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短篇——《铁络枢》

血翼 · 发表于 2008-10-3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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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刀茹血》，不过是相对独立的，没看过前作的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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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一

汹澜滚滚，逝水滔滔。
这是一个秋节的午后。穹顶红日虽如往季一般绽射着万丈金曜，但却少了几分属于夏季的炙烈，平添了一些秋日特有的和熙。汩汩江涛在日晖下沉声咆啸，此起彼伏地拍击着两岸的浅草滩，将滩前略显枯黄的草叶微微濡湿。秋时的熙阳亦被不断起伏的江面分割成无数金曜光斑，向四处折照开来。乍看之下，端的是如银晶天河一般，煞是美丽。
江边约莫半里以外的石板滩上，矗立着一座三层来高的木质小楼。却见这小楼外体雕镂装璜虽不甚华丽，但整体倒也显得美奂得体。楼前悬着一方檀木巨匾，匾上数个颇具风骨的金墨楷字，与午后的日光互相掩映，正是——“闻涛楼”。
楼前门外，数名布衣男子正簇拥着一名锦衣大汉，大声谈笑，踏着楼前的青石板道径直走入小楼……显然，这“闻涛楼”正是一处寻常的酒楼食肆。

二

鼎食烟火，对酌独醉。
此刻正值晌午，因此店内食客亦不在少数。多数人都在埋头酌酒用膳，低声谈笑。但厅堂后方左右两桌的食客，在众客当中却是分外引人注目。
左边靠墙一方，端坐着一位绿袍老者。却见这老者生得脸面方正，目中微微透着精光，右掌中指配戴着一枚硕大显眼的黑玉指环。此刻老者正对着台前摆着的一座铜制酒樽，提樽独斟，举爵自饮。
这老者虽是气度不凡，但真正引人注目的，却并非老者本身，而是端立在老者身旁的一名铜甲卫侍。却见这卫侍周身为青铜甲胄所装备，竟是连脸面都被铜盔包裹，使人辨不清其原本相貌。这卫侍就这般守卫在老者身旁，毫不动弹，竟似毫无生气的死物一般。旁人看来，此情此景自是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使人不由得多看几眼，也不由得对老者的身份猜度连连。
右边靠窗一方，静坐着一位长衫儒生。这儒生面相虽不十分英俊，但倒也算是眉清目秀。一双明目正微微含笑，身体微倚窗辕，观赏着窗外水涛接天而又流光异彩的壮美景致。
但这儒生却似一味流恋窗外美景，桌台上除了本就摆在桌上的一筒竹筷之外，再无其他酒菜。使旁人心里不由猜笑到，这落遢酸儒到底是来此花钱就食，还是消磨享受。
半晌，那儒生蓦地回过头来，轻呼道：“酒保！”
一直站在柜台旁的酒保当即应声，满脸堆笑，快步奔到儒生身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儒生微笑道：“在下先请问…这江河中的浪涛一直这般湍急么？”
酒保笑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日下正逢‘秋汛’，这河水比起寻常时候可是爆涨了许多啊！”
儒生点头道：“原来如此……好，贵店有何拿手菜色？”说罢，便从怀中取中一锭白银摆在桌上。
酒保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道：“呵呵…要说我们闻涛楼的拿手一绝，那当‘鲲跃北冥’莫属了！”
儒生道：“鲲跃北冥？呵…这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酒保赔笑道：“嘿嘿…让您见笑了。您是读书人，这名字中包含的典故…想必您比我还要清楚吧！”
儒生道：“却不知这道‘鲲跃北冥’有何名堂？”
酒保道：“其实所谓的‘鲲’…便是一种取自这江中的大鱼，此鱼尾尾硕大肥美，肉质鲜滑。但它一般游居在江底深水处，根本无法捕捞；只有待得如此‘秋汛’时节，河水暴涨之时，方才游戈于浅水区域，或跃出江面。因而这道菜亦只有在这时节方能吃到……您说，这不正是‘鲲跃北冥’么？”
儒生笑道：“呵呵…好，好一个‘鲲跃北冥’！那便赶紧做好端上来吧！”
酒保道：“您稍等，我这就吩咐厨子做去。”
酒保刚欲转身，忽听一阵喧闹人声，夺门而入，打破了厅堂中原有的平静气氛。当中一粗犷嗓音朗声道：“店家！拿酒来！我方某今儿要好好庆贺一番！”
来人正是先前那锦衣大汉一行。细看之下，却见这大汉体形彪硕，方正的面上端的是浓眉大眼，腰间还挎着一柄金鞘大刀。虽说其着装谈吐充满了江湖俗气，但整个人倒也或多或少透着一分豪迈气概。
大汉周遭的一行人，个个都是满脸堆笑，簇拥着大汉来到一张台前围坐下来。
旋即，那大汉再次喊道：“店家！还磨蹭甚？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酒保忙应道：“ 是！是！马上来！”
随即转身对儒生道：“客官抱歉，小的先到那桌张罗一下…您稍等，‘鲲跃北冥’随后就到。”
儒生听罢微微点头，目光略带厌色地扫过大汉一行。同时儒生留意到，对面那绿袍老者竟也是剑眉微锁地望着大汉等人，俨然一幅不满神色。

