,心下大喜,亦不敢过份逼迫,以免弄巧成拙,一挥手,与
众人退开几步,仍隐隐成包围之势,他对解风已视为瓮中之鳖,浑不在意,只消风情扬
退出,便可手到擒来。
    解风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目光呆滞,对周遭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是思索一
件极为准解的谜。
    风清场见他顿饭工夫内,似是衰老许多,颜面戚苦,心中一热,决然道:“不可,
我既与解大哥义结金兰,便当同生共死,不管他做错了甚事,出卖朋友的事我是不做
的。”
    执法长老登即惶急无着,不意风清场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正踌躇无策之时,忽听
门外步履杂皆,回头看时,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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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拼将一死酬知巳
却见赵鹤、沈竹楼与两个猴儿模样的怪物走了进来。
    赵鹤瞥见风清场,当下便欲开溜,但脑中一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心下一喜,笑
道:“风公子,别来可好。”
    风情扬的心陡然沉落,若说丐帮众人殊不足畏,这几个魔头可无一是好相与的,单
只赵鹤一人已然头痛,不想因人齐至,不意自己竟要陷身此处了,当下苦笑道:
    不好。
    赵鹤佯作惊诧道:“嚷,这些臭化子又来欺负风公子了。奶奶的,风公子大人大量,
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倒得寸进尺了,风公子,兄弟替你出口气。"他话音末落,两
掌飞起,两名丐帮弟子应声飞出,仆跌于地",当即毙命,脸上黑气弥漫,面目狰狞,
显是中了赵鹤的拿手绝技"寒冰绵掌"。
    执法长老大怒,骂道:“魔头,居然乘人不备下手。”
    赵鹤淡淡一笑,道:“有备无备都是一佯,我若叫你二更死,阎王不敢留你到三更。
说罢虚拍一掌。
    执法长老知他武功着实了得,丝毫不敢轻嘲,手中短棒一舞,护住胸腹要穴。哪知
赵鹤意不在此,身形晃动,候然闪至一人身旁,手起掌落,将此人毙于掌下,身乏形傻
闪,退回原位,冷冷笑道:“此番有备无备?”
    执法长老怒气填鹰,偏生又无奈他何,自付武功非他对手,何况还有三位魔头虎视
耽耽,如若硬拼,势必大败亏输,若说不战而逃,莫说没这么厚的面皮,而在几天魔头
的眼皮底下,纵想逃走亦颇为不易,这位长老乃丐帮元老,为人城府甚深,处事干练,
凡事均以帮中利益为重,一己之得失荣辱殊不挂怀,是以在江湖中声名不显,在丐帮中
威权甚重。
    丐帮中人无不心下揣揣,唯恐赵鹤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他那等如鬼似魁的身法,
霹需如电的手段当真令人防不胜防,眼见三名同伴相继亡命,人人栗栗自危,日中满是
惧意。
    庄梦蝶已然调息完毕,见赵鹤负手而立,意态闲雅,浑没将面前诸人放在眼中,沈
四绝等人更自行取来酒菜,栈斟慢饮,媳笑自若,直将丐帮中人视作咀上鱼肉,怒气攻
心,一口鲜血箭也般直射出来,几欲晕倒,重又拄杖喘息。
    执法长老浩叹一声,缓缓道:“尊驾是执意要灭我丐帮了?”
    赵鹤笑道:“这倒不然。我只是瞧着你们仗恃人多,欺负风公子,心下老大的不舒
服,不过是替风公子出口气而已。”
    金猿神魔张乘风",银猿神魔张乘云哄笑道:“着啊,我们兄弟最看不得的便是有
人对风公子不敬,风公子,你这口恶气出了没有,你还瞧着哪个不顺服,待我兄弟两个
替你料理了。”
    两人挺起双棍,逐个点过,道:“是这个吗?嘿,是这个,这也不是,那么必是这
一个了。”
    丐帮中每一人被他点到,均心中发毛,股栗不止,知道这两个人不大、鬼不鬼的怪
物较诸赵鹤更为凶残,只消风清场点头应诺,自己只有到阎罗殿销帐的份了,每一人均
向风情场望去,目光中恐惧、气怜、羞惭交集一起。
    风清扬直感匪夷所思,不知这几大魔头又捣什么玄虚,倒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待见
丐帮中人瑟缩畏惠的模样,怒气上涌,喝道:“别指指点点了,我便瞧你们两个不顺
眼。”
    金、银两猿魔不想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闹个灰头土脸,大是委曲道,"风公子,我
们兄弟长得丑,那是天生父母养的,有甚法子,我们可没敢得罪您。”
    风清扬不禁凳尔失笑,这两位猿魔双棍台击之木堪称海内一绝,艺业之精尚在自己
之上,不知这二人缘何对自己恭敬有加,如对长辈,他哪知这二人心内苦衷。遂笑道,
我不是瞧你们长相不顺眼,其实三位浓眉大眼,五官齐全,堪称英俊。”
    两位神魔闻此赞语,直感荣升华冕,眉开眼笑,自己摸摸脸上,五官确也一件不少,
排列有序,至于浓眉大眼,那是想当然的事,心中踊跃,直欲舞之蹈之,连声道:“多
谢公子谬赞,。英俊二宇不敢当,在公子面八、前,谁人敢称。英俊,二字。”
    风清场忍笑不语,实不知这两头呆鹅怎地练成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真是唑唑事。
    金、银两位神魔在人前露足了脸,只觉若不为风清场做点儿什么,实在有负"公子"
厚爱,又不敢自作主张,惟恐再触霉头,"遂起身垂手道:“公子,不知您有何差遣,
我兄弟俩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尽管吩咐。”
    风情场惮然,不知这二人吃错了哪门子药,竟尔向自已讨起差使来了。
    赵鹤和沈四绝相视苦笑,深知这两位把兄的呆劲,又不敢出言劝阻,莫看他们对风
情场趋奉惟恐不及的模样,对旁人可是半点情面也不讲,在教中也只有魔尊的严令可以
勒束得住。
    丐帮执法长老看得膛目结舌,直感匪夷所思,庄梦蝶忽然开口道:“风情场,你们
华山派标榜侠义,居然与魔教暗通款曲、而今公然唱合,魔教给了你什么好处”风清场
怒道,"庄梦蝶,你莫血口喷人,我与他们相识而已,素无瓜葛,什么款曲、唱合”庄
梦蝶狂笑道:“风情场,任你如何狡辩也是枉然,这里几十双眼睛看着,你还有何话讲?
你若真的清白,就提剑把这几个魔头杀了,我庄梦蝶向你即头谢罪。”
    风清扬心中一沉,情知庄梦蝶所说不差,自己理应遇这几个魔头提剑便条,可心念
一转,寻思道,"这几人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何况他们对我毫无敌意,甚则
曲意结好,我纵然不屑与之为伍,却也不致毫没来由地杀人啊。"心思忽然转到日月神
教究竟是好是歹,教中人是否都是该杀之人,一时间茫然失措。
    金、银二猿魔心头火起,骂道,"直娘贼,你掌上功夫稀松平常,架桥拨火的功夫
倒是不错,且吃你家爷爷一棍。"二人揉身而上,双棍齐发,夹颈而至。
    庄梦蝶早有防范,飘身闪开,二猿魔棍随身进,两根熟铜棍上下翻飞,登时将庄梦
蝶罩在棍网中。他俩恨庄梦蝶挑动风清场杀他们,那可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羔怒至极,
上手便是致命绝招,立意要将庄梦蝶毙于棍底,饶是庄梦蝶技艺精湛,也被这二人攻得
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执法长老眼见形势危殆,挺棒便上,喝道,"休要以多欺少。”
    赵鹤并不阻拦,反旋身坐到桌旁,端起酒环一饮而尽,笑道:“以多欺少那是你们
丐帮的拿手绝活,我们神教中人可不会,只要你们堂堂正正过招,随你们多少人一起上
好了。”
    沈四绝笑道:“正是,也叫你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什么是武功,大哥、二哥,这
几日正手痒得紧,你们权当孝心,替他们杀杀手胰。"这二人有恃无恐,边饮酒边翼落
嘲讽,其实心下也颇忐忑,惟恐风清场忽然翻脸,但见风清扬一副苦思不解的模样,虽
不明就里,却也乐得清闲.执法长老肚子几乎气破,但情期今日已然无幸,只有涯一时
是半刻,走到哪河脱哪鞋了,一棒横扫,径袭二猿魔中路,喝道:“接招。"虽大处劣
势,出招时仍先行喝破,不思落个背后袭人的口实,赵鹤也微微额首,大是赞许。
    这一棒全力而发,招沉力猛,火候老到,沈四绝不禁喝采道:“好,丐帮长老果然
有些道行,并非浪得虚名。”
    金猿、银猿二神魔王便一招"天网恢恢",将庄梦蝶压入棍网死角,下一招便是"疏
而不漏"了,听得背后风声讽然,不敢怠慢,回身一记"云封雾锁",双棍交叉拦下,只
消棍棒相交,便可将之大力绞飞。
    这二人一套棍法乃一奇人专为二人苦心创制的双人棍法,单人只棍便不成式,是以
这二人习武之日起,便秤不离锭,无时无刻不在一处,出手对敌更是如此,虽然不大便
利,但四手双棍而习一套棍术,较之双手一棍自然威力倍增,便如一大有因只手、四条
腿一般。创制这套武功虽难,更难的是习此武功的二人务必同心同德,不能有丝毫隔阂,
否则非但棍上威力大减。招术之上反倒牵手碍脚,破绽百出,不攻自破。是以这类武功
泰半由挛生兄弟或姐妹习练,而习成者又不过十之一二,以之扬名江湖、技压群雄的实
属风毛鳞角,盖双生子女虽多,但若欲令二人心意如一,纤芥不存,至死不移,何痴痴
人说梦。然则大干世界无奇不有,金猿、银猿二神魔自幼生长荒山野谷中,心地单纯,
全无机心,十几岁时为一异人发现,喜其根骨奇佳,是对练武的好料,便创此武功相授,
这二人果然不负重望,将这套武功练得炉火纯青,其实正因这二人单纯之至,既无机心,
又无私心,才能将这套武功的内在潜力尽数发挥出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执法长老的短棒脱手飞出,执法长老震得双臂酸麻,腾腾腾
倒退几步,心下骇然,自己闯荡江湖一生,一根短棒下不知会过多少英雄,竟然会在一
招下被人夺走兵刃,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两猿魔并不续下杀手,反身发棍继续围攻庄梦蝶,庄梦蝶已然吃足了苦头,这才知
道这两名人不人、鬼不鬼的魔头近些年在江湖享誉之隆,委实无虚,自己一向目空四海,
心雄万丈,而今方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只得打点精神,使出浑身解数,蹿高伏低,
闪展腾挪,极尽身法变化之能事,手上凌厉无铸的降龙十八掌亦令两猿魔颇多顾忌,但
仍是守多攻少,势穷力支。
    这一声巨响却震醒了陷入沉思,不克自拔的风清扬。
    风清扬眼望场中情形,亦不禁惮然,两名猿魔招术精妙,功力老到。相互配合默契
无间,宛若长着四手四脚的人,尤奇在这两人打的章法谨严,不急不躁,每一式连削带
打,不但将庄梦蝶的反攻化解无余,自身攻势亦盛,却又饶有余力,显得轻松裕如,无
隙可乘,是以庄梦蝶连施狡计,故卖破绽,希冀败中求胜,行险侥幸,两猿丝毫不为所
动,我行我索。打得庄梦蝶苦不堪言,几欲吐血,不意这两人呆头呆脑,心机如是之深,
定力如是之高,眼光之老到,临敌经验之丰赡又毋庸多言了。
    风清扬拔剑仿惶,不知是否该上,场上双方无一是自己喜欢的人,相较之下,倒是
张氏二兄弟瞧着比较顺眼,可华山派刚与篙山、泰山、恒山、衡山四派结盟抗魔,自己
若任由这几人横行无忌,似乎又说不过去。然则若助庄梦蝶,心中更加说不过去,焉知
此人掉过头来会不会再咬自己一日?以他的为人而言,十有八九会如此做,一时间踌躇
百端,委实难决。
    赵鹤见风清扬拔剑而立,唬了一跳,情知自己与沈竹楼联手也未必拦得住他,两位
把兄虽说不逊于风清扬,偏生见了风清扬便魂飞魄散,莫说动手过招,连句硬话也没有,
即便对魔尊也没这般恭敬,心下揣揣,面色峻变。
    恰在此时,解风忽如老僧出定般长吁出于口气,看到场中情形,犹诧异莫名,风清
扬正没开交处,忙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解风道:“走。”
    风清扬大为不解,楞然道:“那你这些属下怎么办?”
    解风恨恨道:“叛逆贼子,死有余辜。”
    风清扬虽对他借魔教之力诛除异已的手法不尽赞同,但除此而外,实无良策,况且
解风功力未复,自己负保护之责、能少些是非亦是好事,当下仗剑先行,解风紧随其后,
场中争斗益烈,双方均眼睁睁望着二人扬长而去,赵鹤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转瞬间
即意识到丐帮必是出了重大变故,不由得望着二人背影怔怔出神。
    二人走出酒店,均感心下一宽,若非赵鹤等人不速闯入,乱搅一通,若想这般轻松
走脱绝无可能,只是这四魔齐聚一处,断不会只为寻寻庄梦蝶的晦气,必有重大图谋,
二人心中都罩着一层阴影,只是此时脱身要紧,无暇顾及身外闲事了。
    其时正值盛夏,骄阳似火,酷暑难当,二人头顶烈日而行,不多时已然大汗淋漓。
    忽听一人道:“风公子,如此行色匆匆,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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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定目一瞧,竟然是白极煞星白自在,不由得喜出望外,奇道:“白兄,你怎
地在这里?”
    自极煞星飞步上前,抱住风清扬道:“风公子,想煞兄弟了,我在这里等了你数日,
果然让我等到了。”言下喜极欲泣。
    风清扬面上微红,自真武宫一别,自己几乎将此人忘得一干二净,颇感愧疚。自己
正感形单势孤,骤然得了这么一位帮手实是不胜之喜。
    当下为解风和白自在介绍一番,白自在登时不自在起来,不意这位貌相平庸的中年
人居然会是丐帮帮主,解风也直感匪夷所思,不知风清扬如何会结识江湖中声名狼藉的
独脚大盗,但他为人豁达,既是风清扬的朋友,便不好冷落了他,只得纤尊降贵,拱手
一揖道:“白兄威镇青海,解某神交已久,今日识荆,幸何如之。”
    白自在面上大有得色,自他在青海成名立万以来,就无人敢在青海开宗立派,青海
一带可谓唯我独尊,威风八面。
    风清扬笑问他别后情形、白自在略述梗概,原来他那日在会武观中被人一掌击出,
便已昏晕过去。待得醒转,已然人去观空,白自在悬念风清扬二人安危,遂四处打听二
人消息,他在这一带耳目极广,是以不消几日便探听到,日月神教锑羽而逃,风清扬二
人被天师教张天师救走。
    白自在听到天师教的名头,便如老鼠见到猫,逃避尚且不及,逞言去寻人了。如是
蛰伏了十几日,天师教人离开青海,他才敢露面,只是想与风清扬再见一面,便一路猛
追,不想又追过了头,到了此处,方知五岳各派尚未回归,便株守此处,倒真被他等个
正着。
    风清扬大是感动,执手稀嘘,不知说什么好。解风笑道:“白兄大有古君子风范,
难怪我这把弟轻易不肯与人结交,竞与白兄如此投契,解某得见高贤,足慰平生。
    自自在谦谢不逞,心下却也纳罕,这位素称掌功天下第一的丐帮帮主怎地步履虚浮,
中气不足,与江湖传闻泅然有别。
    风清扬将白自在拉到一旁,俏声问道:“白兄,可能找到僻静的地方?”
    白自在笑道:这还不容易。我别无所能,找几处叫旁人找不到的藏身之处最为在行,
只不知你有何用?”
    风清扬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自在亦不多问,心中却以为风清扬是要寻一幽静所在与慕容雪欢会之用,慕容雪
芳踪未现,白自在久已纳罕,只是碍着解风在旁未敢造次动问。
    当下左弯右转,领着二人来到一座庙前。
    正在洒扫石阶的小沙弥见到白自在,早已飞奔入内,须庚,几位青衣布履,满面红
光的胖大和尚迎了出来,台掌施礼,神色恭谨之至,严若见到了什么大德高僧。
    风清扬大是诧异,这几名和尚身躯虽伟,但入眼便知绝非武林中人,奇则奇在白极
煞星怎会与佛门之人交谊甚篙,直是匪夷所思。
    白自在在为首和尚耳旁低语几句,便领着二人径自向里走去。沿途遇到几个和尚、
沙弥,均躬身合十,状极恭谨。
    寺内极为整洁,翠竹修复摇曳生姿,三人来到最后一间的精舍,风清扬一见,果然
清幽雅静,令人俗念顿消。
    风清扬问道:“白兄,这些人可靠吗?”
    白自在笑道:“尽可放心,这座庙是兄弟出资修建的。
    这些和尚也都是兄弟买的度碟度来的。他们可不知道有白极煞星这号人物,只知道
白员外、白大财主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风清扬恍然失笑,道:“白兄莫不是自悔杀人太多,血腥太重,做做佛事来修来
生?”
    白自在笑道:“我哪有闲心理会来生后世,不过是有钱无处花,造几处藏身之窟罢
了。”又低声道:“你别把这当作寺院,只作自己家里好了,何时把慕容姑娘接来呀?
兄弟给你预备车马?”
    风清扬这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既感好笑,亦复悯然,渭然长叹,把慕容雪被家
中人强行拉回去一事略述一遍。
    白自在大感差惮.良久方道:“慕容家的人吃错了什么药,找到届般东床佳婿还不
满意,论武功、论门弟、论人品,公子哪样不是上上之选。”
    解风在旁道,‘此事并不简单,其中大有古怪,风公子或许是沾了我的晦气,才遭
此难。”
    风清扬不知他缘何对慕容雪家成见甚深,一心以为是幕容家在背后算计他,心下大
不以为然,截断话头道,“大哥,你是被女人害惨了,便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象那个妖
女一样,专会害人。”
    —解风苦笑几声,甚是酸涩,情知此事难以取信于人,不说也罢,但愿设此局诈的
人仅以丐帮为对象。便强笑道:“兄弟,你给我找到这么好的藏身之处,也可安心离去
了。”
    风清扬一怔,旋即慑悟,笑道:大哥,你误会了,我领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帮你恢复
功力。”
    解风道:“恢复功力?兄弟,这可不是三两日的事儿,时日一久,咱们就算钻入地
里,这些魔崽子也会把咱们挖出来,况且此事太过凶险,还是以后再说吧。”
    白自在惊诧道:“解帮主受了内伤?我这里疗治内伤的丸散膏丹尽全。不知需要什
么伤药?”
    解风大感尴尬,这等丢人的事自是不能让人知道,况且这种“内伤”绝非丸散膏丹
所能奏效的。
    风清扬笑道:“多谢白兄好意,我大哥只是损耗功力过甚,一时难以平复。我想用
九阴真经上的功法为他恢复功力。”
    二人闻言,均不禁惮然。九阴真经自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为了这部真经,
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丧身失命,亡德败节,一念贪着,直可使贞妇变荡女,贤圣变禽
兽。至若父子反目,师徒成仇,同门相残,夫妻相煎更是等而闲之,不消多说了。
    .二人均知,这等恢复功力的法子便是将功法诀要告诉解风,使他自行修练,无异
于将九阴真经拱手相赠,这位礼物式也重了些,是以均感震骇。
    解风道:“兄弟,盛情足感。只是这九阴真经乃尊师单传于你的,你八位师兄似乎
也未得传授,我自然更无此福缘。此种神功焉可随便私相授受。”
    风清扬气道:“大哥素来豪爽,今日怎地婆婆妈妈起来,九阴真经又是什么了不起
的物事,况且现今你不习此功便无法恢复功力,强敌环列,保命不暇,还有甚顾忌。”
    解风坚辞道:“兄弟,你还年轻,虑事尚浅,当年令师独将此经传授于你,而你八
位师兄概不得传,其中自有深意,你我纵然是盟兄拜弟,也难比与你朝夕共处、情同骨
肉的师兄。今日你将此功传我,倘若他日你那些师兄向你开口,你又如何处?”
