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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傲飞鹰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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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李灵(曾孙元忠 浑 弟子璨 璨曾孙德饶 公绪) 李顺(玄孙元操)
李孝伯(兄孙谧 谧弟子士谦) 李裔(子子雄) 李义深(弟幼廉)(下)

子安世,幼聪悟。兴安二年,文成帝引见侍郎、博士子,简其秀俊,欲以为
中书学生。安世年十一,帝见其尚小,引问之。安世陈说父祖,甚有次第,即以
为生。帝每幸国学,恒独被引问。诏曰:“汝但守此至大,不虑不富贵。”天安
初,拜中散,以谨慎,帝亲爱之。累迁主客令。
齐使刘缵朝贡,安世奉诏劳之。安世美容貌,善举止,缵等自相谓曰:“不
有君子,其能国乎!”缵等呼安世为典客。安世曰:“何以亡秦之官,称于上国?”
缵曰:“世异之号,凡有几也?”安世曰:“周谓掌客,秦改典客,汉名鸿胪,
今曰主客。君等不欲影响文、武,而殷勤亡秦。”缵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
远近?”安世曰:“亦石头之与番禺耳。”
时每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内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货之,令使任情交易。
使至金玉肆问价,缵曰:“北方金玉大贱,当是山川所出?”安世曰:“圣朝不
贵金玉,所以同于瓦砾;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爱宝,故川无金,山无玉。”缵
初将大市,得安世言,惭而罢。迁主客给事中。
时人困饥流散,豪右多有占夺,安世乃上疏陈均量之制,孝文深纳之。后均
田之制,起于此矣。出为相州刺史,假赵郡公。敦农桑,断淫祀。西门豹、史起
有功于人者,为之修饰庙堂。表荐广平宋翻、阳平路恃庆,皆为朝廷善士。初,
广平人李波宗族强盛,残掠不已,前刺史薛道檦亲往讨之,大为波败,遂为逋逃
之薮,公私成患。百姓语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
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安世设方略,诱波及诸子侄三十余人,斩于
邺市,州内肃然。病卒于家。
安世妻博陵崔氏,生一子枿。崔氏以妒悍见出,又尚沧水公主,生二子,谥、
郁。
枿字琚罗,涉历史传,颇有文才,气尚豪爽,公强当世。太师、高阳王雍表
荐枿为友。时人多绝户为沙门,枿上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不孝之大,
无过于绝祀。安得轻纵背礼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缺当世之礼,而求将来之益;
弃堂堂之政,而从鬼教乎?”沙门都统僧暹等忿枿鬼教之言,以枿为谤毁佛法,
泣诉灵太后。责之,枿自理曰:“鬼神之名皆是通灵达称。佛非天非地,本出于
人,名之为鬼,愚谓非谤。”灵太后虽以枿言为允,然不免暹等意,犹罚枿金一
两。
转尚书郎,随萧宝夤西征,以枿为统军。枿德洽乡闾,招募雄勇,其乐从者
数百骑。枿倾家赈恤,率之西讨。宝夤见枿至,拊其肩曰:“子远来,吾事办矣。”
故其下每有战功,军中号曰李公骑。宝夤启枿为左丞,仍为别将,军机戎政,皆
与参决。宝夤又启为中书侍郎。还朝,除岐州刺史,坐辞不赴任,免官。建义初,
河阴遇害。初赠尚书右仆射、殷州刺史,后又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冀州刺史。
俶傥有大志,好饮酒,笃于亲知。每谓弟郁曰:“士大夫学问,稽博古今而
罢,何用专经为老博士也?”与弟谧特相友爱。谧在乡物故,枿恸哭绝气,久而
方苏,不食数日,期年形骸毁悴,人伦哀叹之。
谧字永和,少好学,周览百氏。初师事小学博士孔璠,数年后,璠还就谧请
业。同门生为之语曰:“青成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谧以公子征拜著
作佐郎,辞以授弟郁,诏许之。州再举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唯以琴书为业,
有绝世之心。览《考工记》、《大戴礼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
制度论》曰:
余谓论事辩物,当取正于经典之真文;援证定疑,必有验于周、孔之遗训,
然后可以称准的矣。今礼文残缺,圣言靡存,明堂之制,谁使正之?是以后人纷
纠,竞兴异论,五九之说,各信其习。是非无准,得失相半,故历代纷纭,靡所
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群儒纷纠,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图。其所以居用
之礼莫能通也,为设虚器耳。况汉氏所作,四维之个,复不能令各处其辰。愚以
为尊祖配天,其义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为殿屋以崇严父之祀。其余
杂碎,一皆除之。”斯岂不以群儒舛互,并乖其实,据义求衷,莫适可从哉?但
恨典文残灭,求之靡据而已矣,乃复遂去室牖诸制。施之于教,未知其所隆政,
求之于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须,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赐也,尔爱其羊,我
爱其礼。”余以为隆政必须其礼,岂彼一羊哉?推此而论,则圣人之于礼,殷勤
而重之;裴頠之于礼,任意而忽之,是则頠贤于仲尼矣!以斯观之,裴氏子以不
达失礼之旨也。余窃不自量,颇有鄙意,据理寻义,以求其真;贵合雅衷,不苟
偏信。乃藉之以《礼传》,考之以训注;博采先贤之言,广搜通儒之说;量其当
否,参其同异,弃其所短,收其所长,推义察图,以折厥衷,岂敢必善,聊亦合
其言志矣。
凡论明堂之制者虽众,然校其大略,则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则据《周礼考
工》之记以为本,是康成之徒所执。言九室者则案《大戴盛德》之篇以为源,是
伯喈之伦所持。此二书虽非圣言,然是先贤之中博见洽通者也。但各记所闻,未
能全正,可谓既尽美矣,未尽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
毁,岂达士之确论哉?小戴氏传礼事四十九篇,号曰《礼记》,虽未能全当,然
多得其衷,方之前贤,亦无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颇有
明堂之义,余故采掇二家,参之《月令》。以为明堂五室,古今通则。其室居中
者,谓之太室;太室之东者,谓之青阳;当太室之南者,谓之明堂;太室之西者,
谓之总章;当太室之北者,谓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夹房,谓之左右个,三十
六户七十二牖矣。室个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遗像耳。个者,即寝之房也。但明堂
与寝,施用既殊,故房个之名,亦随事而迁耳。今粗书其像,以见鄙意,案图察
义,略可验矣。故检之五室,则义明于《考工》;校之户牖,则数协于《盛德》;
考之施用,则事著于《月令》;求之闰也,合《周礼》与《玉藻》。既同夏、殷,
又符周、秦,虽乖众儒,傥或在斯矣。《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
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
筵。”余谓《记》得之于五室,而谬于堂之修广。何者?当以理推之,令惬古今
之情也。夫明堂者,盖所以告月朔,布时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营构之范,
自当因宜创制耳。故五室者,合于五帝各居一室之义。且四时之祀,皆据其方之
正,又听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谓施政及俱,二三但允。求之古义,窃为当
矣。郑康成汉末之通儒,后学所取正。释五室之位,谓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
维。然四维之室既乖其正,施令听朔各失厥衷,左右之个弃而不顾。乃反文之以
美说,饰之以巧辞,言水木用事交于东北,木火用事交于东南,火土用事交于西
南,金水用事交于西北。既依五行,当从其用事之交,出何经典?可谓工于异端,
言非而博,疑误后学,非所望于先儒也。《礼记·玉藻》曰:“天子听朔于南门
之外,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郑玄注曰:“天子之庙及路寝皆如明堂制。
明堂在国之阳,每月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路寝,亦如之。闰月非常月,
听其朔于明堂门下,还处路寝门,终月也。”而《考工记》“周人明堂”,玄注
曰:“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郑注。
然则明堂与寝,不得异矣。而《尚书·顾命篇》曰:“迎子钊南门之外,延入翼
室。”此之翼室,即路寝矣。其下曰:“大贝贲鼓在西房,垂之竹矢在东房。”
此则路寝有左右房,见于经史者也。《礼记·丧服·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
寝。小敛,妇人髽,带麻于房中。”郑玄注曰:“此盖诸侯礼。带麻于房中,则
西南。天子诸侯。”左右房见于注者也。论路寝则明其左右,言明堂则阙其左右
个,同制之说还相矛楯,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奋笔而争锋者,岂不
由处室之不当哉?
《记》云:东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于斯堂,虽使班、
倕构思,王尔营度,则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则三室之间,便居六筵之
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岂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
上帝之堂,周公负扆以朝诸侯之处,而室户之外,仅余四尺而已哉?假在俭约,
为陋过矣。论其堂宇,则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则未惬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为郑学者,苟求必胜,竞生异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东西耳,
南北则狭焉。余故备论之曰:若东西二筵,则室户之外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户
外复如此,则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耳。《记》云:“四旁两夹窗。”若为三尺
之户,二尺窗,窗户之间,裁盈一尺。绳枢瓮牖之室,筚门圭窬之堂,尚不然矣。
假令复欲小广之,则四面之外,阔狭不齐,东西既深,南北更浅,屋宇之制,不
为通矣。验之众涂,略无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则户牖之间,不逾二
尺也。《礼记·明堂》:“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郑玄注曰:“设斧于户牖之
间。”而郑氏《礼图》说扆制曰:“从广八尺,画斧文于其上,今之屏风也。”
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间,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较然可见矣。且若二筵之室为四尺
之户,则户之两颊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犹自不容,矧复户牖之间哉?其不然
二也。
又复以世代验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饰。而夏
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狭,岂是夏禹卑宫之意,周监郁郁之美哉?
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
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户之外裁四尺五寸,于营制之法自不
相称,其不然四也。
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复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还自
相违,其不然五也。
以此验之,《记》者之谬,抑可见矣。《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
户、七十二牖,上员下方,东西九仞,南北十筵,堂高三尺也。余谓《盛德篇》
得之于户牖,失之于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夹房,面各有户,户有两牖,
此乃因事立则,非拘异术。户牖之数,固自然矣。九室者,论之五帝,事既不合,
施之时令,又失其辰,左右之个,重置一隅,两辰同处,参差出入,斯乃义无所
据,未足称也。且又堂之修广,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为外之基,其中五
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计其一室之中,仅可一丈,置其户牖,则于何容之哉?若
必小而为之,以容其数,则令帝王侧身出入,斯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
可哂之甚也。余谓其九室之言,诚亦有由。然窃以为戴氏闻三十六户七十二牖,
弗见其制,靡知所置,便谓一室有四户之窗,计其户牖之数,即以为九室耳,或
未之思也。蔡伯喈,汉末之时学士,而见重于当时,即识其修广之不当,而必未
思其九室之为谬。更修而广之,假其法象。可谓因伪饰辞,顺非而泽,谅可叹矣。
余今省彼众家,委心从善,庶探其衷,不为苟异。但是古非今,俗间之常情;爱
远恶近,世中之恒事。而千载之下,独论古制,惊俗之谈,固延多诮。脱有深赏
君子者,览而揣之,傥或存焉。
谧不饮酒,好音律,爱乐山水。高尚之情,长而弥固,一遇其赏,悠尔忘归,
乃作《神士赋》。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迩悼惜之。其年,四门小学博士孔
璠等学官四十五人上书曰:
窃见故处士赵郡李谧,十岁丧父,哀号罢邻人之相;幼事兄枿,恭顺尽友于
之诚。十三通《孝经》、《论语》、《毛诗》、《尚书》,历数之术,尤尽其长。
州闾乡党,有神童之号。年十八,诣学受业时博士即孔璠也。览始要终,论端究
绪,授者无不欣其言矣。于是鸠集诸经,广校同异,比《三传》事例,名《春秋
丛林》十有二卷。为璠等判析隐伏,垂盈百条。滞无常滞,纤豪必举;通不长通,
有枉斯屈。不苟言以违经,弗饰辞而背理,辞气磊落,观者忘疲。每曰:“丈夫
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帷,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
无重复者四千有余矣。犹括次专家,搜比党议,隆科达曙,盛暑通宵。虽仲舒不
窥园,君伯之闭户,高氏之遗漂,张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为喻。
谧尝诣故太常卿刘芳,推问音义,语及中代兴废之由。芳乃叹曰:“君若遇
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前河南尹、黄门侍郎甄琛,内赞近机,朝野倾目,
于时亲识有求官者,答云:“赵郡李谧,耽学守道,不闷于时,常欲致言,但未
有次耳。诸君何为轻自媒衒?”谓其子曰:“昔郑玄、卢植不远数千里诣扶风马
融,今汝明师甚迩,何不就业也?”又谓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时,但未荐李谧,
以此负朝廷耳。”又结宇依岩,凭崖凿室,方欲训彼青衿,宣扬坟典,冀西河之
教重兴,北海之风不坠。而祐善空闻,暴疾而卒。邦国衔殄悴之哀,儒生结摧梁
之慕,况璠等或服议下风,或亲承音旨,师儒之义,其可默乎?
事奏,诏曰:“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
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于是表其门曰文德,
里曰孝义云。
郁字永穆,好学沈靖,博通经史。为广平王怀友,深见礼遇。时学士徐遵明
教授山东,生徒甚盛。怀征遵明在馆,令郁问其《五经》义例十余条,遵明所答
数条而已。稍迁国子博士。自国学之建,诸博士率不讲说,其朝夕教授,唯郁而
已。谦虚宽雅,甚有儒者之风。再迁通直散骑常侍。建义中,以兄枿卒,遂抚育
孤侄,归于乡里。永熙初,除散骑常侍、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兼都官尚书,
寻领给事黄门侍郎。三年,于显阳殿讲《礼记》,诏郁执经。郁解说不穷,群难
锋起,无废谈笑。孝武及诸王凡预听者,莫不嗟善。寻病卒,赠散骑常侍、骠骑
大将军、尚书左仆射、仪同三司、都督、定州刺史。
谧子士谦,字子约,一名容郎,髫龀丧父,事母以孝闻。母曾欧吐,疑中毒,
因跪尝之。伯父枿深所嗟尚,每称:“此儿吾家颜子也。”年十二,魏广平王赞
辟开府参军事。后丁母忧,居丧骨立。有姊适宋氏,不胜哀而死。士谦服阕,舍
宅为伽蓝。脱身而出,诣学请业,研精不倦,遂博览群籍,善天文术数。齐吏部
尚书辛术召署员外郎,赵郡王睿举德行,皆称疾不就。和士开亦重其名,将讽朝
廷,擢为国子祭酒,因辞得免。刺史高元海以礼再致之,称为菩萨。隋有天下,
毕志不仕。自以少孤,未尝饮酒食肉,口无杀害之言。亲宾至,辄陈樽俎,对之
危坐,终日不倦。
李氏宗党豪盛,每春秋二社,必高会极宴,无不沈醉喧乱。尝集士谦所,盛
馔盈前,而先为设黍。谓群从曰:“孔子称黍为五谷之长,荀卿亦云食先黍稷,
古人所尚,宁可违乎!”少长肃然,无敢弛惰,退而相谓曰:“既见君子,方觉
吾徒之不德也。”士谦闻而自责曰:“何乃为人疏,顿至于此!”
家富于财,躬处节俭,每以振施为务。州里有丧事。不均,至相阋讼。士谦
闻而出财补其少者,令与多者相埒。兄弟愧惧,更相推让,卒为善士。有牛犯其
田者,士谦牵置凉处,饲之过于本主。望见盗刈禾黍者,默而避之。其家僮尝执
盗粟者,士谦慰喻之曰:“穷困所致,义无相责。”遽令放之。其奴尝与乡人董
震因醉角力,震扼其喉,毙于手下。震惧请罪,士谦谓曰:“卿本无杀心,何为
相谢?然可速去,无为吏拘。”性宽厚皆此类也。后出粟万石以贷乡人,属年谷
不登,债家无以偿,皆来致谢。士谦曰:“吾家余粟,本图赈赡,岂求利哉!”
于是悉召债家,为设酒食,对之燔契,曰:“债了矣,幸勿为念也。”各令罢去。
明年大熟,债家争来偿,士谦拒之,一无所受。他年饥,多有死者,士谦罄家资
为之糜粥,赖以全活者万计;收埋骸骨,所见无遗;至春,又出田粮种子,分给
贫乏。赵郡农人德之,抚其子孙曰:“此李参军遗惠也。”仁心感物,群犬生子,
交共相乳。凶年散谷至万余石,合诸药以救疾疠,如此积三十年。或谓士谦:
“子多阴德。”士谦曰:“夫言阴德,其犹耳鸣,己独知之,人无知者。今吾所
作,吾子皆知,何阴德之有?”
士谦善谈玄理,尝有客坐,不信佛家应报义。士谦喻之曰:“积善余庆,积
恶余殃,岂非休咎邪?佛经云‘转轮五道,无复穷已’,此则贾谊所言‘千变万
化,未始有极,忽然为人’之谓也。佛道未来,而贤者已知其然矣。至若鮌为
黄熊,杜宇为鶗鴂,褒君为龙,牛哀为猛兽,君子为鹄,小人为猿,彭生为豕,
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鳖,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下为乌,书生为蛇,
羊祜前身李氏之子,此非佛家变受异形之谓邪?”客曰:“邢子才云‘岂有松柏
后身,化为樗栎’,仆以为然。”士谦曰:“此不类之谈也,变化皆由心作,木
岂有心乎?”客又问三教优劣,士谦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
客亦不能难而止。
士谦平生时时为咏怀诗,辄毁其本,不示人。又尝论刑罚,遗文不具。其略
曰:“帝王制法,沿革不同,自可损益,无为顿改。今之赃重者死,是酷而不惩
也。语曰:‘人不畏死,不可以死恐之。’愚谓此罪,宜从肉刑,刖其一趾;再
犯者,断其左腕。流刑刖去右手三指;又犯者,下其腕。小盗宜黥。又犯,刖落
其所用三指;又不悛,则下其腕。无不止也。无赖之人,窜之边裔,职为乱阶,
适所以召戎矣,非求安之道也。博弈淫游,盗之萌也,禁而不止,黥之则可。”
有识者颇以为得政体。隋开皇八年,终于家。赵州士女闻之,莫不流泪曰:“我
曹不死而令李参军死乎!”会葬者万余人。李景伯等以士谦道著丘园,条其行状,
诣尚书省请先生之谥,事寝不行,遂相与树碑于墓。其妻范阳卢氏,亦有妇德。
及夫终,所有赙赠,一无所受。谓州里父老曰:“参军平生好施,今虽殒殁,安
可夺其志哉!”乃散粟五百石以赈穷乏,免奴婢六十人。
案赵郡李氏,出自赵将武安君牧。当楚、汉之际,广武君左车则其先也。左
车十四世孙恢,字仲兴,汉桓、灵间,高尚不仕,号有道大夫。恢生定,字文义,
仕魏,位渔阳太守。有子四人,并仕晋。平字伯括,为乐平太守;机字仲括,位
国子博士;隐字叔括,保字季括,位并尚书郎。兄弟皆以儒素著名,时谓之四括。
机子楷,字雄方,位书侍御史,家于平棘南。有男子五人,辑、晃、棨、劲、
睿。辑字护宗,晃字仲黄,棨字季黄,劲字少黄,睿字幼黄,并以友悌著美,为
当世所宗,时所谓四黄者也。辑位高密郡守,二子,慎、敦。晃位镇南府长史,
一子,义。劲位书侍御史,四子,盛、敏、隆、喜。睿位高平太守,二子,勖、
充。其后,慎、敦居柏仁,子孙甚微。义南徙故垒,世谓之南祖。勖兄弟居巷东,
盛兄弟居巷西,世人指其所居,因以为目,盖自此也。义字敬仲,位司空长史。
生东宫舍人吉,字彦同。吉生尚书郎聪,字小时。聪生真,字。义深事列于后。
勖字景贤,位顿丘太守。勖生赵郡太守颐,字彦祖。颐生勰、系、曾,各有令子,
事并列于前。盛位中书郎。三子,缵、袭、阁。缵字纬业,位太尉祭酒。生四子,
诞、休、重、苞。诞字绍元,假赵郡太守。生四子,建、追、磪、龟。龟字神
龟,位州主簿。生二子,凤林、秀林。
李裔,字徽伯。父秀林,小名榼,性温直。太和中,中书博士,为顿丘相,
豪右畏之。景明初,试守博陵郡,抑强扶弱,政以严威为名。以母忧去职。后为
司徒司马、定州大中正、太中大夫。卒,赠齐州刺史。裔出后伯父凤林。孝昌中
为定州镇军长史,带博陵太守。于时逆贼杜洛周侵乱州界,裔潜引洛周,州遂陷
没。洛周特无纲纪,至于市令、驿帅咸以为王,呼曰市王、驿王,乃封裔定州王。
洛周寻为葛荣所灭,裔仍事荣。尔朱荣禽葛荣,遂絷裔及高昂、薛修义、李无为
等于晋阳。从荣至洛,荣死乃免。天平初,以齐神武大丞相谘议参军,参定策功,
封固安县伯,为候卫大将军、陕州刺史。及周文帝攻克州城,见害。东魏赠尚书
令、司徒、定州刺史。子子旦袭。子旦弟子雄。
子雄少慷慨有大志,陕州破,因随周军入长安。家世并以学业自通,子雄独
习骑射。其兄子旦让之曰:“弃文尚武,非士大夫素业。”子雄曰:“自古诚臣
贵仕,文武不备而能济功业者鲜矣。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子旦无以应。仕周,
累迁小宾部。后从达奚武与齐人战于芒山,诸军大破,子雄所领独全。累迁凉州
总管长史。从滕王逌破吐谷浑于青海,以功加上仪同。宣帝即位,行军总管韦孝
宽略定淮南,拜亳州刺史。隋文帝总百揆,征为司会中大夫,以淮南功,加位上
开府。及受禅,拜鸿胪卿,进爵高都郡公。
及晋王广出镇并州,以子雄为河北行台兵部尚书。上谓曰:“吾儿既少,卿
兼文武之才,今者推诚相委,吾无北顾忧矣。”子雄顿首流涕,誓以效命。子雄
当官正直,侃然有不可犯色,王甚敬惮,吏人称焉。岁余,卒官。子公挺嗣。
裔从祖诜字令世,诞弟休之子也。休字绍则,散骑常侍。诜与族兄灵、族弟
熙等俱被征,事在高允《征士颂》。诜位中书侍郎、京兆太守。诜从祖弟善见,
位赵郡太守。善见子显进,位州主簿、濮阳太守。
显进子暎,字晖道,位相州中从事、步兵校尉,赠殷州刺史。暎子普济,
学涉有名,性和韵,位济北太守,时人语曰“入粗入细李普济”。武定中,位北
海太守。暎弟育,字仲远,位相州防城别将,以拒葛荣之勋,赐爵赵郡公。后
除金紫光禄大夫,卒,赠都官尚书,谥曰贞。子愔袭,与从父兄普济并应秀才举,
时人谓其所居为秀才村。
愔位太子舍人。
愔族叔肃,字彦邕,位员外常侍。初谄附侍中元晖。后以左道事侍中穆绍。
常裸身被发,画复衔刀,于隐屏处为绍求福。故绍爱之,荐为黄门郎。性酒狂,
从灵太后幸江阳王继第,侍饮颇醉,言辞不逊,抗辱太傅、清河王怿。为有司弹
劾,太后恕之。卒于夏州刺史。
肃从弟皦,字景林,有学识,位廷尉少卿,赠齐州刺史,谥曰宣。子慎,武
定中,位东平太守。
皦从弟仲旋。司徒左长史、恒农太守。先是宫、牛二姓阻险为害,仲旋示以
威惠,即并归伏。累迁左光禄大夫。天平初,迁都于邺,以仲为营构将,进
号卫大将军。出为兖州刺史,还除将作大匠,所历并著声绩。卒,赠骠骑大将军、
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子希良,侍御史。
焕字仲文,小字丑瑰,中书侍郎盛弟隆之后也。隆字太彝,位阜城令。隆生
幕县令谋。谋生始平太守景,名犯太祖元皇帝讳。景生东郡太守伯应。伯应生焕。
焕有干用,与郦道元俱为李彪所知。恒州刺史穆泰据代都谋反,焕以书侍御史与
任城王澄推究之。焕先驱至州,宣旨晓喻,乃执泰等。景明初,齐豫州刺史裴叔
业以寿春归附,焕以司空从事中郎为军司马,与杨大眼、奚康生等迎接,仍行扬
州事,赐爵容城伯。及荆蛮扰动,敕焕兼通直散骑常侍慰劳之,降者万余家。除
梁州刺史。时武兴氐杨集起举兵作逆,敕假焕平西将军,督别将大破集起军。又
破秦州贼吕苟儿,及斩氐王杨定。还朝,遇患卒,赠幽州刺史,谥曰昭。
子密,字希邕,少有节操。母患积年,名医疗之不愈,乃精习经方,洞闲针
药,母疾得除。由是以医术知名。属尔朱兆弑逆,与勃海高昂为报复计。后从神
武,封容城县侯,位襄州刺史。
李义深,赵郡高邑人也。祖真,字令才,位中书侍郎。父绍,字嗣宗,殷州
别驾。义深有当世才用,而心胸险峭,时人语曰:“剑戟森森李义深。”初以殷
州别驾归齐神武,再迁鸿胪少卿。见尔朱兆兵盛,叛归之。兆平,神武恕其罪。
迁齐州刺史,好利,多所受纳。转行梁州刺史,为阳夏太守段业告其在州聚敛,
被禁止。卒于禁所。
子騊駼,有才辩,位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陈人称之。后为寿阳道行
台左丞,与王琳同陷陈。周末逃归。隋开皇中为永安郡太守、绛州长史,卒。
子政藻,明敏有才干。騊駼没陈,政藻时为开府行参军,判集书省事,
便谢病解职,居处若在丧礼,人士称之。开皇中,历尚书工部员外郎,卒于宜州
长史。
騊駼弟文师,历中书舍人,齐郡太守。
义深弟同轨,体貌魁岸,腰带十围,学综诸经,兼该释氏,又好医术。年二
十,举秀才,再迁著作郎,典仪注,修国子博士。兴和中,兼通直散骑常侍,使
梁。梁武深耽释学,遂集名僧于其爱敬、同泰二寺,讲《涅般大品经》,引同轨
豫席,兼遣其朝士议共观听,同轨论难久之,道俗咸以为善。卢景裕卒,齐神武
引同轨在馆教诸公子,甚嘉礼之。每旦入授,日暮始归,缁素请业者,同轨夜为
解说,四时恒尔,不以为倦。卒,时人伤惜之,神武亦嗟悼之。赠瀛州刺史,谥
曰康。
同轨弟幼举,安德太守,以贪污弃市。幼举弟之良,有干用,位金部郎中。
之良弟幼廉,少寡欲,为儿童时,初不从人家有所求请。尝故以金宝授之,
终不取,强付,辄掷之地。州牧以其蒙幼而廉,故以名焉。性聪敏,累迁齐文襄
骠骑府长史。文襄荐为济州仪同府长史,又迁瀛州长史。齐神武行经冀部,总合
河北六州文籍,商榷户口增损,亲自部分,多在马上征责文簿,指影取备,事非
一绪。幼廉应机立成,恒先期会,为诸州准的。神武深加慰勉,乃责诸人曰:
“碎卿等诸人,作得李长史一脚指不!”是时诸人并谢罪,幼廉独前拜恩,观者
咸叹美之。神武还并州,以告文襄,文襄喜谓人曰:“吾是知人矣!”文襄嗣事,
除霸府掾。时以并州王政所基,求好长史,举者多不见纳。后因大集,谓陈元康
曰:“我教你好长史处,李幼廉即其人也。”遂命为并州长史。常在文襄第内,
与陇西辛术等六人,号为馆客。天保初,除太原郡太守。文宣尝与语及杨愔,误
称为杨公,以应对失宜,除济阴郡守。累迁太仆大司农二卿、赵州大中正、大理
卿,所在称职。
后主时,和士开权重,百僚尽倾,幼廉高揖而已,由是出为南青州刺史。主
簿徐乾富而暴横,历政不能禁。幼廉初至,因其有犯,收系之。乾密通疏,奉黄
金百挺、妓婢二十人,幼廉不受,遂杀之。罢还邺。祖孝征执政。求紫石英于幼
廉,以其南青州所出。幼廉辞无好者,固请,乃与二两。孝征有不平之言,或以
告幼廉。幼廉抗声曰:“李幼廉结发从宦,誓不曲意求人。天生德于予,孝征其
如予何?假欲挫顿,不过遣向并州耳。”时已授并省都官尚书,辞而未报,遂发
敕遣之。齐末官至三品已上,悉加仪同,独不沾此例,语人曰:“我不作仪同,
更觉为荣。”卒,赠吏部尚书。
义深族弟神威,幼有风裁,家业《礼》学,又善音乐,撰集乐书近百卷,卒
于尚书左丞。
又有李翥,字彦鸿,世居柏仁,弱冠以文章知。仁齐,位东平太守。后待诏
文林馆,除通直散骑常侍,聘于梁。晚节颇以贪酒为累。贪无居宅,寄止佛寺中。
尝著巾帔,终日对酒,招致宾客,风调详雅。翥从兄子朗,才辞翥之亚,兼有吏
能,位中书舍人。
论曰:古人云“燕、赵多奇士”,观夫李灵兄弟,并有焉。灵则首应弓旌,
道光师傅。顺则器标楝干,一时推重。孝伯风范鉴略,盖亦过人。各能克广门业,
道风不殒,余庆之美,岂非此之谓乎。至如元忠之倜傥从横,功名自卒;季初之
家风素业,昆季兼举。有齐之日,雅道方振。宪之子弟,特盛衣缨,岂唯戚里是
凭,固亦文雅所得。安世识具通雅,时干之良。枿以豪俊达,郁则儒博显,谧之
高逸,固可谓世有人焉。义深弟兄,人位兼美;子雄才官,不替门绪,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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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游雅(从祖弟明根) 高闾 赵逸(兄子琰) 胡叟 胡方回 张湛 段
承根(宗钦) 阚骃 刘延明 赵柔 索敞 宋繇(孙游道) 江式(上)

游雅,字伯度,小名黄头,广平任人也。太武时,与勃海高允等俱知名,征
拜中书博士。后使宋,授散骑侍郎,赐爵广平子。稍迁太子少傅,领禁兵,进爵
为侯。受诏与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出为东雍州刺史,假梁郡公。在任廉
白,甚有惠政。征为秘书监,委以国史之任,竟无所成。雅性刚戆,好自矜诞,
凌猎人物。高允重雅文学,而雅轻允才,允性柔宽,不以为恨。允将婚于邢氏,
雅劝允娶其族,允不从。雅曰:“人贵河间邢,不胜广平游;人自弃伯度,我自
敬黄头。”其贵己贱人,皆此类也。允著《征士颂》,殊重雅。雅因议论长短,
忿儒者陈奇,遂陷奇至族。议者深责之。卒,赠相州刺史,谥曰宣侯。
明根字志远,雅从祖弟也。祖鱓,慕容熙乐浪太守。父幼,冯跋假广平太
守。
明根幼年遭乱,为栎阳王氏奴。主使牧羊,明根以浆壶倩人书字路边,书地
学之。长安镇将窦瑾见之,呼问,知其姓名,乃告游雅。雅使人赎之,教书。年
十六,辞雅归乡里,于白渠坎为窟,读书积岁。雅称荐之,太武擢为中书学生。
性寡欲,综习经史。文成践阼,为都曹主书。帝以其敬慎,每嗟美之。假员外散
骑常侍、安乐侯,使宋。宋孝武称其长者,迎送礼加常使。献文时,累迁东兖州
刺史,封新泰侯,为政清平。孝文时为仪曹长,清约恭谨,号为称职。历仪曹尚
书,加散骑常侍。迁大鸿胪卿、河南王干师,尚书如故,随例降侯为伯。又参定
律令,屡进谠言。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优诏许之。引入陈谢,悲不自胜。帝言别殷勤,
仍为流涕,赐青纱单衣、委貌冠、被褥、锦袍等物。其年,以司徒尉元为三老,
明根为五更,行礼辟雍,赐步挽一乘,给上卿禄,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以
定律令。赐布帛等。归本郡,又赐安车、两马、幄帐、被褥。车驾幸邺,明根朝
于行宫,优诏赐以谷帛,敕太官备送珍羞,为造甲第。国有大事,恒玺书访之。
旧疾发动,手诏问疾,太医送药。卒于家,宣武吊祭赠赗甚厚,赠光禄大夫,金
章紫绶,谥靖侯。
明根历官内外五十余年,处身以仁和,接物以礼让,时论贵之。孝文初,明
根与高闾以儒老学业,特被礼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随;而闾以才笔,时侮明根。
世号高、游焉。
子肇袭,字伯始,孝文赐名焉。博综经史。孝文初,为内秘书侍御中散,稍
迁典命中大夫。车驾南伐,肇表谏,不纳。寻迁太子中庶子。肇谦素敦重,文雅
见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孝文欲令禄养,出为本州南安王桢镇北府长史,带
魏郡太守。王薨,复为高阳王雍镇北府长史,太守如故。为政清简,加以匡赞,
历佐二王,甚有声绩。以父忧解任。复授黄门侍郎,兼侍中,为畿内大使,黜陟
善恶,赏罚分明。历太府、廷尉卿,兼御史中尉,黄门如故。肇儒者,动存名教,
直绳所举,莫非伤风败俗。持法仁平,断狱务于矜恕。尚书令高肇,宣武之舅,
百僚慑惮,以肇名与己同,欲令改易。肇以孝文所赐,执志不许,高肇甚衔之,
宣武嘉其刚梗。
卢昶之在朐山也,肇谏曰:“朐山蕞尔,僻在海滨,于我非急,于贼为利。
如闻贼将屡以宿豫求易朐山,持此无用之地,复彼旧有之疆,兵役时解,其利为
大。”帝将从之,寻而昶败。迁侍中。梁军主徐玄明斩其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首,
以郁州内附。朝议遣兵赴援,肇表以为不宜劳师争海岛之地,帝不纳。及大将军
高肇伐蜀,肇又陈愿俟后图,又不纳。明帝即位,迁中书令、相州刺史,有惠政。
再迁尚书右仆射。肇于吏事断决不速,主者谘呈反覆,至于再三,必穷其理,然
后下笔。虽宠势干请,终无回挠,方正之操,时人服之。及元叉废灵太后,将害
太傅、清河王怿,乃集公卿会议其事。于时,君官莫不失色顺旨,肇独抗言,以
为不可,终不下署。卒,谥文贞公。
肇外宽柔,内刚直,耽好经传,手不释书。善《周易》、《毛诗》,尤精《
三礼》。为《易集解》,撰《冠婚仪》、《白圭论》,诗赋表启凡七十五篇。谦
廉不竞,曾撰《儒棋》,以表其志。清贫寡欲,资仰俸禄而已。为廷尉时,宣武
尝敕肇有所降恕,执而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可令臣曲笔也。”其执意
如此。及明帝初,近侍群官预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以下并加封,封肇文安县侯。
肇独曰:“子袭父位,今古之常,因此获封,何以自处?”固辞不应。论者高之。
子祥,字宗良,颇有才学。袭爵新泰伯,位国子博士,领尚书郎中。明帝以
肇昔辞文安之封,复欲封祥,祥守其父志,卒不受。又追论肇前议清河,守正不
屈,乃封祥高邑县侯。卒,赠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刺史,谥曰文。
高闾,字阎士,渔阳雍奴人也。五世祖原,晋安北将军、上谷太守、关中侯,
有碑在蓟中。祖雅,少有令名,位州别驾。父洪,字季愿,位陈留王从事中郎。
闾贵,乃赠幽州刺史、固安贞子。
闾早孤,少好学,博综经史,下笔成章。少为车子,送租至平城,修剌诣崔
浩。浩与语奇之,使为谢中书监表。明日,浩历租车过,驻马呼闾,诸车子皆惊。
闾本名驴,浩乃改为闾,而字焉,由是知名。和平末,为中书侍郎。文成崩,乙
浑擅权,内外危惧,文明太后临朝诛浑,引闾与中书令高允入禁中参决大政,赐
爵安乐子。与镇南大将军尉元南赴徐州,以功进爵为侯。献文即位,徙崇光宫,
闾表上《至德颂》。高允以闾文章富逸,举以自代,遂为献文所知,参论政事。
永明初,为中书令、给事中,委以机密。文明太后甚重闾,诏令书檄碑铭赞颂皆
其文也。太和三年,出师讨淮北,闾表谏,陈四疑,请时速返旆。文明太后曰:
“六军电发,有若摧朽,何虑四难也。”迁尚书、中书监。淮南王他奏求依旧断
禄,闾表以为若不班禄,则贪者肆其奸情,清者不能自保,诏从闾议。
孝文又引见王公以下于皇信堂,令辩忠佞。闾曰:“佞者饰知以行事,忠者
发心以附道,譬如玉石,皦然可知。”帝曰:“玉石同体而异名,忠佞异名而同
理。求之于同,则得其所以异;寻之于异,则失其所以同。出处同异之间,交换
忠佞之境,岂是皦然易明哉?或有托佞以成忠,或有假忠以饰佞,如楚之子綦,
后事虽忠,初非佞也?”闾曰:“子綦谏楚,初虽随述,终致忠言,此适欲几谏,
非为佞也。子綦若不设初权,后忠无由得显。”帝善闾对。后上表曰:
臣闻为国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
曰刑赏。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荒狡放命,则播武功以威之;人未知战,
则制法度以齐之;暴敌轻侵,则设防固以御之;临事制胜,则明赏罚以劝之。用
能辟国宁方,征伐四克。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
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内逼。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
草,战则与室家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历代
为边患者,良以倏忽无常故也。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昔
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赵灵、秦始,长城是筑;汉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
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同此役者,非智术之不长,兵众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
理宜然也。
今故宜于六镇之北筑长城,以御北虏,虽有暂劳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即于
要害,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因施却敌,多置弓弩。狄来,有城可守,有兵
可捍。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始必惩。又宜发近州武勇四万人,及
京师二万人,合六万人,为武士;于苑内立征北大将军府,选忠勇有志干者以充
其选。下置官属,分为三军:二万人专习弓射,二万人专习刀楯,二万人专习骑
槊。修立战场,十日一习。采诸葛亮八阵之法,为平地御敌之方,使其解兵革之
宜,识旌旗之节。兵器精坚,必堪御寇。使将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昼
夜如一。七月,发六郡兵万人,各备戎作之具,敕台北诸屯仓库,随近往来,俱
送北镇。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镇,与六镇之兵,直至碛南,扬威漠北。狄若来拒,
与决战;若其不来,然后散分其地,以筑长城。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若一夫
一月之功当二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万人三百里,则千里之地,
强弱相兼,计十万人一月必就。军粮一月,不足为多,人怀永逸,劳而无怨。计
筑长城,其利有五:罢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其利二也;
登城观敌,以逸待劳,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无时之备,其利四也;岁常游
运,永得不匮,其利五也。
孝文诏曰:“比当与卿面论。”又诏闾为书问蠕蠕。时蠕蠕国有丧而书不叙
凶事。帝曰:“卿职典文辞,不论彼之凶事,若知而不作,罪在灼然;若情思不
至,应谢所任。”对曰:“昔蠕蠕主敦崇和亲,其子屡犯边境,如臣愚见,谓不
宜吊。”帝曰:“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君则臣悦,卿云不合吊慰,是何言欤?”
闾遂免冠谢罪。帝曰:“蠕蠕使牟提,小心恭慎,同行疾其敦厚,恐其还北,必
被谤诬。昔刘准使殷灵诞,每禁下人不为非礼事,及还,果被谮诉,以致极刑。
今书可明牟提忠于其国,使蠕蠕主知之。”
是年冬至,大飨群官,孝文亲舞于太后前,群臣皆舞。帝乃长歌,仍率群臣
再拜上寿。闾进曰:“臣闻大夫行孝,行合一家;诸侯行孝,声著一国;天子行
孝,德被四海。今陛下敦行孝道,臣等不胜庆踊,谨上千万岁寿。”帝大悦。又
议政于皇信堂,闾曰:“伏思太皇太后十八条之令,及仰寻圣朝所行,事周于百
揆,愿终成其事。”帝曰:“刑法者,王道所用。何者为法?何者为刑?施行之
日,何先何后?”对曰:“刑制之会,轨物齐众,谓之法;犯违制约,致之于宪,
谓之刑。然则法必先施,刑必后著。”帝曰:“《论语》称:冉子退朝,孔子曰:
‘何晏也?’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其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
之。’何者为政?何者为事?”对曰:“政者,上之所行;事者,下之所综。”
后诏闾与太常采雅乐以营金石。又领广陵王师,出除镇南将军、相州刺史。以参
定律令之勤,赐布帛粟牛马等。迁都洛阳,闾表谏,言迁有十损,必不获已,请
迁于邺。帝颇嫌之。
雍州刺史曹武据襄阳请降,车驾亲幸悬瓠。闾表谏:洛阳草创,武既不遣质
任,必非诚心,帝不纳。武果虚诈,诸将皆无功而还。车驾还幸石济,闾朝于行
宫。帝谓曰:“朕往年之意,不欲决征。但兵士已集,恐为幽王之失,不容中止,
遂至淮南。而彼诸将并列州镇,至无所获,实由晚一月日故耳。”闾曰:“古攻
战法,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圣驾亲征,诚应大捷,所以无大获,良由兵少故也。
今京邑甫尔,庶事造创,愿陛下当从容伊、瀍,使德被四海。”帝曰:“愿从容
伊、瀍,实亦不少,但未获耳。”闾曰:“司马相如临终,恨不封禅。今虽江介
不宾,然中州地略以尽平,岂可圣明之辰,而阙盛礼?”帝曰:“荆扬未一,岂
得如卿言也?”闾以江南非中国,且三代之境,亦不能远。帝曰:“淮海惟扬州,
荆及衡阳惟荆州,此非近中国乎?”
及车驾至邺,孝文频幸其州馆,下诏褒扬之。闾每请本州以自效,诏曰:
“闾以悬车之年,方求衣锦。知进忘退,有尘谦德,可降号平北将军。朝之老成,
宜遂情愿,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劝兼行,恩法并举。”闾以诸州罢从事,依府置
参军,于政体不便,表宜复旧。帝不悦。岁余,表求致仕,优答不许。征为太常
卿,频表陈逊,不听。又车驾南讨汉阳,闾上表谏求回师,帝不纳。汉阳平,赐
闾玺书,闾上表陈谢。
宣武践阼,闾累表逊位,优诏授光禄大夫,金章紫绶;使吏部尚书邢峦就家
拜授。及辞,引见东堂,赐以肴羞,访之大政。以其先朝儒旧,告老求归,帝为
之流涕。优诏赐安车、几杖、舆马、绘彩、衣服、布帛,事从丰厚。百寮饯之,
犹群公之祖二疏也。闾进陟北芒,上《望阙表》以示恋慕之诚。卒于家,谥文贞。
闾好为文章,集四十卷。其文亦高允之流,后称二高,为当时所服。闾强果
敢直谏,其在私室,言裁闻耳;及于朝廷广众之中,则谈论锋起,人莫能敌。孝
文以其文雅之美,每优礼之。然贪褊矜慢。初在中书,好詈辱诸博士。学生百余
人,有所干求者,无不受其贿。及老为二州,乃更廉俭自谨,有良牧之誉。子元
昌袭爵,位辽西、博陵二郡太守。闾弟悦,笃志好学,有美于闾,早卒。
赵逸,字思群,天水人也。父昌,石勒黄门郎。逸好学夙成,仕姚兴,历中
书侍郎。后为赫连屈丐所虏,拜著作郎。太武平统万,见逸所著,曰:“此竖无
道,安得为此言乎!作者谁也?速推之。”司徒崔浩进曰:“彼之谬述,亦子云
《美新》,固宜容之。”帝乃止。历中书侍郎、赤城镇将,频表乞免,久乃见许。
性好坟典,白首弥勤,年逾七十,手不释卷,凡所著述,诗赋铭颂五十余篇。
逸兄温,字思恭,博学有高名,为姚泓天水太守。刘裕灭泓,遂没于氐。氐
王杨难当称藩,太武以温为难当府司马,卒于仇池令。
温子琰,字叔起。初,苻氏乱,琰为乳母携奔寿春,年十四乃归。孝心色养,
饪熟之节,必亲调之。皇兴中,京师俭,婢简粟粜之,琰遇见,切责,敕留轻
粃。尝送子应冀州娉室,从者于路遇得一羊,行三十里而琰知之,令送于本处。
又过路旁,主人设羊羹,琰访知盗杀,卒辞不食。遣人买耜刃,得剩六耜,即命
送还刃主。刃主高之,义而不受,琰命委之而去。初为兖州司马,转团城镇副将。
还京,为淮南王他府长史。时禁制甚严,不听越关葬于旧兆,琰积四十余年不得
葬二亲。及蒸尝拜献,未曾不婴慕卒事。每于时节,不受子孙庆贺。年余耳顺,
而孝思弥笃,慨岁月推移,迁窆无冀,乃绝盐粟,断诸肴味,食麦而已。年八十
卒。迁都洛阳,子应等乃还乡葬焉。应弟煦,字宾育,好音律,以善歌闻于世,
位秦州刺史。
胡叟,字伦许,安定临泾人也,世为西夏著姓。叟少聪慧,年十三,辩疑释
理,鲜有屈焉。学不师受,拔读群籍,再阅于目,皆诵焉。好属文,既善典雅之
词,又工鄙欲之句。
以姚氏将衰,遂入长安观风化。隐匿名行,惧人见知。时京兆韦祖思少阅典
坟,多蔑时彦,待叟不足。叟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当与君论天人之际,
何遽返乎?”叟曰:“论天人者其亡久矣,与君相知,何夸言若是。”遂归主人,
赋韦、杜二族,一宿而成。时年十八矣。其述前载,无违旧美;叙中世,有协时
事;而末及鄙黩。人皆奇其才,畏其笔。
叟孤飘坎壈,未有仕路,遂入汉中。宋梁、秦二州刺史冯翊吉翰颇相礼接。
授叟末佐,不称其怀。未几,翰迁益州,叟随入蜀。时蜀沙门法成率僧数千人铸
丈六金像,宋文帝恶其聚众,将加大辟。叟闻之,即赴丹杨,启申其美,遂免。
复还蜀,法成遗其珍物,价直千余匹,叟一无所受。
后入沮渠牧犍,牧犍遇之不重,叟乃为诗,示所知广平程伯达。其略曰:
“群犬吠新客,佞暗排疏宾;直途既已塞,曲路非所遵。望卫惋祝鮀,眄楚悼
灵均。何用宣忧怀,托翰寄辅仁。”伯达见诗,谓曰:“凉州虽地居戎域,然自
张氏以来,号有华风。今则宪章无亏,何祝鮀之有?”叟曰:“贵主奉正朔而
弗淳,慕仁义而未允。吾之择木,夙在大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岁余,牧
犍破降。
叟既先归魏,朝廷以其识机,赐爵始复男。家于密云,蓬室草筵,唯以酒自
适。谓友人金城宗舒曰:“我此生活,似胜焦先,志意所栖,谢其高矣。”文成
时,召叟及舒,并使作檄,檄宋、蠕蠕。舒文劣于叟。寻归家,不事产业,常苦
饥贫,然不以为耻。养子字螟蛉,以自给养。每至贵胜门,恒乘一牸牛,弊韦袴
褶而已。作布囊。容三四斛,饮啖醉饱,盛余肉饼以付螟蛉。见车马荣华者,视
之蔑如也。尚书李敷尝遗以财,都无所取。初,叟一见高允曰:“吴、郑之交,
以纻缟为美谈;吾之于子,以弦韦为幽贽。以此言之,彼可无愧也。”于允馆
见中书侍郎赵郡李璨,被服华靡;叟贫老衣褐,璨颇忽之。叟谓曰:“李子,今
若相脱体上袴褶衣帽,君欲作何许也?”讥其惟假盛服。璨惕然失色。叟少孤,
每言及父母,则泪下若孺子号。春秋当祭之前,则先求旨酒美膳,将其所知广宁
常顺阳、冯翊田文宗、上谷侯法俊,提壶执俎,至郭外空静处,设坐奠拜,尽孝
思之敬。时敦煌汜潜家善酿酒,每节送一壶与叟。著作佐郎博陵许赤武、河东
裴定宗等谓潜曰:“再三之惠,以为过厚,子惠于叟,何其恒也?”潜曰:“我
恒给祭者,以其恒于孝思也。”论者以潜为君子矣。顺阳等数子,禀叟奖示,颇
涉文流。
高闾曾造其家,遇叟短褐曳柴,从田归舍,为闾设浊酒蔬食,皆手自办。然
案其馆宇卑陋,园畴褊局,而饭菜精洁,醢酱调美。见其二妾,并年衰跛眇,衣
布穿弊。闾见其贫,以衣物直十余匹赠之,亦无辞免。闾作《宣命赋》,叟为之
序。密云左右皆祗仰其德,岁时奉以布麻谷麦,叟随分散之,家无余财。卒,无
子。无家人营主凶事,胡始昌迎殡之于家,葬于墓次。即令弟继之,袭其爵始复
男、武威将军。叟与始昌虽宗室,性气殊诡,不相附,其存,往来乃简;及亡,
而收恤至厚。议者以为非必敦哀疏宗,或缘求利品秩也。
胡方回,安定临泾人也。父义周,姚泓黄门侍郎。方回仕赫连屈丐为中书侍
郎。涉猎史籍,辞彩可观,为屈丐《统万城铭》、《蛇祠碑》诸文,颇行于世。
太武破赫连昌,方回入魏,未为时知。后为北镇司马,为镇修表,有所称荐,帝
览之嗟美。闾知方回,召为中书博士,赐爵临泾子。迁侍郎,与太子少傅游雅等
改定律制。司徒崔浩及当时朝贤,并爱重之。清贫守道,以寿终。
张湛,字子然,一字仲玄,敦煌深泉人也。魏执金吾恭九叶孙,为河西著
姓。祖质,仕凉,位金城太守。父显,有远量,武昭王据有西夏,引为功曹,甚
器异之。尝称曰:“吾之臧子原也。”位酒泉太守。
湛弱冠知名凉土,好学能属文,冲素有大志。仕沮渠蒙逊,位兵部尚书。凉
州平,拜宁远将军,赐爵南蒲男。司徒崔浩识而礼之。浩注《易》,叙曰:“敦
煌张湛、金城宗钦、武威段承根三人皆儒者,并有俊才,见称西州。每与余论
《易》,余以《左氏传》卦解之,遂相劝为解注,故为之解。”其见称如此。
湛至京师,家贫不立,操尚无亏。浩常给其衣食,荐为中书侍郎;湛知浩必
败,固辞。每赠浩诗颂,多箴规之言。浩亦钦敬其志,每常报答,极推崇之美。
浩诛,湛惧,悉烧之,闭门却扫,庆吊皆绝,以寿终。
兄铣,字怀义,闲粹有才干,仕沮渠蒙逊,位建昌令。性至孝,母忧,哀毁
过人,服制虽除,而蔬粝弗改。崔浩礼之与湛等。卒于征西参军。
怀义孙通,字彦绰,博通经史,沈冥不预时事。顿丘李彪钦其学行,与之游
款。及彪用事,言于中书令李冲,冲召见,甚器重之。太和中,征中书博士、中
书侍郎,永平中,又征汾州刺史,皆不赴,终于家。
通四子,彻、麟、俭、凤,皆传家业,知名于世。彻子方明,位侍中、卫尉
卿,封西平县公。子敢之袭,位太中大夫、乐陵郡守。麟字嘉应,位广平太守。
俭字元慎,位凉州刺史。凤字孔鸾,位国子博士、散骑常侍。著《五经异同评》
十卷,为儒者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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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游雅(从祖弟明根) 高闾 赵逸(兄子琰) 胡叟 胡方回 张湛 段
承根(宗钦) 阚骃 刘延明 赵柔 索敞 宋繇(孙游道) 江式(下)

段承根,武威姑臧人,自云汉太尉颎九世孙也。父晖,字长祚,身八尺余。
师事欧阳汤,汤甚器爱之。有一童子与晖同志,后二年,童子辞归,从晖请马。
晖戏作木马与童子。甚悦,谢晖曰:“吾太山府君子,奉敕游学,今将归,损子
厚赠,无以报德。子后至常伯封侯,非报也,且以为好。”言终,乘马腾虚而去。
晖乃自知必将贵。仕乞伏炽盘为辅国大将军、凉州刺史、御史大夫、西海侯。炽
盘子慕末袭位,政乱,晖父子奔吐谷浑。慕容璝内附,晖与承根归魏。
太武至长安,人告晖欲南奔,云置金于马鞯中。帝密遣视之,果如告者言,
斩之于市,暴尸数日。时有儒生京兆林白奴,钦晖德音,夜窃其尸,置之枯井。
女为敦煌张氏妇,闻之,乃向长安收葬。
承根好学机辩,有文思,而性行疏薄,有始无终。司徒崔浩见而奇之,与同
郡阴仲达俱被浩引,以为俱凉土文华,才堪注述。言之太武,并请为著作郎,引
与同事。世咸重承根文而薄其行。甚为敦煌公李宝所敬待。浩诛,承根与宗钦
等俱死。
宗钦字景若,金城人。少好学,有儒者风。仕沮渠蒙逊为中书郎、世子洗马。
上《东宫侍臣箴》。太武平凉州,入魏,赐爵卧树男,拜著作郎。与高允书,赠
诗,允答书并诗,甚相褒美。在河西撰《蒙逊记》十卷,无足可称。
阚骃,字玄阴,敦煌人也。祖倞,父玖,并有名于西土,玖位会稽令。
骃博通经传,聪敏过人,三史群言,经目则诵,时人谓之宿读。注王朗《易传》,
撰《十三州志》。沮渠蒙逊甚重之,常侍左右,访以政事损益。拜秘书、考课郎
中,给文吏三十人,典校经籍,刊定诸子三千余卷。牧犍待之弥重,拜大行台,
迁尚书。及姑臧平,乐安王丕镇凉州,引为从事中郎。王薨,迁京师。家甚贫,
不免饥寒。性能多食,一饭至三升乃饱。卒,无后。
刘延明,敦煌人也。父宝,字子玉,以儒学称。延明年十四,就博士郭瑀。
瑀弟子五百余人,通经业者八十余人。瑀有女始笄,妙选良偶,有心于延明。遂
别设一席,谓弟子曰:“吾有一女,欲觅一快女婿,谁坐此席者,吾当婚焉。”
延明遂奋衣坐,神志湛然曰:“延明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延明后隐居酒泉,
不应州郡命,弟子受业者五百余人。
凉武昭王征为儒林祭酒、从事中郎。昭王好尚文典,书史穿落者,亲自补葺。
延明时侍侧,请代其事。王曰:“躬自执者,欲人重此典籍。吾与卿相遇,何异
孔明之会玄德。”迁抚夷护军,虽有政务,手不释卷。昭王曰:“卿注记篇籍,
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息。”延明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将
至,孔圣称焉。延明何人斯,敢不如此。”延明以三史文繁,著《略记》百三十
篇、八十四卷,《敦煌实录》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铭》一卷,注
《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行于世。
蒙逊平酒泉,拜秘书郎,专管注记。筑陆沈观于西苑,躬往礼焉,号玄处先
生。学徒数百,月致羊酒。牧犍尊为国师,亲自致拜;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
时同郡索敞、阴兴为助教,并以文学见称,每巾衣而入。太武平凉州,士庶东迁,
夙闻其名,拜乐平王从事中郎。太武诏诸年七十已上,听留本乡,一子扶养。延
明时老矣,在姑臧岁余,思乡而返,至凉州西四百里韭谷窟,疾卒。
太和十四年,尚书李冲奏:延明河右硕儒,今子孙沈屈,未有禄润;贤者子
孙,宜蒙显异。于是除其一子为郢州云阳令。正光三年,太保崔光奏曰:“故乐
平王从事中郎敦煌刘延明,著业凉城,遗文在兹。如或愆衅,当蒙数世之宥。
况乃维祖逮孙,相去未远,而令久沦皂隶,不获收异,儒学之士,所为窃叹。乞
敕尚书,推检所属,甄免碎役,敦化厉俗,于是乎在。”诏曰:“太保启陈,深
合劝善,其孙等三家,特可听免。”河西人以为荣。
赵柔,字元顺,金城人也,少以德行才学,知名河右。沮渠牧犍时,为金部
郎。太武平凉州,内徙京师。历著作郎、河内太守,甚著信惠。柔尝在路,得人
所遗金珠一贯,价直数百缣,柔呼主还之。后有人遗柔铧数百枚者,柔与子善明
鬻之市。有人从柔买,柔索绢二十疋。有商人知其贱,与柔三十匹。善明欲取之,
柔曰:“与人交易,一言便定,岂可以利动心?”遂与之。晋绅之流,闻而敬服。
陇西王源贺采佛经幽旨作《祗洹精舍图偈》六卷,柔为之注解,为当时俊僧所钦
味。又凭立铭赞,颇行于世。子默,字冲明,武威太守。
索敞,字巨振,敦煌人也。为刘延明助教,专心经籍,尽能传延明业。凉
州平,入魏,以儒学为中书博士。京师贵游之子,皆敬惮威严,多所成益,前后
显达位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皆受业于敞。敞以丧服散在众篇,遂撰比为《
丧服要记》。出补扶风太守,在位清贫,卒官。时旧同学生等为请谥,诏赠凉州
刺史,谥曰献。
初,敞之在凉州,与乡人阴世隆,文才相友。世隆至京师,被罪,徙和龙,
屈上谷,困不前达,土人徐能抑掠为奴。敞因行至上谷,遇见世隆,对泣而别。
敞为诉理,得免。世隆子孟贵,性至孝。每向田芸耨,早朝拜父,来亦如之,乡
人钦焉。
宋繇,字体业,敦煌人也,世仕张氏。父僚,张玄靓武兴太守。繇生而僚
为张邕所诛。五岁丧母,事伯母张氏以孝闻。八岁而张氏卒,居丧过礼。喟然谓
妹夫张彦曰:“门户倾覆,岁荷在繇,不衔胆自厉,何以继承先业。”遂随彦至
酒泉,追师就学,闭室读书,昼夜不倦,博通经史。吕光时,举秀才,除郎中。
后奔段业,为中散骑常侍。以业无远略,西奔凉武昭王。历位通显,家无余财;
虽兵革间,讲诵不废。每闻儒士在门,常倒屣出迎,引谈经籍。尤明断决,时事
亦无滞也。沮渠蒙逊平酒泉,于繇室得书数千卷、盐米数十斛而已。蒙逊叹曰:
“孤不喜克李氏,欣得宋繇耳。”拜尚书吏部郎中,委以铨衡。蒙逊将死,以子
牧犍托之。牧犍以为左丞,送其妹兴平公主于京师。太武拜繇河西王右丞相,锡
爵清水公。及平凉州,从牧犍至京师,卒,谥恭公。
长子岩袭爵,改为西平侯。岩子荫,中书议郎、乐安王范从事中郎,卒,赠
咸阳太守。
荫子季预,性清严,居家如官,位勃海太守。子游道。
游道弱冠随父在郡,父亡,吏人赠遗无所受,事母以孝闻。与叔父别居。叔
父为奴诬以构逆,游道诱令返,雪而杀之。魏广阳王深北伐,请为铠曹,及为定
州刺史,又以为府佐。广阳为葛荣所杀,元徽诬其降贼,收录妻子,游道为诉得
释,与广阳子迎丧返葬。中尉郦善长嘉其气节,引为殿中侍御史。台中语曰:
“见恶能讨,宋游道。”
孝庄即位,除左兵中军。为尚书令临淮王彧谴责,游道乃执版长揖曰:“下
官谢王瞋,不谢王理。”即日诣阙上书曰:“徐州刺史元孚频有表,云伪梁广发
士卒,图彭城,乞增羽林二千。以孚宗室重臣,告请应实,所以量奏给武官千人。
孚今代下,以路阻自防,遂纳在防羽林八百人;辞云疆境无事,乞将还家。臣忝
局司,深知不可。尚书令临淮王彧,即孚之兄子,遣省事谢远,三日之中,八度
逼迫,云宜依判许。臣不敢附下罔上,孤负圣明。但孚身在任,乞师相继;及其
代下,便请放还。进退为身,无忧国之意。所请不合,其罪下科。彧乃召臣于尚
书都堂云:‘卿一小郎,忧国之心,岂厚于我?’丑骂溢口,不顾朝章。右仆射
臣世隆、吏部郎中臣薛琡已下百余人,并皆闻见。臣实献直言云:‘忠臣奉国,
事在其心,亦复何简贵贱?比自北海入洛,王不能致身死难,方清宫以迎篡贼;
郑先护立义广州,王复建旗往讨。趣恶如流,伐善何速?”今得冠冕百寮,乃欲
为私害政!’为臣此言,彧赐怒更甚。臣既不佞,干犯贵臣,乞解郎中。”帝召
见游道,嘉劳之。彧亦奏言:“臣忝冠百寮,遂使一郎攘袂高声,肆言顿挫,乞
解尚书令。”帝乃下敕,听解台郎。后除司州中从事。
时将还邺,会霖雨,行旅拥于河桥。游道于幕下朝夕宴歌。行者曰:“何时
节作此声也?固大痴!”游道应曰:“何时节而不作此声也?亦大痴!”后齐神
武自太原来朝,见之曰:“此人是游道邪?常闻其名,今日始识其面。”迁游道
别驾,后日,神武之司州,飨朝士,举觞属游道曰:“饮高欢手中酒者大丈夫,
卿之为人,合饮此酒。”及还晋阳,百官辞于紫陌,神武执游道手曰:“甚知朝
贵中有憎忌卿者。但用心,莫怀畏虑,当使卿位与之相似。”于是启以游道为中
尉。文襄执请,乃以吏部郎中崔暹为御史中尉,以游道为尚书左丞。文襄谓暹、
游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
游道入省,劾太师咸阳王但、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录尚书元
弼、尚书令司马子如官贷金银,催征酬价。虽非指事赃贿,终是不避权豪。又奏
驳尚书违失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始依故事于尚书省立门名,
以记出入早晚。令仆已下皆侧目。
魏安平王坐事亡,章武二王及诸王妃、太妃是其近亲者,皆被征责。都官郎
中毕义云主其事,有奏而禁,有不奏辄禁者。游道判下廷尉科罪。高隆之不同,
于是反诬游道厉色挫辱己,遂枉拷群令史证成之。与左仆射襄城王旭、尚书郑述
祖等上言曰:
饰伪乱真,国法所必去;附下罔上,王政所不容。谨案:尚书左丞宋游道,
名望本阙,功绩何纪?属永安之始,朝士亡散,乏人之际,叨窃台郎。躁行謟
言,肆其奸诈,空识名义,不顾典文。人鄙其心,众畏其口。出州入省,历忝清
资,而长恶不悛,曾无忌讳,毁誉由己,憎恶任情。比因安平王事,遂肆其褊心,
因公报隙,与郎中毕义云递相纠举。
又在外兵郎中魏叔道牒云:“局内降人左泽等为京畿送省,令取保放出。”
大将军在省日,判听。游道发怒曰:“往日官府成何物官府?将此为例!”又云:
“乘前旨格,成何物旨格?”依事请问,游道并皆承引。案律:“对捍诏使,无
人臣之礼大不敬者,死。”对捍使者尚得死坐,况游道吐不臣之言,犯慢上之罪?
口称夷、齐,心怀盗跖,欺公卖法,受纳苞苴,产随官厚,财与位积。虽赃污未
露,而奸许如是,举此一隅,余诈可验。今依礼据律,处游道死罪。
是时朝士皆忿为游道不济。而文襄闻其与隆之相抗之言,谓杨遵彦曰:“此
真是鲠直大刚恶人。”遵彦曰:“譬之畜狗,本取其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
无复吠狗。”诏付廷尉,游道坐除名。文襄使元景康谓曰:“卿早逐我向并州他
经略,不忍杀卿。”游道从至晋阳,以为大行台吏部,又以为太原公开府谘议。
及平阳公为中尉,游道以谘议领书侍御史。寻以本官兼司徒左长史。
及文襄疑黄门郎温子升知元瑾之谋,系诸狱而饿之,食弊襦而死,弃尸路隅,
游道收而葬之。文襄谓曰:“吾近书与京师诸贵,论及朝士,云卿僻于朋党,将
为一病。今卿真是重旧节义人,此情不可夺。子升吾本不杀之,卿葬之何所惮?
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寻除御史中尉。东莱王道习参御史选,限外
投状,道习与游道有旧,使令史受之。文襄怒,收游道,辩而判之曰:“游道禀
性犷悍,是非肆己,吹毛洗垢,创疵人物。往与郎中兰景云忿竞,列事十条,及
加推穷,便是虚妄。方共道习,陵侮朝典。法官而犯,特是难原,宜付省科。”
游道被禁,狱吏欲为脱枷,游道不肯曰:“此令公命所著,不可輙脱。”文襄
闻而免之。游道抗志不改。
天保元年,以游道兼太府卿,乃于少府覆检主司盗截,得钜万计。奸吏反诬
奏之,下狱。寻得出,不归家,径之府理事。卒,遗令薄葬,不立碑表,不求赠
谥。赠瓜州刺史。武平中,以子士素久典机密,重赠仪同三司,谥曰贞惠。
游道刚直,疾恶如仇,见人犯罪,皆欲致之极法。弹纠见事,又好察阴私,
问狱察情,捶挞严酷。兖州刺史李子贞在州贪暴,游道案之。文襄以子贞预建义
勋,意将含忍。游道疑陈元康为其内助,密启云:“子贞、元康交游,恐其别有
请属。”文襄怒,于尚书都堂集百寮,扑杀子贞。又兖州人为游道生立祠堂,像
题曰“忠清君”。游道别劾吉宁等五人同死,有欣悦色。朝士甚鄙之。然重交游,
存然诺之分。历官严整,而时大纳贿,分及亲故之艰匮者,其男女孤弱,为嫁娶
之,临丧必哀,躬亲营视。为司州纲纪,与牧昌乐、西河二王乖忤,及二王薨,
每事经恤之。与顿丘李奖,一面便定死交。奖曰:“我年位已高,会用弟为佐史,
令弟北面于我足矣。”游道曰:“不能。”既而奖为河南尹,辟游道为中正,便
者相属,以衣帢待之,握手欢谑。元颢入洛,奖受其命。出使徐州,都督元孚
与城人赵绍兵杀之。游道为奖讼冤,得雪。又表为请赠,回己考一泛阶以益之。
又与刘廞结交,托廞弟粹于徐州杀赵绍。后刘廞伏法于洛阳,粹以徐州叛,官军
讨平之,枭粹首于邺市。孙腾使客告市司,得五百匹后,听收。游道时为司州中
从事,令家人作刘粹所视,于州陈诉,依律判许,而奏之。敕至,市司犹不许,
游道杖市司,勒使速付。腾闻大怒,游道立理以抗之。既收粹尸,厚加赠遗。李
奖二子构、训居贫,游道后令其求三富人死事判免之,凡得钱百五十万,尽以入
构、训。其使气党侠如此。时人语曰:“游道猕猴面,陆操科斗形,意识不关见,
何谓丑者必无情。”
构尝因游道会客,因戏之曰:“贤从在门外,大好人,宜自迎接。”为通名,
称族弟游山。游道出见之,乃猕猴而衣帽也。将与构绝,构谢之,豁然如旧。游
道死后,构为定州长史,游道第三子士逊为墨曹、博陵王管记,与典签共诬奏构。
构于禁所祭游道而诉焉。士逊昼卧如梦者,见游道怒己曰:“我与构恩义,汝岂
不知?何共小人谋陷清直之士!”士逊惊跪曰:“不敢!不敢!”旬日而卒。
游道每戒其子士素、士约、士慎等曰:“吾执法太刚,数遭屯蹇,性自如此,
子孙不足以师之。诸子奉父言,柔和廉逊。
士素沉密少言,有才识,稍迁中书舍人。赵彦深引入内省,参典机密。历中
书、黄门侍郎,迁仪同三司、散骑常侍,恒领黄门侍郎。自处机要,近二十年,
周慎温恭,甚为彦深所重。初,祖珽知朝政,出彦深为刺史。珽奏以士素为东郡
守,中书侍郎李德林白珽留之,由是还除黄门侍郎,共典机密。士约亦重善士,
官尚书左丞。
江式,字法字,陈留济阳人也。六世祖琼,字孟琚,晋冯翊太守,善虫篆诂
训。永嘉大乱,琼弃官投张轨,子孙因居凉士,世传家业。祖强,字文威,凉州
平,内徙代京。上书三十余法,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由是拜中书博
士。卒,赠敦煌太守。父绍兴,高允奏为秘书郎,掌国史二十余年,以谨厚称。
卒于赵郡太守。式少专家学,数年中,常梦两人时相教授;及寤,每有记识。初
拜司徒长史兼行参军,检校御史,寻除符节令。以书文昭太后尊号谥册,除奉朝
请,仍符节令。篆体尤工,洛京宫殿诸门板题,皆式书也。延昌三年三月,式表
曰:
臣闻伏羲氏作而八卦形其画,轩辕氏兴而灵龟彰其彩。古史仓颉览二象之爻,
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维事。宣之王迹,则百工以叙;载
之方册,则万品以明。迄于三代,厥体颇异,虽依类取制,未能殊仓氏矣。故《
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声,四
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是史颉之遗法。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
五篇,与古文或同或异,时人即谓之籀书。孔子修《六经》,左丘明述《春秋》,
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
奏蠲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
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式,颇有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
典,官狱繁多,以趣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由此息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
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世人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
小篆,三曰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书省字
不正,辄举劾焉。又有草书,莫知谁始,其形书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
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独张敞从受之。凉州刺史杜业、沛人爰礼讲学,大
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宫中,以礼为小学元士。
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及亡新居摄,自以运应制作,大司马甄丰校文
字之部,颇改定古文。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
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
六曰鸟虫,所以幡信也。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尚书》、《春秋》、
《论语》、《孝经》也。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即
前代之古文矣。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后学,
皆其法也。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
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许慎古学之师也。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俗儒之穿凿,故撰
《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属,可谓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
彬,最可得而论也。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
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后开鸿都,书画奇能,莫不
云集。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
《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然其《字诂》,方之许篇,古
今体用,或得或失。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博开古艺,特善《仓》、《雅》。许
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又建《三字石经》
于汉碑西,其文蔚焕,三体复宣。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又
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台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
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
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
也。忱弟静别放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使宫、商、角、
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音读楚、夏,时有不同。皇魏承百王
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
加虚造。巧谈辩士,以意为疑,炫惑于时,难以厘改。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
辩,小免为<需免>,神嵒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
氏《说文》、《石经》三字也。凡所关古,莫不惆怅焉。嗟夫!文字者六籍之宗,
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识古。
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兄俱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
仓》、《雅》、《方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而祖遇洛阳之乱,避
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也。世祖太延中,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
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时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
家号世业。
暨臣闇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是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
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及孔氏
《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
、《通俗文》、祖文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
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以类编联,文无复重,统为一部。
其古籀、奇惑、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佥随文而
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脱蒙遂许,冀省百
氏之观,而同文字之域。典书秘书所须之书,乞垂敕给;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
助臣披览;书生各五人,专令抄写。侍中、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诬议疑隐,
庶无纰缪。所撰名目,伏听明旨。
诏曰:“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冀兼教八书史也。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名
目待书成重闻。”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卷,大体依许氏
《说文》为本,上篆下隶。正光中,兼著作郎。卒官,赠巴州刺史。其书竟未能
成。式兄子征虏将军顺和,亦工篆书。
先是,太和中,兖州人沈法会能隶书。宣武之在东宫,敕法会侍书。后以隶
迹见知于闾里者甚众,未有如崔浩之妙。
论曰:游雅才业,亦高允之亚,至于陷族陈奇,斯所以绝世而莫祀。明根雅
道儒风,终受非常之遇。以太和之盛,有乞言之重,抑乃旷世一时。肇既聿修,
克隆堂构,正清梗概,颠沛不渝;辞爵主幼之年,抗节臣权之日,顾视群公,其
风固已远矣。高闾发言有章句,下笔富文词,故能受遇累朝,见重明主,挂冠谢
事,礼备悬舆。美矣!赵逸文雅自业,琰加之孝义,可谓世有人焉。胡叟显晦之
间,优游无闷,亦一代之异人欤!胡方回、张湛、段承根、阚骃、刘延明、赵柔、
索敞皆通涉经史,才志不群,价重西州,有闻东国,故流播之中,自拔泥滓。人
之不可以无能,信也。宋繇处屈能申,终致显达。游道刚直自立,任使为累。江
式能世其业,亦足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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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慧龙(玄孙松年 五世孙劭) 郑羲(孙述祖 从曾孙道邕 道邕子译
译叔祖俨 俨族孙伟)(上)