三

酒过三旬，醉酣淋沥。
大汉身旁一蓝衣瘦汉醉笑着对大汉道：“呵呵……大哥练得这‘狮慑十六式’，就、就是当之无愧的‘金狮镇岳刀’啦！哈哈……”
旁一鹰鼻男子道：“三哥此言甚是！另外…薛某听闻，当今武林第一魔刀‘魅影刀·血衣人’月前于翠绣山败给第一神剑‘开天剑·默韩羽’之后，至今缈无音讯、生死未卜，想必也已见了阎王……如今大哥又将‘狮慑十六式’练至大成，江湖刀客当中只怕没几人能够称得上是大哥的对手！”
锦衣大汉听罢，仰首大笑道：“弟兄说得是！弟兄说得是！哈哈哈……来，接着喝！”
一行人就这般高声谈笑、举杯豪饮。不带丝毫忌惮，全无顾及他人。
此时，角落处忽闻一人冷道：“哼！年轻后生怎地如此狂妄而不守规矩？晾尔等年少轻狂，大言不惭也就罢了……却还把这公众食厮当成自家饭厅不成？”
那鹰鼻男子听罢，怒意横生，当即拍案而起，斥道：“老头！你说什么？！你敢教训我们大哥！难道你……”
男子言意未尽，锦衣大汉忽的止住其话头，起身道：“听老先生的意思是…您能胜过方某的刀？”
老者轻抿杯酒，淡淡道：“老夫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胜过大侠的盖世神刀……只不过……”
老者顿了顿，将手中的酒杯平放下来，轻抚着手上的黑玉指环道：“只不过老夫身边这名卫侍倒是想和你讨教一番。”
语毕，大汉与老者同时瞄向那铜甲卫侍。那卫侍亦不作声，只是抬起双手，抱拳作揖，引得身上的铜甲一阵轻响。
大汉见状，朗声回礼道：“那好，我‘金狮镇岳刀·方士海’今日在此领教阁下高招！”
说罢，二人同时上前，来到厅堂中央一块空地上，对峙而立。
刹时间，满堂食客都静谧下来，沉声静观着双方对峙。只有随大汉前来的一行人在为大汉低声助威。
此时突闻一人道：“二位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发话的正是那长衫儒生。只见那儒生一步上前，并随手将桌上的酒樽提在手里。径直来到二人边前，竟是将樽中的酒水慢慢倾倒在地上，同时整个人围着二人绕了一圈，浸润在地上的酒水俨然起到了划地为牢的作用。
儒生道：“二位高手在此比斗，刀剑无眼，难免伤及店中众位。这样吧……二位就在这圈中比试，率先退出圈外的便判为败，如此既有利于二位一分伯仲，又可避免伤及无辜……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大汉即道：“如此甚好，方某没意见。不知阁下的意思是……”
大汉本欲询问那铜甲卫侍，但却听那老者道：“这自然好。”
大汉回头见那甲侍依旧不作回应，便权当其默许。随即‘铮’的一声自金鞘中取出一柄大刀，但见刀锋寒芒凛烈，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大汉再道：“先前这位小兄弟也说了，刀剑无眼，阁下虽有神甲护体，但方某手中这柄‘金狮刀’亦非凡铁…倘若失手伤了阁下，还望见谅！”
旁人一听便知，这番言语貌似礼敬，实则极具挑衅意味。但那甲侍却依旧默不作声，落得大汉面上青红交替，好不尴尬。
半晌，那老者冷笑道：“你若伤得了他，便尽管试试…即便你杀了他亦无妨。”
大汉转念待那甲侍回应，却见那甲侍依旧默不作声，端的是将大汉视为尘土落叶一般。
大汉终究恼羞成怒，刀尖指着甲侍道：“阁下到底懂不懂礼数？！方某正问你话！”
此时，那甲侍终于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大汉被这百般蔑视激得怒意昂然，口中轻叱一声，手中大刀幻作一道流光，足下使出矫健步法，如驾风般来到甲侍身前，使出一招‘狮爪裂空’，刀锋直向甲侍头部劈下！
若是换作常人，即便未被这刀刃砍中，也要被这汹涌气势逼得倒退三分。但这甲侍却似浑然不觉，待那刀锋距天灵仅毫厘之隔，方才抬臂挡住刀刃。但闻‘锵’的一声清响，火星四溅，那来势汹汹的刀式竟被硬生生挡了下来。
大汉见状微一错愕，立即回神变招，身形一转，手中大刀幻为一道疾旋劲光，横向甲侍腰腹部劈去…正是‘狮慑十六式’中的狠招‘狮牙追风’。
却见那甲侍不慌不忙，身形顺着刀势巧妙一转，竟将刀式生生化去。同时右掌握拳，借着回旋余力，钢拳竟重重打在大汉腮边。
只听‘佟’的一声闷响，大汉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重拳打得倒退数步，险些退出圈外，嘴角亦溢出血来。厅中众人见状，不禁低声称好。但随大汉前来的一行人，面色却甚是不堪。
大汉因此勃然大怒，心中渐生杀意，口中大喝一声，猛冲上前，刀锋一转，竟使出了‘狮慑十六式’中神鬼莫测的杀招‘玄狮仰首’，直取甲侍首级！