    风清扬听闻此语,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先前从未考虑过这问题,是以视作等闲,
经他细加剖析,登时背生冷汗。自己八位师兄所习华山内功显然不及九阴真经远矣,他
们明知自己修习九阴真经,为何始终无人出言求恳,这其中必有不可逾越的厉禁,自己
险些一念之误铸成大错。
    白自在翘起拇指赞道:“解帮主,您名高位崇,可谓是白道领袖,白某对你也不过
久仰而已,可现下对你倾服备至。老实说,若非风公子对我有援手之德,又折节下交,
我倒要不自量力,动动他的脑筋了。”
    解风淡淡一笑,其实他之拒绝风清扬的馈赠,虽大半出于为风清扬着想,一小半却
也出于自尊,自己堂堂一帮之主,虽说与风清扬平辈论交,实则是他的长辈,自己已然
受了他太多恩惠,焉能厚着面皮再受这等重的人情,岂非将自己降至风清扬弟子之列去
了,是以虽对九阴真经渴盼至极,还是硬着心肠推了开去,心中却是酸甜苦辣辛五味俱
全,凄苦悲枪,几欲泪落。
    风清扬不想自己苦心冥虑的妙计全不管用,大是踌躇,心宁念转,思虑如潮,却无
一合用者。
    解风见他愁眉紧庭、绞尽脑汁的模样,颇为感激,一拍他肩头道:“兄弟,此事毋
须多虑,为兄虽只有二三成功夫,自保尚且有余,面前困境亦并非武功高强便可解决,
为兄自有道理,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怕是来不及了。”
    风清扬眼中霍然一亮,失笑道:“我也真笨的可以,我师哥他们随后使到,还有泰
山、篙山、衡山、恒山的高手,请他们出手,便有十个庄梦蝶也成了不了气候。”
    解风苫笑道,"丐帮门户之变,外人是根本不能插手的,否则我闯荡半生,难道就
没些江湖朋友?只是此事他们既难插手,我亦不能出言求助,否则纵然夺回帮主之位,
亦要贻讥江湖,连累本帮兄弟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
    风清扬不信道:“岂有此理,难道帮朋友的忙还有错不成了我们素来讲究侠义为怀,
路见不平,尚要拔刀相助,朋友有难,反倒要形同路人,默默作壁上观?”
    自自在插言道:“天下间岂有此理的事多的是,只是公子一直未曾介入江湖事端,
便以为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其实江湖中事泰半皆是。岂有此理',只是无人管得了,
久而久之,便成了。实有此理,了,解帮主所言句句是实。”
    风清场搔搔头皮道:“依你们之言,连我也不能帮大哥了?”
    解风道:“你脱身事外自是最好,只是你介入此事倒还有一借口,便是庄梦蝶他们
曾四处追杀你,你向他们下手也无可非议。况且华山派势头极盛,庄梦蝶若想在江湖立
足,就不敢向你下毒手。先前尚有我作挡箭牌,现今他可要担罪责了。”
    风清场听得云三雾四,不知这些人的机心怎地较诸武功犹玄奥莫测。他武功虽高,
涉世甚浅,于武林中的波淆云诡,狡诈技俩几无所知,而今方始略窥门径,已然厌僧殊
甚。
    自自在道,"解帮主,你适才所说远水近火云云,是什么意思解风欲语又止,沉吟
有顷,手搏须焉,似是颇有难处。
    白自在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是一点即透,观其颜,察其色已猜到了八九分,微微
笑道:“解帮主有何想法,尽可讲出来,若有用得着兄弟的事,尽管吩咐,看在风公子
的面上,便是刀山火海白某也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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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风被人看透了心事,略感郝然,但势逼此处,只得硬着头皮道:“正要借重白兄,
只是与自兄初次见面,怎好劳动大驾风情场苦笑道,"大哥,性命悠关,你怎地一味婆
婆妈妈起来,白兄又不是外人,何须客套。”
    解风从杯中摸出一遍火漆封固的书信,递到白自在手中道:“请白兄将此物送至开
封府恒通庄侯君集手中。”
    白自在讶然道:“恒通四海侯君集?”
    解风道:“正是,白兄可曾相识?”
    白自在失笑道:“恒通庄的银票四海通行,何人不知这位侯大庄主,只是不知解帮
主何以向他求援?"-解风淡淡道:“此中原由便不足为外人道了,白兄恕罪。”
    白自在一拍额头道:“是我多嘴。既然如此,两位在此静候佳音,我即刻便去,多
则半月,少则十天,一定将信送到。"他说走便走,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解风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缓缓道:“十天半月,不知我还能握到那时否。”
    风清扬奇道:“大哥,你不是说不能向江湖朋友求助吗?怎地大老远求起一个商人
来了解风笑道,"兄弟,这位商人不是外人。跟你说说无妨,他本就是我丐帮中人,只
是绝少有人知道而已。”
    风清场直感匪夷所思,道:“从未听说过贵帮还有经商的,这当真是唑唑怪事。”
    解风颇感好笑,这位把弟武功高绝,江湖经验却少得可怜,便解释道:“你以为我
们丐帮数万人众真的靠讨残汤剩饭过活?那不过是最低一层帮众的营生,有职事者整日
忙于帮中事务。哪有空闲挨门乞讨?这样的人本帮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些人衣食从何
而来?终不成去打家劫舍吧。”
    风清场楞怔不语,心中倒也想:"是啊,丐帮中有袋弟子从不讨饭,这些人是如何
过活的?"百思不得其解。
    解风笑道:“兄弟,你交了我这大哥,武功上不会得益,江湖上的知识管教你日日
长进。”
    风情扬深深一揖道:“敬请大哥指点,小弟洗耳恭听。”
    解风哈哈一笑,胸中郁闷之气为之稍减,续道:“兄弟,我教你个乖,不过你要答
应我一个条件,此事听过便了,干万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就连慕容姑娘也不能说。”
    风清扬见他忽然间媳笑之态尽敛,神色庄重肃然,虽不尽情愿,却不自禁地点点头。
解风探头门外,察查动静,风清场道:“大哥放心,凭我的耳力,方圆二十丈内绝不会
被人欺人而不知。"心下却暗自哺咕,"大哥会不会是寻我的开心,故作神秘。”
    解风听四周沉寂,只有前面僧房中叮叮的木鱼声和低低的荒唱声,却仍压低声音,
道:“这是本帮绝大机密,恒通庄乃本带金钱聚集之地,侯君集便是掌管银钱的长老,
此事惟有我一人得知,也唯有我一人才能调动里面的钱财。”
    风清场既感新奇,亦复有些失望,此事虽首次听闻,却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
事,颇有些上当之感。
    解风自是一眼便看穿他的心事,也不以为异,笑道,兄弟,你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
是什么?”
    风清扬道:自然是武功了。”
    解风冷笑道:“倘若你囊中空空,身无分文,你能支持几天?”
    风清场一征,金钱之事他从未在意,也从未缺过,每次下山时,他掌门师兄都将碎
银、银票塞满腰囊,前些日子得了白自在一大包金叶子,更是不虞匿乏,是以从未想过
黄白之物有何重要,但却也隐隐觉得,倘若一文不名,这江湖上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解风笑道,"兄弟想通了吧,成帮立派若无银钱,任你何等侠义帮派,不出三天便
会作鸟兽散。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及今,自天
子而至庶民,奔波争逐,焦思苦虑无非为钱之一物,咱们武林中人亦不能脱俗,任你武
功怎样高,只消未到餐风饮露的神仙境界,一点铜臭总是要沾沾的。”
    风情场渐渐听出些味道来,其实这些道理至为浅显,七八罗的农家孩子也懂,可风
清场自幼及长,从未经历过,贫穷艰窘,华山派虽非豪富,日用却充裕有余,他一直专
心习武,银钱琐事自是不劳他费心,是以这些最浅显的道理,在他而言直是高深莫测,
正如晋朝一位皇帝,见到满城饥民,却问他们为何不食肉粥一样,匪夷所思。解风见他
兴致盎然,便又道,"想本带创帮伊始,倒也是以乞讨为生,久而久之,聚成大帮,江
湖中各类英雄多有加帮入会的,其中不乏宫室子弟,贵介公子,这些人只是慕丐帮江湖
上的声名,却非羡慕乞丐生涯,正如少林俗家弟子只学武功,不参佛学一样,这些人自
是不能逐门要饭,却也不能打家劫舍,做没本钱的买卖,开漂局、设武扬固然无可非议,
却又大违本带宗旨,不管自砸招牌,逼不得已,只好选出一批精干人才专心经商,逐本
求利,维持本源日常支出,这事行之已久,只是始终秘密行之,江湖中鲜少有人得知,
数代下来,即便本带弟子中也罕有人知,金银总舵的所在及人手配置只有帮主一人知道,
新旧帮主接替之时,这份名单及信物便连同绿玉法杖一并交接,可绿玉法杖能丢,这份
名单和信物却丢不得的。”
    风清扬道,"我明白了,原来还有一个秘密丐帮。”
    解风笑道,"多亏这张王牌,我才得以活到现在,庄梦蝶若非一心想逼问出这秘密,
非欲生擒我不可,早已将我除去了,你想我丐帮数百年基业,代代蓄积,富可故国,相
较之下,我可一文不值了。”
    风清场望着解风,心中一阵怜悯,丐帮帮主固然风光,作人也未免太累了。凡事他
只愿一剑而决,这等繁富机心他是学不来的,殊不知世上许多事并非刀剑武功所能解决
的。
    他忽然拍掌道,"大哥,你是让你那位秘密长老闻风远遁,莫让庄梦蝶提到解风摇
头道,""非也,我是令他尽起精锐,火速前来救我。过不了一月,江湖中人均令震骇,
不知从哪里钻出许多藉藉无名的高手,我若非身处绝境,断不会出此下策,如此一来,
江湖中人终会查探明自,.再将之转入隐密处,不知又要费多少手脚。”
    风清扬忽然止住他,道,"有人来了;”解风望向门外,不多时但见四人提担物事
而来,到得门前才看清是四名和尚提着两瓮酒,担着一硕无大比的食盒。
    四个和尚进门来放下东西,合十问讯,解风二人忙还礼不迭,一个和尚道:“两位
施主请用晚膳,这是白员外临行时吩咐下来的,两位施主如另有所需,尽管盼咐,小僧
一定为两位施主办到。”
    解风笑道,"多扰了。四位师傅何妨共用?”
    那和尚登时郝然,似是有甚亏心之处,嚎懦半晌方道:“施主慢用,小僧告退。"
转头一溜烟似地逃走了。
    风清扬诧异道:“这小和尚鬼鬼祟祟,不象好人。"当下小心翼翼揭开食盒,却是
一具烤乳猪。两人相视大笑,方始明白那四位和尚夺路而逃的原由。
    解凤笑道:“想当年庐山慧远和尚设美酒烤猪款待陶渊明,而成千吉佳事,这里的
和尚倒也不俗,只是你我愧无渊明之诗酒风流了。"口中说笑,手上却拿着银钡一一验
过,方敢享用。
    二人饱餐一顿,已是入夜时分。
    解风推开窗子,望着黑勘勘的荒野,沉声道,"兄弟,咱们该上路了。”
    风清扬怔道,"大哥,什么事这么急?”
    解风道:逃命,兄弟,咱们以后使得昼伏夜出,在每个地方绝不可待过一天。”
    风清扬叫道:“大哥,你真是吓破胆了,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丐帮,就凭庄梦蝶和那
几位长老,就把咱们追得满天下逃?我可丢不起这人。"仰身躺在掸床上,合起双眼,
须夷已然轩声大作。
    解风苦笑几声,情知此事说出来亦难取信于人,况且多半尽属自己臆测,虽说凭自
已几十年的历练感觉,但若确实指证,却也不能。此事太过凶险,倘若自已所料不差,
则自已终将死无葬身之地,不管自已逃到哪里,等待自已的总是那张编织精密、无形无
质的网,言念及此,数日来苦苦撑持的力气霎时间崩溃无余,只感全身酸痛,举手投足
均感疲累,倒在另一张掸床上,倒真的熟睡过去。
    风清扬假寐一会儿,听解风呼吸深沉,知他真的睡熟了,心中暗笑,真是江湖走老,
胆子变小,他原是要气气这位把兄,见他睡着了,又甚感无味,躺在枕上却说什么也睡
不着了。
    自慕容雪去后,风清扬心中一股郁勃之气无处宣泄,只想和什么人大砍大杀大闹一
场方好,不意身边带着解风,不免顾忌良多,畏手畏脚的难以施展,这胸中块垒横直不
消;静夜之中愈发枯寂无聊,恩来想去,总无事可消此寂寞。
    忽听得咯咯几声娇笑,风清扬心头狂震,冲口道,雪儿?
    迷蒙月光下,数十种不知名的野花芬芳吐艳,攀香袭人。
    然则周遭寂寂,鬼影子都不见一个,逞论那娇而无侍的慕容雪了。
    风清扬侧耳谅听,却再无娇笑声传来,风清扬大失所望,知道如是慕容雪,纵然不
现身相见,亦必有其他古怪精灵的促狭举动,以她之心性;断不能深沉如斯。
    做长叹一声,方欲合窗,耳边清晰听到一声叹息,其声虽微,可在风清扬耳中,不
膏春初惊雷,霎时间手足俱软,心头狂喜,略一定神,已如潜龙出渊般飞了出去。
    循声往寻,却是在僧舍约有边,荒野中全无路径,风清扬纵身连跃,月光中如一道
青影相似,疾奔至测定的所在,可然在百丈开外,驻足观瞧,但见一条浅溪缓缓流过,
小溪旁青条石上坐着一位少女,正临流院足,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物事,哺哺低语,忽尔
娇笑,忽尔叹息,疯魔了一般。
    风清扬既感失望,亦复博然,这少女人眼便知绝非慕容雪,虽然看到的只是背面,
可慕容雪的身影一日内不知在风清扬心中索诅几干万遍,约堤任何"大都混淆不了的,
风清扬闻声记觉不对,却希冀自己耳力不正,真是慕容雪也未可知。而今目睹其人,方
始绝望,本想转身便走,可面前情形过于诡异,隐隐然有股阴森森的妖气,倘若小溪旁
卧着一条老虎,或者两只狐狸,即便是头大象也无足为奇。
    想到狐狸,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别真是遇上狐狸精了。神鬼之说虽属渺茫,却
也不可尽信其无,说不定真有。天资聪颖,毅力非凡的野狐参掸得道,而幻化人身了。
言念及此,心中有些发毛,脚下轻移,便欲逃之天天。
    忽听那少女一声长叹后,竟呜呜咽咽饮泣不止,风清场究属少年心性,见了这天底
下头等稀奇之事,焉能不瞧个仔细,至于性命安危,倒无暇顾及了。好奇之心既起,畏
惧之念大减,将轻功提至极诣,一跃之下已如树叶般取落那人身旁。
    那少女掩面低泣,两肩微微耸动,显是伤杯欲绝。风清场左看右看,怎样也看不出
有何狐狸迹象来。见她泣然欲绝的模样,倒是大起伶借之感,若非犹有顾忌,早已出声
相询了。
    溪水澄澈,映出少女一双小小巧巧,柔若无骨,肤若凝脂的素足,风清场不禁抨然
心动,只根没长在慕容雪脚上,自己没福摸上一摸,当下不敢久视,移日上瞧,却见岸
边沙土上放着两个泥娃娃,塑制精巧,眉目口鼻极为传神,风清场险些啊了一声,掩口
不送。却见两个泥娃娃显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当是那少女无疑,那男的却像极了一人,
此人极为熟稳,偏生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所熟识的人一一在心中流过,却均对
不上号,他对自己过目不念的本领推为自负,怎耐紧要关头却失了灵。
    再看那女娃娃,心头又是一震,分明也是自己见过的,可自已向来认识的女子中,
除了三位师娘,便是派中几位师嫂,几十位师侄女,依然对不上号,心下之诧异,童此
为甚。苦思良久亦无分晓,只得作罢。心中却也明自,这少女必绝非狐狸仙鬼,极可能
是自己一位好友的朋友,霎时间对这少女大生亲近之感,见她仍低泣不止,忍不住便要
出声劝慰。
    那少女忽然止泣,长叹一声,放下双手,拿起两只泥娃娃,风清扬此时才看清少女
的容颜。
    溶溶月色中,但见她容颜俏丽,清减的双颊上犹有泪珠滚落,眉目间凄惋酸楚,愈
发惹人爱怜.她的面容与泥娃娃的模样几乎是用模子铸出来的。只是少不活人面上秋波
宛转,哀戚愁怨的神采。她清目的面颊上泪流不止,忽然长叹一声,轻声道:“好哥哥,
好郎君。我们就要在一处了,你阴曹地府有知,就在鬼门关口等我。妹子原想与你并骨
一处,可惜只能到此了。"说着用手在地上挖了一个坑,便将两个泥娃娃埋了。
    风清扬见她面上痴痴迷迷,哺哺呐呐满口胡话,心中恍然道:“原来是个疯子,可
惜了这等灵秀人物。"深为扼腕,转念间忽然痴了,付道:“她必是因心上人先她而死,
才成这个模样,假若是我,或者雪儿,那又如何”登时浑身发凉,心底涌起无名的恐俱,
忙遣开这些念头,暗道:“这疯女身上有邪气,我莫让她魔住,还是速离此处为妙。"
心随念转,脚下一动,便欲飘身而退。
    眼光瞥处,暮见那少女仰面望月,双蹿微闭,现吐一副满足得意的神情,双手握住
一柄短剑,缓缓向胸口刺去。
    风情扬大骇,想已不想,身子一飘而过,将短剑轻轻夹过,冲口而出道:不可,使
不得。”
    那少女正芳魂幽幽,寻觅幽幂之途,摹然手中一轻,也是骇异,睁眼一看,却是一
位青年站在面前,两指间白光闪闪,不由得腾地跳起身来,喝道:“什么人?”