王慧龙,太原晋阳人,晋尚书仆射愉之孙,散骑常侍郎缉之子也。幼聪慧,
愉以为诸孙之龙,故名焉。初,宋武微时,愉不为之礼,及得志,愉合家见诛。
慧龙年十四,为沙门僧彬所匿,因将过江。津人见其行意匆匆,疑为王氏子孙。
彬称为受业者,乃免。既济,遂西上江陵,依叔祖忱故吏荆州前中从事习辟强。
时刺史魏咏之卒,辟强与江陵令罗修、前别驾刘期公、土人王腾等谋举兵,推慧
龙为盟主,克日袭州城。而宋武闻咏之卒,亦惧江陵有变,遣其弟道规为荆州,
众遂不果。罗修等将慧龙又与僧彬北诣襄阳。晋雍州刺史鲁宗之资给慧龙,送度
江,遂奔姚兴。自言也如此。
姚泓灭,慧龙归魏。明元引见与言,慧龙请效力南讨。言终,俯而流涕,天
子为之动容。谓曰:“朕方混一车书,席卷吴会,卿情计如此,岂不能相资以众
乎?”然亦未之用。后拜洛城镇将,镇金墉。会明元崩,太武初即位,咸谓南人
不宜委以师旅之任,遂停前授。
初,崔浩弟恬闻慧龙王氏子,以女妻之。浩既婚姻,及见慧龙,曰:“信王
家儿也。”王氏世齄鼻,江东谓之“齄王”。慧龙鼻渐大,浩曰:“真贵种矣!”
数向诸公称其美。司徒长孙嵩闻之不悦,言于太武,以其嗟服南人则有讪鄙国化
之意。太武怒,召浩责之。浩免冠陈谢得释。慧龙由是不调。久之,除乐安王范
傅,领并、荆、扬三州大中正。慧龙抗表,愿得南垂自效,崔浩固言之,乃授南
蛮校尉、安南大将军左长史。及宋荆州刺史谢晦起兵江陵,引慧龙为援。慧龙督
司马灵寿等一万人,拔其思陵戍,进围项城。晦败,乃班师。后宋将王玄谟寇滑
台,诏假慧龙楚兵将军,与安颉等同讨之。相持五十余日,诸将以贼盛,莫敢先,
慧龙设奇兵大破之。太武赐以剑马钱帛,授龙骧将军,赐爵长社侯,拜荥阳太守,
仍领长史。在任十年,农战并修,大著声绩,招携边远,归附者万余家,号为善
政。
其后宋将到彦之、檀道济频顿淮、颍,大相侵掠;慧龙力战,屡摧其锋。彦
之与友人萧斌书曰:“鲁轨顽钝,马楚粗狂,亡人之中,唯王慧龙及韩延之可为
深惮。不意儒生懦夫,乃令老子讶之。”宋文纵反间,云慧龙自以功高而位不至,
欲引寇入边,因执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以叛。太武闻曰:“此必不然,是齐人忌
乐毅耳。”乃赐慧龙玺书曰:“义隆畏将军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风尘之
言,想不足介意也。”宋文计既不行,复遣刺客吕玄伯购慧龙首二百户男、绢一
千匹。玄伯为反间来,屏人有所论。慧龙疑之,使人探其怀有尺刀。玄伯叩头请
死。慧龙曰:“各为其主也,吾不忍害此人。”左右皆言义隆贼心未巳,不杀玄
伯,无以创将来。慧龙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且吾方以仁义为干卤,
又何忧乎刺客。”遂舍之。时人服其宽恕。
慧龙自以遭难流离,常怀忧悴,乃作《祭伍子胥文》以寄意焉。生一男一女,
遂绝房室,布衣蔬食,不参吉事,举动必以礼。太子少傅游雅言于朝曰:“慧龙,
古之遗孝也。”撰帝王制度十八篇,号曰《国典》。真君元年,拜使持节、宁南
将军、武牢镇都副将,未至镇而卒。临没,谓功曹郑晔曰:“吾羁旅南人,恩非
旧结,蒙圣朝殊特之慈,得在疆场效命,誓愿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不谓婴此重
疾,有心莫遂,非唯仰愧国灵,实亦俯惭后土。修短命也,夫复何言!身殁后,
乞葬河内州县之东乡,依古墓而不坟,足藏发齿而已。庶其魂而有知,犹希结草
之报。”时制,南人入国者,皆葬桑乾。晔等申遗意,诏许之。赠安南将军、荆
州刺史,谥穆侯。吏人及将士共于墓所起佛寺,图慧龙及僧彬像而赞之。吕玄伯
感全宥之恩,留守墓侧,终身不去。子宝兴袭爵。
宝兴少孤,事母至孝。尚书卢遐妻,崔浩女也。初,宝兴母及遐妻俱孕,浩
谓曰:“汝等将来所生,皆我之自出,可指腹为亲。”及昏,浩为撰仪,躬自监
视,谓诸客曰:“此家礼事,宜尽其美。”及浩被诛,卢遐后妻宝兴从母也,缘
坐没官。宝兴亦逃避,未几得出。卢遐妻时官赐度斤镇高车滑骨,宝兴尽卖货产,
自出塞赎之以归。州辟中从事、别驾,举秀才,皆不就。闭门不交人事。袭爵封
长社侯、龙骧将军。卒,子琼袭爵。
琼字世珍,孝文赐名焉。太和九年,为典寺令六十年,降侯为伯。帝纳其长
女为嫔,拜前将军、并州大中正。正始中,为光州刺史,有受纳响,为中尉王显
所劾,终得雪免。神龟中,除左将军、兖州刺史。去州归京,多年沈滞。所居在
司空刘腾宅西,腾虽势倾朝野,初不候之。腾既权重,吞并邻宅,增广旧居,唯
琼终不肯与,以此久见屈抑。
琼女适范阳卢道亮,不听归其夫家。女卒,哀恸无已,琼仍葬之别所,冢不
即塞,常于圹内哭泣,久之乃掩,当时深怪之。加以聋疾,每见道俗,乞丐无已,
造次见之,令人笑愕。道逢太保、广平王怀,据鞍抗礼,自言马瘦;怀即以诞马
并乘具与之。尝诣尚书令李崇,骑马至其黄阁,见崇子世哲,直问继伯在否。崇
趋出,琼乃下。崇俭而好以纸帖衣领,琼哂而掣去之。崇小子青肫尝盛服,宠势
亦不足恨。领军元叉使奴遗琼马,琼并留奴。王诵闻之笑曰:“东海之风,于兹
坠矣。”孝昌三年,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令。时琼子遵业为黄门郎,
故有此授。卒,赠征北将军、中书监、并州刺史。自慧龙入国,三世一身,至琼
始有四子。
长子遵业,风仪清秀,涉历经史。位著作佐郎,与司徒左长史崔鸿同撰起居
注。迁右军将军、兼散骑常侍,慰劳蠕蠕。乃诣代京,采拾遗文,以补起居所阙。
与崔光、安丰王延明等参定服章。及光为孝明讲《孝经》,遵业预讲,延业录义,
并应诏作《释奠侍宴诗》。时人语曰:“英英济济,王家兄弟。”转司徒左长史、
黄门郎,监典仪注。
遵业有誉当时,与中书令陈郡袁翻、尚书琅邪王诵并领黄门郎,号曰三哲。
时政归门下,世谓侍中、黄门为小宰相。而遵业从容恬素,若处丘园。尝著穿角
履,好事者多毁新履以学之。以胡太后临朝,天下方乱,谋避地,自求徐州。太
后曰:“王诵罢幽州始作黄门,卿何乃欲徐州也?更待一二年,当有好处分。”
遵业兄弟并交游时俊,乃为当时所美。及尔朱荣入洛,兄弟在父丧中,以于庄帝
有从姨兄弟之亲,相率奉迎,俱见害河阴。议者惜其人才,而讥其躁竞。赠并州
刺史。著《三晋记》十卷。
子松年,少知名,齐文襄临并州,辟为主簿。累迁通直散骑常侍,副李纬使
梁。使还,历位尚书郎中。魏收撰《魏书》成,松年有谤言。文宣怒,禁止之,
仍加杖罚。岁余得免,除临漳令。迁司马、别驾、本州大中正。孝昭擢拜给事黄
门侍郎。帝每赐坐,与论政事,甚善之。孝昭崩,松年驰驿至邺都宣遗诏。发言
涕泗,迄于宣罢,容色无改,辞吐谐韵,宣讫号恸,自绝于地,百官莫不感恸。
还晋阳,兼侍中,护梓宫还邺。诸旧臣避形迹,无敢尽哀,唯松年哭必流涕,朝
士咸恐。武成虽忿松年恋旧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骑常侍,食高邑县干。
参定律令,前后大狱多委焉。兼御史中丞。发晋阳之邺,在道遇疾卒。赠吏部尚
书,并州刺史,谥曰平。第二子劭最知名。
劭字君懋,少沈默,好读书。仕齐,累迁太子舍人,待诏文林馆。时祖孝征、
魏收、阳休之等尝论古事,有所遗忘,讨阅不能得。问劭,劭具论所出,取书验
之,一无舛误。自是大为时人所许,称其博物。后迁中书舍人。齐灭入周,不得
调。隋文帝受禅,授著作佐郎,以母忧去职。在家著《齐书》,时制禁私撰史,
为内史侍郎李元操所奏。上怒,遣收其书,览而悦之。于是起为员外散骑侍郎,
修起居注。
劭以上古有钻燧改火之义,近代废绝,于是上表请变火曰:“臣谨案《周官》
:‘四时变火,以救时疾。’明火不数变,时疾必兴。圣人作法,岂徒然也?在
晋时,有人以洛阳火度江者,世世事之,相续不灭,火色变青。昔师旷食饭,云
是劳薪所爨,晋平公使视之,果然车辋。今温酒及炙肉,用石炭、木炭火、竹火、
草火、麻荄火,气味各不同。以此推之,新火旧火,理应有异。伏愿远遵先圣,
于五时取五木以变火。用功甚少,救益方大。纵使百姓习久,未能顿同,尚食内
厨及东宫诸王食厨,不可不依古法。”上从之。劭又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指示
群臣。上大悦,赐物数百段,拜著作郎。上表言符命曰:
昔周保定二年,岁在壬午,五月五日,青州黄河变清,十里镜澈。齐氏以为
己瑞,改元,年曰河清。是月,至尊以大兴公始作随州刺史。历年二十,隋果大
兴。臣谨案《易·坤灵图》曰:“圣人受命,瑞必先见于河。”河者最浊,未能
清也。窃以灵贶休祥,理无虚发;河清启圣,实属大隋。午为鹑火,以明火德;
仲夏火王,亦明火德。月五日五,合天地数,既得受命之辰,允当先见之兆。
开皇初,邵州人杨令悊近河得青石图一、紫石图一,皆隐起成文,有至尊名,
下云“八方天心”。永州又得石图,剖为两段,有杨树之形,黄根青叶。汝水得
神龟,腹下有文曰“天卜杨兴”。安邑掘地得古铁板,文曰“皇始天年,赍杨铁
券,王兴”。同州得石龟,文曰“天子延千年,大吉”。臣以前之三石,不异《
龙图》。何以用石?石体久固,义与上名符合。龟腹七字何以著龟?龟亦久固,
兼是神灵之物。孔子叹河不出图,洛不出书。今于大隋圣世,图书屡出。建德六
年,亳州大周村有龙斗,白者胜,黑者死。大象元年夏,荧阳汴水北有龙斗。初
见白气属天,自东方历阳武而来。及至,白龙也,长十许丈。有黑龙乘云而至,
云雨相薄,乍合乍离,自午至申,白龙升天,黑龙坠地。谨案:龙,君象也。前
斗于亳州周村者,盖象至尊以龙斗之岁为亳州总管,遂代周有天下。后斗于荧阳
者,荧字三火,明火德之盛也。白龙从东方来,历阳武者,盖象至尊将登帝位,
从东第入自崇阳门也。西北升天者,当乾位天门。
《坤灵图》曰:“圣人杀龙,龙不可得而杀,皆感气也。”又曰:“泰,姓
商名宫,黄色,长八尺,六十世。河龙以正月辰见,白龙与五黑龙斗,白龙陵,
故泰人有命。”谨案此言,皆为大隋而发也。“圣人杀龙”者,前后龙死是也。
“姓商”者,皇家于五姓为商也。“名宫”者,武元皇帝讳于五声为宫。“黄色”
者,隋色尚黄。“长八尺”者,武元皇帝身长八尺。“河龙以正月辰见”者,《
泰》,正月卦,龙见之所于京师为辰地。“白龙与黑龙斗”者,亳州、荧阳龙斗
是也。胜龙所以白者,杨姓纳音为商,至尊又辛酉岁生,位皆在西方,西方白色
也。死龙所以黑者,周色黑。所以称五者,周闵、明、武、宣、靖凡五帝;越、
陈、代、越、滕五王一时伏法,亦当五数。“白龙陵”者,陵犹胜也。郑玄说
“陵”当为“除”,凡斗能去敌曰除。臣以“泰人有命”者,泰之为言,通也,
大也,明其人道通德大,有天命也。《乾凿度》曰:“泰表戴干。”郑玄注云:
“表者,人形体之彰识也。干,盾也。泰人之表,戴干。”臣伏见至尊有戴干之
表,益知泰人之表,不爽毫厘。《坤灵图》所云,字字皆验。纬书又称汉四百年,
终如其言,则知六十世亦必然矣。昔宗周卜世三十,今则倍之。
《稽览图》曰:“太平时,阴阳和合,风雨会同,海内不偏。地有阻险,故
风有迟疾。虽太平之政犹有不能均,惟平均乃不鸣条,故欲风于亳。亳者陈留也。”
谨案此言,盖明至尊昔为陈留公世子,亳州总管,遂受天命,海内均同,不偏不
党,以成太平之风化也。在大统十六年,武元皇帝改封陈留公。是时,齐国有秘
记云:“天王陈留入并州。”齐主高洋为是诛陈留王彭乐。其后,武元皇帝果将
兵入并州。周武帝时,望气者云“亳州有天子气”,于是杀亳州刺史纥豆陵恭。
至尊代为之。又陈留老子祠有枯柏,世传云老子将度世,云:“待枯柏生东南枝,
回指,当有圣人出,吾道复行。”至齐,枯柏从下生枝,东南上指,夜有三童子
相与歌曰:“老子庙前古枯树,东南枝如伞,圣主从此去。”及至尊牧亳州,亲
至祠树之下,自是柏枝回抱,其枯枝渐指西北,道教果行。考校众事,太平主出
于亳州陈留之地,皆如所言。《稽览图》又云:“政道得,则阴物变为阳物。”
郑玄注云:“葱变为韭,亦是。”谨案自六年以来,远近山石多变为玉。石为阴,
玉为阳。又左卫园中,葱皆变为韭。
上览之大悦,赐物五百段。未几,劭复上书曰:
《易·乾凿度》曰:“《随》,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享于西山。
《随》者,二月卦。阳德施行,蕃决难解,万物随阳而出。故上六欲九五拘系之,
维持之,明被阳化而欲阴随从之也。”《易·稽览图》:“《坤》六月,有子女
任政,一年传为《复》。五月,贫之从东北来立,大起土邑;西北地动星坠,阳
卫。《屯》十一月,神人从中山出,赵地动;北方三十日,千里马数至。”谨案:
凡此《易纬》所言,皆是大隋符命。《随》者,二月之卦,明大隋以二月即皇帝
位也。“阳德施行”者,明杨氏之德教施行于天下也。“蕃决难解”者,明当时
蕃鄣皆通决,险难皆解散也。“万物随阳而出”者,明天地间万物尽随杨氏而出
见也。“上六欲九五拘系之”者,五为王,六为宗庙,明宗庙神灵欲命登九五之
位,帝王拘人以礼,系人以义也。“拘人以礼,系人以义”,此二旬,亦是《乾
凿度》之言。“维持之”者,明能以纲维持正天下也。”被阳化而欲阴随从之”
者,明诸阴类被服杨氏之风化,莫不随从。阴,谓臣下也。“王用享于西山”者,
盖明至尊常以岁二月幸西山仁寿宫也。凡四称“随”,三称“阳”,欲美随杨,
丁宁之至也。“《坤》六月”者,坤位在未,六月建未,言至尊以六月生也。
“有子女任政”者,言乐平公主是皇帝子女,而为周后,任理内政也。“一年传
为《复》”者,《复》是《坤》之一世卦,阳气初起,言周宣帝崩后一年,传位
与杨氏也。“五月,贫之从东北来立”,“贫之”当为“真人”,字之误也。言
周宣帝以五月崩,真人革命,当在此时。至尊谦让而逆天意,故逾年乃立。昔为
定州总管,在京师东北,本而言之,故曰“真人从东北来立”。“大起土邑”者,
大起,即大兴城邑也。“西北地动星坠”者,盖天意去周授隋,故变动也。“阳
卫”者,言杨氏得天卫助也。“《屯》,十一月,神人从中山出”者,此卦动而
大亨作,故至尊以十一月被授亳州总管,将从中山而出也。“赵地动”者,中山
为赵地,以神人将去,故变动也。“北方三十日”者,盖至尊从北方将往亳州之
时,停留三十日也。“千里马”者,盖至尊旧所乘騧骝马也。《屯》卦,震下坎
上,震于马为作足,坎于马为美脊,是故騧马脊有肉鞍,行则先作弄四足也。“
数至”者,言历数至也。
《河图·帝通纪》曰:“形瑞出,变矩衡。赤应随,叶灵皇。”《河图·皇
参持》曰:“皇辟出,承元讫。道无为,安率。被遂矩,戏作术。开皇色,握神
日。投辅提,象不绝。立皇后,翼不格。道终始,德优劣。帝任政,河典出。叶
辅嬉,烂可述。”谨案:凡此《河图》所言,亦是大隋符命。“形瑞出,变矩衡”
者,矩,法也;衡,北斗星名,所谓璇玑玉衡者也。大隋受命,形兆之瑞始出,
天象则为之变动。北斗主天之法度,故曰矩衡。《易纬》:“伏戏,矩衡神。”
郑玄注,以为法玉衡之神。与此《河图》矩衡义同。“赤应随”者,言赤帝降精,
感应而生隋也。故隋以火德为赤帝天子。“叶灵皇”者,叶,合也,言大隋德合
上灵天皇大帝也。又年号开皇,与《灵宝经》之开皇年相合,故曰叶灵皇。“皇
辟出”者,皇,大也;辟,君也。大君出,盖谓至尊受命出为天子也。“承元讫”
者,言承周天元终讫之运也。“道无为,安率”者,“安”下脱一字,言大道无
为,安定,天下率从。“被遂矩,戏作术”者,矩,法也,昔遂皇握机矩,伏戏
作八卦之术,言大隋被服彼二皇之法术也。“遂皇机矩”,语见《易纬》。“开
皇色”者,言开皇年易服色也。“握神日”者,言握持群神,明照如日也。又开
皇以来日渐长,亦其义也。“投辅提”者,言投授政事于辅佐,使之提挈也。
“象不绝”者,法象不废绝也。“立皇后,翼不格”者,格,至也,言本立太子
以为皇家后嗣,而其辅翼之人不能至于善也。“道终始,德优劣”者,言前东宫
道终而德劣,今皇太子道始而德优也。“帝任政,河典出”者,言皇帝亲任政事,
而邵州河滨得石图也。“叶辅嬉,烂可述”者,叶,合也;嬉,兴也。言群臣合
心辅佐,以兴政教,烂然可纪述也。所以于《皇参持》、《帝通纪》二篇,大陈
符命者,明皇道帝德尽在于隋也。
上大悦,以劭至诚,宠锡日隆。
时有人于黄凤泉浴,得二白石,颇有文理。遂附其文以为字,复言有诸物象,
而上奏曰:“其大玉有日月、星辰、八卦、五岳及二麟、双凤、青龙、朱雀、驺
虞、玄武,各当其方位。又有五行、十日、十二辰之各,凡二十七字。又有‘天
门、地户、人门、鬼门闭’九字。又有却非及二鸟。其鸟皆人面,则《抱朴子》
所谓千秋万岁者也。其小玉亦有五岳、却非、虬、犀之象。二玉俱有仙人玉女乘
云控鹤之象。别有异状诸神,不可尽识,盖是风伯、雨师、山精、海若之类。又
有天皇大帝、皇帝及四帝坐,钩陈、北斗、三公、天将军、土司空、老人、天仓、
南河、北河、五星、二十八宿凡四十五官。诸字本无行伍,皆往往偶对。于大玉
则有皇帝日名,并临南面,与日字正鼎足。复有老人星,盖明南面象日,而长寿
也。皇后二字在西,上有月形,盖明象月也。于次玉,则皇帝名与九千字次比,
两杨字与万年字次比,隋与吉字正并,盖明长久吉庆也。”劭复回互其字,作诗
二百八十篇奏之。上以为诚,赐帛千匹。
劭于是采人间歌谣,引图书谶纬,依约符命,捃摭佛经,撰为《皇隋灵感志》
合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劭集诸州朝集使,洗手焚香,闭目读之。曲折
其声,有如歌咏,经涉旬朔,遍而后罢。上益喜,赏赐优洽。
及文献皇后崩,劭复上言:“佛经说人应生天上及上品上生无量寿国之时,
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之。如来以明星出时入涅盘。伏惟大行皇后,圣
德仁慈;福善祯符,备诸秘记,皆云是妙善菩萨。臣谨案:八月二十二日,仁寿
宫内再雨金银之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
有自然种种音乐,震满虚空。至五更中,奄然如寐,便即升遐。与经文所说,事
皆符验。臣又以愚意思之,皇后迁化不在仁寿大兴宫者,盖避至尊常居正处也。
在永安宫者,象京师永安门,平生所出入也。后升遐后二日,苑内夜有钟声二百
余处,此则生天之应,显然也。”上览之,且悲且喜。时蜀王秀以罪废,上谓劭
曰:“嗟乎!”吾有五子,三子不才。”劭进曰:“自古圣帝明王,皆不能移不
肖之子。黄帝二十五子,同姓者二,余各异德。尧十子,舜九子,皆不肖。夏有
五观,周有三监。”上然其言。后上梦欲上高山而不能得,崔彭捧脚,李盛扶肘,
乃得上。因谓彭曰:“死生当与尔俱。”劭曰:“此梦大吉。上高山者,明高崇
大安,永如山也。彭犹彭祖,李犹李老,二人扶侍,实为长寿之征。”上闻之,
喜见容色。其年,上崩,未几,崔彭亦卒。
炀帝嗣位,汉王谅作乱,帝不忍诛。劭上书曰:“臣闻黄帝灭炎,盖云母弟;
周公诛管,信亦天伦;叔向戮叔鱼,仲尼谓之遗直;石蜡杀石厚,丘明以为大义。
此皆经籍明文,帝王常法。今陛下置此逆贼,度越前圣。谨案:贼谅毒被生灵者
也。古者同德则同姓,德不同则异姓,故黄帝有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有四人,
唯青阳、夷鼓与黄帝同为姬姓。谅既自绝,请改其氏。”劭以此求媚,帝依违不
从。后迁秘书少监,卒于官。
劭在著作,将二十年,专典国史,撰《隋书》八十卷。多录口敕。又采迂怪
不经之语,及委巷之言,以类相从,为其题目。词义繁杂,无足称者。遂使隋代
文武名臣善恶之迹,堙灭无闻。初撰《齐志》为编年体二十卷,复为《齐书》,
纪传一百卷,及《平贼记》三卷,或文词鄙野,或不轨不物,骇人视听,大为有
识嗤鄙。然其指摘经史谬误,为《读书记》三十卷,时人服其精博。爰自志学,
暨于暮齿。笃好经史,遗略世事。用思既专,性颇恍忽,每至对食,闭目凝思,
盘中之肉,辄为仆从所啖。劭弗之觉,唯责肉少,数罚厨人。厨人以情白劭,劭
依前闭目,伺而获之。厨人方免笞辱。其专固如此。
遵业弟广业,性沈雅,涉历书传,位太尉祭酒,迁属。卒于太中大夫,赠徐
州刺史。子乂,有仪望,以干用见称,卒于南钜鹿太守。
广业弟延业,博学多闻,颇有才藻,位中书郎。河阴之役,遂亡骸骨。乂无
子,赠齐州刺史。延业弟季和,位书侍御史、并州大中正,赠华州刺史。
郑羲,字幼麟,荥阳开封人,魏将作大匠浑之八世孙也。曾祖豁,慕容垂太
常卿。父晔,不仕。娶长乐潘氏,生六子,粗有志气,而羲第六,文学为优。弱
冠举秀才,尚书李孝伯以女妻之。文成末,拜中书博士。
天安初,宋司州刺史常珍奇据汝南来降,献文诏殿中尚书元石为都将赴之,
遣羲参石军事。到上蔡,珍奇率文武三百人来迎。既相见,议欲顿军汝北,未即
入城。羲谓石曰:“机事尚速,今珍奇虽来,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夺其管
籥,据有府库。虽出珍奇非意,要以全制为胜。”石从羲言,遂策马径入其城。
城中尚有珍奇亲兵数百人,在珍奇宅内。石既克城,意益忄乔怠,置酒嬉戏,无
警防之虞。羲劝严兵设备,以待非常。其夜,珍奇果使人烧府,欲因救火作难,
以石有备,乃止。明旦,羲赍白武幡安慰郭邑,众心乃定。明年,又引军东讨汝
阴。宋汝阴太守张超城守不下,石攻之不克,议欲还军长社,待秋击之。羲曰:
“今超驱市人,命不延月,宜安心守之。超食已尽,不降当走。而欲弃还长社,
超必修城深堑,多积薪谷,将来恐难图矣。”石不纳,遂旋师长社。至冬,复往
攻超,超果设备,无功而还。历年,超死,杨文长代戍,食尽城溃,乃克之,竟
如羲策。淮北平,迁中书侍郎。
延兴初,阳武人田智度年十五,妖惑动众,扰乱京索。以羲河南人望,为州
郡所信,遣乘传慰喻。羲到,宣示祸福,众皆散,智度寻见禽斩。以功赐爵泰昌
男。孝文初,兼员外散骑常侍、宁朔将军、阳武子,使于宋。
中山王睿宠幸当世,并置王官,羲为其傅。是后历年不转,资产亦乏,因请
假归,遂盘桓不返。及李冲贵宠,与羲昏姻,乃就家征为中书令。文明太后为父
燕宣王立庙于长安,初成,以羲兼太常卿,假荥阳侯,具官属,诣长安拜庙,建
碑于庙门。还,以使功,仍赐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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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慧龙(玄孙松年 五世孙劭) 郑羲(孙述祖 从曾孙道邕 道邕子译
译叔祖俨 俨族孙伟)(下)

出为西兖州刺史,假南阳公。羲多所受纳,政以贿成。性又啬吝,人有礼饷
者,不与杯酒脔肉,而西门受羊酒,东门沽卖之。以李冲之亲,法官不之纠也。
酸枣令郑伯孙、鄄城令董腾、别驾贾怀德、中从事申灵度并在任廉贞,勤恤百姓,
羲皆申表称荐,时论多之。文明太后为孝文纳其女为嫔,征为秘书监。太和十六
年卒,尚书奏谥曰宣。诏曰:“盖棺定谥,先典成式;激扬清浊,政道明范。羲
虽宿有文业,而政阙廉清。尚书何乃情遗至公,愆违明典?依谥法,博闻多见曰
文,不勤成名曰灵,可赠以本官,加谥文灵。”
长子懿,字景伯,涉历经史。位太子中庶子,袭爵荥阳伯。懿闲雅有政事才,
为孝文所器遇,拜长兼给事黄门侍郎、司徒左长史。宣武初,以从弟思和同咸阳
王禧逆,与弟通直常侍道昭俱坐緦亲出禁。拜太常少卿,出为齐州刺史。懿好劝
课,善断决,虽不清洁,义然后取,百姓犹思之。卒,赠兖州刺史,谥曰穆。子
恭业袭爵,武定三年,坐与房子远谋害齐神武,伏诛。
懿弟道昭,字僖伯,少好学,综览群言。兼中书侍郎,从征沔北。孝文飨侍
臣于县瓠方丈竹堂,道昭与兄懿俱侍坐。乐作酒酣,孝文歌曰:“白日光天兮无
不曜,江左一隅独未照。”彭城王勰续曰:“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诚混
日外。”郑懿歌曰:“云雷大振兮天门辟,率土来宾一正历。”邢峦歌曰:“舜
舞干戚兮天下归,文德远被莫不思。”道昭歌曰:“皇风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
天清六合。”孝文又歌曰:“遵彼汝坟兮昔化贞,未若今日道风明。”宋弁歌曰:
“文王政教兮晖江召,宁如大化光四表。”孝文谓道昭曰:“自比迁豫虽猥,与
诸才俊不废咏缀,未若今日。”遂命邢峦总集叙记。“当尔之年,卿频丁艰私,
每眷文席,常用慨然”。
寻正除中书郎,累迁国子祭酒。广平王怀为司州牧,以道昭与宗正卿元匡为
州都督。道昭上表曰:臣闻唐、虞启运,以文德为本;殷、周创业,以道艺为先。
然则礼乐者,为国之基,不可斯须废也。伏惟大魏,定鼎伊、瀍,惟新宝历。九
服感至德之和,四垠怀击壤之庆。而蠢尔闽吴,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车
不息。而停銮驻跸,留心典坟。命故御史中尉臣李彪,与吏部尚书任城王臣澄等,
妙选英儒,以崇学校。澄等依旨,置四门博士四十人。其国子博士、太学博士及
国子助教,宿已简置。伏寻先旨,意在速就;但军国多事,未遑营立。自尔迄今,
垂将一纪,学官雕落,四术寝废。遂使硕儒耆德,卷经而不谈;俗学后生,遗本
而逐末。进竞之风,实由于此矣。伏惟陛下,钦明文思,玄鉴洞远,垂心经素。
优柔坟籍,屡发中旨,敦营学馆,房宇既修,生徒未立。臣往年删定律令,谬预
议筵。谨依准前修,寻访旧事,参定学令,事讫封呈。请早敕施行,使选授有依,
生徒可准。”诏褒美之,而尚未允遂。道昭又表曰:“臣自往年以来,频请学令,
并置生员,前后累上,未蒙一报。当以臣识浅滥官,无能有所感悟者也。馆宇既
修,生房粗构,博士见员,足可讲习。虽新令未班,请依旧权置国子学生,渐开
训业,使播教有章,儒风不坠。至若孔庙既成,释奠告始,揖让之容,请俟令出。”
不报。迁秘书监,荥阳邑中正,出历光、青二州刺史,复入为秘书监。卒,谥曰
文恭。
道昭好为诗赋,凡数十篇。其在二州,政务宽厚,不任威刑,为吏人所爱。
子严祖,颇有风仪,粗观文史,轻躁薄行,不修士业。孝武时,御史中尉綦
俊劾严祖与宋氏从姊奸通,人士咸耻言之,而严祖聊无愧色。孝静初,除骠骑将
军、左光禄大夫、鸿胪卿,出为北豫州刺史,还除鸿胪卿。卒,赠司空公。
庶子仲礼,少轻险,有膂力。齐神武嬖宠其姊火车,以亲戚被昵,擢为帐内
都督。掌神武弓矢,出入随从。与任胄俱好酒,不忧公事,神武责之。胄惧,潜
通西魏,为人纠告,惧,遂谋逆。事发,火车欲乞哀,神武避不见。赖武明皇后
及文襄争为言,故仲礼死而不及其家。严祖更无子,弟敬祖以子绍元嗣。绍元小
字安都,位太尉谘议、赵郡太守,卒。
子子翻,字灵雀。少有器识,学涉,好文章。齐武平末,位司徒记室参军。
寻遇齐亡,历周、隋,遂不仕,隐居荥阳三窟山。傲诞不自羁束,或有所之造,
乘驴衣鞯,破弊而往。远近钦其高名,皆谓有异状,观者如堵。及见,形乃短陋,
不副所闻。然风神俊发,无贵贱并敬服之。纳言杨素闻其名,因使过荥阳,迎与
相见,言谈弥日,深加礼重。及归,言之朝廷,累征不至。终于家。
子翻二弟子腾、天寿,俱仕隋。子腾位蒋州司马,天寿开府参军,并以雅素
称。
严祖弟敬祖,起家著作郎。郑俨之败也,为乡人所害。
子元礼,字文规。少好学,爱文藻,有名望。齐文襄引为馆客,历兼中书舍
人、南主客郎中、太尉谘议参军、长广乐陵二郡守,待诏文林馆,太子中舍人。
崔昂后妻,元礼姊也,魏收又昂之妹夫。昂尝持元礼数篇诗示卢思道,乃曰:
“看元礼比来诗咏,亦曾不减魏收。”思道答云:“未觉元礼贤于魏收,且知妹
夫疏于妇弟。”元礼,大象中卒于始州别驾。
敬祖弟述祖,字恭文。少聪敏,好属文,有风检,为先达所称誉。历位司徒
左长史、尚书、侍中、太常卿、丞相右长史。齐天保中,历太子少保、左光禄大
夫、仪同三司、兖州刺史。时穆子容为巡省使,叹曰:“古人有言,闻伯夷之风,
贪夫廉,懦夫有立志,今于郑兖州见之矣。”迁光州刺史。
初,述祖父为兖州,于郑城南小山起斋亭,刻石为记。述祖时年九岁。及为
刺史,往寻旧迹,得一破石,有铭云:“中岳先生郑道昭之白云堂。”述祖对之
呜咽,悲动群寮。有人入市盗布,其父怒曰:“何负吾君?”执之以归首。述祖
特原之,自是境内无盗。百姓歌曰:“大郑公,小郑公,相去五十载,风教犹尚
同。”
述祖能鼓琴,自造《龙吟十弄》,云尝梦人弹琴,寤而写得。当时以为绝妙。
所在好为山池,松竹交植,盛肴馔以待宾客,将迎不倦。少时在乡,单马出行,
忽有骑者数百,见述祖皆下马,曰“公在此”,行列而拜。述祖顾问从人,皆不
见,心甚异之。未几被徵,终历显位。及病笃,乃自言之。且曰:“吾老矣,一
生富贵足矣,以清白之名遗子孙,死无所恨。”前后行瀛、殷、冀、沧、赵、定
六州事,正除怀、兖、光三州刺史,又重行殷、怀、赵三州刺史,所在皆有惠政。
天统元年卒,年八十一,赠开府、中书监、北豫州刺史,谥曰平简公。
述祖女为赵郡王睿妃,述祖常坐受王拜,命坐,王乃坐。妃薨后,王更娶郑
道荫女,王坐受道荫拜。王命坐,乃敢坐。王谓道荫曰:“郑尚书风德如此,又
贵重宿旧,君不得并之。”
述祖子元德,多艺术,官琅邪太守。述祖弟遵祖,秘书郎,赠光州刺史。遵
祖弟顺祖,卒于太常丞。
自灵太后豫政,淫风稍行;及元叉擅权,公为奸秽,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乱
杂。法官不加纠正,婚宦无贬,于时有识,咸以叹息矣。
羲长兄白驎,次小白,次洞林,次叔夜,次连山,并恃豪门,多行无礼,乡
党之内,疾之若仇。小白位中书博士。子胤伯,有当世器干,孝文纳其女为嫔,
位东徐州刺史,卒于鸿胪少卿,谥曰简。子希俊,未官而卒。子道育,武定中,
开封太守。
希俊弟幼儒,好学修谨,丞相、高阳王雍以女妻之。位司州别驾,有当官称。
卒,赠散骑常侍、兖州刺史,谥曰肃。幼儒亡后,妻淫荡凶悖,肆行无礼。幼儒
时望甚优,其从兄伯猷每谓所亲曰:“从弟人才,足为令德,不幸得如此妇。今
死复重死,可为悲叹。”
幼儒子敬道、敬德,俱仕西魏。敬道并巴、开、新三州刺史。敬道子正则仕
周,复州刺史。
胤伯弟平城,广陵王羽纳其女为妃,位东平原太守。性猜狂使酒,为政贪残。
卒,赠南青州刺史。
长子伯猷,博学有文才,早知名。举司州秀才,历太学博士,领殿中御史。
与当时名胜,咸申游款。明帝释奠,诏伯猷录义。后为尚书外兵郎中,典起居注,
以军功赐爵阳武子。节闵帝初,以舅氏超授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领国子祭
酒。转护军将军,赐爵武城子。
元象初,以本官兼散骑常侍使梁。前后使人,梁武令其侯王于马射之日宴对
申礼。伯猷之行,梁武令其领军将军臧盾与之接。议者以此贬之。使还,除南青
州刺史。在官贪婪,妻安丰王元延明女,专为聚敛,货贿公行,润及亲戚。户口
逃散,邑落空虚。乃诬陷良善,云欲反叛,籍其资财,尽以入己,诛其丈夫,妇
女配没。百姓冤苦,声闻四方。为御史纠劾,死罪数十条。遇赦免,因以顿废。
齐文襄作相,每诫厉朝士,常以伯猷及崔叔仁为喻。武定七年,除太常卿。卒,
赠骠骑大将军、中书监、兖州刺史。子蕴,太子舍人、阳夏太守。伯猷弟仲衡,
武定中,仪同开府中郎。
仲衡弟辑之,司徒谘议。齐大宁中,以军功赐爵成皋男,位金紫光禄大夫,
东济北太守、肥城戍主。卒,赠度支尚书、北豫州刺史。
辑之弟怀孝,司徒谘议。齐大宁中,仁州刺史。
洞林子敬叔,荥阳邑中正、濮阳太守,坐贪秽除名。子籍,字承宗,徐州平
东府长史。
籍弟琼,字祖珍,有强干称,位范阳太守,颇有声,卒。孝昌中,弟俨宠要,
重赠青州刺史。琼兄弟雍睦,其诸娣姒亦咸相亲爱,闺门之内,有无相通,为时
人所称美。子道邕。
道邕字孝穆。幼谨厚,以清约自居,年未弱冠,涉历经史。父叔四人并早殁,
昆服季之中,道邕居长,抚训诸弟,有如同生,闺庭之中,怡怡如也。魏孝昌初,
解褐太尉行参军,累以战功进至左光禄大夫、太师咸阳王长史。及孝武西迁,从
入关,除司徒左长史,领临洮王友,赐爵永宁县侯。
大统中,行岐州刺史,在任未几,有能名。王罴时为雍州刺史,钦其善政,
贻书盛相称述。先是,所部百姓,久遭离乱,逃散殆尽。道邕下车之日,户止三
千,留情绥抚,远近咸至,数年之内,有四万家。岁考绩为天下最,周文帝赐书
叹美之。征拜京兆尹。及梁岳阳王萧察称蕃,乃假道邕散骑常侍,持节拜察为梁
王。使还,称旨,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
时周文东讨,除大丞相府右长史,封金乡县男。军次潼关,命道邕与左长史
孙俭、司马杨宽、尚书苏亮、谘议刘孟良等分掌众务。仍令道邕引接关东归附人
士,并品藻才行而任用之,抚纳铨叙,咸得其宜。后拜中书令,赐姓宇文氏,寻
以疾免。
周孝闵帝践阼,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子。历御伯中大夫、
御正、宜、华、虞、陕四州刺史。频历数州,皆有政绩。入为少司空,卒。赠本
官,加郑、梁、北豫三州刺史,谥曰贞。
子诩嗣,历位纳言,为聘陈使。后至开府仪同大将军、邵州刺史。诩弟译于
隋文帝有翊赞功,开皇初,又追赠道邕大将军、徐兖等六州刺史,改谥曰文。
译字正义。幼聪敏,涉猎群书,工骑射,尤善音乐,有名于世。译从祖文宽,
尚周文帝元后妹魏平阳公主,无子,周文命译后之。由是译少为周文所亲,恒令
与诸子游集。年十余岁,尝诣府司录李长宗。长宗于众中戏之,译敛容谓曰:
“明公位望不轻,瞻仰斯属,辄相玩狎,无乃丧德也。”长宗甚异之。文宽后诞
二子,译复归本生。
周明帝时,诏令事辅城公,是为武帝。及帝即位,为左侍上士,与仪同刘昉,
恒侍帝侧。译时丧妻,帝令译尚梁安固公主。及帝亲总万机,以为御正下大夫,
颇被顾遇。东宫建,转太子宫尹下大夫,特被太子亲待。时太子多失德,内史中
大夫乌丸轨每劝帝废太子立秦王,由是太子恒不自安。建德二年,为聘齐使副。
后诏太子西征吐谷浑,太子阴谓译曰:“秦王,上爱子也;乌丸轨,上信臣也,
今吾此行,得无扶苏之事乎?”译曰:“愿殿下勉著仁孝,无失子道而已。”太
子然之。既破贼,译以功最,赐爵开国子。后坐亵狎皇太子,乌丸轨、宇文孝伯
等以闻。帝大怒,除译名。宫臣亲幸者咸被谴。太子复召译,戏狎如初。因曰:
“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太子悦而益昵之。例复官,仍拜吏部下大夫。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超拜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封归昌县公。既
以恩旧,任遇甚重,委以朝政。迁内史上大夫,进封沛国公。上大夫之官,自译
始也。以其子善愿为归昌公,元琮为永安县男。又监国史。译颇专权,时帝幸东
京,译擅取官材,自营私第,坐除名。刘昉数言于帝,帝复召之,顾待如初,诏
领内史事。
初,隋文帝与译有同学之旧,译又素知隋文相表有奇,倾心相结。至是,隋
文为宣帝所忌,情不自安,尝在永巷,私于译曰:“久愿出藩,公所悉也,敢布
心腹,少留意焉。”译曰:“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谨即
言之。”时将遣译南征。译曰:“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可令隋
公行,且为寿阳总管,以督军事。”帝从之,乃下诏,以隋文为扬州总管,译发
兵俱会寿阳以代陈。行有日矣,帝不悆,译遂与御正下大夫刘昉谋,引隋文入受
顾托。既而译宣诏,文武百官,皆受隋文节度。时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宦者谋,
引大将军宇文仲辅政。仲已至御坐,译知之,遽率开府杨惠及刘昉、皇甫绩、柳
裘俱入。仲与之仪见译等,愕然,逡巡欲出。隋文因执之。于是矫诏,复以译为
内史上大夫。明日,隋文为丞相,拜译柱国、府长史,行内史上大夫事。及隋文
为大冢宰,总百揆,以译兼领天官都府司会,总六府事。出入卧内,言无不从,
赏赐玉帛,不可胜计,每出入以甲士从。拜其子元璹为仪同。时尉迟迥、王谦、
司马消难等作乱,隋文逾加亲礼,进上柱国,恕以十死。
译性轻险,不亲职务,而赃货狼籍。隋文阴疏之,然以其有定册功,不忍废
放,阴敕官属不得白事于译。译犹坐厅事,无所关预,惧,顿首求解职。隋文宽
喻之,接以恩礼。及帝受禅,译以上柱国归第。赏赐丰厚,进子元璹成皋郡公,
元珣永安男,追赠其父及亡兄二人并为刺史。
译自以被疏,阴呼道士章醮,以祈福助。其婢奏译厌蛊左道。帝谓译曰:
“我不负公,此何意也?”译无以对。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
下诏云:“译嘉谋良策,寂尔无闻;鬻狱卖官,沸腾盈耳。若留之于世,在人为
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有累幽显,无以置之。宜赐以《孝经》,
令其熟读,仍遣与母共居。”
未几,诏译参撰律令。复授开府、隆州刺史。请还疗疾,有诏徵之,见于醴
泉宫,赐宴甚欢。因谓译曰:“贬退已久,情相矜愍。”于是顾谓侍臣曰:“郑
译与朕同生共死,间关危难,兴言念此,何日忘之。”译因奉觞上寿。帝令内史
李德林立作诏书,复爵沛国公,位上柱国。高颎戏谓译曰:“笔干。”答曰:
“出为方岳,杖策言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上大笑。未几,诏译参议乐事。
译以周代七声废缺,自大隋受命,礼乐宜新。更修七始之义,名曰《乐府声调》,
凡八篇,奏之。帝嘉美焉。俄拜岐州刺史。岁余,复奉诏定乐于太常。帝劳译曰:
“律、令,则公定之;音乐,则公正之。礼、乐、律、令,公居其三,良足美也。”
寻还岐州。开皇十一年卒,年五十二,谥曰达。子元璹嗣。炀帝初立,五等悉
除,以译佐命元功,诏追改封译莘公,以元璹袭。
元璹历位右光禄大夫、右卫将军。大业末,为文城太守,以城归国。
琼弟俨。俨字季然,容貌壮丽。初为司徒胡国珍行参军,因为灵太后所幸,
时人未知之。后太后废,萧宝夤西征,以俨为友。及太后反政,俨请使还朝,复
见宠待。拜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尚食典御,昼夜禁中,宠爱尤甚。俨每休沐,
太后常遣阉童随侍,俨见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
与徐纥俱为舍人,俨以纥有智数,仗为谋主。纥以俨宠幸既盛,倾身承接。
共相表里,势倾内外。城阳王徽亦与之合,当时政令,归于俨等。迁散骑常侍、
车骑将军,舍人、常侍如故。明帝崩,事出仓卒,天下咸言俨计。尔朱荣举兵向
洛阳,以俨、纥为辞。荣逼京师,俨走归乡里。俨从兄仲明欲据郡起众,寻为其
部下所杀,与仲明俱传首洛阳。子文宽从武帝入关西。
敬叔弟子恭,燕郡太守。孝昌中,因俨势,除卫尉少卿,迁卫将军、左光禄
大夫。卒后,赠尚书右仆射,谥曰贞。
叔夜子伯夏,位东莱太守。卒,赠青州刺史。伯夏弟谨,字仲恭,琅邪太守。
连山性严暴,挝挞僮仆,酷过人理。父子一时为奴所害,断首投马槽下,乘
马北逃。其第二子思明,骁勇善骑射,被发率村义驰追之。及河,奴乘马投水。
思明止将从,自射之,一发而中,落马堕流,禽至家,脔杀之。
思明,弟思和,并以武力自效。思明位直阁将军,坐弟思和同元禧逆,徙边。
会赦,免。卒后,赠济州刺史。
子先护,少有武干。庄帝居藩也,先护得自结托。及尔朱荣称兵向洛,灵太
后令先护与郑季明等守河梁。先护闻庄帝即位于河北,遂开门纳荣。以功封平昌
县侯,广州刺史。元颢入洛,庄帝北巡,先护据州起义兵,不受命。庄帝还京,
进爵郡公。历东雍、豫二州刺史,兼尚书右仆射。及尔朱荣死,徐州刺史尔朱仲
远拥兵向洛。诏先护与都督贺拔胜、行台杨昱同讨之。闻京师不守,先护部众逃
散,因奔梁。寻归,为仲远所害。孝武初,赠使持节、都督、四州刺史。子伟。
伟字子直,少倜傥有大志,每以功名自许,善骑射,胆力过人。尔朱氏灭后,
自梁归魏。及武帝西迁,伟亦归乡里,不求仕进。大统三年,河内公独孤信既复
洛阳,伟乃与宗人荣业,纠合州里举兵于陈留,信宿间,众有万人。遂拔梁州,
禽东魏刺史鹿永及镇城守将令狐德,并获陈留郡守赵季和。乃率众西附。因是,
梁、陈间相次降款。伟弛入关西,周文帝与语,叹美之,拜北徐州刺史,封武阳
县伯。从战河桥及解玉壁围,伟常先锋陷阵。侯景归款,周文命伟率所部应接。
及景叛,伟亦全军而还。除荥阳郡守,进爵襄城郡公,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魏恭帝二年,进位大将军、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诸军事。
伟性粗犷,不遵法度,睚眦之间,便行杀戮。朝廷以其有立义之效,每优容
之。及在江陵,乃专戮副防主杞宾王,坐除名。保定元年,诏复官爵。天和六年,
为华州刺史。伟前后莅职,皆以威猛为政,吏人莫敢犯禁,盗贼亦为之休止。虽
非仁政,然颇以此见称。卒于州,赠本官,加少傅、都督、司州刺史,谥曰肃。
伟性吃,少时尝逐鹿于野。失之,遇牧竖,问焉。牧竖答之,其言亦吃。伟
怒,谓其效己,遂射杀之。其忍暴如此。子大士嗣。
述祖族子雏,有识尚,操行清整,仕至胶州刺史。初,齐文宣为皇太子纳其
女为良娣,雏时为尚书郎,赵郡李祖升兄弟微相敬惮。杨愔奏授雏赵郡太守,祖
升兄弟具服至雏门,投刺拜谒。文宣闻之喜,笑曰:“足得杀李家儿矣。”
论曰:王慧龙拔难自归,间关夷险,抚人督众,见惮严敌。世珍实有令子,
克播家声。松年之送终恋旧,有古人风矣。劭爰自幼童,讫于白首;好学不倦,
究极群书,晋绅洽闻之士,无不推其博物。雅好著述,久在史官,既撰《齐书》,
兼修隋典。好诡怪之说,尚委曲之谈;文词鄙秽,体统烦杂,直愧南、董,才无
迁、固,徒烦翰墨,不足观采。经营符瑞,杂以妖讹。为河朔清流而乾没荣利,
得不以道而颓其家声。惜矣!
郑羲机识明悟,为时所许。懿兄弟风尚,俱有可观,故能并当荣遇,共济其
美。述祖德业,足嗣家声。严祖、仲礼,大亏门素。幼儒令问促年。伯猷以贿败
德。道邕抚宁离散,仁惠克举。译实受顾托,适足为败。及帝行明德,义非简在;
盐梅之寄,固不攸归。言追昔款,内怀觖望,耻居吴、耿之末,羞与绛、灌为伍。
事君尽礼,既阙于夙心;不爱其亲,遽彰于物议。格之名教,君子所深尤也。俨
名编《恩倖》,取辱前载。伟翻然豹变,盖知机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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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薛辩(五世孙端 端子胄 端从子浚 端从祖弟湖 湖子聪 聪子孝通 
孝通子道衡 聪弟子善 善弟慎) 薛寘 薛憕

