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鹿鼎记群芳谱之《等爱的变色龙——方怡》（作者：周柒）

天外草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欢唤声，虚应空中诺。  
侬作北星辰，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幕还西。  

——摘自《子夜歌》  

冷漠、欺骗、寡义、薄情，这些是方怡一直以来的代名词。  

但我在这里想说的是：她不是的。  

她有一段失败的初恋。也曾有过倾心相恋的意中人，也曾经历过如胶似漆的相聚，也曾有过视若珍物的定情赠物，也曾与人许下“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诺言。他深陷皇宫，她寝食难安，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小太监，以求他的平安。这次委身对于方怡来说，是莫大的痛苦。方怡是个颇有刚性的女子。她守身如玉，韦小宝见她如此在意，干脆搞起了恶作剧，“见她椒乳颤动，这小顽童恶作剧之念难以克制，顺手反手，便都抹在她乳房上”，只气得她险些晕了过去。韦小宝寻找兵器想嫁祸于瑞栋，却不想方怡从被窝中拿出一把刻了字的长剑，料想是一旦韦小宝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她便立刻兵刃上见分晓。哪怕是在重伤之际，韦小宝的无数轻薄之词，也全给她硬生生的顶了回去。许多读者说方怡聪明，但在这里，方怡并不聪明，她至少不会审时度势。即便是她与小郡主二人的性命都掌控在韦小宝的手中，也没有丝毫委曲求全的意思，颇有些抗争到底的意思。  

但为了相救深陷大牢的师哥刘一舟，方怡却不得不放下身段，“桂大哥，那刘…刘师哥怎样了？”，韦小宝自然又是一番戏耍，可算得知了刘一舟安然无恙的消息，不禁心下大喜。但即便是暂时性命无忧，因为行刺皇帝而被捕，也只怕是凶多吉少，连她自己都悲观的说：“反正我…我…师哥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大家认命罢啦…”。韦小宝却在这时给了她希望：“如果我能救得你的刘师哥活命，那你就怎样？”，方怡喜出望外，许下诺言，如果韦小宝真能救得刘一舟的性命，不论差她去做怎样艰险危险的事，她都不会皱一皱眉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能够许下这样的誓言，足可见她爱的深刻、真切。但韦小宝怎能不借这个机会揩把油？明白的提出了条件，“救出了你刘师哥，你一辈子做我老婆”。方怡很果断，“秀眉微蹙，脸上薄含怒色，隔了半晌，心意已决，道：‘别说做你妻子，就是你将我卖到窑子里做娼妓，我也甘愿。’”可以看出，她是无比的不情愿，甚至将嫁给韦小宝与做娼妓混为一谈。她这时的心情矛盾了极点，一时想“但教刘郎得能脱险，我纵然一生受苦，也感谢上苍待我不薄”，一时又想“这小太监又怎能娶我为妻？他只不过喜欢油嘴滑舌，讨些口头上的便宜，我且就着他些便了”，真是柔肠百转。  

在提笔书写寄予狱中的那封信时，方怡“忽然眼泪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哽咽道：‘我写什么好？’”的确，她写什么好？在心上人危难的时刻，她被迫许下了嫁作他人妇的承诺，以前与情郎之间的海誓山盟顷刻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这时的信，方怡该怎生下笔？这些日子来所受的苦楚、委屈，又怎是一封信能够承载得了的？在终于得知刘一舟已经获救时，方怡“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流了下来，沐剑屏问道：‘师姊，你怎么哭了？’方怡喉头哽咽，说道：‘我…我心中欢喜。’”这时的哭泣，恐怕不是一个欢喜能够概括得了的，更应该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酸，惦记了这些日子的人终于得以平安；甜，二人终于可以再次相会；苦，只可惜自己已经发下了重誓；辣，如果想和刘郎再续前缘，只有等到来世了。  

可世事真真是无常，曾经让方怡牵肠挂肚的那个“面孔白净的漂亮年轻人”，竟然是个不堪之人。在宫中贪生怕死的一幕虽然并没有被方怡亲眼目睹，但是山西途中，害人不成反被害，然后苦苦哀求，甚至亲口将方怡拱手让他人的行为，恐怕就很让方怡心寒了。“刘一舟道：‘方怡方师妹，是你韦香主的夫人。’”不知身处二人身后不远处树林中的方怡，心中会做何感想？如果说这时的刘一舟还只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屈服于韦小宝，那么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就真是下作之极了。他全然不顾韦小宝曾经的救命之恩，因为一己的儿女私情将韦小宝暴露在神龙教徒前，后来更是将整个沐王府出卖给吴三桂。方怡的心中一定是气苦的，自己倾心相爱的那个人，竟然是这等人品。但幸亏，方怡不是岳灵珊，她不会将错就错，最后陪上自己的整个生命。  

韦小宝最初给方怡的印象，不过是个油嘴滑舌、喜欢占人便宜的“小猴儿”。她对韦小宝的态度更多是不屑、轻视。可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小猴儿”远没有那么简单。韦小宝在此期间一共做有三件大事：救人；杀人；骗人。救人，用“杀刺客、混视听”的方法救了方怡，又在戒备森严的紫禁城之中保全刘一舟等人；杀人，潜伏于水缸之中手刃侍卫副总管瑞栋，又与柳燕周旋，导致柳燕一时疏忽，死于刀下；骗人，这是韦小宝从头到尾一成不变的杀手锏，让人难辨真假，让韦小宝在复杂的皇宫当中游刃有余。况且宫中的太监侍卫们对韦小宝是恭恭敬敬，也不免让人高看他三分。在救出刘一舟之后，韦小宝又委托徐天川将方怡与小郡主送往石家庄，也能称得上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这时，方怡又惊喜的发现，韦小宝是之所以做了太监，是因为“英雄豪杰为了国家大事，不惜屈辱自身”，自然对韦小宝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了几格。  