    风清扬背生冷汗,暗道侥幸,自己倘若早退须夷,面前这位俏生生的美人不免就香
销玉陨了,虽说出于自愿,但自己说什么也要劝得她转来,切莫寻此短见。想到此处,
心中感到一阵快慰,正自沉吟该当如何措辞方具灵效,怎耐这种事先前从未遇过,一时
间翻上倒下。倒也殊难启齿。
    少女见他笑哈吟的只是不语,心头火起,上步迸身,夺过短剑,反手又向心窝刺去,
候然手上一松,短剑又被夺去,心中气苦,骂道:“好贼子,消遣姑娘来着。”
    风情场忙道:“姑娘莫误会,在下绝非此意,只是此死去,岂非暴珍天物,辜负了
造物主的一番苦心。"这些话却是不便出诸于口了。
    那少女见他左一眼、右一眼向她上下打量,言事闪烁其辞,不知打何主意,愈发着
恼,登时羞红满面,贝齿轻咬,恨恨道:“好个登徒子,连将死的人都不放过,本姑娘
和你拼了。"劈头一掌,不符掌势使者,素足疾摆,连环双击,腿风霍霍,倒也颇有威
势。
    风清场飘闪连连,叫道,"姑娘认错大了,在下既不姓登,也不叫徒子,有话好
说。”
    那少女不料自己拼死发出的三击尽数走空,对方肩摆腰扭之间,已将自己攻势化解
无余。显得轻松裕如,知道对方武功高过自己太多,倘不立下决断,后果不堪设想,双
足甫着地,疾向河中跳去,左手一挥,三点精光暴射,竟是先断其追路,免得阻断自己
的死路,显是死志已绝。
    风情场身子前仆跌出,三枚暗器从头顶飞过,暗器的手法与劲力倒是平常,只是相
距式近,又无戒备,险些着了道儿,背后呼的一声,仰头一望,却是那少女从头上飞过,
疾向河中落去。
    风清场这一仆之势蹿出二丈有余,竟尔后发先至,已然到了河边,眼见少女飞过,
双手一举;扣住少女足棵,脚尖一点,飘回原地,他不敢疏虞,一手抓住少女足躁,另
一手运指成风,顷刻间遍点少女四肢要穴,待要将她放回地面,少女只有睁眼扭头的余
地了。
    少女绝望至极,心不只懊悔未早寻了断,竟然失落登徒子之手,欲死不能了,伤心
之余,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满面颊,咽喉中发出硬硬咽咽的哭声。
    风清扬登时手忙脚乱道,"姑娘莫哭,我只给解穴就是,其实姑娘真的是认错大了,
在下绝不姓登,更不叫徒子。”
    他涝涝刃叼,忙手忙脚将穴道解开,哪知少女霍然坐起,伸手便是两记耳光,风清
扬正低头为她解开腿上三阴交大穴,丝毫未加防范,饶他身负九阴神功,也被这两掌打
得晕头转向,七荤太素,几自不解何故。
    少女怒道:“你要如何便如何,缘何这般戏弄姑娘。”
    两掌打出后,虽然已是豁出去了,心底里仍是恐惧至深,不知此人该当以何等辣手
羞辱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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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异军突起勤王师
风情扬虽从不与女子计较,更不与美貌女子斗气,这两掌却也打得他火从心上起,
怒向胆过生。霎时间目中精光暴射,杀意尽露,一掌向那女子拍去。
    少女双睁紧闭,心中一阵快意,如此死法亦可谓求仁得仁矣。然则临死的刹那间,
平生往事一件件如急流般涌过,却又格外清晰,种种得意、失意、喜怒哀乐之感从心底
升浮起来,片刻间已如经历了二生,良久过去,全身轻飘飘如在云端。
    却听一人道:“喂,姑娘醒醒吧。”
    她霍然睁开眼晴,但见那大依然坐在自己对面,嚷道:“怎地我还在这里”风清场
一掌拍下,掌至中途便即收住,暗道:“这姑娘死迷心窍,我风清扬何等样人,焉可与
她一般见识,这两记耳光权当我多管闲事的惩戒吧,今后再遇有人抹脖子跳河,千万走
远些,别自讨没趣。”
    心中罗罗咳咳劝了自己一阵,气也平了,脸上也不热了,待见到少女脸上一阵羞红,
一阵惨白,两道秀眉忽尔紧蟹,忽尔发舒,胸部颤动不止,还以为是被自已唬着了,愈
加自责,见她始终闭紧双眼,方始出声提醒。
    风清扬见她醒转过来,心下一宽,叹道,"姑娘,算你对,你说我是登徒子,我就
叫登徒子,名字不过是个记号,有甚要紧,登徒子得罪了姑娘,谨向姑娘谢罪。”
    站起身来,一揖到地,其意甚诚。
    少女楞了半晌,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听他自称登徒子,忍俊不住,扑哧一声
笑了出来。
    风清扬笑道,"阿弥陀佛,太阳可出来了。”
    少女讶窄,仰头望天,星月檬陇,何曾有甚太阳,旋即会意,抿嘴笑道:“油嘴滑
舌,分明不是好东西。”
    风清场见她笑意盎然,面溢春花,月光下艳丽不可万物,心下说不出的喜欢,笑道:
“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
    少女扁扁嘴道,"坏人都这的说。”
    风清场不愿与她斗口,免得又生出是非,笑道,"姑娘金口王言,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叫登徒手,是坏人,这可好了吧。”
    少女默然;脸上笑容渐敛,风清场心下揣揣,不知自己文句话又出了甚错,惹得她
不高兴起来,忙转开话题道:“姑娘,你家住向处,我送你回去。"此时他日求把这泼
辣无常的姑娘送到她家人手中,扔掉这烫手品山芋。
    少女惨然道:“这位公子,你是个好人。”
    风清扬忙道:“好人坏人都无甚紧要,姑娘家住何处?“少女苦笑道,给你赔罪。
顺势跪倒,即下头去。
    风清场忙架住她双臂,道:些微小事,何必挂在心上,姑娘请起。"哪知少女坚不
肯起,道:“公子请受我一礼,我不愿死后还欠你一个人情。”
    风清扬大骇道:“怎地你还要死?”
    那少女昂起头道:“我意已决,公子何苦强加阻拦,而不成人之美,你纵然拦得我
一时,又能拦得我一生吗风情场望着她,竟为她秀阵中刚毅的神色吁慑,颓然放开手,
茫然道:“这是何苦,这又是为何?"双手发颤不知所措。
    少女嗑了一个头,竟也觉太拂他好意,不免歉疚良深,坐好道:“公子这片情我只
能带到地下了,他生如有缘,我们再会吧”风清扬胸中大幼,仍不死心,几近哀求道,
姑娘,你不能不死吗?
瞬间又宁定如初,侧过头去,幽置道:公子,一个人假如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纵然
活着去何生趣可言,况且我当时发誓要与他共生死,他先我而去,我此时死已嫌迟了,
焉能苟活世上,这世上没了他,还有甚可留恋的。”
    风清场彻底绝望了,心不对这少女却大主钦佩之感,一揖到地道:“姑娘乃至情至
性中人,倒是在下多事了。
    既然如此,便顺从姑娘之意,我登徒子便为姑娘在此立碑造坟,年年今日为姑娘扫
墓上祭,姑娘芳魂有灵,还望常常托梦于我,亦可慰我悬心。"说完,将那柄短剑交还
给少女。
    那少女听他自称登徒子,险些笑出声,但听他这番话,显是遇到了知音,又感触良
深,妙目凝视,几欲泪落,接过短剑,一时竟不能倒刺下去。
    风清场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心下赞道:“好个至情至性的刚烈女子,若是我跟雪儿,
该死,怎地想到这上头来了。"伸手给自己一个爆粟,忽然想到一事,急道:
    姑娘且慢,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告知我令你甘愿以死相殉的那大是谁吗?”
    少女以为他又来阻拦自己,两手高举,向下刺落,一边大声道:“他叫风清场。”
    风清场脑中轰隆隆一声霹需炸开,头皮几欲迸裂,嘶声道:且慢,使不得。"回手
一捞,恰好抓住少女双手,向外大力崩去.艘的一声,一道白光疾飞而过,大力带得少
女身子飞了过来,风清场双手抱住,凝神一看,唬得魂飞魄散。
    但见少女胸口流血如注,衣裳皆透,不意自己出手如此之快,居然还是慢了一步;
当下顾不得避嫌,伸指闭了她胸口八道大穴,将她放在地上,撕开衣服,取出金创药敷
上,所幸下手得早,剑尖入肉三分,尚未伤到心肺,只是剑创也是不轻。
    救下人来,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舞,脑中犹震雷般轰鸣着"风清扬"兰宇,然
则此时已被震得木呐,全然不知这三字是何意思。与自己有何关联。
    他所携带的金创药甚具灵效,须夷伤口嘶嘶泛起蔓泡,抗血已然止住,那少女幽幽
醒转;呻吟两声,风清扬心中大念陶弥陀佛,见少女双睁微闭,气息微弱,但命总是从
阎王手中夺了回来,扶她坐起,手贴其背部,输送内力过去。“顿饭工夫,少女惨白的
脸上复现血色,睁眼吼道:
    你这人和我有甚怨仇,连死都不让人家好好死?
    风清扬问道:“姑娘,你说你是为风清扬而死?”
    少女喘息一阵,厉声道:“是又怎地,我还以为你也是我辈中人,才告诉你,不想
看走眼了。”
    风清扬道:“姑娘且莫急,把话说明自再死不迟,不知你所说风清扬是哪个”小女
求死不得,恨之入骨,骂道:“放屁,天下便只一个风清扬,哪儿还有第二个,当然是
华山少侠风清扬了”风清扬此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直如梦魔一般,茫然道,"若是为
他,姑娘不必寻死了,你到阴曹地府也找不着他,他还活在世上,可惜那时阎王爷未必
会放你回到阳世来了。”
    少女憎然,惊道:“风哥还活在世上?"摇摇头又道,你又在骗我;华山派都为他
带孝了,你何苦骗我活在这世上。”
    风清扬莫名其妙,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何时结识过这位姑娘,更别说情深义重而
至以死相殉的地步,这事特也邪门,见少女一双妙目企盼若渴地望着自己,心道,"不
管如何先稳住她再说。"便缓缓道,我何必骗你,风清扬当真没有死,日间还在镇上的
酒楼喝酒,与几个人打了一架,现正在回华山的路上。”
    少女骤然间得此喜讯,犹恐不真,追问道,"真的”风清扬笑道,"当然是真的,过
几天你到华山就见到他了,你我既无怨仇,又无交情,我骗你多活几日作甚?”
    少女虽然犹有怀疑,却也信了大半,不禁悠然神往,道,"喝酒、打架,还是特的
爱闹,他受伤了没有?”
    风清扬道,"风清扬是何等人物,哪有人能令他受伤。”
    少女感激不尽地望了他一眼,道:“谢谢你,你真是好人?"头向后一仰,晕了过
去。
    风清扬知道她于绝望灰心之时骤然狂喜,心智耗损过剧,兼且剑创又深,以致虚脱
过去。当下将她抱在怀中,把长衣脱下盖在她的胸上,脚下疾点,回到僧舍。
    却见僧含中烛火通明,解风危坐床上,见他抱个女人跃窗而入,大感匪夷所思,笑
道:“兄弟,你当真一夜寂寞也推不得,偷偷溜出去采花盗柳了。”
    风清扬苦笑而已,将少女放在塌上,按她脉跳平稳,知道伤势已然稳住,只消歇息
一夜即可。自己亦感虚乏无力,坐到地上,颓然道,"大哥,小弟遇上麻烦了,你快救
救我”解风二惊,霍然道,"兄弟.,你莫非真的.遇上倒采花的高手了?"向窗外望了望,
又向塌上少女望去,心下揣恐,直欲拔腿便溜。
    风清扬啼笑皆非,道:“大哥,这当口你开甚玩笑,你见多识广,替兄弟剖析剖析
这事。”
    他提起酒瓮,莲喝了几大口,提提心神,才将方才所遇之事详述一遍,问道,大哥,
世上怎会有这等事,小弟头都要裂了。可怎地也想不通”解风听得目瞪口呆,桥舌不下,
直觉天下事无有奇逾此者,倒与风清场感触相同,沉吟良久,忽然笑了起来,道,"兄
弟,这事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不知你甚时风流一夜;种下这祸胎,现下找上头来,
不还债怕是不行的。好在慕容姑娘不在,否则乱子可大了,你还是赶紧摆平的好。”
    风清扬气道:哪有此事,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解风摆手道:你剑法高超,心肠侠义,这我知道,别的我可不肯保了。其实男子汉
大丈夫敢作敢当,这种事算个甚。老实说这种荒唐事愚兄也有过几桩,只不过没人对我
特地倾心罢了,还是兄弟的技艺高超,愚兄甘拜下风。”
    风清场虎起脸道:“大哥,你再特地说,兄弟跟你恩断义绝。”
    解风忙道:“兄弟别急,何必如此,没有便没有,愚兄信得过你,等这位姑娘醒过
来,你好生间间她不就结了。”
    风清场颓然道,"我正是怕她醒来没法跟她解释,才请你帮我参详参详,我着实怕
面对她,将来我怎地交给她另一个我。”
    解风不敢再取笑他,同时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不由得悸上心来,哺哺道:“莫非
是他们对付完了我,真的要向你招呼了"双手发颤,面上神色痛苦至极。
    风清场心中亦不无怀疑,然则细思适才情景,自己夺剑时倘若慢了刹那,自已抱回
来的便是具香尸艳骨了,那一剑的力道沉猛凌厉,显是未留余力,若说以此种手法算计
自已,未免太也说不过去。苦笑着摇摇头。
    解风道:“兄弟,你自己好生想吧。愚兄实在支撑不住,先睡了。”
    风清场微微一笑,知他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遭遇,余悸犹存,假托睡觉以免失态。
    其时已是子夜,四下里虫声卿卿,不远处一片蛙声如潮,风清场摹地里只感心中空
空荡荡,身心飘越,竟尔无处可以附丽,须奥一股悲凉凄枪之意涌遍全身,直欲拔剑起
舞,长歌当哭,方可一抒胸怀积郁之气。
    嘿的_声,风清扬起身一看,掸床上那位少女秀眉微壁,双阵紧闭,显是睡梦中感
到创痛,是以出声呻吟,心中一喜,她既已感觉疼痛,剑创处几条经脉尚未大损,些微
疼痛倒无关紧要了。
    转头一瞥,另一侧掸床上却不见了解风,不知他何时离屋而去。风清扬登时睬然汗
出,倒不是担心解风一去不返,"也不是挂虑他的安全,而是心下惭槐,解风功力已失,
与平常人无异,他离塌起身,越窗出去,自己全然不察,十几年的武功不知练到哪里去
了,倘若敌人侵入,自己无异是将性命交了出去,虽不是与人比武赌胜,却也栽到家了。
言念及此,由顶至蹬,一片清凉。
    那少女又呻吟几声,显足痛楚不胜,风清扬见她额上汗出,双拳紧握,心下怜惜不
已,摸出一方汗巾为她拭去汗珠,双手微运内力,按摩抚松她双拳。
    哪知不搭犹可,双手搭上少女双拳,摩动之下恍如晴空响个霹需,直贯头顶而入,
登时心向下沉,沉落下无底深渊,少女双拳竟尔拘挛如鸡爪,筋肉僵滞,已然无法扳开。
    风清扬心头电闪:"牵机毒?"他听八说过,中了牵机毒后,便会全身拘挛一团而死,
状极惨厉。可此毒一向是皇宫大内专用,用以赐死龙心不喜的摈姬大臣,江湖中从未有
人用过。况且此毒中则立发,无药可解,却又不是这等情状,想到这里,心下一宽,额
头冷汗却已洋潜流下。
    当下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圣人哲训,关好门窗,将少女上下衣裙中衣小衣一并除
去,从头发而至脚趾逐一探察,手抚温软玉体、心中却是战战兢兢,如愿薄冰。自骨胳、
皮肤、肌肉、筋脉均纲细查察,除了胸部左乳上一处剑创外,了无异状,连破皮、红肿、
发青的迹象都没有。
    风情扬检视一番后,心中愈发沉重,倒希冀发现有甚内伤外创、足以导致双手筋骨
痉挛之状,纵然自己功力浅薄,无能医治,大可求张天师、峨媚净思师太这等高人出手,
只消不是立死之人,多重的内外伤均可治愈,可这等无影无踪的病象着实令人束手无措。
    他怔怔地为少女穿好衣裙,少女此时疼痛已止。秀眉舒展,长长的睫毛覆盖眼险,
双颊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隐隐然若有笑意,娇美艳丽不可方物。风清扬望着那纤秀如
水葱的十根玉指.拘挛僵硬如鸡爪,复想至少女拘挛成一团的死状.不由得心中大做,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一人拍他肩头道,“兄弟。莫急。”
    风清扬一口鲜血喷出,神智倒清醒许多。回头看时,原来是解风提着一包物事站在
身后,欲待开口。解风道:
    “我看到了,好高明的下毒手法。”面上满是不忍之色。
    风清扬讶然道,“是毒?”
    解风道,“若是武功,哪一门哪一派的手法能逃过你的法眼。你既检视不出原由。
必是中毒无疑,只是这下毒的手法狠煞高明。也太过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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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清扬先已料定这少女是中了奇毒,却仍侥幸其万一,听解风一说,是彻底绝望了。
饶他身负武林中最高明的武功一一九阴神功,对毒却是一筹莫展,跌足叹道:
    “这位姑娘年齿尚稚,武功平平,怎会惹上这等高明的使毒大行家?真是令人百思
不得其解,何人特地狠心,竞尔用如此阴损毒辣的手法?”
    解风叹道:“江湖上人心险恶,有些事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出来的,不过我看此事是
对着我们来的,这位姑娘不过是红颜命薄,被人作了鱼饵,诱使我们吞钩。”
    风清扬楞然道:“鱼饵?此人如此高明,既是冲着我们,直接向我们下手便是,何
必如此大费周张?”
    解风道:“此人高明之处便在于此,一则向我们下毒未必能轻易授予”反有暴露之
虞,此人使毒手法如是高超,想必武功不会怎么高明,一旦泄露行藏,便有杀身亡命之
祸,二则他或许另有用意,一时不想毒死我们,却送给我们一道诱饵,我们已然吞之在
口,想不听命于他都不成了。”
    风清扬听得半明不白,不信道:“谁有这么大的本领,想让我们乖乖听命于他?”
    解风道:“你听我仔细给你说,本来我们可以随意躲藏,以你的武功修为,任何人
欲跟踪、拦截均属不易,如此一来,我们大可藏在暗处,看清是何人与我们作对。可现
下我们却得从暗处走到明处了,而对手却可以洞烛一切,随意而为了。”
    风清扬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解风笑道:“你现下是不是即刻就要四处为这位姑娘搜寻解药,寻觅解毒之人?这
正是对手逼我们走的第一步棋,江湖虽大,可使毒用毒的门派不外百药门、五毒教两家,
余者碌碌,不足为数,可在解药上,对手必然已作好文章,布下机关陷阱,就等我们自
投罗网了。”
    风清扬至此方始恍然大悟,骇异于人之机心深不可测,若非解风细加剖白,自己无
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些,不由得踌躇道:“那我们怎么办”解风概然道:“兄弟,你真当
愚兄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不过不愿无谓的死,莫说这位姑娘对你情深至斯,即便陌不相识,只消叫我们遇
上,自是义无反顾,至于陷阱机关、阴谋诡计,我们就闯他,且看这条命交在谁的手
上。”
    风情扬豪情顿生,道:“大哥,咱哥俩并肩闯一闯,且看是鱼死还是网破。”转头
看到那少女双手,不禁毛骨惊然,深知与这等使毒大家斗法,对非武功相争可比,若有
疏虞,被人弄得生死两难,较诸被魔教魔尊以吸星大法吸尽精血而亡犹为可怖。
    解风叹道:“我原以为这位妨娘玩甚花样,不想却是她被人作了鱼饵,可怜她还蒙
在鼓里,这一醒过来不知要难过成甚么样子。”
    风清扬一直揣揣不安的便是此事,想这少女性子何等刚烈,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这
副模样,便气也要气死了。见她始终酣睡,脸上天真无邪宛若赤子,倒真希望她一睡不
醒才好,心中酸痛,不由得潜然泪下。他双手紧握,沉声道:“大哥认为下毒之人是五
毒教或百药门的吗?”
    解风见他目中杀机大盛,心下一凛,道:“江湖中精擅使毒的便以这二家为著,使
毒下毒虽是小道末技,其中亦天有学问,若非名师高弟,大家巨子,绝难有这般高明手
法。”
    风清扬点头道:“大哥言之有理,倘若这姑娘一命不保,五毒教、百药门就从江湖
上除名。”
    解风浑身发冷,虽是盟兄拜弟,但见到风清扬满目怨毒,饱蕴杀机的模样,亦不由
得凛然生畏,其师段子羽当年便以辣手之名威震江湖,虽然所作所为不失侠义行径,然
则手段之毒令人闻声胆落,至今思之余威几自慑人。风清扬弱冠漫游江湖,身怀九阴真
经与倚天剑两大至宝,却无人敢生丝毫邪念便是托赖于他师傅的声威。
    各派掌门、帮主对这位天子门生无不恭谨有加,惟恐有丝毫怠慢处,亦皆因此。自
己与这位把弟相处虽短,但他一向悯恫儒雅,有若清华高贵的大家公子,偶而锋芒毕露
些,亦不过少年锐气,有待琢磨,而今却大动杀机,酷肖师风,五毒教、百药门不免要
因此而遭殃,江湖中从此亦要多事了。
    风清扬心中也是思绪万千,遥想师傅当年风采,莫说各大门派趋避下风,数百年来
与中原武林对抗争雄,始终占尽上风的大光明教亦被杀得落花流水,几遭全歼之祸,何
曾有人敢持虎须,不想自己近几月来,庄梦蝶欺之在先,魔教继之以后,现今连百药门、
五毒教这等二流角色也敢向自己下手,师傅昔日的名头可快让自己堕尽了。自己著再不
思振作,当真愧负思师期望之殷,言念及此,胸中一股郁勃之气涌将上来,舌绽春雷,
冲口而出,一阵清啸有若钱塘江大潮铺天盖地,声震数里,直震得鸟飞兽走,眠人皆起,
忙忙披衣而起,中屋观看何处来此江水狂潮。
    其时已是黎明时分,晨暖透窗,映得风清扬面上红光烂漫,神威凛然,解风亦被这
一啸之威震得两耳发麻,心中且惊且喜,惊的是没想到风清扬武功已至此境界,放眼江
湖,罕有其匹,喜的是有此强助;则自己复位之望又多了几成。
    风清扬胸中郁气尽数宣泄出去,襟怀畅爽,虽数日未得好生休息,精神反愈加旺盛,
周身舒适,浑无疲意。
    早饭过后,那姑娘依然未醒,解风两眼发沉,到另一间精舍中睡去了。风清扬坐在
床边,尚在盘算姑娘醒来后,如何向她大下说词、先则使她不萌死志,次则稍减其哀痛
之情,思来想去,一句得当有效的话也想不出来,殊觉人生遭此大难,委实无辞可以宽
慰。
    转头间,瞥见地上一堆物事,竟是那姑娘埋在地里的一对泥偶,一双极寻常的青布
女鞋,—个小小包袱,想是解风夜里出去寻回.欲在这些东西上找出姑娘的身份来历,
不知何故始终未说。
    风清扬拾起那对泥偶,仔细端详,寻思那姑娘如此郑而重之地将这对泥偶埋在土中,
想必有甚深意。
    这对泥偶制作极精,非但面目五官酷似生人,发缕、眉毛皆清晰可数,面上隐隐然
似有灵光闪动。
    风清扬将女娃泥像与那姑娘两相比较,面目逼肖,神态殊无二,只是泥娃是垂誊少
女,发式与现下有异,他端详许久,依然想不出自己何时与这位姑娘有过交往。
    放下女泥偶,拿起男泥偶来,不禁哑然失笑,这泥偶想必塑得便是自己了,可泥像
稚气可掏宛若童子,眉目五官亦仅略具仿佛而己,若非知道这位姑娘心中的情郎便是自
己,说甚么也不能对号入座,心下唑唑称奇。
    那始娘幽幽醒来,见风清扬把玩泥偶,急道:“放下,不许碰它。”便欲起身来抢,
不想身子酸软,竞尔未能坐起,心中气急,咳嗽起来。
    风清扬心下一喜,忙将泥偶放到她枕边,道:“别动,你创口刚好,小心扯着。”
    那姑娘喘咳愈烈,一口气顺不过来,胀得脸色紫青,风清扬忙将她扶起,在她颈背
推拿按摩,有顷方始气顺,她长吁一口气,伸手去拿泥偶,忽觉有异,瞥眼望去,摹然
怔住,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面上神色诡异至极。
    风清扬虽早知有此一幕,事到临头,依然惊惶诚恐,手足无措。转过头去,不忍率
睹。
    良久,那姑娘发出一声尖叫,凄厉有如雷鸣,风清扬心头刺痛,耳鸣眼花。那姑娘
嘶声道:“我的手,我一我的……手怎么了?”