薛辩,字允白,河东汾阴人也。曾祖兴,晋尚书右仆射、冀州刺史、安邑公,
谥曰:庄。祖涛袭爵,位梁州刺史,谥曰忠惠。京都倾覆,皆以义烈著闻。父强,
字威明,幼有大志,怀军国筹略。与北海王猛,同志友善。及桓温入关中,猛以
巾褐谒之。温曰:“江东无卿比也,秦国定多奇士,如生辈尚有几人?吾欲与之
俱南。”猛曰:“公求可与拨乱济时者,友人薛威明其人也。”温曰:“闻之久
矣。”方致朝命。强闻之,自商山来谒,与猛皆署军谋祭酒。强察温有大志而无
成功,乃劝猛止。俄而温败。及苻坚立,猛见委任。其平阳公融为书,将以车马
聘强。猛以为不可屈,乃止。及坚如河东伐张平,自与数百骑驰至强垒下,求与
相见。强使主簿责之。因慷慨宣言曰:“此城终无生降之臣,但有死节之将耳。”
坚诸将请攻之,坚曰:“须吾平晋,自当面缚。舍之以劝事君者。”后坚伐晋,
军败,强遂总宗室强兵,威振河辅,破慕容永于陈川。姚兴闻而惮之,遣使重加
礼命,征拜右光禄大夫、七兵尚书,封冯翊郡公,转左户尚书。年九十八,卒。
赠辅国大将军、司徙公,谥曰宣。
辩幼而俊爽,俶傥多大略,由是豪杰多归慕之。强卒,复袭统其营。仕姚兴,
历太子中庶子、河北太守。辩知姚氏运衰,遂弃归家保乡邑。及晋将刘裕平姚泓,
即署相国掾。寻除平阳太守,委以北道镇捍。及长安失守。辩遂归魏。仍立功于
河际,位平西将军、东雍州刺史,赐爵汾阴侯。其年诣阙,明元深加器重,明年
方得旋镇。帝谓之曰:“朕委卿西蕃,志在关右,卿宜克终良算,与朕为长安主
人。”辩既还任,务农教战。恒以数千之众,摧抗赫连氏。帝甚褒奖之。又除并
州刺史,征授大羽真。泰常七年,卒于官。帝以所图未遂,深悼惜之。赠并、雍
二州刺史。
子谨,字法顺。容貌魁伟,高才博学。随刘裕度江,位府记室参军。辩将归
魏,密报谨,谨遂亦来奔。授河东太守,后袭爵汾阴侯。始光三年,与宜都王奚
斤共讨赫连昌,禽其东平公乙兜,克蒲坂。遂以新旧百姓并为一郡,除平西将军,
复为太守。神蒨三年,除使持节、秦州刺史。山胡白龙凭险作逆,太武诏南阳公
奚眷与谨并为都将,讨平之,封涪陵郡公。太延初,征吐没骨,平之。谨自郡迁
州,威恩兼被,风化大行。时兵荒之后,儒雅道息,谨命立庠序,教以诗书。三
农之暇,悉令受业,躬巡邑里,亲加考试,河汾之地,儒道更兴。真君元年,征
授内都坐大官,辅政。深见赏重,每访以政道,车驾临幸者前后数四。后从驾北
讨,与中山王辰等后期,见杀。寻赠镇西将军、秦雍二州刺史,谥曰元公。
长子初古拔,一曰车毂拔,本名洪祚,太武赐名焉。沈毅有器识。弱冠,司
徙崔浩见而奇之。真君中,盖吴扰动关右,薛永宗屯据河侧,太武亲讨之。诏拔
纠合宗乡,壁于河际,断二寇往来之路。事平,除中散,赐爵永康侯。太武南讨,
以拔为都将,从驾临江而还。又共陆真讨反氐仇傉檀、强免生,平之。皇兴三
年,除散骑常侍,尚文成女西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其年,拔族叔徐州刺史安
都据城归顺,敕拔诣彭城劳迎,除南豫州刺史。延兴二年,除镇西大将军、开府
仪同,进爵平阳公。三年,拔与南兖州刺史游明根、南平太守许含等,以善政征
诣京师。献文亲自劳勉,复令还州。太和六年,改爵河东公。卒,赠左光禄大夫,
谥曰康。
长子胤,字宁宗。少有父风。弱冠,拜中散。袭爵镇西大将军、河东公,除
悬瓠镇将。寻授持节、义阳道都将。后除立忠将军、河北太守。郡带山河,俗多
盗贼。有韩、马两姓各二千余家,恃强凭险,最为狡害,劫掠道路,侵暴乡闾。
胤至郡,即收其奸魁二十余人,一时戮之。于是群盗慑气,郡中清肃。卒于郡,
谥曰敬。
子裔,字豫孙,袭爵。性豪爽,盛营园宅,宾客声伎,以恣嬉游。卒于洛州
刺史。子孝绅袭爵,位太中大夫。孝绅立行险薄,坐事为河南尹元世俊所劾,死。
后赠华州刺史。
拔弟洪隆,字菩提,驎位河东太守。长子驎驹,好读书,举秀才,除中书博
士。齐使至,诏驎驹兼主客郎以接之。卒,赠河东太守,谥曰宣。始拔尚西河主,
有赐田在冯翊,驎驹徙居之。遂家于冯翊之夏阳。
长子庆之,字庆集。颇有学业,闲解几案,位廷尉丞。廷尉寺邻北城,曾夏
日寺傍得一狐,庆之与廷尉正博陵崔纂,或以城狐狡害,宜速杀之;或以长育之
月,宜待秋分。二卿裴延俊、袁翻,互有同异。虽曰戏谑,词义可观,事传于世。
后兼左丞,为并、肆行台,赐爵龙丘子,行沧州刺史。为葛荣攻围,城陷。寻患,
卒,赠华州刺史。
庆之弟英集,性通率。随舅李崇在扬州,以军功累至书侍御史、通直散骑常
侍,卒。英集子端。
端字仁直,本名沙陀。有志操,遭父忧,居丧合礼。与弟裕励精笃学,不交
人事。年十七,司空高乾邕辟为参军。赐爵平阴男。端以天下扰乱,遂弃官归乡
里。魏孝武西迁,周文令大都督薛崇礼据龙门,引端同行。崇礼寻失守,降东魏。
东魏遣行台薛修义督乙干贵西度,据杨氏壁。与宗亲及家僮等先在壁中,修义乃
令其兵逼端等东度。方欲济河,会日暮,端密与宗室及家僮等叛之。修义亦遣骑
追,端且战且驰,遂入石城栅,得免。栅中先有百家,端与并力固守。贵等数来
慰喻,知端无降意,遂拔还河东。东魏又遣其将贺兰懿、南汾州刺史薛琰达守杨
氏壁。端率其属,并招喻村人,多设奇兵以临之。懿等疑有大军,便东遁,赴船
溺死者数千人。端收其器械,复还杨氏壁。周文遣南汾州刺史苏景恕镇之。降书
劳问,征端赴阙,以为大丞相府户曹参军。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并有功,
进爵为伯。后改封交城县伯,累迁吏部郎中。
端性强直,每有奏请,不避权贵。周文嘉之,故赐名端,欲令名质相副。自
居选曹,先尽贤能,虽贵游子弟,才劣行薄者,未尝升擢之。每启周文云:“设
官分职,本康时务,苟非其人,不如旷职。”周文深然之。大统十六年,军东讨,
柱国李弼为别道元帅,妙简英寮,数日不定。周文谓弼曰:“为公思得一长史,
无过薛端。”弼对曰:“真才也”乃遣之。转尚书右丞,仍掌选事。
梁主萧察曾献马瑙钟,周文帝执之顾丞郎曰:“能掷摴蒱头得卢者,便与钟。”
已经数人不得。顷至端,乃执摴蒱头而言曰:“非为此钟可贵,但思露其诚
耳。”便掷之,五子皆黑。文帝大悦,即以赐之。
魏帝废,近臣有劝文帝践极,文帝召端告之。端以为三方未一,遽正名号,
示天下以不广。请待龛翦僣伪,然后俯顺乐推。文帝抚端背曰:“成我者卿也。
卿心既与我同,身岂与我异。”遂脱所著冠带袍裤并以赐之。进授吏部尚书,赐
姓宇文氏。端久处选曹,雅有人伦之鉴,其所擢用,咸得其才。六官建,拜军司
马,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侯。
周孝闵帝践阼,再迁户部中大夫,进爵为公。晋公护将废帝,召群臣议之。
端颇具同异,护不悦,出为蔡州刺史。为政宽惠,人吏爱之。转基州刺史。基州
地接梁、陈,事藉镇抚,总管史宁遣司马梁荣催令赴任。蔡州父老诉荣,请留端
者千余人。至基州未几,卒。遗诫薄葬,府州赠遗,勿有所受。赠本官,加大将
军,进封文城郡公,谥曰质。子胄嗣。
胄字绍玄,少聪明,每览异书,便晓其义。常叹训注者不会圣人深旨,辄以
意辩之,诸儒莫不称善。性慷慨,志立功名。周明帝时,袭爵文城郡公。累迁上
仪同,寻拜司金大夫,后加开府。
隋文帝受禅,三迁为兖州刺史。到官,系囚数百。胄剖断旬日便了,囹圄空
虚。有陈州人向道力伪作高平郡守,将之官。胄遇诸涂,察其有异,将留诘之。
司马王君馥固谏,乃听诣郡。既而悔之,即遣主簿追道力。有部人徐俱罗尝任海
陵郡守,先是已为道力伪代之。比至秩满,公私不悟。俱罗遂语君馥曰:“向道
力经赐代为郡,使君岂容疑之。”君馥以俱罗所陈,又固请胄。胄呵,君馥乃止。
遂收之,道力惧而引伪。其发奸擿伏,皆此类也。时人谓为神明,先是,兖州城
东沂、泗二水合而南流,泛滥大泽中。胄遂积石堰之,决令西注,陂泽尽为良田。
又通转运,利尽淮海,百姓赖之,号为薛公丰兖渠。
胄以天下太平,遂遣博士登泰山观古迹,撰封禅图及仪上之。帝谦让不许。
转郢州刺史,有惠政。征拜卫尉卿,转大理卿,持法宽平,名为称职。迁刑部尚
书。时左仆射高颎稍被疏忌,及王世积诛,颎事与相连,上因此欲成颎罪。胄明
雪之,正议其狱。由是忤旨,械系之,久而得免。检校相州事,甚有能名。
汉王谅作乱并州,遣其将綦良东略地,攻逼慈州。刺史上官政请援于胄,胄
畏谅兵锋,不敢拒。良又引兵攻胄,胄欲以计却之,遣亲人鲁世范说良曰:“天
下事未可知。胄为人臣,去就须得其所,何遽相攻也?”良乃释去,进围黎阳。
及良为史祥所攻,弃军归胄。朝廷以胄怀贰心,锁诣大理。相州吏人素怀其恩,
诣阙理胄者百余人。胄竟坐除名,配防岭南,道卒。子筠、献知名。
端弟裕,字仁友。少以孝悌闻于州里。弱冠,丞相参军事。时京兆韦敻志安
放逸,不干世务。裕慕其恬静,数载酒肴侯之,谈宴终日。敻遂以从孙女妻之。
裕尝谓亲友曰:“大丈夫当圣明之运,而无灼然文武之用为世所知,虽复栖遑,
徙为劳苦耳。至如韦居士,退不丘壑,进不市朝,怡然守道,荣辱弗及,何其乐
也。”
裕曾宿宴于敻之庐,后庭有井,裕夜出户,若有人欲牵其手,裕便却行,遂
落井。同坐共出之,因劝裕酒曰:“向虑卿不测敻,幸得无他,宜尽此爵。”裕
曰:“坠井盖小小耳,方当逾于此也。”人问其故,裕曰:“近梦,恐有两楹之
忧。”寻卒,文章之士诔之者数人。周文伤惜之,追赠洛州刺史。
胄从祖弟浚,字道赜。父琰,周渭南太守。浚少孤,养母以孝闻。幼好学,
有志行。周天和中,袭爵虞城侯,位新丰令。随开皇中,历尚书虞部、考功侍郎。
帝闻浚事母孝,以其母老,赐舆服几杖、四时珍味,当世荣之。后其母疾病,浚
貌甚忧瘁,亲故弗之识。暨丁母艰,诏鸿胪监护丧事,归葬夏阳。时隆冬极寒,
浚衰绖徙跣,冒犯霜雪,自京及乡,五百余里,足冻堕指,创血流离,朝野为之
伤痛。州里赗助,一无所受。寻起令视事,上见其毁瘠过甚,为之改容,顾群臣
曰:“吾见薛浚哀毁,不觉悲感伤怀。”嗟异久之。浚竟不胜丧,病且卒。其弟
谟时为晋王府兵曹参军事,在扬州。浚遗书于谟曰:
吾以不造,幼丁艰酷,穷游约处,屡绝箪瓢。晚生早孤,不闻《诗礼》。赖
奉先人贻厥之训,获禀母氏圣善之规。负笈裹粮,不惮艰远,从师就业,欲罢不
能。砥行砺心,困而弥笃,用膺教义,爰至长成。自释耒登朝,于兹二十三年矣。
虽官非闻达,而禄喜逮亲,庶保期颐,得终色养。何图精诚无感,祸酷荐臻;兄
弟俱被夺情,苦庐靡申哀诉。是用叩心泣血,陨气摧魂者也。既而创钜衅深,不
胜荼毒,启手启足,幸及全归。使夫死而有知,得从先人于地下矣,岂非至愿哉?
但念尔伶俜孤宦,远在边服,顾此悢悢,如何可言!适已有书,冀得与汝面
诀,忍死待汝,已历一旬。汝既未来,便成今古,缅然永别,为恨何言!勉之哉!
勉之哉!
书成而绝。有司以闻,文帝为之屑涕,降使赍册书吊祭。浚性清俭,死日家
无遗财。
浚初为儿时,与宗中儿戏涧滨,见一黄蛇,有角及足。召群童共视,了无见
者。以为不祥,归大忧悴。母问之,以实对。时有胡僧诣宅乞食,母以告之。僧
曰:“此儿之吉应。且此儿早有名位,然寿不过六七耳。”言终而出,忽然不见。
后终于四十二,六七之言验矣。子乾福,武安郡司仓书佐。
洪隆弟湖,字破胡。少有节操,笃志于学;专精讲习,不干时务;与物无竞,
好以德义服人。或有兄弟忿阋,邻里争讼者,恐湖闻之,皆内自改悔。乡闾化其
风教,咸以敬让为先。三召州都,再辟主簿,州将倾心致礼,并不获己而应之。
为本州中从事、别驾、除河东太守。兄弟并为本郡,当世荣之。复受诏为仇池都
将。后罢郡,终于家。有八子,长子聪知名。
聪字延智。方正有理识,善自标致,不妄游处。虽在暗室,终日矜庄,见者
莫不懔然加敬。博览坟籍,精力过人,至于前言往行,多所究悉。词辩占对,尤
是所长。遭父忧,庐于墓侧,哭泣之声,酸感行路。友于笃睦,而家教甚严;诸
弟虽昏宦,恒不免杖罚,对之肃如也。未弱冠,州辟主簿。
太和十五年,释褐著作佐郎。于时,孝文留心氏族,正定官品。士大夫解巾,
优者不过奉朝请。聪起家便佐著作,时论美之。后迁书侍卸史,凡所弹劾,不避
强御;孝文或欲宽贷者,聪辄争之。帝每云:“朕见薛聪,不能不惮,何况诸人
也?”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阁将军,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直阁如故。
聪深为孝文所知,外以德器遇之,内以心膂为寄。亲卫禁兵,委总管领。故
终太和之世,恒带直阁将军。群臣罢朝之后,聪恒陪侍帷幄,言兼昼夜。时政得
失,预以谋谟;动辄匡谏,事多听允。而重厚沈密,外莫窥其际。帝欲进以名位,
辄苦让不受。帝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之所荣也。”又
除羽林监。
帝曾与朝臣论海内姓地人物,戏谓聪曰:“世人谓卿诸薛是蜀人,定是蜀人
不?”聪对曰:“臣远祖广德,世仕汉朝,时人呼为汉。臣九世祖永,随刘备入
蜀,时人呼为蜀。臣今事陛下,是虏非蜀也。”帝抚掌笑曰:“卿幸可自明非蜀,
何乃遂复苦朕。”聪因投戟而出。帝曰:“薛监醉耳。”其见知如此。
二十三年,从驾南征,兼御史中尉。及宣武即位,除都督、齐州刺史,政存
简静。卒于州,吏人追思,留其所坐榻以存遗爱。赠征虏将军、华州刺史,谥曰
简懿侯。魏前二年,重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延州刺史。子孝通最知名。
孝通字士达。博学有俊才。萧宝夤征关中,引参骠骑大将军府事,礼遇甚隆。
及宝夤将有异志,孝通悟其萌,托以拜扫求归,乃见许。同寮咸怪,止之;但笑
而不答,遽还乡里。宝夤后果逆命。
北海王元颢入洛,宗人薛永宗、修义等又聚徙作乱,欲以应之。孝通与所亲
计曰:“北海乘虚远入,吴兵不能久住,事必无成。今若与永宗等举,灭族道也。”
乃率其近亲,与河东太守元袭婴城固守。及宝夤平定,元颢退走,预其事者咸罹
祸,唯同孝通者皆免。事宁,入洛,除员外散骑侍郎。尔朱天光镇关右,表为关
西大行台郎中,深见任遇。关中平定,预有其力,以功赐爵汾阴侯。庄帝既幽崩,
元晔地又疏远,更议主社稷。孝通以广陵王恭,高祖犹子,又在茂亲,夙有令望。
不言多载,理必阳瘖。奉以为主,天人允叶。世隆等并以为疑。孝通密赞天光察
之。广陵王曰:“天何言哉?”于是定册,即节闵帝也。以首创大议,拜银青光
禄大夫、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封蓝田县子。孝通求以官赠亡兄景懋,又言己
有侯爵,请转授兄息子舒。节闵览启伤感,以侯爵既重,不容转授,乃下诏褒美。
特赠景懋抚军、北雍州刺史。孝通寻迁中书郎,深为节闵所知重。
普泰二年正月乙酉,中书舍人元翙献酒肴,帝因与元翌及孝通等宴,兼奏弦
管,命翙吹笛;帝亦亲以和之。因使元翌等嘲,以酒为韵。孝通曰:“既逢尧舜
君,愿上万年寿。”帝曰:“平生好玄默,惭为万国首。”帝曰:“卿所谓寿,
岂容徙然!”便命酌酒赐孝通,仍命更嘲,不得中绝。孝通即竖忠为韵。帝曰:
“卿不忘忠臣之心。”翙曰:“圣主临万机,享世永无穷。”孝通曰:“岂唯被
草木,方亦及昆虫。”翌曰:“朝贤既济济,野苗又芃芃。”帝曰:“君臣体鱼
水,书轨一华戎。”孝通曰:“微臣信庆渥,何以答华嵩?”于时,孝通内典机
密,外参朝政,军国动静,预以谋谟。加以汲引人物,知名之士,多见推荐。
外兄裴伯茂性豪俊,多所轻忽。唯钦赏孝通,每有著述,共参同异。孝通以
裴宏放过甚,每谓之曰:“兄以阮籍、嵇康何如管仲、乐毅?”盖自许经纶,抑
裴傲也。裴笑而不答,宏放自若。
属齐神武起兵河朔,攻陷相州刺史刘诞。尔朱天光自关中讨之。孝通以关中
险固,秦汉旧都,须预谋镇遏,以为后计。纵河北失利,犹足据之。节闵深以为
然,问谁可任者。孝通与贺拔岳同事天光,又与周文帝有旧;二人并先在关右,
因并推荐之。乃超授岳岐、华、秦、雍诸军事,关西大行台,雍州牧。周文帝为
左丞,孝通为右丞。赍诏书驰驿入关授岳等,同镇长安。岳深相器重,待以师友
之礼。与周文帝结为兄弟,情寄特隆。后天光败于韩陵,节闵遂不得入关,为齐
神武幽废。孝武帝即位后,神武方得志,征贺拔岳为冀州刺史。岳惧,欲单马入
朝。孝通乃谓岳曰:“高王以数千鲜卑破尔朱百万之众,其锋诚亦难敌。然公两
兄太师、领军,宿在其上。侯深、樊子鹄、贾知、斛斯椿、大野胡也杖、吒吕延
庆之徒,于尔朱之世,皆其夷等。韩陵之役,此辈前后降附,皆由事势危逼,非
其本心。在于高王,曹操之孔融,马懿之葛诞。今或在京师,或据州镇,除之又
失人望,留之腹心之疾。虽令孙腾在阙下,娄昭处钩陈,必不能如建安之时,明
矣。以今观之,隙难未已。吐万仁虽复退逸,犹在并州,高王之计,先须平殄。
今方绥抚群雄,安置内外,何能去其巢穴,与公事关中地也?且六郡良家之子,
三辅礼义之人,逾幽、并之骁骑,胜汝、颍之奇士,皆系仰于公,效其智力。据
华山以为城雉,因黄河而为池堑;退守不失封泥,进兵同于建水。乃欲束手受制
于人,不亦鄙乎?”言未卒,岳执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逊辞为启,而不
就征。
太昌元年,孝通因使入朝,仍被留京师,重除中书侍郎。永熙三年三月,出
为常山太守,仍以经节闵任遇故也。及孝武西迁,或称孝通与周文友密,及树置
贺拔岳镇关中之计,遂见拘执,将赴晋阳。及引见,咸为之忧。孝通神气从容,
辞理切正,齐神武更相钦叹,即日原免。然犹致疑忌,不加位秩,但引为坐客,
时访文典大事而已。齐神武让剑履上殿表,犹使为文。曾与诸人同诣晋祠,皆屈
膝尽礼。孝通独捧手不拜,顾而言曰:“此乃诸侯之国,去吾何远,恭而非礼,
将为神笑。”拜者渐焉。兴和二年,卒于邺。魏前二年,周文帝追轸旧好,奏赠
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齐神武武平初,又赠郑州刺史。文集八十卷,
行于时。
子道衡,字玄卿。六岁而孤,专精好学。年十岁,讲《左传》,见子产相郑
之功,作《国侨赞》,颇有词致,见者奇之。其后才名益著。齐司州牧、彭城王
浟引为兵曹从事。尚书左仆射杨愔见而嗟赏,授奉朝请。吏部尚书陇西辛术与
语,叹曰:“郑公业不亡矣!”河东裴谳目之曰:“鼎迁河朔,吾谓‘关西孔子’,
罕遇其人,今复遇薛君矣!”
武成即位,兼散骑常侍,接对周、陈二使。武平初,诏与诸儒修定五礼,除
尚书左外兵郎。陈使傅縡聘齐,以道衡兼主客郎接对之。縡赠诗五十韵,道
衡和之,南北称美。魏收曰:“傅縡所谓以蚓投鱼耳。”待诏文林馆,与范阳
卢思道、安平李德林齐名友善。复以本官直中书省,寻拜中书侍郎,仍参太子侍
读。齐后主之世,渐见亲用,与侍中斛律孝卿参预政事。道衡具陈备周之策,孝
卿不能用。
及齐亡,周武帝引为御史二命士。后归乡里,自州主簿入为司禄上士,隋文
作相,从元帅梁睿击王谦,摄陵州刺史。大定中,授仪同,守邛州刺史。文帝受
禅,坐事除名。
河间王弘北征突厥,召典军书。还,除内史舍人。其年,兼散骑常侍,聘陈
使主。道衡因奏曰:“陛下比隆三代,平一九州,岂容区区之陈,久在天网之外?
臣今奉使,请责以称蕃。”帝曰:“朕且含养,致之度外,勿以言辞相折。”江
东雅好篇什,陈主尤爱雕虫,道衡每有所作,南人无不吟诵焉。
及八年伐陈,拜淮南道行台尚书吏部郎,兼掌文翰。王师临江,高颎夜幕中,
谓曰:“今段定克江东以不?君试言之。”道衡答曰:“凡论大事成败,先须以
至理断之。《禹贡》所载九州,本是王者封域。郭璞有云:‘江东偏王三百年,
还与中国合。’今数将满矣。以运数而言,其必克一也。有德者昌,无德者亡,
自古兴灭,皆由此道。主上躬履恭俭,忧劳庶政。叔宝峻宇雕墙,酣酒荒色。其
必克二也。为国之体,在于任寄。彼之公卿,备员而已。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
事;尚书令江总唯事诗酒,本非经略之才;萧摩诃、任蛮奴是其大将,一夫之用
耳。其必克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
东极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其必克四也。席卷之势,其
在不疑。”颎忻然曰:“君言成败,理甚分明。本以才学相期,不意筹略乃尔。”
还除吏部侍郎。
后坐抽擢人物,有言其党苏威,任人有意故,除名,配防岭表。晋王广时在
扬州,阴令人讽道衡,遣从扬州路,将奏留之。道衡不乐王府,用汉王谅之计,
遂出江陵道而去。寻诏征还,直内史省。晋王由是衔之。然爱其才,犹颇见礼。
后数岁,授内史侍郎,加上仪同三司。道衡每构文,必隐坐空斋,蹋壁而卧,闻
户外有人便怒,其沈思如此。帝每曰:“道衡作文书称我意。”然诫之以迂诞。
后帝谓杨素、牛弘曰:道衡老矣,驱使勤劳,宜使朱门陈戟。”于是进上开府,
赐物百段。道衡辞以无功。帝曰:“尔久劳阶陛,国家大事,皆尔宣行,岂非尔
功也?”
道衡久当枢要,才名益显。太子、诸王争与交好,高颎、杨素雅相推重,声
名籍甚,无竞一时。仁寿中,杨素专掌朝政。道衡既与素善,上不欲道衡久知机
密,因出检校襄州总管。道衡一旦见出,不胜悲恋,言之哽咽。帝怆然改容曰:
“尔光阴晚暮,侍奉诚劳,朕欲令尔将摄。今尔之去,朕如断一臂。”于是赉物
三百段,九环金带并时服一袭,马十匹,慰勉遣之。在任清简,吏人怀其惠。
炀帝嗣位,转潘州刺史。岁余,上表求致仕。帝谓内史侍郎虞世基曰:“道
衡将至,当以秘书监待之。”道衡既至,上《高祖文皇帝颂》。帝览之不悦。顾
谓苏威曰:“道衡致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于是拜司隶大夫,将置之罪。道
衡不悟,司隶刺史房彦谦素与相善,知必及祸,劝之杜绝宾客,卑辞下气,而道
衡不能用。会议新令,久不能决,道衡谓朝士曰:“向使高颎不死,令当久行。”
有人奏之。帝怒曰:“汝忆颎乎?”付执法者推之。道衡自以非大过,促宪司早
解。奏日,冀帝赦之,敕家人具馔以备客来侯者。及奏,帝令自尽。道衡殊不意,
未能引诀。宪司重奏,缢而杀之。妻子徙且末。时年七十。天下冤之。有集七十
卷,行于世。
有子五人,收最知名,出后族父孺。
孺清贞孤介,不交流俗。涉历经史,有才思,虽不为大文,所有诗咏,大致
清远。开皇中,为侍御史、扬州总管司功参军。每以方直自处,府寮多不便之。
卒于襄城郡掾。所莅官皆有能名。道衡偏相友爱,收初生,即与孺为后。养于孺
宅,至于成长,殆不识本生。太常丞胡仲操曾在朝堂就孺借刀子割爪甲。孺以仲
操非雅士,竟不与之。其不肯妄交,清介独行,皆此类也。
道衡兄温,字尼卿。沈敏有器局,博览坟典,尤善隶书。仕周为上黄郡守。
周平齐,徙燕郡太守,以简惠称。宣政元年,赐爵齐安县子。卒于郡。子迈嗣。
迈字弘仁,性寡言,长于词辩。开皇初,袭爵齐安子,改封钟山。历位太子
舍人。大业中,为刑部、选部二侍郎。
道衡从父弟道实,位礼部侍郎、离石郡太守,知名于世。从子德音,有俊才,
起家游骑尉。佐魏淡修《魏史》,史成,迁著作佐郎。及越王侗称制东都,王世
充之僣号,军书羽檄,皆出其手。世充平,以罪诛。其文笔多行于世。
聪弟和,南青州刺史。和子善。
善字仲良。少为司空府参军。再迁盐池都将。孝武西迁,魏改河东为秦州,
以善为别驾。善家素富,僮仆数百人。兄元信,杖气豪侈,每食方丈,坐客恒满,
弦歌不绝;而善独恭己率素,爱乐闲静。
大统三年,齐神武败于沙苑,留善族兄崇礼守河东。周文帝遣李弼围之,崇
礼固守不下。善密说崇礼,犹持疑不决。会善从弟馥妹夫高子信为防城都督,守
城南面,遣馥来诣善,云“意欲应接西军,但恐力所不制。”善即令弟济将门生
数十人,与信、馥等斩关引弼军入。时预谋者并赏五等爵。善以背逆归顺,臣子
常情,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遂与弟慎并固辞不受。周文嘉之,以善为汾阴令。
善干用强明,一郡称最。太守王罴美之,令善兼督六县事。寻为行台郎中。
时欲广置屯田以供军费,乃除司农少卿,领同州夏阳县二十屯监。又于夏阳
诸山置铁冶,复令善为监,每月役八千人,营造军器。善自督课,兼加慰抚,甲
兵精利而皆忘其苦焉。迁大丞相府从事中郎。追论屯田功,赐爵龙门县子。迁黄
门侍郎,除河东郡守,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
工部中大夫,进爵博平县公。再迁户部中大夫。
时晋公护执政,仪同齐轨语善云:“兵马万机,须归天子,何因犹在权门,”
善白之,护乃杀轨。以善忠于己,引为中外府司马,迁司会中大夫,副总六府事。
加授京兆尹,仍行司会。出为隆州刺史,兼益州总管府长史。征拜武威少府。卒,
赠三州刺史。帝以善告齐轨事,谥曰缪公。子褒嗣,官至高阳郡守。
善弟慎,字伯护。好学,能属文,善草书。与同郡裴叔逸、裴诹之、柳虬、
范阳卢柔、陇西李璨并友善。起家丞相府墨曹参军。周文于行台省置学,取丞郎
及府佐德行明敏者充生。悉令旦理公务,晚就讲习,先《六经》,后子史。又于
诸生中简德行淳懿者侍读书。慎与李璨及陇西李伯良、辛韶、武功苏衡、谯郡夏
侯裕、安定梁旷、梁礼、河南长孙璋、河东裴举、薛同、荥阳郑朝等十二人,并
应其选。又以慎为学师,以知诸生课业。周文雅好谈论,并简名僧深识玄宗者一
百人,于第内讲说。又命慎等十二人兼学佛义,使内外俱通。由是四方竞为大乘
学。在学数年,复以慎为宜都公侍读。累迁礼部郎中。六官建,拜膳部下大夫。
慎兄善又任工部,并居清显,时人荣之。
周孝闵帝践阼,除御正下大夫,封淮南县子。历师氏、御伯中大夫。保定初,
出为湖州刺史。界既杂蛮夷,恒以劫掠为务。慎乃集诸豪帅,具宣朝旨,仍令首
领每月一参,或须言事者,不限时节。慎每见,必殷勤劝诫,及赐酒食。一年之
间,翕然从化。诸蛮乃相谓曰:“今日始知刺史真人父母也。”莫不欣悦。自是
襁负而至者千余户。蛮俗,婚娶之后,父母虽在,即与别居。慎谓守令曰:“牧
守令长是化人者也,岂有其子娶妻,便与父母离析?非唯萌俗之失,亦是牧守之
罪。”慎乃亲自诱导,示以孝慈。并遣守令,各喻所部。有数户蛮,别居数年,
遂还侍养,及行得果膳,归奉父母。慎以其从善之速,具以状闻,有诏蠲其赋役。
于是风化大行,有同华俗。寻为蕃部中大夫。以疾去职,卒于家。有文集,颇为
世所传。
薛寘,河东汾阴人也。祖遵颜,魏河东郡守、安邑侯。父乂,清河、广平二
郡守。寘幼览篇籍,好属文,起家奉朝请。从魏孝武西迁,封郃阳县子。废帝元
年,领著作佐郎,修国史。寻拜中书侍郎,修起居注。迁中书令。燕公于谨征江
陵,以寘为司录,军中谋略,寘并参之。江陵平,进爵为伯。朝廷方改物创制,
欲行《周礼》,乃令寘与小宗伯卢辩斟酌古今,共详定之。六官建,授内史下大
夫。
周孝闵帝践阼,进爵为侯,转御正中大夫。时前中书监卢柔,学业优深,文
藻华赡,而寘与之方驾,故世号曰卢、薛焉。久之,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
三司,出为淅州刺史。卒于位,吏人哀惜之。赠虞州刺史,谥曰理。所著文笔二
十余卷,行于世。又撰《西京记》三卷,引据该洽,世称其博闻焉。寘性至孝,
虽年齿已衰,职务繁广,至于温清之礼,朝夕无违。当时以此称之。子明嗣。大
象末,仪同大将军、清水郡守。
薛憕,字景猷,河东汾阴人也。曾祖弘敞,逢赫连之乱,率宗人避地襄阳。
憕早丧父,家贫。躬耕以养祖母,有暇则览文籍。疏宕不拘,时人未之奇也。
江表取人,多以世族。憕世无贵仕,解褐不过侍郎。既羁旅,不被擢用。常叹
曰:“岂能五十年戴帻,死一校尉,低头倾首,俯仰而向人也!”常郁郁不得志,
每在人间,辄陵架胜达,负才使气,未尝趋世禄之门。左中郎将京兆韦潜度谓曰:
“君门地非下,身材不劣,何不{敝衣}裾数参吏部?”憕曰:“‘世胄蹑高位,
英俊沈下寮’,古人以为叹息,窃所未能也。”潜度告人曰:“此年少实慷慨,
但不遭时耳。”
孝昌中,杖策还洛阳。先是憕从祖真度与族祖安都拥徐、兖归魏,其子怀
俊见憕,甚相亲善。属尔朱荣废立,怔遂还河东,止怀俊家。不交人物,终日
读书,手自抄略,将二百卷。唯郡守元袭时相要屈,与之抗礼。怀俊每谓曰:
“汝还乡里,不营产业,不肯取妻,岂复欲南乎?”憕亦不介意。普泰中,拜
给事中,加伏波将军。
及齐神武起兵,憕乃东游陈、梁间,谓族人孝通曰:“高欢阻兵陵上,丧
乱方始。关中形胜之地,必有霸王据之。”乃与孝通俱游长安。侯莫陈悦闻之,
召为行台郎,除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及悦害贺拔岳,军人咸相庆慰。憕独谓
所亲曰:“悦才略本寡,辄害良将,败亡之事,其则不远。吾属今即为人所虏,
何庆之有乎?”长高以憕言为然,并有忧色。寻而周文平悦,引憕为记室参
军。武帝西迁,授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封夏阳县男。文帝即位,拜中书侍郎,
加安东将军,进爵为伯。
大统四年,宣光、清徽殿初成,憕为之颂。文帝又造二欹器:一为二仙人
共持一钵,同处一盘,钵盖有山,山有香气,一仙人又持金瓶以临器上,倾水灌
山,则出于瓶而注乎器,烟气通发山中,谓之仙人欹器。一为二荷同处一盘,相
去盈尺,中有莲,下垂器上,以水注荷,则出于莲而盈乎器,为凫雁蟾以饰之,
谓之水芝欹器。二盘各处一床,钵圆而床方,中有人,三才之象也。皆置清徽殿
前。形似觥而方,满而平,溢则倾。憕各为颂。
大统初,仪制多阙。周文令憕与卢辩、檀翥等参定之。以流离世故,不听
音乐,虽幽室独处,常有戚容。后坐事死。子舒嗣,官至礼部下大夫、仪同大将
军、聘陈使副。
论曰:薛辩有魏之初,功业早树,门膺人爵,无替荣名。端以谦直见知;胄
以公平自命。浚之孝悌,素绪之所得也。道衡雅道弈叶,世擅文宗,令望攸归,
岂徒然矣。而运逢季叔,卒蹈诛戮,痛乎!仲良任惟繁剧,弘益流誉;而陷齐谄
护,以要权宠,易名为缪,斯岂虚哉!寘、憕并学称该博,文擅雕龙,或挥翰
凤池,或著书麟阁,咸居禄位,各逞琳琅。拟彼徐、陈,惭后生之可畏;论其任
遇,实当时之良选也。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在老顽童处骗取《养蜂秘法》,翻印成《如何饲养文化型蜜蜂》出版被查出偷税漏税,罚款银两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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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韩茂 皮豹子 封敕文 吕罗汉 孔伯恭 田益宗 孟表 奚康生 杨大眼 崔延伯 李叔仁

韩茂,字元兴,安定安武人也。父耆字黄耇,永兴中,自赫连屈丐来降,位
常山太守,假安武侯,仍居常山之九门。卒,赠泾州刺史,谥曰成。茂年十七,
膂力过人,尤善骑射。明元曾亲征丁零翟猛,茂为中军执幢。时大风,诸军旌旗
皆偃仆,茂于马上持幢,初不倾倒。帝异而问之,谓左右曰:“记之。”寻征诣
行在所,以为武贲郎将。后从太武讨赫连昌,大破之,以功赐爵蒲阴子,迁侍辇
郎。又从破统万,平平凉,当茂所冲,莫不应弦而殪。拜内侍长,进爵九门侯。
后从征蠕蠕,频战大捷。与乐平王丕等伐和龙,茂为前锋都将,战功居多。迁司
卫监,录前后功,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进爵安定公。从破薛永宗、盖吴,转
都官尚书。从车驾南征,拜徐州刺史。还,拜侍中、尚书左仆射。文成践阼,拜
尚书令,加侍中、征南大将军。茂沈毅笃实,虽无文学,每议论合理,为将善于
抚众,勇冠当世,为朝廷所称。太安二年,领太子少师。卒,赠泾州刺史,安定
王,谥曰桓。
长子备,字延德,赐爵行唐侯,历太子庶子、宁西将军,典游猎曹,加散骑
常侍。袭爵安定公、征南大将军。卒,赠雍州刺史。谥曰简。
备弟均,字天德,少善射,有将略。初为中散,赐爵范阳子,迁金部尚书,
加散骑常侍。兄备卒,无子,均袭爵安定公、征南大将军。历定、青、冀三州刺
史,甚有誉。广阿泽在定、冀、相三州界,土旷人稀,多有寇盗,乃置镇以静之。
以均在冀州,劫盗止息,除大将军、广阿镇大将,加都督三州诸军事。均清身率
下,禁断奸邪,于是赵郡屠各、西山丁零聚党山泽以劫害为业者,均皆诱慰追捕,
远近震跼。先是,河外未宾,人多去就,故权立东青州,为招怀之本。新附人咸
受优复,然旧人奸逃者,多往投焉。均表陈非便,朝议罢之。后均所统,劫盗颇
起,献文诏书让之。又以五州人户殷多,编籍不实,诏均检括,出十余万户。复
授定州刺史,百姓安之。卒。谥康公。
皮豹子,渔阳人也。少有武略。泰常中,为中散。太武时,为散骑常侍,赐
爵新安侯,又拜选部尚书。后除开府仪同三司,进爵淮阳公,镇长安,坐盗官财,
徙于统万。真君三年,宋将裴方明等侵南秦王杨难当,遂陷仇池。太武征豹子,
复其爵位,寻拜使持节、仇池镇将,督并中诸军与建兴公古弼等分命诸将,十道
并进。四年正月,豹子进击乐乡,大破之。宋使其秦州刺史胡崇之镇仇池,至汉
中,闻官军已西,惧不敢进。豹子与司马楚之至浊水,击禽崇之,尽虏其众。仇
池平。未几,诸氐复推杨文德为主以围仇池,古弼讨平之。
时豹子次下辨,闻围解,欲还。弼使谓豹子曰:“贼耻其负败,必求报复,
不如陈兵以待之。”豹子以为然。寻除都督秦、雍、荆、梁、益五州诸军事,进
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仇池镇将、持节、公如故。宋复遣杨文德、姜道盛寇浊水,
别遣将青阳显伯守斧山,以拒豹子。浊水城兵射杀道盛。豹子至斧山,斩显伯,
悉俘其众。
初,南秦王杨难当归命,诏送杨氏子弟诣京师。文德以行赂得留,出奔汉中。
宋以文德为武都王,守葭芦城,招诱氐羌。于是武都阴平五部氐人叛应文德,诏
豹子讨之。文德阻兵固险,以拒豹子。文德将杨高来降,文德弃城南走,收其妻
子寮属及故武都王保宗妻公主送京师。宋白水太守郭启玄率众救文德,豹子大破
之。启玄、文德走还汉中。
兴安二年,宋遣萧道成等入汉中,别令杨文德、杨头等率氐、羌围武都。豹
子分兵将救之,闻宋人增兵益将,表状求助。诏高平镇将苟莫干率突骑二千以赴
之,道成等乃退。征豹子为尚书,出为内都大官。宋遣其将殷孝祖修两当城于清
东,以逼南境。天水公封敕文击之,不克。诏豹子与给事中周丘等助击之。宋瑕
丘镇遣步卒五千助戍两当,豹子大破之。追至城下,其免者千余人而已。既而班
师。先是,河西诸胡亡匿避命,豹子讨之;不捷而还,又坐免官。寻以前后战功
复擢为内都大官。卒,文成追惜之,赠淮阳王,谥曰襄。子道明袭。
道明第八弟怀喜,文成以其名臣子,擢为侍御中散,迁侍御长。孝文初,吐
谷浑拾夤部落饥窘,侵掠浇河。诏假平西将军、广川公,与上党王长孙观讨拾夤。
又以其父豹子昔镇仇池,有威信,拜使持节、侍中、都督秦、雍、荆、梁、益五
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仇池镇将,假公如故。怀喜至,申布恩惠。夷人大悦,
酋帅率户归附。置广业、固道二郡以居之。征为南部尚书,赐爵南康侯。
太和元年,宋葭芦戍主杨文度遣弟鼠据仇池,诏怀喜讨鼠。鼠弃城南走。进
次浊水,遂军于覆津。文度将强大黑固守津道,怀喜部分将士,击大黑走之。追
奔,攻拔葭芦城,斩文度,传首京师。诏慰勉之。又诏于骆谷筑城,怀喜表求待
来年筑城。诏责之曰:“若不时筑,筑而不成,成而不固,以军法绳之。”南天
水人柳旃据险不顺,怀喜讨灭之。后为豫州刺史,诏让其在州宽怠,以饮酒废事,
威不禁下,遣使就州,决以杖罚。卒,谥曰恭公。子承宗袭。
封敕文,代人也,本姓是贲。祖豆,位开府、冀青二州刺史、关内侯。父灊,
侍御长,赠定州刺史、章武侯,谥曰隐。敕文始光初为中散,稍迁西部尚书,出
为使持节、开府、领护西夷校尉、秦益二州刺史,赐爵天水公,镇上邽。诏敕文
征吐谷浑慕利延兄子拾归于枹罕。众少不制,诏广川公乙乌头等二军与敕文会陇
右。军次武始,拾归夜遁,敕文引军入枹罕,虏拾归妻子及其人户,分徙千家于
上邽,留乌头守桴罕。
金城边冏,天水梁会谋反,据上邽东城南城,攻逼西城。敕文先已设备,贼
乃退。冏、会复攻城,氐、羌一万屯南岭,休官、屠各及杂户二万余人屯北岭,
为冏等形援。敕文设奇兵大破之,斩冏。众复推梁会为主。安丰公闾根率军助敕
文,敕文又表求助,未及报。梁会欲谋逃遁。先是敕文掘重堑于东城之外,几断
贼走路。夜半,会乃飞梯腾堑而走。敕文先严兵于堑外,拒斗,从夜至旦。敕文
谋于众曰:“困兽犹斗,而况于人。”乃以白武幡宣告贼众,若能归降,原其生
命,应时降者六百余人。会知人心沮坏,于是分遁。敕文纵骑腾蹑,死者太半。
略阳王元达因梁会之乱,聚党攻城,招引休官、屠各之众,推天水休官王官
兴为秦地王。敕文与临淮公莫真讨破之。天安元年卒,长子万护让爵于弟翰。于
时让者唯万护及元氏侯赵辟恶子元伯让其弟次兴,朝廷义而许之。
吕罗汉,本东平寿张人也,其先石勒时徙居幽州。祖显,字子明。少好学,
性廉直,乡人有忿争者皆就质焉。慕容垂以为河间太守。皇始初,以郡降,道武
赐爵魏昌男。拜钜鹿太守。清身奉公,妻子不免饥寒,百姓颂之曰:“时惟府君,
克清克明,缉我荒土,人胥乐生,愿寿无疆,以享长龄。”卒官。父温,字晞阳。
善书,好施,有文武才略。位上党太守,有能名。卒,赠豫州刺史、野王侯,谥
曰敬。
罗汉仁厚笃慎,弱冠以武干知名。父温之为秦州司马,罗汉随侍。陇右氐杨
难当寇上邽,镇将元意头知罗汉善射,共登西城楼令射。难当队将及兵二十三人
应弦而殪。贼众转盛,罗汉曰:“今不出战,示敌以弱。”意头善之,即简千余
人,令罗汉出战,众皆披靡。难当大惊,会太武赐难当玺书,责其跋扈,难当还
仇池。意头具以状闻,征为羽林郎。上邽休官吕丰、屠各、王飞鹿等据险为逆,
诏罗汉讨禽之。后从征悬瓠,以功迁羽林中郎、幢将,赐爵乌程子。及南安王余
立,罗汉犹典宿卫,文成之立,罗汉有力焉。加龙骧将军,仍幢将,进爵野王侯,
拜司卫监。迁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进爵山阳公。
后为镇西将军、秦、益二州刺史。时仇池氐、羌反,逼骆谷,镇将吴保元走
登百顷,请援于罗汉族。罗汉帅步骑随长孙观,掩击氐、羌大破之,贼众退散。
诏书慰勉之。泾州人张羌郎聚众千人,州军讨之。不能制,罗汉击禽之。仇池氐、
羌叛逆。其贼帅蛩廉、苻忻等皆受宋官爵铁券。略阳公伏阿奴为都将,与罗汉赴
讨,所在破之,禽廉、忻等。秦、益阻远,南连仇池,西接赤水,诸羌恃险,数
为叛逆,自罗汉莅州,抚以威惠,西戎怀德,土境怗然。孝文下诏褒美之。征拜
内都大官,听察多得其情。卒官,谥庄公。长子兴祖袭爵山阳公,后例降为侯。
孔伯恭,魏郡邺人也。父昭,位侍中、幽州刺中、鲁郡公。卒,谥曰康。伯
恭以父任拜给事中,后赐爵济阳男,进彭城公。献文初,宋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
城内附。宋遣将张永、沈攸之等击安都。安都请援,献文进伯恭号镇东将军,副
尚书尉元救之。永与攸之弃船而走。伯恭以书喻下邳、宿豫城内。时攸之、吴喜
公等率众来援下邳,屯军焦墟曲,去下邳五十余里。伯恭密造火车攻其营,水陆
俱进。攸之等既闻将战,引军退保樊阶城。宋宁朔将军陈显达领众溯清而上,以
迎攸之;屯于睢、清合口。伯恭率众度水,大破显达。攸之闻显达军败,顺流退
下。伯恭从清西与攸之合战,大破之,吴喜公轻骑遁走。乘胜追奔八十余里,军
资器械虏获万计。进攻宿豫,宋戍将鲁僧遵弃城夜遁。又遣将孔大恒等南讨淮阳,
宋太守崔武仲焚城南走,遂据淮阳。皇兴二年,以伯恭为散骑常侍、彭城镇将、
都督徐南北兖州诸军事,假东海公。卒,赠镇东大将军、东海王,谥曰桓。
伯恭弟伯逊,袭父爵鲁郡公,位东莱镇将、东徐州刺史。坐事免官,卒于家。
田益宗,光城蛮也。身长八尺,雄果有将略,貌状举止,有异常蛮。世为四
山蛮帅,受制于齐。太和十七年,遣使张超奉表归魏。十九年,拜员外散骑常侍、
都督、南司州刺史、光城县伯,食蛮邑一千户,所统守宰,任其铨置。后以益宗
既度淮北,不可仍为司州,乃于新蔡立东豫州,以益宗为刺史。寻改封安昌县伯。
景明初,梁师寇三关,益宗遣光城太守杨兴之进至阴山关。南据长风城,逆
击大破之。梁建宁太守黄天赐筑城赤亭,复遣其将黄公赏屯于漴城,与长风相
持。益宗命安蛮太守梅景秀与兴之掎角击讨。破之,获其二城。上表陈攻取之术。
宣武纳之,遣镇南将军元英攻义阳。益宗遣其息鲁生断梁人粮运,破梁戍主赵文
兴,仓米运舟,焚烧荡尽。时乐口已南,郢、豫二州诸县皆没于梁,唯有义阳而
已。梁招益宗以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当时安危在益宗去就,
而益宗守节不移,郢、豫克平,益宗力也。
益宗年稍衰老,聚敛无厌。兵人患其侵扰,诸子及孙,竞规贿货。部内苦之,
咸言欲叛。宣武深亦虑焉,乃遣中书舍人刘桃符宣旨慰喻,庶以安之。桃符还,
启益宗侵掠之状。诏之曰:“闻卿息鲁生在淮南贪暴,横杀梅伏生,为尔不已,
损卿诚效,可会鲁生与使赴阙,当加任使。”鲁生久未至。延昌中,诏以益宗为
使持节、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常侍如故。帝虑其不受代,遣后将军李世哲与桃
符率从袭之,奄入广陵。益宗子鲁生、鲁贤等奔于关南,招引梁兵,光城已南,
皆为梁所保。世哲击破之,复置郡戍,以益宗还。授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加散骑常侍,改封曲阳县伯。益宗生长边地,不愿内荣,虽位秩崇重,犹以为恨,
表陈桃符谗毁之状。诏曰:“既经大宥,不容方更为狱。”熙平初,益宗又表乞
东豫,以招二子。灵太后令答不许。卒,赠征东大将军、郢州刺史,谥曰庄。少
子纂袭,位中散大夫,卒,赠东豫州刺史。
益宗长子随兴,位弋阳、东汝南二郡太守。益宗兄兴祖,位江州刺史。
孟表,字武达,济北蛇丘人也。自云本属北地,号索里诸孟。青、徐内属后,
表因事南度,仕齐为马头太守。太和十八年,表据郡归魏,除南兖州刺史,领马
头太守,赐爵谯县侯,镇涡阳。后齐遣其豫州刺史裴叔业攻围六十余日,城中食
尽,唯以朽革及草木皮叶为粮。表抚循将士,戮力固守。会镇南将军王肃救之,
叔业乃退。初,有一南人,自云姓边字叔珍,携妻息从寿春投表,未及送阙,会
叔业围城。表后察叔珍言色颇有异,即推核,乃是叔业姑儿,规为内应。所携妻
子,并亦假妄,于北门外斩之,人情乃安。孝文嘉其诚,封汶阳县伯,历济州刺
史、散骑常侍、光禄大夫、齐州刺史。卒,赠兖州刺史,谥曰恭。
奚康生,河南阳翟人也。本姓达奚,其先居代,世为部落大人。祖真,柔玄
镇将、内外三都大官,赐爵长进侯。卒,赠幽州刺史,谥曰简。康生少骁武,弯
弓十石,矢异常箭,为当时所服。太和初,蠕蠕频寇,康生为前驱军主,壮气有
闻,由是为宗子队主。从驾征钟离,驾旋济淮,五将未度,齐将据渚断津路。孝
文募破中渚贼者,以为直阁将军。康生应募,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其船舰,
依烟直过,飞刀乱斫,投河溺死者甚众。乃假康生直阁将军。后以勋除太子三校、
西台直后。吐京胡反,自号辛支王,康生为军主,从章武王彬讨之。分为五军,
四军俱败,康生军独全。率精骑一千追胡至车突谷,诈为坠马,胡皆谓死,争欲
取之。康生腾骑奋矛,杀伤数十人,射杀辛支。
齐置义阳,招诱边人,康生复为统军,从王肃讨之。齐将张伏护自升楼城楼,
言辞不逊。肃令康生射之,望楼射窗,扉开即入,应箭而毙。彼人见箭,皆以为
狂弩。齐将裴叔业率众围涡阳,欲解义阳之急,诏遣高聪、元衍等援之,并败退。
帝乃遣康生驰往,一战大破之。及寿春来降,遣康生领羽林千人,给龙厩马两匹,
驰赴之。破走其将桓和、陈伯之。以功除征虏将军,封安武县男。出为南青州刺
史。
后梁郁州遣军主徐济寇边,康生破禽之。时梁闻康生能引强弓,故特作大弓
两张,长八尺,把中围尺有二寸,箭粗殆如今之长笛,送与康生。康生便集文武,
用之平射,犹有余力。观者以为绝伦。弓即表送,置之武库。后梁遣都督临川王
萧宏勒甲十万规寇徐州,诏授康生武卫将军,一战败之。还京,召见宴会,赏帛
千匹,赐骅骝御胡马一匹。出为华州刺史,颇有声绩。转泾州刺史,以辄用官炭
瓦,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寻复之。梁直阁将军徐玄明戍郁州,杀其刺史张稷,
以城内附,诏康生迎接;赐细御银缠槊一张,并枣柰果。面敕曰:“果者果如朕
心,枣者早遂朕意。”未发间,郁州刺史复叛。及大举征蜀,假康生安西将军,
邪趣绵竹。至陇右,宣武崩,班师。
后除相州刺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季龙画像,复就西门豹祠祈雨,不获,
令吏取豹舌。未几,二儿暴丧,身亦遇疾,巫以为季龙、豹之祟。征拜光禄勋,
领右卫将军,与元叉同谋废灵太后。迁河南尹,仍右卫、领左右。与子难娶左卫
将军侯刚女,即元叉妹夫也。叉以其通姻,深相委托,三人多宿禁内,或迭出入。
叉以康生子难为千牛备身。
康生性粗武,言气高下。叉稍惮之,见于颜色,康生亦微惧不安。正光二年
二月,明帝朝灵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乃为力士舞,
及于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嗔目颔首,为杀缚之势。太后解其意而不敢
言。日暮,太后欲携帝宿宣光殿。侯刚曰:“至尊已朝讫,嫔御在南,何劳留宿?”
康生曰:“至尊陛下儿,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问谁!”群臣莫敢应。灵太后自
起援帝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近侍皆唱万岁。明帝引前入阁,左
右竞相排,阁不得闭。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斫直后元思辅,乃得定。
明帝既上殿,康生时有酒势,将出处分;遂为叉所执,锁于门下。至晓,叉
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
处绞刑。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恕死从流。难哭拜辞父。康生忻
子免死,慷慨了不悲泣。语其子云:“我不反,死,汝何为哭也?”有司驱逼,
奔走赴市,时已昏暗,行刑人注刀数下,不死;于地刻截。咸言禀叉意旨,过至
苦痛。尝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亦就市绞刑。
康生久为将,及临州,多所杀戮。而乃信向佛道,每舍居宅立寺塔,凡历四
州,皆有建置。死时年五十四。子难年十八,以侯刚婿,得停百日,竟徙安州。
后尚书卢同为行台,叉令杀之。康生于南山立佛图三层,先死,忽梦崩坏。沙门
有为解云:“檀越当不吉利,无人供养佛图,故崩耳。”康生称然,竟及于祸。
灵太后反政,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冀州刺史,谥曰武
贞,又追封寿张县侯。子刚袭。
杨大眼,武都氐难当之孙也。少骁捷,跳走如飞。然庶孽,不为宗亲顾待,
不免饥寒。太和中,起家奉朝请。时将南伐,尚书李冲典选征官,大眼往求焉,
冲弗许。大眼曰:“尚书不见知,听下官出一技。”便出长绳三丈许,系髻而走,
绳直如矢,马驰不及。见者无不惊叹。冲因曰:“千载以来,未有逸材若此者也。”
遂用为军主。大眼顾谓同寮曰:“吾之今日,所谓蛟龙得水之秋。自此一举,不
复与诸君齐列矣。”未几,迁统军,从车驾征宛、叶、穰、邓、九江、钟离之间,
所经战阵,莫不勇冠六军。
宣武初,裴叔业以寿春内附,大眼与奚康生等率众先入,以功封安成县子。
除直阁将军,出为东荆州刺史。时蛮酋樊秀安等反,诏大眼为别将,隶都督李崇
讨平之,大眼功尤多。妻潘氏,善骑射,自诣军省大眼。至攻战游猎之际,潘亦
戎装,齐镳并驱。及至还营,同坐幕下,对诸寮佐,言笑自得。大眼时指谓诸人
曰:“此潘将军也。”
梁武遣其将张惠绍总率众军,窃据宿豫。又假大眼平东将军为别将,与都督
邢峦讨破之。遂与中山王英同围钟离。大眼军城东,守淮桥东西道。属水泛长,
大眼所绾统军刘神符、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寻而走。坐徙
营州为兵。
永平中,追其前勋,起为试守中山内史。时高肇征蜀,宣武虑梁人侵轶,乃
征大眼为太尉长史、持节、假平南将军、东征别将,隶都督元遥,遏御淮、肥。
大眼至京师,时人思其雄勇,喜于更用,台省门巷,观者如市。后梁将康绚于浮
山遏淮,规浸寿春。明帝加大眼光禄大夫,率诸军镇荆山,复其封邑。后与萧宝
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加平东将军。
大眼抚循士卒,呼为儿子,及见伤痍,为之流泣。自为将帅,恒身先兵士,
当其锋者,莫不摧拉。南贼所遣督将,皆怀畏惧。时传言淮、泗、荆、沔之间童
儿啼者,恐之云“杨大眼至”,无不即止。王肃弟康之初归国也,谓大眼曰:
“在南闻君之名,以为眼如车轮。及见,乃不异于人。”大眼曰:“旗鼓相望,
瞋眸奋发,足使君目不能视,何必大如车轮。”当世推其骁果,以为关、张弗之
过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无常,捶挞过度,军士颇憾焉。识者以为性移所致。
又为荆州刺史,常缚藁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诸蛮渠,指示之曰:“卿等若
作贼,吾政如此相杀也。”又北淯郡尝有虎害,大眼搏而获之,斩其头县于穰
市。自是荆蛮相谓曰:“杨公恶人,常作我蛮形以射之。又深山之虎,尚所不免。”
遂不敢复为寇盗。在州二年,卒。大眼虽不学,恒遣人读书而坐听之,悉皆记识。
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竟不多识字也。
有三子,长甑生,次领军,次征南,皆潘氏所生,咸有父风。初,大眼徙营
州,潘在洛阳,颇有失行。及为中山,大眼侧生女夫赵延宝告之于大眼。大眼怒,
幽潘而杀之。后娶继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问印绶所在。时元始怀孕,自
指其腹谓甑生等曰:“开国当我儿袭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等深以为
恨。及大眼丧将还京,出于城东七里,营车而宿。夜二更,甑生等开大眼棺,延
宝怪而问焉,征南射杀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弯弓将射之。甑生曰:“天下
岂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尸,令人马上抱之,左右扶挟以叛。荆人畏甑
生等骁武,不敢苦追,遂奔梁。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寿,于彭城陷入江南。延伯少以武壮闻,仕齐为缘淮
游军,带濠口戍主。太和中入魏。常为统帅,胆气绝人,兼有谋略,积劳稍进。
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赐爵定陵男。荆州土险,蛮左为寇,每有聚结,延伯辄
自讨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帖然,无敢为患。永平中,转幽州刺史。
梁遣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硖石,诏延伯为别将,与都督崔亮讨之。亮
令延伯守下蔡。延伯与别将伊瓫生挟淮为营。延伯遂取车轮,去辋,削锐其
辐,两两接对,揉竹为縆,贯连相属,并十余道。横水为桥,两头施大鹿卢,
出没任情,不可烧斫,既断祖悦走路,又令舟舸不通。由是梁军不能赴救,祖悦
合军咸见俘虏。于军拜征南将军、光禄大夫。
延伯与杨大眼等至自淮阳,灵太后幸西林园引见,谓曰:“卿等志尚雄猛,
皆国之名将。比平硖石、公私庆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宜须预谋,
故引卿等,亲共量算,各出一图,以为后计。”大眼对曰:“臣辄谓水陆二道一
时俱下,往无不克。”延伯曰:“既对圣颜,答旨宜实。水南水北,各有沟渎,
陆地之计,如何可前。愚臣短见,愿圣心思水兵之勤,若给复一年,专习水战,
脱有不虞,召便可用。”灵太后曰:“卿之所言,深是宜要,当敕如请。”二年,
除并州刺史。在州贪污,闻于远近。还为金紫光禄大夫,出为镇南将军,行岐州
刺史,假征西将军。赐骅骝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扬州,建淮桥之勋,封
当利县男,改封新丰子。时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陇东寇,征西将军元志为天生所禽,
贼众甚盛,进屯黑水。诏延伯为使持节、征西将军、西道都督。行台萧宝夤与延
伯结垒马嵬,南北相去百余步。延伯曰:“今当仰为明公参贼勇怯。”延伯选精
兵数千,下度黑水,列阵而进,以向贼营。宝夤率骑于水东寻原西北,以示后继。
于时贼众大盛,水西一里,营营连接。延伯径至贼垒,扬威胁之,徐而还退。贼
以延伯众少,开营竞追,众过十倍,临水逼蹙。宝夤亲观之,惧有亏损。延伯不
与其战,身自殿后,抽众东度,转运如神。须臾济尽,徐乃自度。贼徒夺气,相
率还营。宝夤大悦,谓宫属曰:“崔公,古之关、张也,今年何患不制贼。”延
伯驰见宝夤曰:“此贼非老奴敌,公但坐看。”后日,延伯勒众而出,宝夤为后
拒。天生悉众来战,延伯身先士卒,陷其前锋。于是骁锐竞进,大破之,俘斩十
余万,追奔及于小陇。秦贼劲强,诸将所惮,初议遣将,咸云非延伯无以定之,
果能克敌。诏授左卫将军,余如故。
于时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寇掠泾州。先是卢祖迁、伊瓫生数将,皆以
元志前行之始,同时发雍,从六陌道将取高平。志败,仍停泾部。延伯既破秦贼,
乃与宝夤率众会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匹,军威甚盛。时丑奴置营泾州
西北七十里当原城。时或轻骑暂来挑战,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负胜,
遂唱议先驱。伐木别造大排,内为锁柱,教习强兵;负而趋走,号为排城。战士
在外,辎重居中,自泾州缘原北上。众军将出讨贼。未战之间,有贼数百骑诈持
文书,云是降簿,乞缓师。宝夤、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斗。俄而宿勤明达率众
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上马突阵,贼势摧挫,便
尔逐北,径造其营。贼本轻骑,延伯军兼步卒,兵力疲怠,贼乃乘间得入排城。
延伯军大败,死伤者将有二万。宝夤敛军退保泾州。延伯修缮器械,购募骁勇,
复从泾州西进,去贼彭阬谷栅七里结营。延伯耻前挫辱,不报宝夤,独出袭贼,
大破之。俄顷间平其数栅。贼皆逃迸。见兵人采掠,散乱不整,还来冲突,遂大
奔败。延伯中流矢,为贼所害,士卒死者万余人。
延伯善将抚,能得众心,与康生、大眼为诸将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
时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叹惧焉。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
史,谥曰武烈。
李叔仁,陇西人也。骁健有武力,前后数从征讨,以功赐爵获城乡男。梁豫
州刺史王超宗内侵,叔仁时为兼统军,隶扬州刺史薛真度。真度遣叔仁讨超宗,
大破之。以功累迁洛州刺史,假抚军将军。后以军功封陈郡公,又除光禄大夫、
朔州刺史。齐州广川人刘执、清河太守邵怀,聚众反,自署大行台。诏叔仁为都
督,讨平之。除镇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邢果反于
青州,叔仁为大都督,出讨于淮,失利而还。永安三年,坐事除名,寻复官爵。
节闵帝初,加散骑常侍、开府。后除凉州刺史。遣使密通款于东魏,事觉见杀。
叔仁所用之槊,长大异于常槊,时人壮之。
论曰:韩茂、皮豹子、封敕文、吕罗汉、孔伯恭之为将也,皆以沈勇笃实,
仁厚扶众,功成事立,不徒然矣。与夫苟要一战之利,侥幸暂胜之名,岂同年而
语也。田益宗蛮夷荒帅,翻然效款,终于怀金曳紫,不其美欤。孟表之致名位,
不徒然也。夫人主闻鞞鼓之响,则思将帅之臣,何则?夷难平暴,折冲御侮,为
国之所系也。奚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奋征伐之气,亦一时之骁猛,壮士之功名
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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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裴骏(从孙敬宪 庄伯 从弟安祖) 裴延俊 裴佗(子让之 孙矩 皇
甫和) 裴果 裴宽 裴侠(子祥 肃) 裴文举 裴仁基(上)

裴骏,字神驹,小名皮,河东闻喜人也。父双硕,位恒农太守、安邑子,赠
东雍州刺史、闻喜侯。骏幼而聪慧。亲表称为神驹,因以为字。弱冠,通涉经史,
方检有礼度,乡里宗敬焉。盖吴作乱于关中,汾阴人薛永宗聚众应之,来袭闻喜。
县令忧惶,计无所出。骏在家闻之,便率历乡豪奔赴之。贼退,刺史以状闻。会
太武亲讨盖吴,引见骏。骏陈叙事宜,帝大悦,谓崔浩曰:“裴骏有当世才,其
忠义可嘉。”补中书博士。浩亦深器骏,目为三河领袖。转中书侍郎。宋使明僧
皓来聘,以骏有才学,假给事中、散骑常侍,于境上劳接。卒,赠秦州刺史、闻
喜侯,谥曰康。
子修,字元寄。清辩好学,历位秘书中散、主客令。累迁中大夫,兼祠部曹
事,职主礼乐,每有疑议,修斟酌故实,咸有条贯。卒,谥曰恭伯,宣武时追赠
东秦州刺史。修早孤,居丧以孝闻。二弟三妹,并在幼弱,抚养训诲,甚有义方。
次弟务早丧,修哀伤之,感于行路。爱育孤侄,同于己子,及将异居,奴婢田宅
悉推与之,时人以此称焉。
子询,字敬叔。美仪貌,多艺能,音律博弈,咸所闲解。位平昌太守。时太
原长公主寡居,与询私奸,明帝仍诏询尚焉。寻以主婿,特除散骑常侍。时本邑
中正阙,司徒召询为之。询族叔昞,自陈情愿此官,询遂让焉。时论善之。寻
监起居事,迁秘书监,出为郢州刺史。询以凡司戍主蛮酋田朴特,地居要险,众
逾数万,足为边捍,遂表朴特为西郢州刺史。朝议许之。梁将李国兴寇边,朴特
与部曲为表里声援,郢州获全,朴特颇有力焉。征为七兵尚书。武泰中,以本官
兼侍中为关中大使。未及发,于河阴遇害。赠司空公,谥曰贞烈。无子。
修弟宣,字叔令。通辩博物,早有声誉。少孤,事母兄以孝友称。司空李冲
有人伦鉴,见而重之。孝文初,征为尚书主客郎,累迁太尉长史。宣上言:自迁
都以来,凡战阵之处及军罢兵还之道,所有骸骼无人覆藏者,请悉令州郡戍逻检
行埋掩。并符出兵之乡,其家有死于戎役者,皆使招魂复魄,祔祭先灵,复其年
租调。身被伤痍者,免其兵役。朝廷从之。出为益州刺史。宣至州绥抚,甚得戎
羌之心。后晋寿更置益州,改宣所莅为南秦州。
宣家世以儒学为业,常慕廉退,每叹曰:“以贾谊之才,汉文之世,而不历
公卿,将非运也?”乃谓亲宾曰:“吾本无当世之志,直随牒至此,禄厚养亲,
效不光国,可以言归矣。”因奉表求解。宣武不许,乃作《怀田赋》以叙心焉。
宣素明阴阳之书,自始患便克亡日,果如其言。赠豫州刺史,谥曰定,寻改为穆。
子敬宪嗣。
敬宪字孝虞,少有志行,学博才清,抚训诸弟,专以读诵为业。淡于荣利,
风气俊远。郡征功曹不就,诸府辟命,先进其弟,世人欢美之。司州牧、高阳王
雍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性和雅,未尝失色于人。工隶草,解音律,
五言之作,独擅于时,名声甚重,后进咸共宗慕之。中山将之部,朝贤送于河梁,
赋诗言别,皆以敬宪为最。其文不能赡逸,而有清丽之美。少有气病,年三十三
卒,人物甚悼之。敬宪世有仁义于乡里,孝昌中,蜀贼陈双炽所过残暴,至敬宪
宅,辄相约束,不得焚烧,为物所伏如此。永兴三年,赠中书侍郎,谥曰文。
敬宪弟庄伯,字孝夏。亦有文才,器度闲雅,喜愠不形于色;博识多闻,善
以约言辩物。司空、任城王澄辟为行参军,甚加知赏。年二十一,上《神龟颂》,
时人异之。文笔与敬宪相亚。临淮王彧北讨,引为记室参军,委以章奏之事。及
闻敬宪寝疾,求假不许,遂径自还,亦矜而不问。扶侍兄病,昼夜不离于侧,形
容憔悴。因葬敬宪于乡,遇病卒,年二十八。兄弟才学知名,同年俱丧,世共嗟
惜之。永安三年,赠通直散骑侍郎,谥曰献。兄弟并无子,所著词藻,莫为集录。
庄伯弟献伯,廷尉卿、济州刺史,少以学尚风流,有名京洛。为政严酷,不
得吏人之和,但以清白流誉。卒于殿中尚书。
骏从弟安祖,少聪慧,年八九岁,就师讲《诗》,至《鹿鸣篇》,语诸兄云:
“鹿得食相呼,而况人乎。”自此未曾独食。弱冠,州辟主簿。人有兄弟争财,
诣州相讼。安祖召其兄弟,以礼义责让之。此人兄弟,明日相率谢罪。州内钦服
之。后有人劝其仕进,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几,但京师辽远,实惮于栖
屑耳。”于是闲居养志,不出城邑。曾天热,舍于树下。有鸷鸟逐雉,雉急投之,
遂触树而死。安祖愍之,乃取置阴地,徐徐护视,良久得苏,喜而放之。后夜忽
梦一丈夫,衣冠甚伟,著绣衣曲领,向安祖再拜。安祖怪问之,此人云:“感君
前日见放,故来谢德。”闻者异焉。
后孝文幸长安,至河东,存访故老,安祖朝于蒲坂。帝与语甚悦,仍拜安邑
令,以老病固辞,诏给一时俸以供汤药焉。年八十三,卒于家。
裴延俊,字平子,河东闻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孙也。曾祖奣,
谘议参军、并州别驾。祖双彪,河东太守,赠雍州刺史,谥曰顺。父山松,州主
簿,行平阳郡事,以平蜀贼丁虫功,赠东雍州刺史。延俊少孤,事后母以孝闻。
涉猎坟史,颇有才笔。举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累迁太子洗马,又领本
邑中正。及太子恂废,以宫官例免。宣武即位,为中书侍郎。时帝专心释典,不
事坟籍,延俊上疏致谏。后除司州别驾。及诏立明堂,群官博议,延俊独著一堂
之论。太傅、清河王怿时典众议,读而笑曰:“子故欲远符仆射也。”明帝时,
累迁幽州刺史。范阳郡有旧督亢渠,径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故戾陵诸堨,广
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莫能修复。时水旱不调,延俊乃表求营造。遂躬自履行,
相度形势,随力分督,未几而就,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百姓赖之。又命主
簿郦惲修起学校,礼教大行,人歌谣之。在州五年,考绩为天下最。拜太常卿,
历七兵殿中二尚书、散骑常侍、中书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书。
延俊在台阁,守职而已,不能有所裁断直绳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赠仪同三
司、都督、雍州刺史。子元直、敬猷,并有学尚,与父同时遇害。元直赠光州刺
史。敬猷妻丞相、高阳王雍外孙,超赠尚书仆射。延俊从叔爱丑、桃弓并见称于
乡里。
子夙,字买兴。沈雅有器识,仪望甚伟,孝文见而异之。吏部尚书、任城王
澄有知人鉴,每叹美夙,以远大许之。位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而怀之。
卒于郡。三子,范、升之、鉴。
鉴字道徽,性强正,有学涉,卒于廷尉卿。鉴居官清苦,时论称之。赠东雍
州刺史。
子泽,颇有文学。齐孝昭初,为斋帅,奏舍人。孝昭崩,魏收议为恭烈皇帝,
泽正色抗论曰:“魏收死后,亦不肯为恭烈之谥,何容以拟大行。且比皇太后不
豫,先帝飧寝失常,圣躬贬损,今者易名,必须加孝。”遂改为孝昭。因此忤旨,
出为广州司马。寻历位中书侍郎,兼给事黄门侍郎,以漏泄免。后为散骑侍郎,
寻为诽毁大臣赵彦深等,兼咏石榴诗,微以托意,有人以奏武成,武成决杖六十,
髡头除名。后主即位,为清河郡守。与祖珽有旧,珽奏除尚书左丞,又引为兼黄
门。执政疾其祖珽之党,与崔季舒等同见诛。
泽本劲直,无所回避,及被出追还,折节和光。然好戏笑,无规检,故频败。
妻钜鹿魏氏,恩好甚隆,不能暂相离,泽每从驾,其妻不宿。亦至性强立,时人
以为健妇夫半。
延俊从祖弟良,字元宾,稍迁尚书考功郎中。时汾州吐京胡薛羽等作逆,以
良兼尚书左丞,为西北道行台。时有五城郡山胡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以妖妄惑
众,假称帝号,服素衣,持白伞白幡,率诸逆众,于云台郊抗王师。良大破之。
又山胡刘蠡升,自云圣术,胡人信人,咸相影附,旬日之间,逆徒还振。以良为
汾州刺史,加辅国将军,行台如故。良以城人饥窘,夜率众奔西河。汾州之居西
河,自良始也。孝静初,为卫大将军、太府卿,卒于官。赠吏部尚书,谥曰贞,
又重赠侍中、尚书仆射。
子叔祉,粗涉文学,居官甚著声绩,位终司空右长史。
良从父兄子庆孙,字绍远。少孤,性倜傥,重然诺。正光末,汾州吐京群胡
薛悉公、马牒腾并自立为王,众至数万。诏庆孙为募人别将,招率乡豪以讨之。
庆孙每摧其锋,进军深入,至云台郊;大战郊西,贼众大溃。征赴都,除直后。
于是贼复鸠集,北连蠡升,南通绛蜀,凶徒转盛。以庆孙为别将,从轵关入讨,
深入二百余里,至阳胡城。朝廷以此地被山带河,衿要之所,明帝末,遂立邵郡,
因以庆孙为太守。庆孙务安缉之,咸来归业。尔朱荣之死也,世隆拥众北度,诏
庆孙为大都督,与行台源子恭率众追击。庆孙与世隆密通,事泄,追还河内斩之。
庆孙任侠有气,乡曲壮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抚养咸有恩纪。在郡日,逢岁
饥凶,四方游客恒有百余,庆孙自以家粮赡之。性虽粗武,爱好文流,与诸才学
之士咸相交结。轻财重义,坐客恒满,是以为时所称。
延俊从祖弟仲规,少好经史,颇有志节。咸阳王禧为司州牧,辟为主簿,仍
表行建兴郡事。车驾自代还洛,次于郡境。仲规备供帐,朝于路侧。诏仲规曰:
“畿郡望重,卿何能自致此也?”仲规曰:“陛下弃彼玄壤,来宅紫县,臣方跃
马吴、会,冀功铭帝籍,岂一郡而已。”孝文笑曰:“冀卿必副此言。”驾还,
见咸阳王曰:“昨得汝主簿为南道主人,六军丰赡。元弟之寄,殊副所望。”除
司徒主簿。仲规父在乡疾病,弃官奔赴,以违制免。久之,中山王英征义阳,引
为统军,奏复本资。于阵战没。赠河东太守,谥曰贞。无子,弟叔义以第二子伯
茂后之。
伯茂少有风望,学涉群书,文藻富赡,释褐奉朝请。大将军、京兆王继西讨,
引为铠曹参军。南征绛蜀陈双炽,为行台长孙承业行台郎中。承业还京师,留伯
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凤贤等,赏平阳伯。再迁散骑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
为中书侍郎。永熙中,孝武帝兄子广平王赞盛选宾寮,以伯茂为文学。后加中军
大将军。
伯茂好饮酒,颇涉疏傲。久不徙官,曾为《豁情赋》。天平初迁邺,又为《
迁都赋》。二年,因内宴,伯茂侮慢殿中尚书、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启,称伯
茂弃其本列,与监同行,以梨击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内,令人挈衣。诏付所司,
后竟无坐。
伯茂既出后其伯仲规,与兄景融别居。景融贫窘,伯茂了无赈恤,殆同行路,
世以此贬薄之。卒,年三十九,知旧叹惜焉。
伯茂末年,剧饮不已,乃至伤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数日,忽云吾得密信,
将被收掩,乃与妇乘车西逃避。后因顾指壁中,言有官人追逐,其妻方知其病。
卒后,殡于家园。友人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许人于
墓傍置酒设祭,哀哭涕泣,一饮一酹,曰:“裴中书魂而有灵,知吾曹也。”乃
各赋诗一篇。李骞以魏收亦与之友,寄以示收。收时在晋阳,乃同其作,论叙伯
茂,其十字云:“临风想玄度,对酒思公荣。”时人以伯茂性侮傲,谓收诗颇得
事实。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重赠吏部尚书,谥曰文。伯
茂曾撰晋书,竟未能成。无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继。齐武平末,位中书舍人。
叔义亦有学行,累迁太山太守,为政清静,吏人安之。迁司徒从事中郎。卒,
赠东秦州刺史,谥曰宣。
子景融,字孔明,笃学好属文。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稍迁谏议
大夫,领著作。元象中,仪同高岳以为录事参军。弟景龙、景颜被劾廷尉狱,景
融入选。吏部拟郡,为御史中尉崔暹所弹,云其贪荣昧进,遂坐免官。病卒。景
融卑退廉谨,无竞于时,虽才不称学,而缉缀无倦,文词泛滥,理会处寡。所作
文章,别有集录。
景颜颇有学尚,孝静初,为司空长史,在官贪秽,为中尉崔暹所劾,遇病死
狱中。
延俊族兄聿,字外兴,以操尚贞立,被孝文所知。为北中府长史。时帝以聿
与中书侍郎崔亮清贫,欲以干录优之,乃以亮带野王县事,聿带温县。时人荣之。
卒于平秦郡太守,赠洛州刺史。子子袖入关西。
延俊族人瑗,字珍宝,太和中析属河北郡。少孤贫,清苦自立。为汝南王悦
郎中令。孝静初,卒于雍州刺史。
延俊从父兄宣明,位华州刺史,有惠政,谥曰简。二子景鸾、景鸿,并有逸
才,河东呼景鸾为骥子,景鸿为龙文。景鸾位华州刺史。子文端,齐行台郎。四
子,愿、安志、弘、振。景鸿,齐和夷郡守。子叔卿,博涉有孝行,时人号曰
“裴曾子”。隋贝丘令。子神举、神符,而神举最知名。
裴佗,字元化,河东闻喜人也。六世祖诜,仕晋位太常卿。因晋乱,避地凉
州。苻坚平河西,东归,因居解县。世以文学显,五举秀才,再举孝廉,时人美
之。父景惠,州别驾。佗容貌魁伟,聩然有器望。举秀才,以高第除中书博士。
累迁赵郡太守,为政有方,威惠甚著,狡吏奸人,莫不改贯,所得俸禄,分恤贫
穷。转前将军、荆州刺史,郡人恋仰,倾境饯送。蛮酋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万
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前后牧守,未能降款。佗至州,单使宣慰,示以祸
福,田敬宗闻风归附。于是合境清晏,襁负至者千余家。后加中军将军,以老乞
还。卒,遗令不听请赠,不受赗襚,诸子皆遵行之。
佗性刚直,不好与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当时名胜。清白任真,不事家产,
宅不过三十步,又无田园,暑不张盖,寒不衣裘,其贞俭若此。子让之。
让之字士礼,年十六丧父,殆不胜哀。其母辛氏泣抚之曰:“弃我灭性,得
为孝子乎!”由是自勉。辛氏高明妇人,又闲礼度;夫丧,诸子多幼弱,广延师
友,或亲自教授,内外亲属有吉凶礼制,多取则焉。
让之少好学,有文情,清明俊辩,早得声誉。魏天平中,举秀才,对策高第。
累迁屯田、主客郎中,省中语曰“能赋诗,裴让之”。为太原公开府记室。与杨
愔友善,相遇则清谈竟日。愔每云:“此人风流警拔,裴文季为不亡矣。”梁使
至,常令让之摄主客郎。
第二弟诹之奔关右,兄弟五人皆拘系。齐神武问云:“诹之何在?”答曰:
“昔吴、蜀二国,诸葛兄弟各得尽心,况让之老母在此,君臣分定,失忠与孝,
愚夫不为。伏愿明公以诚信待物。若以不收处物,物亦安能自信?以此定霸,犹
却行而求道耳。”神武善其言,兄弟俱释。
历文襄大将军主簿,兼中书舍人。后兼散骑常侍聘梁。文襄尝入朝,让之导
引,容仪酝籍,文襄目之曰:“士礼,佳舍人也。”迁长兼中书侍郎,领舍人。
齐受禅,静帝逊居别宫,与诸臣别,让之流涕歔欷。以参掌仪注,封宁都县男。
帝欲以为黄门侍郎,或言其体重不堪趋侍,乃除清河太守。至郡未几,杨愔谓让
之诸弟曰:“我与贤兄交款,企闻善政,适有人从清河来,云奸吏敛迹,盗贼清
靖。期月之期,翻更非速。”
清河有二豪吏田转贵、孙舍兴,久吏奸猾,多有侵削,因事遂胁人取财,计
赃依律不至死,让之以其乱法,杀之。时清河王岳为司州牧,遣部从事案之。侍
中高德政旧与让之不协,密奏言:“当陛下受禅之时,让之眷恋魏朝,呜咽流涕,
比为内官,情非所愿。”既而杨愔请救之,云罪不合死。文宣大怒,谓愔曰:
“欲得与裴让之同冢邪!”于是无敢言者,事奏,竟赐死于家。
让之次弟诹之,字士正。少好儒学,释褐太学博士。尝从常景借书百卷,十
许日便返。景疑其不能读,每卷策问,应答无遗。景叹曰:“应奉五行俱下,祢
衡一览便记,今复见之于裴生矣。”杨愔阖门改葬,托诹之顿作十余墓志,文皆
可观。让之、诹之及皇甫和、和弟亮,并知名于洛下。时人语曰:“诹胜于让,
和不如亮。”司空高乾致书曰:“相屈为户曹参军。”诹之复书不受署。沛王开
大司马府,辟为记室。迁邺后,诹之留在河南。西魏领军独孤信入据金墉,以诹
之为开府属,号曰“洛阳遗彦”。信败,诹之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轨召为中从
事。西师忽至,寻退,遂随西师入关。周文帝以为大行台仓曹郎中。卒,赠徐州
刺史。
次谳之,字士平。七岁便勤学,早知名。累迁司徒主簿。杨愔每称叹曰:
“河东士族,京官不少,唯此家兄弟,全无乡音。”谳之虽年少,不妄交游,唯
与陇西辛术、赵郡李绘、顿丘李构、清河崔赡为忘年友。昭帝梓宫将还邺,转仪
曹郎。尤悉历代故事,仪注、丧礼皆能裁正。为许昌太守,客旅过郡,皆出私财
供给,人间无所预。代下日,为吏人所怀。仕周,卒伊川太守。
次谋之,字士令。少有风格,邢邵每云“我裴四”。武成为开府,辟为参军,
掌书记。
次讷之,字士言。纯谨有局量。弱冠为平原公开府墨曹,掌书记,从至并州。
其母在邺,忽得心痛,讷之是日不胜思慕,心亦惊痛,乃请急而还。当时以为孝
感。文宣践阼,幸晋阳。皇太子监国;留讷之与杜台卿并为斋帅,领东宫管记。
转太子舍人,奏中书舍人事。卫尉杜弼被其家客诬云“有怨言,诽讪时政”。并
称讷之与弼交好,亦知之。坐免官。卒,天统中追赠平州刺史。
长子曰樊,出后让之。次子矩,最知名。
矩字弘大,襁褓而孤;及长,好学,颇爱文藻,有智数。世父让之谓曰:
“观汝神识,足成才士,欲求宦达,当资干世之务。”矩由是始留情世事。仕齐,
为高平王文学。齐亡,不得调。隋文帝为定州总管,补记室,甚亲敬之。以母忧
去职。及帝作相,遣使驰召之,参相府记室事。受禅,迁给事郎,奏舍人事。伐
陈之役,领元帅记室。既破丹阳,晋王广令矩与高颎收陈图籍。
明年,奉诏巡抚岭南。未行而高智慧、汪文进等作乱,吴、越道闭。上难遣
矩行,矩请速进,上许之。行至南康,得兵数千人。时俚帅王仲宣逼广州,遣其
部将周师举图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赴之。贼立九栅,屯大庾岭,共为声援。
矩进击破之。贼惧,释东衡州,据原长岭,又击败之。遂斩师举,进军自南海拔
广州,仲宣惧而溃散。矩所绥集者二十余州,又承制署渠帅为刺史县令。及还,
上大悦,命升殿劳苦之,谓高颎、杨素曰:“韦洸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每患
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径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以功拜开府,赐爵
闻喜县公,赉物二千段。除户部侍郎,迁内吏侍郎。
时突厥强盛,都蓝可汗妻大义公主即宇文氏女,由是数为边患。后因公主与
从胡私通,长孙晟先发其事,矩请出使说都蓝,显戳宇文。上从之,竟如其言。
公主见杀后,都蓝与突利可汗构难,屡犯亭鄣。诏太平公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出
定襄道,以矩为行军长史,破达头可汗于塞外。万岁被诛,功竟不录。上以启人
可汗初附,令矩抚慰之。还,为尚书左丞。其年,文献皇后崩,太常旧无仪注,
矩与牛弘、李百药等据齐礼参定。转吏部侍郎,名为称职。炀帝即位,营建东都,
矩职修府省,九旬功就。
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与中国交市,帝令矩掌其事。矩知帝方勤远略,诸胡至
者,矩诱令言其国俗山川险易,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其序曰:
臣闻禹定九州,导河不逾积石。秦兼六国,设防止于临洮。故知西胡杂种,
僻居遐裔,礼教之所不及,书典之所罕传。自汉氏兴基,开拓河右,始称名号者
有四十六国。其后分立,乃五十五王。仍置校尉、都护,以存招抚。然叛服不恒,
屡经征战。后汉之世,频废此官;虽大宛以来,略知户数,而诸国山川,未有名
目。至如姓氏、风土、服章、物产,全无纂录,世所弗闻。复以春秋递谢,年代
久远,兼并诛讨,互有兴亡。或地是故邦,改从今号;或人非旧类,同袭昔名。
兼复部人交错,封疆移改,戎狄音殊,事难穷验。于阗之北,葱岭以东,考于前
史,三十余国。其后更相屠灭,仅有十存,自余沦没,扫地俱尽,空有丘墟,不
可记识。
皇上应天育物,无隔华夷;率土黔黎,莫不慕化。风行所及,日入以来,职
贡皆通,无远不至。臣既因抚纳,监知关市,寻讨书籍,访采胡人。或有所疑,
即详众口,依其本国服饰仪形,王及庶人各显容止,即丹青摸写为《西图域记》,
共成三卷,合三十五国。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顷以去,北海之南,纵横
所互,将二万里。谅由富商大贾,周游经涉,故诸国之事,罔不偏知。复有幽荒
远地,卒访难晓,不可凭虚,是以致阙。而二汉相踵,西域为传,户人数十,即
称国王,徒有名号,有乖其实。今者所编,皆余千户,利尽西海,多产珍异。见
山居之属,非有国名及部落小者,多亦不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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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裴骏(从孙敬宪 庄伯 从弟安祖) 裴延俊 裴佗(子让之 孙矩 皇
甫和) 裴果 裴宽 裴侠(子祥 肃) 裴文举 裴仁基(下)

