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談金庸對青少年的影響

支持酷仙 · 发表于 2009-2-4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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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庸的作品對青少年的影響可以分成幾個層次來看。一般的武林高手，頂尖的武林高手和超越武學之外的高手。郭靖，楊過，張無忌，蕭峰，段譽，虛竹，令狐衝，狗雜種等都是頂尖的武林高手。一般的武林高手代表著凡塵俗世，他們嚮往著成為像郭靖，令狐衝的一樣的高手，但他們達不到，為什麼呢？因為他們不能達到郭靖，令狐衝等的境界。而郭靖等的境界卻並非是金先生所要暗示我們的最高境界。代表這最高境界的應該有三個人，《九陰真經》的作者，鳩摩智和掃地僧。

在《天龍八部》中，真正成就的並非是主角，而是鳩摩智和那個掃地僧，那麼金庸所想要說的最高成就是什麼呢？從武學的角度講，蕭峰、段譽和虛竹基本上都達到了（實際上如果我們認真分析的話，段譽和虛竹的造詣是在蕭峰之上的）。但是武學的造詣遠非金先生所想要表述的人的最高成就，武功僅僅是達到人的最高成就的一個途徑。那麼這個人的最高成就是什麼呢？那就是佛學中的境界了，心懷仁於萬物，對一切慈悲。以心的對一切之不執著而達到至高無上的境界，這種一切皆空，心如死水，慈悲眾生的境界，才是金先生所要表達的最高境界，而就武學來說，只有人心達到了這種境界，他的武學才能在我們凡夫俗子眼裏看來是最高的，是不可思意的，例如掃地僧。鳩摩智精通少林72絕技，但最終還是走火入魔，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心中滿是掛礙，滿是殺性、戾氣，所以武功越高，境界反而越低以至於走火入魔。然而當他突然被段譽吸盡內力，豁然空明的時候竟然大徹大悟了。與佛學相提並論的是道學，北冥神功便是道家的至上武學，若能精通則可以小天下了，然而不論是神仙姐姐、天山童姥還是李秋水都沒有達到最高的境界，為什麼呢？因為心有執著啊，這個執著在道家看叫“有為”，凡有為者都不能達到最高境界。這道家的功夫最終獲得了成就的是虛竹，金先生在描寫傳授虛竹內力的時候先將他的少林功夫給廢了，高！這樣是有深意的，那就是要虛竹先心中無所執，無所執才能無為，而這裡絕非告訴大家佛道勢不兩立！恰恰相反，金先生要告訴我們的是佛道殊途同歸。極具代表性的就是《九陽真經》和《九陰真經》了，《九陽》來自佛而《九陰》來自道。郭靖背的“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便是出自《道德經》。當然對《九陰真經》的作者金先生從未加以詳細的說明和介紹（除了簡單的提及），這更是先生的深意啊！歷來學道者多如牛毛而得道者稀如麟角！就留給有心的讀者自己去玩味吧。不論成就來自〈九陰〉還是〈九陽〉，它們在最高境界上是一樣的，因為道家的無為便是佛法中的空。那麼虛竹達到了最高的境界了嗎？還沒有，因為他還為俗間之事所煩撓，例如愛情。因此他的造詣也是不能與掃地僧相比的。

“北冥神功”是道家的，他的吸人內力也絕非一個單純的小說家胡編亂扯的，在道而言，心中無物，方可容物，空才能被取了用。當人心是空的時候，天道才能進入到人的心中，如果人心充滿執著和慾望，有怎能容納真理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儒家。我們熟悉的“降龍十八掌”裏的“亢龍有悔”、“潛龍在淵”等都來字伏羲六十四卦（《易》）的解卦之辭，這些招數的名稱都是來解釋“純乾”卦的，這純乾是所有卦中最好的，可謂無往而不利的。難道不是在暗示我們這“降龍十八掌”正是可以駕馭世間一切的力量嗎？這儒家的代表就是郭靖和蕭峰了。儒家講中庸，無過而無不及就是“中”，這個中便是道家的無為，佛家的空。“教雖分三，道乃歸一”講的就是這儒、道、釋三家了。