    风清扬忽生急智道:“姑娘莫急,你受创太重,经脉有损,在下用盘龙曲风之术为
妓娘接续上了。十指曲盘正是此术关键,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舒开。否则始娘两臂怕落
残疾。”
    那姑娘将信将疑道:“真的?你没骗我?”
    风清扬佯笑道:“我骗你作甚?都是你性子太急,话未说完便寻死觅活的,若非在
下会几手三脚猫的玩艺,姑娘可见不到这世上的日头了。”
    那姑娘放下心来,忽然晕红双颊,羞涩道;“多谢公子了。”
    风清扬计已得售,心下甚喜,却怕言语之际露出马脚,忙道:姑娘伯是饿了吧,我
替姑娘取饭去。”转身出房。
    到得院中,死自后怕不已,心头抨评乱跳,倘若被姑娘得知实情,真不知该如何了
局。
    解风从屋中跟了出采,苦笑道:“兄弟:你这一招能撑几时?纸包不住火,终有瞒
不下去的一天。”
    风清扬道:“涯得一时是一时,若是寻不到解药,她也没几天活头,能骗得她安心
人士,也是功德无量。”
    解风见他神色凄楚,两目含泪,劝道:“兄弟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姑娘所中的是慢
性剧毒,想来不致发作太快,本月十五乃五岳各派联盟之日,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
会到场祝贸,以数百位高人异士之能,未必便解不了这区区小毒。”
    风清扬闻言,登即心开目明,拍手道:“我怎地忘了此节,有少林方丈、武当掌教、
峨媚掌门这些高人,还有甚办不到的事。喜笑颜开地取了粥来,喂那姑娘吃下,姑娘娇
羞不胜,但双手团挛,实是无法自理,只得红着脸喝了碗粥。
    寺中有一辆马车,风清扬将那姑娘抱上马车,与解风坐在前面;扬鞭催马,向华山
进发。
    大车疾驰数日,已进华山地界,路上武林中人逐渐多了起来,客栈、饭店皆人满为
患。
    解风叹道:“五岳结盟,果然惊动武林,有许多数十年未出的名宿高人也静极思动
了。”
    风清扬全副心思放在车里的姑娘上,对过路行人未加注意,兼且一向少与武林中人
交往,纵然注意也认不出几人,听了解风的话一怔,说道:“五岳结盟旨在联手抗魔,
这些隐居已久的的高手出来凑甚趣?”
    解风笑道:“他们哪里是清高自持,甘心归隐,只不过是尊师段大侠当年锋芒成盛,
这些人自付不是对手,有的爱惜羽毛,惟恐堕了名头,有的畏祸自重.闭门不出,名为
归隐,实则是龟缩,这几十年的日子伯不好过。而今见尊师真的坚隐不出,他们倒耐不
得寂寞,颇思东山再起,有番作为了。”
    风清扬听他随口道出几位世家子弟的名号,亦无心理会,掀起车帐,向里望去。
    那位姑娘数日来一直昏昏沉睡,据解风推测,她所中的奇毒乃是渐渐消耗人的精血
体能,到得死时怕只会剩下一包皮和骨头了,所幸筋脉拘挛的情状没再继续,但气力却
日减一日,近两日来若非风情扬隔几个时辰便为她输注一次内力,鼓动气血流动,此时
大概已是半个死人了。
    风清扬和解风均有满肚子话要向这位姑娘询问,却也只好免开尊口了,而预期的拦
截、袭击等等俱无,看来那位神秘的幕后人耐性也是一等一的。二人愈行愈是心情沉重,
对方下手愈晚,准备得便愈是充分,发动之时想必是雷霆一击,令人掩耳不暇,风情扬
武功虽高,要想护得两人周全,也殊无把握。
    天色已晚、风清扬不愿投宿客栈,以免被宵小之辈所乘,回旋余地太小,则难以脱
身,野外空旷,独孤九剑八面威风,纵有强敌攻袭,亦可自保有余,缓绳一抖,驱车轻
向路旁的一条小路,意欲寻所荒庙古刹存身。
    行出不远.忽听得前面打斗声急,人声掺杂。似有多人群殴,风清扬心下一喜,暗
道:“等了多日。正点子总算出现了,且看是何方高人?”扬鞭催马,疾驰过去。
    只听得“啊呀”“嗡啪"之声中,夹杂着五人赐骂之声:“你奶奶的,臭化子、敢
在葛家太爷头上动土。”“你家太爷几年没在江湖走动,小兔崽子以为江湖没王法了。”
二哥,你特多话作甚,多杀几个臭化子为公子爷报仇是正经。”“三哥,你这话大有语
病,不是多杀几个,而是杀尽臭化子。"争执声中,嗡嗡之声不断。
    风清扬楞然,寻思:“怎地是这五人?”
    解风也是讶异之至,不知何人如此胆大,竟扬言灭了丐帮。
    风清扬微一沉吟,已知端的,运气扬声,喝道:“是葛大叔,葛二叔……葛五叔吗?
丐帮是自家人,快些停手。”
    解风一听他喝出这五人来,登即恍然,心中却又诧异;“这五人久已不出江湖,怎
地在此露面,再者这五人手上功夫平常得很,纵是遇上自己帮中寻常一般弟子,也不能
打得这般有声有色”他不知前面是自己这面的弟子,还是庄梦蝶一方的,是以并不出言
喝阻。
    四马飞驰,转瞬即至,但见空旷的平地上,百多人围着五人死自酣斗不止,圈中五
人身躯雄伟,膀阔腰圆,身形闪动之际,便有下二名攻到身旁之人被抛掷出来,手法精
熟。
    这五人正是昔年追随段子羽摩下的葛氏五雄,段子羽喜其朴初,全无机心,收留身
旁加以调教,时时听他们浑话连篇,亦足以解颐,退隐之后却将他们留在中原,虽未明
言,却是留作他日风清扬之臂助,是以传授他们一套五人合击之术。
    五兄弟年近半百,本非习武的年龄,但这五人根基扎的倒也不坏,一得段子羽这等
百年罕遇的武学大宗师细加指点,自是突飞猛进,数年之间,武学进境已与昔日益然有
别,全非昔日之阿蒙了。他们五人视段子羽有若天人,段子羽交待下来的事,哪有不全
力以赴的,十数年里,便在撞关附近的段子羽故居中精修苦练,均觉若不练得炉火纯青,
未免有负段子羽之雅望,是以江湖中便没了他们的踪迹,江湖中人还以为他们随段子羽
隐居昆仑了呢。
    风清扬原是任在段子羽府上的,与这五人熟络异常。
    段子羽归稳后,风清扬被师兄们接到华山习武,但段府故宅原是留绘风清扬的。葛
氏五雄便成了风清扬看家护院的老仆。其实段府早已成为武林禁地,大内皇宫有人敢闯,
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望着庄外高悬的六大门派合送的“武林第一家”的金字牌匾,
亦要远望遂巡,转身逃命的。
    却说解风站在车上,见人圈外站着二十几佼高矮不等、服饰齐整的人,对这场大战
袖手旁观,想是自持身份,不屑与五雄交手过招、再见圈中、五六十人结成打狗阵,服
饰也是一模一样,圈外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人,显是被葛氏五雄抓住后点了穴道又抛出
来的,心下骇异,本帮打狗阵虽不若少林寺的大罗汉阵、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却也是
一等一的阵法,阵成之后,尚无人能脱阵而出,即便在阵中支持个把时辰亦颇为不易,
不想葛氏五雄酣斗多时,竞尔不落下风,五六十人只在五人身外一丈开外游走,稍有侵
近便落入敌手,不免点穴、抛掷之运。
    只听葛氏五雄“呀”“哇”地乱跳乱叫,神情喜悦不胜,一人道:“大哥,是公子
爷的声音。”另一人道:“啊哈,不是公子爷是谁,旁人谁敢叫咱们大叔、二叔……
    五叔的。”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平白无故的,人家叫
咱们大叔、二叔的作甚?”一个粗声瓮气的声音道:“老四.你这话贰也无理,公子爷
叫咱们大叔、二叔的,那是给咱们脸上贴金,若是旁人叫咱们大叔、二叔的,岂不是要
和公子爷比美,那还了得,老子非一手捏死他不可。”最后一人接声道:“是啊,想咱
们葛氏五雄响当当的字号,江湖小辈见了咱们,谁不尊称一声太爷,还是大哥德高望重,
年老成精,出言如金,如假包换,不服就捏死他奶奶的。”
    圈外之人听他们一派胡言,既感匪夷所思,亦复忍俊不住,哄然大笑,适才风清扬
一声大喝他们是全听到了,只是不知发话人是谁,但人家既言明是自家人,便伯事有误
会,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手中旗一摇,攻势登缓,只是困住五雄,五雄争辩正急,亦无突
围而出的打算,双方倒是相安无事。
    那矮矮胖胖的人一见解风站在车辕上,登即飞身过来,轻功身法甚佳,与他的身材
颇不相符,拜倒在地道:
    “帮主,是您老人家吗?”言下硬咽,竞尔不能接续。
    解风跳下车,扶住他道,“君集兄弟,哥哥险些见不到体了。”言下也是心情激荡,
不克自制,一路千里亡命,生死之域—线之隔,而今见到自己的心腹,总算自保无虞了,
回首前尘,恍如隔世,他功力失去后,定力大减,不禁涕泪交流,埂咽出声。
    那百多位人轰然一声围了过来,齐地拜倒车下、风清扬忙不迭飞身跃起相避,免有
受礼之嫌。
    身未落地,却被五人抓住,五人分执四肢,一人捧着脑袋,似要将之五马分尸似的,
风清扬叫道:“五位大叔,是我。大叔们的功夫又长进了许多。”
    五人得他一言相赞,固是喜悦,但均以为他是已死之人,此时骤然得了一位生龙活
虎、完好无损的公子爷,直如天上掉下来的活龙,哪肯舍得把他施下,口中哇哇乱叫,
将他额来倒去,就着苍茫夜色将他看今仔细。
    葛无病道:“直娘贼,这些瘟死的东西,硬咒公子遇难了,累得我们兄弟哭了三天
三夜,这才一路上杀尽该死的化子而来。”
    葛无痛道:“大哥这话可有缴漏,前两日咱们见到两,个化子便没杀,打得他们落
花流水,望风而逃是真,杀尽云云便名不副实了。”
    葛无病浓毛一轩,刚要反驳,葛无伤抢着道:“不对,那两个化子又者又病,葛氏
五雄手下,向来不杀者弱病残、无力还手之人一“葛无灾道,“是啊,咱们要杀伸手便
杀了,留而不杀叫作不杀之杀……”
    五人争辩声中,风清扬手足首领方得自由,从五人手中溜将下来,心下却是尴尬异
常,从五人的言语中,依稀得知,这五人不知怎地在庄内也听到了传闻,一怒之下见化
子便杀,意欲到凉州与丐帮首脑一决生死,其意虽嘉,于解风面上不免难堪。忙岔开道:
“五位大叔,你们怎地和这些人又起争执?”他见这些人衣衫光泽,以葛氏五雄的智能,
绝想不到是丐帮中人。
    葛无病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一路杀来,真化子都逃得远远的.可这些
不长眼睛的东西偏要装成假化子,这不摆明了与我们兄弟过不去吗。”
    风清扬奇道:“假化子?”
    葛无痛道;“是啊,我们兄弟一看就大为光火,问他们是不是故意和我们作对,这
些假化子横得很,理都不理,结果我们兄弟也不管真的假的,就打了起来。”
    葛无伤道:“怎的没管,就是不知是真是假,才没要他们的狗命,否则早将他们撕
成五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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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游目四顾,却见周遭果然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人,先还以为丐帮中人急于与
帮主会面,无暇为他们解穴,不料过了良久,依然无人为他们解穴,直感匪夷所思,微
一思付,已明其理。
    原来段子羽所传五人合击之术甚是阴毒,出手便拿人头面四肢,只消一人得手,被
拿之人便身非已有了。五人拿住之后,此人四肢头面要穴便被制住,要五人分尸还是留
其活命全凭五人之意了。五人点穴手法各异,下手时力道之阴阳刚柔更是干变万化,诡
异难测,旁人殊难解开,这是段子羽从峻峭派的七伤拳理中悟得,分授五人,五人昔年
深受其苦,而今以此术制人,当真太快其心,令人身受万般煎熬如入十八层地狱,偏生
又叫喊不出,可谓歹毒之甚,至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圣训,这五人当然是从未
听闻。想必丐帮诸高手为这些人解穴不成,反更增其苦楚,只是罢手。
    言念及此,笑道:“五位大叔,这些人是我义兄手下,还请为他们解开穴道吧,解
穴点穴的功夫小便可远不如五位大叔了,说甚么也解不开。”
    五人齐声道:“那是,你剑法拳脚内功是无人能比的,这点穴解穴的功夫还得练上
几年才赶上我们,葛无病似觉如此说法对公子迹近不尊,忙道:中其实稳去差也差不了
几分几厘几……”他还想说的再接近些,却想不出词了。其余四人亦是张口结舌,苦思
不已。
    风清扬忙道:“大叔不必谦光,点穴一途小侄甘拜下风,还请五位大叔一展神功,
让小便开开眼界。”
    五人欢天喜地,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将地上人逐一抛起,抓在手里,解开穴道,轻
轻放在地上,动作轻柔缓慢.惟恐风清扬看不清楚,解开穴道的人痛楚甫去。心力交疲,
躺在地上一时竞不能起来,几名时候稍长的人已然虚脱过去。
    丐帮那面百余人怒目而视,眼眺欲裂,恨不将这五人乱刃分尸。只是见风清扬喝住
五人,五人又为本帮弟子解穴,全无敌意,况且知这五人实是了得,所使手法更是从所
未见,心存忌惮,只得静观其变,风清扬名头虽响,这些人却不识得.竟不知此人是何
来路。
    风清扬见地上人委顿不堪,心想如何也要全丐帮的面子,飞身过去,逐一拉起,拉
手之际,输力过去,这些人均感一股热流涌入,直如醒酗灌顶,说不出的舒适通泰、烦
恶疲殆之感尽去.躬身道谢。
    解风眼力老到,忙叫道:“兄弟,叫他们歇息阵子便是,不可太耗内力。”
    葛氏五雄也看出门道,忙道:“公子歇手,看我们兄弟的。”手下不停,解穴之后,
续拍一掌,随手一抛,那人腰挺腿健,落下地来精神突变,旁观众人尽皆骇然,不意这
五个浑人内力也如此了得,这一场栽得也不算太冤。
    解风道:“兄弟,我来给你引见引见我的好弟兄。”
    风清扬手下没了生意,见五雄解得熟极而流,正思如何与丐帮中人解释。听解风喊
他,便移步过去。
    解风拉着他的手向众人道:“各位好兄弟,这便是我新结拜的兄弟,华山风清扬。”
    众人登时耸然,不禁窃窃私语道:“啊,他就是风公子。”“原来是他,怪道如此
了得……”解风朗声道:“本座数遭太难,是风公子出手救下,承他不弃,在本座四处
亡命、生死难料之际认我作盟兄,不止本座面上有光,也是我丐帮之荣。”
    众人刷地跪倒一片,齐声道:“公子大思大德,敝帮存段俱感。”
    风清扬跪倒还礼不选,惶然道:“不敢当,众位兄台请起。”
    解风笑道:你是我兄弟,又是我救命恩人,受他们一拜亦无不可,不过都是自家兄
弟,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站起,抖去膝上泥土,解风拉着那矮矮胖胖的人道:“兄弟,这位便是我
丐帮首席护法侯君集。”
    两人拱手见过,互道久仰。
    风清扬见此人矮矮胖胖,有如土拔鼠模样,几支火把照映下,满面红光,大显富贵
之气,乃是一标准不打折扣之富商豪贾,若与破衣鸽结、面黄肌瘦的丐帮形象有甚关连,
已是匪夷所思,兼且身任丐帮首席护法,更是不可思议。
    再向其身上瞧去,不禁笑出声来,暗道:“难怪几位大叔说他们是假化子,实是不
伦不类。”
    解风奇道:“兄弟;你笑什么?”
    风清扬拱手道:“大哥莫怪,这几位兄台的法服……
    解风凝神望去,也险些笑了出来。只见侯君集身上所穿乃是各色锦绸丝缎剪成条块
状拼凑而成,哪里是丐帮法服,倒象是孩童穿的百家衣。
    侯君集大是尴尬,笑道:“风公子见笑了,兄弟们出来得急,一时搜罗不到破旧衣
裳,只好想个笨法子,临时凑合凑合。”
    其实以他之财力,破衣万袭也是举手立办,只是这些人虽属丐帮,却未穿过一日破
衣,更未托钵要过一次饭,平日居奇赢积,银钱充裕,的确是席丰履厚,此次虽接密令
集结出征,又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可若让他们穿别人穿破的破衣烂衫,如何能够,单那
股臭味已足以令他们作三日呕了。
    侯君集遂想出这一变通法子,只是手下裁缝们不知何意,只道这些老爷们想要斗彩,
个个抖起精神,各显本领,条块格播得花样繁多,异彩纷呈,穿在身上更是花团锦簇,
愈见精神,只是与丐帮牵连一起,便使人笑不可耐了。
    风清扬逐一与那二十几位等级不一的护法见面,法服自是相同,只是花样有别,但
见这些人个个身形端凝,两目精光湛然,内力大是不弱,身负艺业自是可想而知,又不
禁为他们叹息,假若解风不遭此厄,这些人岂非要没没而终,空负一身武艺而无用武之
地吗?思之骇然。葛氏五雄好生不耐,只盼风清扬过来与自己叙叙离情,哪知他与这些
不知真假的化子歪缠,如同作戏,焦急不忿之色溢于面上。
    解风招呼道:“五位兄台既是我兄弟的好友,何妨一同过来叙话?”
    五人正感焦躁,听他之言怒不可抑,葛无病道,“他叫我什么”葛无痛道:“这还
其次。他叫公子什么?”
    葛无伤道:“他叫我们兄台,叫公子是兄弟?”