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北道从伊吾经蒲类海、铁勒
部、突厥可汗庭,度北流河水、至拂菻国,达于西海。其中道从高昌、焉耆、龟
兹、疏勒,度葱岭,又经?汗、苏勒沙那国、康国、曹国、何国、大小安国、
穆国,至波斯,达于西海。其南道从鄯善、于阗、朱俱波、喝盘陀,度葱岭,又
经护密、吐火罗、挹騑、忛延、漕国,至北婆罗门,达于西海。其三道诸国,
亦各自有路,南北交通。其东安国、南婆罗门国等,并随其所往,诸处得达。故
知伊吾、高昌、鄯善并西域之门户也,总凑敦煌,是其咽喉之地。
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濛汜而扬旌,越昆仑而跃马,易如反掌,何往不
至。但突厥、吐谷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拥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
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圣情含养,泽及普天,服而抚之,务在安辑。故皇
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突厥可灭。混一戎夏,其在兹乎。不有所记,无
以表威化之远也。
帝大悦,赐物五百段,每日引矩至御坐,亲问西方之事。矩盛言胡中多诸宝
物,吐谷浑易可并吞。帝由是甘心,将通西域,西夷经略,咸以委之。
后迁黄门侍郎,复令往张掖,引致西蕃,至者十余国。大业三年,帝有事于
恒岳,咸来助祭。帝将巡河右,复令矩往敦煌,矩遣使说高昌王麹伯雅及伊吾
吐屯设等,啖以厚利,导之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设等及西
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锦罽,焚香奏乐,歌舞喧噪。复令张掖、
武威士女盛饰纵观,填咽周互数十里,以示中国之盛。帝见而大悦。竟破吐谷浑,
拓地数千里。并遣兵戍之,每岁委输巨亿万计。诸蕃惧慑,朝贡相续。帝谓矩有
绥怀略,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其年冬,帝至东都。矩以蛮夷朝贡者多,讽帝令都下大戏,征四方奇伎异艺
陈于端门街,衣锦绮、珥金翠者以十万数。又勒百官及百姓士女列坐棚阁而纵观
焉,皆被服鲜丽,终月而罢。又令交市店肆皆设帷帐,盛酒食,遣掌蕃率蛮夷与
人贸易,所至处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蛮夷嗟叹,谓中国为神仙。帝称矩至
诚,谓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朕未发,矩辄以闻。自
非奉国,孰能若是。”
帝遣将军薛世雄城伊吾,令矩共往经略。矩讽谕西域诸国曰:“天子为蕃人
交易悬远,所以城耳。”咸以为然,不复来竞。及还,赐钱四十万。矩又白状,
令反间射匮,潜攻处罗。后处罗为射匮所迫,竟随使者入朝。帝大悦,赐矩貂裘
及西域珍器。
从帝巡塞北,幸启人帐。时高丽遣使先通于突厥,启人不敢隐,引之见帝。
矩因奏曰:“高丽地本孤竹国,周代以之封箕子,汉世分为三郡,晋氏亦统辽东。
今乃不臣,列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杨谅不肖,师出无功。当陛下时,
安得不事,使此冠带之境仍为蛮貊之乡乎?今其使朝于突厥,亲见启人合国从化,
必惧皇灵之远畅,虑后服之先亡,胁令入朝,当可致也。”帝曰:“如何?”矩
曰:“请面诏其使,放还本国,遣语其王,令速朝觐。不然者,当率突厥,即日
诛之。”帝纳焉。高元不用命,始建征辽之策。
王师临辽,以本官领武贲郎将。明年,复从至辽东。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
丽,帝令矩兼掌兵事。以前后度辽功,进位右光禄大夫。
时皇纲不振,人皆变节,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等用事,文
武多以贿闻。唯矩守常,无赃秽之响,以是为世所称。后以杨玄感初平,帝令矩
安集陇右,因之会宁,存问曷萨那部落,遣阙达度设寇吐谷浑,频有虏获,部落
致富。还而奏状,帝大赏之。后从至怀远镇,诏护北蕃军事。
矩以始毕可汗部众渐盛,献策分其势。将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设,拜为南面可
汗。叱吉不敢受,始毕闻而渐怨。矩又曰:“突厥本淳,易可离间,由其内多有
众胡,尽皆桀黠,教导之耳。臣闻史蜀胡悉尤多奸计,幸于始毕,请诱杀之。”
帝曰:“善。”矩因遣人告胡悉曰:“天子大出珍物,今在马邑,欲共蕃内多作
交关,若前来者,即得好物。”胡悉信之,不告始毕,率其部落,尽驱六畜争进,
冀先互市。矩伏兵马邑,诱而斩之。诏报始毕曰:“史蜀胡悉忽领部落,走来至
此,云背可汗,请我容纳。今已斩之,故令往报。”始毕亦知其状,由是不朝。
十一年,帝北巡狩,始毕率骑数十万围帝于雁门,诏矩与虞世基宿朝堂以待
顾问。及围解,从至东都。属射匮可汗遣其犹子率西蕃诸胡朝贡,诏矩宴接之。
寻从幸江都宫。时四方盗贼蜂起,郡县上奏者不可胜计。矩言之,帝怒,遣
矩诣京师接蕃客。以疾不行。及义兵入关,帝遣虞世基就宅问矩方略。矩曰:
“太原有变,京畿不静,遥为处分,恐失事机,唯愿銮舆早还。”俄而骁卫大将
军屈突通败问至,矩以闻,帝失色。矩素勤谨,未尝忤物,又见天下方乱,恐为
身祸,其待遇人,多过其所望,故虽厮役,皆得其叹心。
时从驾骁果数有逃散。帝忧之,以问矩。矩曰:“今车驾留此,已经二年。
骁果之徒,尽无家口,人无匹合,则不能久安。臣请听兵士于此纳室。”帝大书
曰:“公定多智,此奇计也。”因令矩检校为将士等娶妻。矩召江都境内寡妇及
未嫁女皆集宫监。又召诸将帅及兵等恣其所取。因听自首,先有奸通妇女及尼、
女官等,并即配之。由是骁果等悦,咸相谓曰:“裴公之惠也。”
宇文化及反。矩晨起将朝,至坊门,遇逆党数人,控矩马诣孟景所。贼皆曰:
“不关裴黄门。”既而化及从百余骑至,矩迎拜,化及慰谕之。令矩参定仪注,
推秦王子浩为帝。以矩为侍内,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僣帝号,以矩为尚书右仆射,
加光禄大夫,封蔡国公,为河北道宣抚大使。
及宇文氏败,为窦建德所获。以矩隋代旧臣,遇之甚厚。复以为吏部尚书,
转尚书右仆射。建德起自群盗,未有节文,矩为之制定朝仪,旬月之间,宪章颇
拟于王者。建德大悦。及建德败时,矩与其将曹旦等于洛州留守。旦长史李公淹
及大唐使人魏徵等说旦及齐善行,令矩归顺。旦等从之,乃令矩与徵、公淹领旦
及八玺,举山东之地归降。授左庶子,转詹事、户部尚书,卒。
让之第六弟谒之,字士敬。少有志节,好直言。文宣末年昏纵,朝臣罕有言
者。谒之上书正谏,言甚切直。文宣将杀之,白刃临颈,谒之辞色不变。帝曰:
“痴汉何敢如此!”杨愔曰:“望陛下放以取后世名。”帝投刀叹曰:“小子望
我杀尔以取后世名,我终不成尔名。”遣人送出。齐亡,卒于壶关令。
皇甫和者,字长谐,安定朝那人。其先因官,寓居汉中。祖澄,南齐秦、梁
二州刺史。
父征,字子玄,梁安定、略阳二郡守。魏正始二年,随其妻父夏侯道迁入魏。
道迁别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
于心。”遂拒而不许。梁州刺史羊灵祐重其敦实,表为征虏府司马,卒。
和十一而孤。母夏侯氏才明有礼则,亲授以经书。及长,深沈有雅量,尤明
礼义,宗亲吉凶,多相谘访。卒于济阴太守。子聿道,以干局知名,位广平令。
隋大业初,比部郎。
和弟亮,字君翼。九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齐神武起义,为大行台郎中。
亮率性任真,不乐剧职,除司徒东阁祭酒。思还乡里,启乞梁州褒中,即本郡也。
后降梁。以母兄在北,求还。梁武不夺也。至邺,无复宦情,遂入白鹿山,恣泉
石之赏,纵酒赋诗,超然自乐。复为尚书殿中郎,摄仪曹事。以参撰禅代仪注,
封榆中男。亮疏慢自任,无干务才,每有礼仪大事,常令余司摄焉。
性质朴纯厚,终无片言矫饰。属有敕下司,各列勤惰。亮三日不上省,文宣
亲诘其故。亮曰:“一日雨,一日醉,一日病酒。”文宣以其恕实,优容之,杖
胫三十而已。所居宅洿下,标榜卖之。将买者或问其故,亮每答云:“为宅中水
淹不洩,雨即流入床下。”由此宅终不售。其淳实如此。
以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以不称免官。后除任城太守,病不之官,卒于邺。
赠骠骑大将军、安州刺史。
裴果,字戎昭,河东闻喜人也。祖思贤,魏青州刺史。父遵,齐州刺史。果
少慷慨有志略。魏太昌中,为阳平郡丞。周文帝曾使并州,与果遇。果知非常人,
密托附焉。永安末,盗贼蜂起,果从军征讨。乘黄骢马,衣青袍,每先登陷阵,
时人号为“黄骢年少。”永熙中,授河北郡守。
及齐神武败于沙苑,果乃率其宗党归阙。周文嘉之,赐田宅奴婢牛马什物等。
从战河桥,解玉壁围;摧锋奋击,所向披靡。大统九年,又从战芒山。于周文前
挺身陷阵,禽东魏都督贺娄焉逻兰。勇冠当时,众人莫不叹服。以此周文愈亲待
之。补帐内都督,迁帅都督、平东将军。后从开府杨忠平随、安陆,以功加大都
督,除正平郡守。正平,果本郡也,以威猛为政,百姓畏之,资贼亦为之屏息。
迁司农卿。又从大将军尉迟迥伐蜀,果率所部为前军。开剑阁,破季庆堡,降杨
乾运,皆有功。废帝三年,授龙州刺史,封冠军县侯。俄而州人张遁、李拓驱率
百姓,围逼州城;时粮仗皆阙,兵士又寡。果设方略以拒之,贼便退走。于是出
兵追击,累战破之;旬日之间,州境清晏。转陵州刺史。
周孝闵帝践阼,除隆州刺史,加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
公。历眉、复二州刺史。果性严猛,能断决。抑挫豪右,申理屈滞,历牧数州,
号为称职。卒于位。赠本官,加绛、晋、建州刺史,谥曰质。子孝仁嗣。
孝仁幼聪敏,涉猎经史,有誉于时。起家舍人上士,累迁长宁镇将,扞御齐
人,甚有威边之略。历建、谯、亳三州刺史。
裴宽,字长宽,河东闻喜人也。祖德欢,魏中书侍郎、河内郡守。父静虑,
银青光禄大夫,赠汾州刺史。宽仪貌瑰伟,博涉群书,弱冠为州里所称。亲殁,
抚诸弟以笃友闻,荥阳郑孝穆尝谓其从弟文直曰:“裴长宽兄弟,天伦笃睦,人
之师表,吾爱之重之,汝可与之游处。”年十三,以选为魏孝明帝挽郎,释褐员
外散骑侍郎。
及孝武西迁,宽谓其诸弟曰:“君臣逆顺,大义昭然。今天子西幸,理无东
面以亏臣节。”乃将家属避难于大石岭。独孤信镇洛阳,始出见焉。时汾州刺史
韦子粲降于东魏,子粲兄弟在关中者咸已从坐。其季弟子爽先在洛,窘急乃投宽,
宽开怀纳之。遇有大赦,或传子爽合免,因尔遂出,子爽卒以伏法。独孤信知而
责之,宽曰:“穷来见归,义无执送,今日获罪,是所甘心。”以经赦宥,遂得
不坐。
大统五年,授都督、同轨防长史,加征虏将军。十三年,从防主韦法保向颍
川,解侯景围。景密谋南叛,伪亲狎于法保。宽谓法保曰:“侯景狡猾,必不肯
入关,虽托款于公,恐未可信。若伏兵以斩之,亦一时之功也。如曰不然,便须
深加严警,不得信其诳诱,自贻后悔。”法保纳之。然不能图景,但自固而已。
十四年,与东魏将彭乐、乐恂战于新城,因伤被禽。至河阴,见齐文襄。宽
举止详雅,善于占对,文襄甚赏异之;解锁付馆,厚加礼遇。宽乃裁所卧毡,夜
缒而出,因得遁还,见于周文帝。帝顾谓诸公曰:“被坚执锐,或有其人;疾风
劲草,岁寒方验。裴长宽为高澄如此厚遇,乃能冒死归我,虽古之竹帛所载,何
以加之。”乃手书署宽名下,授持节、帅都督,封夏阳县男,即除孔城城主。
十六年,迁河南郡守,仍镇孔城。废帝元年,进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
三司、散骑常侍。周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子。宽在孔城十三年,与齐洛州刺史独
孤永业相对。永业有计谋,多谲诈。或声言春发,秋乃出兵;或掩蔽消息,倏忽
而至。宽每揣知其情,出兵邀击,无不克之。
天和三年,除温州刺史。初,陈氏与周通和,每修聘好。自华皎附后,乃图
寇掠。沔州既接敌境,于是以宽为沔州刺史。陈将程灵洗攻之,力屈城陷。陈人
乃执宽至扬州,寻被送岭外,经数载,复还建邺,遂卒于江左。子义宣后从御正
杜果使于陈,始得将宽柩还。隋开皇元年,文帝诏赠襄、郢二州刺史。义宣,位
司金二命士、合江令。
宽弟汉,字仲霄。操尚弘雅,聪敏好学,尝见人作百字诗,一览便诵。魏孝
武初,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大统五年,除大丞相府士曹行参军,转墨曹。汉善尺
牍,尤便簿领,理识明赡,断割如流。相府为之语曰“日下粲烂有裴汉。”武成
中,为司车路下大夫,与工部郭彦、太府高宾等参议格令。每较量时事,必有条
理。天和五年,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汉少有宿疾,恒带虚羸,剧职烦官,非其好也。时晋公护擅权,搢绅等多谄
附之以图仕进。汉直道自守,故八年不徙职。性不饮酒,而雅好宾游。每良辰美
景,必招引时彦,宴赏留连,间以篇什,当时人物,以此重之。自宽没后,遂断
绝游从,不听琴瑟;岁时伏腊,哀恸而已。抚养兄弟子,情甚笃至。借人异书,
必躬自录本,至于疾诊弥年,亦未尝释卷。卒,赠晋州刺史。
子镜人,少聪敏,涉猎经史。为大将军、谭公会记室参军,累迁春官府都上
士。仕隋,位兵曹郎。汉弟尼,字景尼,性弘雅,有器局,位御正下大夫。卒,
赠随州刺史。子之隐,赵王招府记室参军。之隐弟师人,好学有识度,见称于时。
起家秦王贽府记室参军,仍兼侍读。
宽族弟鸿,少恭谨,有干略。历官内外。周天和初,拜郢州刺史,转襄州总
管府长史,赐爵高邑县侯。从卫公直南征,军败遂没,寻卒于陈。朝廷哀之,赠
丰、资、遂三州刺史。
裴侠,字嵩和,河东解人也。祖思齐,举秀才,拜议郎。父欣,西河郡守,
赠晋州刺史。侠年七岁,犹不能言。后于洛城见群乌蔽天从西来,举手指之而言。
遂志识聪慧,有异常童。年十三,遭父忧,哀毁有若成人。将择葬地而行,空中
有人曰:“童子何悲,葬于桑东,封公侯。”侠惧,以告其母。母曰:“神也,
吾闻鬼神福善,尔家未尝有恶,当以吉祥告汝耳。”时侠宅侧有大桑林,因葬焉。
州辟主簿,举秀才。
魏正光中,解巾奉朝请,稍迁义阳郡守。元颢入洛,使执其使人,焚其赦书。
孝庄嘉之,授东郡太守,带防城别将。及孝武与齐神武有隙,征兵,侠率所部赴
洛阳。武卫将军王思政谓曰:“当今权臣擅命,王室日卑,若何?”侠曰:“宇
文泰为三军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谓己操戈矛,宁肯授人以柄,虽欲抚之,恐是
‘据于蒺藜’也”。思政曰:“奈何?”侠曰:“图欢有立至之忧,西巡有将来
之虑。且至关右,日慎一日,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进侠于帝,授左中郎
将。及帝西迁,侠将行而妻子犹在东郡。荥阳郑伟谓侠曰:“天下方乱,未知乌
之所集,何如东就妻子,徐择木焉。”侠曰:“既食人禄,宁以妻子易图也?”
遂从入关。赐爵清河县伯,除丞相府士曹参军。
大统三年,领乡兵从战沙苑,先锋陷阵。侠本名协,至是周文帝嘉其勇决,
乃曰:“仁者必勇。”因命名侠焉。以功进爵为侯。王思政镇玉壁,以侠为长史。
齐神武以书招思政,思政令侠草报书甚壮烈。周文善之曰:“虽鲁仲连无以加也。”
除河北郡守。
侠躬履俭素,爱人如子,所食唯菽麦盐菜而已,吏人莫不怀之。此郡旧制,
有渔猎夫三十人以供郡守。侠曰:“以口腹役人,吾所不为也。”乃悉罢之。又
有丁三十人,供郡守役,侠亦不以入私,并收庸为市官马。岁时既积,马遂成群。
去职之日,一无所取。人歌曰:“肥鲜不食,丁庸不取;裴公贞惠,为世规矩。”
侠尝与诸牧守俱谒周文,周文命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慎奉公,为天下
之最。”令众中有如侠者,可与之俱立。众皆默然,无敢应者。周文乃厚赐侠,
朝野服焉,号为“独立使君”。
又撰九世伯祖《贞侯潜传》,述裴氏清公,欲使后生奉而行之。宗室中知名
者,咸付一通。从弟伯凤、世彦时并为丞相府佐,笑曰:“人生仕进,须身名并
裕,清苦若此,竟欲何为?”侠曰:“夫清者莅职之本,俭者持身之基。况我大
宗,世济其美,故能存见称于朝廷,没流芳于典策。今吾幸以凡庸,滥蒙殊遇,
固其穷困,非慕名也。志在自修,惧辱先也,翻被嗤笑,知复何言!”伯凤等惭
而退。
再迁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梁竟陵守孙皓、酂城守张建并以郡来附。侠见
之,密谓人曰:“皓目动言肆,轻于去就者也;建神情审定,当无异心。”乃驰
启其状。周文曰:“裴侠有鉴,深得之矣。”遣大都督苻贵镇竟陵,而酂城竟不
遣监统。及柳仲礼军至,皓还以郢叛,卒如侠言。寻转大将军、拓州刺史,徵拜
雍州别驾。
周孝闵帝践作,除司邑下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
迁户部中大夫。时有奸吏主守仓储,积年隐没至千万者。及侠在官,励精发擿,
数旬之内,奸盗略尽。转工部中大夫。有大司空掌钱物典李贵乃于府中悲泣,或
问其故,对曰:“所掌官物,多有费用,裴公清严有名,惧遭罪责,所以泣耳。”
侠闻之,许其自首。贵自言隐费钱五百万。
侠尝遇疾沈顿,士友忧之。忽闻五鼓,便即惊起,顾左右曰:“可向府耶。”
所苦因此而瘳。晋公护闻之曰:“裴侠危笃若此而不废忧公,因闻鼓声,疾病遂
愈,此岂非天祐其勤恪也?”又司空许国公宇文贵、小司空北海公申征并来侯侠
疾。所居第屋,不免霜露。贵等还,言之于帝。帝矜其贫苦,乃为起宅,并赐良
田十顷,奴隶耕耒粮粟莫不备足。搢绅咸以为荣。卒于位,赠太子少师、蒲州刺
史,谥曰贞。河北郡前功曹张回及吏人等感侠遗爱,乃作颂纪其清德焉。
子祥,性忠谨,有理剧才。少为城都令,清不及侠,断决过之。后除长安令,
为权贵所惮。迁司仓下大夫。侠之终也,以毁卒。祥弟肃。
肃字神封,贞亮有才艺。少与安定梁毗同志友善。天和中,举秀才。累迁御
正下大夫,以行军长史从韦孝宽征淮南。属隋文帝为丞相,肃闻而叹曰:“武帝
以雄才定六合,坟土未乾而一朝迁革,岂天道欤!”文帝闻之,甚不悦,由是废
于家。开皇五年,授膳部侍郎。历朔州总管长史、贝州长史,俱有能名。
仁寿中,肃见皇太子勇、蜀王秀、左仆射高颎俱废黜,遣使上书,言:“高
颎天挺良才,元勋佐命,愿录其大功,忘其小过。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
愿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得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书奏,
上谓杨素曰:“肃忧我家事如此,亦至诚也。”于是征肃入朝。皇太子闻之,谓
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
海王耳。”太子甚不悦。肃至京,见上于含章殿。上谓曰:“贵为天子,富有四
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自勇以下,并皆同母,非为爱憎,轻事废立。”因言
勇不可复收之意。既已,罢遣之。未几,上崩。炀帝嗣位,不得调者久之,肃亦
杜门不出。后执政者以岭表遐远,希旨授肃永平郡丞,甚得夷人心。岁余卒,夷
獠思之,为立庙于鄣江之浦。有子尚贤。
裴文举,字道裕,河东闻喜人也。祖秀业,魏天水郡守,赠平州刺史。父邃,
性方严,为州里所推挹。大统三年,东魏来寇,邃乃纠合乡人,分据险要以自固。
及李弼略地东境,邃为之乡导,多所降下。周文帝嘉之,特赏衣物,封澄城县子。
卒于正平郡守,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文举少忠谨,涉猎经史。大统十年,起家奉朝请。时周文帝诸子年幼,盛简
宾友。文举以选与诸公子游,雅相钦敬,未尝戏狎。迁著作郎、中外府参军。恭
帝二年,赐姓贺兰氏。周孝闵帝践阼,袭爵澄城县子。
齐公宪初开幕府,以文举为司录。及宪出镇剑南,复以文举为总管府中郎。
武成二年,就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蜀土沃饶,商贩百倍,或有劝
文举以利者,文举答之曰:“利之为贵,莫若安身,身安则道隆。非货之谓,是
以不为,非恶财也。”宪矜其贫窭,每欲资给之。文举恒自谦逊,辞多受少。
保定三年,迁绛州刺史。邃之任正平也,以廉约自守。每行春省俗,单车而
已。及文举临州,一遵其法,百姓美而化之。总管韦孝宽特相钦重,每与谈论,
不觉膝前于席。天和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寻为孝宽柱国府司马。
六年,入为司宪中大夫,进爵为伯,转军司马。
文举少丧父,其兄又在山东,唯与弟玑幼相训养,友爱甚笃。玑又早亡,文
举抚视遗孤,逾于己子,时人以此称之。初,文举叔父季和为曲沃令,终于闻喜
川;而叔母韦氏卒于正平县,属东西分隔,韦氏坟陇,遂在齐境。及文举在本州,
每加赏募。齐人感其孝义,潜相要结,以韦柩西归,竟得合葬。六年,除南青州
刺史。宣政元年,卒于位。子胄嗣,位至大都督。子神,安邑通守。有子知礼。
裴仁基,字德本,河东人也。祖伯凤,周汾州刺史。父定,上仪同。仁基少
骁武,便弓马。平陈之役,以亲卫从征,先登陷阵,拜仪同,赐物千段。以本官
领汉王谅府亲信。谅反,仁基苦谏见囚。谅败,超拜护军。后改授武贲郎将,从
将军李景讨叛蛮向思多于黔安,以功进银青光禄大夫。击破吐谷浑,加授金紫光
禄大夫。斩获寇掠靺鞨,拜左光禄大夫。从征高丽,进位光禄大夫。
李密据洛口,帝令仁基为河南道讨捕大使,据武牢拒密。仁基见强寇在前,
士卒劳弊,所得军资,即用分赏。临军御史萧怀静止之,众咸怒怀静。怀静又阴
持仁基长短,欲有奏劾。仁基惧,杀怀静,以其众归密。密以为河东郡公。其子
行俨,骁勇善战。密复以为绛郡公,甚相委昵。
王世充以东都食尽,悉众诣偃师,求决战。密与诸将计。仁基曰:“世充尽
锐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逼
东都。世充却还,我且按甲。世充重出,我又逼之。如此,则我有余力,彼劳奔
命。兵法所谓彼出我归,彼归我出,数战以疲之,多方以误之者也。”密曰:
“公知其一,不知其二。东都兵马有三不可当:器械精一也,决计而来二也,食
尽求斗三也。我按兵蓄力以观其弊,彼求斗不得,欲走无路。不过十日,世充之
首可悬于麾下。”单雄信等诸将轻世充,皆请战。仁基苦争不得。密难违诸将言,
战遂大败。仁基为世充所虏。世充以仁基父子并骁勇,深礼之,以兄女妻行俨。
及僣尊号,署仁基为礼部尚书,行俨为左辅大将军。行俨每战,所当皆披靡,号
万人敌。世充惮其威名,颇加猜防。仁基知之,甚不自安,遂与世充所署尚书左
丞宇文儒童、尚食直长陈谦、秘书丞崔德本等谋。令陈谦于上食之际,持匕首劫
世充,行俨以兵应之。事定,然后辅越王侗。事临发,将军张童儿告之,俱为世
充所杀。
论曰:裴骏雅业有资,器行仍世,所以布于列位,不替其美。延俊器能位望,
有可称乎。伯茂才名,亦时之良也。元化以文学传业,而又修史著美。让之弟兄,
修身厉行,观夫出处之迹,良足称乎。矩学涉经史,颇有干局。至于恪勤匪懈,
夙夜在公,求之古人,殆未之有。与闻政事,多历岁年,虽处危乱之中,未亏廉
谨之节。然与时消息,承望风旨,使高昌入朝,伊吾献地;聚粮且末,师出玉门,
关右骚然,颇亦矩之由矣。果及长宽,早知去就。而宽沦迹异域,盖乃命乎。嵩
和廉约居身,忠勤奉上,人怀其惠,吏畏其威,虽古之良吏,何以加此。肃历官
周、隋,志存鲠正。竟而忠诚慷慨,犯忤龙鳞,固知嫠妇忧宗周之亡,处女悲太
子之少,非徒语也。文举之在绛州,世载清德,辞多受少,有廉让之风焉。仁基
以武略见知,自升显级,竟而蹈履非所,身名隳坏,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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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薛安都 刘休宾 房法寿(曾孙豹 玄孙彦谦 族子景伯) 毕众敬(曾
孙义云) 羊祉(子深 孙肃 弟子敦 烈)

薛安都,字休达,河东汾阴人也。父广,晋上党太守。安都少骁勇,善骑射,
颇结轻侠,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资,兄许之,居于别厩。远
近交游者争有送遗,马牛衣服什物充满其庭。真君五年,与东雍州刺史沮渠康谋
逆,事发奔宋。
在南以武力见叙,遇宋孝武起江州,遂以为将。和平六年,宋湘东王杀其主
子业而自立,是为明帝。群情不协,共立子业弟晋安王子勋。安都与沈文秀、崔
道固、常珍奇等举兵应之。宋明帝遗将张永讨安都。安都遣使降魏,请兵救援,
遣第四子道次为质。献文乃遣镇东大将军尉元等赴之,拜安都镇南大将军、徐州
刺史,赐爵河东公。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中悔,谋图元等。元知之,遂不果发。
安都因重货元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杀祖隆而隐安都谋。
皇兴二年,与毕众敬朝于京师,甚见礼重。子侄群从并处上客,皆封侯,至
于门生,无不收叙。又为起第宅,馆宇崇丽,资给甚厚。卒,赠假黄钺、秦州刺
史、河东王,谥曰康。
子道檦袭爵,位平州刺史,政有声称。历相、秦二州刺史,卒。道檦弟道异,
亦以勋为第一客。早卒,赠秦州刺史、安邑侯。道异弟道次,既质京师,赐爵安
邑侯,位秦州刺史,进河南公。
安都从祖弟真度,初亦与安都南奔;及从安都来降,为上客。太和初,赐爵
河北侯,出为平州刺史,假阳平公,后降为伯。历荆州、东荆州刺史。初迁洛后,
真度每献计劝先取樊、邓,后攻南阳,故大为帝所赏。改封临晋县伯,转豫州刺
史。景明初,豫州大饥,真度表辄日别出仓米五十斛为粥,救其甚者。诏曰:
“真度所表,甚有忧济百姓之意,宜在拯恤。”历华、荆二州刺史,入为大司农
卿。正始初,除扬州刺史。还朝,除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改封敷西。卒,
赠左光禄大夫,谥曰庄。有子十二人,嫡子怀彻袭封。
初,真度有女妓数十人。每集宾客,辄命之丝竹歌舞,不辍于前,尽声色之
适。庶长子怀吉,居丧过周,以父妓十余人并乐器献之,宣武纳焉。
怀吉好勇,有膂力,虽不善书学,亦解达时事。卒于汾州刺史。怀吉本不厉
清节,及为汾州,偏有聚纳之响。自以支庶,饵诱胜己,共为婚姻。多携亲戚,
悉令同行,兼为之弥缝,恣其取受。而将劳宾客,曲尽物情,送去迎来,不避寒
热。性少言,每有接对,但默然而返。既指授先期明人马之数,左右密已记录。
俄而酒馔相寻,刍粟继至,逮于将别,赠以钱缣,下及厮庸,咸过本望。
真度诸子既多,其母非一;同产相朋,因有憎爱。兴和中,遂致诉列,云以
毒药相害。显在公府,发扬疵衅,时人耻焉。
刘休宾,字处干,本平原人也。祖昶,从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都昌县。父
奉伯,宋北海太守。休宾少好学,有文才。仕宋为兖州刺史。娶崔邪利女,生子
文晔。崔氏先归宁在鲁郡。邪利之降,文晔母子与俱入魏。及慕容白曜军至,休
宾不降。白曜请崔氏与文晔至,以报休宾。又执休宾兄延和妻子巡视城下。休宾
答白曜,许待历城降,当即归顺。密遣主簿尹文达向历城,观魏军形势。文达诣
白曜,诈祗侯。白曜令文达往升城,见其妻子。文晔哭泣,以爪发为信。文达回,
复经白曜,誓约而还,见休宾。休宾抚爪发泣,复遣文达与白曜期。白曜喜,以
酒灌地,启告山河,誓不负休宾。文达还谓休宾,可早决计。休宾于是告兄子闻
慰。闻慰固执不可,遂差本契。白曜寻遣著作佐郎许赤彪夜至梁邹南门,告城上
人曰:“休宾遣文达频造仆射许降,何得无信!”于是城内遂相维持,欲降不得。
历城降,休宾乃出请命。及立平齐郡,乃以梁邹人为怀宁县,以休宾为令。延兴
二年卒。
文晔有志尚,综览群书,轻财重义。太和中,坐从兄闻慰南叛,被徙北边,
孝文特听还代。帝曾幸方山,文晔大言求见,申父功厚赏屈。于是赐爵都昌子,
深见待遇,拜协律中郎。卒于高阳太守,赠兖州刺史,谥曰贞。
休宾叔父旋之,其妻许氏生二子法凤、法武,而旋之早卒。东阳平,许氏携
二子入魏,孤贫不自立,母子并出家为尼僧。既而反俗,俱奔江南。法武后改名
峻,字孝标,《南史》有传。
房法寿,小名乌头,清河东武城人也。曾祖谌,仕燕,位太尉掾。随慕容氏
迁于齐,子孙因家之,遂为东清河绎幕人焉。法寿幼孤,少好射猎,轻率勇果,
结诸群小为劫盗,宗族患之。弱冠,州迎主簿。后以母老,不复应州郡命,常盗
杀猪羊以供母。招集壮士,恒有数百。仕宋为魏郡太守。法寿从祖弟崇吉,母妻
为慕容白曜所获,托法寿为计,法寿与崇吉归款于白曜。诏以法寿为平远将军,
与韩骐驎对为冀州刺史。及历城、梁邹降,法寿、崇吉等与崔道固、刘休宾俱至
京师。以法寿为上客,崇吉为次客,崔、刘为下客。法寿供给亚于薛安都等,以
功赐爵壮武侯,给以田宅奴婢。性爱酒,好施,亲旧宾客率同饥饱,坎壈常不丰
足。毕众敬等皆尚其通爱。卒,赠青州刺史,谥敬侯。
子伯祖袭,例降为伯,历齐郡内史。伯祖訚弱,委事于功曹张僧皓,大有受
纳,伯祖衣食不充。后卒于幽州辅国府长史,免官,卒。子翼,大城戍主,带宗
安太守,袭爵壮武侯。
翼子豹,字仲干。体貌魁岸,美音仪。年十七,州辟主簿。王思政入据颍川,
慕容绍宗出讨,豹为绍宗开府主簿兼行台郎中。绍宗自云有水厄,遂于战舰中浴,
并自投于水,冀以厌当之。豹白绍宗曰:“夫命也在天,岂人理所能延保。公若
实有水厄,非禳辟所能却;若其实无,何禳之有。今三军之事,在于明公,唯应
达命任理,以保元吉。方乃乘船入水,云以防灾,岂如岸上指麾,以保万全也。”
绍宗笑曰:“不能免俗,为复尔耳。”未几而绍宗遇溺,时论以为知微。清河中,
除谒者仆射,拜西河太守。地接周境,俗杂稽胡,豹政贵清静,甚著声绩。迁博
陵太守,亦有能名。又迁乐陵太守,风教修理,称为美政。郡濒海,水味多咸苦。
豹命凿一井,遂得甘泉,遐迩以为政化所致。豹罢归后,井味复咸。齐灭,遂还
本乡,丘园自养。频被征命,固辞以疾。每牧守初临,必遣致礼,官佐邑宰皆投
刺申敬。终于家,无子,以兄熊子彦诩嗣。彦诩明辩有学识,位殿中侍御史,千
乘、益都二县令,有惠政。熊字子威,性至孝,聪郎有节概。州辟主簿,行清河、
广川二郡事。七子。
长子彦询最知名,以魏勋门嫡孙,赐爵永始县子,特为叔豹所爱重。病卒,
豹取急,亲送柩还乡;悲痛伤惜,以为丧当家之宝。初,彦询少时为监馆,尝接
陈使江总。及陈灭,总入关,见彦询弟彦谦曰:“公是监馆弟邪?”因惨然曰:
“昔因将命,得申言款。”彦询所赠总诗,今见载《总集》。
彦谦早孤,不识父,为母兄鞠养。长兄彦询,雅有清鉴,以彦谦天性颖悟,
每奇之,亲教读书。年七岁,诵数万言,为宗党所异。十五出后叔父子贞,事所
继有逾本生。子贞哀之,抚养甚厚。后丁继母忧,勺饮不入口者五日。事伯父豹,
竭尽心力,每四时珍果,弗敢先尝。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终礼,宗从取则焉。其
后受学于博士尹琳,手不释卷,遂通涉《五经》。解属文,雅有词辩,风概高人。
年十八,属齐广宁王孝珩为齐州刺史,辟为主簿。时禁网疏阔,州郡之职,
尤多纵弛。及彦谦在职,清简守法,州境肃然,莫不敬惮。及周师入邺,齐主东
奔,以彦谦为齐州中从事。彦谦痛本朝倾覆,将纠率忠义,潜谋匡辅,事不果而
止。齐亡,归于家。周武帝遣柱国辛遵为齐州刺史,为贼帅辅带剑所执。彦谦以
书谕之,带剑惭惧,送遵还州,诸贼并各归首。及隋文受禅之后,遂优游乡曲,
誓无仕心。开皇七年,刺史韦艺固荐之,不得已而应命。吏部尚书卢恺一见重之,
擢授承奉郎,俄迁监察御史。后属陈平,奉诏安抚泉、括等十州。以衔命称旨,
赐物百段、米百石、衣一袭、奴婢七口。
迁秦州总管录事参军。因朝集时,左仆射高颎定考课。彦谦谓颎曰:“《书》
称三载考绩,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黜陟合理,褒贬无亏,便是进
必得贤,退皆不肖。如或舛谬,法乃虚设。比见诸州考校,执见不同,进退多少,
参差不类。况复爱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必高第;卑谄巧官,翻居上
等。真伪混淆,是非瞀乱。宰贵既不精练,斟酌取舍,曾经驱使者,多以蒙识获
成;未历台省者,皆为不知被退。又四方悬远,难可详悉,唯准量人数,半破半
成。徒计官员之少多,莫顾善恶之众寡。俗求允当,其道无由。明公鉴达幽微,
平心遇物,今年考校,必无阿枉,脱有前件数事,未审何以裁之?唯顾远布耳目,
精加采访。褒秋毫之善,贬纤介之恶。非直有光至道,亦足标奖贤能。”词气侃
然,观者属目。颎为之动容,深见嗟赏。因历问河西、陇右官人景行,彦谦对之
如响。颎谓诸州总管、刺史曰:“与公言,不如独共秦州考使语。”后数日,颎
言于帝,帝弗能用。
以秩满,迁长葛县令,甚有惠化,百姓号为慈父。仁寿中,帝令持节使者巡
行州县,察长吏能不。以彦谦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马。吏人号哭相谓曰:
“房明府今去,吾属何用生为!”其后百姓思之,立碑颂德。鄀州久无刺史,
州务皆归彦谦,名有异政。内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显。所与交结,
皆海内名贤。重彦谦为人,深加友敬。及为襄州总管,辞翰往来,交错道路。炀
帝嗣位,道衡转牧番州,路经彦谦所,留连数日,屑涕而别。
黄门侍郎张衡亦与彦谦相善。于时帝营东都,穷极侈丽,天下失望。又汉王
构逆,罹罪者多。彦谦见衡当涂而不能匡救,书谕之曰:
窃闻赏者所以劝善,刑者所以惩恶。故疏贱之人,有善必赏;尊贤之戚,犯
恶必刑。未有罚则避亲,赏则遗贱者也。今国家祗承灵命,作人父母,刑赏曲直,
升闻于天,夤畏照临,亦宜谨肃。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以此而论,
虽州、国有殊,高下悬邈,忧人慎法,其理一也。
至如并州衅逆,须有甄明。若杨谅实以诏命不通,虑宗社危逼,征兵聚众,
非为干纪,则当原其本情,议其刑罚;上副圣主友于之意,下晓愚人疑惑之心。
若审知外内无虞,嗣后纂统,而好乱乐祸,妄有觊觎,则管、蔡之诛,当在于谅。
同恶相济,无所逃罪;枭县孥戮,国有常刑。遂使籍没流移,恐为冤滥。恢恢天
网,岂其然乎!罪疑从轻,斯义安在!昔叔向置鬻狱之死,晋国所嘉;释之断犯
跸之刑,汉文称善。羊舌宁不爱弟,廷尉非苟违君,俱以执法无私,不容轻重。
且圣人大宝,是曰神器,苟非天命,不可妄得。故蚩尤、项籍之骁勇,伊尹、
霍光之权势,李老、孔丘之才智,吕望、孙武之兵术,吴、楚连盘石之据,产、
禄承母弟之基,不应历运之兆,终无帝主之位。况乎蕞尔一隅,蜂扇蚁聚,杨谅
之愚鄙,群小之凶慝,而欲凭陵畿甸,觊幸非望者哉。开辟以降,书契云及,帝
皇之迹,可得而详。自非积德累仁,丰功厚利,孰能道洽幽显,义感灵祗?是以
古之哲王,昧旦丕显,履冰在念,御朽兢怀。逮叔世骄荒,曾无戒惧,肆于人上,
骋嗜奔欲,不司具载,谓略陈之。
曩者,齐、陈二国,并居大位。自谓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罔念忧虞,不
恤刑政。近臣怀宠,称善而隐恶;史官曲笔,掩瑕而录美。是以人庶呼嗟,终闭
塞于视听;公卿虚誉,日敷陈于左右。法网严密,刑辟日多,赋役烦兴,老幼疲
苦。昔郑有子产,齐有晏婴,楚有叔敖,晋有士会,凡此小国,尚足名臣,齐、
陈之强,岂无良佐?但以执政壅蔽,怀私殉躯,忘国忧家,外同内忌。设有正直
之士,才堪干时,于己非宜,即加摈弃;傥遇谄佞之辈,行多秽慝,于我有益,
遽蒙荐举。以此求贤,何从而至。夫贤材者,非尚膂力,岂系文华,唯须正身负
戴。确乎不动,譬栋之处屋,如骨之在身,所谓栋梁骨鲠之材也。齐、陈不任骨
鲠,信近谗谀,天高听卑,监其淫僻。故总收神器,归我大隋。向使二国祗敬上
玄,惠恤鳏寡,委任方直,斥远浮华,卑菲为心,恻隐是务,河朔强富,江湖险
隔,各保其业,人不思乱,泰山之固,弗可动也。然而寝卧积薪,宴安鸩毒,遂
使禾黍生庙,务露沾衣,吊影抚心,何嗟及矣!故《诗》云:“殷之未丧师,克
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万机之事,何者不须熟虑哉。
伏惟皇帝望云就日,仁孝夙彰,锡社分珪,大成规矩。及总统淮海,盛德日
新,当璧之符,遐迩佥属。缵历甫尔,宽仁已布,率土苍生,翘足而喜。并州之
乱,变起仓卒,职由杨谅诡惑,诖误吏人;非有构怨本朝,弃德从贼者也。而有
司将帅,称其愿反,非止诬陷良善,亦恐大玷皇猷。
足下宿当重寄,早预心膂,粤自藩邸,柱石见知,方当书名竹帛,传芳万古,
稷、契、伊、吕,彼独何人。既属明时,须存謇谔,立当世之大诫,作将来之宪
范,岂容曲顺人主,以爱亏刑;又使胁从之徒,横贻罪谴。忝蒙眷遇,辄写微诚,
野人愚瞽,不知忌讳。
衡得书,叹息而不敢奏闻。
彦谦知王纲不振,遂去官,隐居不仕。将结构蒙山之下,以求其志。会置司
隶官,盛选天下知名之士。朝廷以彦谦公方宿著,时望所归,征授司隶刺史。彦
谦亦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荐举,皆人伦表式。其有弹射,当之者曾无怨言。
司隶别驾刘灹陵上侮下,讦以为直,刺史惮之,皆为之拜。唯彦谦执志不挠,
抗礼长揖。有识嘉之,
灹亦不恨。
大业九年,从驾度辽,监扶余道军事。其后隋政渐乱,莫不变节,彦谦直道
守常,颇为执政者所嫉。出为泾阳令,终于官。
彦谦居家,每子侄定省,常为讲说督勉之,亹癖不倦。家有旧业,资产素殷,
又前后居官所得俸禄,皆以周恤亲友,家无余财。车服器用,务存素俭。自少及
长,一言一行,未尝涉私。虽致屡空,怡然自得。尝从容独笑,顾谓其子玄龄曰:
“人皆因禄富,我独以官贫。所遗子孙,在于清白耳。”所有文笔,恢廓闲雅,
有古人之深致。又善草隶,人有得其尺牍者,皆宝玩之。太原王劭、北海高构、
莜县李纲、中山郎茂、郎颖、河东柳彧、薛孺,皆一时知名雅澹之士,彦谦并与
为友。虽冠盖成列,而门无杂宾。体资文雅,深达政务,有识者咸以远大许之。
初,开皇中平陈之后,天下一统,论者咸云将致太平。彦谦私谓所亲赵郡李
少通曰:“主上性多忌克,不纳谏诤。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
未弘远大之体,天下虽安,方忧危乱。”少通初谓不然。及仁寿、大业之际,其
言皆验。贞观初,以子玄龄著勋庸,赠徐州都督、临淄县公,谥曰定。
伯祖弟幼愍,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坐事夺官。居家,忽闻门有客声,出无
所见,还至庭中,为家群犬所噬,卒。
景伯字良晖,法寿族子也。祖元庆,仕宋。历七郡太守,后为沈文秀青州建
威府司马。宋明帝之杀废帝子业,子业弟子勋起兵。文秀后归子勋,元庆不同,
为文秀所害。父爱亲,献文时,三齐平,随例内徙,为平齐人。以父非命,疏服
终身。
景伯生于桑乾,少丧父,以孝闻。家贫,佣书自给,养母甚谨。尚书卢阳乌
称之于李冲。冲时典选,拔为奉朝请。累迁齐州辅国长史。会刺史亡,敕行州事。
政存宽简,百姓安之。后除清河太守。郡人刘简武曾失礼于景伯,闻其临郡,阖
家逃亡。景伯督切属县,追捕禽之。即署其子为西曹掾,令喻山贼。贼以景伯不
念旧恶,一时俱下,论者称之。旧制,守令六年为限。限满将代,郡人韩灵和等
三百余人表诉乞留,复加二载。后为司空长史,以母疾去官。
景伯性复淳和。涉猎经史,诸弟宗之,如事严亲。及弟亡,蔬食终丧,期不
内御,忧毁之容,有如居重。其次弟景先亡,其幼弟景远期年哭临,亦不内寝。
乡里为之语曰:“有义有礼,房家兄弟。”廷尉卿崔光韶好标榜人物,无所推尚,
每云景伯有士大夫之行业。及母亡,景伯居丧,不食盐菜。因此遂为水病,积年
不愈。卒于家,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景伯子文烈,位司徒左长史,与从父弟逸祐并有名。
文烈性温柔,未尝嗔怒。为吏部郎时,经霖雨绝粮,遣婢籴米,因尔逃窜,
三四日方还。文烈徐谓曰:“举家无食,汝何处来?”竟无捶挞。子山基,仕隋,
历户部、考功侍郎,并著能名,见称于时。
景先字光胄,幼孤贫,无资从师,其母自授《毛诗》、《曲礼》。年十二,
请其母曰:“岂可使兄佣赁以供景先也?请自求衣,然后就学。”母哀其小,不
许。苦请乃从之。遂得一羊裘,忻然自足。昼则樵苏,夜诵经史,遂大通赡。
太和中,例得还乡,解褐太学博士。时太常刘芳、侍中崔光当世儒宗,叹其
精博,奏兼著作佐郎,修国史。侍中穆绍又启景先撰《宣武起居注》。累迁步兵
校尉,领尚书郎、齐州中正,所历皆有当官称。
景先沈敏方正,事兄恭谨,出告反面,晨昏参省,侧立移时,兄亦危坐,相
敬如宾。兄曾寝疾,景先侍汤药,衣冠不解,形容毁瘁。亲友见者,莫不哀之。
卒,特赠洛州刺史,谥曰文。景先作《五经疑问》百余篇,其语典该。符玺郎王
神贵益之,名为《辩疑》,合成十卷,亦有可观。节闵帝时,奏上之。帝亲自执
卷,与神贵往复,嘉其用心。子延祐,武定末太子家令,后隶魏收修史。
景远字叔遐,重然诺,好施与。频岁凶俭,分赡宗亲;又于通衢以饲饿者,
存济甚众。平原刘郁行经齐、兖之境,忽遇劫贼,已杀十余人。次至郁,呼曰:
“与君乡近,何忍见杀。”贼曰:“若言乡里,亲亲是谁?”郁曰:“齐州主簿
房阳是我姨兄。”阳是景远小字。贼曰:“我食其粥得活,何得杀其亲。”遂还
衣物,蒙活者二十余人。
景远好史传,不为章句。天性小急,不类家风。然事二兄至谨,抚养兄孤,
恩训甚笃。益州刺史傅竖眼慕其名义,启为昭武府功曹参军。以母老不应,竖眼
颇恨之。卒于家。子敬道,永熙中开府参军。
毕众敬,小名奈,东平须昌人也。少好弓马射猎,交结轻果,常于疆境盗掠
为业。仕宋,位太山太守。湘东王彧杀其主子业而自立,是为明帝。遣众敬诣兖
州募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与密谋,云:“晋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
当共卿西从晋安。”众敬从之。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城,不与之同。及宋明平子
勋,授纂兖州刺史。会有人发众敬父墓,令其母骸首散落。众敬发丧行服,疑纂
所为。弟众爱,为薛安都长史,亦遣人密至济阴,掘纂父墓,以相报答。
及安都以城入魏,众敬不同其谋。子元宾以母并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祸,
日夜啼泣,遣请众敬,众敬犹未从之。众敬先已遣表谢宋,宋明授众敬兖州刺史,
而以元宾有他罪,独不舍之。众敬拔刀破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
贷,何用独全!”及尉元至,乃以城降。元遣将入城,事定。众敬悔恚,数日不
食。皇兴初,就拜散骑常侍、兖州刺史,赐爵东平公,与中书侍郎李璨对为刺史。
慕容白曜攻克无盐,获申纂,无杀纂意。而城中火起,纂为所烧死。众敬闻克无
盐,惧不杀纂,乃与白曜书,并表朝廷,云家酷由纂。闻纂死。乃悦。二年,与
薛安都朝京师,赐甲第一区。后复为兖州刺史,征还京师。
众敬善自奉养,食膳丰华,必致他方远味。年已七十,发须皓白,而气力未
衰,跨鞍驰骋,有若少壮。笃于姻类,深有国士之风。张谠之亡,躬往营视,有
若至亲。太和中,孝文宾礼旧老,众敬与高允引至方山。虽文武奢俭,好尚不同,
然亦与允甚相爱敬,接膝谈款,有若平生。后以笃老,乞还桑梓,朝廷许之。众
敬临还,献真珠榼四具、银装剑一口、刺彪矛一枚、仙人文绫一百疋。文明太后
与帝引见于皇信堂,赐以酒馔车马绢等,劳遣之。卒于兖州。
子元宾,少豪侠有武干,涉猎书史。与父同建勋诚,至京师,俱为上宾,赐
爵须昌侯。后拜兖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为本州,当世荣之。时众敬以老
还乡,常呼元宾为使君。每元宾听政时,乘板舆出至元宾所,先遣左右敕不听起,
观其断决,忻忻然喜见颜色。众敬善持家业,犹能督课田产,大致储积。元宾为
政清平,善抚人物,百姓爱乐之。以父忧解任,丧中,遥授长兼殿中尚书。卒,
赠卫尉卿,谥曰平。
元宾入魏,初娶东平刘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归、祖旋。赐妻元氏,
生二子,祖荣、祖晖。祖朽最长,祖晖次祖髦。故事,前妻虽先有子,后赐之妻
子皆承嫡。所以刘氏先亡,祖晖不服重。元氏后卒,祖朽等三年终礼。
祖荣早卒,子义允袭祖爵东平公,例降为侯。卒,子僧安袭。
祖朽身长八尺,腰带十围。涉猎经史,好为文咏,善与人交。袭父爵须昌侯,
例降为伯。以本州中正为统军,隶邢峦讨梁师,以功封南城县男。历散骑侍郎、
中书侍郎。神龟末,除东豫州刺史。祖朽善抚边,清平有信,百姓称之。后为瀛
州刺史,卒。赠吏部尚书、兖州刺史。无子,以弟祖归子义畅为后,袭爵。
义畅倾巧无士业,善通时要,位中书侍郎、兖州大中正。后除散骑常待,坐
事伏法。祖髦以兄祖朽别封南城,以须昌伯回授之,位东平太守,卒于本州别驾。
祖晖早有器干,为豳州刺史,以全守勋,封新昌县子。逢萧宝夤退败,祖晖
拔城,东趣华阴,坐免官爵。寻行豳州事。建义中,诏复州、爵。后为贼宿勤明
达所攻没。长子义勰袭爵,齐受禅,例降。义勰弟义云。
义云小字陀儿,少粗侠。家在兖州北境,常劫掠行旅,州里患之。晚方折节
从官,累迁尚书都官郎中。性严酷,事多干了。齐文襄作相,以为称职,令普勾
伪官,专以车辐考掠,所获甚多,然大起怨谤。曾为司州吏所讼,云其有所减截,
并改换文书。文襄以其推伪,众人怨望,并无所问。乃拘吏,数而斩之。因此锐
情讯鞫,威名日盛。
文宣受禅,除书侍御史,弹射不避勋亲。累选御史中丞,绳劾更切。然豪横
不平,频被怨讼。前为汲郡太守翟嵩启列:义云从父兄僧明负官债,先任京畿长
史,不受其属,立限切征,由此挟嫌,数遣御史过郡访察,欲相推绳。又坐私藏
工匠,家有十余机织锦,并造金银器物,乃被禁止。寻见释,以为司徒左长史。
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奏弹义云,称:“天保元年四月,窦氏皇姨祖载日,内外
百官赴第吊省;义云唯遣御史投名,身遂不赴。又义云启云:‘丧妇孤贫。后娶
李世安女为妻。世安身虽父服未终,其女为祖已就平吉,特乞暗迎,不敢备礼。’
及义云成婚之夕,众礼备设,克日拜阁;鸣驺清路,盛列羽仪;兼差台吏二十人,
责其鲜服,侍从车后。直是苟求成婚,诬罔干上。义云资产宅宇,足称豪室,忽
通孤贫,亦为矫诈。又驾幸晋阳,都坐判:‘拜起居表,四品以下五品以上,令
预前一日赴南都署表;三品以上,临日署讫。’义云乃乖例,署表之日,索表就
家先署,临日遂称私忌不来。”于是诏付廷尉科罪。寻敕免推。子瑞又奏弹义云
事十余条,多烦碎,罪止罚金,不至除免。
子瑞从兄消难为北豫州刺史。义云遣御史张子阶诣州采风闻,先禁其典签家
客等。消难危惧,遂叛入周。时论归罪义云,云其规报子瑞。事亦上闻。尔前宴
赏,义云常预,从此后集见稍疏,声望大损。乾明初,子瑞迁御史中丞。郑子默
正被任用,义云之姑即子默祖母,遂除度支尚书,摄左丞。子默诛后,左丞便解。
孝昭赴晋阳,高元海留邺,义云深相依附。知其信向释氏,常随之听讲,为
此款密,无所不至。及孝昭大渐,顾命武成。高归彦至都,武成犹致疑惑。元海
遣犊车迎义云入北宫参审,遂与元海等劝进。仍从幸晋阳,参预时政。寻除兖州
刺史,给后部鼓吹,即本州也。轩昂自得,意望铨衡之举,见诸人自陈,逆许引
接。又言离别暂时,非久在州。先有铙吹,至于按部行游,两部并用。犹作书与
元海,论叙时事。元海入内,不觉遗落,给事中李孝贞得而奏之。为此,元海渐
疏,孝贞因是兼中书舍人。又高归彦起逆,义云在州私集人马,并聚甲仗,将以
自防,实无他意,为人密启。及归彦被擒,又列其朋党专擅,为此追还。武成犹
录其往诚,竟不加罪,除兼七兵尚书。
义云性豪纵,颇以施惠为心。累世本州刺史,家富于财,士之匮乏者,多有
拯济。及贵,恣情骄侈,营造第宅宏壮,未几而成。闺门秽杂,声遍朝野。为郎
时,与左丞宋游道因公事忿竞。游道廷辱之,云:“《雄狐》之诗,千载为汝。”
义云一无所答。然酷暴残忍,非人理所及。为家尤甚,子姓仆隶,恒疮痍遍体。
有孽子善昭,性至凶顽,与义云侍婢奸通。搒掠无数,为其著笼头,系之庭
树,食以刍秣,十余日乃释之。夜中,义云被贼害,即善昭所佩刀也,遗之于善
昭庭中。善昭闻难奔哭。家人得佩刀,善昭怖,便走出,投平恩墅舍。旦日,武
成令舍人是兰子畅就宅推之。尔前,义云新纳少室范阳卢氏,有色貌。子畅疑卢
奸人所为,将加栲掠。卢具列善昭云尔。乃收捕,系临漳狱,将斩之。邢邵上言,
此乃大逆,义云又是朝贵,不可发。乃斩之于狱,弃尸漳水。
祖归位建宁太守。子义远,位平原太守。义远弟义显、义携,性并豪率。天
平以后,梁使人还往,经历兖城。前后州将以义携兄弟善营鲑膳,器物鲜华,常
兼长史,接宴宾客。祖旋,太尉行参军。卒,赠都官尚书、齐兖二州刺史。
众敬弟众爱,随兄归魏,以勋为第一客,赐爵钜平侯。卒,赠徐州刺史。谥
曰康。
子闻慰,字子安。有器干,袭爵,例降为伯。延昌初,累迁清河内史,固以
疾辞。后试守广平内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谋诛元叉。闻慰斩其
使,发兵拒之。叉以为忠于己,迁沧州刺史,甚有政绩。后除散骑常侍、东道行
台,寻为都督、安乐王鉴军司马,攻元法僧,败。奔还京师,被劾,遇赦免。卒,
赠散骑常侍、兖州刺史,伯如故,谥曰恭。
子祖彦,字修贤。涉猎书传,风度闲雅,为时所知。以侍卸史为元法僧监军,
法僧反,被逼南入。后还,历中书侍郎,袭爵钜平伯。卒,赠尚书右仆射、兖州
刺史。祖彦弟祖哲,秘书郎。诸毕当朝,不乏荣贵,但帏薄不修,为时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锺曾孙也。皇始初,道武平中山,纂举室南奔,家于
济阴。及在无盐,仕宋为兖州刺史。既败,子景义入魏。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太仆卿琇之六世孙也。父规之,宋任城令。
太武南讨,至邹山,规之与鲁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属县徐逊、爱猛之等俱降,赐爵
钜平子,拜雁门太守。
祉性刚愎,好刑名。为司空令、辅国长史,袭爵钜平子。侵盗公资,私营居
宅,有司按之,抵死。孝文特恕远徙。后还。景明初,为将作都将,加左军将军。
四年,持节为梁州军司,讨叛氐。正始二年,王师伐蜀,以祉假节龙骧将军、益
州刺史,出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天性酷忍,
又不清洁,坐掠人为奴婢。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高肇执政,祉复被起为光
禄大夫,假平南将军、持节,领步骑三万,先驱趣涪。未至,宣武崩,班师。夜
中引军,山有二径,军人迷而失路,祉便斩队副杨明达,枭首路侧。为中尉元昭
所劾,会赦免。后加平北将军,未拜而卒。赠安东将军、兖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强御;及赞戎律,
熊武斯裁;仗节抚藩,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
景,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唯名与器,弗可
妄假。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按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
而礼官虚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请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
灵太后令曰:“依驳便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
然尚书铨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
依谥法准状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检祉以母老
辞藩,乃降手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没
也,又加显赠,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出内,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
无替伦望。然君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
为德焉。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徙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枿
刺称:“按祉历官累朝,当官允称。委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
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诏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强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然好慕刑名,
颇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人患其严虐。子
深。
深字文泉,早有风尚,学涉经史,兼长几案。少与陇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
司空记室参军,再迁尚书驾部郎中。于时沙汰郎官,务精才实,深以才堪见留。
在公明断,尚书仆射崔亮、吏部尚书甄琛咸敬重之。明帝行释奠之礼,讲《孝经》,
深侪辈中独蒙引听,时论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率羌、胡反叛,高平贼宿勤明达寇豳、破诸州,北
海王颢为都督、行台讨之。以深为行台右丞、军司,仍领郎中。颢败,还京。顷
之,迁尚书左丞。萧宝夤反,攻围华州,王平、薛凤贤等作逆。敕深兼给事黄门
侍郎,与大行台、仆射长孙承业共会潼关,规模进止。事平,以功赐爵新泰男。
灵太后曾幸芒山,集僧尼斋会,公卿尽在坐。太后引见深,欣然劳问之。顾谓左
右曰:“羊深真忠臣也。”举坐倾心。
庄帝践阼,除太府卿,又为二兖行台。深处分军国,损益随机,亦有时誉。
初尔朱荣杀害朝士,深第七弟侃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乡人外招梁寇。深在
彭城,忽得侃书,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斩使人,并收表闻。庄帝乃下诏褒其
忠烈,令还朝受敕。乃归京师,除名。久之,除金紫光禄大夫。元颢入洛,以深
兼黄门侍郎。景平,免官。普泰初,为散骑常侍、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监起居
注。
自天下多事,东西二省,官员委积。节闵帝敕深与常侍卢道虔、元晏、元法
寿选人补定,自奉朝请以上,各有沙汰。寻兼侍中。节闵帝甚亲待之。时胶序废
替,名教陵迟。深乃上疏,请修立国学,广延胄子,帝善之。孝武初,除中书令。
永熙三年,以深兼御史中尉、东道军司。及帝入关,深与樊子鹄不从齐神武,起
兵于兖州,子鹄署深为齐州刺史。天平二年正月,东魏军讨破之,斩于阵。
深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以学尚知名。乾明初,为冀州中从
事。赵郡王为巡省大使,肃以迟缓不任职解。朝议以肃无罪,寻复之。武平中,
入文林馆撰书。寻为武德郡守。
祉弟灵引,好法律。李彪为中丞,以为书侍御史,固辞,彪颇衔之。及为三
公郎,坐兄祉事知而不纠,彪劾奏免官。甚为尚书令高肇所昵。京兆王愉与肇深
相嫌忌。及愉出镇冀州,肇与灵引为愉长史,以相间伺。灵引私恃肇势,每折于
愉。及愉作逆,先斩灵引于门。时论云:“非直愉自不臣,抑亦由肇及灵引所致。”
事平,赠平东将军、兖州刺史,谥曰威。
子敦,字元礼,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死王中,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
驾。公平正直,见非法,终不判署。后为卫将军、广平太守,甚有能名。奸吏局
蹐,秋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食之。遇
有疾苦,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政尚威严。朝廷以其清白,赐谷一千斛,绢一
百匹。卒官,吏人奔哭,莫不悲恸。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兖州刺史,谥曰贞。
武定初,齐神武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仍上言请
加旌录。诏各赏帛一百匹,粟五百斛,下郡国,咸使闻知。
灵引弟莹,字灵珍,兖州别驾从事。子烈。
烈字信卿,少通敏,颇自修立,有成人风。好读书,能言名理,以玄学知名。
魏孝昌末,烈从兄侃为太山太守,据郡起兵外叛。烈潜知共谋,深惧家祸,与从
兄广平太守敦驰赴洛阳告难。朝廷将加厚赏,烈告人云:“譬如斩手全躯,所存
者大故尔,岂有幸从兄之败,以为己利乎。”卒无所受。
天保中,累迁尚书祠部、左右户郎中,在官咸为称职。除阳平太守,有能名。
时频有灾蝗,犬牙不入阳平境,敕书褒美焉。迁光禄少卿、兖州大中正。天平初,
除义州刺史,以老还乡,卒于家。
烈家传素业,闺门修饬,为世所称。一门女不再醮。魏太和中,于兖州造一
尼寺,女寡居无子者,并出家为尼,咸存戒行。烈天统中与尚书毕义云争兖州大
中正。义云盛称门代累世,本州刺史,卿世为我家故史。烈云:“自毕轨被诛以
还,寂无人物。近日刺史,皆疆场之上,彼此而得,何足为言。岂若我之汉河南
尹、晋朝太傅,名德学行,百世传美。且男清女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称也。”
盖讥义云之帷薄焉。
烈弟修,有才干,卒于尚书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将作丞。隋开皇中,户
部侍郎。卒于陇西郡赞务。
论曰:薛安都一武夫耳,虽轻于去就,实启东南。事窘图变,而竟保宠禄,
优矣。休宾穷而委质;孝标名重东南;法寿拓落不羁,克昌厥后;景伯兄弟儒素,
良可称乎。众敬举地纳诚,荣曜朝国;人位并列,无乏于时。羊祉刚酷之风,得
死为幸。深以才干从事,声迹可称。敦、烈持己所遵,殆时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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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12 | 显示全部楼层

○韩麒麟 程骏 李彪(孙昶) 高道悦 甄琛 高聪(上)