四

刀光凛凛，寒芒森森。
堂中众人只觉眼前尽是重重刀影，寒彻心骨的杀意使得众人无不变色，竟连绿袍老者那始终淡定的目光中都微显惊异。
却见大汉整个身形都隐没在那凛冽刀光之中，映着目中满是杀意的红芒，那气势端的是如九幽凶神一般。
逼人刀势如狂风暴雨般向那甲侍袭去，却见那甲侍也似被这刀势慑住，呆立在原处，既不闪避、双手亦不作招架，竟似一心赴死一般！
‘锵！！’
众人只听得一声不绝清响，眼见大汉身形陡然而止，手中阔刀不偏不倚命中甲侍脖颈，竟连那锋利刀刃都已入肉三分！
奇的是，眼前并未出现血肉横飞的景象，甚至于连那刀刃都未曾沾上半点血渍，就这般深深嵌在甲侍脖颈处。这景象端的是比颅抛血洒更显诡异。
那大汉却也不知是奇是惊，竟也瞪圆双目注视着甲侍，双唇微颤，却是良久吐不出半个字来。
蓦地，那甲侍将双臂猛的一扬，生生架开大汉紧握刀柄的双手，旋即双掌幻作一道迅影，如雷煌般重重拍击在大汉前胸之上！
‘噗！！！’
大汉仰天喷出一口血雾，随即如布袋般远飞出去，又再重摔落地。只见那大汉落地之后再次往地上吐了一滩鲜血，面上如霜雪般毫无血色，只剩最后一丝生气游离微泛于面上，当即昏死过去。
那甲侍见大汉不再动弹，缓缓抬起右臂，握住那柄嵌在颈上的大刀，猛的往外一拔，伴随着‘锵’的一声、火星点点，那大刀竟被轻易拔出，而那甲侍本身却未受到半点伤害，只留得一道平整的刀口嵌印颈缘护甲之上。
旋即那甲侍将手中大刀随手往前一抛，大刀旋空划过一道圆弧，闪着森森寒芒，竟是不偏不倚正好斜插在大汉身旁！
一片死寂。
半晌，那老者忽地道：“你们若不尽快带他去救治，这位大侠的盖世神刀只怕要到十殿阎王面前去耍了。”
此时，随大汉前来的一行人总算回过神来，一齐簇拥到大汉身旁，当中那名鹰鼻男子喃喃道：“鬼、见鬼了…他们…他们不是人……快，带大哥回去疗伤……”
随即，一行人担着那昏死的大汉，失了魂般慌慌张张走下楼去。
此时老者忽地道：“店家，方才那桌人的酒钱就记到老夫帐上来吧。”
随即那老者抚了抚手上的黑玉指环，低声对那甲侍道：“回来吧。”
那甲侍听令，迈着僵硬的步伐便要向老者走去，忽听一声……
“且慢！”
发话的竟是先前那长衫儒生。只见那儒生款步上前，面色从容道：“这位……英雄下手重些，在下可以理解。只是这位老先生…为何要这般痛下杀手？”