    五人选哇大叫,道:“好东西,敢占我们的便宜。”五人跃起身形,摹地里将解风
抓在手里,道:“兔崽子,撕了你。”
    旁边众人骇然失色,齐声大叫。谁也未料他们忽起敌意,出手又没半点儿肤兆,均
是出手不及,解风功力已失,纵是功力未失时欲躲开这全力一抓也无把握,自是应声人
手,眼见被撕裂五块,冗自不明何故。
    风清扬疾喝道;“快放下,这是我大哥。”候然出剑,.点向五人手腕,心下却也
忐忑,不知这一剑能否阻住五人下手,饶是他定力如山,出剑之时,手竞尔有些发颤。
    众人惊叫声中,五雄齐地松手向后跃去。
    解风粹遭变故,当此生死一线之际,亦唬得魂飞魄散,双足落地两腿微微发抖,说
不出话来。
    风清扬汕汕收剑,大是困窘,五雄追随师傅日久,又是江湖上久已成名的人物,自
己幼时最喜与这五个大伴玩耍,若要当真摆出公子架子来,训斥他们一通,实觉于情于
理不合。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摆了解风一道,于丐帮面上太也过不去。只得油消道:
“各位休怪,我这五位叔叔最爱与人闹着玩,我以前便常被他们抓在手里,抛上抛下
的。”
    丐帮二十余位护法无不怒气填鹰,目注解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将这五个动辙撕
人的怪物乱刃分尸,纵然得罪风清扬和华山派也是在所不借了:
    解风片刻间便即宁定,笑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五位叔叔乃是名闻江湖的大英雄。
    五雄听他见风转舵,不称“兄台”改称“叔叔”,先是一喜,旋即又是一怒,作势
欲止,风清扬见机较快,身形一晃,已然拦在解风身前,然则五雄一听“大英雄”三宇,
登时眉花眼笑,原已不大的三角眼早眯成一条缝了,齐声道:“小子有见识。”
    葛无难细声细气,极促作态道:“大英雄是不敢当的。”脸上一红一自,有如十七
八岁的大姑娘。
    众人哄然大笑,心中怒气亦渐平,均觉与这五人斗气实在有失身份,侯君集在旁凑
趣道;“当得的,五位若非大英雄,江湖上还有谁敢称雄立万。”
    另四雄也不解道中“是啊,老五,我们怎当不得大英雄三宇?”
    葛无难道:“我们恩公段大侠是天下大英雄,对不对?”
    众人异口同声,应道:“对。”这一点倒是无人有异议,段子羽被公认为武林第一
高手,“大英雄”三宇当之无愧。
    葛无难又道:“我们公子是天下小英雄,对不对?”
    众人又异口同声,哄然应道:“对。”只是不解英雄何来大小之分,均竖耳谤听。
    葛无难又道:“我们虽然也英雄了得,那是众口一辞,众望所归,众志成城,招之
不来,挥之不去的……”
    众人不待他说完,便击掌应道:“是。”
    葛无病先前还细声细气;有些心怯,待见众人喝采连连,渐渐心雄胆壮起来,续道,
“我们兄弟说甚么也不敢争恩公和公子的位置,是以大英雄不敢当,小英雄不敢当,不
大不小中英雄吗,那自是非我们兄弟莫属了。”
    众人此时方始明白,他绕了俗大个弯儿,原来是要争这个中英雄的位次,齐声应道,
“对,五位乃是当之无愧,不得不尔的中英雄。”腹中窃笑不止,只是谁也不敢笑出声
来,生伯又惹恼了这五位不大不小、不老不少的中英雄。
    风清扬和解风相视芜尔,五雄本相一露,倒把众人适才的怒气尽皆驱除,双方的梁
子自是就此揭过,如此了局,实属最佳。
    解风道:“五位中英雄。”
    五雄喜笑颜开,答应之不暇,仿佛人人拾了个金元宝似的。
    解风道,“适才小可言语中并无得罪之处,不知何处得罪了五位中英雄。说小可占
了五位中英雄的便宜,小可愚钝,还望不吝赐教。”
    葛无病道:“喂。我们兄弟向来是只管抓人撕人,从不教人的,你小于特的乖,我
们便不吝赐教了。本来普天之下,只有恩公和公子在我们之上,可你不识好歹,居然先
和我们称兄道弟,又自称是公子大哥,那不是排在我们之上了吗?这实属大逆不道,十
恶不赦……总之是该死该撕的。”
    解风方始恍然,不想与风清扬结拜一场,险些招来分身之祸,点头道;“小可明白
了。”
    众人无一不是久经江湖、世故练达之人,听了这一篇歪理,只有相对苦笑,均感匪
夷所思。
    风清扬笑道:“大家闹了一场:想必肚子都饿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侯君集道:“可是我糊涂了,弟兄们,摆宴为帮主、风公子还有五位中英雄接风洗
尘。”
    虽在荒野之上,侯君集依然不失豪富的气派,十余辆的大车中,满载着一应日常用
具,美酒、鲜果、各类飞禽走兽应有尽有,近百名武士支案搭台,砌灶生火,须爽之间
十几桌丰盛佳看已然粗备,侯君集尚连称“简慢”。
    风清扬看得瞳目结舌,如此排场恐怕除武当派外,尚无哪家门派摆得出,可武当派
每年有永乐大帝朱核的香火银供着,弓帮一个穷哈哈居然有如此财力,先前虽听解风讲
过,可亲眼目睹,依然叹为观止,直感匪夷所思。
    葛氏五雄可不管甚么主宾客仪,高踞案首,手撕口嚼,捧坛喝酒,襟衫淋漓,吃喝
得不亦乐乎。
    风清扬心中一动,转身走向大车,解风也失声道:
    “糟了,怎地忘了这小妹子了。”跟着走近大车。
    风清扬将姑娘抱出来,但见她鼻息微弱,面白如纸,四肢冰冷,显是又到输气之时
了。风清扬抉她坐好,一掌贴背,输送内力过去。解风道:“兄弟,我这里内力过得去
的还有几位,让他们为你分分劳,这几日你照顾我们一残一病,成煞辛苦了。”
    帮主令下,丐帮众护法自是人人踊跃,风清扬笑道:
    “小弟对这姑娘内力脉络较为清楚,若换旁人怕要多费手脚。”
    侯君集问道:“帮主,这位姑娘受的甚么伤?”
    解风道:“不是受伤,是中的甚么毒,我可弄不懂了。”
    侯君集笑道:“唐护法,你的买卖上门了。”
    解风一拍脑门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唐兄弟,你是大行家了,这位姑娘是风公
子的红颜知己,顶要紧的人物。快拿出你看家本事来,为风公子解忧。”
    却见一人越众而出,三十五六岁年纪,气度沉凝,拱手道:“帮主法榆,自当效力,
只是唐睽功力浅薄,怕难济大事。”
    解风笑骂道;"你小子几日不见也会玩起花样来了,都是自家兄弟,谦光个鸟。不
把这姑娘的毒解了,本座罚你去当三年没袋弟子。”对风清扬道:“兄弟,撤手吧,唐
睽唐兄弟乃四川唐门顶尖高手,有他出面,那是手到毒除”风清扬惊喜逾恒,四川唐门
索以喂毒暗器威震武林,常言道:“善泳溺水,平地覆车。”举凡使毒的人对毒之畏惮
较诸常人尤甚,是以使毒的行家解毒本事更高一筹。
    当下洪手道:“有劳唐兄。”
    唐睽亦不谦逊,晒然一笑坐在姑娘面前,两根手指搭住腕脉,众人皆屏住呼吸,静
观他诊脉。
    唐逐默然有顷,忽然睫了一声,神情甚是古怪,再搭一会儿,脸色愈发阴沉,风清
扬心中缩紧,身上亦是一冷一热,两手满是冷汗,目光紧紧盯在唐睽脸上。
    唐逐换过手再搭脉,神色却无变化,看不出是喜是忧,诊脉过后,一语不发,又察
看十只手指甲,撩开眼皮察看良久,神色木然。众人虽与这姑娘索不相识,此时亦不禁
为她性命担忧,唐睽查了许久仍未查出,这毒必是世上罕见的奇毒怪毒,均被场中气势
所慑,呼吸不敢稍重,百多号人的荒野只有五雄的咀嚼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唐速收手沉思,顿饭工夫过去,几自寂然不动,形如老僧面壁。风清扬浑身冰冷,
知道令唐门高手束手无策的奇毒伯是无人能解了。心既绝望,反倒宁定下来。
    唐睽伸手拔下姑娘一根头发,烧成灰末后放在鼻下嗅闻,良久,惨然笑道:“帮主,
您让我去作没袋弟子吧。”
    伸手便去解背上三只一叠,一共三叠的九只小绸袋。
    解风讶然道:“唐兄弟且慢,一句戏言如何能作得数,只是这毒真有惩的厉毒,你
老弟一点法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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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美人柔情浑如梦
唐睽道:“毒倒不算厉毒,只是使毒之人本过歹毒,这毒共有三十六味,为君的便
是牵机毒,本来此毒入口即毙,可称无救。他又兑进十六昧奇药,延缓毒性发作,如此
一来此毒倒可解了,然则此人又有十九昧各门奇毒,互相牵制、压优、纠缠固结将牵机
毒包于其中,如此一来,解牵机毒则其他奇毒俱发,先解其他奇毒则牵机毒又立时发作,
是以属下思付多时,竞无办法,不知此人究竟是何用意,若欲毒死这姑娘,单只牵机一
味足矣,若欲胁制这姑娘,便不该下此无解奇毒,此人多半是个使毒的疯子,属下实在
参详不透,只有向风公子请罪了。”
    众人相顾骇然,不意使毒药人犹有这么多的学问。风清扬黯然道:“生死有命,圣
贤所难免,唐兄已然尽力了,小弟感激不尽。”
    唐睽自负身为唐门弟一使毒高手,用毒、解毒早已不作第二人想,不料竞尔遇上一
例无解奇毒,使毒人虽非向他下手,可他却似与人斗毒输了一般,心下好不难过,复思
此毒用法之巧,愈钻研揣摩愈觉兴趣无穷,便如习武之人见到一门怎么也学不会的奇妙
武功,不但不会知难而退,反而更加精研罩思,决不会半途而废。
    他情知此毒非一时三刻所能破解得出的,心下早有计较,从怀中摸出一个蜀锦绣囊,
取出一枚通体莹润、隐隐若有红光射出的玉瞻除来,递给风清扬道:“风公子,此乃兄
弟世代传家宝物,通犀玉瞻除,佩在身上,万毒不侵,将它放到姑娘口中,或可起解毒
之效,不过此毒诡异莫名,能否保住性命也难说得很。”
    风清扬大喜,不管有无大用,总算有希望,当下一揖到地,道,“多旋唐兄。”将
姑娘口齿撬开,放进鸽蛋大小的通犀玉瞻除。
    众人此时方有时间坐下来享受美酒佳看,葛氏五雄已然酒足饭饱,见风清扬身边躺
着一位美貌少女,大感兴趣,品头论足。
    风清扬饮干一杯酒,问唐睽道:“唐兄,你是使毒行家,可否由下毒手法上推测出
是何门何派所为?”
    唐睽道:“风公子有所不知,使毒一道与武功并无二致,我们见到某人所负刀剑拳
掌的伤,往往便可推算出是哪门哪派的武功,甚至推算出是何人所下的手也不是难事,
使毒也是这般。”
    风清扬一喜,道:“唐兄可知这位姑娘的毒是何门何派所制,是何人下手?”
    唐睽道:“照说兄弟一见所中的毒,便可知晓,各门各派所居地域有别,所产毒物
自也不同,配制之毒因此便有经渭之分,此其一;各家祖传毒方与下毒手法沿袭已久,
也与武功一般代代相传,中间虽有小异,大致总是不错的,此其二。各人所习手法便因
师门关系而有一定路数可寻,其中还有许多禁忌,比如我唐门子弟只许在暗青子上喂毒,
却不可在食物、饮水及衣物等上下毒,至于其他门派,亦各有规矩,行走江湖时纵然性
命交关,也不可坏了规矩,此其三。”
    解风笑道:“唐兄弟,这些你不妨以后再讲,先说说下毒之人姓甚名谁,何家门派,
风公子可要急疯了。”
    唐睽面色一红道:“帮主,属下正是猜不出此人来路,才将这些门道说给大家听,
风公子和众位兄长都是见多识广的人,或许能帮兄弟想出来。”
    解风道;“既是如此,那就往下说吧。”
    唐睽续道:“由此三项,一般毒伤落入行家眼中,自是一望便知。”
    葛无病道:“照啊,你说一望便知,现今望十望百望也望了,怎地还不知啊?”
    葛无伤道:“这小子定是看人家姑娘貌美,是以左望右望上望下望,偏不说出个名
堂,那是想以后再望。”
    葛无痛道:“他岂止十望百望而已,还捏着人家的手,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分明是
乘机揩油。”
    葛无灾道,“这还不过瘾,还偷了人家一根头发,大嗅而特嗅,分明是不怀好意。”
    风清扬忙喝道:“几位叔叔别打岔,这位姑娘是我师傅喜爱的人,你们一打岔,唐
兄想不起来,转头师傅怪罪下来,你们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五人一听段子羽的名头,登时熄笑之态尽敛,只有葛无难适才没抢到发话,憋得着
实难忍,开口道:“这姑娘不是你媳妇吗,怎地你师傅又喜爱上了?”
    风清扬不虞这五人好辩成性,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话也不依不烧的,何况这番话确
是大有语病,一时竟尔语塞。
    解风忙道:“这姑娘是段太快的徒弟媳妇,段大侠焉有不喜爱之理。”五雄一听倒
也言之成理,当下不敢再辩,惟恐一时忍不住坏了大事,盘膝坐好,口观鼻,鼻观眼,
眼观心,依照段子羽所传内功心法入定去了。
    风清扬长叹一口气,知道纵然砍他们两刀,他们也不敢出声叫痛的,但解风当众说
这姑娘是他媳妇,却也大感尴尬,道:“大哥千万别乱说。”
    解风哈哈笑道:“兄弟,人家已为你死过一次了。这次就怕救不活,倘若活转来,
你不娶她,叫她死第二回吗?最难消受美人思,哥哥我是怕了,这回轮到你受罪了。”
言下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风清扬面上一红,寻思这姑娘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以后的事不过是好好安葬她罢
了,大哥喜欢说笑便由他说去,遂道:“唐兄,还请接着说下去。”
    唐睽说道:“使毒害人,世人都以为卑鄙下流,其实以毒制人较之刀剑加身那是慈
悲得多。”
    解风笑道:“唐兄弟,你自家用毒便如是说,旁人忌惮你的暗青子可远在刀剑拳脚
之上啊。”
    唐睽笑道:“属下绝非此意,只是刀剑拳掌不长眼睛,不是取人性命,便是残人四
肢,总是死残者多,生全者少。以毒药制人,却可制人而不伤人。制住对手后亦可解去
毒性,使对手毫发无损,岂非慈悲之举?”
    众人均感有理,然则内心无不觉得,宁可面对一武功高强的对手,也不去应付一个
使毒行家,一剑加颈较诸被人毒得生死两难可痛快多了,是以应声不甚响亮。
    唐睽道:“我说了这些,是让大家知道。使毒的手段并不阴毒,只是大家用剑用惯
了,自然觉得使毒有失光明。其实用毒方面一向悬有厉禁,凡习练毒术者均须傈遵不得
触犯,第一条便是不许使用无解的毒药,各家门派斗毒较技,在所难免,倘若均下谁也
不能解之奇毒,便是徒伤人命,于人于己均无好处,纵然赢了也无光彩。反要招致使毒
门派的群起之攻。便和习武之人不分青红皂白,不论有仇无仇,一味滥杀无辜一样,向
这位姑娘下毒之人毒理精湛,手法高明,想来必是名家,不知何以甘犯禁条,这便是我
百思不得其解的所在。”
    众人听池讲述一篇毒经,均兴致盎然,他既百思不得其解,旁人更难想清其中奥妙。
    忽听远处一个声音道:“好小子,果然有些道行。”
    风清扬霍然长身而起,循声扑去,两个起落,已然扑至声音发出处。
    一丛矮树后,一条黑影候然飘去,风清扬一扑未中,心下微感惊异,脚尖点地,衔
尾直追。
    前面那人身法飘忽,犹如急风飘萍,风清扬轻功展开,疾逾奔马,却未将距离拉近,
心下骇异,猛然道:
    “赵鹤,又是你在捣鬼。”
    前面那人朗声道:“赵鹤是甚么东西,风公子看走眼了。”
    两人说话之际已奔出一里有余,风清扬大是纳罕,武林中轻功堪与自己比肩的仅赵
鹤一人而已,几时又冒出这么一位轻功高手,再细瞧那身法,果然与赵鹤自然有异,轻
灵飘忽中似有一股说不出的妖魔之气。
    直奔出十余里外,那人转身上了一座山坡,风清扬摹然有省:此人莫非使的调虎离
山,声东击西之计?心中一犹豫,脚下便缓,转念又想,大哥那里高手济济,全帮精华
尽荤于彼,此人使计不假,却不是调虎离山,而是诱我人镊。
    前面那人立于高坡之上,道:“风公子不敢上来吗?
    要不要我下去接你一程?”
    风清扬心头火起,明知此人使的激将法,偏生受不起激,身形展开,如电般蹿上高
坡。
    那人朗声长笑,向上疾奔,纵跃之间,宛若无物,直如秋日旷野中飘闪不走的鬼火,
风清扬近日来提心吊胆,处处小心,心中积怒已久,被此人引逗性起,长啸一声,提气
疾跃,林木在身旁如飞驶过,两耳风生,胸襟大爽。
    两人一前一后,疾奔了两个时辰,已然奔至山顶,那人路径似乎稳熟,东一闪西一
蹿甚是快捷,风清扬于转折之际却要凝神戒备,以防两侧随时发动的伏击,直至山顶才
与那人追了个首尾相接。
    只听那人喘吁吁道:“风公子果然好轻功,若在平地,我早已被你追上了。”
    风清扬伸手抓去,喝道:“阁下引我来究属何意?”一爪抓住,竟将那人扳了过来,
风清扬不意得手如此之易,一时竞怔住了。
    那人全无敌意,笑道:“风公子别来无恙?”
    风清扬“啊”的一声惊叫出来,但见胶胶月光下一张端整俏丽的脸,神色似笑非笑,
颇具妖媚,竟是那日在草丛中整治得解风生死两难,至今尚谈“色”色变的少女。
    风清扬讶然道:“怎会是你?你在这儿作甚?还不快走。”言下颇是关切。
    少女俨然笑道:“你是怕你盟兄杀了我?多谢好意。”
    摹然花容做变,转过身去,哀哀切切哭泣起来。
    风清扬登时慌了手脚,他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上前道:“姑娘怎么了?有谁欺
负你?”
    少女泣道:“除了你还有谁。”
    风清扬奇道:“在下与姑娘只见过两次面,话未说上十句,几曾欺负过姑娘?”
    少女哭得愈发凶了,半晌才道:“我害了你大哥,你为什么不杀我?还这般关心人
家,不是欺负我怎的?”
    风清扬如坠五里雾中,直感匪夷所思,自己关心她。
    不杀她为盟兄雪耻,反成了欺负她,天下宁有是理?他与女孩子打交道甚少,慕容
雪偏生也是刁蛮任性.喜怒无常的主儿.只当女孩子全是这般心性,可内心深处却也觉
得,这女孩子妖艳淫荡,害大哥不浅,自己确是该当拔剑杀掉,可连动武的一点念头也
没有,不由得对自己也甚是忿然。木然半晌,柔声道;“姑娘保重,在下告辞。”
    少女摹然止啼,喝道;“哪里去?”
    风清扬道;“来自何处,复归何处。”举步又行。
    少女急道:“不许走,我挤着性命不要,将你引出来,你就一走了之?”
    风清扬不禁停住,心想这话倒也不假,假若被解风看见,手下高手群起攻之,这姑
娘多半性命不保,便回身道:“姑娘有何赐教?”
    少女见他转过身来,心中一喜,依然展笑,风情万种,娇声道:“甚么赐教不赐教
的,陪我说会儿话,小女子感激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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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双眉一轩,便欲动怒,气还没上头便无影无踪了,苦笑道:“姑娘何苦消遣
在下。”转身又行。
    那少女急道:“回来。”
    风清扬脚下加快,惟恐自己莫名其妙地心一发软,当真会应声而回,霎时间已飘出
三十余丈。
    忽听少女道,“那解药你是不要了?我可扔到山崖里了。”
    风清扬心头一震,飘身又回,厉声道:“甚么解药?”
    少女启齿笑道:“当然是你身边那位,甘愿与你死同穴的多情女子的解药了。”
    风清扬惊喜参半,狐疑道:“姑娘有解药?”
    少女昂然道:“这‘牵机百解百死’毒,除了本姑娘还有谁配得出。可笑唐睽那小
子不自量力,还想解去我下的毒,他唐门那点道行也配接本姑娘的道儿?”
    风清扬犹疑有诈,怎么也不相信这千娇百媚的少女竟然会是一个使毒名家,急中生
智,试探道:“这毒名怎的怪,不知作何解释?”
    少女笑道:“你是不信我有此手段,告诉你,此毒是三十五种奇毒拱卫牵机毒为君,
毒中藏毒,毒又制毒,解此则彼发。解中则外发,俱解俱发,是以称之‘百解百死毒’,
若非如此,怎难得倒唐门使毒第一的唐睽。
    风清扬至此坚信不疑,大喜过望,上前一揖道:“请姑娘赐还解药,风某终生感佩
大德。”
    少女笑容峻敛,粉面含霜道:“凭什么?”