韩麒麟,昌黎棘城人。自云汉大司马增之后也。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
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景穆监国,为东曹主书。文成即位,赐爵渔阳
男。父亡,在丧有礼。后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进攻升城,师人多伤。及城溃,
白曜将坑之。麒麟谏曰:“今方图进趣,宜示宽厚,勍敌在前,而便坑其众,恐
三齐未易图也。”白曜从之,皆令复业,齐人大悦。后白曜表麒麟与房法寿对为
冀州刺史。白曜攻东阳,麒麟上义租六十万斛,并攻战器械,于是军须无乏。及
白曜被诛,麒麟停滞多年。
孝文时,拜齐州刺史,假魏昌侯。在官寡于刑罚,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
“明公仗节方夏,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人不犯法,何所戮乎?若
必须斩断以立威名,当以卿应之。”普庆惭惧而退。麒麟以亲附之人,未阶台官,
士人沈抑,乃表请守宰有阙,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员,广延贤哲,则华族蒙荣,
良才获叙,怀德安土,庶或在兹。朝议从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饥,麒麟表陈时务曰:
古先哲王,经国立政,积储九稔,谓之太平。故躬藉千亩,以率百姓。用能
衣食滋茂,礼教兴行。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
均赏。实百王之常轨,为政之所先。今京师人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
二。盖一夫不耕,或受其饥,况于今者,动以万计?故顷年山东遭水,而人有馁
终,今秋京都遇旱,谷价踊贵,实由农人不劝,素无储积故也。
伏惟陛下天纵钦明,道高三五,上垂覆载之泽,下有冻馁之人,皆由有司不
为其制,长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竞相矜夸,浸成侈俗。故令耕
者日少,田者日荒。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
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令贵
贱有别,人归朴素。制天下男女,计口受田。宰司四时巡行,台使岁一案检,勤
相劝课,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虽遇凶灾,免于流亡矣。
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人
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请减绢布,
增益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振。所谓私人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人无
荒年矣。
卒官,遗敕其子,殡以素棺,事从俭约。
麒麟立性恭慎,恒置律令于坐傍。临终之日,唯有俸绢数十疋,其清贫如此。
赠散骑常侍、燕郡公,谥曰康。长子兴宗,字茂先。好学有文才,位秘书中散。
卒,赠渔阳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少自修整,颇有学识,为清河王怿郎中令。初,子熙父以
爵让弟显宗,不受;子熙成父素怀,卒亦不袭。及显宗卒,子熙别蒙赐爵,乃以
先爵让弟仲穆。兄弟友爱如此。母亡,居丧有礼。子熙为怿所眷遇,遂阙位,待
其毕丧后,复引用。及元叉害怿,久不得葬。子熙为之忧悴,屏居田野。每言王
若不得复封,以礼迁葬,誓以终身不仕。后灵太后反政,以叉为尚书令,解其领
军。子熙与怿中大夫刘定兴、学官令傅灵檦、宾客张子慎伏阙上书,理怿之冤,
极言元叉、刘腾诬誷。书奏,灵太后义之,乃引子熙为中书舍人。后遂剖腾棺,
赐叉死。寻修国史。建义初,兼黄门,寻为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为叔显宗所抚养。及显宗卒,显宗子伯
华又幼,子熙爱友等于同生。长犹共居,车马资财,随其费用,未尝见于言色。
又上书求析阶与伯华,于是除伯华东太原太守。及伯华在郡,为刺史元弼所辱。
子熙乃泣诉朝廷。明帝诏遣案检,弼遂大见诘让。
尔朱荣之禽葛荣,送至京师。庄帝欲面数之,子熙以为荣既元凶,自知必死,
恐或不逊,无宜见之。尔朱荣闻而大怒,请罪子熙。庄帝恕而不责。及邢杲起逆,
诏子熙慰劳。杲诈降,子熙信之。迁至乐陵,杲复反,子熙还。坐付廷尉,论以
大辟,恕死免官。孝武初,领著作,以奉册勋,封历城县子。天平初,为侍读,
除国子祭酒。子熙俭素安贫,常好退静。迁邺之始,百司并给兵力,时以祭酒闲
务,止给二人。或有令其陈请者,子熙曰:“朝廷自不与祭酒兵,何关韩子熙事。”
论者高之。元象中,加卫大将军。
先是,子熙与弟娉王氏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后遂与寡妪
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子熙因此惭恨,遂以发疾。卒,遗
戒不求赠谥,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谒。武定初,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
州刺史。
兴宗弟显宗,字茂亲。刚直,能面折廷诤,亦有才学。沙门法抚,三齐称其
聪悟。尝与显宗校试,抄百余人名,各读一遍,随即覆呼,法抚犹有一二舛谬,
显宗了无误错。法抚叹曰:“贫道生平以来,唯服郎耳。”
太和初,举秀才,对策甲科,除著作佐郎。后兼中书侍郎。既定迁都,显宗
上书:
一曰: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当幸中山。窃以为非计也。何者?当今徭
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费则徭役可简,并功则洛京易就。愿早还北京,以省
诸州供帐之费,则南州免杂徭之烦,北都息分析之叹;洛京可以时就,迁者佥尔
如归。
二曰: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乱主必以奢侈贻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而
致力于经略,故能基宇开广,业祚隆泰。今洛阳基趾,魏明所营,取讥前代。伏
惟陛下损之又损之。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宅相尚,今因迁徙,宜申禁约,令贵
贱有检,无得逾制。端广衢路,通利沟洫,使寺署有别,士庶异居,永垂百世不
刊之范。
三曰:窃闻舆驾还洛阳,轻将数千骑,臣甚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犹
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乎。清道而行,尚恐衔橛之失,况履涉山河而
不加三思哉。
四曰:窃惟陛下耳听法音,目玩坟典,口对百辟,心虑万机,晷昃而食,夜
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与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为
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熙无疆之祚。庄周有言:“形有待而智无涯,以有待之
形,役无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也。
孝文颇纳之。显宗又上言:
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贤良方正之称。今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
而无秀、孝之实。而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
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是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
贤才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之贱,圣皇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
胤,自坠于皂隶矣。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
以世无周、邵,便废宰相而不置哉。但当校其有寸长铢重者,即先叙之,则贤才
无遗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法也。是
以有国有家,必以刑法为政,生人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罚,罚必当辜,则虽
以捶挞薄刑,而人莫敢犯。有制不行,人得侥幸,则虽参夷之诛,不足以肃。自
太和以来,未多坐盗弃市,而远近肃清。由此言之,止奸在于防检,不在严刑。
今州郡牧守,邀当时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亦咸以深酷为无私,以仁恕
为容盗。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要,
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宜敕
示百官,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为犬戎所逐,东迁河洛,镐京犹称宗周,以存本也。光武虽曰
中兴,实自草创,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废旧。今陛下光隆先业,迁宅中土,稽古
复礼,于斯为盛。按《春秋》之义,有宗庙谓之都,无谓之邑,此不刊之典也。
况北代,宗庙在焉,山陵托焉,王业所基,圣躬所载,其为神乡福地,实亦远矣。
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愚谓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以光万
叶。
又曰:“伏见洛京之制,居人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然官位非常,有朝荣
而夕悴,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臧获显于膏腴之里,物之颠倒,或至于斯。古之
圣王,必令四人异居者,欲其业定而志专。业定则不伪,志专则不淫,故耳目所
习,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肃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
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买卖任情,贩贵
易贱,错居浑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缓舞长歌;一处严师苦训,诵《诗》讲《
礼》,宣令童龀,任意所从,其走赴舞堂者万数,往就学馆者无一。此则伎作不
可杂居,士人不宜异处之明验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训。贤圣明
诲,若此之重。今令伎作之家习士人风礼,则百年难成;令士人儿童效伎作容态,
则一朝可得。以士人同处,则礼教易兴;伎作杂居,则风俗难改。朝廷每选举人
士,则校其一婚一官,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于伎作官涂,得与膏梁华望接闬
连甍,何其略也。今稽古建极,光宅中区,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伎作,在
于一言,有何为疑,而亏盛美?
又曰:自南伪相承,窃有淮北,欲擅中华之称,且以招诱边人,故侨置中州
郡县。自皇风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数甚众,非所以疆域物士,必也正
名之谓也。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
昔以户少并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复旧。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得有所私也。
故仓库储贮,以俟水旱之灾,供军国之用。至于有功德者,然后加赐。爰及末代,
乃宠之所隆,赐赉无限。自比以来,亦为太过。在朝诸贵,受禄不轻,土本被绮
罗,仆妾厌梁肉,而复厚赉屡加,动以千计。若分赐鳏寡,赡济实多。如不悛革,
岂“周急不继富”之谓也?
又曰:诸宿卫内直者,宜令武官习弓矢,文官讽书传。无令缮其蒲博之具,
以成亵狎之容,徙损朝仪,无益事实。如此之类,一宜禁止。
帝善之。
孝文曾谓显宗及程灵虬曰:“著作之任,国书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
中省之品,卿等所闻。若欲取况古人,班、马之徒,固自辽阔。若求之当世,文
学之能,卿等应推崔孝伯。”又谓显宗曰:“校卿才能,可居中第。”谓程灵虬
曰:“卿与显宗,复有差降,可居下上。”显宗曰:“臣才第短浅,比于崔光,
实为隆渥。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昔扬雄著《太玄经》,当时不免覆瓮之谭,
二百年外,则越诸子。今臣所撰,虽未足光述帝载,然万祀之后,仰观祖宗巍巍
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谢钦明于《唐典》,慎徽于《虞书》。”帝曰:
“假使朕无愧于虞舜,卿复何如尧臣?”显宗曰:“陛下齐踪尧、舜,公卿宁非
二八之俦。”帝曰:“卿为著作,仅名奉职,未是良史也。”显宗曰:“臣仰遭
明时,直笔无惧,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优于迁、固也。”帝哂之。后与员外
郎崔逸等参定朝仪。
帝曾诏诸官曰:“近代已来,高卑出身,恒有常分。朕意所为可,复以为不
可,宜校量之。”李冲曰:“未审上古已来,置官列位,为欲为膏梁儿地,为欲
益政赞时?”帝曰:“俱欲为人。”冲曰:“若欲为人,陛下今日何为专崇门品,
不有拔才之诏?”帝曰:“苟有殊人之技,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假使无当世
之用者,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冲曰:“傅岩、吕望,岂可以门见举?”
帝曰:“如此济世者希,旷代有一两耳。”冲谓诸卿士曰:“适欲请救诸贤。”
秘书令李彪曰:“师旅寡少,未足为援,意有所怀,敢不尽言于圣日。陛下若专
以地望,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帝曰:“犹如向解。”显宗进曰:“陛下
光宅洛邑,百礼惟新,国之兴否,指此一选。且以国事论之,不审中秘监、令之
子,必为秘书郎,顷来为监、令者,子皆可为不?”帝曰:“卿何不论当世膏腴
为监、令者?”显宗曰:“陛下以物不可类,不应以贵承贵,以贱袭贱。”帝曰:
“若有高明卓尔,才具俊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后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车驾南征,以显宗为右军府长史、统军。次赭阳,齐戍主成公期
遣其军主胡松、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显宗拒战,斩法援首。显宗至新
野,帝曰:“何不作露布也?”显宗曰:“臣顷见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驴马
数匹,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
禽斩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所以敛毫卷帛,解
上而已。”帝笑曰:“如卿此勋,诚合茅社,须赭阳平定,检审相酬。”新野平,
以显宗为镇南广阳王嘉谘议参军。显宗上表,颇自矜伐,诉前征勋。诏曰:“显
宗进退无检,亏我清风,付尚书推列以闻。”兼尚书张彝奏免显宗官。诏以白衣
守谘议,展其后效。显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以申
愤结。二十三年卒。显宗撰冯氏《燕志》、《孝友传》各十卷。景明初,追赭阳
勋,赐爵章武男。子伯华袭。
程逡,字驎驹,本广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晋都水使者,坐事流凉州。祖
父肇,吕光人部尚书。骏少孤贫,居丧以孝称。师事刘延明,性机敏好学,昼夜
无倦。延明谓门人曰:“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亚之也。”骏白延明曰:
“今名教之儒,咸谓老庄其言虚诞,不切实要,不可以经世。骏为不然。夫老子
著抱一之言,庄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谓至顺矣。人若乖一,则烦伪生;爽
性,则冲真丧。”延明曰:“卿年尚幼,言若老成,美哉。”由是声誉益播。沮
渠牧犍擢为东宫侍讲。
太延五年,凉州平,迁于京师。为司徒崔浩所知。文成践阼,为著作郎。皇
兴中,除高密太守。尚书李敷奏骏实史才,方申直笔,请留之。书奏,从之。献
文屡引骏与论《易》、《老》义,顾谓群臣曰:“朕与此人言,意甚开畅。”问
骏年,对曰:“六十一。”帝曰:“昔太公老而遭文王,卿今遇朕,岂非早也。”
骏曰:“臣虽才谢吕望,陛下尊过西伯。觊天假余年,竭《六韬》之效。”
延兴末,高丽王琏求纳女于掖庭,假骏散骑常侍,赐爵安丰男,持节如高丽
迎女。骏至平壤城。或劝琏曰:“魏昔与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险故也。
今若送女,恐不异于冯氏。”琏遂谬言女丧。骏与琏往复经年,责琏以义方。琏
不胜其忿,遂断骏从者酒食,欲逼辱之,惮而不敢害。会献文崩,乃还。拜秘书
令。
初,迁神主于太庙,有司奏:旧事,庙中执事官例皆赐爵,今宜依旧。诏百
寮评议,群臣咸以为宜依旧事。骏独以为不可,表曰:“臣闻名器为帝王所贵,
山河为区夏之重,是以汉祖有约,非功不侯。未见预事于宗庙,而获赏于疆土。
虽复帝王制作,弗相沿袭。然一时恩泽,岂足为长世之轨乎。”书奏,从之。文
明太后谓群臣曰:“言事,固当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暂时旧事乎!”赐骏衣
一袭,帛二百匹。又诏曰:“骏历官清慎,言事每惬。门无挟货之宾,室有怀道
之士。可赐帛六百匹,旌其俭德。”骏悉散之亲旧。
性介直,不竞时荣。太和九年正月病笃,遗命曰:“吾存尚俭薄,岂可没为
奢厚哉。昔王孙裸葬,有感而然;士安籧篨,颇亦矫厉。可敛以时服,明器从古。”
初骏病甚,孝文、文明太后遣使者更问其疾,敕侍御师徐謇诊视,赐以汤药。临
终,诏以小子公称为中散,从子灵虬为著作佐郎。及卒,孝文、文明太后伤惜之。
赐东园秘器、朝服一称、帛三百匹,赠兖州刺史、曲安侯,谥曰宪。所作文章,
自有集录。
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也,孝文赐名焉。家寒微,少孤贫,有大志,好
学不倦。初受业于长乐监伯阳,伯阳称美之。晚与渔阳高悦、北平阳尼等将隐名
山,不果而罢。悦兄闾博学高才,家富典籍,彪遂于悦家手抄口诵,不暇寝食。
既而还乡里。平原王陆睿年将弱冠,雅有志业。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路由
冀、相,闻彪名而诣之。修师友之礼,称之州郡遂。遂举孝廉,至京师,馆而受
业焉。高闾称之朝贵,李冲礼之其厚,彪深宗附之。
孝文初,为中书教学博士。后假散骑常侍、卫国子,使于齐。迁秘书丞,参
著作事。自成帝已来,至于太和,崔浩、高允著述国书,编年序录为《春秋》体,
遗落时事。彪与秘书令高祐始奏从迁、固体,创为纪、传、表、志之目焉。
彪又表上封事七条,曰:
古先哲王之为制也,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关击柝,其宫室车服,各有差
品。小不得僣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时浮华相竞,情无
常守;大为消功之物,巨制费力之事,岂不谬哉。夫消功者,锦绣雕文是也;费
力者,广宅高宇,壮制丽饰是也。其妨男业害女工者,可胜言哉!汉文时,贾谊
上疏,云今之王政可为长太息者六,此即是其一也。夫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
越王好勇而士多轻死;楚王好瘠而国有饥人。今二圣躬行俭素,诏令殷勤,而百
姓之奢犹未革者,岂楚、越之人易变如彼,大魏之士难化如此?此盖朝制不宣,
人未见德使之然耳。臣愚以为第宅车服,自百官以下至于庶人,宜为其等制。使
贵不逼贱,卑不僣高,不可以称其侈意,用违经典。
其二曰:
《易》称:“主器者莫若长子。”《传》曰:“太子奉冢嫡之粢盛。”然则
祭无主则宗庙无所飨,冢嫡废则神器无所传。圣贤知其如此,故垂诰以为长世之
法。昔姬王得斯道也,故恢崇儒术以训世嫡。世嫡于是乎习成懿德,用大协于黎
蒸。是以世统黎元,载祀八百。逮嬴氏之君于秦也,弗以义方教厥冢子,冢子于
是习成凶德,肆虐以临黔首。是以飨年不永,二世而亡。亡之与兴,道在于师傅。
故《礼》云:“冢子生,因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于南郊。”明
冢嫡之重,见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明孝敬之道也。然古之太子,
自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此则远世之镜也。高宗文成皇帝慨少时师不勤教,尝谓
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而思之,
岂非唯予之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免冠而谢。此则近日之可鉴也。伏
惟太皇太后翼赞高宗,训成显祖,使巍巍之功,邈乎前王。陛下幼蒙鞠诲,圣敬
日跻,及储宫诞育,复亲抚诰,日省月课,实劳神虑。今诚宜准古立师傅,以诏
导太子。诏导正则太子正,太子正则皇家庆,皇家庆则人事幸甚矣。
其三曰:
《记》云:国无三年之储,谓国非其国。光武以一亩不实,罪及牧守。圣人
之忧世重谷,殷勤如彼;明君之恤人劝农,相切若此。顷年山东饥,去岁京师俭,
内外人庶,出入就丰。既废营产,疲困乃加,又于国体,实有虚损。若先多积谷,
安而给之,岂有驱督老弱,糊口千里之外。以今况古,诚可惧也。臣以为宜析州
郡常调九分之二,京都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积于仓,时俭则加私之
二,粜之于人。如此,人必事田以买官绢,又务贮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
凶则直给。又别立农官,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相水陆之宜,料顷亩之数,
以赃赎杂物余财市牛科给,令其肆力。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甄其正课并征戍
杂役。行此二事,数年之中,则谷积而人足,虽灾不害。
臣又闻前代明王皆务怀远人,礼贤引滞。故汉高过赵,求乐毅之胄;晋武廓
定,旌吴、蜀之彦。臣谓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依中州官比,
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
其四曰:
汉制,旧断狱报重尽季冬,至孝章时改尽十月,以育三微。后岁旱,论者以
不十月断狱,阴气微,阳气泄,以故致旱,事下公卿。尚书陈宠曰:“冬至阳气
始萌,故十一月有射干芸荔之应,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殷以
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蛰虫皆震,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统。三统之月
断狱流血,是不稽天意也。”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断。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
常竟季冬,不推三正以育三微。宽宥之情,每过于昔,遵之典宪,犹或阙然。今
岂所谓助阳发生,垂奉微之仁也?诚宜远稽周典,近采汉制,天下断狱起自初秋,
尽于孟冬。不于三统之春,行斩绞之刑。如此则道协幽显,仁垂后昆矣。
其五曰: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饰。此君之所以礼贵臣,
不明言其过也。臣有大谴,则白冠氂缨盘水加剑,造室而请死,此臣之所以知罪
而不敢逃刑也。圣朝宾遇大臣,礼崇古典,自太和降,有负罪当陷大辟者,多得
归第自尽。遣之日,深垂隐愍,言发凄泪,百官莫不见,四海莫不闻,诚足以感
将死之心,慰戚属之情。然恩发于衷,未著永制,此愚臣所以敢陈末见。
昔汉文时,人有告丞相勃谋反者,逮系长安狱,顿辱之与皂隶同。贾谊乃上
书,极陈君臣之义,不宜如是。夫贵臣者,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吏人为共俯
伏而敬贵之。其有罪过,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束缚之,输之司寇,搒笞之,
小吏詈骂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及将刑也,臣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天子
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纳其言。
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孝武时,稍复下狱。良由孝文行之当时,不为
永制故耳。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之时,安可陈瞽言于朝?且恐万世之后,继体
之主有若汉武之事。焉得行恩当时,不著长世之制乎。
其六曰:
《孝经》称父子之道天性,盖明一体而同气,可共而不右离者也。及其有罪
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而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即
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军马仍华,衣冠犹饰。宁是同体共
气,分忧均戚之理也?臣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
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
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有所耻矣。
其七曰:
《礼》云: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此圣人缘情制礼,以终孝子之情也。
周季陵夷,丧礼稍亡,是以要纟至即戎,素冠作刺。逮乎虐秦,殆皆泯矣。汉初,
军旅屡兴,未能遵古。至宣帝时,人当从军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满三月,
皆弗徭役。其朝臣丧制,未有定闻。至后汉元初中,大臣有重忧,始得去官终服。
暨魏武、孙、刘之世,日寻干戈,前世礼制,复废不行。晋时鸿胪郑默丧亲,固
请终服,武帝感其孝诚,遂著令以为常。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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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12 | 显示全部楼层

○韩麒麟 程骏 李彪(孙昶) 高道悦 甄琛 高聪(下)

圣魏之初,拨乱反正,未遑建终丧之制。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
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怀,窃有未尽。伏见朝臣丁大忧者,假满赴职,
衣锦乘轩,从效庙之祀;鸣玉垂緌,同节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
谓如有遭父母丧者,皆得终服。若无其人有旷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
综理所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縗从役,虽愆
于礼,事所宜行也。
帝览而善之,寻皆施行。彪稍见礼遇。诏曰:“彪虽宿非清第,代阙华资,
然识性严聪,学博坟籍,刚辩之才,颇堪时用。兼优吏职,载宣朝美,若不赏庸
叙绩,将何以劝奖勤能。特迁秘书令。以参议律令之勤,赐帛五百匹,马一匹、
牛二头。”其年,加员外散骑常侍,使于齐。
齐遣其主客郎刘绘接对,并设宴乐。彪辞乐。及坐,彪曰:“向辞乐者,卿
或未相体。我皇孝性自天,追慕罔极,故有今者丧除之议。去三月晦,朝臣始除
縗裳,犹以素服从事。裴、谢在北,固应具此。今辞乐,想卿无怪。”绘答言:
“请问魏朝丧礼竟何所依?”彪曰:“高宗三年,孝文逾月。今圣上追鞠育之深
恩,感慈训之厚德,报于殷、汉之间,可谓得礼之变。”绘复问:“若欲遵古,
何不终三年?”彪曰:“万机不可久旷,故割至慕,俯从群议。服变不异三年,
而限同一期,可谓失礼?”绘言:“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彪曰:“圣朝自
为旷代之制,何关许人。”绘言:“百官总己听于冢宰,万机何虑于旷?”彪曰:
“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君亲揽其事。三王君臣智等,故共理机务。主上亲揽,
盖远轨轩、唐。”彪将还,齐主亲谓彪曰:“卿前使还日,赋阮诗云:‘但愿长
闲暇,后岁复来游。’果如今日。卿此还也,复有来理否?”彪答:“请重赋阮
诗曰:‘宴衍清都中,一去永矣哉。’”齐主惘然曰:“清都可尔,一去何事!
观卿此言,似成长阔。朕当以殊礼相送。”遂亲至琅邪城,登山临水,命群臣赋
诗以送别。其见重如此。彪前后六度衔命,南人奇其謇博。后为御史中尉,领著
作郎。
彪既为孝文所宠,性又刚直,遂多劾纠,远近畏之。豪右屏气。帝常呼为李
生,从容谓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犹汉之有汲黯。”后除散骑常侍,领御史中
尉,解著作事。帝宴群臣于流化池,谓仆射李冲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
我国得贤之基。”
车驾南伐,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澄等参理留台事。彪素性刚
豪,与冲等意议乖异,遂形于声色,殊无降下之心。冲积其前后罪过,乃于尚书
省禁止彪,上表曰:“案臣彪昔于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华,司文东观,绸缪
恩眷,绳直宪台,左加金珰,右珥蝉冕。东省。宜感恩厉节,忠以报德。而窃名
忝职,身为违傲,矜势高亢,公行僣逸。坐与禁省,冒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
惮惧。肆志傲然,愚聋视听。此而可忍,谁不可怀。臣今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
付廷尉狱。”冲又表曰:
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二载。彪始南使之时,见其色厉辞辩,臣之愚识,
谓是拔萃之一人。及彪官位升达,参与言宴,闻彪平章古今,商略人物。兴言于
侍筵之次,启论于众英之中;赏忠识正,发言恳恻,惟直是语,辞无隐避。臣虽
下愚,辄亦钦其正直。及其始居司直,执志径行,其所弹劾,应弦而倒。赫赫之
威,振于下国;肃肃之称,著自京师;天下改目,贪暴敛手。然时有私于臣云
其威暴者,臣以直绳之官,人所忌疾,风谤之际,易生音谣,心不承信。
往年以河阳事,曾与彪在领军府共太尉、司空及领军诸卿等集阅廷尉所问囚
徒。时有人诉枉者,二公及臣少欲听采。语理未尽,彪便振怒,东坐攘袂挥赫,
口称贼奴,叱吒左右。高声大呼曰:“南台中取我木手去,搭奴肋折!”虽有此
言,终竟不取。即言:“南台所问,唯恐枉活,终无枉死。”时诸人以所枉至重,
有首实者多,又心难彪,遂各默尔。因缘此事,臣遂心疑有滥,知其威虐。犹谓
益多损少,故不以申彻,实失为臣知无不闻之义。及去年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
书,日夕共事,始乃知其言与行舛,是己非人,专恣无忌,尊身忽物。臣与任城
卑躬曲己,其所欲者无不屈从。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亟投彪于
有北,以除奸矫之乱政;如臣列无证,宜放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白黑。
帝在悬瓠,览表叹愕曰:“何意留京如此也!”有司处彪大辟;帝恕之,除
名而已。
彪寻归本乡。帝北幸邺,彪野服称草茅臣,拜迎邺南。帝曰:“朕以卿为已
死。”彪对曰:“子在,回何敢死。”帝悦,因谓曰:“朕期卿每以贞松为志,
岁寒为心,卿应报国,尽心为用,近见弹文,殊乖所以。卿罹此谴,为朕与卿?
为宰事?为卿自取?”彪曰:“臣愆由己至,罪自身招,实非陛下横与臣罪,又
非宰事无辜滥臣。臣罪既如此,宜伏东皋之下,不应远点属车之清尘。但伏承圣
躬不豫,臣肝胆涂地,是以敢至,非谢罪而来。”帝曰:“朕欲用卿,忆李仆射
不得。”帝寻纳宋弁之言,将复采用。会留台表至,言彪与御史贾尚往穷庶人恂
事,理有诬抑,奏请收彪。彪自言事枉,帝明彪无此,遣左右慰勉之。听以牛车
散载,送之洛阳。会赦得免。
宣武践阼,彪自托于王肃,又与郭祚、崔光、刘芳、甄琛、邢峦等诗书往来,
迭相称重。因论求复旧职,修史官之事,肃等许为左右。彪乃表曰:
惟我皇魏之奄有中华也,岁越百龄,年几十纪,史官叙录,未充其盛。加以
东观中圮,册勋有阙,美随日落,善因月稀。故谚曰:“一日不书,百事荒芜。”
至于太和之十一年,先帝,先后召名儒博达之士,以充麟阁之选。于时忘臣众短,
采臣片志,令臣出纳,授臣丞职,猥属斯事,无所与让。高祖时诏臣曰:“平尔
雅志,正尔笔端,书而不法,后世何观。”臣奉以周旋,不敢失坠。
伏惟孝文皇帝承天地之宝,崇祖宗之业,景功未就,奄焉崩殂,凡百黎萌,
若无天地。赖遇陛下体明睿之真,应保合之量,恢大明以烛物,履静恭以和邦。
天清其气,地乐其静,可谓重明叠圣,元首康哉。《记》曰:“善迹者欲人继其
行,善歌者欲人继其声。”故《传》曰:“文王基之,周公成之。”然先皇之茂
勋圣达,今王之懿美洞鉴,准之前代,其德靡悔也。时哉时哉,可不光昭哉!合
德二仪者,先皇之陶钧也。齐明日月者,先皇之洞照也。虑周四时者,先皇之茂
功也。合契鬼神者,先皇之玄烛也。迁都改邑者,先皇之达也。变是协和者,先
皇之鉴也。思同书轨者,先皇之远也。守在四夷者,先皇之略也。海外有截者,
先皇之威也。礼由岐阳者,先皇之义也。张乐岱郊者,先皇之仁也。銮幸幽漠者,
先皇之智也。燮伐南荆者,先皇之礼也。升中告成者,先皇之肃也。亲虔宗社者,
先皇之敬也。兖实无阙者,先皇之德也。开物成务者,先皇之贞也。观乎人文者,
先皇之蕴也。革弊创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先皇之衷也。先皇有大功
二十,加以谦尊而光,为而弗有者,可谓四三皇而六五帝矣。诚宜功书于竹素,
声播于金石。
臣窃谓史官之达者,大则与日月齐其明,小则与四时并其茂,故能声流无穷,
义昭来裔。是以金石可灭,而风流不泯者,其唯载籍乎。谚曰:“相门有相,将
门有将。”斯不唯其性,盖言习之所得也。窃谓天文之官,太史之职,如有其人,
宜其世矣。是以谈、迁世事而功立,彪、固世事而名成,此乃前鉴之轨辙,后镜
之蓍龟也。然前代史官之不终业者,皆陵迟之世,不能容善。是以平子去史而成
赋,伯喈违阁而就志。近僣晋之世,有佐郎王隐,为著作虞预所毁,亡官在家。
昼则樵薪供爨,夜则观文属缀,集成《晋书》,存一代之事。司马绍敕尚书唯给
笔札而已。国之大籍,成于私家,末世之弊,乃至如此。此史官之不遇时也。今
大魏之史,职则身贵,禄则亲荣,优哉游哉,式穀令尔休矣!而典谟弗恢者,其
有以也。而故著作渔阳傅毗、北平阳尼、河间邢产、广平宋弁、昌黎韩显宗并以
文才见举,注述是同,并登年不永,弗终茂绩。前著作程灵虬同时应举,共掌此
务,今徙他职,官非所司。唯著作崔光一人,虽不移任,然侍官两兼,故载述致
阙。
臣闻载籍之兴,由于大业;雅颂垂荐,起于德美。昔史谈诫其子迁曰:“当
世有美而不书,汝之罪也。”是以久而见美。孔明在蜀,不以史官留意,是以久
而受讥。《书》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思其忧”,臣虽今非所司,然昔
忝斯任,故不以草茅自疏,敢言及于此。语曰:“患为之者不必知,知之者不得
为。”臣诚不知,强欲为之耳。窃寻先朝赐臣名彪者,远则拟《汉史》之叔皮,
近则准《晋史》之绍统,推名求义,欲罢不能。今求都下乞一静处,综理国籍,
以终前志。官给事力,以充所须。虽不能光启大录,庶不为饱食终日耳。近则期
月可就,远则三年有成,正本蕴之麟阁,副贰藏之名山。
时司空北海王详、尚书令王肃许之。肃以其无禄,颇相赈饷。遂在秘书省,
同王隐故事,白衣修史。
宣武亲政,崔光表曰:“臣昔为彪所致,与之同业积年,其志力贞强,考述
无倦。顷来契阔,多所废离,近蒙收起,还综厥事。老而弥厉,史才日新。若克
复旧职,专功不殆,必能昭明《春秋》,阐成皇籍。既先帝厚委,宿历高班,纤
负微愆,应从涤洗。愚谓宜申以常伯,正绾著作。”宣武不许。诏彪兼通直散骑
常侍、行汾州事,非彪好也,固请不行。卒于洛阳。
始彪为中尉,号为严酷。以奸款难得,乃为木手击其胁腋,气绝而复属者时
有焉。又慰喻汾州叛胡,得其凶渠,皆鞭面杀之。及彪病,体上往往疮溃,痛毒
备极。赠汾州刺史,谥曰刚宪。彪在秘书岁余,史业竟未及就,然区分书体,皆
彪之功。述《春秋三传》,合成十卷。其余著诗颂赋诔章表别有集。
彪虽与宋弁结管、鲍交,弁为大中正,与孝文私议,犹以寒地处之,殊不欲
微相优假。彪亦知之,不以为恨。弁卒,彪痛之无已,为之哀诔,备尽辛酸。郭
祚为吏部,彪为子志求官,祚乃以旧第处之。彪以位经常伯,又兼尚书,谓祚应
以贵游拔之,深用忿怨,形于言色。时论以此非祚。祚每曰:“尔与义和至友,
岂能饶尔而怨我乎。”任城王澄与彪先亦不穆,及为雍州,彪诣澄,为志求其府
寮。澄释然为启,得为列曹行参军,时称澄之美。
志字鸿道,博学有才干,年十余,便能属文。彪奇之,谓崔鸿曰:“子宜与
鸿道为二鸿于洛阳。”鸿遂与交款往来。
彪有女,幼而聪令。彪每奇之,教之书学,读诵经传。尝窃谓所亲曰:“此
当兴我家,卿曹容得其力。”彪亡后,宣武闻其名,召为婕好。在宫常教帝妹书,
诵授经史。始彪奇志及婕妤,特加器爱。公私坐集,必自称咏,由是为孝文所贵。
及彪亡后,婕妤果入掖廷,后宫咸师宗之。宣武崩后,为比丘尼,通习经义,法
座讲说,诸僧叹重之。
志历官所在著绩。桓叔兴外叛,南荆荒毁,领军元叉举其才任抚导,抉为南
荆州刺史。建义初,叛入梁。
志弟游,有才行。随兄志在南荆州,属尔朱之乱,与志俱奔江左。子昶。
昶小名那。性峻急,不杂交游。幼年已解属文,有声洛下。时洛阳初置明堂,
昶年十数岁,为《明堂赋》,虽优洽未足,才制可观。见者咸曰有家风也。初谒
周文,周文深奇之,厚加资给,令入太学。周文每见学生,必问才行于昶。昶神
情清悟,应对明辩,周文每称叹之。绥德公陆通盛选僚采,请以昶为司马,周文
许之。昶虽年少,通特加接待,公私之事,咸取决焉。又兼二千石郎中,典仪注。
累迁都官郎中、相州大中正。昶虽处郎官,周文恒欲以书记委之。于是以为丞相
府记室参军、著作郎、修国史,转大行台郎中、中书侍郎,又转黄门侍郎,对临
黄县伯。尝谓曰:“卿祖昔在中朝,为御史中尉;卿操尚贞固,理应不坠家风。
但孤以中尉弹劾之官,爱憎所在,故未即授卿耳。然此职久旷,无以易卿。”乃
奏昶为御史中尉,赐姓宇文氏。
六官建,拜内史下大夫,进爵为侯。明帝初,行御伯中大夫。武成元年,除
中外府司录。保定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转御正中大夫。时以近侍
清要,盛选国华,乃以昶及安昌公元则、中都公陆逞、临淄公唐瑾等并为纳言。
寻进爵为公。五年,出为昌州刺史。在州遇疾,求入朝,诏许之。未至京,卒,
赠相、瀛二州刺史。
昶,周文世已当枢要。兵马处分,专以委之;诏册文笔,皆昶所作也。及晋
公护执政,委任如旧。昶常曰:“文章之事,不足流于后世,经邦致化,庶及古
人。”故所作文笔,了无藁草,唯留心政事而已。又以父在江南,身寓关右,自
少及终,不饮酒听乐。时论以此称焉。子丹嗣。
高道悦,字文欣,辽东新昌人也。曾祖策,冯跋散骑常侍、新昌侯。祖育,
冯弘建德令。太武东讨,率部归命,授建忠将军、齐郡建德二郡太守,赐爵肥如
子。父玄起,武邑太守,遂居勃海莜县。
道悦少为中书学生、侍御主文中散。后为谏议大夫,正色当官,不惮强御。
车驾南征,征兵秦、雍,大期秋季阅集洛阳。道悦以使者书侍御史薛聪、侍御史
主文中散元志等稽违期会,奏举其罪。又奏兼左仆射、吏部尚书、任城王澄,位
总朝右,任属戎机,兵使会否,曾不检奏。尚书左丞公孙良职绾枢辖,蒙冒莫举。
请以见事免澄、良等所居官。时道悦兄观为外兵郎中,澄奏道悦有党兄之负,孝
文诏责。然以事经恩宥,遂寝而不论。诏曰:“道悦资性忠笃,禀操贞亮。居法
树平肃之规,处谏著必犯之节。王公惮其风鲠,朕实嘉其一至,謇谔之诚,何愧
黯、鲍也。其以为主爵下大夫,谏议如故。”
车驾幸邺,又兼御史中尉,留守洛京。时宫阙初基,庙库未构,车驾将水路
幸邺。已诏都水回营构之材,以造舟楫。道悦表谏,以为阙居宇之功,作游嬉之
用,损耗殊倍。又深薄之危,古今共慎。于是帝遂从陆路。转道悦太子中庶子,
正色立朝,严然难犯,宫官上下,咸畏惮之。
太和二十年秋,车驾幸中岳,诏太子恂入居金墉。而恂潜谋还代,忿道悦前
后规谏,遂于禁中杀之。帝甚加悲惜,赠散骑常侍、营州刺史,并遣王人慰其妻
子,又诏使者监护丧事。葬于旧茔,谥曰贞侯。宣武又追录忠概,拜长子显族给
事中。显族亦以忠厚见称,卒于右军将军。
显族弟敬猷,有风度。萧宝夤西征,引为骠骑司马。及宝夤谋逆,敬猷与行
台郎中封伟伯等潜图义举,谋泄见杀。赠沧州刺史,听一子出身。道悦长兄嵩,
字昆仑,魏郡太守。
嵩弟双,清河太守。坐黩货,将刑于市,遇赦免。时北海王详为录尚书事,
双多纳金宝,除司空长史。后为凉州刺史,专肆贪暴,以罪免。后货高肇,复起
为幽州刺史。以贪秽被劾,罪未判,遇赦复任。未几而卒。
双弟观,尚书左外兵郎中、城阳王鸾司马。南征赭阳,先驱而殁,谥曰闵。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太保邯之后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
闺门之内,兄弟戏狎,不以礼法自居。学览经史,称有刀笔。而形貌短陋,鲜风
仪。举秀才,入都积岁,颇以奕棋弃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仓头,常令执烛,
或时睡顿,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后不胜楚痛,乃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
为读书执烛,不敢辞罪,乃以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而赐加杖罚,不
亦非理!”琛怅然惭感。遂从许赤彪假书研习,闻见日优。太和初,拜中书博士,
迁谏议大夫,时有所陈,亦为孝文知赏。宣武践阼,以琛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
尉。琛表曰:
《月令》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禽兽者,皆野虞教导之。其迭相侵夺者,
罪之无赦。此明导人而弗禁,通有无以相济也。《周礼》虽有川泽之禁,正所以
防其残尽,必令取之有时。斯所谓鄣护在公,更所以为人守之耳。今者天为黔首
生盐,国为黔首鄣护。假获其利,犹是富专口龂,不及四体也。且天下夫妇,岁
贡粟帛,四海之有,备奉一人;军国之资,取给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贫,而苟禁
一池?臣每观上古爱人之迹,时读中叶骤税之书,未尝不叹彼远大,惜此近狭。
今伪弊相承,仍崇关廛之税。大魏宏博,唯受谷帛之输。是使远方闻者,莫不歌
德。语称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难,人君之祸。夫以府藏之物,犹以不施
而为灾,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愿弛盐禁,使沛然远及。依《周体》置
川衡之法,使之监导而已。
诏付八坐议可否以闻。彭城王勰、兼尚书邢峦等奏:
琛之所列,但恐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是用迟回,未谓为可。窃惟大道
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高理睦。恒恐财不赒国,泽不厚人,故多方以达
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货山泽,轻在人之贡;立税关市,裨十一之储。收
此与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为身也。所谓集天地之产,惠天地之人,藉造
物之富,赈造物之贫。禁此泉池,不专太官之御;敛此匹帛,岂为后宫之资。
既润不在己,彼我理一,积而散之,将焉所吝。然自行以来,典司多怠,出入之
间,事不如法。此乃用之者无方,非兴之者有谬。至使朝廷识者,听营其间。今
而罢之,惧失前旨。宜依前式。
诏曰:“司盐之税,乃自古通典,然兴制利人,亦世或不同。甄琛之表,实
所谓助政毗俗者也。可从其前计,尚书严为禁豪强之制也。”
诏琛参八坐议事,寻正中尉。迁侍中,领中尉。琛俛眉畏避,不能绳纠贵
游,凡所劾者,率多下吏。于时赵修宠贵,琛倾身事之。琛父凝为中散大夫,弟
僧林为本州别驾,皆托修申达。至修奸诈事露,明当收考,今日乃举其罪。及监
决修鞭,犹相隐恻,然告人曰:“赵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识以此
非之。修死之明日,琛与黄门郎李凭以朋党被召诣尚书。兼尚书元英、邢峦穷其
阿附之状。琛曾拜官,诸宾悉集,峦乃晚至。琛谓峦:“何处放蛆来,今晚始顾?”
虽以言戏,峦变色衔忿。及此,大相推穷。司徒、录尚书事、北海王详等奏曰:
谨案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纠擿是司。风邪响黩,犹宜劾纠,
况赵修侵公害私,朝野切齿?而琛尝不陈奏,方更往来,中外影响,致其谈誉。
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阶之禄。亏先皇之选典,尘圣明
之官人。又与黄门郎李凭,相为表里。凭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衅彰,方加弹
奏。生则附其形势,死则就地排之。窃天之功,以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
其为鄙诈,于兹甚矣。谨依律科从,请以职除。其父中散,实为叨越,虽皇族帝
孙,未有此例。既得不以伦,请下收夺。李凭朋附赵修,是亲是仗,缁点皇风,
尘鄙正化,此而不纠,将何以肃整阿谀,奖厉忠概?请免所居官以肃风轨。
奏可。琛遂免归本郡。左右相连死黜者二十余人。
始琛以父母老,常求解官扶侍,故孝文授以本州长史。及贵达,不复请归,
至是乃还。供养数年,遭母忧。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
得鱼肉菜果珍美口实者,必令僮仆走奉其母,乃后食焉。琛母服未阕,复丧父。
琛于茔兆内手种松柏,隆冬负掘水土。乡老哀之,咸助加力。十余年中,坟成木
茂。与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齿,专事产业,躬亲农圃,时以鹰犬驰逐自娱。朝廷有
大事,犹上表陈情。
久之,复除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见亲宠。委以门下
庶事,出参尚书,入厕帷幄。孝文时,琛兼主客郎,迎送齐使彭城刘缵。琛钦其
器貌,常叹咏之。缵子昕为朐山戍主。昕死,家属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乃纳
昕女为妻。婚日,诏给厨费。琛所好悦,宣武时调戏之。迁河南尹,黄门、中正
如故。琛表曰:
国家居代,患多盗窃。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
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乃得为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
今迁都已来,天下转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坊
混杂,厘比不精,主司闇弱,不堪检察故也。今择尹既非南金,里尉铅刀而割,
欲望清肃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职轻任碎,多是下才。人怀苟且,
不能督察,故使盗得容奸,百赋失理。边外小县,所领不过百户,而令长皆以将
军居之。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
隶,荫养奸徒,高门邃宇,不可干问。比之边县,难易不同。今难彼易此,实为
未惬。
王者立法,随时从宜;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观之,不便则改。今闲官
静任,犹听长兼,况烦剧要务,不得简能下领。请取武官中八品将军以下干用贞
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
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者,进而为之。则督责有所,辇
毂可清。
诏曰:“里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诸职中简取,何必须
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于是京邑清静,后皆踵焉。
转太子少保,黄门如故。及高肇死,琛以党不宜复参朝政,出为营州刺史,
迁凉州刺史。犹以高氏之昵,不欲处之于内。久之,为吏部尚书。未几,除定州
刺史。固辞曰:“陛下在东宫,崔光为少傅,臣为少保,今光为车骑大将军、仪
同三司、开国公。故仆射游肇时为侍中,与臣官阶相似;肇在省为仆射,死赠车
骑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臣今适为征北将军、定州刺史。生师保不如死游
肇。”诏书慰遣之。琛既至乡,衣锦昼游,大为称满;政体严细,甚无声誉。
崔光辞司徒之授也,琛与光书,外相抑扬,内实附会。光亦揣其意,复书以
悦之。征为车骑将军、特进,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诏赐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卒,诏给东园秘器,赠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加后部鼓吹。太常议谥文穆,吏部
郎袁翻奏曰:
案礼,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
细行受细名。行生于己,名生于人。故阖棺然后定谥,皆累其生时美恶,所以为
将来劝戒;身虽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属所即言大鸿胪,移本郡大中正。
条其行迹功过,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评议,为谥列上。谥不应法者,
博士坐如选举不以实论。若行状失实,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
以为褒贬之实也。今之行状,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无复是非之
事。臣子之欲光扬君父,但苦迹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极辞肆意,无复限量。
观其状也,则周、孔联鏕,伊颜接衽。论其谥也,虽穷文尽武,无或加焉。然
今之博士与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状,又先问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为议上。
都不复斟酌与夺,商量是非。致号谥之加,与泛阶莫异;专以极美为称,无复贬
降之名。礼官之失,一至于此。案甄司徒行状,至德与圣人齐踪,鸿名共大贤比
迹,文穆之谥,何足加焉。但比来赠谥,于例普重,如甄之流,无不复谥。谓宜
依谥法,慈惠爱人曰孝,宜谥曰孝穆公。
自今以后,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状如此,言辞流宕,无复节限者,悉请裁
量,不听为受。仍踵前来之失者,皆付法司科罪。
诏从之。琛祖载,明帝亲送,降车就舆,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诸子。
琛性轻简,好嘲谑,故少风望。然明解有干具,在官清白。自孝文、宣武,
咸相知待。明帝以师傅之义而加礼焉。所著文章,鄙碎无大体,时有理诣。《磔
四声》、《姓族废兴》、《会通缁素三论》及《家晦》二十篇,《笃学文》一卷,
颇行于世。
琛长子侃,字道正,位秘书郎。性险薄,多与盗劫交通。随琛在京,以酒色
夜宿洛水亭舍,殴击主人。为司州所劾,淹在州狱。琛大以惭慨。广平王怀为牧,
与琛先不协,欲具案穷推。琛托左右以闻,宣武敕怀宽放。怀固执之,久乃特旨
出侃。自此沈废,卒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学,颇更吏事。琛启除秘书郎。宣武崩,未葬,楷
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免官。后稍迁尚书仪曹郎。有当官之称。明帝末,丁
忧在乡,定州刺史广阳王深召楷兼长史,委以州任。寻属鲜于修礼、毛普贤等率
北镇流人反于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引向州城。州城内先有燕、恒、云三
州避难户,修礼等声云,欲将此辈共为举动。楷见人情不安,虑有变起,乃走收
三州人中粗暴者杀之,以威外贼。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扬津等至,楷乃还家。后
修礼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载棺巡城,示相报复。孝庄时,征为中书侍
郎。后齐文襄取为仪同府谘议参军。卒,赠骠骑将军、秘书监、沧州刺史。
琛从父弟密,字叔雍。清谨少嗜欲,颇涉书史。疾世俗贪竞,乾没荣宠,曾
为《风赋》以见意。后参中山王英军事。英钟离败退,乡人苏良没于贼中,密尽
私财以赎之。良归,倾资报密。密一皆不受,曰:“济君之日,本不求货,岂相
赎之意。”及葛荣侵扰河北,诏密为相州行台,援守邺城。庄帝以密全邺勋,赏
安市县子。孝静初,为卫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誉。出为北徐州刺史,卒官。赠骠
骑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曰靖。
琛同郡张纂,字伯业。祖珍,字文表,慕容宝度支尚书。道武平中山,入魏,
卒于凉州刺史,谥曰穆。纂颇涉经史,雅有气尚,交结胜流。为乐陵太守,在郡
多所受纳。闻御史至,弃郡逃走,于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赠定州刺史。纂叔
感,字崇仁,有器业,不应州郡之命。
子宣轨,少孤,事母以孝闻。累迁相州抚军府司马。宣轨性通率,轻财好施。
属葛荣围城,与刺史李神有固守效,以功赐爵中山公。后坐事死邺。纂从弟元宾,
位奉朝请。及外生高昂贵达,启赠瀛州刺史。
高聪,字僧智,本勃海人也。曾祖轨,随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剧县。
父法昂,少随其车骑将军王玄谟征伐,以功至员外郎,早卒。聪生而丧母,祖母
王抚育之。大军攻克东阳,聪徙平城,与蒋少游为云中兵户,窘困无所不为。族
祖允视之若孙,大加赒给。聪涉猎经史,颇有文才。允嘉之,数称其美,言之朝
廷,由是与少游同拜中书博士。转侍郎,为高阳王雍傅,稍为孝文知赏。太和十
七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齐。后兼太子左率。
聪微习弓马,乃以将略自许。孝文锐意南讨,专访王肃以军事。聪托肃,愿
以偏裨自效。肃言于帝,故假聪辅国将军,受肃节度,同援涡阳。聪躁怯少威重,
及与贼交,望风退败。孝文恕死,徙平州。行届瀛州,刺史王质获白兔,将献,
托聪为表。帝见表,顾王肃曰:“在下那得有此才,令朕不知。”肃曰:“比高
聪北徙,或其所制。”帝悟曰:“必应然也。”
宣武初,聪复窃还京师,说高肇废六辅。宣武亲政,除给事黄门侍郎,后加
散骑常侍。及幸邺还,于河内怀界,帝射矢一里五十余步。侍中高显等奏,盛事
奇迹必宜表述,请勒铭射宫,永彰圣艺。遂刊铭射所,聪为之词。赵修嬖境,聪
深朋附。及诏追赠修父,聪为碑文,出入同载,观视碑石。聪每见修,迎送尽礼。
聪又为修作表,陈当时便宜,教其自安之术,由是迭相亲狎。修死,甄琛、李凭
皆被黜落,聪深用危虑,而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获自免,肇之力也。修
之任势,聪倾身事之;及死,言必毁恶。茹皓之宠,聪又媚附,每相招命,称皓
才识非修之俦。乃因皓启请田宅,皆被遂许。及皓见罪戮,聪以为死之晚也。其
薄于情义皆如此。
侍中高显为护军,聪代兼其任。显与兄肇疑聪间构而求之。聪居兼十余旬,
出入机要,言即真,无远虑,藉贵因权,耽于声色,贿纳之音,闻于遐迩。中尉
崔亮知肇微恨,遂面陈聪罪,出为并州刺史。聪善于去就,知肇嫌之,侧身承奉,
肇遂待之如旧。聪在并州数岁,多不率法,又与太原太守王椿有隙,再为大使御
史举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寝缓。宣武末,拜散骑常侍、平北将军。
明帝践阼,以其素附高肇,出为幽州刺史。寻以高肇之党,与王世义、高绰、
李宪、崔楷、兰氛之为中尉元匡所弹,灵太后并特原之。聪遂废于家,断绝人事,
唯修营园果,世称高聪梨,以为珍异。又唯以声色自娱。后拜光禄大夫,卒。灵
太后闻其亡,嗟惋良久。赠青州刺史,谥曰献。
聪有妓十余人,有子无子皆注籍为妾,以悦其情。及病,欲不适他人,并令
烧指吞炭,出家为尼。聪所作文笔二十卷。长子云,字彦鸿,位辅国将军、中散
大夫。河阴遇害,赠兖州刺史。
论曰:韩麒麟由才器识用,遂见纪于齐士。显宗以文学自立,而时务屡陈;
至于实录之功,未之闻也。子熙清尚自守,荣过其器。程骏才业见知,盖当时之
长策。李彪生自微族,见擢明世,輶轩骤指,声骇江南,执笔立言,遂为良史。
逮于直绳在手,厉气明目,持坚无术,末路蹉跎。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彪之谓也。
高道悦謇直之风,见惮于世,丑正贻祸,有可悲乎!甄琛以学尚刀笔,早树声名;
受遇三朝,终至崇重。高聪才尚见知,名位显著。而异轨同奔,咸经于危覆之辙,
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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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播(子侃 播弟椿 椿子昱 椿弟津 津子遁 逸 谧 谧弟 愔 燕子
献郑颐) 杨敷(子素 孙玄感 素弟约 约从叔异 敷叔父宽 宽子文恩 纪)(上)

杨播,字延庆,弘农华阴人也。高祖结,仕慕容氏,位中山相。曾祖珍,道
武时归国,位上谷太守。祖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延兴末为广平太守,
有称绩。孝文南巡,吏人颂之,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誉。除安南将军、洛州
刺史,未之任,卒。赠本官,加弘农公,谥曰简。
播本字元休,孝文赐改焉。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播少修饬,奉养尽礼。
擢为中散,累迁卫尉少卿。与阳平王颐等出漠北击蠕蠕,大致克获。迁武卫将军,
复征蠕蠕,至居然山而还。及车驾南讨,假前将军,从至钟离。师回,诏播为圆
阵御之。相拒再宿,军人食尽,贼围更急。播乃领精骑三百,历其船大呼曰:
“我今欲度,能战者出。”遂拥而济,贼莫敢动。赐爵华阴子。后从驾讨破崔慧
景、萧愆于邓城,进号平东将军。时车驾耀威城沔水,上巳设宴,帝与中军彭城
王勰赌射,左卫元遥在勰朋内,而播居帝曹。遥射侯正中,筹限已满。帝曰:“
左卫筹足,右卫不得不解。”对曰:“仰恃圣恩,庶几必争”,于是箭正中。帝
笑曰:“虽养由之妙,何复过是。”遂举卮以赐播曰:“古人酒以养病,朕今赏
卿之能,可谓古今殊也。”除太府卿,进爵为伯。
后为华州刺史。至州,借人田,为御史王基所劾,除官爵,卒于家。子侃等
停柩不葬,披诉积年。至熙平中,乃赠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谥曰壮。
侃字士业,颇爱琴书,尤好计画。时播一门,贵满朝廷,子侄早通,而侃独
不交游,公卿罕有识者。亲朋劝其出仕,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岁,但恨无
才具耳。”年三十一,袭爵华阴伯。
扬州刺史长孙承业请为录事参军。梁豫州刺史裴邃规相掩袭,密购寿春人李
瓜花、袁建等令为内应。邃已纂勒兵士,虑寿春疑觉,遂谬移云:“魏始于马头
置戍,如闻复欲修白捺旧城。若尔,便稍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
今板卒已集,唯听信还。”佐寮咸欲以实答之,云无修白捺意。而侃曰:“白捺
小城,本非形胜,邃集兵遣移,虚构是言,得无有别图也?”承业乃云:“录事
可造移报。”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他人有心,予忖度
之,勿谓秦无人也。”邃得移,谓已觉,便散兵。瓜花等以期契不会,便相告发,
伏辜者十数家。邃后竟袭袭寿春,入罗城而退,遂列营于黎浆、梁城,日夕钞掠。
承业乃奏侃为统军。
后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随业讨之,除侃为承业行台左丞。军次恒农,侃
白承业曰:“今贼守潼关,全据形胜。须北取蒲坂,飞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
斗心,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之贼,必望风溃散。诸处既平,长安自克。
愚计可录,请为明公前驱。”承业从之,令其子子产等领骑与侃于恒农北度,便
据石锥壁。乃班告曰:“今且停军于此,以待步卒,兼观人情向背。若送降名者,
各自还村,侯台军举三烽火,各亦应之,以明降款。其无应烽,即是不降之村,
理须殄戮。”人遂传相告报。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内。
围城之寇,不测所以,各自散归。长安平,侃颇有力焉。建义初,除岐州刺史。
属元颢内逼,诏行北中郎将。
孝庄徙河北,执侃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为今日。但卿尊卑百
口,若随朕行,所累处大。卿可还洛,寄之后图。”侃曰:“宁可以臣微族,顿
废君臣之义。”固求陪从。除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公。及车驾南
还,颢令梁将陈庆之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乃密信通
款,求破桥立效。尔朱荣赴之。及桥破,应接不果,皆为颢屠。荣将为还计,欲
更图后举。侃曰:“若今即还,人情失望,未若召发人材,唯多缚筏,间以舟楫,
沿河广布。令数百里中,皆为度势,颢知防何处?一旦得度,必立大功。”荣大
笑从之。于是尔朱兆等于马渚诸杨南度,颢便南走。车驾入都,侃解尚书,正黄
门。以济河功,进爵济北郡公,复除其长子师仲为秘书郎。
时所用钱,人多私铸,稍就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侃奏听人
与官并铸五铢,使人乐为,而俗弊得改。庄帝从之。后除侍中,加卫将军、右光
禄大夫。
庄帝将图尔朱荣,侃与内弟李晞、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预其谋。尔朱兆
入洛,侃时休沐,遂窜归华阴。普泰初,天光在关西,遣侃子妇父韦义远招慰之,
立盟许恕其罪。侃从兄昱恐为家祸,令侃出应,假其食言,不过一人身没,冀全
百口。侃赴之,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子纯
陀袭。
播弟椿。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孝文赐改焉。性宽谨。为内给事,与兄播并
侍禁闱。后为中部法曹,折讼公正,孝文嘉之。及文明太后崩,孝文五日不食。
椿谏曰:“圣人之礼,毁不灭性,从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
言,乃一进粥。转授宫舆曹少卿,加给事中,出为豫州刺史,再迁梁州刺史。
初,武兴王杨集始降于齐,自汉中而北,规复旧土。椿贻书集始,开以利害。
集始执书对使者曰:“杨使君此书,除我心腹疾。”遂来降。寻以母老解还。后
兼太仆卿。
秦州羌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反,诏椿为别将,隶安西将军元丽讨之。贼
守峡自固。或谋伏兵断其出入,待粮尽攻之。或云斩山木,从火焚之。椿曰:
“并非计也。贼深窜,正避死耳。今宜勒三军勿更侵掠,贼必谓见险不前,心轻
我军,然后掩其不备,可一举而平。”乃缓师。贼果出掠,仍以军中驴马饵之。
衔枚夜袭,斩瞻传首。入正太仆卿。
初,献文世有蠕蠕万余户降附,居于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末叛走,唯有
一千余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后叛。诏椿徙焉。
椿上书,以为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是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正欲悦近来远。今
新附者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安,愚谓不可。时八坐不从,遂于济州缘河居
之。及冀州元愉之难,果悉浮河赴贼,所在钞掠,如椿所策。后除朔州刺史。在
州为廷尉奏椿前为太仆卿,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依律处刑五岁。尚
书邢峦据正始别格,奏罪应除名,注籍盗门,同籍合门不仕。宣武以亲律既班,
不宜杂用旧制,诏依断,以赎论。后除定州刺史。
自道武平中山,多置军府,以相威摄。凡有八军,军各配兵五千,食禄主帅
军各四十六人。自中原稍定,八军之兵渐割南戍,一军兵才千余,然主帅如故,
费禄不少。椿表罢四军,减其主帅百八十四人。椿在州,因修黑山道余功,伐木
私造佛寺,役兵,为御史所劾,除名。
后累迁为雍州刺史,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以本官加侍中,兼尚书
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遇暴疾,频启乞解,诏许之,以萧宝夤代为刺
史、行台。
椿还乡里,遇子昱将还京师,使陈宝夤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昱
还,面启明帝及灵太后,并不纳。及宝夤邀害御只中尉郦道元,犹上表自理,称
为椿父子所谤。
建义元年,为司徒。永安初,进位太保,加侍中,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
椿子昱为颢禽。又椿弟顺、顺子仲宣、兄子侃、弟子遁并从驾河内,为颢嫌疑。
以椿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及加罪。时人助其忧,或劝椿携家避祸。椿曰:
“吾内外百口,何处逃窜?正当坐任运耳。”
庄帝还宫,椿上书频请归老,诏听服侍中服,赐朝服一袭、八尺床帐、几、
杖,不朝,乘安车,驾驷马,给扶,传诏二人,仰所在郡县四时以礼存问安否。
椿奉辞于华林园,帝下御座,执手流泪曰:“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但高尚其
志,决意不留,既难相违,深用凄切。”椿亦歔欷,欲拜,帝亲执不听。赐以绢
布,给羽林卫送。群公百寮饯于城西张方桥,行路观者莫不称叹。椿临行,诫子
孙曰:
我家入魏之始,即为上客。自尔至今,二千石方伯不绝,禄恤甚多。于亲姻
知故吉凶之际,必厚加赠襚;来往宾寮,必以酒肉饮食,故六姻朋友无憾焉。
国家初,丈夫好服彩色。吾虽不记上谷翁时事,然记清河翁时服饰。恒见翁著布
衣韦带,常自约敕诸父曰:“汝等后世若富贵于今日者,慎勿积金一斤、彩帛百
匹已上,用为富也。”不听兴生求利,又不听与势家作婚姻。至吾兄弟,不能遵
奉。今汝等服乘渐华好,吾是以知恭俭之德,渐不如上也。又吾兄弟,若在家,
必同盘而食;若有近行,不至,必待其还。亦有过中不食,忍饥相待。吾兄弟八
人,今存者有三,是故不忍别食也。又愿毕吾兄弟,不异居异财。汝等眼见,非
为虚假。如闻汝等兄弟,时有别斋独食者。此又不如吾等一世也。吾今日不为贫
贱,然居住舍宅,不作壮丽华饰者,正虑汝等后世不贤,不能保守之,将为势家
所夺。
北都时,朝法严急。太和初,吾兄弟三人并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吾与津
在文明太后左右。于时口敕,责诸内官,十日仰密得一事,不列便大嗔嫌。诸人
多有依敕密列者,亦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构间者。吾兄弟自相诫曰:“今忝二
圣近臣,居母之间难,宜深慎之。又列人事,亦何容易,纵被嗔责,勿轻言。”
十余年中,不尝言一人罪过。时大被嫌责,答曰:“臣等非不闻人语,正恐不审,
仰误圣听,以是不敢言。”于后终以不言。蒙赏及二圣间言语,终不敢辄尔传通。
太和二十一年,吾从济州来朝,在清徽堂豫宴。高祖谓诸贵曰:“北京之日,太
后严明,吾每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和朕母子者,唯杨播兄弟。”遂举爵赐
兄及我酒。汝等脱若万一蒙明主知遇,宜深慎言语,不可轻论人恶也。吾自惟文
武才艺、门望姻援不胜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为刺史,光禄
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津今复为司空者,正由忠谨慎口,不尝论人之
过,无贵无贱,待之以礼,以是故至此耳。闻汝等学时俗人,乃有坐待客者,有
驱驰势门者,有轻论人恶者;及见贵胜则敬重之,见贫贱则慢易之,此人行之大
失,立身之大病也。汝家仕皇魏以来,高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
内外显职,时流少比。汝等若能存礼节,不为奢淫骄慢,假不胜人,足免尤诮,
足成名家。吾今年始七十五,自惟气力,尚堪朝觐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
使汝等知天下满足之议,为一门法耳,非是苟求千载之名。汝等能记吾言,吾百
年后终无恨矣。
椿还华阴。逾年,为尔朱天光所害,时人莫不怨痛之。太昌初,赠太师、丞
相、都督、冀州刺史。子昱。
昱字元略,起家广平王怀左常侍。怀好武事,数游猎,昱每规谏。正始中,
以京兆、广平二王国臣多纵恣,诏御史中尉崔亮穷案之,伏法都市者三十余人,
不死者悉除名,唯昱与博陵崔楷以忠谏免。后除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初,尚书令王肃除扬州刺史,出顿洛阳东亭。酣后,广阳王嘉、北海王详等
与播论议竞理,播不为屈。北海王顾昱曰:“尊伯性刚不伏理,大不如尊使君也。”
昱对曰:“昱父道隆则从其隆,道洿则从其洿;伯父刚则不吐,柔亦不茹。”坐
叹其能言。肃曰:“非此郎,何得申二父之美。”
延昌三年,以本官带詹事丞。时明帝在怀抱中,至于出入,左右、乳母而已,
不令宫寮闻知。昱谏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浅,备位宫臣,太子动止,宜令翼从。
自比以来,轻尔出入,进无二傅导引之美,退阙群寮陪侍之式。非所谓示人轨仪,
著君臣之义。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下咸知,为后世法。”于是诏自今
若非手敕,勿令儿辄出,宫臣在直者,从至万岁门。转太尉掾,兼中书舍人。
灵太后尝谓昱曰:“亲姻在外,不称人心,卿有所闻,慎勿讳隐。”昱奏扬
州刺史李崇五车载货,恒州刺史杨钧造银食器十具,并饷领军元叉。灵太后令召
叉夫妻,泣而责之。叉深恨昱。昱第六叔舒妻,武昌王和之妹,和即叉之从祖父。
舒早丧,有一男六女,及终丧,元氏请别居。昱父椿集亲姻泣谓曰:“我弟不幸
早终,今男未婚,女未嫁,何便求别居?”不听。遂怀憾。神龟二年,瀛州人刘
宣明谋反,事觉逃窜。叉使和及元氏诬告昱藏宣明,云昱父椿、叔津并送甲仗三
百具,谋图不逞。叉又构成其事。乃遣夜围昱宅收之,并无所获。太后问状。昱
具对元氏构衅之端,言至哀切。太后乃解昱缚,和及元氏并处死刑。而叉相左右,
和直免官,元氏卒亦不坐。及叉之废太后也,乃出昱为济阴内史。中山王熙起兵
于邺,叉遣黄门卢同诣邺刑熙,并穷党与。同希叉旨,就郡锁昱赴邺,囚讯百日
乃还任。
孝昌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后贼围豳州,诏昱兼侍中,持节催
西北道大都督、北海王颢,仍随军监察。豳州围解。雍州蜀贼张映龙、姜神达知
州内虚,谋欲攻掩。刺史元修义惧而请援,一日一夜,书移九通。都督李叔仁迟
疑不赴。昱曰:“若长安不守,大军自然瓦散,此军虽往,有何益也。”遂与叔
仁等俱进,于阵斩神达,诸贼迸散。诏以昱受旨催督,而颢军稽缓,遂免昱官。
寻除泾州刺史。未几,昱父椿为雍州,征昱除吏部郎中。及萧宝夤等败于关中,
以昱兼七兵尚书、持节、假抚军、都督,防守雍州。昱遇贼失利而返。后除镇东
将军、假车骑将军、东南道都督,又加散骑常侍。于后太山守羊侃据郡南叛,侃
兄深时为徐州行台,府州咸欲禁深。昱曰:“昔叔向不以鲋也见废,奈何以侃罪
深,宜呼朝旨。”不许群议。
还朝未几,元颢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镇荥阳。颢禽济阴王晖业,乘
虚径进,城陷。昱与弟息五人在门楼上。颢至,执昱下,责曰:“卿今死甘心不?”
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乞小
弟一命,便是死不朽也。”颢将陈庆之、胡光等伏颢帐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
无遗镞费。昨日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景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
初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称其忠节。奈何杀昱。”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
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孝庄还,复前官。尔朱荣之死,昱为东道行台拒尔朱仲远。会尔朱兆入洛,
昱还京师。后归乡里,亦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员外郎,奔免。匿蛮中,潜结渠率,谋报尔朱氏。微服入洛,为尔
朱世隆所杀。椿弟颖,字惠哲,本州别驾。
颖弟顺,字延和,宽裕谨厚。豫立庄帝功,封三门县伯,位冀州刺史。罢州
还,遇害。太昌初,赠太尉公、录尚书事、相州刺史。子辩,字僧达,位东雍州
刺史。
辩弟仲宣,有风度才学。位正平太守,爵恒农伯,在郡有能名。还京,兄弟
与父同遇害。太昌初,辩赠仪同三司、恒州刺史;仲宣赠尚书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收捕时,年九岁,牵挽兵人曰:“欲害诸尊,乞先
就死。”兵以刀斫断其臂,犹请死不止,遂先杀之。永熙初,赠汝阴太守。
顺弟津。津字罗汉,本字延祚,孝文赐改焉。少端谨,以器度见称。年十一,
除侍御中散。时孝文幼冲,文明太后临朝,津曾入侍左右,忽咳逆失声,遂吐血
数升,藏之衣袖。太后闻声,阅而不见,问其故,具以实言,遂以敬慎见知。赐
缣百匹,迁符玺郎中。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宗族姻表罕相参侯。司徒冯
诞与津少结交友,而津见其贵宠,每恒退避,及相招命,多辞疾不往。诞以为恨,
而津逾远焉。人或谓之曰:“司徒,君之少旧,何自外也?”津曰:“为势家所
厚,复何容易!但全吾今日,亦足矣。”转振威将军,领监曹奏事令。孝文南征,
以津为都督、征南府长史。后迁长水校尉,仍直阁。
景明中,宣武游于北芒,津时陪从。太尉、咸阳王禧谋反,帝驰入华林。时
直阁中有同禧谋,皆在从限。及禧平,帝顾谓朝臣曰:“直阁半为逆党,非至忠
者安能不豫此谋。”因拜津左中郎将,迁骁骑将军,仍直阁。
出除岐州刺史,津巨细躬亲,孜孜不倦。有武功人赍绢三匹,去城十里,为
贼所劫。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津乃下教,
云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马,在城东十里被杀,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视。
有一老母行哭而出,云是己子。于是遣骑追收,并绢俱获。自是阖境畏服。至于
守令寮佐有浊货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于是官属感厉,莫有犯法
者。以母忧去职。
延昌末,起为华州刺史,与兄播前后牧本州,当世荣之。先是,受调绢度尺
特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好者赐以杯
酒而出;其所输少劣者,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竞相劝厉,官调更胜。
孝昌中,北镇扰乱,侵逼旧京,乃加津安北将军,北道大都督,寻转左卫,
加抚军将军。津始受命,出据灵丘。而贼帅鲜于修礼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
师南赴。始至城下,荣垒未立,而州军新败。津以贼既乘胜,士众荣疲,栅垒未
安,不可拟敌,欲移军入城,更图后举。刺史元固称贼既逼城,不可示弱,乃闭
门不内。津挥刃欲斩门者,军乃得入。贼果夜至,见栅空而去。其后,贼攻州城
东面,已入罗城。刺史闭小城东门,城中骚扰。津开门出战,贼退,人心少安。
寻除定州刺史,又兼吏部尚书、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赵略
投书所致。及津至,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
近称之。时贼帅鲜于修礼、杜洛周贱掠州境,孤城独立,在两寇之间。津修理战
具,更营雉堞。又于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广作地道,潜兵涌出,置炉铸铁,
持以灌贼。贼遂相告曰:“不畏利槊坚城,唯畏杨公铁星。”津与贼帅元洪业等
书喻之,并授铁券,许之爵位,令图贼帅毛普贤。洪业等感寤,复书云欲杀普贤。
又云:“贼欲围城,正为取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须尽杀。”津以城内北人,虽
是恶党,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杀,但收内子城,防禁而已。将吏无不感其仁恕。
朝廷初送铁券二十枚,委津分给。津随贼中首领,间行送之;修礼、普贤颇亦由
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围州城,津尽力捍守。诏加卫将军,将士有功者任津科赏,兵人
给复八年。葛荣以司徒说津。津大怒,斩其使以绝之。自受攻围,经历三稔,朝
廷不能拯赴。乃遣长子遁突围出。诣蠕蠕主阿那瑰,令其讨贼。遁日夜泣诉,阿
那瑰遣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南出。前锋已达广昌,贼防塞益口,蠕蠕遂还。津长
史李裔引贼入,津苦战不敌,遂见拘执。洛周脱津衣服,置地牢下数日,将烹之。
诸贼还相谏止,遂得免害。津曾与裔相见,对诸贼帅以大义责之,辞泪俱发,裔
大惭。典守者以告洛周,弗之责。及葛荣并洛周,复为荣所拘。荣破,始得还洛。
永安二年,兼吏部尚书。元颢内逼,庄帝将亲出讨,以津为中军大都督,兼
领军将军。未行,颢入。及颢败,津乃入宿殿中,扫洒宫掖,遣第二子逸封闭府
库,各令防守。及帝入也,津迎于北芒,流涕谢罪。帝深嘉慰之。寻以津为司空,
加侍中。尔朱荣死,使津以本官为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都督、并州刺史,委
以讨胡经略。津驰至邺,将从滏口而入。遇尔朱兆等已克洛,相州刺史李神等议
欲与津举城通款,津不从。以子逸既为光州刺史,兄子昱时为东道行台,鸠率部
曲,在于梁、沛,津规欲东转,更为方略。乃率轻骑望于济州度河。而尔朱仲远
已陷东郡,所图不果,遂还京师。普泰元年,亦遇害于洛。太昌初,赠大将军,
太傅、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穆。将葬本乡,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长子遁。
遁字山才。其家贵显,诸子弱冠,咸縻王爵。而遁性静退,年近三十,方为
镇西府主簿。累迁尚书左丞、金紫光禄大夫,亦被害于洛。太昌初,赠车骑大将
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当世才。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以功赐爵华阴男。建义初,
庄帝犹在河阳,逸独往谒。帝特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及朝士滥祸,帝
益忧怖,诏逸昼夜陪侍,常寝御床前。帝曾夜中谓逸曰:“昨来举目唯见异人,
赖卿差以自慰。”再迁南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时年二十九,时方伯之少,未
有先之者。仍以路阻不行,改光州刺史。时灾俭连岁,逸欲以仓粟振给,而所司
惧罪不敢。逸曰:“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命,假令以此获戾,吾所甘心。”遂
出粟,然后申表。右仆射元罗以下,谓公储难阙,并执不许。尚书令、临淮王彧
以为宜贷二万,诏听贷二万。逸既出粟之后,其老小残疾不能自存活者,又于州
门造粥饲之,将死而得济者以万数。帝闻而善之。逸为政爱人,尤憎豪猾,广设
耳目,善恶毕闻。其兵出使下邑,皆自持粮,人或为设食者,虽在暗室,终不敢
进,咸言杨使君有千里眼,那可欺之。在州政绩尤美。
及其家祸,尔朱仲远遣使于州害之。吏人如丧亲戚,城邑村落营斋供,一月
之中,所在不绝。太昌初,赠都督、豫郢二州刺史,谥曰贞。
逸弟谧,字遵和。历员外散骑常侍,以功赐爵恒农伯,镇军将军、金紫光禄
大夫、卫将军。在晋阳,为尔朱兆所害。太昌初,赠骠骑将军、兖州刺史。谧弟
愔,事列于后。
津弟暐,字延季。弘厚,颇有文学。位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
庄帝初,遇害河阴,曾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播家世纯厚,为并敦议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性刚毅,椿、津恭谦,
兄弟旦则聚于厅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厅堂间,往往
帏慢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扶侍还
室,仍假寝阁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常旦暮参问,子
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
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司空,于时府主
皆自引寮佐。人有就津求官者,津曰:“此事须家兄裁之,何为见问。”初,津
为肆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
得所寄,辄对之下泣。兄弟并皆有孙,唯椿有曾孙,年十五六矣。椿常欲为之早
娶,望见玄孙。自昱已下,率多学尚,时人莫不钦焉。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緦
服同爨,庭无间言。魏世以来,唯有卢阳乌兄弟及播昆季,当世莫逮焉。
尔朱世隆等将害椿家,诬其为逆,奏请收之。节闵不许;世隆复苦执,不得
已,乃下诏。世隆遂遣步骑夜围其宅,天光亦同日收椿于华阴,东西两处,无少
长皆遇祸,籍没其家。节闵惋怅久之。
愔字遵彦,小名秦王。儿童时,口若不能言;而风度深敏,出入门闾,未尝
戏弄。六岁学史书,十一受《诗》、《易》,好《左氏春秋》。幼丧母,曾诣舅
源子恭。子恭与之饮,问读何书。曰:“诵《诗》”。子恭曰:“诵至《渭阳》
未邪?”愔便号泣感噎。子恭亦对之歔欷,遂为之罢酒。子恭后谓津曰:“常谓
秦王不甚察慧,从今已后,更欲刮目视之。”
愔一门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学者三十余人。学庭前有柰树,实落地,
群儿咸争之。愔颓然独坐。其季父暐适入学馆,见之,大用嗟异。顾谓宾客曰:
“此儿恬裕,有我家风。”宅内有茂竹,遂为愔于林边别葺一室,命独处其中,
常铜盘具盛馔以饭之。因以督厉诸子曰:“汝辈但如遵彦谨慎,自得竹林别室、
铜盘重肉之食。”愔从父兄黄门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谓人曰:“此儿驹齿未落,
已是我家龙文;更十岁后,当求之千里外。”昱尝与十余人赋诗,愔一览便诵,
无所遗失。及长,能清言,美音制,风神俊悟,容止可观,人士见之,莫不敬异;
有识者多以远大许之。
正光中,随父之并州。性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晋阳西县瓮山读书。孝昌
初,津为定州刺史,愔亦随父之职。以军功除羽林监,赐爵魏昌男,不拜。及中
山为杜洛周陷,全家被囚絷。未几,洛周灭,又没葛荣。荣欲以女妻之,又逼以
伪职。愔乃托疾,密含牛血数合,于众中吐之,仍阳喑不语。荣以为信然,乃止。
永安初,还洛,拜通直散骑侍郎,年十八。
元颢入洛时,愔从父兄侃为北中郎将,镇河梁。愔适至侃处,便属乘舆失守,
夜至河。侃虽奉迎车驾北度,而潜南奔。愔固谏止之,遂相与扈从达建州。除通
直散骑常侍。愔以世故未夷,志在潜退,乃谢病。与友人中直侍郎河间邢邵隐于
嵩山。
及庄帝诛尔朱荣,其从兄侃参赞帷幄。朝廷以其父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
台,愔随之任。有邯郸人杨宽者,求义从出藩,愔请津纳之。俄而孝庄幽崩,愔
时适欲还都,行达邯郸,过杨宽家,为宽所执。至相州,见刺史刘诞,以愔名家
盛德,甚相哀念,付长史慕容白泽禁止焉。遣队主巩荣贵防禁送都,至安阳亭,
愔谓荣贵曰:“仆百世忠臣,输诚魏室,家亡国破,一至于此。虽曰囚虏,复何
面目见君父之雠!得自缢于一绳,传首而去,君之惠也。”荣贵深相矜感,遂与
俱逃。愔乃投高昂兄弟。
既潜窜累载,属齐神武至信都,遂投刺辕门。便蒙引见,赞扬兴运,陈诉家
祸,言辞哀壮,涕泗横集。神武为之改容,即署行台郎中。南攻邺,历杨宽村,
宽于马前叩头请罪。愔谓曰:“人不识恩义,盖亦常理。我不恨卿,无假惊怖。”
时邺未下,神武命愔作祭天文,燎毕而城陷。由是转大行台右丞。于时霸图草创,
军国务广,文檄教令皆自愔及崔甗出。
遭罹家难,常以丧礼自居,所食唯盐米而已,哀毁骨立。神武愍之,常相开
慰。及韩陵之战,愔每阵先登。朋僚咸共怪叹曰:“杨氏儒生,今遂为武士,仁
者必勇,定非虚论。”顷之,表请解职还葬,一门之内,赠太师、太傅、丞相、
大将军者二人;太尉、录尚书及尚书令者三人;仆射、尚书者五人;刺史、太守
者二十余人。追荣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丧柩进发,吉凶仪卫亘二十余里,会
葬者将万人。是日,隆冬盛寒,风雪严厚,愔跣步号哭,见者无不哀之。寻征赴
晋阳,仍居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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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播(子侃 播弟椿 椿子昱 椿弟津 津子遁 逸 谧 谧弟 愔 燕子
献郑颐) 杨敷(子素 孙玄感 素弟约 约从叔异 敷叔父宽 宽子文恩 纪)(下)