在石家庄与小郡主的闺密谈心中，我们不难看出。方怡此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沐剑屏道：‘你真的决意嫁…嫁给韦小宝这小孩子？他这么小，你能做他老婆？’方怡道：‘你自己想嫁给我小猴儿，因此劝我对师哥好，是不是？’沐剑屏急道：‘不，不是的！那么你快去嫁给韦大哥好了。’方怡叹了口气，道：‘我发过誓，赌过咒的，难道你忘记了？那天我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桂公公如能救刘一舟平安脱险，小女子方怡便嫁了公公为妻，一生对丈夫贞忠不贰，若有二心，教我万劫不得超生。』我又说过：『小郡主便是见证。』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方怡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韦小宝是个太监，她也要陪着他一辈子。她以为只要自己坚守诺言，毫不转移，她与韦小宝二人就能过上并携双手、白头到老的日子。在做着白日美梦的同时，她也有清醒的一面。她首先将小郡主这个竞争对手铲除掉，在一番诱导之后，又不忘板上钉钉，“我又说过：『小郡主便是见证』，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  

可惜方怡的美梦做得太早，她很天真，把韦小宝当作了自己一直等待的那个王子，她以为结局真如“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那么简单。就像《鹿鼎记》中大多数人一样，此时的她，太不了解韦小宝。  

一个雨夜，神龙教徒将她们掳走。对于方怡来讲，这是个黑色的星期五，她的幻想泡沫再一次破碎了，并且破碎得残忍而决绝。以方怡的性格来讲，刚到神龙岛的日子，她一定倍受折磨。神龙岛不允许有不臣服于教威的势力存在，那个地方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充满了蛊惑、狡诈、邪恶。方怡以为韦小宝会去救她，在她的想象中，韦小宝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或许在神龙岛黑暗的岁月中，方怡也有过“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候，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来迎娶我”类似的想象吧。怎样的翘首期待，怎样的殷切盼望，毅力在一点的一点被磨损，韦小宝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极度的压抑和失望中，她对韦小宝的一腔爱意化为无尽的怨恨，她恨韦小宝的薄情，她恨自己又一次所托非人。  

再次与韦小宝会面，已经是在北京城的郊外。她已经中了“豹胎易筋丸”之毒，身负着神龙教赋予的使命。她时而神情款款，时而轻嗔薄怒，时而柔语浅笑，迷得韦小宝是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什么皇帝的诏令，什么《四十二章经》，什么五台山老皇爷，尽数置之脑后”。在方怡说出：“长生不老，也不想了，眼前这等日子，就比做神仙还快活”这等话时，也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在二人身中蛇毒，危急万分的时候，方怡抱住韦小宝，哭道：“我夫妻今日死在这里了”，不知是否道出了心中真实所想？不管方怡心中是如何挣扎与矛盾，韦小宝仍然是落入了神龙教的手中。当韦小宝得知方怡早已入了神龙教，诸多做作，全是假意时，不由的气愤。韦小宝的这番作为，也能称得上是“宁可我负天下女子，不可天下女子负我了”。  

韦小宝第二次被神龙教抓获，依然是方怡所为。“…侧头向方怡瞧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木然，全无喜怒之色，心中大骂：‘臭婊子，小娘皮！’说道：“方姑娘，恭喜你啊。”方怡道：‘恭喜我甚么？’韦小宝笑道：‘你为本教立了大功，教主还不升你的职么？’方怡哼了一  
声，并不答话。”神龙教是个政治斗争的缩影，所有在政治斗争中能够使用到的手段、方法，都在神龙教里集中的体现出来。方怡身处这种环境当中，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神龙教徒大搞个人崇拜主义，而且似乎“冤狱”在神龙教中也颇为盛行，稍稍走偏了一些路，说错了几句话，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大家每天朗诵着繁复的称功颂德之词，小心谨慎的做人行事，又随时准备着把他人踩在脚底，以巩固自己在神龙教中的地位。在这种大环境下，人只有两条路，一是适应环境，小心翼翼的经营自己的生活；二是与环境抗争，然后被环境反噬，死无全尸。方怡选择了前者，她做了一条变色龙。她随着环境的变化，随时的改变自己的颜色，既隐藏自己，又观察周围。  

我们没理由在《鹿鼎记》中找寻完美的爱情，因为韦小宝本身就是个不懂爱的人。即便给予了他，他也承受不起那份沉甸、热烈的爱。如果一定要在韦小宝身上加入爱的定义，那么兴许我们会犯和方怡同样的错误——期望导致失望，然后心怀忿恨。  

所幸金老没有把方怡写成死性的女子，当最后韦小宝终于得知方怡的种种难处时，他的恼恨之意登时释然，说道：“怡姊姊，你同我们一起去罢”。这一声姊姊真是久违了，“方怡乍又听到，不禁脸上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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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天外草 于 2008-7-24 12:58 编辑 ]

好运猪

还是这两句……凌天傲！！！强烈
方怡的背叛、欺骗曾让广大读者不齿……但我只想说，方怡，一个好女子……她有什么必要对韦小宝好？她一直是等着她心中的白马，她终究不爱韦小宝，就像韦小宝终究不爱她……在一起的两个人，未必就爱——在一起的两颗心，始终有着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