    风清扬怔住了,少女接着道:“莫以为你不杀我,我会领你的情,感你的思,说不
定你杀了我倒会好些。”
    风清扬苦笑道:“姑娘说笑了,如肯赐给解药,风某可以保证武林中无人敢动你一
根手指。”
    少女似是动容,登即又怒道:“华山风公子,倒是有此道行,可惜本姑娘不希罕,
解药没有,要命一条,你杀了我,解药管保有了。”
    风清扬啼笑皆非,但见她俏容整肃,语气坚决,全无说笑意昧,心道:“是你下的
毒便好,你不给我不会抢吗?”道声“得罪”,揉身而上,一指点去。
    少女娇笑道:“怎么动武吗?”全然不加闪躲,应指而倒,风清扬从她轻功身法上
已然看出,此女武功着实不弱,原拟十几招外得手,不意一指奏功,一失神间,少女向
后跌去,风清扬不忍,伸手捞去,也不知是他用力过大,还是少女犹有余力,娇躯直扑
向怀中。
    那少女面颊贴在他胸上,呼吸渐促,晕红双颊,颤声道:“你终于抱了我。”言下
大是满足。
    风清扬嗅到鼻端一股馥郁醇香,亦不禁心中一荡,胸口已可感觉到那少女的抨抨心
跳声,忙镇慑心神,凝声道:“解药在哪里,还请姑娘说出,否则得罪莫怪。”
    少女淡淡道:“随便。”
    风清扬势逼无奈,犹不忍辣手待之,解下自己长衫铺在地上,将那少女轻轻放倒。
    少女赞道:“好体贴的郎君,难怪人见入爱,月白风清,真是谈风说月的良宵。”
    风清扬面上一红,不加理睬,伸手向怀中搜去,少女腻声道:“好郎君,亲亲郎君,
请你温柔些。”风清扬一怒停手,少女笑道:“不敢了吧。”甚是得意。
    风清扬气得脸色发紫,偏生又无处出气,只得闷声不响,继续搜去,少女微合双阵,
口中呢呢哺哺,哼哼呀呀,道:“轻点,别这么重,这里再摸一摸。”
    风清扬双手发抖,额头汗出,强慑心神搜完少女全身,这解药关涉一人生死,是以
连褒衣内也没放过。少女更是娇喘吁吁,喂晤有声,秀颈上筋脉皆突,浑身抖颤不已。
    风清扬颓然罢手,除了绢帕、梳子、铜镜、脂粉盒之属,这姑娘身无长物,待要出
言求恳亦知无用,这等阵仗他还是头一道经过,只感心力之消耗远比一场大战更甚,颇
有疲乏之感。伸手解开那女子穴道,木然不语。
    少女一跃坐起,面上香汗淋漓,拿起绢帕揩拭一番,娇噎道:“看你把人家弄的,
衣服都乱了。”将上下衣服沾的杂草逐一除去,恨声道:“你要搜,我脱光了给你看,
看有解药没有。”
    空山寂寂,月流无声,一个活色活香的玉美人偏偏起舞,这情景太过香艳,也太过
诡异。
    风清扬手抚温软玉肌之时,已然心荡意驰,此刻看到这般情景,反倒绣念顿消,只
觉难以言喻的销魂.少女舞了一阵,慢慢逐件穿好衣服,一遮一掩之间,风情扬倒觉腹
中火热,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少女笑道:“哎哟,还害羞呢,一回生,两回熟,你可是见识过两遭了,你说好不
好?”
    风清扬脱口而出道:“好。”登时面上火热。
    少女挨过身道:“好便送给你吧。”
    风清扬如遭蜂蛰,倒退不选道:“不要。”
    少女狡黠一笑道:“当真不要?”风清扬道:“不要。”
    少女摊手道:“你这人也真怪,不给你强索硬夺,给你了又拒之千里,不要便不要
吧。可别说我不给你。”
    风清扬气急道:“我要的是解药。”
    少女拍手道:“我便是解药啊。”
    风清扬情知和她歪缠下去,绝无了局,况且她忽尔妖冶放荡,忽尔天真有若孩童,
令人琢磨不定。正欲出言告退,少女又道,“其实解药有甚么,你若真的想要,只要本
姑娘高兴,给你便是。”
    风清扬听她说的诚挚,心下一喜,暗道:“我也真笨,她有备而来,定是将解药藏
在隐密所在,焉能带在身上被我搜去。借大一座山林,搜寻解药无异是大海捞针。”
    但怎样才能使这位变幻不定的姑娘高兴,却是计无所出了。
    少女凝神望了他半晌,道;“你是一定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了?”
    风清扬心领神会,拱手道:“请怒在下唐突,不敢请教姑娘劳名?”
    少女忽然极妮道:“我的闺名本来谁也不知道的,说给你一个人听好了,你可不许
说给旁人听。”
    风清扬恭声应诺,心道;“我左耳听右耳出,莫说不对外人说,连我自己也记不得
了。”见这少女居然也会极幌羞涩,大感奇异,不知这名字何以讳莫如深。
    少女悄声道:“我姓桑,叫小蛾,甲子年六月十三子时生,记住了吗?”
    风清扬道:“记住了。”心下一算,竞比自己大了两岁,妙龄二十有二了。”
    少女道:“我知道你是两寅年生人,小我两岁,你一定不肯叫我一声蛾姐了?”
    风清扬忙道:“哪里,蒙蛾姐青睬,小弟受宠若惊。”
    心中委实没有委屈之感,连自己都诧异,何以脾气如是之好。
    少女登时面溢春花,道:“乖,姐姐疼你,姐姐给你磕瓜子吃。”衣袖一翻,当真
摸出一包瓜子来,风清扬骇异更甚,自己明明连衣带人丝毫没漏过,这包瓜子如何逃过
自己的手眼?
    少女拉他并肩坐下,磕一枚瓜子,便纤手送到他唇边。风清扬有求于人,不敢违勘,
一枚枚嚼吃下去。这些瓜子不知是怎么炒出来的,入口酥脆,异香满口少女边磕边说,
有一搭没一搭的尽拣些没要紧的话说,吼吼咯咯笑语不断,神情欢愉无限,风清扬随口
应承,心中虽急,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少女忽然自顾自磕了起来,连话也不说了,风清扬大感轻松。陪笑道:“都是小弟
贪吃,竞忘了请蛾姐吃了。”
    少女回睁一笑,秋波宛转,荡人心魄,勾住风清扬脖颈,樱唇凑了上来,风清扬躲
无可躲,避不敢避,只感两片薄软腻滑的嘴唇吻住自己,丁香款吐,口中登时塞满瓜子
瓤,只得连吞带咽吃了下去,脂香满唇。
    桑小蛾双睁含笑,高甚嘉许,笑道:“你不单武功高,忍耐力也是不凡,居然没吐
出来。”
    风清扬不解道:“干嘛吐出来,你在里面下了毒吗?”
    忙运气察看,殊无异状。
    桑小蛾道:“要下毒你早死过百次千回了,只是你抱着我这样的女人,吃我嘴里的
东西,不觉恶心吗?”
    风清扬见她双目含怨,凄然欲泣,面上却又似燃烧着火一般,心头一颤,半晌方道:
“蛾姐所作所为,小弟着实不敢苟同,可蛾姐如此作,想必有其因由,小弟不敢妄加评
判,其实蛾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小弟绝无厌嫌之意。”
    桑小蛾惨然一笑道:“这可是违心之言了,若非要得到解药,你会怎的千依百顺,
‘算了,解药我给你。”
    风清扬大喜,待见桑小蛾哀戚之状,欲出言劝慰,却又殊难措辞,自己纵然不厌憎
她,喜爱二字总是谈不上的,隐隐然大有畏惧之感,别愈陷愈深,作“解风第二”可不
是耍的。
    桑小蛾仰天沉思片刻,道:“我还有些恩怨大事未了,你给我七天时间如何?”
    风清扬心念疾转,恍然省悟,笑道:“蛾姐的对头都是甚么人,不知小弟可否帮上
忙?”心中却在叫苦不选:
    “乖乖不得了,她这是用解药迫我帮她杀人,这一着成煞毒辣。”
    桑小蛾谈淡一笑道:“都是些宵小之辈,岂敢劳动风公子动手,七日后我到何处找
你?华山我是不去的,你那八位师兄可没你这等涵养,不把我乱剑分尸才怪,再者华山
一风结交上我这样淫贱女子,更要让武林人笑掉大牙。”
    风清扬一股热血上涌,幸赖九阴神功定力天下无双,方始镇慑住心海波涛,想了一
下,道:“那就到撞关我师傅府上来吧。”
    桑小蛾一怔,哈哈大笑道:“你倒真瞧得起我,武林第一家,武林圣地,不怕我这
淫贱女子珐污了吗?”
    风清扬正色道:“不管你怎样想,但在我心里,你并不是这样的人,解药赐否悉听
尊便,七日后我搔酒恭候。”
    转身便行,桑小蛾忽然道:“且慢。”风清扬转过身来,见她已然满面清泪,迷搁
仿惶,孤弱无依的模样,侧然心动,悄声道:“还有事吗?”
    桑小蛾道:“你亲亲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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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缓步上前,在她满是泪水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全身摹然一震,飞身下山,
后边传来桑小蛾尖细的叫声:“风清扬,我愿为你死。”风清扬心头狂跳,逃得更快了。
    心情迷乱之下,居然将来时路径忘了。他来时便只盯着前面人影,于路旁标志之属
未曾注意,他连走了几条路,根据时辰判断,已应回到原来地点,不想依然是茫茫原野。
    如此折腾了半夜,连东南西北也辨不清了,索性坐在草地上,运起内功心法,化去
内心纷纷杂乱的念头。
    过不多时,内气疾转三周天,渐渐心宇澄静,内外空明,疲殆躁热之感尽释无余。
神清气爽之下,隐隐约约听到远处金铁交鸣,马嘶蹄踏之声,心中大喜,疾步向声音处
行去。
    行出里许,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一直以为所走的是直路,哪知竟是在荒野中转了个
圈子,此际方始寻到来时的路。
    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人群,风清扬心下一惊,知道必是解风遇到了强敌,不是魔教
中人便是庄梦蝶一伙,待想到魔教魔尊的毒辣手段,深不可测、诡异奇绝的武功,栗然
危惧,提气疾跃,几个起落赶至当场。
    人群稠密,风清扬纵身跃上一棵枝叶繁茂的白杨树,场中情景登即了然于心,不由
得好笑,场中唱主角的居然是葛氏五雄,再见对方果然是庄梦蝶领头,此次他当真是有
备而发,所带人手超出解风一面五倍有余,大多是生面孔。眼见解风等人并无危险,一
时倒不急于下去了。
    葛氏五雄在场中蹬着方步,神态煞是威猛,脚边是几具被撕成五块的尸首,不单首
领四肢尽皆分家,内腑五脏之属亦流满草地,死状凄惨之极,场中人均掩面不卒睹。
    原来庄梦蝶为欲得到丐帮雄厚的财源,数次将解风逼至绝处却留而不杀,便是等他
打出这最后一张王牌,方始一鼓全歼。他以十年之功为丐帮立下汗马功劳,取得解风的
宠信,逐步操持权柄,将八大长老或计除,或排挤,尽数换成自己心腹,这才粹然发难,
将解风废除,自己取而代之。
    不料得到绿玉法杖后,才发现解风城府之深犹在自己之上。原以为丐帮的一切均已
落到自己手中,没想到还是疏漏了一点,便是丐帮富可敌国的财源,武林第一大帮人数
十余万,毕竟不是靠求乞可以过活的,财源一断,不霄是抽干了丐帮的血液,庄梦蝶纵
然得到大位,却又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一天。是以千里追杀,便是逼迫解风将这批人马
召集出来。
    他江湖上耳目极多,这批服饰奇异的武林高手一露面,他早已得报,便传书各处,
调集人手,意欲毕全功于一役。恰巧在此处,双方人手齐集,撞个正着。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蓄势已久,更不多话,蜂拥而上,捉对厮杀,正打
得难解难分之际,孰料地上跃起五个瘟神恶煞,遇着打着补钉、背着小麻袋、真材实料
的化子,便是一记“五马分尸”。粹不及防之下,当场便有四五人死于非命。
    这些人均是准备恶战一场,挤他个血流成河的,但如此惨厉的杀人场面皆是头一遭
见到,无不骇然色变,栗栗危惧,双方不约而同退开十几丈,只留下葛氏五雄在场中耀
武扬威,出足了风头。
    庄梦蝶出道时,这五人正闭门不出,苦修武功是以并不知道这五人的来路,待见到
这五个的武功,更是奇诡无比,虽不畏惧,但此刻急于擒到解风等人,不愿节外生枝,
倘若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动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倒是意外之喜,至于死几个手
下,殊不足数。
    越众而出,开口道:“五位大英雄……”
    五雄齐声称道:“吠,不识好歹,不明是非,不知忌讳,不知死活的混帐王八蛋。”
    庄梦蝶万万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一句恭维反招来一场恶骂,几自云三雾四,不
明原由,忍气道:“不知晚辈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指教。”
    葛无病道:“我老人家的心事,不说谅你这黄毛小子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吩咐我们
好生呆着,不许出声,免得打扰了给我家公子媳妇治病,我老人家都不敢出声,你们凭
仗甚么敢到这里乱吵乱闹?”
    葛无痛抢着道:“这还不算,你们居然把我们和恩公相提并论,岂非大逆不道,死
上十万次都不多。”
    庄梦蝶不知这几人是真傻还是装疯,听到的话更是不知所云。解风等人适才已吃过
这五人的苦头,此时不绝幸灾乐祸,眼见对方人数大出自己所料,许多非但不是丐帮中
人,而且鲜少在江湖上走劝,不知庄梦蝶从何处请来这许多旁门左道之士,心下均有深
忧,葛氏五雄一搅场子,倒令解风等人得一喘息之机,几名头领凑在一处,筹思退敌方
略。
    庄梦蝶微一沉吟,喝道:“解风,你这缩头乌龟还未当够吗?现今武林各派无一不
知你解风已被逐出帮外,你如果还有血性,早该自寻了断了,为何还不自量力地图谋夏
辟?”
    解风尚未作答,一旁早惹恼了本该他发话的葛无伤,怒道:“直娘贼,解小子虽不
成器,总是我家公子的结拜兄弟,你敢欺负他,不是摆明了和我们兄弟过不去吗?”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随声附和,哇哇乱叫。庄梦蝶身旁一人忿然道:“庄兄,在下
先打发了这五个神憎鬼厌的东西再说。”纵身挺出,拔剑便刺。
    五雄听他斥自己为“神憎鬼厌”,早已愤满胸臆,不待剑到,五人焕然分开,各据
方位,合围扑击。
    那人一剑攻出,立觉不妙,此时方知适才那几人被撕成五片并非只因粹不及防,五
雄占位奇特,扑击迅猛,自己五处受敌,攻一处则漏四面,若说一剑于瞬息之间连攻五
处,这等剑法不知有没有,反正他师傅没教过他,当下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但此时势
成骑虎,莫说全身而退,手上剑稍使得慢些,便有被擒裂体之虞,逼不得已,只好一式
式“八方风雨”剑上连演,护佐周身,只盼庄梦蝶派人将自己救下。
    庄梦蝶对此人不待命而战虽大为不满,但见他陷在五人爪影之中,倒也颇思遣人出
援,但向众人脸上望去,人人和他眼光甫接,便现出惧意,有些人不待他望到,早已仰
脸向天或者俯首向地,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康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古良将风
范。只得浩然长叹,若说自己出击或能将人救出,但对方一将未动,己方主帅,便出,
气势上不免大打折扣,况且与这五人胜负之数殊难逆料,没有十分把握的事庄梦蝶是不
会做的。
    他这里思付未定,场中胜负已判,出战那人斗得十几回合,招招紧守,未曾攻出一
式,不想还是在十四招上,摹感头皮一紧,身子一轻,已被人提了起来,霎时间苦胆已
然骇破,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口而出,自己也听得清清楚楚,倒似听旁人惨叫一般,旋即
眼前一黑,真魂出窍,悠悠渺渺黄泉路上漫游去也。
    五人手执一肢、一首,颇感快慰,只盼再有人上来交手,自己便可如法炮制,双方
众人见他们这手空手碎尸的绝技,无不心中发毛,莫说上来过招,便连采声也没有。
    五雄技慑群雄,好不得意,在场中蹬来路去,浑似闹庭散步,更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庄梦蝶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一人道:“解风解大侠。”
    解风抬头望去,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人,手持折扇,神态潇洒,却不认
得,道:“怨在下眼拙,不知这位兄台甫如何称呼?”
    那人折扇轻摇道;“在下无名小卒,何敢劳解大侠动问,贱名说将出来没的辱了众
位英雄的清耳,不说也罢,只是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更何况丐帮帮主易位的大事,更与
干千万万武林同道的身家性命有关,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武功低微,
声名菲薄,却也不敢有念斯言,是以要出来说句公道话。”
    解风见此人气宇不见,吐属风雅,显是庄梦蝶邀来的帮手,只是以此人的身手,早
应在江湖上成名。怎地自己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转头向侯君集望去,意示询问,侯君
集微微摇头,其余二十几名护法也均摇头,示意不识此人来历。
    那人哈哈笑道:“解大侠毋庸劳心费神,探在下的底子了……”一语未了,葛氏五
雄忽然一涌而上,喝道:
    “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涝涝四四惹人心烦。”
    这五人正愁没有对手,眼见一人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俱是喜动颜色,只是以自己
中英雄的身份,说甚么也不能先行向晚辈非英雄出手。不意此人闲话连篇,并无丝毫动
手的意思。五人着实耐不得,寻个由头便上。
    那人脚下一滑,似是踩到了西瓜皮上,一跌一撞之际,已然从葛无病和葛无伤合击
中脱身而出,犹自好整以暇,仰脸望天道:“这两天也没下雨呀,地上怎地惩般滑。”
    众人无不耸然动容,采声四起,赐道:“好身法。”
    五雄大是错楞,自这合击之术习成后,向来是手到擒来,百不失一,再听四面轰雷
价的采声,愈发气恼,虎吼一声,继续抓去。
    那人恍如未觉,待五人扑至身边,腰身扭摆,又从葛无痛与葛无难之间擦身而过,
两雄双爪毫厘之差一齐走空,这一式避得巧到极处,却也险而又险。
    那人不欲恋战,迈步便出,道:“解大侠既不愿听我良言相劝,我留在此处,还有
甚么趣味,不如走的好。”
    五雄两次失手,焉肯放过他,虎吼连连,紧追不舍。
    那人跨步一飘,便是丈余,较之五雄奋力跳纵犹远,而意态闲雅,殊无运气着力的
迹象。
    五雄所至,人群早已闪开一条通道,六人一前一后,一走一跃,相继走出人群。
    众人见五雄纵跃扑击,距那人身后总是差着寸许。清朗月光中,那人飘然而行,背
后却跟着五个蹦蹦跳跳的怪物,这情景既好笑又诡异,众人看在眼中,皆感后背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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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手足相残无义战
五雄虎吼声愈去愈远,渐至几不可闻,众人方始定下心来,回思适才情景,恍如梦
寐。
    庄梦蝶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他也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为甚么出面帮助自己,但无论
如何总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一时间亦无暇细推其根由。走到场中,扬声道:“解风,
你先前也是丐帮的首脑人物,不会连祖传帮规都忘记了吧。”
    解风心下一凛,喝道:“叛逆贼子,你还有脸面跟我谈甚么帮规?待我拿下你,你
自然就知道帮规的厉害了。”
    庄梦蝶哈哈笑道:“解风,空言恫吓有甚么用处,既然都是同帮兄弟,何必抡刀动
剑,自相残杀:咱们还是坐下来,依照祖宗家法行事,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想我丐帮列
代帮主长老开基剑业,在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帮’,中经无数大风大浪,迄今声威不
坠,何等的艰辛、困苦,又是何等的英风侠烈,这基业传到吾辈手中,吾辈虽不肖,又
怎忍将祖宗一刀一剑、流血拼命创下的基业毁之一旦。”
    这番话说得大仁大义,慷慨激昂.丐帮中人群耸动窃窃私语,对庄梦蝶之语大是赞
同。
    解风冷笑道:“话倒是不错,可惜不该由你口中说出,你身为部属,竟然与人合谋
造反。意图颠覆我丐帮数百年的基业,实属大逆不道,还有何颜提起本帮列代帮主?