金庸還從另一個角度來闡述了作為人的最高境界，那就是人道。兄弟的請，父母子女的情和男女之情，朋友之義，這些都是人之道，而絕非先生內心深處所崇尚的最高成就；愛國愛民，抵禦外侮是人道，非成就最高境界之道，因此大英雄是必須死的，留給人們悲壯的讚歌，然而英雄逝去戰火依舊，生靈涂碳，這不是人之正道；正派邪派的對立是人之道，先生作品中的人物都在反思究竟何為正，何為邪，況乎我等讀者？正亦邪來邪亦正，真是讓人無所適從，這些都是人道，不是先生想要告訴我們的達乎最高境界和成就的真道。當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於是，金先生心中真正的成就者一定要從人道中超脫出來，以達到最高的境界。雖然他老人家書中的大多數主角都沒有直接地實現了這種超脫，但這種趨勢和傾向在以上幾個人物身上我們還是不難看出線索的。

在人物的塑造上，金先生更是苦心描述，通過主角的性格和歷程來表達他認為的正道和成就途徑。郭靖的傻，在凡人看來他果然傻，但要知道不傻不足以獲大智慧，用我們現代的話來說，郭靖或是智商不高，但不等於他沒有智慧。智力和智慧可絕不是一碼事。通常智力高的人心裏充滿著慾望追逐，掛礙執著，如此如何得到到智慧呢？因此郭靖可以得成就而黃蓉卻不行。他雖然也有執著但都是“大事”，比起黃蓉來說執著少的多了，幾近於得大成就的條件，雖然他最後沒有實現金先生內心的最高成就。楊過雖然智商極高，但他特立獨行，不著俗務，傲視凡塵。但這個“傲”不是我們通常所講的驕傲，而是不與世事同流的一種物外的心態，這種心態正是得大成就的另一前提。張無忌雖然沒有楊過的傲，但在本質上他們兩是屬於一類的，只是達到的歷程不同，為什麼這麼說呢？他從明教最後的退出以及在反元事業中被朱元章的篡權，本質上說明了他其實在“大業”上是無能的，所以他最終也是“物外”的，如果說楊過是不屑於“大業”的話，張無忌則是無能為力的。在張和少林三老僧的對戰中，他最終的取勝乃是因為〈金剛經〉使他心內空明，不著一物，由此張該悟到了至高境界的要領了，而相比之下那三老僧反倒見拙了。如果在個人的修為成就上可以到達某個高峰，俗事自然就靠邊站了。段譽的六脈神劍令人膽寒，但是他的功夫老是時有時無，或許讓讀者時常覺得不“過癮”或者覺得如此安排頗為有趣，卻不知道“若隱若現”、“時有時無”、“恍恍惚惚”正是道家所要的某種極高的境界。這種境界正是針對“常有”這種執著的。令狐衝一直為“正邪”所困擾，在《笑傲江湖》中，金先生正是通過正邪之辯告訴我們這世間陰陽的道理。須知陰即是陽，美即是醜，善即是惡，生即是殺。而“無招勝有招”更是超脫於“有為”之外的高境界。令狐衝正是由領悟了這些道理而成就的。《俠客行》中的狗雜種從某種角度上看是郭靖的翻版，愚鈍的性格，憨厚的品質首先為他最後的成就奠定了基礎，而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理解《俠客行》的意思的時候，這個不識字的呆子竟然在無意中獲得了大成就，在金先生的書中這不是偶然。

雖然這些高手都成就了單純武學上最高成就，但那絕非金先生真正所想表達的人的最高境界，那種超脫於萬事萬物之外的無上境界。這些高手雖然成就了武學上的巔峰，但他們始終擺脫不了一件事，情慾。這是人最後大成就的最後一道門，他們都不能通過，所以他們不可能成為最高成就者，而鳩摩智和掃地僧都不存在這個問題，所以他們能夠得到最高境界，而《九陰真經》的作者根本就沒有怎麼詳細的說明，我們無從考察，不過從“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來看，此人所要告訴學武者的絕非僅僅是作為上乘武學的人道，同時也在傳授天道。在金庸的小說中所描述的不是行俠仗義，不是男歡女愛，不是江湖仇殺，不是武林懸疑也不是公理正義，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是一種境界，一種超脫的無上成就。我認為這也很可能就是所有武俠小說都不能超越金庸作品的真正原因吧。

在《射雕英雄傳》講的是民族和國家大義，《神雕俠侶》講的是男女之情，《倚天屠龍記》講的是男人間的情誼，《天龍八部》則兼而有之……這些作品中的主角成就了國家大義，男女之愛和兄弟父子以及朋友之情和義。但他們卻都沒有成就金先生所暗示的最高境界。這個最高的境界也必是先生自己所嚮往的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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