愔从兄幼卿为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见诛。愔闻之悲惧,因哀感发疾,后取
急就雁门温汤疗疾。郭季素害其能,因致书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仍
劝其逃亡。愔遂弃衣冠于水滨,若见沈者。变易名姓,自称刘士安。入嵩山,与
沙门昙谟征等屏居削迹。又潜之光州,因东入田横岛,以讲诵为业,海隅之士谓
之刘先生。太守王元景阴佑之。
神武知愔存,遣愔从兄宝猗赍书慰喻;仍遣光州刺史奚思业令搜访,以礼发
遣。神武见之悦,除太原公开府司马,转长史,复授大行台右丞,封华阴县侯,
迁给事黄门侍郎,妻以庶女。又兼散骑常侍,为聘梁使主。至碻磝,州内有
愔家旧佛寺。精庐礼拜,见太傅容像,悲感恸哭,呕血数升,遂发病不成行,舆
疾还邺。久之,以本官兼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以望实之美,超拜吏部尚书,
加侍中、卫将军,侍学典选如故。
天保初,以本官领太子少傅,别封阳夏县男。又诏监太史,迁尚书右仆射。
尚太原长公主,即魏孝静后也。会有雉集其舍,又拜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
改封华山郡公。九年,徙尚书令,又拜特进、骠骑大将军。十年,封开封王。文
宣之崩,百寮莫有下泪,愔悲不自胜。济南嗣业,任遇益隆,朝章国命,一人而
已。推诚体道,时无异议。乾明元年二月,为孝昭帝所诛,时年五十。天统末,
追赠司空公。
愔贵公子,早著声誉,风表鉴裁,为朝野所称。家门遇祸,唯有二弟一妹及
兄孙女数人。抚养孤幼,慈旨温颜,咸出仁厚。重分义,轻货财,前后赐与,多
散之亲族。群从弟侄十数人,并待而举火。频遭迍厄,冒履艰危,一飡之惠,
酬答必重;性命之仇,舍而不问。典选二十余年,奖擢人伦,以为已任。然取士
多以言貌,时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愔闻,不以为意。
其聪记强识,半面不忘。每有所召,或单称姓,或单称名,无有误者。后有选人
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
下,以方麹鄣面,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又调之曰:“名以定体,漫汉果自
不虚。”又令吏唱人名,误以卢士深为士琛。士深自言,愔曰:“卢郎润朗,所
以比玉。”
自尚公主后,衣紫罗袍、金镂大带。遇李庶,颇以为耻,谓曰:“我此衣服,
都是内裁,既见子将,不能无愧。”
及居端揆,经综机衡,千端万绪,神无滞用。自天保五年已后,一人丧德,
维持匡救,实有赖焉。每天子临轩,公卿拜授,施号发令,宣扬诏册,愔辞气温
辩,神仪秀发,百寮观听,莫不悚动。自居大位,门绝私交。轻货财,重仁义,
前后赏赐,积累巨万,散之九族;架箧之中,唯有书数千卷。太保、平原王隆之
与愔邻宅,愔尝见其门外有富胡数人,谓左右曰:“我门前幸无此物。”性周密
畏慎,恒若不足,每闻后命,愀然变色。
文宣大渐,以常山、长广二王位地亲逼,深以后事为念。愔与尚书左仆射平
秦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遗诏辅政,并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
猜忌之心。初在晋阳,以大行在殡,天子谅訚,议令常山王在东馆,欲奏之事皆
先谘决,二旬而止。仍欲以常山王随梓宫之邺,留长广镇晋阳。执政复生疑贰,
两王又俱从至于邺。子献立计。欲处太皇太后于北宫,政归皇太后。又自天保八
年已来,爵赏多滥,至是,愔先自表解其开封王,诸叨窃荣恩者皆从黜免。由是
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高归彦初虽同德,后寻反动,以疏忌之迹,尽告两王。
可朱浑天和又每云:“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
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
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宫人李昌仪者,北豫州刺
史高仲密之妻,坐仲密事入宫。太后与昌仪宗情,甚相昵爱。太后以启示之,昌
仪密白太皇太后。愔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为大司马、并州刺史,
常山王为太师、录尚书事。及二王拜职,于尚书省大会百寮,愔等并将同赴。子
默止之云:“事不可量,不可轻脱。”愔云:“吾等至诚体国,岂有常山拜职,
有不赴之理?何为忽有此虑?”长广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
贵数人相知,并与诸勋胄约:行酒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捉
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尔辈即捉。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诸
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未应及此。”常山王欲缓之,
长广王曰:“不可。”于是愔及天和、钦道皆被拳杖乱殴击,头面血流,各十人
持之。使薛孤延、康买执子默于尚药局。子默曰:“不用智者言,以至于此,岂
非命也!”
二叔率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
不进,使骑杀之。开府成休宁拒门,归彦喻之,乃得入。送愔等于御前。长广王
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太皇太后临昭阳殿,太后及帝侧立。常山王以砖叩头,进而
言曰:“臣与陛下骨肉相连。杨遵彦等欲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以还,皆重
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等为国事重,
贺拔仁、斛律金等惜献皇帝业,共执遵彦等,领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失,罪
合万死。”帝时默然。领军刘桃枝之徒陛卫,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太皇太后令
却仗不肯,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却。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
“一目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留使不好邪?”乃让帝曰:
“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儿,次及我耳。何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
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常山王叩
头不止。太皇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与叔惜,岂
敢惜此汉辈!但愿乞儿性命,儿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长广
王以子默昔谗己,作诏书,故先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
“以表我意。”常山亦悔杀之。先是童谣曰:“白羊头毣秃,羖?历头生角。”
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又曰:“阿?姑,祸也;
道人姑夫,死也。”羊为愔也,“角”文为用刀,“道人”谓废帝小名,太原公
主尝作尼,故曰“阿?姑”,愔、子献、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云。
于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诏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问。寻复簿录五家,王晞
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遵彦死,仍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
里,杀骐骥而荣蹇驴,可悲之甚!”愔所著诗赋表奏书论甚多,诛后散失,门生
鸠集所得者万余言。
燕子献字季则,广汉下洛人。少时相者谓曰:“使役在胡、代,富贵在齐、
赵。”后遇周文于关中创业,用为典签,将命使于蠕蠕。子献欲验相者之言,来
归。神武见之大悦。神武旧养韩长鸾姑为女,是为阳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
遇。文宣时,官至侍中。济南即位,委任弥重,除尚书右仆射。子献素多力,头
少发,当狼狈之际,排众走出省门,斛律光逐而禽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
遂至此!”天统五年,追赠司空。天和事见兄元传。
郑颐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据,魏彭城太守,自荥阳徙焉。颐聪敏,颇涉文
义,而邪险不良。初为太原公东阁祭酒。天保世,稍迁中书侍郎。与宋钦道特相
友爱,钦道每师事之。杨愔始轻宋、郑,不为之礼。俄而自结人主,稍不可制。
钦道旧与济南款狎,共相引致,无所不言。乾明初,拜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
二人权将杨愔相埒。愔见害之时,邢子才流涕曰:“杨令君虽其人,死日恨不得
一佳伴。”颐后与愔同诏追赠殿中尚书、广州刺史。颐弟抗,字子信,颇有文学。
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诏文林馆。
杨敷,字文衍,播族孙也。高祖晖,洛州刺史,赠恒农公,谥曰简。曾祖恩,
河间太守。祖钧,博学强识,颇有干用。位七兵尚书、北道行台、恒州刺史、怀
朔镇将,赠侍中、司空公,进封临贞县伯,谥曰恭。父暄,字宣和。性通朗,强
识有学。位谏议大夫,以别将从广阳王深征葛荣,遇害。赠殿中尚书、华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诺,人景慕之。魏建义初,袭祖钧爵临贞县伯。稍迁廷尉
少卿,断狱以平允称。周孝闵践阼,进爵为侯。天和中,为汾州刺史,进爵为公。
齐将段孝先率众来寇,城陷见禽。齐人方任用之,敷不为屈,遂以忧愤卒于邺。
子素。
素子处道,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世人多未之知,唯从祖宽深异之,每
谓子孙曰:“处道逸群绝伦,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后与安定牛弘同志好学,
研精不倦,多所通涉。善属文,工草隶书,颇留意风角。美须髯,有英杰之表。
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记室,转礼曹,加大都督。周武帝亲总万机,素以
其父守节陷齐,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素又言
曰:“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帝悟其言,赠敷使持节、大将军、谯、广、
复三州刺史,谥曰忠壮。拜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渐见礼遇。常令为诏,下
笔立成,词义兼美。帝嘉之,谓曰:“善相自勉,勿忧不富贵。”素应声曰:
“臣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
及平齐之役,素请率麾下先驱,帝从之。赐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驱策,
故用此物赐卿。”从齐王宪与齐人战于河阴,以功封清河县子,授司城大夫。复
从宪拔晋州,屯兵鸡栖原。齐主以大军至,宪惧,宵遁。为齐兵蹑,众多败散。
素与骁将十余人尽力苦战,宪仅而获免。齐平,加上开府,改封成安县公。寻从
王轨破陈将吴明彻于吕梁,行东楚州事。封弟慎为义安侯。陈将樊毅筑城泗口,
素击走之,夷毅所筑城。宣帝即位,袭父爵临贞县公,以弟约为安成公。寻从韦
孝宽徇淮南。
及隋文帝为丞相,素深自结纳,帝甚器之,以为汴州刺史。至洛阳,会尉迟
迥作乱。荥州刺史宇文胄据武牢应迥,素不得进。帝拜素大将军,击胄破之。迁
徐州总管,位柱国,封清河郡公,以弟岳为临贞公。及隋受禅,加上柱国,拜御
史大夫。其妻郑氏性妒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为皇后。”郑氏
奏之,由是坐免。
上方图江表。先是,素数进取陈计。未几,拜信州总管,赐钱百万、锦千段、
马二百匹遣之。素居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
后置六樯竿,并高百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旗帜加于上。次曰黄龙,置兵百余
人。自余平乘、舴艋等各有差。及大举攻伐,以素为行军元帅,引舟师趣三硖。
至流头滩,陈将戚欣以青龙百余艘屯兵守狼尾滩,以遏军路。共地险峭,诸将患
之。素曰:“负胜在此一举,若昼日下船,彼则见我,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
吾失其便。”乃夜掩之。素亲率黄龙十艘,衔枚而下。遣开府王长袭从南岸击欣
别栅。令大将军刘仁恩趣白沙北岸。比明而至,击之,欣败。虏其众,劳而遣之,
秋毫不犯,陈人大悦。素率水军东下,舟舰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
貌雄伟,陈人望之,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陈南康内史吕仲肃屯岐亭,正据江峡,于北岸缆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
以遏战船。素与仁恩登陆俱发,先攻其栅;仲肃军夜溃,素徐去其锁。仲肃复据
荆州之延洲。素遣巴蜒卒数千,乘五牙四艘,以樯竿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仲
肃仅以身免。陈主遣其信州刺史顾觉镇安蜀城,荆州刺史陈纪镇公安,皆惧而走。
巴陵以东,无敢守者。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请降。素下至汉口,与秦孝王会,
乃还。拜荆州总管,进爵郢国公,真食长寿县千户;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
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加之金宝;又赐陈主妹、女妓十四人。素言
于上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逆人王谊前封郢,臣不愿与同。”于是改封越
国公。寻拜纳言,转内史令。
俄而江南人李棱等为乱,以素为行军总管讨之。帝命平定日,男子悉斩,
女妇赏征人,在阵免者从贱。贼朱莫问自称南徐州刺史,以盛兵据京口。素舟师
入自杨子津,进击破之。晋陵顾世兴自称太守,与其都督鲍迁等复来拒战。素逆
击破之,执迁,虏三千余人。进击无锡贼帅叶皓,又平之。吴郡沈玄懀、沈杰
等以兵围苏州,刺史皇甫绩频战不利,素率众援之。玄懀势迫,走投南沙贼帅
陆孟孙。素击孟孙于松江,大破之,禽孟孙、玄懀。黝、歙贼帅沈雪、沈能据
栅自固,又攻拔之。
江浙贼高智慧自号东扬州刺史,吴州总管五原公元契镇会稽,以其兵盛而降
之。智慧尽屠其众,契自杀。智慧有船舰千余艘,屯据要害,兵甚劲。素击之,
自旦至申,苦战破之。智慧逃入海。蹑之,从余姚泛海趣永嘉。智慧来拒战,素
击走,贼帅汪文进自称天子,据东阳,署其徒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
悉平之。又破永嘉贼帅沈孝彻。于是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郡。遂捕遗逸,前后百
余战,智慧遁守闽越。上以素久劳于外,诏令驰传入朝,加子玄感上开府,赐彩
八千段。素以余寇未殄,恐为后患,又自请行。诏以素为元帅,复乘传至会稽。
先是,泉州人王国庆,南安豪族也,杀刺史刘弘,据州为乱。自以海路艰阻,
非北人所习,不设备伍。素泛海奄至,国庆遑遽,弃州走。素分遣诸将,水陆追
捕。时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为亡命,号曰游艇子;智慧、国庆欲往依之。素
乃密令人说国庆,令斩智慧以自效。因庆乃斩智慧于泉州。自余支党悉降,江南
大定。上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拜素子玄奖仪
同,赐黄金四十斤,加银瓶,实以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
顷、宅一区。
代苏威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素性疏而辩,高下在心,朝贵之内,
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余朝臣,多被陵轹。其才艺
风调,优于高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颎远矣。
寻令素监营仁寿宫,素遂夷山堙谷,督役严急,作者多死,宫侧时闻鬼哭。
及宫成,上令高颎前视,奏称颇伤绮丽,大损人丁。帝不悦。素惧,即于北门启
独孤皇后曰:“帝王法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一宫何足损费。”后以此理
谕上,上乃解。于是赐钱百万、绵绢三千段。
开皇十八年,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以素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出塞讨之,赐物
二千段、黄金百斤。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虑胡骑奔突,皆戎车步骑相参,与鹿角
为方阵,骑在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阵。达
头闻之,大喜,以为天赐,下马仰天而拜,率精骑十余万至。素奋击,大破。达
头被重创而遁,众号哭而去。优诏赐缣二万匹及万钉宝带,加子玄感位大将军,
玄奖、玄纵、积善并上仪同。
素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然大抵驭戎严整,有犯令者,立斩无所宽
贷。每将临寇,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数十,流血盈前,言笑
自若。及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而还,无问多少,悉斩
之。又令二百人复进,还如向法。将士股栗,有必死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
将。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征代者,微功必录。至于他将,虽大功,多为
文吏所谴却。故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
二十年,晋王广为灵、朔道行军元帅,素为长史,王卑躬交素。及为太子,
素之谋也。仁寿初,代高颎为尚书左仆射,赐良马十匹、牝马二百匹、奴婢百口。
其年,以素为行军元帅,出云中击突厥,连破之。突厥走,追至夜及之。将复战,
恐贼越逸,令其骑稍后,于是亲将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不之觉也。侯其
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虏庭。以功进子玄感
位柱国,玄纵为淮南郡公,赏物二万段。
及献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于素。上善之,下诏曰:“君为元首,臣则股肱,
共理百姓,义同一体。上柱国、尚书左仆射、仁寿宫大监、越国公素,志度恢弘,
机鉴明远,怀佐时之略,包经国之才。王业初基,霸图肇建,策名委质,受脤出
师,禽翦凶魁,克平虢、郑。频承庙算,扬旌江表;每禀戎律,长驱塞垣。南指
而吴越肃清,北临而獯猃摧服。自居端揆,参赞机衡,当朝正色,直言无隐。论
文则词藻从横,语武则权奇间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任使之处,夙夜无怠。
献皇后奄离六宫,远日云及,茔兆安厝,委素经纪。然葬事依礼,唯卜泉石,至
如吉凶,不由于此。素义存奉上,情深体国,欲使幽明俱泰,永保无穷。以为阴
阳之书,圣人所作,祸福之理,特须审慎。乃遍历川原,亲自占择,志图元吉,
孜孜不已。遂得神皋福壤,营建山陵。论素此心,事极诚孝,岂与平戎定寇,比
其功业,若不加褒赏,何以申兹劝励。可别封一子义康郡公、邑万户,子子孙孙
承袭不绝,余如故。”并赐田三十顷、绢万匹、米万石;金钵一,实以金;银钵
一,实以珠;并绫锦五百段。
时素贵宠日隆。其弟约、从父文思、弟纪及族父异并尚书、列卿,诸子无汗
马劳,位柱国、刺史。家僮数千,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
禁。有鲍亨者善属文,殷胄者工草隶,并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没为奴。亲戚故吏,
布列清显。其盛近古未闻。炀帝初为太子,忌蜀王秀,与素谋之,构成其罪,后
竟废黜。朝臣有违忤者,虽至诚体国如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彧等,素皆阴
中之。若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
书柳述,以帝婿之重,数于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渐
疏忌之,后因出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评
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终仁寿之末,不复通判省事。上赐王公已下射,
素箭为第一,上手以外国所献金精盘价直巨万以赐之。四年,从幸仁寿宫,宴赐
重叠。
及上不豫,素与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入侍疾。时皇太子入居大宝
殿,虑上有不讳,须豫防拟,乃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
宫人潜送于上,上览而大恚。所宠陈贵人又言太子无礼。上遂发怒,欲召庶人勇。
太子谋之素,素矫诏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
又令张衡侍疾。上以此日崩,由是颇有异论。
会汉王谅反,遣茹茹天保往东蒲州,烧断河桥,又遣王<身冉>子并力拒守。
素将轻骑五千袭之。潜于渭口宵济,比明击之。天保败,<身冉>子惧,以城降。
有诏征还。初素将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帝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
北道安抚大使,讨谅。时晋、绛、吕三州并为谅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
谅遣赵子开拥众十余万,筑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阵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
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缘崖谷而进,直指其营,一战破之,谅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罗
屯介休,闻素至,惧,弃城而走。进至清源,去并州三十里。率其将王世宗、赵
子开、萧摩诃等来拒战,又击破之,禽萧摩诃。退保并州,素进兵围之。谅穷而
降,余党悉平。帝遣素弟修武公约赍手诏劳,素上表陈谢。其月,还京师。从驾
幸洛阳,以素领营东京大监。以平谅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挺皆仪同三司,
赉物五万段、罗绮千匹、谅之妓妾二十人。大业元年,迁尚书令赐东京甲第一区、
物二千段,寻拜太师,余官如故。前后赏锡不可胜计。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
真食二千五百户。其年病薨,谥曰景武。赠光禄大夫、太尉公、弘农河东绛郡临
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河十郡太守,给辒辌车、班剑三十人、前后部羽葆鼓
吹、粟麦五千石、物五千段,鸿胪监护丧事。帝又下诏立碑,以彰盛美。素尝以
五言诗七百字赠番州刺史薛道衡,词气颖拔,风韵秀上,为一时盛作。未几而卒,
道衡叹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乎!”《集》十卷。
素虽有建立策及平杨谅功,然特为帝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楚
分野有大丧,因改封素于楚。寝疾之日,帝每令名医诊侯,赐以上药;然密问医
人,恒恐不死。素又自知名位已极,不肯服药,变不将慎。每语弟约曰:“我岂
须更活邪?”
素贪财货,营求产业,东西京居宅侈丽,朝毁夕复,营缮无已。爰及诸方都
会之处,邸店水硙田宅以千百数。时议以此鄙之。子玄感。
玄感少时晚成,人多谓之痴。唯素每谓所亲曰:“此儿不痴也。”及长,美
须髯,仪貌雄俊,好读书,便骑射。弱冠,以父军功位柱国,与其父俱为第二品,
朝会则齐列。后文帝命玄感降一等,玄感拜谢曰:“不意陛下宠臣之甚,许以公
庭获展私敬。”初拜郢州刺史,到官潜布耳目,察长吏能不,纤介必知,吏人敬
服,皆称其能。后转宋州刺史,父忧去职。岁余,拜鸿胪卿,袭爵楚公,迁礼部
尚书。性虽骄居,而爱重文学,四海知名之士多趋其门。
后见朝纲渐紊,帝又猜忌日甚,内不自安,遂与诸弟潜谋废帝立秦王浩。及
从征吐谷浑,还至达斗拔谷,时从官狼狈,玄感欲袭击行宫。其叔慎曰:“士心
尚一,国未有衅,不可图也。”玄感乃止。时帝好征伐,玄感欲立威名,阴求将
领,以告兵部尚书段文振。振以白帝,帝嘉之,谓群臣曰:“将门有将,故不虚
也。”于是赉物千段,礼遇益隆,颇预朝政。
帝征辽东,令玄感黎阳督运。遂与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
不时进发。帝遣使者逼促,玄感扬言曰:“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其弟武
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时来护儿以舟师自东
莱,将入海趣平壤城,军未发。玄感无以动众,乃遣家奴伪为使,从东方来,谬
称护失军期而反。玄感遂入黎阳县,闭城大募勇夫。于是取颿布为牟甲,署置
官属皆准开皇之旧。移书傍郡以讨护为名,令发兵会于仓所。以东光县尉元务本
为黎州刺史,赵怀义为卫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祎为怀州刺史,有众且一万,将
袭洛阳。唐祎至河内,驰往东都告之。越王侗、户部尚书樊子盖等勒兵备御。修
武县人相率守临清关,玄感不得济,遂于汲郡南度河。从乱如市,数日,屯兵上
春门,众至十余万。子盖令河南赞务裴弘策拒之,弘策战败,父老竞致牛酒。玄
感屯兵尚书省,每有誓众曰:“我身为上柱国,家累巨万金,至富贵,无所求也。
今者不顾破家灭族者,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众皆悦,诣辕门请
自效者日数千。及与樊子盖书曰:
夫建忠立义,事有多途,见机而作,盖非一揆。昔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霍光
废刘贺于昌邑,此并公度内,不能一二披陈。高祖文皇帝诞膺天命,造兹区宇,
在玑以齐七政,握金镜以驭六龙,无为而至化流,垂拱而天下乂。今上纂承
宝历,宜固洪基,乃自绝于天,殄人败德。频年肆眚,盗贱于是滋多;所在修营,
人力为之凋尽。荒淫酒色,子女必被其侵;耽玩鹰犬,禽兽皆离其毒。朋党相扇,
贷贿公行,纳邪佞之言,杜正直之口。加以转输不息,徭役无期;士卒填沟壑,
骸骨蔽原野;黄河之北则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鞠为茂草。
玄感世荷国恩,位居上将。先公奉遗诏曰:“好子孙为我辅弼之,恶子孙为
我屏黜之。”所以上禀先旨,下顺人心,废此淫昏,更立明哲。今四海同心,九
有咸应,士卒用命,如赴私仇,人庶相趋,义形公道。天意人事,较然可知。公
独害孤城,势何支久?愿以黔黎在念,社稷为心,勿拘小礼,自贻伊戚。谁谓国
家,一旦至此!执笔潸然,言无所具。
遂进逼东都城。刑部尚书卫玄率众自关中来援东都,以步骑二万度瀍、涧挑
战。玄感伪北,玄逐之,伏兵发,前军尽没。后数日,玄复与玄感战。兵始合,
玄感诈令人大呼曰:“官军已得玄感矣。”玄军稍怠,玄感与数千骑乘之,大溃,
拥八千人而去。玄感骁勇多力,每战,亲运长矛,身先士卒,喑鸣叱咤,所当莫
不震慑,论者方之项羽。又善抚驭,士乐致死。由是战无不捷。玄军日蹙,粮又
尽,乃悉众决战,阵于北邙,一日间战十余合。玄感弟玄挺中流矢而毙,玄感稍
却。樊子盖复遣兵攻尚书省,又杀数百人。
帝遣武贲郎将陈棱攻元务本于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屯河阳,左翊卫大将
军宇文述发兵继进,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复来赵援。玄感与前户部尚书李子雄计
曰:“屈突通晓兵事,若度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不能济,则樊、卫失
援。”玄感然之,将拒通。子盖知其谋,数击其营,玄感不果进。通遂济河,军
于破陵。玄感为两军,西拒卫玄,东拒屈突通。子盖复出兵大战,玄感军频北。
复与子雄计,子雄劝之直入关中,开永丰仓振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
东面而争天下,此亦霸王之业。
会华阴诸杨请为乡导,玄感遂释洛阳,西图关中。宣言已破东都,取关西。
宇文述等诸军蹑之。至弘农宫,父老遮说玄感曰:“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
易下。进可绝敌人之食,退可割宜阳之地。”玄感以为然,留攻三日,城不下,
追兵遂至。玄感西至阌乡,上槃豆,布阵亘五十里,与官军且战且行,一日三败。
复阵于董杜原,诸军大败之。玄感独与十余骑窜林木间,将奔上洛。追骑至,玄
感叱之,皆惧而返走。至葭芦戍,窘迫,独与弟积善步行,谓积善曰:“事败矣,
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杀我。”积善杀之,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
俱送行在所,磔其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余党悉平。
其弟玄奖为义阳太守,将归玄感,为郡丞周旋玉所杀。玄纵弟万石,自帝所
逃归,至高阳,止传舍,监事许华与郡兵执之,斩于涿郡。万石弟仁行,官至朝
议大夫,斩于长安。并具枭磔。公卿请改玄感姓为枭氏,诏可之。
玄感之乱,有赵元淑者预谋,诛。又有刘元进,亦举兵应之。
元淑,博陵人。父世模,初从高宝,后以众归周,授上开府,寓居京兆之云
阳。隋文帝践阼,恒典宿卫。后从晋王伐陈,力战而死。朝廷以其身死王事,以
元淑袭父本官,赐物三千段。元淑性疏诞,不事产业,家徒壁立。后授骠骑将军,
将之官,无以自给。时长安富人宗连家累千金,仕周为三原令,有季女,慧而有
色。连每求贤夫,闻元淑,请与相见。连有风仪,美谈笑,元淑亦慕之。及至其
家,服玩居处,拟于将相,酒酣,奏女乐,元淑所未见也。及出,连又致殷勤。
元淑再三来,宴乐更侈于前。因问所须,尽买与之,元淑致谢,连复拜求以女妻
之。元淑感而纳焉,遂为富人。
从杨素平杨谅,以功进位柱国,历德州刺史、颍川太守,并有威惠。入为司
农卿。玄感有异志,遂与结交。辽东之役,领将军、典宿卫,加光禄大夫,封葛
国公。明年,帝复征高丽,以元淑镇监渝。及玄感作乱,其弟玄纵自驾所逃归,
路经临渝。元淑出其小妻魏氏见玄纵,对宴极欢,因与通谋,并受玄纵赂遗。及
玄感败,人有告其事者,帝以属吏,元淑及魏氏俱斩于涿郡,籍没其家。
元进,余杭人。少好任侠,为州里所宗,两手各长尺余,臂垂过膝。属辽东
之役,百姓骚动,元进自以相表非常,遂聚亡命。会玄感起于黎阳,元进应之。
旬月,众至数万,将度江而玄感败。吴郡朱燮、晋陵管崇亦举兵,有众七万,共
迎元进,奉以为主。据吴郡,称为天子,以燮、崇俱为仆射,署百官。帝令将军
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讨焉。为绪所败,朱燮战死。俄而绪、俱罗并得罪。江
都郡丞王世充发兵击之。有大流星坠于江都,未及地而南逝,磨拂竹木皆有声,
至吴郡而落于地。元进恶之,令掘地入二丈得一石,径丈余。数日,失石所在。
世充度江,元进遣兵人各持茅,因风纵火。世充大惧,将弃营。遇反风火转,元
进众惧烧而退,世充大破之。元进及崇俱为世充所杀。世充坑其众于黄亭涧,死
者三万人。其后董道冲、沈法兴、李子通等并乘此而起。素母弟约。
约字惠伯。童儿时尝登树,坠地为查伤,由是竟为宦者。性如沈静,内多谲
诈,好学强记。素友爱之,凡有所为,先筹于约而行。在周末,以素军功赐爵安
成县公,拜上仪同三司。文帝受禅,历位长秋卿、鄜州刺史、宗正、大理三少卿。
时皇太子无宠,晋王广规夺宗,以素幸于上而雅信约,乃用张衡计,遣宇文
述大以金宝赂约,因通王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
亦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兄弟功名盖世,用
事有年,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宫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
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
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
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镇铭于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
之,又白素。素本凶险,闻之大喜,乃抚掌曰:“吾智慧殊不及此,赖汝起余。”
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匪
惟长保荣禄,传祚子孙。又晋王倾身礼士,声名日盛;躬履节俭,有主上之风。
以约料之,必能安天下。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素
遂行其策,太子果废。
及晋王入东宫,引约为左庶子,封修武公,进位大将军。及帝崩,遣约入京,
易留守者,缢杀庶人勇,然后陈兵发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
即位数日,拜内史令。约有学术,兼达时务,帝甚任之。后加右光禄大夫。
及帝在东都,令约诣京师享庙,行至华阴,见其先墓。遂枉道拜哭,为宪司
所劾,坐免官。寻拜浙阳太守。其兄子玄感时为礼部尚书,与约恩义甚笃,既怆
分离,形于颜色。帝谓曰:“公比忧瘁,得非为叔也?”玄感再拜流涕曰:“诚
如圣旨。”帝亦思约废立功,由是征入朝。未几卒,以素子玄挺后之。
穆字绍叔,暄弟也。仕魏,华州别驾。孝武末,弟宽请以澄城县伯让穆,诏
许之。终于并州刺史,赠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穆弟俭,字景则。伟容仪,有才行。位北雍州刺史,政尚宽惠,夷夏安之。
后从破齐神武于沙苑,封夏阳县侯,位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卒,谥静。
子异,字文殊。美风仪,有器局。髫龀就学,日诵千言,见者奇之。九岁丁
父忧,哀毁过礼,殆将灭性。及免丧之后,绝庆吊,闭户读书。数年之间,博涉
书记。周闵帝时,为宁都郡太守,甚有能名,赐爵乐昌县子,后数以军功进爵为
侯。隋文帝作相,行济州事。及践阼,拜宗正少卿,加上开府。蜀王秀之镇益州
也,朝廷盛选纲纪,以异方直,拜益州总管长史,寻迁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后
历宗正卿、刑部尚书,出为吴州总管,甚有能名。时晋王广镇扬州,诏令异每岁
一与王相见,评论得失,规谏疑阙。卒于官。子虔逊。
宽子蒙仁,俭弟也。少有大志,每与诸儿童游处,必择高大之物坐之,见者
咸异焉。及长,颇解属文,尤尚武艺。弱冠,除奉朝请。父钧出镇恒州,请随从
展效,乃授高阙戍主。既而蠕蠕乱,共主阿那瑰奔魏,魏帝诏钧卫送,宽亦从行。
时北边贼起,攻围镇城。钧卒,城人等推宽守御。寻而城陷,宽乃北走蠕蠕,后
讨六镇贼破,宽始得还朝。
广阳王深与宽素相昵,深犯法得罪,宽被逮捕。孝庄为侍中,与宽有旧,藏
之于宅,遇赦得免。除宗正丞。北海王颢少相器重,时为大行台北征葛荣,欲启
宽为左丞。宽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义不见利而动。颢未之许,颢妹婿李神轨谓颢
曰:“匹夫犹不可夺志,况义士乎。”乃止。
孝庄践阼,累迁洛阳令,以都督从太宰、上党王元穆讨平邢杲。师未还。属
元颢入洛,庄帝出居河内。天穆惧,集诸将谋之。宽劝天穆径取成皋,会兵伊、
洛。天穆然之,乃趣成皋,令宽与尔朱兆为后拒。寻以众议不同,乃回赴石济。
宽夜行失道,遂后期,诸将咸言宽少与北海周旋,今不来矣。天穆答曰:“杨宽
非轻去就者也,吾当为诸君明之。”言讫,候骑白宽至。天穆抚髀而笑曰:“吾
固知其必来。”遽出帐迎,握其手曰:“是所望也”与天穆俱谒孝庄于太行。仍
为都督,从平河内,进围北中。时梁陈庆之为颢勒兵守北门,天穆驻马围外,遣
宽至城下说庆之,不答,久之乃曰:“贤兄抚军在,颇欲相见不?”宽答:“仆
兄既力屈凶威,迹沦逆党,人臣之理,何烦相见。”天穆闻之,自此弥敬。
孝庄反正,除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澄城县伯。尔朱荣被诛,其从弟世澄
等出据河桥,还逼京师,进宽使持节、大都督,随机捍御。世隆谓宽曰:“岂忘
大宰相知之深也?”宽答曰:“太宰见爱以礼,人臣之交耳,今日之事,事君之
节。”及尔朱兆陷洛阳,囚执孝庄帝,宽还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至建邺,闻
庄帝弑崩,宽发丧尽礼,梁武义之。寻而礼送还。孝武初,除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与齐神武有隙,遂召募骁勇,广增宿卫,以宽为阁内大都督,专总禁旅。
从孝武入关,兼吏部尚书,录从驾勋,进爵华山郡公。大统初,迁太子太傅。五
年,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刺史,即本州也。废帝初,为
尚书左仆射、将作大监,坐事免。周明帝初,拜大将军,从驾兰祥讨吐谷浑,破
之,别封宜阳县公。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诏宽与麟趾殿学士参
定经籍。
宽性通敏,有器干。频牧数州,号称清简。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
机不协,案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保定元年,除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
梁州刺史。薨于州,赠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曰元。子文恩。
文恩字温才。在周,年十一,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寻以父
功,封新丰县子。天和初,行武都太守。十姓獠反,文恩讨平之。复行翼州事。
党项羌叛,文恩又讨平之。进击资中、武康、隆山等生獠及东山獠,并破之。从
陈王攻齐河阴城,又从武帝攻拔晋州,授上仪同三司,改封承宁县公。寿阳刘叔
仁作乱,从清河公宇文神举讨之,战于塼井,在阵禽叔仁。又别从王谊破贼于
鲤鱼栅。后累以军功迁果毅左旅下大夫。
隋文帝为丞相,从韦孝宽拒尉迟迥于武陟,与行军总管宇文述击走其将李俊,
遂解怀州围。破尉迟惇,平邺城,皆有功,进授上大将军,改封洛川县公,寻拜
隆州刺史。开皇元年,进爵正平郡公。后为魏州刺史,甚有惠政,及去职,吏人
思之,为立碑颂德。转冀州刺史。
炀帝嗣位,征为户部尚书,转纳言,改授右光禄大夫。从幸江都宫,以足疾,
不堪趋奏,复授户部尚书,位右光禄大夫。卒官,谥曰定。初文恩当袭父爵,自
以非嫡,遂让弟纪,当世多之。
纪字温范,少刚正,有器局。在周,袭爵华山郡公。累迁安州总管长史,将
兵迎陈降将王瑗于齐安,与陈将周法尚遇,击走之,以功进开府。入为虞部下大
夫。文帝为丞相,改封汾阴县公。从梁睿讨王谦,以功进授上大将军。历资州刺
史、宗正少卿,坐事除名。后寻复其爵位,拜熊州刺史,改封上明郡公。除宗正
卿,兼给事黄门侍郎,判礼部尚书事。迁荆州总管。卒,谥曰恭。
论曰:杨播兄弟俱以忠毅谦谨,荷内外之任;公卿牧守,荣赫累朝,所谓门
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陈纪,门
法所不过焉。后魏以来,一门而已。诸子秀立,青紫盈庭,积善之庆,盖有凭也。
及逆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祸,何报施之反哉。愔雅道风流,早同标
致,公望人物所推。夫处乱虐之世,当机衡之重,朝有善政,是也。及寄天下之
命,托六尺之孤,旬朔未几,身亡君辱。进不能送往事居,观几卫主;退不能保
身全名,辞宠招福。朝廷之衅,既已仗义断恩;猜忌之涂,无容推心受乱。是知
变通之术,非所长也。处道少而轻侠,俶傥不羁;兼文武之资,包英奇之略,志
怀远大,以功名自许。属隋文帝将清六合,委以腹心之寄。扫妖氛于牛斗,江海
恬波;摧骁猛于龙庭,匈奴远遁。若其夷凶静乱,功臣莫居其右;览其奇策高文,
足为一时之杰。然以智诈自立,不由仁义之道,阿谀时主,高下其心。营构离宫,
陷君于奢侈;谋废冢嫡,致国于倾危。终使宗庙丘墟,市朝霜露,究其祸败之源,
实乃素之由也。玄感宰相之子,荷恩二世,君之失德,当竭腹心。未议致身,先
图问鼎,假称伊、霍之事,将肆莽、卓之心,人神同疾,败不旋踵。昆弟就菹醢
之诛,先人受焚如之酷,不亦甚乎。约外示温柔,内怀狡算,为蛇画足,终倾国
本,俾无遗育,不亦宜哉。宽闲关夷险,竟以功名自卒。文恩能以爵让,其殆仁
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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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王肃 刘芳(孙逖 芳从子懋) 常爽(孙景)