    庄梦蝶道:“究竟谁是叛逆,咱们便以祖宗家法衡量一下,帮规第四十八条写道
‘如若帮主渎职,需会同帮中长老聚议裁决,倘若长老均表应予废除,即便废除,另立
帮主,如有一人异议,则此裁决无效。如被废人不服裁决,即视为叛逆,格杀不赦,凡
属我帮弟子,务须全力以赴,怠慢纵敌者死,下手诛杀者赏。此条三款后世帮主、长老
不许改易一宇,触犯者死。’解风,我没背错一字吧。”
    解风倒吸一口冷气,丐帮除一般弟子应遵行的帮规外,尚有一部《家法会典》,举
凡应急,非常时期,新旧帮主接替,选立新帮主等可以想见的事均有一定法规,便载在
这部会典上,中间因朝代不一,帮主作风又不尽相同,武林形势更是干变万比,为适合
环境,弘扬帮威,历代帮主均有所更易,只有这最后一条自丐帮创帮以来直至今日无人
敢易一宇。
    只是丐帮帮主威权至重,手下长老又大是自己亲手提拔,纵然是新立的帮主,也是
众长老共同挑选出来的,是以极少有帮主被废之事。
    二百年前,丐帮帮主乔峰因身世之故,为帮中长老所不容.一气之下自逐出帮(事
见《天龙八部》)自此以前。自此以后,均无帮主被废之例。久而久之,几乎已无人记
得这一条三款了。何况这部会典原只有长老们才有权翻阅,却也是在应急无措时才会想
起查阅会典,平时便压在帮主枕头底下,倒成了帮主的私人物品,是以在场弓帮中长老
以下的人还是首次听到居然有这么一条家法。
    解风叹道:“庄梦蝶,你倒真有心计,居然将会典窃到手。其实你又何苦如此煞费
苦心,挺而走险,只消再等得几年,这帮主之位还跑得了你的手吗?”
    庄梦蝶冷笑道:“帮中重器,岂容我私相授受。我只问你,是服从长老会裁决、束
手就擒?还是顽固到底。弄得身败名裂,落个千古骂名?”
    解风五内如焚,眼见庄梦蝶所带人手尽皆是近十年来丐帮借以立足江湖、扬威武林
的好手。可说丐帮实力尽集于斯。倘若火挤一场,纵然杀得庄梦蝶,夺团帮主之位,所
剩人手亦已寥寥无几,以后凭什么在江湖中立足?是以积怒在心,却迟迟不敢发动攻势,
可除此之外,实无良策。
    他逐一向八太长老脸上望去,这八太长老虽说是在庄梦蝶假借解风权柄提拔起来的,
毕竟对解风也有些惭愧。见他望来,均不禁脸红心跳,解风扫到执法长老面上,凝视许
久,喂然道:“陈兄,你我是老兄弟了,可说是过命的交情,解某自问并无亏待你之处,
你何以伙同众人叛我?这句话我憋在肚里很久了,望你直言相告,否则我死不螟目。”
    执法长老陈子良面上胀红,身子一阵微颤,向前两步拱手道:“解兄,子良并非忘
恩负义的小人。你沉涵酒色,不理帮务,子良多次流泪苦谏,你均不听纳,庄长老年轻
有为、智勇双全,丐帮在他手中整顿得好不兴旺,数年之前你便有退位让贤、颐养天年
之想,让子良尽心辅佐庄长老,这意思虽仅子良一人得知,帮中上上下下也都猜到些,
前些日子,解兄与庄长老为眶眺之怨反目成仇,兄弟好生为难,俗话道‘一山不容二
虎’,庄长老羽翼丰满,继任帮主已是顺理成章,不可挽回的了。子良焦心苦虑了三日
夜,才决意请解兄避位让贤,其实也不过是个名位而已,解兄久已视帮主之位为苦差,
何不趁此时缺任息肩,至于后半生的衣食供奉,绝不敢有缺,如此岂不两便。孰料解兄
居然又恋起权位来了,前后矛盾,莫此为甚,子良为本帮前途所着想,也只有对不住解
兄了。”
    解风听完这番话,如中雷击,他与陈子良私人交厚,初任帮主时,得他辅粥之力最
巨,是以始终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兼且追击之时多次手下留情,颇存故人之意,便以
为他是受人裹胁,眼见此时他只要出言反对,长老会裁决便可失效,帮中弟子并非全是
庄梦蝶亲信,不过是听从长老决议而已,只消陈子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平叛擒逆翻
手覆手而已,此际听他指责自己昔日之失,陈说利害,俱甚判切,登时额头汗出,心生
绝望。
    庄梦蝶敲钉转脚,高声道:“解兄,为你我之争累得帮中弟子无辜而死者甚多,殊
属无谓,前日之言依然有效。只消你交出权柄,便为我丐帮太上供奉,要金有金,要银
有银,醇酒妇人任解兄快活,如若有人敢对解兄不利,我丐帮上下将他剁成肉泥,倘若
庄某食言背信,叫我有如此刀”他反手从一人腰中拔出一柄厚背鬼头刀。
    奋力一震,内力到处,将刀身震成碎片。
    解风惨然道,“罢了,我既已众叛亲离,复有何颜苟活世上,陈子良,你请出法刀
来,我要死在祖宗家法上,以血洗我昔日罪恶。”
    陈子良等相顾骇然,不意解风自寻了断,事情如果就此了结,倒是皆大欢喜,俱喜
动颜色,庄梦蝶佯作劝慰道,“解兄想开了就好,何必如此。”
    解风厉声道:“少废话,请出法刀来,我要让天下人得知,丐帮此任帮主虽然庸碌
无能,贪酒好色,却也不是苟且贪生,不顾弟兄们死活的卑鄙小人。”
    陈子良想到昔日解风待自己的情份,不禁抢然于怀,垂泪道:“解兄既已意决,子
良只有从命了。子良捕粥不力,致今主上失德,罪该万死。”
    坐在树上的风清扬不意有此变故,正欲跳下去,丐帮肯舍一帮主,他可舍不了这位
义兄,不想下面一人身影闪动,却见一人势若飘风,疾卷而至,举手抬足,踢倒一名执
法弟子.便抢到一柄法刀,连踢倒九人,抢得九柄法刀在手。纵身一跃。退了回来。大
家走神一看,原来是侯君集。
    风清扬心下骇然,想不列矮矮胖胖有如土拨鼠的侯君集身手如此了得,他既出面。
自己也乐得清闲了。
    侯君集将九柄法刀持在手,就着刀光审视,问道:
    “帮主,法刀无误吧?”
    解风道:“这是祖传法刀,当然无讹。”却也不解他费力夺这几柄法刀何用。
    侯君集道:“好,待会儿擒下逆贼,若不以法刀处置,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来
人,将法刀收好。”
    九名武士上前,接过法刀,藏在怀中。
    庄梦蝶怒道:“你是何人,敢出头搅局?”
    侯君集傲然道:“连我都不认识,还想做什么帮主,发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我便是
本帮总护法,姓侯名君集。
    你们图谋造反,还要欺世盗名,甚么劳什子长老会裁决,没有本护法签书,一切废
立帮主的裁决文书均不生效。这才是祖宗家法,不过你们在帮中日短,怕是不会知道
的。”
    解风登时惊喜不禁,其实他与庄梦蝶、陈子良等人一样,对废除帮主应具备的手续
并不深悉,他身为帮主,自然不会研究废除帮主的事项,庄梦蝶与陈子良虽然研究透彻,
却也只在那一条三款上,而最后一条则是:凡选立新帮主,及紧急、非常、废除读职帮
主事项,均须由得长老会共议成文,经总护法签书后方可生效。这一条虽然看过,可除
解风外,并无人知道本帮还有位总护法,陈子良登时想起,在策立解风为帮主时,文书
右角上委实有一倒写的“侯”字鉴押,他还以为是丐帮文书特有的徽号,未予理会,此
际想来,事事相符,不禁手足冰冷。
    侯君集做了二十几年的丐帮总护法,虽然富强王侯。
    却也只是一个商人,不得在江湖上快意思仇,扬名立万,心下颇以为憾,但限于帮
规,平索不能显露半点武功,空负一身绝艺,不得施展,更是心痒难熬,此番接到解风
的手令,当真惊喜逾恒,即时召集部属,西进勤王,养兵数十载,总算有一显身手的机
会了.侯君集见庄梦蝶、陈子良等人面色惊惶,愈发得意,笑道:“哈哈,你们以为本
人这总护法是白设的吗?就是为了在非常时期处理非常事务,平叛除奸义不容辞。”
    他身后百余人齐地拔刀佩剑。振臂高呼:“平叛除奸,保帮护法。”百余人疾呼,
声震荒野。气势亦颇骇人。
    侯君集高声道:“本帮众家兄弟听着,本护法此番受命平乱,旨在捉拿元凶首恶,
胁从者不问。反戈除奸者有功。”
    庄梦蝶自知脚跟尚未站稳,除几位长老是自己的死党,余者不过是听从长老会裁决,
而今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总护法来,居然将裁决变为一纸空文,自己等人反要负上叛逆罪
名,眼见人心已有些动摇,知道如不速下决断,法理上既已站不住脚,恐怕便有人心涣
散,甚且倒戈反击之虞。
    当下一棒递出,喝道:“甚么狗屁护法,不知是哪里来的的孤魂野鬼,与解风串通
一气,做的好戏,我先毙了你再说。”
    侯君集也是一棒封出,使的正是丐帮正宗打狗棒法。
    这打狗棒法乃丐帮镇帮之宝,向来只有帮主一人会使,行走江湖,驾御帮众,危急
关头屡建奇功,威力泰大,端的是天下第一棒法,传到解风手中,他本出身富贵门庭,
资质虽高,性情疏懒,酒色财气无一不好,每日行走江湖,餐风饮露的日子委实难过,
初任帮主伊始,犹有一股刚锐之气,颇以中兴丐帮为已任,待得人到中年,迷花恋柳,
刚锐之气早已销磨殆尽,只愿老死于温柔乡中,帮中事务尽付予庄梦蝶等人,连打狗棒
法也破例传与庄梦蝶与陈子良,侯君集身为总护法,也学到了这套捧法。
    侯君集一棒封出,众人无不“嚏”了一声,脸上惊奇、忧惧、欢喜、狐疑种种神色
现了出来,但侯君集是丐帮总护法却是毋庸置疑的了。
    两人对这套棒法均深悉窍要,霎时间各自攻防十几招,即便师兄弟拆招也没这般整
齐、好看。两人棒势悠悠,并不甚快,深得打狗捧法悠、圆、纯、净的诀要。
    庄梦蝶心中暗骂:“死胖子,内力竟如是醇厚,看来非五百招以外才能见出胜负
来。”
    两人捧法招数俱是佣熟无比,纵在睡梦中亦可拆解无误,手上招数源源递出,口中
吐调兵遣将,围攻对方。
    庄梦蝶所带来的几名舵主面色犹豫仿惶,私下窃议有顷,忽然一招手,将手下人聚
集一处,退出十几丈外,意欲做壁上观。
    解风见状,哈哈笑道:“吴良、秦邦柱,你们总算识时务,本座言而有信,过去的
事一概不予追究。你们如果杀了这几名叛贼,舵主升长老,弟子人加一袋,功多者多
赏。”
    他叫的正是那儿名舵主的名字,几名舵主粹遭变故,均不知何所适从,为自身计也
只有脱身事外,静观其变,是以解风赏格虽高,却都相顾摇头。
    八名长老已与八名护法交上手,这八对各展奇功,打得尘土飞扬,花落草拆。
    风清扬坐在树上,眼见解风一面已在正统地位,庄梦蝶一方反陷叛逆,丐帮中人心
动摇,颇思故主,解风此次赢面甚高,并不急于下去助战。
    场中人均是拼出了真火,金铁锵锵,掌风霍霍,爱风激荡,逼得众人不住后退。
    庄梦蝶心中连珠价叫苦不选,没想到这鸟公子哥儿似的商贾,身上艺业如此精纯,
自己还是过于轻敌,眼见对方尚有十余位好手,自己这面高手尽出、余下几人又临阵脱
逃,不知请来的客兵功夫如何?倘若稀松平常,这一战可要全军尽没了,言念及此,手
中短棒疾攻三招,向后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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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哪容他从容脱身,如影附形,身随棒进,一式“开门打狗”劈头盖脑打将下
来。
    庄梦蝶不虞他跟进如是之速,本拟脱开身后,重新布置人手,此际若是再退,被他
接续几个后着发出,自己反要处于下风。当下一棒反僚,向侯君集棒上崩去,意欲以大
力将其兵刃夺去。
    双棒甫交,却无声响发出,庄梦蝶只觉这一棒似是打在棉花堆里,毫无着力之处,
旋即一股韧力向外引去,竞不自禁地踏进一步,当即暗叫一声:“不好。”
    侯君集一着得手,毫不犹豫,左手一记“双龙吸珠”,径取庄梦蝶双目,右足飞起,
直踢庄梦蝶小腹,这一式乃打狗棒法中最后一式“契口夺杖”,乃是棒落人手后下手夺
回的绝招。招式虽简,威力泰大,以之夺杖,更是百试百灵,厘毫不爽。
    庄梦蝶识得此招厉害,知道除撒手弃棒外,无可化解,虽百般不愿舍弃这柄代表帮
主威权的法杖,毕竟性命要紧,手一离棒,脑袋后仰,如箭离弦般疾射出去。眼皮被侯
君集指风刺得酸痛流泪,倘若慢得刹那,这双招子是废定了。
    侯君集持杖在手,甚是得意,倒纵而回,双手棒过头顶,恭声道:“帮主,属下把
法杖请回来了。”
    解风接过法杖,月光下莹莹生辉,抚之玉润温凉,不禁虎目含泪,心神激荡,噎咽
道:“侯兄弟,你为本帮立了首功。”他法杖在手,登时回复了帮主的神威,持棒在手,
高声道:“兄弟们,本帮正值生死存亡春秋,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奋勇杀敌。”
    他身周百余人轰声应躇,此时场中八对已见分晓,八名长老四死一伤,接战的八名
护法也是二死二伤,死伤之人随即有人接下,已是两三名护法围攻一名长老的局面。
    解风见胜券已然在握,顾盼自雄,胸襟大爽,喝道:
    “子良兄,先前是我不听你良言,咎皆在我,你弃棒吧,咱们仍是好兄弟,解风虽
然德行有亏,却还是一诺干金,你总信得过吧?”
    执法长者陈子良已然杀红了眼,听解风如此说,运棒如风,逼开三名护法,望着解
风诚挚恳切的目光,心中悲抢,喝道:“解兄,非是兄弟负你,实是不愿因你与庄长老
二人失和,而致同室操戈,自毁本帮元气,我虽负叛逆之名,却对得起列祖列宗,你虽
怒我之罪,我却不愿作翻覆无常的小人,子良这便去地下见列祖列宗请罪去了。”他一
捧反砸,登时一颗花白头颅血流进溅,气绝身亡。
    众人无不讶然惊呼,眼见他适才犹酣呼力战,威不可挡,解风赦免他反罪后,倒自
寻了断了,终感匪夷所思。
    解风心下惨然,对陈子良之死负疚良深,知他也是为本帮大业,权衡轻重,不得已
方出此谋反下策。垂泪道:“子良兄,这又何苦。我着实无意杀你。”
    侯君集乘众人差悟之际,高声道:“本帮弟兄听着,帮主老人家仁心为怀,胸襟如
海,念尔等皆系受庄梦蝶蛊惑利用,威逼胁迫,才有此逆行,今已赦免你们罪恶。
    陈子良负恶不峻,畏罪自裁,首恶尚余庄梦蝶一人,有擒拿格杀此贼者即以长老之
位赏之。”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吴良、秦邦柱几位舵主观望良久,见庄梦蝶一方大势已
去,陈子良竟尔畏罪自杀,心下栗栗危惧,听侯君集重申前言,再颁重赏,自思罪孽实
深,不趁机立功折罪必蹈陈子良之覆辙,况且如侥幸杀了庄梦蝶,弄个长老当当岂非因
祸得福,当下人人踊跃,一窝蜂般将庄梦蝶围住。
    庄梦蝶掌劈脚踢,登时除掉几人,但这些人既畏罪责,亦复贪功,悍不惧死,刀剑
拳脚,斧棍钩索,十八般兵器,二十几门拳脚功夫,上中下三盘,前后左右无一不是要
命的阎罗,索魂恶鬼,饶是庄梦蝶艺高胆大,智略丰赡,此际也是首尾难顾,艺浅胆小,
计无所出,眼见要呜呼哀哉了。
    余下两名长老浑身浴血,斗志早衰,这两人乃庄梦蝶死党,不敢存侥幸之心,情知
战是死,降更是惨不堪言,丐帮对付谋逆大罪的万蛇啮体大法可绝非凌迟处死那么好熬。
两人虎吼一声,乱砍乱杀,势若疯虎,勇不可挡,围攻他们的六名护法眼见他们已是釜
底游魂,焉肯与他们拼命,各自退让不迭,二人冲到一处,一举铜钵,一举铁捧,四目
相对,心意相同,齐声喝道:“一二三。”数到三,钵、棒齐下,双双强命。
    风清扬在树上看得惊心动魄,桥舌不下,这丐帮八大长老久负盛名,一身艺业均是
不俗,八人联手闯荡江湖,从未败绩。为丐帮闯下赫赫声威,不意到头来晚节不保,竟
尔死在自己人手上,又死得如此凄惨。
    解风心下不忍,挥手道:“侯兄弟,网开一面,放庄梦蝶走吧。”
    侯君集躬身道:“帮主,除恶务尽,况且庄梦蝶乃元凶大恶,万万不可饶恕,还望
帮主三思。”
    解风对庄梦蝶文才武略极为赏识,喜爱之至,早已定他为下任帮主,除了侯君集这
一批护法兵外,其余权柄也尽移交给他,前些日子因庄梦蝶追杀风清扬挑起武林大乱,
为平息内外众怒,不得已命他与八大长老自缚向华山派请罪,原是为了弥缝华山、丐帮
两派间的裂隙,不想庄梦蝶误以为反谋已漏,竞乘解风身旁无人保护之际发动叛乱,以
致身陷乱刃之中。解风虽犹有保全之意,但知庄梦蝶罪过太重,放过他的话也就不再坚
持了。
    庄梦蝶身陷重围,激发起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武功使得愈发出神入化,凌厉无情,
区耐这百余人皆是他以各舵精心遂选的高手,虽然连毙了十余人,却攻不出来,可谓做
法自毙。他一记记降龙十八掌打出,额头已然见汗,情知如此打将下去,用不了一个时
辰,便要内力耗竭。落到这些人手上,当真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情急之下,大声
叫道:“司马兄、欧阳掌门、刘一抓,你还看甚么?购误战机、误了大事,不怕太上责
罚吗?”