这番发问一听之下似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那老者听罢却是满脸惊异之色，随后稍稍定色道：“以那汉子的体质根骨，绝对不至伤及性命。不过少侠此言既出…莫非你已看出来了？”
儒生笑而不答，对那甲侍抱拳道：“这位英雄是否愿与在下一搏？”
奇的是，儒生表面虽向那甲侍发问，目光却与甲侍身后的老者相对，仿佛向那老者征言一般。
半晌，老者淡漠道：“好，点到即止。”
厅中众人闻言，皆不禁为那儒生暗叹。心道连先前壮汉亦非这甲侍对手，何况眼前这弱不禁风的一介书生？
却见那儒生也不磨蹭，步法一动，双掌齐齐拍出，已直面朝甲侍袭去！
若由识武之人看来，儒生这掌路委实平淡无奇，不过是江湖中常见的招架罢了。只见甲侍双拳击出，直面化去掌式，儒生竟也不再展开攻势，反是借着这后推之力，身形往后一仰，跃起身来，腾空翻身，长袖猛地一挥，却见一道不起眼的流光直直向那甲侍袭去！
   ‘咔......’
   只听得一声暗响，儒生从容落地，满面淡定，注视着面前那甲侍。
   众人见状，齐齐朝那甲侍望去，却见那甲侍喉间竟直直插着一根竹筷！
   随后，那甲侍竟半天不得动弹，周身‘咔咔’作响，最终竟一个仰面翻到在地！
   厅中再次沉寂。
   只听那儒生从容道：“人体运气行血，靠的乃是遍布周身之十二路筋脉，气血所至之处，方能运动自如。喉间一寸，乃多路要脉汇聚之处，气血汇集之点，如若受到外物阻隔，或是受到外力所创，周身气血运行必然受阻，此时人体也将陷入僵死状态。”
   那老者满面惊色，却也默不作声，静听儒生阐述。
   儒生接着道：”这木甲机关之术，靠的虽是铜筋铁络，但要如生人般运转，却也不得不遵循这一要理。老先生，在下说得可对？“
   老者听罢回过神来，淡淡道：”不错，少侠所言全无半天偏差，老夫输得心服口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儒生听罢也不急着回答，款步回到桌前，坐下身来，微笑道：“不知先生曾经是否听闻......昔年江湖中有位异士，非但暗器技艺出神入化，在华佗一道上亦是深有造诣。”
   老者听罢沉吟片刻，随后喃喃道：”少侠...少侠是公孙澜门下......？“
   儒生笑而不答，回头朗声道：“酒保，为何还不把‘鲲跃北冥’端上来？

[发帖际遇]: 血翼请陈园园签名,被吴三桂发现,损失银两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