王肃,字恭懿,琅邪临沂人也。父奂,齐雍州刺史,《南史》有传。肃少聪
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仕齐,位秘书丞。父奂及兄弟并为齐武帝所杀。太和
十七年,肃自建邺来奔。孝文幸邺,闻其至,虚衿待之,引见问故。肃辞义敏切,
辩而有礼,帝甚哀恻之。遂语及为国之道。肃所陈说,深会旨,帝促席移景,不
觉坐之疲也。肃因言萧氏危亡之兆,可以乘机,帝于是图南之规转锐。器重礼遇,
日有加焉;亲贵旧臣莫之间也,或屏左右,谈说至夜分不罢。肃亦尽忠输诚,无
所隐避,自谓君臣之际,犹孔明之遇玄德也。寻除辅国、大将军长史,赐爵开阳
伯。肃固辞伯爵,许之。
诏肃讨齐义阳,听招募壮勇以为爪牙,其募士有功,赏加等。其从肃行者,
六品已下听先拟用,以后闻;若投化人,听五品已下先即优授。肃至义阳,频破
贼军,除持节、都督、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肃善抚接,甚有声称。寻征入朝,
帝手诏曰:“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饰馆华林,拂席相待,
卿欲以何日发汝坟也?”又诏曰:“萧丁荼虣世,志等伍胥,穷逾再期,蔬缊不
改。有司依礼喻解,为裁练禅之制。”
二十年七月,帝以久旱不雨辍膳,百寮诣阙。帝在崇虚楼,遣舍人问肃。对
曰:“伏承陛下辍膳,已经三日,群臣不敢自宁。臣闻尧水汤旱,自定之数,须
圣人以济,未闻由圣以至灾,是以国储九年,以御九年之变。昨四郊之外已蒙滂
澍,唯京城之内微为少泽。蒸庶未阙一飱,陛下辍膳三日,臣庶惶惶,无复情
地。”帝遣答曰:“虽不食数朝,犹然无感,朕诚心未至之所致也。朕志确然,
死而后已。”是夜,澍雨大降。以破齐将裴叔业功,进号镇南将军,加都督四州
诸军事,封汝阳县子。肃频表固让,不许,诏加鼓吹一部。
初,齐之收肃父奂也,奂司马黄瑶起攻奂杀之。二十二年平汉阳,瑶起为辅
国将军,特诏以付肃,使纾泄哀情。
孝文崩,遗诏以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禧等同为宰辅,征会驾鲁阳。肃至,
遂与禧参同谋谟。自鲁阳至京洛,行途丧纪,委肃参量,忧勤经综,有过旧戚。
禧兄弟并敬昵之,上下称为和辑。唯任城王澄以其起自羁远,一旦在己之上,每
谓人曰:“朝廷以王肃加我上,尚可;从叔广陵,宗室尊宿,历任内外,云何一
朝令肃居其右也?”肃闻,恒降避之。寻为澄所奏劾,称肃谋叛,事寻申释。诏
肃尚陈留长公主,本刘昶子妇彭城公主也,赐钱二十万、帛三千疋。肃奏:“考
以显能,陟由绩著升明退暗,于是乎在。自百寮旷察,四稔于兹,请依旧例,考
检能否。”从之。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拜肃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与彭城王勰率步骑十万
以赴之。齐豫州刺史萧懿屯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合肥,将图寿春。肃进师讨
击,大破之,禽叔献,走萧懿。还京师,宣武临东堂,引见劳之,进位开府仪同
三司,封昌国县侯。寻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肃频在边,悉
心抚接,远近归怀,附者若市,咸得其心。清身好施,简绝声色,终始廉约,家
无余财。然性微轻恌,颇以功名自许,护疵称伐,少所推下,孝文每以此为言。
景明二年,薨于寿春,年三十八。宣武为举哀,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
三十万、帛一千疋、布五百疋、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远近,专遣侍御史一人监
护丧事。又诏曰:“杜预之殁,窆于首阳,司空李冲,覆舟是托,顾瞻斯所,亦
二代之九原也。故扬州刺史肃,忠义结于二世,英惠符于李、杜。平生本意,愿
终京陵,既有宿心,宜遂先志。其令葬于冲、预两坟之间,使之神游相得也。”
赠侍中、司空公。有司奏以肃贞心大度,宜谥匡公,诏谥宣简。明帝初,诏为肃
建碑铭。
自晋氏丧乱,礼乐崩亡,孝文虽厘革制度,变更风俗,其间朴略,未能淳也。
肃明练旧事,虚心受委,朝仪国曲,咸自肃出。子绍袭。
绍字三归,位中书侍郎。卒,赠徐州刺史。子迁袭,齐受禅,爵随例降。
绍弟理,孝静初得还朝,位著作佐郎。绍,肃前妻谢生也。肃临薨,谢始携
女及绍至寿春。宣武纳其女为夫人,明帝又纳绍女为嫔。
肃弟康,字文政,涉猎书史,微有兄风。宣武初,携兄子诵、翊、衍等入魏,
拜中书侍郎。卒幽州刺史,赠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诵字国章,肃长兄融之子。学涉有文才,神气清俊,风流甚美。历位散骑常
侍、光禄大夫、右将军、幽州刺史、长兼秘书监、给事黄门侍郎。明帝崩,灵太
后之立幼主也,于时大赦。诵宣读诏书,言制抑扬,风神竦秀,百寮倾属,莫不
叹美。孝庄初,于河阴遇害,赠尚书左仆射、司空公,谥曰文宣。子孝康,尚书
郎中。孝康弟俊赋,性清雅,颇有文才,齐文襄王中外府祭酒。
诵弟衍,字文舒,名行器艺亚于诵。位光禄大夫、廷尉卿、扬州刺史、大中
正、度支七兵二尚书、太常卿。出为散骑常侍、西兖州刺史。为尔朱仲远所禽,
以其名望,不害。令骑牛从军,久乃见释远洛。孝静初,位侍中。卒,敕给东园
秘器,赠尚书令、司徒公,谥曰文献。衍笃于交旧。有故人竺虩,于西兖州为
仲远所害,其妻子饥寒,衍置于家,累年赡恤,世人称其敦厚。
翊字士游,肃次兄深子也。风神秀立,好学有文才。位中书侍郎。颇锐于荣
利,结婚于元叉。为济州刺史,清静有政绩。入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领
国子祭酒。卒,赠司空公、徐州刺史。子琛,武定中,仪同、开府记室参军。
刘芳,字伯支,彭城丛亭里人,汉楚元王交之后也。六世祖讷,晋司隶校尉。
祖该,宋青、徐二州刺史。父邕,宋兖州长史。芳出后宋东平太守逊之。邕同刘
义宣之事,身死彭城。芳随伯母房逃窜清州,会赦免。舅元庆,为宋青州刺史沈
文秀建威府司马,为文秀所杀。芳母子入梁邹城。慕容白曜南讨青、齐,梁邹降,
芳北徙为平齐人,时年十六。
南部尚书李敷妻,司徒崔浩之弟女,芳祖母,浩之姑也。芳至京师,诣敷门。
崔耻芳流播,拒不见之。芳虽处穷窘之中,而业尚贞固。聪敏过人,笃志坟典,
昼则傭书以自资给,夜则诵经不寝。至有易衣亻并日之弊,而淡然自守,不急
急于荣利,不戚戚于贫贱,乃著《穷通论》以自慰。常为诸僧傭写经论,笔迹
称善,卷直一缣,岁中能入百余疋。如此数年,赖以颇振。由是与德学大僧多有
还往。时有南方沙门慧度以事被责,未几暴亡,芳因缘闻知。文明太后召入禁中,
鞭之一百。时中官李丰主其始末,知芳笃学有志行,言之于太后。微愧于心。会
齐使刘缵至,芳之始族兄也,擢芳兼主客郎,与缵相接。拜中书博士。后与崔光、
宋弁、刑产等俱为中书侍郎。俄而诏芳与产入授皇太子经,迁太子庶子,兼员外
散骑常侍。
从驾洛阳,自在路及旋京师,恒侍坐讲读。芳才思深敏,特精经义,博闻强
记,兼览《苍雅》,尤长音训,辩析无疑。于是礼遇日隆,赏赉丰渥。俄兼通直
常侍,从驾南巡,撰述行事,寻而除正。
王肃之来奔也,孝文雅相器重,朝野属目。芳未及相见。尝宴群臣于华林,
肃语次云:“古者唯妇人有笄,男子则无笄。”芳曰:“推经《礼》正文,古者
男子妇人俱有笄。”肃曰:“《丧服》称男子免而妇人髽,男子冠而妇人笄,如
此则男子不应有笄。”芳曰:“此专谓凶事也。《礼》:初遭丧,男子免,时则
妇人髽;男子冠,时则妇人笄。言俱时变,男子妇人免髽、冠笄之不同也。又冠
尊,故夺其笄,且互言也。非谓男子无笄。又《礼内则》称:‘子事父母,鸡初
鸣,栉纚笄总。’以兹而言,男子有笄明矣。”高祖称善者久之。肃亦以芳言
为然,曰:“此非刘石经也?”昔汉世造三字石经于太学,学者文字不正,多往
质焉。芳音义明辩,疑者皆往询访,故时人号为刘石经。酒阑,芳与肃俱出。肃
执芳手曰:“吾少来留意《三礼》,在南诸儒,亟共讨论,皆谓此义,如吾向言。
今闻往释,顿祛平生之惑。”芳理义精赡,类皆如是。
孝文迁洛,路由朝歌,见殷比干墓,怆然悼怀,为文以吊之。芳为注解,表
上之。诏曰:“览卿注,殊为富博。但文非屈、宋,理惭张、贾。既有雅致,便
可付之集书。”诏以芳经学精洽,超迁国子祭酒。以母忧去官。
帝征宛、邓,起为辅国将军、太尉长史,从太尉、咸阳王禧攻南阳。齐将裴
叔业入寇徐州,疆场之人,颇怀去就。帝忧之,以芳为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徐
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后兼侍中,从征马圈。孝文崩于行宫,及宣武即位,芳手
加兖冕。孝文袭敛,暨乎启祖、山陵、练祭,始末丧事,皆芳撰定。咸阳王禧等
奉申遗旨,令芳入授宣武经。及南徐州刺史沈陵外叛,徐州大水,遣芳抚慰振恤
之。寻正侍中,祭酒、中正并如故。芳表曰:
夫为国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学校为先。唐虞以往,典籍无据;隆周以降,任
居武门。蔡氏《劝学篇》云:“周之师氏居武门左。”今之祭酒则周师氏。《洛
阳记》:“国子学宫与天子宫对。太学在开阳门外。”案《学记》云:“古之王
者,建国亲人,教学为先。”郑氏注:“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
太学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国学在内,太学在外,明矣。臣谓今既徙县崧瀍,
皇居伊洛,宫阙府寺,佥复故址,至于国学,岂宜舛错?校量旧事,应在宫门之
左。至如太学,基所见存,仍旧营构。
又云太初太和二十年,发敕立四门博士,于四门置学。臣案:自周已上,学
唯以二,或尚东,或尚西,或贵在国,或贵在郊。爰暨周室,学盖有六:师氏居
内,太学在国,四小在效。《礼记》云:“周人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四郊。”
《礼》又云:“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注云:“四学,周四郊之虞庠
也。”《大戴·保傅篇》云:“帝入东学,尚亲而贵仁;帝入南学,尚齿而贵信;
帝入西学,尚贤而贵德;帝入北学,尚贵而尊爵;帝入太学,承师而问道。”周
之五学,于此弥彰。案郑注《学记》,周则六学,所以然者,注云:“内则设师
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太学庠序之官。”此其证也。汉、魏已降,无复四
郊。谨寻先旨,宜在四门。案王肃注云:“天子四郊有学,去都五十里。”考之
郑氏,不云远近。今太学故坊,基址宽旷。四郊别置,相去辽阔,检督难周。计
太学坊并作四门,犹为太旷。以臣愚量,同处无嫌。且今时制置,多循中代,未
审四学应从古不?求集儒礼官议其定所。
从之。迁中书令,祭酒如故。出除青州刺史。为政儒缓,不能禁止奸盗;然
廉清寡欲,无挠公私。还朝,议定律令。芳斟酌古今,为大议之主,其中损益,
多芳意也。宣武以朝仪多阙,其一切诸议悉委芳修正,于是朝廷吉凶大事,皆就
谘访焉。转太常卿。
芳以所置五郊及日月之位,去城里数于《礼》有违;又灵星、周公之祀,不
应隶太常,乃上疏曰:
臣闻国之大事,莫先郊祀;郊祀之本,实在审位。臣学谢全经,业乖通古,
岂可轻荐瞽言,妄陈管说!窃见所置坛祠,远近之宜,考之典制,或未允衷,既
曰职司,请陈肤浅。
《孟春令》云:“其数八。”又云:“迎春于东郊。”卢植云:“东郊,八
里郊也。”贾逵云:“东郊,木帝太昊,八里。”许慎云:“东郊,八里郊也。”
郑玄《孟春令》注云:“王居明堂。《礼》曰:“王出十五里迎岁。”盖殷礼也。
周礼,近郊五十里。”郑玄别注云:“东郊去都城八里。”高诱云:“迎春气于
东方,八里郊也。”王肃云:“东郊八里,因木数也。”此皆同谓春郊八里之明
据也。《孟夏令》云:“其数七。”又云:“迎夏于南郊。”卢植云:“南郊,
七里郊。”贾逵云:“南郊,火帝,七里。许慎云:“南郊,七里郊也。”郑玄
云:“南郊去都城七里。”高诱云:“南郊,七里之郊也。”王肃云:“南郊七
里,因火数也。”此又南郊七里之审据也。《中央令》云:“其数五。”卢植云:
“中郊,五里之郊也,”贾逵云:“中兆黄帝之位,并南郊之季,故云兆五帝于
四郊也。”郑玄云:“中郊,西南未地,去都城五里。”此又中郊五里之审据也。
《孟秋令》云:“其数九。”又云:“以迎秋于西郊。”卢植云:“西郊,九里。”
贾逵云:“西郊,金帝少昊,九里。”许慎云:“西郊,九里郊也。”郑玄云:
“西郊去都城九里。”高诱云:“西郊,九里之郊也。”王肃云:“西郊九里,
因金数也。”此又西郊九里之审据也。《孟冬令》云:“其数六。”又云:“迎
冬于北郊。”卢植云:“北郊,六里郊也。”贾逵云:“北郊,水帝颛顼,六里,
”许慎云:“北郊,六里郊也。”郑玄云:“北郊去都城六里。”高诱云:“北
郊,六里之郊也。”王肃云:“北郊六里,因水数也。”此又北郊六里之审据也。
宋氏《含文嘉》注云:“《周礼》:王畿内千里,二十分其一,以为近郊。近郊
五十里,倍之为远郊。迎王气盖于近郊。汉不设王畿,则以其方数为郊处。故东
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五里。”《祭祀志》
云:“建武二年正月,初制郊兆于雒阳城南七里,依采元始中故事,北郊在雒阳
城北四里。”此又汉世南、北郊之明据也。今地祗准此。至如三十里郊,进乖郑
玄所引殷、周二代之据,退违汉、魏所行故事。凡邑外曰郊。今计四郊各以郭门
为限,里数依上。
《礼》:朝拜日月皆于东西门外。今日月之位,去城东西,路各三十,窃又
未审。《礼》又云:“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今计造如上。《礼仪志》云:
“立高禖祠于城南。”不云里数,故今用旧。灵星本非礼事,兆自汉初,专为祈
田,恒隶郡县。《郊祀志》云:“高祖五年,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牲
用太牢,县邑令、长侍祠。”晋《祠令》云:“郡、县、国祠社稷、先农,县又
祠灵星。”此灵星在天下诸县之明据也。周公庙所以别在洛阳者,盖缘姬旦创成
洛邑,故传世洛阳,崇祠不绝,以彰厥庸。夷、齐庙者,亦世为洛阳界内神祠。
今并移太常,恐乖其本。正下此类甚众,皆当部郡县修理,公私施之祷请。窃惟
太常所司,郊庙神祇自有常限,无宜临时斟酌以意,若遂尔妄营,则不免淫祀。
二祠在太常,在洛阳,于国一也,然贵在审本。
臣以庸蔽,谬忝今职,考括坟籍,博采群议,既无异端,谓粗可依据。今玄
冬务隙,野罄人闲,迁易郊坛,二三为便。
诏曰:“所上乃有明据,但先朝置立已久,且可从旧。”
先是,孝文于代都,诏中书监高闾、太常少卿陆琇并公孙崇等十余人,修理
金石及八音之器。后崇为太乐令,乃上请尚书仆射高肇,更共营理。宣武诏芳共
主之。芳表以礼乐事大,不容辄决,自非博延公卿,广集儒彦,讨论得失,研穷
是非,无以垂之万叶,为不朽之式。被报听许,数旬之间,频烦三议。于是朝士
颇以崇专综既久,不应乖谬,各默然无发论者。芳乃探引经诰,搜括旧文,共相
难质,皆有明据,以为盈缩有差,不合典式。崇虽示相酬答,而不会问意,卒无
以自通。尚书依事述奏,仍诏委芳别更考制。于是学者弥归宗焉。芳以社稷无树,
又上疏曰:
依《合朔仪》注:日有变,以朱丝为绳,以绕系社树三匝。而今无树。又《
周礼大司徒》职云:“设其社稷之壝而树之田主,各以其社所宜木。”郑玄注云:
“所宜木,谓若松、柏、栗也。”此其一证也。又《小司徒·封人》职云:“掌
设王之社壝,为畿封而树之。”郑玄注云:“不言稷者,王主于社;稷,社之细
也。”此其二证也。又《论语》曰:“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
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是乃土地之所宜也。此其三证也。又《白武通》:社、
稷所以有树,何也?尊而识之也。使人望见既敬之,又所以表功也。”案此正解
所以有树之义,了不论有之与无也。此其四证也。此云“社、稷所以有树何”,
然则稷亦有树明矣。又《五经通义》云:“天子太社、王社,诸侯国社、侯社,
制度奈何?曰,社皆有垣无屋,树其中以木。有木者,土主生万物,万物莫善于
木,故树木也。”此其五证也,此最其丁宁备解有树之意也。又《五经要义》云:
“社必树之以木。《周礼·司徒》职曰:班社而树之,各以土地所生。《尚书·
逸篇》曰:太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此其六证
也。此又太社及四方皆有树别之明据也。又见诸家《礼图》,社稷图皆画为树,
唯诫社、诫稷无树。此其七证也。
虽辨有树之据,犹未正所植之木。案《论语》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
周人以栗”,便是世代不同。而《尚书·逸篇》则云“太社惟松”,如此,便以
一代之中而立社各异也。愚以为宜植以松。何以言之?《逸书》云“太社惟松”,
今者植松,不虑失礼。惟稷无成证。稷乃社之细,盖亦不离松也。
宣武从之。
芳沈雅方正,概尚甚高,《经》、《传》多通,孝文尤器敬之,动相顾访。
太子恂之在东宫,孝文欲为纳芳女,芳辞以年貌非宜,帝叹其谦慎。帝更敕芳举
其宗女,芳乃称其族子长文之女,孝文乃为恂娉之,与郑懿女对为左右孺子焉。
崔光于芳有中表之敬,每事询仰。芳撰郑玄所注《周官·仪礼音》、干宝所
注《周官音》、王肃所注《尚书音》、何休所注《公羊音》、范宁所注《穀梁音》
、韦昭所注《国语音》、范晔《后汉书音》各一卷,《辩类》三卷,《徐州人地
录》二十卷,《急就篇续注音义证》三卷,《毛诗笺音义证》十卷,《礼记义证》
十卷,《周官·仪礼义证》各五卷。崔光表求以中书监让芳,宣武不许。卒,赠
镇东将军、徐州刺史,谥文贞侯。
长子怿,字祖欣。雅有父风,颇好文翰。历徐州别驾、兖州左军府长史、司
空谘议参军,屡为行台出使,所历皆有当官之称。转通直散骑常侍、徐州大中正,
行郢州事,寻迁安南将军、大司农卿。卒,赠徐州刺史,谥曰简。无子,弟廞以
第三子峻为后。
廞字景兴,好学强立。善事当世,高肇之盛及清河王怿为宰辅,廞皆与其子
侄交游。灵太后临朝,又与太后兄子往还相好。太后令廞以诗武授弟元吉。稍迁
光禄大夫。孝武帝初,除散骑常侍,迁骠骑大将军、国子祭酒。孝武于显阳殿讲
《孝经》,廞为执经,虽酬答论难未能精尽,而风采音制,足有可观。寻兼都官
尚书,又兼殿中尚书。及孝武入关,齐神武至洛,责廞诛之。
子骘,字子升。少有风气,颇涉文史。位徐州开府从事中郎。父廞之死,骘
率勒乡部赴兖州,与刺史樊子鹄抗御王师。每战,流涕突阵。城陷,禽送晋阳。
齐神武矜而赦之。文襄为仪同开府,以骘为属本州大中正,转中书舍人。时与梁
和通,骘前后受敕对其使一十六人。为司徒左长史,卒,赠南青州刺史。廞弟彧,
位金紫光禄大夫。彧子逖。
逖字子长,少聪敏。好弋猎骑射,以行乐为事;爱交游,善戏谑。齐文襄以
为永安公浚开府行参军。逖远离家乡,倦于羁旅,发愤自励,专精读书。晋阳都
会之所,霸朝人士攸集,咸务于宴集。逖在游宴之中,卷不离手,遇有文籍所未
见者,则终日讽诵,或通夜不归。其好学如此。亦留心文藻,颇工诗咏。
齐天保初,行定陶县令,坐奸事免,十余年不得调。其姊为任氏妇,没入宫,
敕以赐魏收。收所提携,后为开府参军。及文宣崩,文士并作挽歌,杨遵彦择之,
员外郎卢思道用八首,逖用二首,余人多者不过三四。中书郎李愔戏逖曰:“卢
八问讯刘二。”逖衔之。乾明元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送梁主萧庄。还,兼三
公郎中。
武成时,和士开宠要,逖附之。正授中书侍郎,入典机密。时李愔献赋,言
天保中被谗。逖摘其文,奏曰:“诽谤先朝,大不敬。”武成怒,大加鞭朴。逖
喜复前憾,曰:“高捶两下,执鞭一百,何如呼刘二时。”寻兼散骑常侍,聘陈
使主。逖欲独擅文藻,不愿与文士同行。时黄门侍郎王松年妹夫卢士游,性沈密,
逖求以为副。又逖姊魏家者,收时已放出,逖因次欲嫁之士游,不许。逖恐事露,
亦不逼焉。迁给事黄门侍郎,修国史。加散骑常侍,除假仪同三司,聘周使副。
二国始通,礼仪未定,逖与周朝议论往复,斟酌古今,事多合礼,兼文辞可观,
甚行名誉。使还,拜仪同三司。
及武成崩,和士开欲改元,议者各异。逖请为“武平”,私谓士开曰:“武
平反为明辅,逖作此以为公。”士开悦而从之。时士开为众口所排,娄定远同辅
政,逖遂回附之,使得西货,悉以饷定远。定远外任,逖不自安,又阴结斛律明
月、胡长仁以自固。士开知之,未甚信,忽于明月门巷逢之,弥以为实。初,逖
名宦未达时,欲事祖珽。珽未原,谓人曰:“我言彭城楚子,应有气侠,唯将崔
季舒诗示人,殊乖气望。”逖乃为弟娶珽女,遂成密好。珽之将诉赵彦深、和士
开也,先与逖谋,逖乃告二人。故二人得为之计。珽被黜,令弟出其妻。及是,
逖解士开所嫌。寻出为仁州刺史。珽乃要行台尚书卢潜陷逖,许潜重迁。潜曰:
“如此事,吾不为也。”更戒逖而护之。后被征还,待诏文林馆,重除散骑常侍,
奏门下事。未几与崔季舒等同戮,时年四十九。所制文笔三十卷。子逸人,开府
行参军。仕隋,终于洛阳令。芳懋从子懋。
懋字仲华,祖泰之,父承伯,仕宋并有名位。懋聪敏好学,博综经史;善草
隶书,识奇字。宣武初入朝,位尚书外兵郎中。芳甚重之,凡所撰朝廷轨仪,皆
与参量。尚书博议,懋与殿中郎袁翻常为议主。达于从政,台中疑事,咸所访决。
尚书李平与结莫逆交。迁步兵校尉,领郎中,兼东宫中舍人。转员外常侍、镇远
将军,领考功郎中,立考课之科,明黜陟之法,甚有条贯。
孝昭初,大军攻硖石,懋为李平行台郎中。城拔,懋颇有功。太傅、清河王
怿爱其风雅,常目而送之曰:“刘生堂堂,搢绅领袖,若天假之年,必为魏朝宰
辅。”诏懋与诸才学之士撰成仪令。怿为宰相积年,礼懋尤重,令诸子师之。迁
太尉司马。熙平二年冬,暴病卒。家甚清贫,亡之日,徙四壁而已。太傅怿及当
时才俊莫不痛惜之。赠持节、前将军、南泰州刺史,谥曰宣简。懋诗诔赋颂及文
笔见称于时,又撰诸器物造作之始十五卷,名曰《物祖》。
常爽,字仕明,河内温人,魏太常卿林六世孙也。祖珍,苻坚南安太守,因
世乱,遂居凉州。父坦,乞伏世镇远将军、大夏镇将、显美侯。
爽少而聪敏,严正有志概,虽家人僮隶未尝见其宽诞之容。笃志好学,博闻
强识,明习纬候、《五经》、百家,多所研综。州郡礼命,皆不就。武成西征凉
土,爽与兄士国归款军门。武成嘉之,赐士国爵五品,显美男;爽为六品,拜宣
威将军。是时,戎车屡驾,征伐为事,贵游子弟未遑学术。爽置馆温水之右,教
授门徒七百余人,京师学业,翕然复兴。爽立训甚有劝罚之科,弟子事之,若严
君焉。尚书左仆射元赞、平原太守司马真安、著作郎程灵虬皆是爽教所就。崔浩、
高允并称爽之严教,奖励有方。允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
一也。”其为通识叹服如此。因教授之暇,述《六经略注》,以广制作,甚有条
贯。其序曰:
《传》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然则仁义者,人之性也;经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铸神情,启悟耳目,未有不
由学而能成其器,不由习而能利其业。是故季路勇士也,服道以成忠烈之概;宁
越庸夫也,讲艺以全高尚之节。盖所由者习也,所因者本也;本立而道生,身文
而德备焉。
昔者先王之训天下也,莫不导以《诗》、《书》,教以《礼》、《乐》,移
其风俗,和其人民。故恭俭庄敬而不烦者,教深于《礼》也;广博易良而不奢者,
教深于《乐》也;温柔敦厚而不愚者,教深于《诗》也;疏通知远而不诬者,教
深于《书》也;洁静精微而不贼者,教深于《易》也;属辞比事而不乱者,教深
于《春秋》也。夫《乐》以和神,《诗》以正言,《礼》以明体,《书》以广听,
《春秋》以断事。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易》为之源,故曰《易》不
可见,则乾坤其几乎息矣。由是言之,《六经》者,先王之遗烈,圣人之盛事也,
安可不游心寓目习性文身哉!顷因暇日,属意艺林,略撰所闻,讨论其本,名曰
《六经略注》,以训门徒焉!
其《略注》行于世。
爽不事王侯,独守闲静,讲肄经典二十余年,时号为“儒林先生”。年六十
三,卒于家。子文通,历官至镇西司马、南天水太守、西翼校尉。文通子景。
景字永昌,少聪敏,初读《论语》、《毛诗》,一受便览。及长,有才思,
雅好文章。廷尉公孙良举为协律博士,孝文亲得其名,既而用之为门下录事。正
始初,招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敕景参议。宣武季舅护军将军高
显卒,其兄右仆射肇托景及尚书邢峦、并州刺史高聪、通直郎徐纥各作碑铭,并
以呈御。帝悉付侍中崔光简之,光奏景名位乃处诸人之下,文出诸人之上,遂以
景文刊石。
肇尚平阳公主,未几主薨,肇欲使公主家令居庐制服,已付学官议正施行。
尚书又以访景,景以妇人无专国之理,家令不得有纯臣之义,乃执议曰:
丧纪之本,实称物以立情;轻重所因,亦缘情以制礼。虽理关盛衰,事经今
古,而制作之本,降杀之宜,其实一焉。是故臣之为君,所以资敬而崇重;为君
母妻,所以从服而制义。然而诸侯大夫之君者,谓其有地土、有吏属,无服文者,
言其非世爵也。今王姬降适,虽加爵命,事非君邑,理异列土。何者?诸王开国,
备立臣吏,生有趋奉之勤,死尽致丧之礼。而公主家令,唯有一人,其丞已下,
命之属官,既无接事之仪,实阙为臣之体。原夫公主之贵,所以立家令者,盖以
主之内事,脱须关外,理无自达,必也因人。然则家令唯通内外之职及典主家之
事耳,无关君臣之理,名义之分也。由是推之,家令不得为纯臣,公主不可为正
君,明矣。
且女人之为君,男子之为臣,古礼所不载,先朝所未议。而四门博士裴道广、
孙荣乂等以公主为之君,以家令为之臣,制服以斩,乖缪弥甚。又张虚景、吾难
羁等不推君臣之分,不寻致服之情,犹同其议,准母制齐,求之名实,理未为允。
窃谓公主之爵,既非食采之君;家令之官,又无纯臣之式。若附如母,则情议罔
施;若准小君,则从服无据。案如经《礼》,事无成文,即之愚见,谓不应服。
朝廷从之。
景淹滞门下积岁,不至显官,以蜀司马相如、王褒、严君平、扬子云等四贤,
皆有高才而无重位,乃托意以赞之。景在枢密十有余年,为侍中崔光、卢昶、游
肇、元晖尤所知赏。累迁积射将军、给事中。延昌初,东宫建,兼太子屯骑校尉,
录事皆如故。受敕撰门下诏书凡四十卷。尚书元苌出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请
景为司马。以景阶次不及,除录事参军、襄威将军,带长安令,甚有惠政,人吏
称之。
先是,太常刘芳与景等撰朝令,未及班行。别典仪注,多所草创,未成。芳
卒,景纂成其事。及宣武崩,召景赴京,还修仪注。拜谒者仆射,加宁远将军,
又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后授步兵校尉,仍舍人。又敕撰太和之后朝仪已施行者,
凡五十余卷。时灵太后诏依汉世阴、邓二后故事,亲奉庙祀,与帝交献。景乃据
正以定仪注,朝廷是之。正光初,除龙骧将军、中散大夫,舍人如故。时明帝行
讲学之礼于国子寺,司徒崔光执经,敕景与董绍、张彻、冯元兴、王延业、郑伯
猷等俱为录义。事毕,又行释奠之礼,并诏百官作释奠诗,以景作为美。
是年九月,蠕蠕主阿那瑰归阙,朝廷疑其位次。高阳王雍访景。曰:“昔咸
宁中,南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今日为班,宜在蕃王、仪同三司
之间。”雍从之。朝廷典章,疑而不决,则时访景而行。
初,平齐之后,光禄大夫高聪徙于北京,中书监高允为之聘妻,给其资宅。
聪后为允立碑,每云“吾以此文报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绰以未尽其美。景尚允
才器,先为《遗德颂》,司徒崔光闻而观之,寻味良久,乃云:“高光禄平日每
矜其文,自许报允之德,今见常生此颂,高氏不得独擅其美也。”侍中崔光、安
丰王延明受诏议定服章,敕景参修其事。寻进号冠军将军。阿那瑰之还国也,境
上迁延,仍陈窘乏。遣尚书左丞元孚奉诏振恤,阿那瑰执孚过柔玄,奔于漠北。
遣尚书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仆射元纂追讨不及。乃令景出塞,经絺山,临瀚海,
宣敕勒众而返。景经涉山水,怅然怀古,乃拟刘琨《扶风歌》十二首。进号征虏
将军。
孝昌初,给事黄门侍郎,寻除左将军、太府少卿,仍舍人。固辞少卿不拜,
改授散骑常侍,将军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梁,梁武遣其豫章王萧综入据彭
城。时安丰王延明为大都督、大行台,率临淮王彧等众军讨之。既而萧综降附,
徐州清复,遣景兼尚书,持节驰与行台都督观机部分。景经洛纳,乃作铭焉。是
时尚书令萧宝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颢、都督车骑将军元恒芝等并各出讨,
诏景诣军宣旨劳问。还,以本将军授徐州刺史。
b 杜洛周反于燕州,仍以景兼尚书为行台,与幽州都督、 平北将军元谭以御
之。景表求勒幽州诸县悉入古城,山路有通贼之处,权发兵夫,随宜置戍,以为
防遏。又以顷来差兵,不尽强壮,今之三长,绵是豪门多丁为之,今求权发为兵。
明帝皆从之。进号平北将军。别敕谭西至军都关,北从卢龙塞,据此二险,以杜
贼出入之路。又诏景山中险路之处,悉令捍塞。景遣府录事参军裴智成发范阳三
长之兵以守白<山闰>,都督元谭据居庸下口。俄而安州石离、冗城、斛盐三戍兵反,
结洛周,有众二万余落,自松岍赴贼。谭勒别将崔仲哲等截军都关以待之。仲哲
战没,洛周又自外应之,腹背受敌,谭遂大败,诸军夜散。诏以景所部别将李琚
为都督,代谭征下口,降景为后将军,解州任。仍诏景为幽、安、玄四州行台。
贼既南出,钞略蓟城,景命统军梁仲礼率兵士邀击。破之,获贼将御夷镇军
主孙念恒。都督李琚为贼所攻蓟城之北,军败而死。率属城人御之,贼不敢逼。
洛周还据上谷。授景平北将军、光禄大夫,行台如故。洛周遣其都督王曹纥真、
马叱斤等率众蓟南,以掠人谷,乃遇连雨,贼众疲劳。景与都督于荣、制史王延
年置兵栗国,邀其走路,大败之,斩曹纥真。洛周率众南趋范阳,景与延年及荣
破之。又遣别将重破之于州西彪眼泉,禽斩之及溺死者甚众。后洛周南围范阳,
城人翻降,执刺史延年及景,送于洛周。寻为葛荣所吞,景又入荣。荣破,景得
还朝。
永安初,诏复本官,兼黄门侍郎,又摄著作,固辞不就。二年,除中军将军,
正黄门。先是参议《正光壬子历》,至是赐爵高阳子。元颢内逼,庄帝北巡,景
与侍中、大司马、安丰王延明在禁中召诸亲宾,乃安慰京师。颢入洛,景乃居本
位。庄帝还宫,解黄门。普泰初,除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秘书监。以预诏命
之勤,封濮阳县子,后以例追。永熙二年,监议事。
景自少及老,恒居事任,清俭自守,不营产业。至于衣食,取济而已。耽好
经史,爱玩文词,若遇新异之书,殷勤求访,或复质买,不问价之贵贱,必以得
为期。友人刁整每谓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业,虽俭约可尚,将何以自济也?
吾恐挚太常方馁于柏谷耳。”遂与卫将军羊深矜其所乏,乃率刁双、司马彦邕、
李谐、毕祖彦、结义显等各出钱千文而为买马焉。天平初迁邺,是时诏下三日,
户四十万狼狈就道,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下非陪从者,尽乘驴。齐神武以景
清贫,特给车牛四乘,妻孥方得达邺。后除仪同三司,仍本将军。武定六年,以
老疾去官,诏特给右光禄事力终其身。八年薨。
景善与人交,终始若一。其游处者皆服其深远之度,未曾见其矜吝之心。好
饮酒,淡于荣利,自得怀抱,不事权门。性和厚恭慎。每读书见韦弦之事、深薄
之危,乃图古昔可以鉴戒,指事为象,赞而述之曰:
《周雅》云:“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有朝隐大夫
鉴戒斯文,乃惕焉而惧曰:夫道丧则性倾,利重则身轻。是故乘和体逊,式铭方
册;防微慎独,载象丹青。信哉辞人之赋,文晦而理明。仰瞻高天,听卑视谛;
俯测厚地,岳峻川渟。谁共戴之,不私不畏;谁其践之,不陷不坠。故善恶是
征,物罔同异。论亢匪久,人咸敬忌。嗟乎!唯地厚矣,尚亦兢兢。浩浩名位,
孰识其亲。搏之弗得,聆之无闻。故有戒于显而急于微。好爵是冒,声奢是基。
身陷于禄利,言溺于是非。或求欲而未厌,或知足而不辞。是故位高而势逾迫,
正立而邪逾欺。安有位朽而危不萃,邪荣而正不雕。故悔多于地厚,祸甚于天高。
夫悔未结,谁肯曲躬。夫祸未加,谁肯累足。固机发而后思图,车覆而后改躅。
改之无及,故狡兔失穴;思之在后,故逆鳞易触。君子则不然。体舒则怀卷,视
溺则思济。原夫人阙之度,邈于无阶之天,势位之危,深于不测之地。饵厚而躬
不竞,爵降而心不系。守善于已成,惧愆于未败。虽盈而戒冲,通而虑滞。以知
命为遐龄,以乐天为大惠。以戢智而从时,以怀愚而游世。曲躬焉,累足焉,苟
行之昼已决矣,犹夜则思其计;诵之口亦明矣,故心必赏其契。故能不同不诱,
而弭谤于群小;无毁无誉,而贻信于上帝。托身与金石俱固,立名与天壤相弊。
嚣竞无侵,优游独逝。夫如是,绮阁金门,可安其宅;锦衣玉食,可颐其形。柳
下三黜,不愠其色;子文三陟,不喜其情。
而惑者见居高可以持势,欲乘高以据荣。见直道可以修己,欲专道以邀声。
夫去声然后声可立,岂矜道之所宣。虑危然后安可固,岂假道之所全。是以君子
鉴恃道不可以流声,故去声而怀道。鉴专道不可以守势,故去势以崇道。何者?
履道虽高,不得无亢;求声虽道,不得无悔。然则声奢繁则实俭雕,功业进则身
迹退。如此则精灵遂越,骄侈自亲。情与道绝,事与势邻。方欲役思以持势,乘
势以求津。故利欲诱其性,祸难婴其身。利欲交则幽显以之变,祸难构则智术无
所陈。若然者,虽縻爵帝局,焉得而宁之?虽结珮皇庭,焉得而荣之?故身道未
究,而崇邪之径已形。成功未立,而修正之术已生。福禄交蹇于人事,屯难顿萃
于时情。忠介剖心于白日,耿节沉骨于幽灵。因斯愚智之所机,倚伏之所系,全
亡之所依,其在逊顺而已哉。呜呼鉴之!呜呼鉴之!
景所著述数百篇见行于世。删正晋司空张华《博物志》及撰《儒林》、《列
女传》各数十篇云。长子昶,少学识,有文才,早卒。昶弟彪之,永安中,司空
行参军。
论曰:古人云:才未半古,功已过之。王肃流寓之士,见知一面,荣任赫然,
寄同旧列,虽器业自致,抑亦逢时之所致焉。刘芳矫然特立,沈深好古,博通洽
识,为世儒宗。懋才流识学,见重于世,不虚然也。常爽以儒素著称,景以文义
见宗,美乎。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捡到土龙刀一把,冒充武林至尊,被谢逊追杀,损失银两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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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郭祚 张彝(孙晏之 曾孙乾威) 邢峦(弟子昕 族孙臧 邵) 李崇(从弟平 平子奖 谐)(上)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魏车骑将军淮弟亮之后也。祖逸,本州别驾,
前后以二女妻司徒崔浩,一女妻浩弟上党太守恬。太武时,浩亲宠用事,拜逸徐
州刺史,假榆次侯,赠光禄大夫。父洪之,坐浩事诛。祚亡窜得免。
少孤贫,姿貌不伟,乡人莫之识。有女巫相祚后当富贵。祚涉历经史,习崔
浩之书,尺牍文章见称于世。弱冠为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之书记。又太原太守王
希彦,逸妻之侄也,共相赒恤,乃振。孝文初,举秀才,对策上第,拜中书博士。
转中书侍郎,迁尚书左丞,长兼给事黄门侍郎。祚清勤在公,夙夜匪懈,帝甚赏
之。从南征,及还,正黄门。车驾幸长安,行经渭桥,过淮庙,问祚曰:“是卿
祖宗所承邪?”祚曰:“是臣七世伯祖。”帝曰:“先贤后哲,顿在一门。”祚
对曰:“昔臣先人以通儒英博,唯事魏文。微臣虚薄,遭奉圣明,自惟幸甚。”
因敕以太牢祭淮庙,令祚自撰祭文。以赞迁洛之规,赐爵东光子。孝文曾幸华林
园,因观故景阳山。祚曰:“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修之。”帝曰:“魏
明以奢失于前,朕何为袭之于后?”祚曰:“高山仰止。”帝曰:“得非景行之
谓?”迁散骑常侍,仍领黄门。
是时,孝文锐意典礼,兼铨镜九流,又迁都草创,征讨不息;内外规略,号
为多事。祚与黄门宋弁参谋帷幄,随其才用,各有委寄。祚承禀注疏,特成勤剧。
尝以立冯昭仪,百官夕饮清徽后园。孝文举觞赐祚及崔光曰:“郭祚忧勤庶事,
独不欺我。崔光温良博物,朝之儒秀。不劝此两人,当劝谁也!”其见知若此。
初,孝文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因入见,帝谓祚曰:“朕昨误授一人官。”祚对
曰:“岂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帝沈吟曰:“此自应有让,因让,朕欲别授
一官。”须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久,不敢辞让。”
帝叹谓祚曰:“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李彪官也。
乘舆南讨,祚以兼侍中从,拜尚书,进爵为伯。孝文崩,咸阳王禧等奏祚兼
吏部尚书。寻除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宣武诏以奸吏逃刑,县配远戍,若
永避不出,兄弟代之。祚奏曰:“若以奸吏逃窜,徙其兄弟,罪人妻子,复应徙
之,此则一人之罪,祸倾二室。愚谓罪人既逃,止徙妻子,走者之身,县名永配,
于眚不免,奸途自塞。”诏从之。寻正吏部。祚持身洁清,重惜官位。至于铨授,
假令得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下笔即云:“此人便以贵矣。”由是事颇稽
滞,当时每招怨讟。然所拔用者,皆量才称职,时又以此归之。
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及太极殿成,祚朝于京师,转镇东将军、
青州刺史。祚逢岁不稔,阖境饥弊,矜伤爱下,多所振恤,虽断决淹留,号为烦
缓,然士女怀其德泽。入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尚书右仆射。
时议定新令,诏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刊正。故事,令、仆、中丞驺唱而入宫
门,至于马道。及祚为仆射,以为非尽敬之宜,言于帝,纳之。下诏御在太极,
驺唱至止车门;御在朝堂,至司马门。驺唱不入宫,自此始也。诏祚本官领太子
少师。祚曾从幸东宫,明帝幼弱,祚持一黄<扁瓜>出奉之。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
御史中尉王显迭相唇齿,深为帝所信,祚私事之,时人谤祚者,号为桃弓仆射、
黄<扁瓜>少师。
祚奏曰:“谨案前后考格,虽班天下,如臣愚短,犹有未悟。今须定职人迁
转由状,超越阶级者即须量折。景明初考格,五年者得一阶半。正始中,故尚书、
中山王英奏考格,被旨:“但可正满三周为限,不得计残年之勤。”又去年中,
以前二制不同,奏请裁决。旨云:“黜陟之体,知依旧来恒断。”今未审旧来之
旨,为从景明之断?为从正始为限?景明考法,东西省文武闲官悉为三等,考同
任事。而前尚书卢昶奏,上等之人三年转半阶。今之考格,复分为九等,前后不
同,参差无准。”诏曰:“考在上中者,得泛以前,有六年以上迁一阶,三年以
上迁半阶,残年悉除。考在上下者,得泛以前,六年以上迁半阶,不满者除。其
得泛以后,考在上下者,三年迁一阶。散官从卢昶所奏。”
祚又奏言:“考察令:公清独著、德绩超伦而无负殿者为上上,一殿为上中,
二殿为上下,累计八殿,品降至九。未审今诸曹府寺,凡考,在事公清,然才非
独著;绩行称务,而德非超伦;干能粗可,而守平堪任;或人用小劣,处官济事
并全无负殿之徒:为依何第?景明三年以来,至今十有一载,准限而判,三应升
退。今既通考,未审为十年之中,通其殿最,积以为第?随前后年断,各自除其
善恶而为升降?且负注之章,数成殿为差,此条以寡愆为最,多戾为殿。未审取
何行是寡愆?何坐为多戾?结累品次,复有几等?诸文案失衷应杖十者为一负,
罪依律次,过随负记。十年之中,三经肆眚,赦前之罪,不问轻重,皆蒙宥免。
或为御史所弹,案验未周,遇赦复任者,未审记殿得除以不?”诏曰:“独著、
超伦及才备、寡咎,皆谓文武兼上上之极言耳。自此以降,犹有八等,随才为次,
令文已具。其积负累殿及守平得济,皆含在其中,何容别疑也?所云通考者,据
总多年之言。至于黜陟之体,自依旧来年断,何足复请。其罚赎已决之殿,固非
免限。遇赦免罪,准其殿者除之。
寻加散骑常侍。时诏营明堂、国学,祚奏曰:“今云罗西举,开纳岷、蜀;
戎旗东指,镇靖淮、荆;汉、沔之间,复须防捍。征兵发众,所在殷广。边郊多
垒,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之际,兴板筑之功。且献岁云暨,东作将始。臣愚量
谓宜待丰靖之年,因子来之力,可不时而就。”从之。
宣武末年,每引祚入东宫,密受赏赉,多至百余万,杂以锦绣。又特赐以剑
杖,恩宠甚深。迁左仆射。先是,梁将康绚遏淮,将灌扬、徐。祚表曰:“萧衍
狂狡,擅断川渎,役苦人劳,危亡已兆。宜敕扬州选一猛将,遣当州之兵,令赴
浮山,表裹夹攻。”朝议从之。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州刺史、征西将
军。
太和以前,朝法尤峻,贵臣蹉跌,便致诛夷。李冲之用事也,钦祚识干,荐
为左丞,又兼黄门,意便满足。每以孤门,往经崔氏之祸,常虑危亡,苦自陈挹,
辞色恳然,发于诚至。冲谓之曰:“人生有运,非可避也。但当明白当官,何所
顾畏。”自是积十数年,位秩隆重,而进趣之心,更复不息。又以东宫师傅之资,
列辞尚书,志在封侯之赏,仪同之位。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奏闻。及为征西、
雍州,虽喜外抚,尚以府号不优,心望加大。执政者颇怪之。
于时领军于忠恃宠骄恣,崔光之徒,曲躬承接。祚心恶之,乃遣子太尉从事
中郎景尚说高阳王雍,令出忠为州。忠闻而大怒,矫诏杀祚。祚达于政事。凡所
经履,咸为称职,每有断决,多为故事。名器既重,时望亦深,一朝非罪见害,
远近莫不惋惜。灵太后临朝,遣使吊慰,追复伯爵。正光中,赠使持节、车骑将
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文贞公。初,孝文之置中正,从容谓祚曰:“并州
中正,卿家故应推王琼也。”祚退谓寮友曰:“琼真伪今自未辨,我家何为减之?
然主上直信李冲吹嘘之说耳。”祚死后三岁而于忠死,见祚为祟。
祚子景尚,字思和。涉历书传,晓星历占候,言事颇验。初为彭城王中军府
参军,迁员外郎、司徒主簿、太尉从事中郎。公强当世,善事权宠,世号曰郭尖。
位中书侍郎,未拜而卒。景尚弟庆礼,位通直郎。庆礼子元贞,武定末,定州骠
骑府长史。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也。曾祖幸,慕容超东牟太守。归魏,赐爵平
陆侯,位青州刺史。祖准之袭,又为东青州刺史。父灵真,早卒。
彝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袭祖侯爵。与卢阳乌、李安人等结为亲友,往
来朝会,常相追随。阳乌为主客令,安人与彝并散令。彝少而豪放,出入殿庭,
步眄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寮督责之,
令其修悔,而犹无悛改。善于督察,每有所巡检,彝常充其选,清慎严猛,所至
人皆畏伏,俦灯亦以此高之。迁主客令,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行主客曹
事,寻为黄门。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自平城达家,千里步
从,不乘车马,颜貌瘦瘠,当世称之。孝文幸冀州,遣使吊慰,诏以骁骑将军起
之,还复本位。以参定迁都之勋,进爵为侯。转太常少卿,迁散骑常侍,兼侍中,
持节巡察陕东河南十二州,甚有声称。使还,以从征之勤,迁尚书。坐举元昭为
兼郎中,黜为守尚书。宣武初,除正尚书,兼侍中,寻正侍中。
宣武亲政,罢六辅。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惧,出京奔走。为御史中
尉甄琛所弹,云“非武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寻除安西将军、秦州刺
史。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于是出入直卫,方伯羽仪,
赫然可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牧。其年冬,太极初就,
彝与郭祚等俱以勤旧被征。及还州,进号抚军将军。彝表解州任,诏不许。
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人庶爱仰之。为国造佛寺,
名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时陈留公主
寡居,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谮彝擅立
刑法,劳役百姓,诏遣直后万贰兴驰驿检察。贰兴,肇所亲爱,必欲致彝深罪。
彝清身奉法,求其愆过,遂无所得。见代还洛,犹停废数年。
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
夫,加金章紫绶。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
而志气弥高。上《历帝图》五卷,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十六代,一百二十八
帝,历三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宣武善之。
明帝初,侍中崔光表:“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
臣右,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而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
恐班秩,犹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
当时见许。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诏加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
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疹,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从事,延
请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亲旧,莫不多之。大起第宅,微
号华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足,屡表
在秦州豫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
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
二年二月,羽林武贲将几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
以瓦石击打公门。上下慑惧,莫敢讨抑。遂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
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挞极意,唱呼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
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中,及得
尸骸,不复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
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乃卒。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
诛群竖,即为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矣。
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得
渐瘳,始奔父丧,诏赐以布帛。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言泣
下,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若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人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旋罢入冀州。积三
十年,析别有数万户。故孝文比校天下人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
为言。孝文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孝文往旨,累乞本
州,朝议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
若从其请,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才干有美于父。改陈寿《魏书》为编年之体,广益
异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及诸诗赋数十篇,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
瀛之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
以首级为功,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
及始均之死也,始末在烟炭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
谥曰孝。
子皓之,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皓之弟晏之。
晏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为母郑氏教诲,动依礼典。从尔朱荣平元颢,赐
爵武城子。累迁尚书二千石郎中。高岳征颍川,复以为都督中兵参军,兼记室。
晏之文士,兼有武干。每与岳帷帐之谋,又尝以短兵接刃,亲获首级,深为岳所
嗟赏。齐天保初,文宣为高阳王纳晏之女为妃,令赴晋阳成礼。晏之后园陪宴,
坐客皆赋诗。晏之诗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
笑曰:“得卿箴讽,深以慰怀。”后行北徐州事,寻即真,为吏人所爱。御史崔
子武督察州郡,至北徐,无所案劾,唯得百姓制《清德颂》数篇,乃叹曰:“本
求罪状,遂闻颂声。”迁兖州刺史,未拜,卒。赠齐州刺史、太常卿。子乾威。
乾威字元敬,性聪敏。涉猎群书,其世父皓谓人曰:“吾家千里驹也。”仕
齐,位太常丞。仕周,为宣纳中士。隋开皇中,累迁晋王属。王甚美其才,与河
内张衡俱见礼重,晋邸称为二张焉。及王为太子,迁员外散骑侍郎、太子内舍人。
炀帝即位,授内史舍人、仪同三司,又以藩邸之旧,加开府。寻拜谒者大夫,从
幸江都,以本官摄江都赞务,称为干理。乾威尝在涂,见一遗囊,恐其主求失,
因令左右负之而行。后数日,物主来认,悉以付之。淮南太守杨綝尝与十余人同
来谒见,帝问乾威曰:“其首立者为谁?”乾威下殿就视而答曰:“淮南太守杨
綝。”帝谓乾威曰:“卿为谒者大夫,而乃不识参见人,何也?”乾威对曰:
“臣非不识杨綝,但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慎之至。”其廉慎
皆此类也。帝甚嘉之。于时帝数巡幸,百姓疲弊,乾威因上封事以谏,帝不悦,
自此见疏。未几卒官。有子爽。仕至兰陵令。
乾威弟乾雄,亦有才器。秦孝王俊为秦州总管,选为法曹参军。王尝亲案囚
徒,乾雄误不持状,口对百余人,皆尽事情,同辈莫不叹能。后历寿春、阳城二
县令,俱有政绩。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也。族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
嘏无子,峦高祖盖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太武时,与范阳
卢玄等同征。后拜中书侍郎,改通直常侍、平城子使宋。还,以病归乡。久之,
帝曰:“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讲东宫,今安在?”司徒崔浩曰:“颖卧
病在家。”帝遣太医驰驿就疗。卒,赠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
位州主簿。
峦少好学,负帙寻师,守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貌
甚伟。累迁兼员外散骑常侍,使齐。还,再迁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坐席。
孝文因行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
馆,情有依然。”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
宁容不务永年之宅。”帝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
有司奏策秀、孝,诏曰:“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
后兼黄门郎,从征流北。
峦在新野,后至。帝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固逆主。至
此以来,虽未禽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所以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
寻除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散骑常侍,兼尚书。
宣武时,峦奏曰:“先皇深观古今,去诸奢侈,服御尚质,不贵雕镂,所珍
在素,不务奇彩,至乃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以节俭,示百姓以忧矜。
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近来同。于是蕃贡继路,商估交入,诸
所献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货常有余,国用恒不足。若不
裁其分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不受。”帝从之。寻正尚书。
梁、溱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
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遣兵讨之,贼毕款附,乘胜追奔至关城之
下。诏拜峦使持节、梁、秦二州刺史。于是开地定境,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
郡十四。二部护军及诸县戍,遂逼涪城。
峦表曰:“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水军西上,非周
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仓库空竭,
无复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深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政务;今之所任并非宿将重
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三可图也。蜀之所恃,惟阻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
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
图也。深藻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走涪城,深藻何
肯城中坐而受困?五可图也。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未有舍干戚而康时,不
征伐而统一。臣以不才,属当戎寄,上凭国威,频有薄捷,瞻望涪、益,旦夕可
屠,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必将殄克。如
其无功,分受宪坐。若朝廷未欲经略,臣便为无事,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峦又表曰:“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
斗实力也。况臣才绝古人,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
士庶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涪城。
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禽之物。臣诚知征戎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
须发中白。所以勉强者,既到此地而自退不守,恐孤先皇之恩遇,负陛下之爵禄。
是以孜孜,频有陈请。”宣武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峦既克巴西,遣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得梁将张法养女,有美色,甚惑之。
散费兵储,专心酒色,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
斩其首以降梁将谯希远,巴西遂没。武兴氐杨集起等反,峦遣统军傅竖眼讨平之。
峦之初至汉中,从容风雅,接豪右以礼,抚从庶以惠。岁余之后,颇因其去就,
诛灭百姓,籍为奴婢者二百余口,兼商贩聚敛,清论鄙之。征授度支尚书。
时梁人侵轶徐、兖,朝廷乃以峦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
书如故。宣武劳遗峦于东堂曰:“知将军旋京未久,膝下难违;然东南之寄,非
将军莫可。自古忠臣亦非无孝也。”峦曰:“愿陛下勿以东南为虑。帝曰:“汉
祖有云:‘金吾击郾,吾无忧矣。’今将军董戎,朕何虑哉!”峦至,乃分遣将
帅致讨,兖州悉平;进围宿豫,平之。帝赐峦玺书慰勉之。
及梁城贼走,中山王英乘胜攻钟离,又诏峦率众会之。峦以为钟离天险,朝
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且俗语云“耕则问田奴,
绢则问织婢”,臣既谓难,何容强遣。峦既累表求还,帝许之。英果败退,时人
伏其识略。
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为宣武所宠,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
昶、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宣武,以亮为侍中。亮奏峦在汉中掠良人为婢。
峦惧,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仁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化生等数人,奇色
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宥,不宜方为此狱,帝纳之。
高肇以峦有克敌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坐。
豫州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南入梁,遣其将齐苟仁率众入据县瓠。
诏峦持节率羽林精骑讨之。封平舒县伯,赏宿豫之功也。宣武临东堂劳遣峦曰:
“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平?”峦曰:“今王师若临,士人必翻然归顺,围之穷
城,奔走路绝,不度此年,必传首京师。愿陛下不足为虑。”帝笑曰:“卿言何
其壮哉!知卿亲老,频劳于外,然忠孝不俱,不得辞也。”于是峦率骑八百,倍
道兼行。五日于鲍口,击贼大将胡孝智,乘胜至县瓠,因即度汝。既而大兵继至,
遂长围围之。诏峦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中山王英南讨三关,
亦次县瓠,以后军未至,前寇稍多,惮不敢进。乃与峦分兵,将掎角攻之。梁将
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出降,即斩早生等同恶数十人,豫州平。峦振旅还京师,
宣武临东堂劳之。峦曰:“此陛下圣略威灵,英等将士之力,臣何功之有?”帝
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称奇。乃存士伯,让功而弗处。”
峦自宿豫大捷及平县瓠,志行修正,不复以财贿为怀,戎资军实,丝毫无犯。
迁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卒于官。峦才兼文武,朝野瞻望,上下悼惜之。赠车
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初,帝欲赠冀州,黄门甄琛以峦前曾劾己,乃云:“瀛州
峦之本郡,人情所俗。”乃从之。及琛为诏,乃云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
者笑琛浅薄。谥曰文定。子逊。
逊字子言,貌虽陋短,颇有风气。袭爵后,迁国子博士、本州中正。因谒灵
太后,自陈功名之子,久抱沈屈:“臣父屡为大将,而臣身无军国阶级。臣父唯
为忠臣,不为慈父”。灵太后慨然,以逊为长兼吏部郎中。后位大司农卿,与少
卿元庆哲至相纠讼。逊锐于财利,议者鄙之。卒,赠光禄勋、幽州刺史。子祖征,
开府祭酒。父丧未终,谋反,伏法。祖征弟祖效,貌寝,有风尚。仕齐,卒于尚
书郎。祖效弟祖俊,开府行参军。开皇中,位尚书都官郎中。峦弟伟,尚书郎中。
伟子昕。
昕字子明,幼孤,见爱于祖母李氏。好学,早有才情,解褐荡寇将军,累迁
太尉记室参军。吏部尚收李神俊奏昕修起居注。太昌初,除中书侍郎,加平东将
军、光禄大夫。时言冒窃官级,为中尉所劾,免官,乃为《述躬赋》。未几,受
诏与秘书监常景典仪注事。武帝行释奠礼,昕与校书郎裴伯茂等俱为录义。永熙
末,昕入为侍读,与温子升、魏收参掌文诏。迁邺,乃归河间。
天平初,与侍中从叔子才、魏季景、魏收同征赴都,寻还乡里,既而复征。
时梁使兼散骑常侍刘孝仪等来聘,诏昕兼正员郎,迎于境上。司徒孙腾引为中郎。
寻除通直常侍,加中军将军。既有才藻,兼长几案。自孝昌之后,天下多务,世
人竞以吏工取达,文学大衰。司州中从事宋游道以公断见知,时与昕嘲谑,昕谓
之曰:“世事同知文学外。”游道有惭色。兴和中,以本官副李象使于梁。昕好
忤物,人谓之牛。是行也,谈者谓之牛象斗于江南。齐文襄王摄选,拟昕为司徒
右长史,未奏,遇疾卒,士友悲之。赠车骑将军、都官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
所著文章自有集录。
伟弟晏,字幼平。美风仪,博涉经史,善谈释老,雅好文咏。位沧州刺史,
为政清静,吏人安之。卒,赠尚书左仆射、瀛州刺史,谥曰文贞。晏笃于义让,
初为南兖州,例得一子解褐,乃启其孤弟子子慎为朝请。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
已弱冠矣。后为沧州,复启孤兄子昕为府主簿,而其子并未从宦,世人以此多之。
子亢,字子高,颇有文学。位兼通直散骑常侍。使于梁,时年二十八。后为
中外府属,坐事死于晋阳。
峦叔祖祐,字宗祐。少有学尚,知名于时。假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宋。以将
命之勤,除建威将军、平原太守、赐爵城平男。政清刑肃,百姓安之。卒于官。
子产,字神宝。好学善属文,少时作《孤蓬赋》,为进所称。举秀才,除著
作佐郎。假常侍、鄚县子,使于齐。产仍世将命,时人美之。历中书侍郎、太
子中庶子,卒,朝廷嗟惜焉。赠平州刺史、乐城子,谥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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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祚 张彝(孙晏之 曾孙乾威) 邢峦(弟子昕 族孙臧 邵) 李崇(从弟平 平子奖 谐)(下)
,崇击破之,灵珍远遁。
宣武初,征为右卫将军,兼七兵尚书,转左卫将军、相州大中正。鲁阳蛮柳
北喜、鲁北燕等聚众反叛,诸蛮悉应之,围逼湖阳。游击将军李晖光镇北城,尽
力捍御。贼势甚盛,诏以崇为使持节、都督征蛮诸军事以讨之。蛮众数万,屯据
形要,以拒官军。崇累战破之,斩北燕等,徙万余户于幽、并诸州。宣武追赏平
氐之功,封魏昌县伯。
东荆州蛮樊安聚众于龙山,僣称大号。梁武遣兵应之。诸将击不利,乃以崇
为镇南将军、都督征蛮诸军事,率步骑讨之。崇分遣诸将,攻击贼垒,连战克捷,
生禽樊安,进讨西荆,诸蛮悉降。寻兼侍中、东道大使,黜陟能否,著赏罚之称。
出除散骑常侍、征南将军、扬州刺史。诏曰:“应敌制变,算非一途,救左击右,
疾雷均势。今朐山蚁寇,久结未殄,贼愆狡诈,或生诡劫,宜遣锐兵,备其不意。
崇可都督淮南诸军事,坐敦威重,遥运声算。”
延昌初,加侍中、车骑将军、都督江西诸军事。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
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
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令二父与儿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告之曰:“君儿
遇患,向已暴死,可出奔哀也。”苟泰闻即号啕,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
无痛意。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款引,云先亡一子,故妄认
之。
又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
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辨。
又有女巫阳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
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自款引。狱将决竟,崇疑而停之。密
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在北州,比有一人见过寄
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乃云是流兵背役,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
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往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慜,为往告报,
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重相报。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是故相造,
指申此意。君欲见雇几何?当放贤弟。若其不信,可见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
求其少停。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之,伏引。更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
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崇断狱精审,皆此类也。
时有泉水涌于八公山顶,寿春城中有鱼数从地涌出,野鸭群飞入城,与鹊争
巢。五月,大霖雨十有三日,大水入城,屋宇皆没。崇与兵泊于城上,水增未已,
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版而已。州府劝崇弃州保北山。崇曰:“吾受国重恩,
忝守藩岳,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
昔王尊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桴
筏随高,人规自脱。吾必守死此城。”时州人裴绚等受梁假豫州刺史,因乘大水,
谋欲为乱,崇皆击灭之。又以洪水为灾,请罪解任。诏曰:“夏雨泛滥,斯非人
力,何得以此辞解。今水涸路通,公私复业,便可缮甲积粮,修复城雉,劳恤士
庶,务尽绥怀之略也。”崇又表解州,不听。是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
崇沈深有将略,宽厚善御众。在州凡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所
向摧破,号曰:“卧彪”,贼甚惮之。梁武恶其久在淮南,屡设反间,无所不至。
宣武雅相委重,梁无以措谋。乃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诸
子皆为县侯,欲以构崇。崇表言其状。宣武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岁至五
三,亲待无与为比。梁武每叹息,服宣武之能任崇也。
孝明践阼,褒赐衣马。及梁遣其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西硖石,更筑外城,逼
徙缘淮之人于城内。又遣二将昌义之、王神念率水军溯淮而上,规取寿春,田道
龙寇边城,路长平寇五门,胡兴茂寇开、霍。扬州诸戍,皆被寇逼。崇分遣诸将,
与之相持;密装船舰二百余艘,教之水战,以待台军。梁霍州司马田休等寇建安,
崇遣统军李神击走之。又命边城戍主邵申贤要其走路,破之于濡水,俘斩三千余
人。灵太后玺书劳勉。许昌县令兼纻麻戍主陈平王南引梁军,以戍归之。崇自
秋请援,表至下余,诏遣镇南将军崔亮救侠石,镇东将军萧宝夤于梁堰上流决淮
东注。朝廷以诸将不相赴,乃以尚书李平兼右仆射持节节度之。崇遣李神乘斗舰
百余艘,沿淮与李平、崔亮合攻硖石。李神水军克其东北外城。祖悦力屈,乃降。
朝廷嘉之,进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刺史、都督如故。
梁淮堰未破,水势日增。崇乃于硖石戍间编舟为桥。北更立船楼十,各高三
丈;十步置一篱,至两岸,蕃版装治,四箱解合,贼至举用,不战解下。又于楼
船之北,连覆大船,东西竟水,防贼火筏。又于八公山之东南,更起一城,以备
大水,州人号曰魏昌城。崇累表解州,前后十余上,孝明乃以元志代之。寻除中
书监、骠骑大将军,仪同如故。出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
徵拜尚书左仆射,迁尚书令,加侍中。
崇在官和厚,明于决断,然性好财贿,败肆聚敛。孝明、灵太后尝幸左藏,
王公嫔主从者百余人,皆令任力负布绢,即以赐之。多者过二百匹,少者百余。
唯长乐公两手持绢二十匹而出,示不异众而已,世称其廉俭。崇与章武王融以所
负多,颠仆于地,崇乃伤腰,融至损脚。时人为之语曰:“陈留、章武,伤腰折
股,贪人败类,秽我明主。”
蠕蠕主阿那瑰犯塞,诏崇以本官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崇辞于显阳殿,戎
服武饰,志气奋扬,时年六十九,干力如少。孝明目而壮之,朝臣莫不称善。遂
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贼而还。崇请改六镇为州,兵编户,太后不许。
后北镇人破落汗拔陵反,所在响应。征北将军、临淮王彧大败于五原,安北
将军李叔仁寻败于白道,贼众日甚。诏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
阳殿,曰:“贼势侵淫,寇连恒,朔,金陵在彼,夙夜忧惶。诸人宜陈良策。”
吏部尚书元修义以为须得重贵,镇压压恒、朔,总彼师旅,备卫金汤。诏曰:
“去岁阿那瑰叛逆,遣李崇北征,崇遂长驱塞北,返旆榆关,此一时之盛。朕以
李崇国戚望重,器识英断,意欲还遣崇行,总督三军,扬旌恒、朔,诸人谓可尔
不?”仆射萧宝夤等曰:“陛下此遣,实合群望。”于是诏崇以本官加使持节、
开府、北讨大都督,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广阳王深皆受崇节度。又诏崇子光禄大
夫神轨假平北将军,随崇北讨。崇至五原,崔暹大败于白道之北,贼遂并力攻崇。
崇与广阳王深力战,累破贼众。相持至冬,乃引还平城。深表崇长史祖莹诈增功
级,盗没军资。崇坐免官爵,征还,以后事付深。
后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南叛,时除安乐王鉴为徐州刺史以讨之。为法僧所
败,单马之。乃诏复崇官爵,为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会崇疾笃,乃以卫将
军、安丰王延明代之。改除开府、相州刺史,侍中、将军、仪同并如故。
孝昌元年,薨于位。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武康,
后重赠太尉公,余如故。
长子世哲,性轻率,供奉豪侈。少经征伐,颇有将用,为三关别将,讨群蛮
大破之。还,拜鸿胪少卿。性倾巧,善事人,亦以货赂自达。高肇、刘腾之势也,
皆与亲善,故世号为李锥。为相州刺史,斥逐百姓,迁徙佛寺,逼买其地,部内
患之。崇北征之后,征兼太常卿。御史高道穆毁发其宅,表其罪过。后除泾州刺
史,赐爵卫国子。卒,赠吏部尚书、冀州刺史。
世哲弟神轨,小名青肫,受父爵陈留侯。累出征伐,颇有将领之气。孝昌中,
灵太后淫纵,分遣腹心媪姬出外,阴求悦人。神轨为使者所荐,宠遇势倾朝野,
时云见幸帷幄,与郑俨为双。频迁征东将军、武卫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常领中
书舍人。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州反,诏神轨与都督源子邕等讨平之。后于河
阴遇害。建义初,赠侍中、司空公、相州刺史,谥曰烈。崇从弟平。
平字云定,少有大度;及长,涉猎群书,好《礼》、《易》,颇在文才。太
和初,拜通直散骑侍郎,孝文礼之甚重。频经大忧,居丧以孝称。后以例降,袭
爵彭城公。累迁太子庶子。平请自效一郡,帝曰:“卿复欲以吏事自试也?”拜
长乐太守,政务清静,吏人怀之。征行河南尹,豪右权戚惮之。宣武即位,除黄
门郎,迁司徒左长史,行尹如故。寻正尹,长史如故。
车骑将幸邺,平上表谏,以为:“嵩都创构,洛邑俶营,虽年跨十稔,根基
未就。代人至洛,始欲向尽,资产罄于迁移,牛畜毙于辇运;陵太行之险,越长
津之难,辛勤备经,劣达京阙;富者犹损太半,贫者可以意知。兼历岁从戎,不
遑启处。自景明以来,差得休息。事农者未积一年之储,筑室者裁有数间之屋,
莫不肆力伊、瀍,人急其务。实宜安静新人,劝其稼穑,令国有九载之粮,家有
水旱之备。若乘之以羁绁,则所废多矣。”不从。
诏以本官行相州事。帝至邺,亲幸平第,见其诸子。寻正刺史。平劝课农桑,
修饰太学,简试通儒以充博士,选五郡聪敏者以教之。图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讲
堂,亲为立赞。前来台使,颇好侵渔。平乃画“履武尾,践薄冰”于客馆,注颂
其下,以示诫焉。征拜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
冀州刺史、京兆王愉反于信都,以平为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行冀州以讨
之。宣武临式乾殿劳遣平,因曰:何图今日,言及斯事!”歔欷流涕。平对曰:
“愉天迷其心,构此枭悖。陛下不以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如其稽颡军门,则
送之大理。若不悛待戮,则鸣鼓衅钲,非陛下之事。”平进次经县,诸军大集。
夜有蛮兵数千斫平前垒,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俄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
里,大破逆众,逐北至城门,遂围城。愉与百余骑突门走,平遣统军叔孙头追之。
去信都八十里,禽愉。冀州平,以本官领相州大中正。
平先为尚书令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显代平为中尉,平加散骑常侍。显
劾平在冀州隐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状,奏除平名。延昌初,诏复官爵,除定、冀
二州刺史。前来良贱之讼,多有积年不决;平奏不问真伪,一以景明年前为限,
于是诤讼止息。武川镇人饥,镇将任款请贷未许,擅开仓振恤,有司绳以费散之
条,免其官爵。平奏款意在济人,心无不善,帝原之。迁中书令,尚书如故。孝
明初,转吏部尚书。
平高明强济,所在有声,但以性急为累。尚书令、任城王澄奏理平定冀之勋,
灵太后乃封武邑郡公,赐缣二千五百匹。
先是,梁遣其赵祖悦逼寿春,镇南崔亮攻之。未克,又与李崇乖贰。诏平以
本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将,一以禀
之,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诏平长子奖以通直郎从。于是率步骑二千赴寿春,
严勒崇、亮,令水陆兼备,克期齐举。崇、亮惮之,无敢乖互。频日交战,破贼
军。安南将军崔延伯立桥于下蔡,以拒贼之援,贼将王神念、昌义之等不得进救。
祖悦守死穷城,平乃部分攻之,斩祖悦,送首于洛。以功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
常侍。平还京师,灵太后见于宣光殿,赐以金装刀仗一口。
时南徐州表云:梁堰淮水,日为患。诏公卿议之。平以为不假兵力,终自毁
坏。及淮堰破,太后大悦,引群臣入宴,敕平前,孝明手赐缣布百段。卒,遗令
薄葬。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赠
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于端副,
夙夜在公,孜孜匪懈,凡处机密十有余年,有献替之称。所制文笔别有集录。长
子奖袭。
奖字遵穆,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位中书侍郎、吏部郎中。以本官兼尚书,
出为相州刺史。初,元叉擅朝,奖为其亲待,频居显职。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
孝庄初,为散骑常侍、河南尹。奖前后所历,皆以明济著称。元颢入洛,颢以奖
兼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颢旨,害奖,传首洛阳。孝武帝初,
奖故吏宋游道上书理奖,诏赠冀州刺史。子构袭。
构字祖基,少以方正见称,袭爵武邑郡公。齐天保初,降爵为县侯,位终太
府卿,赠吏部尚书。构早有名誉,历官清显,常以雅道自居,甚为名流所重。子
丕,有父风,位尚书祠部郎中。丕弟克,通直散骑常侍。奖弟谐。
谐字虔和,幼有风采。赵郡李搔尝过元叉门下,见之,归谓其父元忠曰:
“领军门下见一神人。”元忠曰:“必李谐也。”问之果然。袭父先爵彭城侯。
文辩为时所称,历位位中书侍郎。
天平末,魏欲与梁和好,朝议将以崔甗为使主。甗曰:“文采与识,甗不推
李谐;口颊<扁页>々,谐乃大胜。”于是以谐兼常侍、卢元明兼吏部郎、李业兴
兼通直常侍聘焉。梁武使朱异觇客,异言谐、元明之美。谐等见,及出,梁武目
送之,谓左右曰:“朕今日遇勍敌,卿辈常言北间都无人物,此等何处来?”谓
异曰:“过卿所谈。”是时邺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俊、范阳卢元明、北
海王元景、弘农杨遵彦、清河崔赡为首。初通梁国,妙简行人,神俊位已高,故
谐等五人继踵,而遵彦遇疾道还,竟不行。既南北通好,务以俊乂相矜,衔命接
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梁使每入,邺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
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成市。宴日,齐文襄使左右觇之,宾司一言制胜,文襄
为之拊掌。魏使至梁,亦如梁使至魏,梁武亲与谈说,甚相爱重。谐使还后迁秘
书监,卒于大司农。
谐为人短小,六指,因癭而举颐,因跛而缓步,因謇而徐言,人言李谐善用
三短。文集十余卷。
谐长子岳,字祖仁,官中散大夫。性纯至,居期惨,未曾听婢过前;追思二
亲,言则流涕。
岳弟庶,方雅好学,甚有家风。历位尚书郎、司徒掾,以清辩知名。常摄宾
司,接对梁客,梁客徐陵深叹美焉。庶生而天阉,崔谌调之曰:“教弟种须,以
锥遍刺作孔,插以马尾。”庶曰:“先以此方回施贵族,艺眉有效,然后树须。”
世传谌门有恶疾,以呼沱为墓田,故庶言及之。邢子才在傍大笑。除临漳令。
《魏书》之出,庶与卢斐、王松年等讼共不平。魏收书王慧龙自云太原人,
又书王琼不善事;以卢同附《卢玄传》;李平为陈留人,云其家贫贱。故斐等喧
讼,语杨愔云:“魏收合诛。愔党助魏,故遂白齐文宣,庶等并髡头鞭杖二百,
庶死于临漳狱中。庶兄岳痛之,终身不历临漳县门。
庶妻,元罗女也。庶亡后,岳使妻伴之寝宿。积五年,元氏更适赵起。尝梦
庶谓己曰:“我薄福,托刘氏为女,明旦当出,彼家甚贫,恐不能见养。夫妻旧
恩,故来相见告,君宜乞取我。刘家在七帝坊十字衔南,东入穷巷是也。”元氏
不应,庶曰:“君似惧赵公意,我自说之。”于是起亦梦焉。起寤问妻,言之符
合。遂持钱帛躬往求刘氏,如所梦得之,养女长而嫁焉。
庶弟蔚,少清秀,有襟期伦理,涉观史传,兼属文词。昆季并尚风流,长裾
广袖,从容甚美,然颇涉疏放。唯蔚能自持公干理,甚有时誉。坐兄庶事徙平州。
后还,位尚书左中兵郎中,仍聘陈使副。江南以其父曾经将命,甚重焉。还,坐
将人度江私市,除名。后卒于秘书丞,士友悼惜之。
蔚弟若,聪敏,颇传家业,风采词令,有声邺下。坐兄庶事徙临海。乾明初,
追还,后兼散骑常侍。大被亲狎,加仪同三司。若性滑稽,善讽诵,数奉旨咏诗,
并使说外间世事可笑乐者。凡所话谈,每多会旨。尝在省中,趋而前却,对答学
奏事之象,和士开闻而奏之。帝每狎弄之。武成以斛律金旧老,每朝,赐羊车上
殿。金曾使人奉启,若为舍人,误奏云在阙下,诏命出羊车。若重思,知金不至,
窃言:“羊车、鹿车何所迎?”帝闻,亦笑而不责。又帝于后园讲武,令若为吴
将,皇后皆出,引若当前,观其进止俯仰。事罢,遣使谢之,厚加赏赐。韩长鸾
等忌恶之,密构其短,坐免官。未几,诏复本官。隋开皇中,卒于秦王府谘议。
谐弟邕,字修穆,幼而俊爽,有逸才。位高阳王雍友。几所交游,皆倍年俊
秀。卒,赠洛州刺史,谥曰文。
论曰:郭祚才干敏实,有世务之长。孝文经纶之始,独在勤劳之地。居官任
事,可称述焉。张彝风力謇謇,有王臣之气,衔命拥旄,风声克举。俱魏氏器能
之臣乎!遭随有命,二子俱逢世乱,悲哉!晏之、乾威,可谓亡焉不绝。邢峦以
文武才策,当军国之任,内参机揆,外寄折冲,其纬世之器欤!子才少有盛名,
鼓动京洛,文宗学府,独秀当年,举必任真,情无饰智,疏通简易,罕见其人,
足为一代之模楷也。及明崔甗之谤言,执侯景之奸使,昔人称孟轲为勇,于文简
公见之。唯尝短崔暹,颇为累德。阮籍未尝品藻人物,斯亦良有以焉。李崇风质
英重,毅然秀立,任当将相,望高朝野。平以高明干略,效智于时,出入当官,
功名克著,赞务之材也。谐风流文辩,盖人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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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光(子劼弟子鸿) 崔亮(从弟光韶 叔祖道固)