    一人笑道:“庄帮主,太上早已吩咐过,一切均听他老人家令旨而动,现今无太上
令旨,谁敢妄动?庄帮主神武天纵,这些兔崽子怎能困住你,你还是大展神威,把他们
料理了,也让我们兄弟开开眼界。”言下颇具讥刺嘲讽之意,股上神态更是幸灾乐祸。
    又一人道:“庄帮主,你们莫手下留情,杀光了这批不成材的东西,只消你帮主大
旗一竖,三山五岳的好汉还不是闻风而至.屁滚尿流地赶到你摩下,天下第一帮的牌子
砸不了。”
    庄梦蝶心中气苦,知道自己平素倔傲成甚,树敌颇多,这些人存心看自己的笑话。
当下不再多话,一掌掌发出,将围攻上来的人又迫退开去。虽明知此举不窗慢性自杀,
但势逼此处,也只有推得一时是一时了。
    风清扬和解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一旁闲立的百多人是何用意,这些人分明
是庄梦蝶请来助拳的。可自始至终神态冷漠,场中打得血肉横飞,惨酷无比,他们却既
不助战,也不退开,言辞间对庄梦蝶又颇不客气,直感匪夷所思。至于他们口中的“太
上”云云,更是莫名其妙。想不出武林中有甚么“太上”字号的人物。
    庄梦蝶身上已负十来处刀剑创伤,所幸他降龙十八掌威猛无祷,刀剑招呼上来时已
失了准头,方始留得命在。他此时内力消耗已然过半,可这些人攻势不减,为保性命立
功赎罪。又为那长老权位,自然是忠宇当头,奋身许帮了。
    庄梦蝶生平经历过大小阵仗无数,却属这一次最为凶险艰难。他掌势稍缓,一条钩
索着地扫进.两刀一剑前后砍至,上面犹有一柄巨斧当头,专待他跃起,好捡个现成便
宜。
    庄梦蝶牙根一咬,舰得分明,一脚踏任钩索,反身一脚将刀剑踢飞,一记“神龙摆
尾”拍在后背砍至的单刀上,震得单刀碎裂,大力至处,将那人震得吐血而亡。
    不想惶急之中,踏在钩索的钩子上,这柄钩索是专用来锁拿兵刃的,无论甚么物事
一入钩中,钩头钩尾机簧震动,便紧扣一处,再也休想脱开,庄梦蝶剧痛攻心,低头一
看,登时从头顶直凉到脚底,钩尖从脚心直透脚背,钩尾反扣在脚背上,除非将左脚砍
去,否则怕是无力摆脱这钩索之制了。
    使钩索那人狂喜叫道:“我得手了,这狗贼被我制住了。”抖动钩索,便欲向解风
请功。
    庄梦蝶力沉左足,忍住剧痛咬破舌尖,哇的一口血喷出,登时将全身潜力激发出来,
大吼一声,凌空一掌劈去,那人狂喜之余,连连扯动绳索,却如蜻蜒撼柱一般,纹丝不
动,摹觉一股劲风当头,欲待逃避已然不及,气息一窒,仰天摔倒,手上却仍死扯着绳
索不放,旁边几人瞧出便宜,不顾庄梦蝶劈空神掌,齐地抓住绳索向外扯去,另几大刀
剑拐杖一齐向庆梦蝶身上招呼。
    庄梦蝶接连几记劈空掌发出,连毙数人,已然心力衰竭,众人见他血人也似,犹有
如此神威,一时不敢太过欺近。
    庄梦蝶长叹一声道:“罢了,不想我庄某人英雄一世,竞尔命丧鼠辈之手,天不佑
我,夫复何言。”拾手一掌,击向天灵盖,掌落人倒,双目几自圆睁。
    众人一拥而上,如众跑抢食般将庄梦蝶斩成碎块,人人所用兵刃不一,所抢到的肢
体形状各异。
    解风、侯君集等人相顾骇然,皆现不忍之色,一时全场寂寂,唯闻风萧马嘶。
    风清扬正欲向下跳,忽听一物破空而至,晨光辉微中,只见一面绸旗插在地上,两
面俱是血红大宇“令”。
    那些服饰不一、言行古怪的汉子耸然动容,齐地躬身道:“恭迎太上法驾。”
    风清扬坐在树上,循声望去,西北角上一道黄尘滚滚而来,犹如腿风也似,霎时间
已至场中,原来是一身着黄衣的中年人,身后又有几道人影衔尾追至,当先一人疾逾奔
马,身法却显得潇洒飘逸,风清扬一楞,暗道:
    “赵鹤这个又和谁较上劲了?”后面跟至三人,乃是四绝神魔沈四绝,金猿神魔张
乘风,银猿神魔张乘云。风清扬心下憎然,不知这几大魔头又搞甚么玄虚。
    身着黄衣之人面部古极,若非眼珠骨碌碌乱转,全然一副僵尸模样,他对身后的赵
鹤等人不加理睬,巡视,场中情景,黄衫飘动,显是心神震荡,嘶哑着嗓子道:
    “怎么会这样?庄梦蝶呢?叫他来见我。”语声尖锐,如金石摩擦发出的声音,听
在耳中,说不出的难受。
    丐帮一名舵主身高捷足,抢到了庄梦蝶的首级,正恩向帮主讨封,见此人大刺刺的
摸样,心中有气,道:
    “庄梦蝶这个在此,你要问他话可得到阎罗殿走一着了。”
    黄衣人闻声回首,摹然大震,身形一动,手掌已按在那名舵主头上,一飘而回,庄
梦蝶的首级已然落在他手上,那名舵主“啊”的一声尚未叫出口,已然中掌身亡,口大
张着,双目圆睁,半晌方轰然倒地,几自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解风与侯君集相视骇然,这人与那名舵主之间也有五六丈之距,他一动一返之间已
然杀人夺物,旁人莫说阻拦,连反应尚未过来,此人已回复原状,武功固是高极,行动
之间总有股令人心寒的妖魔之气。
    赵鹤击掌道:“好,单凭这一掌,世上便寻不出几名对手,咱们打了一夜,尚未分
出胜负。咱们再对他十掌八掌如何?”
    那人凝视赵鹤,杀机暴现,转瞬间便即隐去,—淡淡道:“飞天神魔名下果然无虚,
只是还没学到你师傅武功的七成,与我对掌伯还不配。”
    赵鹤笑道:“我自己当然不行,可我们哥四个便足可应付阁下了。”
    那人怒道:“无耻,日月神教十大神魔也有联手对敌、以多欺少的?不怕砸了自家
招牌?”
    赵鹤浑不在意,笑道:“那看对谁,设若第一高手段大侠或是天师教张真人复出,
我们十大神魔联手也只有逃的份,遇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峨媚掌门或是华山风清扬
少侠,我们是能攻则攻,不能攻则逃,传出去也没甚丢人的,谁若不服,自可找这些人
比试比试,看看自己能走几招几式。”
    那人不怒反笑道:“武林中都说飞天神魔是狡黠无常的小人,看来也不尽然,阁下
倒是直爽得很。”
    赵鹤笑道:“我们都有个‘魔’字号,那是摆明了要作真小人,不作伪君子,狡黠
无常正是我们对付伪君子的无双绝计。阁下如此大好身手,尽可在武林中扬威立万,又
何苦装神弄鬼,易容改装,我们兄弟不见则已,一见非拆除你们伪君子的假面。”
    风清扬在树上暗暗喝采,赵鹤其人有时阴损毒辣,有时却又光明磊落,风清扬数次
想与其一决生死,却总觉恨不起来,至于他将自己与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峨媚掌门相
提并论,却是惶惑万分,不敢承当。
    那人也是沉思有顷,道:“华山一风,果真惩了得,竞令你飞天神魔自承不敌?”
    赵鹤道:“风少侠人中龙风,赵鹤向不服人,与他交手却是屡战屡北,是心服口服,
对阁下却是心服口不服。”
    那人哈哈一笑,有若粟鸣,仰面向天,似是沉思甚么。
    金猿埋怨道:“三弟,我们劝过你多少回了,见了风少侠一定要恭恭敬敬,叫他一
声前辈。也不见得就把咱们比小了,这么一叫,他自然不好意思与咱们计较,更不会以
大压小,向咱们晚辈弟子动手了。你吃了几回亏还是不听劝,魔尊老人家如何,还不是
在风小前辈手下吃了瘪头,何况咱们。”
    那人闻言惮然,不信道:“岂有此理,就是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也未必是你们魔尊
的对手,风清扬小小年纪,他有甚本事不怕你们魔尊的吸星大法?”
    银猿道:“那自是风小前辈九阴真经练得到家,若象你这样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
本事,见了我们魔尊的吸星大法,自然只好夹着尾巴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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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人摇摇头,意似不信,他被赵鹤四人整缠了一夜,从咸阳打到宝鸡,又从宝鸡打
到这里,往返五六百里,居然未分出胜负来,旁人若知道他力战四大神魔一夜犹不落下
风.自会惊得目瞪口呆,他却知这四人委实了得,不知受何人差遣,将自己引走缠住,
使自己不能到这里对付丐帮,按说日月神教与丐帮绝无情份可言,怎会派出四名神魔狙
击自己,直感匪夷所思。
    他将人头递给恭立身旁的一人道:“把他带好,回去厚葬。”冰冷阴鸳的目光扫视
了一遍面前十三个人,为首十三个人均是心中一跳,栗栗危惧。
    赵鹤随他目光一看,“睫”的一声,奇道:“东海神拳门,洛阳金刀门,雷州一字
剑门、川中玄武堡、辽东果参帮、湘南排教……”他一口气道出十三家武林门派的字号,
奇道:“喂,你自称十三家太上总掌门,收的便是这些旁门左道,下三滥的东西,不嫌
辱没了你大好身手吗?”
    那十三家掌门、门主、堡主等无不怒目而视,赵鹤不屑道:“怎么心中不服是吗?
要不要上来过两招,赵某只用一只手,若多用了一手一脚便算输。”
    那十三人果然不服,这些人散处各地,虽不如几大门派那等声威远震,却也皆是一
方霸主,平日骄横惯了,只有在这位“太上”面前不得不束手臣服。
    赵鹤扬威中原,边睡小派对之并不熟知,即令知道他本事的,也不信自己苦修半生,
朝夕浸淫的艺业会斗不过他一只手,是以人人思战。’那位“太上”被四魔缠了一夜,
因心悬此地战局,始终不敢全力相博,正思探探这位飞天神魔的底蕴,见手下这些人跃
跃欲试,恰合己意,便道:“你们谁有兴致,向赵爷请教几招也好。”
    一人迈步便出,赵鹤笑道:“是鹰爪门刘老师吧?听说尊驾绰号‘一抓毙命’,尚
请爪下留情。”
    刘一抓乃鹰爪门门主,一身功力全在爪上,抓上毙命委实无虚,但想飞天神魔名头
何等响亮,一抓未必奏功,便道:“久仰飞天神魔威名,在下不自量力,要讨教几招,
轻功身法在下自愧不如,咱们就较量一下手上的功力吧。”
    赵鹤道:“毋庸过谦,请赐招。”
    刘一抓默运玄功,一爪缓缓抓出,赵鹤视如未见,道;“十三家太上掌门,你这字
号叫起来成煞绕口,能不能换个字号?”
    刘一抓凝神戒备,防他变换身形,孰料他全然不加理会。心下轰怒,暗道:“我就
不信你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一爪疾抓而下,当真是迅若电闪,堪堪抓个正着,心头狂喜.不暇细思,全力发出。
    旁观众人无不惊呼出声,均思赵鹤太过托大,刘一抓可谓竖子成名了,眨眼间,却
见赵鹤如影子般从爪下脱身而出,疾发一掌,喝道:“你抓我一爪,我还你一掌,看看
是谁毙命。”
    刘一抓内力尽出,陡然爪下一空,赵鹤的身子竟如油脂般从手下滑走,登知不妙,
直吓得魂飞魄散,再被他冰冷的手掌印上,倒飞而回,仰面摔倒,已然气绝。
    他的门人弟子失声痛哭,有的抚尸哀叫,有的势若疯虎,冲上来寻赵鹤拼命,赵鹤
哪把他们放在眼中,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名,一脚一个,尽数踢了回
去,力道却把握得恰到火候,退敌而不伤人。
    十几名门人弟子自知武功相差太多,一齐伏在“太上”脚下哀哭道:“太上,您老
人家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太上”不意赵鹤上来便下杀手,难怪他公然称魔,端的是心狠手辣,不类常人。
再见那些掌门、堡主之属皆生惧意.望着刘一抓的死尸,颇有兔死狐悲之感,自思若不
出手找回场子,这“太上”做的也成煞无名,当下笑道:“赵兄端的好寒冰绵掌,在下
常恨晚生了一二十年,不得向青翼蛹王韦一笑前辈请益,现今能与他的入室高徒相遇。
幸何如之.赵兄不会不给面子吧?”
    赵鹤笑道:“阁下想要我的命何妨直说。”心下也颇揣揣.此人武功高深莫测,直
可与魔尊比肩.自己兄弟四人缠斗他一夜,竟尔占不到丝毫便宜。直是不可思议,他既
提出师傅的名头、为维护师门令誉,自不能避而不战,好在自己身法灵活,应付个一二
百招不成问题,若是不敌,当然故技重施,四兄弟一拥而上。
    太上右脚一跨,脚下不丁不八,双手垂下,道:“赵兄请。”
    赵鹤忽觉一股气息罩住自己,阴森森直凉到心里.脚下一飘,退了一步,身形连展,
犹如舞蹈一般。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又施展甚么魔功,金猿怔道:“三弟,你捣什么鬼?”
    赵鹤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连变身形,方始摆脱那股杀气的笼罩.身形一定,却将
大半个背部卖给对方了,待要再动,摹感对方即将发动,心神一凛,不敢妄动,暗道;
“老子此番要大事不妙,悔不该中了这怪物的激将法。”
    沈四绝与赵鹤交谊深厚,知之最捻,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不妙,掣剑在手,低声
道:“大哥,二哥,准备接应。”
    太上欲动未动,摹然后退一步,喝道:“赵鹤,险些又中了你的奸计,你上面还伏
有帮手。”
    赵鹤大感轻松,背上却已沁汗,清风吹来,微感凉意,闻言一怔,抬头望树,并无
人踪,以自己的功力,断不会让入伏在头顶而不知,但知这位太上内力高出自己多多,
不会无的放矢,笑道:“哪位仁兄藏在上面,请现身吧。”
    风清扬不虞被人侦破行藏,他已然闭住气息,又运起“收筋缩骨法”,将身子缩成
一团,藏在枝叶繁茂处,只道无人可以看破。殊不知那位太上全力运功之时,气机上冲,
遇到风清扬周身罢气,反弹而回,当即大吃一惊,树上所伏竟是一位高手,功力犹在赵
鹤之上,不敢怠忽,收势后退,一口喝破。
    风清扬踊身下跳,身子迎风疾伸,落地时已然回复原状,那伎“太上”愈发骇然,
喝道:“好缩骨功。”
    眼见他离树伊始,不过醋钵大小,这般身法暴长,竞尔毫无声响,显是缩骨功已练
至极诣,筋骨俱柔,大小关节滑腻如油。方臻此境界,待见此人不过二十上下年岁.稚
气犹存.心下骇异,直感匪夷所思。
    赵鹤击掌道:“风公子,果真是你,兄弟这次栽的可不冤。”
    金猿、银猿上前请安如仪,金猿嘻嘻笑道:“风小前辈。你真会玩。树上可是凉爽
多了。”
    那位“太上”冷哼道:“堂堂侠义道少侠,和这些妖魔打得火热,可见也是心性邪
僻,华山派只听说要与衡山、泰山等四岳联盟,不知何时先与日月神教联上了?”
    风清扬心下忿然,自出道以来尚是首次有人用长辈口吻指责他,冷冷道,“不知阁
下又是哪方妖魔,我宁可和真魔真鬼打交道,也绝不和阁下这种装魔假鬼论交情。”
    赵鹤等人击掌喝采.金猿、银猿更是乐不可支,抓耳搔腮,猴态伊然。
    那人双目一瞪,精光暴盛,风清扬不禁心下凛然,手握剑柄,防他暴起伤人。
    赵鹤眼珠一转,笑道:“风公子,兄弟还有要事,容后相会。这位朋友武功不错,
你代我接一场如何?”不待风清扬答话,转身飘然离去,金猿、银猿和沈四绝也随之而
去。
    风清扬不虞赵鹤一记“顺水推舟”,把麻烦转给自己,虽然不惧,心下却也老大不
情愿。
    那位“太上”却无意动手,望着赵鹤远去的背影,沉思有顷,忽然把手一挥,一言
不发地率领十三家门人弟子走了。
    风清扬原以为这位“太上”一到,必另有一番凶险绝伦的恶战,不料他去的比来时
犹快,直感匪夷所思。
    解风与侯君集等人相顾骇异,心下却大大地松了口气,虽不知这位“太上”究是何
人,既连赵鹤等四魔联手尚且拾夺不下,武功修为必是骇人听闻的了,想必是见风清扬
在场,心存顾忌,故尔罢手,然则前途方艰,忧心更甚其风清扬上前道:“恭喜大哥平
乱功成。”
    解风游目四顾,但见满场狼籍,犹如修罗王的战场一般,损折的皆是帮中精英,心
下惨然,叹道:“愚兄不德,致令内乱骚然,虽然仗诸护法兄弟之力,扫除凶逆,已然
元气大伤,便如愚兄这身子一样,功力既失,修复谈何容易。”
    风清扬无盲以慰,丐帮这场内乱虽始发于庄梦蝶,究其内因,还是因解风失德所致,
他看见那驾马车。惊道:
    “糟了,不知那位姑娘怎样了?”
    侯君集笑道;“风公子放心,唐睽兄弟一直守在那姑娘身旁,出不了差错,风公子
真是多情郎,可惜我那千金还太小,不然倒要央求帮主作伐,风公子这样的佳婿可是可
遇而不可求啊。”
    众人哄然一笑,一人道:“总护法,府上兄弟也是常窖了,几位尊嫂也是常常见到,
怎地没见过令干金哪?”
    侯君集笑道:“小女还在我七姨太肚子里呢,让你见到还了得。”众人又是哄堂大
笑。
    解风也撑不住笑了,骂道:“你这狗头,风公子是我拜第,你倒想作起他泰山老丈
人了,岂不是我属矮了你一辈,你这不是绕着弯儿踩我吗?
    侯君集打恭作揖道:“帮主恕罪则个,没想到伐一木损一林,倒把帮主忘了,不过
若想辈份平等倒也不难,我还有个妹子,和风公子正相当。”
    解风知他说笑,却忍不住问道:“令妹不是早巳嫁到海宁了吗,莫非还有一个?”
    侯君集道:“哪里还有,不过舍妹与一般女子不同,甚么言容德工是半点也说不上,
三从四德更是闻所未闻,倒是怀有三夫四夫之心,兄弟与她一同长大,自是深知其意,
是以想在这面也给她寻上一门夫婿,聊表同胞之情。”
    解风气得一脚虚踢,骂道:“狗材,怎地消遣起我把弟来了,若依你说,岂不将天
下英雄都招成你妹婿了?”
    侯君集笑道:“正是此意。”
    一人笑道:“总护法延揽天下英豪的招术委实高明,只是将来恐怕要有乱子。”
    侯君集故作讶异道:“何乱之有?”
    那人道:“将来令千金长大成人,一见满天下英雄都是他姑父,她却寻不到如意郎
君,非和你们兄妹挤命不可。”
    众人哄然称是,侯君集摇头晃脑道:“不然,老弟的眼光贰煞低浅,俗话道:‘江
山代有人才出。’待我姑娘长成,又有一批少年俊彦,何愁无人。”
    众人忍笑道,“是极,还是总护法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侯君集又道;“风公子,这一次你若不愿意,到小女时你可是首选了,就不知你等
不等得起。”
    众人哗然,解风更是眼睛眯成缝,直嚷肚疼,风清扬满面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得
汕汕走到那姑娘身边。
    唐睽双眉紧张,对众人的戏称直如未闻,面色甚是苦涩,风清扬不忍道:“唐兄,
生死有命,既然解不了毒,尽列人事也就是了,何必自苦如此。”
    唐睽一惊,旋即宁神道:“风公子,你不知我们玩毒的规矩,用毒药将人毒毙,并
没甚么。但倘若将人不即时毒毙,便是摆下道儿来,如若有人自认不敌,或是从下毒手
法上认出是自己同门或朋友使的毒,不予解毒也就是了,然则如若有人接手解毒,便是
和下毒人较艺斗胜,倘若化解了中介人所中之毒,下毒之人便当服输认栽,听凭对方处
置,反之亦然。但如果下毒之人下的是无解之毒,那便违背了道上规矩,一旦证实,便
当自己服下这无解奇毒而死,否则使毒诸派必围而攻之,死得惨不堪言。我唐家暗器皆
喂剧毒,但囊中均有化解的解药。倘若哪种解药用光了,那种喂毒暗器便不可发,如果
对方认输,自己却解不了自己喂的毒,虽胜实输。”
    风清扬讶异道:“不想你们使毒犹有意多规矩,设若你其他暗器用光了,囊中只余
没解药的喂毒暗器性命关头也要弃而不用吗?”
    唐睽道:“如果要用,便是用来自杀;死在自己的毒药下,可比被别人用于奇百怪
的奇毒摆布得生死两难强得多。”
    风清扬心下大不以为然,但知唐建绝不会谎话欺人,忽然为那桑小娥担起心来了,
她既下此无解奇毒,岂非成为四海使毒之人的矢的,眼望远方,竟尔忧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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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7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结怨武林只关情
唐睽见他忧容满面,心下着实过意不去,忿然道:
    “哪个龟儿子,竟使这等绝户手段,我说明帮主,即刻赶回家中,向我伯伯叔叔们
请教,我就不情天底下有我唐门解不了的毒。”
    风清扬道:“既称无解,那自然是谁也化解不了,唐兄也毋庸自责,即便传扬出去,
于唐兄声名亦无稍损。”
    唐遥道:“不然,世上无绝对化解不了之毒,所谓无解,只是尚未研究出解药而
已。”
    风清扬原想把桑小蛾应求七天后将解药送去的事说出来,忽然又想,桑小蛾之言未
必可信,唐门使毒技艺独步海内,门中华宿名家济济,倘肯全力救治,倒颇有希望,便
道:“如此多劳唐兄费心了,我代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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