崔光,清河人,本名孝伯,字长仁,孝文赐名焉。祖旷,从慕容德南度河,
居青州之时水。慕容氏灭,仕宋为乐陵太守。于河南立冀州,置郡县,即为东清
河鄃人。县分易,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父灵延,宋长广太守,与宋冀州刺史
崔道固共拒魏军。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光年十七,随父徙代。家贫好学,昼耕夜
诵,佣书以养父母。
太和六年,拜中书博士、著作郎,与秘书丞李彪参撰国书,再迁给事黄门侍
郎。甚为孝文所知待,常曰:“孝伯才浩浩如黄河东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
参赞迁都谋,赐爵朝阳子。拜散骑常侍,著作如故,兼太子少傅。又以本官兼侍
中、使持节为陕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经述叙古事,因赋诗三十八篇。还,仍兼
侍中。以谋谟之功,进爵为伯。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见于色。有毁恶之者,必善
言以报,虽见诬谤,终不自申曲直。皇兴初,有同郡二人并被掠为奴婢,后诣光
求哀,光乃以二口赎免。孝文闻而嘉之。虽处机近,未曾留心文案,唯从容论议,
参赞大政而已。孝文每对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无意外咎谴,二十年
后当作司空。”其见重如是。
宣武即位,正除侍中。初,光与李彪共撰国书,太和之末,彪解著作,专以
史事任光。彪寻以罪废。宣武居谅闇,彪上表求成《魏书》,诏许之,彪遂以白
衣于秘书省著述。光虽领史官,以彪意在专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让彪。宣武不
许。迁太常卿,领齐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光。光表曰:
臣谨案《汉书·五行志》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鸡化为雄,毛变
而不鸣不将无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永
光中,有献雄鸡生角。刘向以为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
言小臣将乘君之威,以害政事,犹石显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共效也。灵
帝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一身皆似雄,但头冠上未变,诏以问议郎蔡
邕。邕对曰:“貌之不恭,则有鸡祸。臣窃推之,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
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政无所改,头
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张角作乱,称黄巾贼,遂破坏四方,疲于赋役,人多
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乱。今之鸡状不同,其应颇相类矣。向、邕并博达
之士,考物验事,信而有证,诚可畏也。臣以邕言推之,翅足众多,亦群下相扇
助之象。雏而未大,脚羽差小,亦其势尚微,易制御也。
臣闻灾异之见,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招福,闇主视之弥慢,
所用致祸。《诗》、《书》、《春秋》、秦、汉之事多矣,此皆陛下所观者。今
或有自贱而贵,关预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计,白骨横野,
存有酷恨之痛,殁为怨伤之魂。义阳屯师,盛夏未反;荆蛮狡猾,征人淹次。东
州转输,多往无还,百姓困穷,绞缢以殒。北方霜降,蚕妇辍事。群生憔悴,莫
甚于今。此亦贾谊哭叹,谷永切谏之时。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陛下为人父母,
所宜矜恤。国重戎战,用兵犹火,内外怨弊,易以乱离。陛下纵欲忽天下,岂不
仰念太祖取之艰难,先帝经营劬劳也?诚愿陛下留聪明之鉴,警天地之意,礼处
左右,节其贵越。往者邓通、董贤之盛,爱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飨如罕,宴宗或
阙,时应亲享郊庙,延敬诸父。检访四方,务加休息,爰发慈旨,抚振贫瘼。简
费山池,减撤声饮,昼存政道,夜以安身。博采刍荛,进贤黜佞,则兆庶幸甚,
妖弭庆进,祯祥集矣。
帝览之大悦。后数日而茹皓等并以罪失伏法,于是礼光逾重。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朽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案
其形,即《庄子》所谓‘蒸成菌’者也。又云‘朝菌不终晦朔’。雍门周所称
“磨萧斧而伐朝菌”,指言蒸气郁长,非有根种,柔脆之质,雕殒速易,不延旬
月,无拟萧斧。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罕起殿堂高华之所。今极宇崇丽,坛筑工
密,翼朽弗加,沾濡不及,而兹菌欻构,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
鸟入庙,古人以为败亡之象。然惧灾修德,咸致休庆,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
妖豫。是故桑穀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鸱鹊巢于庙殿,枭
鵩鸣于宫寝,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准诸往记,信可为诫。且东南未静,兵革不息,
郊甸之内,大旱跨时,人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追
殷二宗感变之意,侧躬耸诚,惟新圣道,节夜饮之忻,强朝御之膳,养方富之年,
保金玉之性,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
四年,除中书舍人。永平元年秋,将诛元愉妾李氏,群官无敢言者。敕光为
诏,光逡巡不作,奏曰:“伏闻当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乱,诚合此罪。
但外人窃云,李今怀妊,例待分产。且臣寻诸旧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谓之
虐刑,桀、纣之主,乃行斯事。君举必书,义无隐讳,酷而乖法,何以示后?陛
下春秋已长,未有储体,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识,知无不言,乞停李狱,
以俟育孕。”帝纳之。
延昌元年,迁中书监,侍中如故。二年,宣武幸东宫,召光与黄门甄琛、广
阳王深等并赐坐,诏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当令为太子师傅。”光起拜固辞,
诏不许。即令明帝出焉,从者十余人,敕以光为傅之意,令明帝拜光。光又拜辞,
不当受太子拜,复不蒙许。明帝遂南面再拜。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于是宫臣
毕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谢而出。于是赐光绣采一百匹,琛、深各
有差。寻授太子少傅,迁右光禄大夫,侍中、监如故。
四年正月,宣武夜崩,光与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迎明帝于东宫,安抚内外,
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广平王怀扶疾入临,以母弟之亲,径至太极西庑,哀恸
禁内。呼侍中、黄门、领军二卫,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须入见主上。诸人皆愕
然相视,无敢抗对者。光独攘衰振杖,引汉光武初崩,太尉赵熹横剑当阶,推下
亲王故事,辞色甚厉。闻者莫不称善,壮光理义有据。怀声泪俱止,云:“侍中
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于是遂还,频遣左右致谢。
初,永平四年,以黄门郎孙惠蔚代光领著作。惠蔚首尾五岁,无所厝怀。至
是,尚书令、任城王澄表光宜还史任。于是诏光还领著作,迁特进。以奉迎明帝
功,封博平县公,领国子祭酒,诏乘步挽于云龙门出入。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
三司。灵太后临朝后,光累表逊位。于忠擅权,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并
送章绶冠服茅土,表至十余上,灵太后优答不许。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熙平
元年二月,太师、高阳王雍等奏举光授明帝经。初,光有德于灵太后。四月,更
封光平恩县侯,以朝阳伯转授第三子勖。其月,敕赐羊车一乘。
时灵太后临朝,每于后园亲执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妇人文章,因以致谏。是
秋,灵太后频幸王公第宅,光表谏曰:“《礼记》云:诸侯非问疾吊丧,入诸臣
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时归宁;
亲没,使卿大夫聘。《春秋》纪陈、宋、齐之女并为周王后,无适本国之事。是
制深于士大夫。许嫁唁兄,又义不得,卫女思归,以礼自抑,《载驰》、《竹竿》
所为作也。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帷以接群臣,
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候命,忍赴洪流。《传》皆
缀集,以垂来训。昨轩驾频出,幸冯翊君、任城王第。虽渐中秋,余热尚蒸。衡
盖往还,圣躬烦倦。左右仆侍,众过千百,扶卫跋涉,袍钾在身。昔人称陛下甚
乐,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但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陛下
遵酌前王,贻厥后矩,天下为公,亿兆己任。专荐郊庙,止决大政,辅神养和,
简息游幸,则率土属赖,令生仰悦矣。”
神龟元年,光表曰:“寻石经之作,起自炎刘,昔来虽屡经戎乱,犹未大崩
侵。如闻往者刺史临州,多构图寺,官私显隐,渐加肃撤。由是经石弥减,文字
增缺。今求遣国子博士一人堪任干事者,专主周视,驱禁田牧,制其践秽,料阅
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补缀。”诏曰:“此乃学者之根原,不朽之永格,便可一依
公表。”光乃令国子博士李郁与助教韩神固、刘燮等勘校石经,其残缺,计料石
功,并字多少,欲补修之。后灵太后废,遂寝。
二年八月,灵太后幸永宁寺,躬登九层佛图。光表谏曰:“伏见亲升上级,
伫跸表刹之下,祗心图构,诚为福善,圣躬玉趾,非所践陟。臣庶恇惶,窃谓
未可。”九月,灵太后幸嵩山佛寺,光上表谏,不从。
正光元年冬,赐光几杖衣服。二年春,明帝亲释奠国学,光执经南面,百寮
陪列。司徒、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四月,以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酒、
领著作如故。光表固辞,历年终不肯受。
八月,获秃鹙于宫内,诏以示光。光表曰:“此即《诗》所谓‘有鹙在梁’。
解云“秃鹙也”,贪恶之鸟,野泽所育,不应入于殿廷。昔魏氏黄初中,有鹈鹕
集于灵芝池,文帝下诏,以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博求贤俊,太尉华歆由此逊
位而让管宁者也。臣闻野物入舍,古人以为不善。是以张臶恶<任鸟>,贾谊忌
鵩。鹈鹕暂集而去,前王犹为至诚,况今亲入宫禁,为人所获,方被畜养,晏然
不以为惧。准诸往义,信有殊矣。饕餮之禽,必资鱼肉,菽麦稻粱,时或飡啄,
一食之费,容过斤镒。今春夏阳旱,谷籴稍贵,穷窘之家,时有菜色。陛下为人
父母,抚之如伤,岂可弃人养鸟,留意于丑形恶声哉!卫侯好鹤,曹伯爱雁,身
死国灭,可为寒心。愿远师殷宗,近法魏祖,修德进贤,消灾集庆,放无用之物,
委之川泽,取乐琴书,颐养神性。”明帝览表大悦,即弃之池泽。
冬,诏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三年六月,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九月,
进位太保,光又固辞。光年耆多务,病疾稍增。而自强不已,常在著作,疾笃不
归。四年十月,帝亲临光疾,诏断宾客,中使相望,为止声乐,罢诸游眺,拜长
子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吾荷先帝厚恩,位至于此,史
功不成,殁有遗恨。汝等速可送我还宅。”气力虽微,神明不乱,至第而薨,年
七十三。明帝闻而悲泣,中使相寻,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
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匹百斤,大鸿胪监护丧事。车驾亲临,抚尸恸哭,御辇还
宫,流涕于路,为减常膳,言则追伤,每至光坐讲读之处,未曾不改容凄悼。赠
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后部鼓吹、
班剑,依太保广阳王故事,谥文宣。明帝祖丧建春门外,望轜哀感,儒者荣之。
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报
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
光宽和慈善,不忤于物,进退沈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广、黄琼为人,故为
气概者所不重。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事之。元叉于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
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自从贵达,罕
所申荐,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云敬徽为荆州五陇戍主,女随夫行,常虑寇抄,
南北分张,乞为徐州长兼别驾,暂集京师。明帝许之。时人比之张禹。光初为黄
门则让宋弁;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为太常让刘芳;为少傅让元晖、穆绍、甄琛;
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任城王澄;为车骑、仪同让江阳王继,又让灵太后父胡
国珍,皆顾望时情,议者以为矫饰。
崇信佛法,礼拜读诵,老而逾甚。终日怡怡,未曾恚忿。曾于门下省昼坐读
经,有鸽飞集膝前,遂入于怀。缘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人。
每为沙门、朝贵请讲《维摩》、《十地经》,听者常数百人。即为二经义疏三十
余卷,识者知其疏略。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数百篇,五十余卷,别有集。
光子励,字彦德。器学才德,最有父风。举秀才,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
中,以父光为著作,固辞不拜。后除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叉为明堂大将,以励
为长史。与从兄鸿俱有名于世。父光疾甚,拜征虏将军、齐州刺史。侍父疾,衣
不解带;及薨,孝明每加存慰。光葬本乡,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孝昌元年,除
太尉长史,袭父爵。建义初,遇害河阴。赠侍中、卫将军、青州刺史。励弟劼。
劼字彦玄,少清虚寡欲,好学有家风。魏末,累迁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
通直散骑常侍,使于梁。天保初,以议禅代,除给事黄门侍郎,加国子祭酒,直
内省,典机密。清俭勤慎,甚为齐文宣所知。拜南青州刺史,有政绩。入为秘书
监、齐州大中正,迁并省度支尚书,俄授京省。寻转五兵尚书,监国史。台阁之
中,见称简正。武成之将禅后主,先以问劼,劼谏以为不可。由是忤意,出为南
兖州刺史。代还,重为度支尚书、仪同三司,食文登县干。寻除中书令,加开府,
待诏文林馆,监修撰新书。卒,赠齐州刺史、尚书左仆射,谥文贞。
初,和士开擅朝,曲求物誉,诸公因此颇为子弟干禄。世门之胄。多处京官,
而劼二子拱、捴并为外任。弟廓之从容谓劼曰:“拱幸得不凡,何不在省府中清
华之所,而并出外藩?”劼曰:“立身来,耻以言自达。今若进儿,与身何异!”
卒无所求。闻者莫不叹服。劼常恨魏收书,欲更作编年纪,而才思竟不能就。
光弟敬友,本州从事。颇有受纳,御史案之。乃与守者俱逃。后除梁郡太守,
会遭所生忧,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昼夜诵经,免丧之后,遂菜食终身。恭宽接
下,修身厉节。自景明已降,频岁不登,饥寒请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于
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卒于家。弟子鸿。
鸿字彦鸾,少好读书,博综经史,稍迁尚书都兵郎中。诏太师、彭城王勰以
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议定律令于尚书上省,鸿与光俱在其中,时论荣
之。后为三公郎中,加员外散骑常侍。
延昌二年,将大考百寮,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乃建议曰:“窃惟昔者为官
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扬清激浊。故绩效能官,才必称位者,朝升夕进,
岂拘一阶半级者哉。二汉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须此人,人称此职,或超腾升
陟,数岁而至公卿,或长兼、试守称允当迁进者,披卷则人人而是,举目则朝贵
皆然。故能时收多士之誉,国号丰贤之美。窃见景明以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
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余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莫不上中,才与不肖,
比肩同转。虽有善政如黄、龚,儒学如王、郑,才史如班、马,文章如张、蔡,
得一分一寸,必为常流所攀,选曹亦抑为一概,不曾甄别。琴瑟不调,改而更张,
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武帝不从。
三年,鸿以父忧解任,甘露降其庐前树。十一月,宣武以本官征鸿。四年,
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后迁中散大夫、高阳王友,仍领郎中。正光元年,
加前将军,修孝文、宣武《起居注》。
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阙略尤多,每云:“此史会非我世所成,
但须记录时事,以待后人。”临薨,言鸿于孝明。五年,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
孝昌初,拜给事黄门侍郎,寻加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鸿在史甫尔,未有所就。
寻卒,赠镇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鸿弱冠便有著述志。见晋、魏前史,皆成一家,无所措意。以刘元海、石勒、
慕容俊、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
仁、秃发乌孤、李皓、沮渠蒙逊、冯跋等并因世故,跨僣一方,各有国书,未有
统一,鸿乃撰为《十六国春秋》,勒成百卷,因其旧记,时有增损褒贬焉。鸿二
世仕江左,故不录僣晋、刘、萧之书,又恐识者责之,未敢出行于外。宣武闻其
撰录,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闻卿撰定诸史,甚有条贯,便可随成者送至,
朕当于机事之暇览之。”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言多失体,且既讫,不奏闻。
鸿后典起居,乃妄载其表曰:
臣闻帝王之兴也,虽诞应图箓,然必有驱除,盖所以翦彼厌政,成此乐推。
故战国纷纭,年过十纪,而汉祖夷殄群豪,开四百之业。历文、景之怀柔蛮夏,
世宗之奋扬威武,始得凉、朔同文,牜羊、越一轨。于是谈、迁感汉德之盛,痛
诸史放绝,乃钤括旧书,著成《太史》,所谓缉兹人事,光彼天时之义也。
昔晋惠不竞,华戎乱起,三帝受制于奸臣,二皇晏驾于非所,五都萧条,鞠
为煨烬。赵、燕既为长蛇,辽海缅成殊域,中原无主,八十余年。遗晋僻远,势
略孤微,人残兵革,靡所归控。皇魏龙潜幽、代,内修德政,外抗诸伪,并、冀
之人,怀宝之士,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运,
应天顺人,龙飞受命。太宗必世重光,业隆玄默。世祖雄才力睿略,阐曜威灵,
农战兼修,扫清氛秽。岁垂四纪,而寰宇一同,百姓始得陶然苏息,欣于尧、舜
之代。
自晋永宁以后,虽所在称兵,竞自尊树,而能建邦命氏,成为战国者,十有
六家。善恶兴灭之形,用兵乖会之道,亦足以垂之将来,昭明劝戒。但诸史残缺,
体例全亏,编录纷谬,繁略失所,宜审正同异,定为一书。诚知敏谢允南,才非
承祚,然《国志》、《史考》之美,窃亦辄所庶几。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诸国旧
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散,求诸公私,驱驰数岁。及臣家贫禄微,唯任孤力,
至于书写所资,每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写乃向备。谨于吏案之暇,草构此书,
区分时事,各系本录。稽以长历,考诸旧志,删正差谬,定为实录,商较大略,
著《春秋》百篇。至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琚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
寻访不获,所以未及善成。辍笔私求,七载于今。此书本江南撰录,恐中国所无,
非臣私力所能终得。其起兵僣号,事之始末,乃亦颇有,但不得此书,惧简略不
成。久思陈奏,乞敕缘边求采,但愚贱无因,不敢轻辄。散骑常侍、太常少卿、
荆州大中正赵邕忽宣明旨,敕臣送呈,不悟九皋微志,乃得上闻。奉敕欣惶,庆
惧兼至。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
臣又别作《序例》一卷、《年志》一卷,仰表皇朝统括大义,俯明愚臣著录
微体。徒窃慕古人立言美意,文致疏鄙,无一可观,简御之日,伏深惭悸。
鸿意如此。自正光以前,不敢显行其书。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知时人未
能发明其事,乃颇传读。然鸿经综既广,多有违谬。至道武天兴二年,姚兴改号
鸿始,而鸿以为改在元年;明元永兴二年,慕容超禽于广固,鸿又以为在元年;
太常二年,姚泓败于长安,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秘书郎。后永安中,乃奏其父书,称:“臣亡考散骑常侍、黄门侍
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鸿,正始之末,任属记言,撰缉余暇,乃刊著赵、燕、
秦、夏、西凉、乞伏、西蜀等遗载,为之赞序,褒贬评论。先朝之日,草构悉了,
唯有李雄蜀书,搜索未获,阙兹一国,迟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购访始得,讨论
适讫,而先臣弃世。凡十六国,名为《春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为备悉。
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缮写一本,敢以仰呈,乞藏秘阁,以广异家。”子元后
谋反,事发逃窜,会赦免,寻为其叔鹍所杀。
光从祖弟长文,字景翰。少亦徙于代都,聪敏有学识。永安中,累迁平州刺
史,以老还家,专读佛经,不关世事。卒,赠齐州刺史,谥曰贞。子懋,字德林,
徐州征东府长史。
长文从弟庠,字文序,有干用。为东郡太守,元颢寇逼郡界,庠拒不从命,
弃郡走还乡里。孝庄还宫,赐爵平原伯,拜颍川太守,颇有政绩。永熙初,除东
徐州刺史。二年,为城人王早、兰宝等所害。后赠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
史。子罕袭爵,齐受禅,例降。
光族弟荣先,字隆祖。涉历经史,州辟主簿。子铎,有文才,位中散大夫。
铎弟觐,羽林监。
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魏中尉琰之后也。高祖琼,为慕容垂车骑属。
曾祖辑,南徙青州,因仕宋为太山太守。祖修之,清河太守。父元孙,尚书郎。
青州刺史沈文秀之叛,宋明帝使元孙讨之,为文秀所害。亮母房携亮依其叔祖冀
州刺史道固于历城,及慕容白曜平三齐,内徙桑乾为平齐人。时年十岁,常依季
父幼孙。居贫,佣书自业。
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亮族兄光往依之,谓亮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
李氏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亮曰:“弟妹饥寒,岂容独饱?自可观书于市,
安能看人眉睫乎!”光言之于冲,冲召亮与语,因谓曰:“比见卿先人《相命论》,
使人胸中无复怵迫之念。今遂亡本,卿能记之不?”亮即为诵之,涕泪交零,声
韵不异。冲甚奇之,迎为馆客。冲谓其兄子彦曰:“大崔生宽和笃雅,汝宜友
之;小崔生峭整清彻,汝宜敬之,二人终将大至。”冲荐之为中书博士,转议郎,
寻迁尚书二千石。孝文在洛,欲创革旧制,选置百官,谓群臣曰:“与朕举一吏
部郎,必使才望兼允者,给卿三日假。”又一日,孝文曰:“朕已得之,不烦卿
辈也。”驿征亮兼吏部郎。俄为太子中舍人,迁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亮虽历
显任,其妻不免亲事舂簸,孝文闻之,嘉其清贫,诏带野王令。
孝明亲政,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亮自参选事,垂
将十年,廉慎明决,为尚书郭祚所委,每云:“非崔郎中选事不办。”寻除散骑
常侍,仍为黄门。迁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白迁都之后,经略四方,又营洛邑,
费用甚广。亮在度支,别立条格,岁省亿计。又议修汴、蔡三渠以通边运,公私
赖焉。
侍中、广平王怀以母弟之亲,左右不遵宪法,敕亮推究。宣武禁怀不通宾客
者久之。后因宴集,怀侍亲使忿,欲陵突亮。亮乃正色责之,即起于宣武前脱冠
请罪,遂拜辞欲出。宣武曰:“广平粗疏,向来又醉,卿之所悉,何乃如此也!
遂诏亮复坐,令怀谢焉。亮外虽方正,内亦承候时情。宣传左右郭神安颇被宣武
识遇,以弟托亮,亮引为御史。及神安败后,因集禁中,宣武令兼侍中卢昶宣旨
责亮曰:“在法官,何故受左右嘱请!”亮拜谢而已,无以上对。转都官尚书,
又转七兵,领廷尉卿,加散骑常侍。徐州刺史元昞抚御失和,诏亮驰驿安抚。
亮至,劾昞处以大辟,劳赉绥慰,百姓帖然。
除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浅不通船,行人艰阻。亮谓寮佐曰:“昔
杜预乃造河梁,况此有异长河,且魏、晋之日,亦自有桥。吾今决欲营之。”咸
曰:“水浅,不可为浮桥;泛长无恒,又不可施柱。恐难成立。”亮曰:“昔秦
居咸阳,横桥度渭,以像阁道,此即以柱为桥。今唯虑长柱不可得耳。”会天大
雨,山水暴至,浮出长木数百根,籍此为用,桥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犹名崔
公桥。亮性公清,敏于断决,所在并号称职,三辅服其德政。宣武嘉之,诏赐衣
马被褥。后纳其女为九嫔,征为太常卿,摄吏部事。
孝明初,出为定州刺史。梁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据硖石,诏亮假镇南将军,
齐王萧宝夤镇东将军,章下王融安南将军,并使持节,督诸军以讨之。灵太后劳
遣亮等,赐戎服杂物。亮至硖石,祖悦出城逆战,大破之。祖悦复于城外置二栅,
欲拒军,亮焚击破之。亮与李崇为水陆之期,日日进攻,而崇不至。及李平至,
崇乃进军,共平硖石。
灵太后赐亮玺书曰:“硖石既平,大势全举,淮堰孤危,自将奔遁。若仍敢
游魂,此当易以立计。禽翦蚁徒,应在旦夕。将军推毂所冯,亲对其事,处分经
略,宜共协齐,必令得扫荡之理,尽彼遗烬也。随便守御,及分度掠截,扼其咽
喉,防塞走路,期之全获,无令漏逸。若畏威降首者,自加蠲宥,以仁为本,任
之雅算。”以功进号镇北将军。
李平部分诸军,将水陆兼进,以讨堰贼。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随表而发。
平表亮辄还京,失乘胜之机,阙水陆之会,今处亮死,上议。灵太后令曰:“亮
去留自擅,违我经略,虽有小捷,岂免大咎。但吾摄御万机,庶兹恶杀,可特听
以功补过。”及平至,亮与争功禁中,形于声色。
寻除殿中尚书,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
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怨。亮乃奏为格制,
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不得。庸才下品,
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沈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义刘景安书规亮曰:“殷、
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
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
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至于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
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须改张易调。如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
厉名行哉?”亮答书曰:
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徼幸,得为吏部尚书。当其壮也,尚不如人,况今
朽老,而居帝难之任。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尽忠竭力,不为贻厥之累。
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可静念吾言,当为
汝论之。
吾兼正六为吏部郎,三为尚书,铨衡所宜,颇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时宜须
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
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无滥举矣,而当犹云十收六七。况今日之
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毅所云一吏部、两郎中而欲究镜人物,
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唯
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求其烹鲜之效,未曾操刀,而使
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不可周溥。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
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
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
昔子产铸刑书以救敝,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云:
“德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当来君子,
知吾意焉。
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
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历侍中、太常卿、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时刘腾擅权,亮托妻刘氏,倾
身事之。故频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识者讥之。转尚书仆射,加散骑常侍。疽发
于背,明帝遣舍人问疾,亮上表乞解仆射,诏不许。寻卒。诏给东园秘器,赠车
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谥曰贞烈。
亮在雍州,读《杜预传》,见其为八磨,嘉其有济时用,遂教人为碾。及为
仆射,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造硙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国用便之。亮有三子,
士安、士和、士泰,并强士,善于当世。
士安历尚书北部郎,卒于谏议大夫,赠左将军、光州刺史。无子,弟士和以
子乾亨继。乾亨,武定中,尚书都兵郎中。
士和初为司空主簿。萧宝夤之在关中,高选寮佐,以为都督府长史。时莫折
念生遣使诈降,宝夤表士和兼度支尚书为陇右行台,令入秦抚慰,为念生所害。
士泰历给事中、司空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司空司马。明帝末,荆蛮侵斥,
以士泰为龙骧将军、征蛮别将。事平,以功赐爵五等男。建义初,遇害于河阴,
赠都督、青州刺史,谥曰文肃。了肇师袭爵。
肇师少时疏放,长遂变节,更成谨厚。涉猎经史,颇有文思。天平初,以通
直散骑侍郎为尉劳青州使,至齐州界,为土贼崔迦叶等拘,欲逼与同事。肇师执
志不动,喻以祸福,贼遂舍之。仍巡慰青部而还。肇师以从弟乾亨同居,事伯母
甚谨。齐文襄尝言肇师合诛,左右问其故,曰:“崔鸿《十六国春秋》述诸僣伪
而不及江东。”左右曰:“肇师与鸿别族。”乃止。天保初,以参定浑代礼仪,
封襄城县男,仍兼中书侍郎,卒。始邺下有薛生者,能相人,言赵彦琛当大贵。
肇师因问己,答曰:“公门望虽高,爵位不及赵。”终如其言。
亮弟敬默,奉朝请,卒于征虏长史,赠南阳太守。子思韶。从亮征硖石,以
军功赐爵武城子,为冀州别驾。
敬默弟敬远,以其贱出,殊不经纪,论者讥焉。
光韶,亮从父弟也。父幼孙,太原太守。光韶事亲以孝悌。初除奉朝请,光
韶与弟光伯孪生,操业相侔,特相友爱,遂经吏部尚书李冲,让官于光伯,辞色
恳至。冲为奏闻,孝文嘉而许之。太和二十年,以光韶为司空行参军,复请让从
叔和,曰:“臣诚微贱,未登让品,属逢皇朝,耻无让德。”和亦谦退,辞而不
当。孝文善之,遂以和为广陵王国常侍。寻敕光韶秘书郎,掌校华林御书。累迁
青州中从事。后为司空骑兵参军,又兼司徒户曹。出为济州辅国府司马,刺史高
植甚知之,政事多委访焉。迁青州平东府长史。府解,敕知州事。光韶清直明断,
吏人畏爱之。入为司空从事中郎,以母老解官归养,赋诗展意,朝士属和者数十
人。久之,征为司徒谘议,固辞不拜。
光韶性严,声韵抗烈,与人平谈,常若震厉。至于兄弟议论,外闻谓为忿怒,
然孔怀雍睦,人少逮之。孝庄初,河间邢杲率河北流人十余万众攻逼州郡,刺史
元俊忧不自安。州人乞光韶为长史以镇之。时阳平路回寓居齐土,与杲潜相影响,
引贼入郭,光韶临机处分,在难确然。贼退之后,刺史表光韶忠毅,朝廷嘉之,
发使慰劳。寻为东道军司。及元颢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风靡。刺史广陵王欣集
文武以议所从,在坐之人,莫不失色。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梁国,称兵本
朝,乱臣贼子,旷代少畴。何但大王家事,所宜切齿。等荷朝眷,未敢仰从。”
长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张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张僧皓咸云:“军司议
是。”欣乃斩颢使。
寻征辅国将军,再迁廷尉卿。秘书监祖莹以赃罪被劾。光韶必欲致之重法,
太尉城阳王徽、尚书令临淮王彧、吏部尚书李神俊、侍中李彧并势望当时,皆为
莹求宽。光韶正色曰:“朝贤执事,于舜之功,未闻其一,如何反为罪人言乎。”
其执意不回如此。永安据乱,遂还乡里。
光韶博学强辩,尤好理论,至于人伦名教,得失之间,榷而论之,不以一毫
假物。家足于财,而性俭吝,衣马敝瘦,食味粗薄。始光韶在都,同里人王蔓于
夜遇盗,害其二子。孝庄诏黄门高道穆,令加检捕,一坊之内,家别搜索。至光
韶宅,绫绢钱布匮箧充积。议者讥其矫啬。其家资产,皆光伯所营。光伯亡,悉
焚其契。河间邢子才曾贷钱数万,后送还之。光韶曰:“此亡弟相贷,仆不知也。”
竟不纳。
刺史元弼前妻,是光韶之继室兄女。弼贪婪不法,光韶以亲情亟相非责,弼
衔之。时耻翔反于州界,弼诬光韶子通与贼连结,囚其合家,考掠非理。而光韶
与之辨争,词色不屈。会樊子鹄为东道大使,知其见枉,理出之。时人劝令诣樊
陈谢,光韶曰:“羊舌大夫已有成事,何劳往也!”子鹄亦叹尚之。后刺史侯深
代下,疑惧,谋为不轨。夜劫光韶,以兵胁之,责以谋略。光韶曰:“凡起兵须
有名义,使君今日举动,直是作贼耳,知复何计!”深虽恨之,敬而不敢害。寻
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起。
光韶以世道屯邅,朝廷屡变,闭门却扫,吉凶断绝。诫子孙曰:“吾自谓立
身无惭古烈,但以禄命有限,无容希世取进。在官以来,不冒一级,官虽不达,
经为九卿。且吾平生素业,足以遗汝,官阀亦何足言也。吾既运薄,便经三娶,
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合葬非古,吾百年之后,不须合也。然赠谥之及,出自君
恩,岂容子孙自求之也?勿须求赠。若违吾志,如有神灵,不享汝祀。吾兄弟自
幼及老,衣服饮食未尝一片不同,至于儿女官婚,荣利之事,未尝不先以推弟。
弟顷横祸,权作松榇,亦可为吾作松棺,使吾见之。”卒,年七十一。孝静初,
侍中贾思申启,称述光韶,诏赠散骑常侍、骠骑将军、青州刺史。
光韶弟光伯。为青州别驾,后以族弟休临州,申牒求解。尚书奏:“案《礼》
: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臣昆弟,不臣诸父;封君之孙,得尽
臣。计始封之君,即是世继之祖,尚不得臣,况今刺史既非世继,而得行臣吏之
节,执笏称名者乎?检光伯请解,率礼不愆,谓宜许遂。”灵太后令从之。寻除
北海太守,有司以其更满,依例奏代。明帝诏曰:“光伯自莅海沂,清风远著,
兼其兄光韶复能辞荣侍养,兄弟忠孝,宜有甄录,可更申三年,以广风化。”后
历太傅谘议参军。
节闵帝时,崔祖螭、张僧皓起逆,攻东阳,旬日间,众十余万。刺史、东莱
王贵平欲令光伯出城慰劳。兄光韶争之曰:“以下官观之,非可慰喻止也。”贵
平逼之,不得已,光伯遂出城。未及晓喻,为飞天矢所中,卒,赠青州刺史。子
滔,武定末殷州别驾。修之弟道固。
道固字季坚,其母卑贱,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父辑谓攸之曰:“此
儿姿识,或能兴人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辑乃资给道固,令
其南仕。时宋孝武为徐、兖二州刺史,以道固为从事。道固美形貌,善举止,习
武事,孝武嘉之。会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孝武谓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
可为寒士?而世人以其偏庶侮之,可为叹息。”刺史至州,辟为主簿。后为宋诸
王参军,被遣青州募人,长史以下并诣道固。道固诸兄等逼其所生自致酒炙于客
前。道固惊起接取,谓客曰:“家无人力,老亲自执劬劳。”诸客皆知其兄所作,
咸拜其母。母谓道固曰:“我贱,不足以报贵宾,汝宜答拜。”诸客皆叹美道固
母子,贱其诸兄。后为冀州刺史,镇历城。
宋明帝立,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立废帝子业弟子勋,败乃归魏。献文帝
以为南冀州刺史、清河公。宋明帝遣说道固,以为徐州刺史,复归宋。
皇兴初,献文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讨道固,道固面缚请罪。白曜送赴都,
诏恕其死。乃徙齐土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乾,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
以道固为太守,赐爵临淄子。寻徙居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除馆之西。延兴中卒,
子景徽袭爵。
初,道固之在客邸,与薛安都、毕众敬邻馆,时以公集相见。本既同由武达,
颇结寮旧。时安都志已衰朽,于道固疏略,而众敬每尽殷勤。道固谓刘休宾、房
法寿曰:“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都视人,殊自萧索,毕固依依
也。”景徽字文睿,卒于平州刺史,谥曰定。子休纂袭爵。
道固兄曰连子僧祐。僧深坐兄僧祐与沙门法秀谋反,徙薄骨律镇。后位南青
州刺史。元妻房氏生子伯驎、伯骥。后薄房氏,纳平原杜氏,与俱徙。生四子,
伯凤、祖龙、祖螭、祖虬。僧深得还之后,绝房氏,遂与杜氏及四子寓青州。伯
驎、伯骥与母房居冀州,虽往来父间,而心存母氏,孝慈之道,顿阻一门。僧深
卒,伯驎奔赴,不敢入家,寄哭寺门。祖龙刚躁,与兄伯驎讼嫡庶,并以刀剑自
卫,苦怨雠焉。祖螭小字社客,普泰初反,尔朱仲远讨斩之。祖虬,少好学,不
驰竞。
僧深从弟和,位平昌太守。家巨富而性吝,埋钱数百斛,其母李春思堇,惜
钱不买。子轨,字启则,盗钱百万,背和亡走。后至仪同、开府铠曹参军,坐贪
伪,赐死晋阳。
论曰:崔光风素虚远,学业深长,孝文归其才博,许其大至,明主固知臣也。
历事三朝,师训少主,不出宫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顾怀大雅,
托迹中庸,其于容身之讥,斯乃胡广所不免也。鸿博综古今,立言为事,亦才志
之士乎。崔亮既明达从事,动有名迹,于断年之选,失之逾远,救弊未闻,终为
国蠹,无苟而已,其若是乎。光韶居雅仗正,有国士之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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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裴叔业 夏侯道迁 李元护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悦之 淳于诞 沈文秀
张谠 李苗 刘藻 傅永 傅竖眼 张烈 李叔彪 路恃庆 房亮 曹世表
潘永基 朱元旭(上)

裴叔业,河东闻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五世祖苞,晋秦州刺史。祖邕,
自河东居于襄阳。父顺宗,兄叔宝,仕宋、齐,并有名位。叔业少有气干,颇以
将略自许。宋元徽末,历官为羽林监、齐高帝骠骑行参军。齐受命,累迁为宁蛮
长史、广平太守。叔业早与齐明帝同事。明帝辅政,以为心腹,使领军奄袭诸蕃
镇,尽心用命。及即位,以为给事黄门侍郎,封武昌县伯。孝文南次钟离,拜叔
业为徐州刺史,以水军入淮。帝令郎中裴聿往与之语,叔业盛饰左右服玩以夸之。
聿曰:“伯父仪服诚为美丽,但恨不昼游耳。”
齐帝崩,废帝即位。诛大臣,都下屡有变发。叔业登寿春城,北望肥水,谓
部下曰:“卿等欲富贵乎?我言富贵亦可办耳。”未几,见徙南衮州刺史。会陈
显达围建邺,叔业遣司马李元护应之,及显达败而还。叔业虑内难未已,不愿为
南兖州。齐废主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异,去来者并云叔业北入。叔业
兄子植、飏、瑜、粲等弃母奔寿阳。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场,且欲羁縻之,白齐
主,遣中书舍人裴穆慰诱之,许不须回换。叔业虽得停,而忧惧不已。时梁武帝
为雍州刺史,叔业遣亲人马文范以自安之计访之梁武帝,曰:“雍州若能坚据襄
阳,辄当戮力自保。若不尔,回面向北,不失河南公。”梁武报曰:“唯应送家
还都以安慰之,自然无患。若意外相逼,当勒马二万人,直出横江,以断其后,
则天下事一举可定。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处,河南公宁复可
得?如此,则南归望绝矣。”叔业沉疑未决,遣信诣豫州刺史薛真度,访入北之
宜。真度答书,盛陈朝廷风化。叔业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韦伯昕奉表内附。
景明元年正月,宣武诏授叔业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豫州刺史、征南将军,
封兰陵郡公。又赐叔业玺书,遣彭城王勰、尚书令王肃赴接。军未度淮,叔业病
卒,李元护、席法友等推叔业兄子植监州事。诏赠叔业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
司,谥忠武公,给东园温明秘器。
子蒨之,字文德,仕齐,随郡王左常侍,先卒。
子谭绍封。谭粗险好杀,所乘牛马为小惊逸,手自杀之。然孝事诸叔,尽于
子道,国禄岁入,每以分赡,世以此称之。位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南豫
州刺史,谥曰敬。
子测,字伯源,袭。历通直散骑侍郎,天平中,走于关中。
蒨之弟芬之,字文馥,长者好施,笃爱诸弟。仕齐,位羽林监。入魏,以父
勋封上蔡伯。为东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静称。后徙封山茌县,迁岐州刺史。为陇
贼所围,城陷,贼以送上邽,为莫折念生所害,赠青州刺史。
芬之弟蔼之,字幼重,性轻率,好琴书。其内弟柳谐善鼓琴,蔼之师而微不
及也。位汝阳太守。
叔业长兄子彦先,少有志尚。叔业以寿春入魏,彦先封雍丘县子,位勃海相。
卒,谥曰惠恭。
彦先子约,字元俭,性颇刚鲠,后袭爵。冀州大乘贼起,敕为别将,行勃海
郡事,城陷见害。
长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英起弟威起,卒于齐王府中兵参军,赠鸿胪少
卿。
彦先弟绚,扬州中从事。时扬州霖雨,水入城,刺史李崇居城上,系船凭焉。
绚率城南人数千家氵凡舟南走高原。谓崇还北,遂与别驾郑祖起等送子十四人于
梁。崇勒水军讨之,众溃见获,投水而死。
植字文远,叔业兄叔宝子也。少而好学,览综经史,尤长释典,善谈理义。
随叔业在寿春。叔业卒,席法友、柳玄达等共举植监州。秘叔业丧问,教命处分,
皆出于植。于是开门纳魏军。诏以植为衮州刺史、崇义县侯,入为大鸿胪卿。后
以长子昕南叛,有司处之大辟,诏特恕其罪,以表勋诚。寻除授扬州大中正,出
为瀛州刺史,再迁度支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为无恒。衮州之还也,表请解官,隐于嵩山,宣武不许,深
以为怪。然公私集论,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怪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
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辞气激扬,见于
言色。及入参议论,时对众官,面有讥毁。又表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
不应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类也。侍中于忠、黄门元昭览之切齿,寝
而不奏。韦伯昕告植欲谋废黜。尚书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达,云受植旨,
遂诈称被诏,率合部曲,欲图领军于忠。时忠专权,既构成其祸,又矫诏杀之,
朝野称冤。临终,神志自若,遗令子弟,命尽之后,剪落须发,被以法服,以沙
门礼葬于嵩高之阴。
初,植与仆射郭祚、都水使者韦俊等同时见害。后祚、俊事雪加赠,而植追
复封爵而已。植故吏勃海刁冲上疏讼之,于是赠尚书仆射、扬州刺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迁姊也。性甚刚峻,于诸子皆如严君。长成后,非衣幍不见,
小有罪过,必束带伏门,经五三日乃引见之,督以严训。唯少子衍得以常服见之,
旦夕温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逾七十,以身为婢,自施三宝,布衣麻菲,手
执箕帚于沙门寺扫洒。植弟瑜、粲、衍并亦奴仆之服,泣涕而从,有感道俗。诸
子各以布帛数百赎免其母,于是出家为比丘。入嵩高积岁,乃还家。植既长嫡,
母又年老,其在州数岁,以妻子自随。虽自州送禄奉母及赡诸弟,而各别资财,
同居异爨,一门数灶,盖亦染江南之俗也。论者讥焉。
植弟飏,壮果有谋略。在齐,以军功位骁骑将军。入魏,为南司州刺史,封
义阳县伯。诏命未至,为贼所杀,进爵为侯。宣武以飏勋效未立而卒,其子烱
不得袭封。明帝初,烱行货于执事,乃封城平县伯。
烱字休光,小字黄头,颇有文学,善事权门。领军元叉纳其金帛,除镇远
将军、散骑常侍、扬州大中正,进爵为侯,改封高城。寻兼尚书右丞,出为东郡
太守,为城人所害。赠散骑常侍、青州刺史,谥曰简。
飏弟瑜,字文琬,封下密县子,试守荥阳郡,坐虐暴杀人免官。后徙封灌津
子,卒于勃海太守,赠豫州刺史,谥曰定。
瑜弟粲,字文亮,封舒县子。沉重善风仪,颇以骄豪为失。历正平、恒农二
郡太守。高阳王雍曾以事属粲,粲不从,雍甚为恨。后因九日马射,敕畿内太守
皆赴京师,雍时为州牧,粲修谒,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闲迈,举止抑扬,雍目而
不觉解颜。及坐定,谓粲曰:“可更为一行。”粲便下席为行,从容而出。坐事
免。后宣武闻粲善自标置,欲观其风度,令传诏就家急召之,须臾间,使者相属,
合家恇惧,不测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变。帝叹异之。时仆射高肇以外戚之
贵,势倾一时,朝士见者,咸望尘拜谒。粲候肇,唯长揖而已。及还,家人尤责
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诣清河王怿,下车始进,便属暴雨,粲容
步舒雅,不以霑、濡改节。怿乃令人持盖覆之,叹谓左右曰:“何代无奇人!”
性好释学,亲升讲座,虽持义未精,而风韵可重。但不涉经史,终为知音所轻。
后为扬州大中正、中书令。明帝释奠,以为侍讲,转金紫光禄大夫。元颢入
洛,以粲为西衮州刺史,寻为濮阳太守崔巨伦所逐,弃州入嵩高山。节闵帝初,
复为中书令。后正月晦,帝出临洛滨,粲起御前,再拜上寿酒。帝曰:“昔北海
入朝,暂窃神器,尔日卿戒之以酒;今欲我饮,何异于往情?”粲曰:“北海志
在沈湎,故谏其所失,陛下齐圣温克,臣敢献微诚。”帝曰:“甚愧来誉。”仍
为命酌。孝武初,出为骠骑大将军、胶州刺史。属时亢旱,土人劝令祷于海神。
粲惮违众人,乃为祈请,直据胡床,举杯曰:“仆白君。”左右云:“前后例皆
拜谒。”粲曰:“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安有方伯致礼海神。”卒不肯拜。
时青州叛贼耿翔寇乱三齐,粲唯高谭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乘其无备,掩袭州
城。左右白言贼至,粲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粲乃徐云:
“耿王可引上听事,自余部众,且付城人。”不达时变如此。寻为翔害,送首于
梁。
子含,字文若,员外散骑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学识优于诸兄,才亦过之。事亲以孝闻,兼有将略。仕齐,
位阴平太守。归魏,授通直郎,衍坚辞朝命,上表请隐嵩高。诏从之。宣武末稍
以出山,干禄执事。从历建兴、河内二郡太守。历二郡,廉贞寡欲,善抚百姓,
人吏追思之。孝昌初,梁将曹敬宗寇荆州。诏衍为别将,与恒农太守王罴救荆州。
衍大破之,荆州围解。除北道都督,镇邺西之武城,封安阳县子。时相州刺史安
乐王鉴潜图叛逆,衍觉其有异,密表陈之。寻而鉴所部别将嵇宗驰驿告变,乃诏
衍与都督源子邕、李神轨等讨鉴,平之。除相州刺史、北道大都督,进封临汝县
公。诏衍与子邕北讨葛荣,军败见害。赠车骑大将军、司空、相州刺史。子嵩袭。
叔业之归魏,又有尹挺、柳玄达、韦伯昕、皇甫光、梁祐、崔高容、阎庆胤、
柳僧习并预其功。
尹挺,天水冀人,仕齐,位陈郡太守。与叔业参谋归诚,历南司州刺史。
柳玄达,河东解人,颇涉经史,仕齐,诸王参军。与叔业姻娅周旋。叔业献
款,玄达赞成其计。入魏,除司徒谘议参军,封南顿县子。卒,改封夏阳县,子
绛袭。绛弟远,字季云,性粗放无拘检,时人或谓之柳癫。好弹琴耽酒,时有文
咏。孝武初,除仪同、开府参军事。情琴酒之间,每出行返,家人或问消息,答
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后客游卒。玄达弟玄瑜,位阴平太守,卒。子谐,
颇有文学,善鼓琴,以新声手势,京师士子翕然从学。除著作佐郎,于河阴遇害。
韦伯昕,京兆杜陵人,学尚有壮气。自以才智优于裴植,常轻之,植嫉之如
仇。即彦先之妹夫也。叔业以其有大志,故遣子芬之为质。入魏,封零陵县男,
历南阳太守,坐事免。后拜员外散骑常侍,加中垒将军。告裴植谋为废黜,植坐
死。后百余日,伯昕亦病卒。临亡,见植为祟,口云:“裴尚书死,不独见由,
何以见怒?”
皇甫光,安定人,美须髯,善言笑。入魏,卒于勃海太守。兄椿龄,从薛安
都于彭城内附,除岐州刺史。椿龄子璋,乡郡相。璋弟枿,位吏部郎,性贪婪,
多所受纳,鬻卖吏官,皆有定价。后以丞相、高阳王雍之婿,为豫州刺史。为政
残暴,百姓患之。卒于安南将军、光禄大夫、赠尚书左仆射。子长卿,太尉司马。
梁祐,北地人,叔业从姑子也。好学,便弓马,随叔业征伐,身被五十余创。
景明初,赐爵山桑子。出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声称。历大中大夫。从容
风雅,好为谈咏,常与朝廷名贤,泛舟洛水,以诗酒自娱。迁光禄大夫,端然养
志,不历权门,卒于京兆内史。
崔高容,清河人,博学善文辞,美风彩。景明初,位散骑侍郎,出为扬州开
府掾,带陈留太守,卒官。
阎庆胤,天水人,博识洽闻,善于谈论,听其言说,不觉忘疲。卒于敷城太
守。
柳僧习见其子虬传。
夏侯道迁,谯国人也。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为结婚韦氏,道迁云:“欲
怀四方之志,不愿取妇。”家人咸谓戏言。及婚,求觅不知所在。访问,乃云逃
入益州。后随裴叔业于寿春,为南谯太守。二家虽为姻好,亲情不协,遂单骑归
魏,拜骁骑将军,随王肃至寿春。肃薨,道迁弃戍南叛。
会梁以庄丘黑为征虏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镇南郑。黑请道迁为长史,带汉
中郡。会黑死,而道迁阴图归顺。先是,仇池镇将杨灵珍反叛南奔,梁以灵珍为
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道迁乃击灵珍,斩其父子,送首于京师。江悦
之等推道迁为梁、秦二州刺史。道迁遣表归阙,诏玺书慰勉,授持节、散骑常侍、
平南将军、豫州刺史,封丰县侯,遣尚书邢峦指授节度。道迁表受平南、常侍,
而辞豫州、丰县侯,引裴叔业公爵为例。宣武不许。
道迁自南郑来朝京师,引见于太极东堂,免冠徒跣谢曰:“比在寿春,遭韦
缵之酷,申控无所,致此猖狂。是段之来,希酬昔遇。”宣武曰:“卿建为山之
功,一篑之玷,何足谢也。”道迁以赏报为微,逡巡不拜,寻改封濮阳县侯。岁
余,频表解州,宣武许之。除南衮州大中正,不拜。
道迁虽学不深洽,而历览书史,闲习尺牍。好言宴,务口实,京师珍羞,罔
不毕有。于京城西水次市地,大起园池,殖列蔬果,延致秀彦,时往游适。妓妾
十余,常自娱乐,国秩岁入三千余匹,专供酒馔,不营家产。每诵孔融语曰:
“坐上客恒满,樽中酒不空,余非吾事也。”识者多之。历华、瀛二州刺史,为
政清严,善禁盗贼。卒,赠雍州刺史,谥明侯。初,道迁以拔汉中归诚本由王颍
兴之计,求分邑户五百封之,宣武不许。灵太后临朝,道迁重求分封,太后大奇
之,议欲更以三百户封颍兴,会卒,遂寝。道迁不聘正室,唯有庶子数人。
长子夬、,字元廷,历镇远将军、南衮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丧不戚,醇
醪肥鲜,不离于口,沽买饮啖,多所费用。父时田园,货卖略尽,人间债犹数千
余匹,谷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饥寒。
初,道迁知夬好酒,不欲传授国封。夬未亡前,忽梦见征虏将军房世宝至其
家听事,与其父坐,屏人密言。夬心惊惧,谓人曰:“世宝为官,少间必击我也。”
寻有人至,云:“官呼郎”,随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胜楚痛,大叫。良
久乃悟,流汗彻于寝具。至明,前京城太守赵卓诣之,见其衣湿,谓夬曰:“卿
昨夜当大饮,溺衣如此。”夬乃具陈所梦。先是旬余,秘书监郑道昭暴病卒,夬
闻,谓卓曰:“人生何常,唯当纵饮。”于是昏酣遂甚。梦后,二日不能言,针
之,乃得语,而犹虚劣。俄而心闷而死。洗浴者视其尸体,大有杖处,青赤隐起,
二百下许。赠钜鹿太守。
初,夬与南人辛谌、庾遵、江文遥等终日游聚。酣饮之际,恒相谓曰:“人
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后间耳。脱有先亡者,于良辰美景,灵前饮宴,
傥或有知,庶共歆飨。”及夬亡后,三月上巳,诸人相率至夬灵前,仍共酌饮。
时日晚天阴,室中微暗,咸见夬在坐,衣服形容,不异平昔,时执杯酒,似若献
酬,但无语耳。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帘欲出,便即僵仆,状若被殴。夬从
兄欣宗云:“今是节日,诸人忆弟畴昔之言,故来共饮。僧明何罪,而被嗔责?”
僧明便悟。而欣宗鬼语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得其罪,又发阴私窃盗,咸有次
绪。
夬妻,裴植之女也,与道迁诸妾不睦,讼阋彻于公庭。子籍,年十余岁,袭
祖封已数年,而夬弟翙等言其眇目癎疾,不任承继,自以与夬同庶,己应绍
袭。尚书奏籍承封。
道迁兄子IS,位咸阳太守。
道迁之谋,又襄阳罗道珍、北海王安世、颍川辛谌、汉中姜永等皆参其勋末。
道珍为齐州东平原相,有能名。安世,苻坚丞相王猛玄孙也。历涉书传,位北华
州刺史。谌,魏卫尉辛毗后也,有文学,位濮阳、上党二郡太守。永善弹琴,有
文学,位汉中太守。永弟漾,亦善士,性至孝。时颍川庾道者,亦与道迁俱入国,
虽不参勋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草隶书,轻财重义。仕梁,右中郎将。及
至洛阳,环堵弊庐,多与俊秀交旧,积二十余岁,殊无宦情。后为饶安县令,罢,
卒。
李元护,辽东襄平人,晋司徒胤之八世孙也。胤子顺、璠及孙沉、志皆有名
宦。沉孙根,仕慕容宝,为中书监。根子后智等随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数世
无名,三齐豪门多轻之。元护以魏平齐后,随父怀庆南奔。身长八尺,美须髯,
少有武力。仕齐,位马头太守,虽以将用自达,然亦颇览文史,习于简牍。后为
裴叔业司马,带汝阴太守。叔业归顺,元护赞同其谋。叔业疾病,元护督率上下
以俟援军。寿春克定,元护颇有力焉。景明初,以元护为齐州刺史、广饶县伯。
寻以州人柳世明图为不轨,元护诛戮所加,微为滥酷。州内饥俭,表请赈贷,蠲
其赋役。但多有部曲,时为侵扰,城邑苦之,故不得为良刺史也。三年卒。病前
月余,京师无故传其凶问。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书曰“李齐州死”,纲佐饯别者
见而拭之,后复如此。元护妾妓十余,声色自纵。情欲既甚,支骨稍消,须长二
尺,一时落尽。赠青州刺史。元护为齐州,经拜旧墓,巡省故宅,飨赐村老,莫
不欣畅。及将亡,谓左右曰:“吾尝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属目。若丧过东阳,
不可不好设仪卫,哭泣尽哀,令观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诫。
子会袭,正始中降爵为子。会顽騃好酒,其妻南阳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
有姿色,会不答之。房乃通其弟机,因会醉,杀之。子景宣袭。机与房遂如夫妇,
积十余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护弟静,性贪忍,兄亡未敛,便剥妓服玩及余物。历齐郡内史。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齐,以膂力自效,任安丰新蔡二郡
太守、建安戍主。后与裴叔业同谋归魏,拜豫州刺史、苞信县伯。叔业卒后,法
友与裴植追成业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历华、并二州刺史。后为别将出淮
南,欲解朐山之围。法友始渡淮而朐山败没,遂停十年。恬静自安,不竞世利。
宣武末,除济州刺史,廉和著称。又徙封乘氏。后卒于光禄大夫,赠秦州刺史,
谥襄侯。
子景通袭,善事元叉,兼赂叉父继。继为司空,引景通为掾。卒,赠卫尉少
卿。子郾袭,走关西。
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姚泓之灭,其祖、父南迁。世弼身长七尺八寸,魁
岸有壮气,善草隶书,好爱坟典。仕齐为军主,助戍寿春,遂与裴叔业同谋归诚。
除南徐州刺史,封慎县伯。后除东秦州刺史,政任于刑,为人所怨,有受纳之响,
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会赦免。后为河北太守,有清称。再迁中山内史,加平北
将军。直阁元罗,领军元叉弟也,曾过中山,谓曰:“二州刺史,翻复为郡,当
恨恨耳。”世弼曰:“仪同之号,起自邓骘,平北为郡,始在下官。”卒,赠豫
州刺史,谥曰康。
长子会,汝阳太守。次子由,字茂道,好学有文才,尤善草隶书,性方厚,
有名士风,又工摹书,为时人所服。位东莱太守,罢郡寓居颍川。天平初,元洪
威构逆,大军攻讨,为乱兵所害。名流悼惜之。
江悦之,字彦和,济阳考城人也。七世祖统,晋散骑常侍,避刘、石之乱,
南渡。祖兴之,父范之,并为宋武所诛。悦之少孤,仕宋,历诸王参军。好兵书,
有将略,善待士,有部曲数百人。仕齐,为后军将军,部曲称众,千有余人。梁
初,以讨灭刘季连功,进号冠军将军。武兴氐攻破白马,进图南郑,悦之大破氐
众,还复白马。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死,夏侯道迁与悦之及庞树,军主李忻荣、
张元亮、士孙天与等谋以梁州内附。梁华阳太守尹天宝率众向州城,遂围南郑。
悦之昼夜督战,会武兴军至,天宝败。道迁克全勋款,悦之实有力焉。与道迁俱
至洛阳。寻卒,赠梁州刺史,追封安平县子,谥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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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裴叔业 夏侯道迁 李元护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悦之 淳于诞 沈文秀
张谠 李苗 刘藻 傅永 傅竖眼 张烈 李叔彪 路恃庆 房亮 曹世表
潘永基 朱元旭(下)

悦之二子,文遥、文远。文遥少有大度,轻财好士,士多归之。道迁之图杨
灵珍,文遥奋剑请行,遂手斩灵珍。袭父封,拜咸阳太守。勤于礼接,终日坐听
事。至者见之,假以恩颜,屏人密问,于是人所疾苦,大盗姓名,奸猾吏长,无
不知悉。郡中震肃,奸劫息止,政为雍州诸郡之最。后为安州刺史,善于绥纳,
甚得物情。时杜洛周、葛荣等相继叛逆,幽、燕已南悉没,唯文遥介在群贼之外,
孤城独守,鸠集荒余,且耕且战,百姓皆乐为用。卒官,长史许思祖等以文遥有
遗爱,复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摄州事,乃遣使奉表。庄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骑侍
郎,行安州事。既而贼势转盛,救援不接,果乃携诸弟并率城人东奔高丽。天平
中,诏高丽送果等。元象中,乃得还朝。文远善骑射,勇于攻战,以军功位中散
大夫、龙骧将军。
淳于诞,字灵远,其先太山博人也,后世居蜀汉,或家安固之桓陵县。父兴
宗,齐南安太守。诞年十二,随父向扬州。父于路为群盗所害,诞虽幼而哀感奋
发,倾资结客,旬朔之内,遂得复仇。州里之间,无不称叹。景明中,自汉中归
魏,陈伐蜀计,宣武嘉纳之。延昌末,王旅大举,除骠骑将军、都督、别部司马,
领乡导统军。诞不愿先受荣爵,乃固让实官,止参戎号。及奉辞之日,诏若克成
都,即以益州许之。师次晋寿,蜀人大震。属宣武晏驾,不果而还。后以客例,
起家羽林监。正光中,秦、陇反叛,诏诞为西南道军司马,与行台魏子建共参经
略。时梁益州刺史萧深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等率众数万围小剑戍。子建遣诞勒兵
驰赴,大败之,禽世澄等十一人,文炽先走获免。孝昌初,子建以诞行华阳郡,
带白马戍。后卒于东梁州刺史,赠益州刺史,谥曰庄。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也。伯父庆之,《南史》有传。文秀仕宋,位
青州刺史。和平六年,宋明帝杀其主子业,文秀与诸州推立子业弟子勋。子勋败,
皇兴初,文秀与崔道固俱以州降魏。宋遣其弟文景来谕之,文秀复归宋,为刺史
如故。后慕容白曜长驱至东阳,文秀始欲降,以军人虏掠,遂有悔心,乃婴城固
守。白曜既下历城,乃并力攻讨,自夏至春始克。文秀取所持节,衣冠俨然,坐
于斋内。乱兵入曰:“文秀何在!”文秀历声曰:“身是!”执而裸送于白曜。
左右令拜,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礼。”白曜忿之,因至挝挞。后还其
衣,为之设馔,与长史房天乐、司马沈嵩等锁送京师,面缚数罪,宥死,待为下
客,给以粗衣蔬食。献文重其节义,稍亦嘉礼之,拜外都下大夫。太和三年,迁
外都大官。孝文嘉其忠于其国,赐绢彩二百匹。后为南征都将,临发,赐以戎服。
除怀州刺史,假吴郡公。守清贫而政宽,不能禁止盗贼。大兴水田,于公私颇有
利益。卒官。
子保冲,后为徐州冠军长史,坐据连口退败,有司处之死刑。孝文诏:“保
冲,文秀之子,可特原命,配洛阳作部终身。”宣武时,卒于下邳太守。
房天乐者,清河人,滑稽多智。文秀板为长史,督齐郡,州府事一以委之。
卒于京师。弟子嘉庆,渔阳太守。
张谠,字处言,清河东武城人也。六世祖弘,晋长秋卿。父华,慕容超左仆
射。谠仕宋,位东徐州刺史。及平徐、兖,谠乃归顺于尉元,亦表授东徐州刺史。
遣中书侍郎高闾与谠对为刺史。后至京师,礼遇亚于薛、毕,赐爵平陆侯。谠性
开通,笃于接恤,青、齐之士,虽疏族末姻,咸相敬视。李敷、李?等宠要势家,
亦推怀陈款,无所顾避。毕众敬等皆敬重之,高允之徒亦相器待。卒,赠青州刺
史,谥康侯。
子敬伯,求致父丧,出葬冀州清河旧墓,久不被许,停柩在家积五六年。第
四子敬叔,先在徐州,初闻父丧,不欲奔赴,而规南叛,为徐州所勒送。至乃自
理,后得袭父爵。敬伯自以随父归国功,赐爵昌安侯,出为乐陵太守。敬叔,武
邑太守。父丧得葬旧墓,还属清河。
初,谠兄弟十人。兄忠,字处顺,在南为合乡令。归降,赐爵新昌侯。卒于
新兴太守,赠冀州刺史。谠妻皇甫氏被掠,赐中官为婢,皇甫遂诈痴,不能梳沐。
后谠为宋冀州长史,因货千余匹,购求皇甫。文成怪其纳财之多,引见之,时皇
甫年垂六十矣。文成曰:“南人奇好,能重室家之义。此老母复何所任,乃能如
此致费也。”皇甫氏归,谠令诸妾境上奉迎。数年卒。后十年而谠入魏。
谠兄子安世,正始中,自梁汉同夏侯道迁归款,为客积年,出为东河间太守。
卒。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也。父膺,梁太仆卿。苗出后叔父畎。畎为梁州刺
史,大著威名。王足之伐蜀,梁武命畎拒足于涪,许其益州。及足退,梁武遂改
授。畎怒,将有异图,事发被害。苗年十五,有报雪志。延昌中归魏,仍陈图蜀
计。大将军高肇西伐,诏假苗龙骧将军乡导。次晋寿,宣武宴驾,班师。后以客
例,除员外散骑侍郎。苗有文武才干,以大功不就,家耻未雪,常怀慷慨。乃上
书陈平定江南之计,其文理甚切于时。明帝幼冲,无远略之意,竟不能纳。
正光末,三秦反叛,侵及三辅。时承平既久,人不习战。苗以陇兵强悍,且
群聚无资,乃上书以为:“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贼
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离
阻,坐受崩溃。夫飙至风起,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今
且宜勒大将,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别命偏师,精卒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
则氵幵、岐之下,群妖自散。”于是诏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出梁、益,隶行
台魏子建。子建以苗为郎中,仍领统军,深见知待。
孝昌中,兼尚书左丞,为西北道行台,与大都督宗正珍孙讨汾、绛蜀贼,平
之。及杀尔朱荣,荣从弟世隆拥部曲还逼都邑。孝庄幸大夏门,集群臣博议,
百僚计无所出。苗独奋衣起曰:“今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时,
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梁。”庄帝壮而许焉。苗乃募人于马渚上流,以师
夜下。去桥数里,放火烧船,俄然桥绝,贼没水死者甚众。官军不至,贼乃涉水
与苗死斗,众寡不敌,苗浮河而没。帝闻,哀伤久之。赠都督、梁州刺史、车骑
大将军、仪同三司、河阳县侯,谥忠烈。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叹息
谓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嗟咨绝倒。太保城阳王徽、司徒临淮王彧
并重之。二王颇或不穆,苗每谏责。徽宠势隆极,猜忌弥甚,苗谓人曰:“城阳
蜂目豺声,今转彰矣!”解鼓琴,善属文咏,工尺牍之敏,当世罕及。死之日,
朝野悲壮之。及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赠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尔
时群议,更三日便欲大纵兵士,烧燔都邑,任其采掠。赖苗,京师获全。天下之
善一也,不宜追之。”子昙袭爵。
刘藻,字彦先,广平易阳人也。六世祖遐,从晋元帝南渡。父宗之,宋庐江
太守。藻涉猎群籍,美谈笑,善与人交,饮酒至一石不乱。太安中,与姊夫李嶷
俱来归魏,赐爵易阳子。擢拜南部主书,号为称职。
时北地诸羌,恃险作乱,前后宰守不能制。朝廷患之,以藻为北地太守。藻
推诚布信,诸羌咸来归款,朝廷嘉之。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表乞藻为騃奴戍主,
诏曰:“选曹已用人,藻有惠政,自宜他叙。”在任八年,迁离城镇将。太和中
改镇为岐州,以藻为岐州刺史。转秦州刺史。秦人恃险,率多粗暴,或拒课输,
或害吏长,自前守宰,皆遥领,不入郡县。藻开示恩信,诛戮豪横,羌、氐惮之,
守宰于是始得居其旧所。遇车驾南伐,以藻为东道都督。秦人纷扰,诏藻还州,
人情乃定。仍与安南元英征汉中,破贼军,长驱至南郑,垂平梁州,奉诏还军,
乃不果克。
后车驾南伐,以藻为征虏将军,督统军高聪等四军为东道别将,辞于洛水之
南。孝文曰:“与卿石头相见。”藻对曰:“臣虽才非古人,庶亦不留贼虏而遗
陛下。辄当酾曲阿之酒以待百官。”帝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东数石赐
卿。”后与高聪等战败,俱徙平州。景明初,宣武追录旧功,拜藻为太尉司马。
卒。
子绍珍,无他才用,善附会,好饮酒。结托刘腾,启为其国郎中令,袭子爵。
永安中,历河北、黎阳二郡太守,所在无政绩。天平中,坐子洪业入于关中,率
众侵扰,伏法。
傅永,字脩期,清河人也。幼随叔父洪仲与张幸自青州入魏,寻复南奔。有
气干,拳勇过人,能手执鞍桥,倒立驰骋。年二十余,有友人与之书而不能答,
请洪仲,洪仲深让之而不为报。永乃发愤读书,涉猎经史,兼有才干。为崔道固
城局参军,与道固俱降,入为平齐百姓。父母并老,饥寒十数年,赖其强于人事,
戮力佣丐,得以存立。晚为奉礼郎,诣长安拜文明太后父燕宣王庙,赐爵贝丘男,
除中书博士。王肃之为豫州,又以永为王肃平南长史。咸阳王禧虑肃难信,言于
孝文。曰:“已选傅脩期为其长史,虽威仪不足,而文武有余矣。”肃以永宿士,
礼之甚厚;永亦以肃为帝眷遇,尽心事之,情义至穆。
齐将鲁康祖、赵公政侵豫州之太仓口,肃令永击之。永量吴、楚兵好以斫营
为事,又贼若夜来,必于渡淮之所,以火记其浅处。永既设伏,仍密令人以瓠盛
火,渡南岸,当深处置之,教云:“若有火起,即亦燃之。”其夜,康祖、公政
等果亲率领来斫营。东西二伏夹击之,康祖等奔趋淮水。火既竞起,不能记其本
济,遂望永所置火争渡。水深溺死,斩首者数千级,生禽公政。康祖人马坠淮,
晓而获其尸,斩首并公政送京师。
时裴叔业率王茂先、李定等东侵楚王戍,肃复令永将伏兵,击其后军,破之,
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两月之中,遂献再捷。帝嘉之,遣谒者就豫州,策拜
永安远将军、镇南府长史、汝南太守、贝丘县男。帝每叹曰:“上马能击贼,下
马作露布,唯傅脩期耳。”
裴叔业又围涡阳,时帝在豫州,遣永为统军,与高聪、刘藻、成道益、任莫
问等救之。永曰:“深沟固垒,然后图之。”聪等不从,一战而败。聪等弃甲奔
悬瓠,永独收散卒徐还。贼追至,又设伏击之,挫其锐。藻徙边,永免官爵而已。
不经旬,诏永为汝阴镇将,带汝阴太守。
景明初,裴叔业将以寿春归魏,密通于永。及将迎纳,诏永为统军,与杨大
眼、奚康生等诸军俱入寿春。同日而永在后,故康生、大眼二人并赏列士,永唯
清河男。齐将陈伯之逼寿春,沿淮为寇。时司徒彭城王勰、广陵侯元衍同镇寿春,
以九江初附,人情未洽,兼台援不至,深以为忧。诏遣永为统军,领汝阴三千人
先援之。永至,勰令永引军入城。永曰:“若如教旨,便共殿下同被围守,岂是
救援之意?”遂孤军城外,与勰并势以击伯之,频有克捷。
中山王英之征义阳,永为宁朔将军、统军,当长围遏其南门。齐将马仙琕
连营稍进,规解城围。永乃分兵付长史贾思祖,令守营垒,自将马步千人,南逆
仙琕。贼俯射永,洞其左股,永出箭复入,遂大破之。仙琕烧营卷甲而遁。
英曰:“公伤矣!且还营。”永曰:“昔汉祖扪足,不欲人知。下官虽微,国家
一帅,奈何使虏有伤将之名!”遂与诸军追之,极夜而返。时年七十余矣,三军
莫不壮之。
义阳既平,英使司马陆希道为露布,意谓不可,令永改之。永亦不增文采,
直与之改,陈列军仪,处置形要,而英深赏之。还京,除太中大夫。
后除恒农太守,非心所乐。时英东征钟离,表请永,求以为将,朝廷不听。
永每言曰:“马援、充国,竟何人哉?吾独白首见拘此郡!”然于御人非其所长,
故在任无多声称。后为南衮州刺史。年逾八十,犹能驰射,盘马奋槊,常讳言老,
每自称六十九。还京,拜光禄大夫。卒,赠齐州刺史。
永尝登北芒,于平坦处奋矛跃马,盘旋瞻望,有终焉之志。远慕杜预,近好
李冲、王肃,欲葬附墓。遂买左右地数顷,遗敕子叔伟:“此吾之永宅也。”永
妻贾氏留本乡,永至代都,娶妾冯氏,生叔伟及数女。贾后归平城,无男,唯一
女。冯恃子,事贾无礼,叔伟亦奉贾不顺,贾常忿之。冯先永卒,叔伟称父命欲
葬北芒,贾疑叔伟将以冯合葬,遂求归葬永于所封贝丘县。事经司徒,司徒胡国
珍感其所慕,许叔伟葬焉。贾乃邀诉灵太后,太后从贾意,乃葬于东清河。又永
昔营宅兆,葬父母于旧乡,贾于此强徙之,与永同处,永宗亲不能抑。葬已数十
年矣,棺为桑枣根所绕束,去地尺余,甚为周固。以斧斫,出之于坎,时人咸怪。
叔伟膂力过人,弯弓三百斤,左右驰射,能立马上与人角骋,见者以为得永
武而不得永文。
傅竖眼,本清河人也。七世祖伷。伷子遘,石季龙太常。祖父融,南徙度河,
家于磐阳,为乡闾所重。性豪侠,有三子,灵庆、灵根、灵越,并有才力。融以
自负,谓足为一时之雄。尝谓人曰:“吾昨梦夜,有一骏马,无堪乘者,人曰‘
何由得人乘’,有一人曰‘唯傅灵庆堪乘此马’;又有弓一张,亦无人堪引,人
曰‘唯有傅灵根可弯此弓’;又有数纸文书,人皆读不能解,人曰‘唯有傅灵越
能解此文。’”融谓其三子文武才干足以驾驭当世,常从容谓乡人曰:“汝闻之
不?鬲虫之子有三灵,此图谶文也。”好事者然之,故豪勇士多相归附。
宋将萧斌、王玄谟寇磝碻。时融始死,玄谟强引灵庆为军主。将攻城,
攻车为城内所烧,灵庆惧军法,诈云伤重,令左右舆还营,遂与壮士数十骑遁还。
斌、玄谟命追之。左右谏曰:“灵庆兄弟并有雄才,兼其部曲多是壮勇,如彭超、
尸生之徒,皆一当数十人,援不虚发,不可逼也。”玄谟乃止。灵庆至家,遂与
二弟匿山泽间。时灵庆从叔乾爱为斌法曹参军,斌遣乾爱诱呼之,以腰刀为信,
密令壮健者随之。而乾爱不知斌之欲图灵庆。既至,斌所遣壮士执灵庆杀之。灵
庆将死,与母崔氏诀,言:“法曹杀人,不可忘也。”
灵根、灵越奔河北。灵越至京师,因说齐人慕化,青州可平。文成大悦,拜
灵越青州刺史、贝丘子,镇羊兰城;灵根为临齐副将,镇明潜垒。灵越北入之后,
母崔氏遇赦免。宋恐灵越在边扰三齐,乃以灵越叔父琰为冀州中从事,乾爱为乐
陵太守。乐陵与羊兰隔河相对,命琰遣其门生与灵越婢诈为夫妇,投化以招之。
灵越与母分离思积,遂与灵根南走。灵越与羊兰奋兵相击,乾爱出,遣船迎之,
得免。灵根差期,不得俱渡,临齐人知,剉斩杀之。乾爱出郡迎灵越,问灵根愆
期状,灵越殊不应答。乾爱不以为恶,敕左右出匣中乌皮袴褶,令灵越代所常服。
灵越言“不须”。乾爱云:“汝可着体上衣服见垣公也?”时垣护之为刺史。灵
越奋声言:“垣公!垣公!着此当见南方国主,岂垣公也!”竟不肯着。及至丹
阳,宋孝武见而礼之,拜衮州司马,而乾爱亦迁青、冀司马,带魏郡。后二人俱
还建邺。灵越意恒欲为兄复仇,而乾爱初不疑防。知乾爱嗜鸡肉葵菜食,乃为作
之,下以毒药,乾爱饭还而卒。后数年,灵越为太原太守,戍升城。后举兵同孝
武子子勋,子勋以灵越为前军将军。子勋败,灵越军众散亡,为明帝将王广之军
人所擒,厉声曰:“我傅灵越也,汝得贼何不即杀!”广之生送诣宋辅国司马刘
勔,勔躬自慰劳。灵越曰:“人生归于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诣建康。
宋明帝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乃杀之。
竖眼即灵越子也,沉毅壮烈,少有父风。入魏,镇南王肃见而异之,且奇其
父节,倾身礼敬,表为参军。以军功累迁益州刺史。高肇伐蜀,假竖眼征虏将军、
持节,领步兵三万,先讨巴北,所至克捷。竖眼性既清素,不营产业,衣食之外,
俸禄粟帛皆以飨赐夷首,振恤士卒。抚蜀人以恩信为本,保境安人,不以小利侵
窃。有掠蜀人入境者,皆移送还本。检勒部下,守宰肃然。远近杂夷相率款谒,
仰其德化,思为魏人矣。宣武甚嘉之。
明帝初,屡请解州,乃以元法僧代之,益州人追随恋泣者数百里。梁将赵祖
悦逼寿春,镇南将军崔亮讨之,以竖眼为持节、镇南军司。
法僧既至,大失人和。梁遣其衡州刺史张齐因人心怨入寇,进围州城。朝廷
以西南为忧,乃驿征竖眼于淮南,以为益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西征都督,率
步骑三千以讨齐。给铜印千余,须有假职者,听六品已下板之。竖眼既出梁州,
梁军所在拒塞,竖眼三日中转战二百余里,甲不去身,频致九捷。蜀人闻竖眼复
为刺史,人人喜悦,迎于路者日有百数。竖眼至州,白水已东,人皆宁业。张齐
仍阻白水屯,寇葭萌。竖眼分遣诸将水陆讨之,大破其军。齐被重创,奔而退,
小剑大剑贼亦捐城西走,益州平。灵太后玺书慰劳,赐骅骝马一匹,宝剑一口。
后转岐州刺史,仍转梁州刺史。梁州人既得竖眼为牧,人咸自贺。而竖眼至
州遇患,不堪综理。其子敬绍崄暴不仁,聚货耽色,甚为人害,远近怨望。寻假
镇南将军,都督梁、西益、巴三州诸军事。梁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等十军率众
三万人寇直城,竖眼遣敬绍总众赴击,大破之。敬绍颇览书传,微有胆力,而奢
淫倜傥,轻为残害,又见天下多事,阴怀异图,欲杜绝四方,擅据南郑。令其妾
兄唐昆仑扇搅于外,聚众围城,敬绍谋为内应。贼围既合,事泄,在城兵执敬绍;
白竖眼而杀之。竖眼恚,发疾卒。永安中,赠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孝武帝初,
赠司空公、相州刺史。
长子敬和,次敬仲,并好酒薄行,倾侧势家。敬和,孝庄时以其父有遗惠于
益州,复为益州刺史。至州,聚敛无已,好酒嗜色,远近失望。仍为梁将樊文炽
攻围,城降,送于江南。后以齐神武威德日广,令敬和还北,以申和通之意。除
北徐州刺史,复以耽酒为土贼掩袭,弃城走。遂废弃,卒于家。
张烈,字徽之,清河东武城人也,孝文帝赐名曰烈,仍以本名为字焉。高祖
悕,为慕容俊尚书右仆射。曾祖恂,散骑常侍,随慕容德南度,因居齐郡之临
淄县。
烈少孤贫,涉猎经史,有气概,时青州有崔徽伯、房徽叔、与烈并有令誉,
时人号“三徽”。孝文时,入官代都,历侍御、主文中散。迁洛,为太子步兵校
尉。
齐将陈显达谋将入寇,时顺阳太守王青石,世官江南,荆州刺史、广阳王嘉
虑其有异,表请代之。诏侍臣各举所知,互有申荐者。帝曰:“太子步兵张烈,
每论军国事,时有会人意处,朕欲用之如何?”彭城王勰称赞之,遂除顺阳太守。
烈到郡二日,便为齐将崔慧景攻,围之七十余日,烈抚厉将士,甚得军人之和。
会车驾南讨,慧景遁走。帝亲劳之曰:“卿果能不负所寄。”烈谢曰:“不遇銮
舆亲驾,臣不免困于犬羊。自是陛上不负臣,非臣能不负陛下。”帝善其对。
宣武即位,追录先勋,封清河县子。寻以母老归养,积十余年。频遇凶俭,
烈为粥以食饥人,蒙济者甚众,乡党以此称之。
明帝即位,为司空长史。先是元叉父江阳王继曾为青州刺史,及叉当权,烈
托故义之怀,遂相谄附。历给事黄门侍郎、光禄大夫。灵太后反政,以叉党出为
青州刺史。时议者以烈家产畜殖,家僮甚多,虑其有异,恐不宜出为本州,改瀛
州刺史。为政清静,吏人安之。后因辞老还乡,兄弟同居怡然,为亲类所慕。卒
于家。
烈先为家诫千余言,并自叙志行及所历之官。临终,敕子侄不听求赠,但勒
家诫立碣而已。其子质奉行焉。
质博学有才艺,位谏议大夫。
烈弟僧皓,字山容,历涉群书,工于谈说,有名于当世。以谏议大夫、国子
博士、散骑侍郎徵,并不起,世号徵君焉。好营产业,孜孜不已,藏镪巨万,他
资称是。兄弟自供俭约,车马瘦弊,身服布裳,而婢妾纨绮。僧皓尤好蒲弈,戏
不择人,是以获讥于世。节闵帝时,崔祖螭举兵攻东阳城,僧皓与同事,事败,
死于狱中。
李叔彪,勃海蓚人也。从祖金,神蒨中,与高允俱徵,位征南从事中郎。叔
彪好学博闻,有识度,为乡闾所称。太和中,拜中书博士,与清河崔亮、河间邢
峦并相亲友。三迁国子博士、本国中正,摄乐陵中正。性清直,甚有公平之称。
历中书侍郎。太尉、高阳王雍以其器操重之。寻除假节,行华州事,为吏人所称。
卒,赠南青州刺史,谥曰穆。
叔彪子述,字道兴,有学识,州举秀才,拜太常博士。使诣长安册祭燕宣王
庙。还,除仪曹郎,赐爵蓚县男。稍迁兴平太守。卒。
子象,字孟则,清简有风概,博涉群书。袭爵,稍迁中书侍郎、光禄大夫,
兼散骑常侍,使梁。卒,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象从容风素,有
名于时,丧妻无子,终竟不娶,论者非之。
路恃庆,字伯瑞,阳平清泉人也。祖绰,阳平太守。恃庆有干用,与广平宋
翻俱知名,为乡闾所称。太和中,除奉朝请,恃庆以从兄文举有才望,因推让之,
孝文遂并拜焉。累迁定州河间王琛长史。琛贪暴肆意,恃庆每进苦言。卒,赠左
将军、安州刺史,谥曰襄。子祖璧,给事中。
恃庆弟仲信、思令,并有令名官位。
房亮,字景高,清河人也。父法延,谯郡太守。亮好学有节操。太和中,举
秀才,为奉朝请。后兼员外常侍,使高丽。高丽王托疾不拜。以亮辱命,坐白衣
守郎中。历济北、平原二郡太守,以清严称。后为东荆州刺史,亮留心抚纳,夷
夏安之。时边州刺史例得一子出身,亮不言其子而启弟子起为奉朝请,议者称之。
卒于光禄大夫,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弟诠、悦等,并历位清显。
曹世表,字景升,魏大司马休九世孙也。祖谟,父庆,并有学问。世表性雅
正,工尺牍,涉猎群书。为司徒记室,与武威贾思伯、范阳卢同、陇西辛雄并相
友善。侍中崔光,乡里贵达,每称美之。延昌中,除清河太守,临官省约,百姓
安之。孝昌中,为尚书左丞,出行东豫州刺史,迁东南道行台。卒,赠齐州刺史。
潘永基,字绍业,长乐广宗人也。父灵乾,中书侍郎。永基性通率,轻财好
施。为长乐太守。时葛荣攻信都,永基与刺史元孚同心防捍。力穷城陷,荣欲害
孚,永基请以身代孚死。永安二年,除颍川太守,迁东徐州刺史。永熙中,为车
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寻加卫大将军。复除东徐州刺史,前后在州,为吏人所爱。
卒,赠尚书右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子义、子智。子义学涉有父风,仕随,至尚书右丞。
朱元旭,字君升,本乐陵人也。颇涉子史,开解几案。稍迁尚书度支郎中。
神龟末,以郎选不精,大加沙汰。元旭与陇西辛雄、范阳祖莹、太山羊深、西平
源子恭并以才用见留。寻兼尚书右丞,仍郎中、本州中正。时关西都督萧宝夤启
云所统十万,食唯一月。明帝大怒,诏问所由,录、令已下皆推罪元旭。入见御
坐前,屈指校计,宝夤兵粮乃逾一年,事乃得释。后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天
平中,复拜尚书左丞。既无风操,俛仰随俗,性多机数,自容而已。于时朝廷
分汲郡河内二界挟河之地立义州,置关西归款户,除元旭义州刺史,卒官。
论曰:寿春形胜,南郑要险,乃建邺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业、夏侯道
迁体运知机,翻然鹊起,举地而来,功诚两茂,其以大启茅赋,兼列旄旟,固
其宜矣。植不恒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颠覆也。衍才行将略,不遂其终,惜哉!
李、席、王、江虽复因人成事,亦为果决之士。淳于诞好立功名,有志竟不遂也。
文秀不回,有死节之气,非直身蒙嘉礼,遂乃子免刑戮,在我欲其骂人,忠义可
不勉也?张谠观机委质,笃恤流离,亦仁智矣。李苗以文武干局,沉毅过人,临
难慨然,奋斯大节,蹈忠履义,没而后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谓乎!刘藻、傅
永,竖眼文武器干,知名于时。竖眼加以抚边导俗,风化尤美,方之二子,固已
优乎,抑又魏世良牧。张烈早有气尚,名辈见知,趣舍沉浮,俱至显达,雅道正
路,其殆病诸。李、路器尚所及,俱可观者。象风彩词涉,亦当年之俊乂。房亮、
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拔萃从官,咸享名器,各有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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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孙绍 张普惠 成淹 范绍 刘桃符 鹿悆 张耀 刘道斌 董绍 冯元兴

孙绍,字世庆,昌黎人也。少好学,通涉经史。初为校书郎,稍迁给事中,
后为门下录事。好言得失,与常景共修律令。延昌中,绍表曰:
臣闻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政乖人理,虽合必离;作
用失机,虽成必败。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今二虢京门,了无严防;南
北二中,复阙固守;长安、邺城,股肱之寄;穰城、上党,腹背所冯。四军、五
校之轨,领、护分事之式,徵兵储粟之要,舟车水陆之资,山河要害之权,缓急
去来之用,持平赴救之方,节用应时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体,
何得而忽?且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
怀怨。中正卖望于下里,主案舞笔于上台,真伪混淆,知而不纠,得者不欣,失
者倍怨。使门齐身等而泾、渭奄殊,类应同役而苦乐县异,士人居职,不以为荣;
兵士役苦,必不忘乱。故有竞弃本生,飘藏他土。或诡名托养,散没人间;或亡
命山薮,渔猎为命;或投杖强豪,寄命衣食。又应迁之户,逐乐诸州;应留之徒,
避寒归暖。职人子弟,随荣浮游,南北东西,卜居莫定。关禁不修,任意取适,
如此之徒,不可胜数。爪牙不复为用,百工争弃其业。混一之计,事实阙如;考
课之方,责办无日;流浪之徒,决须精校。今强敌窥时,边黎伺隙,内人不平,
久戍怀怨。战国之势,窃谓危矣。必造祸源者,北边镇戍之人也。若夫一统之年,
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计也;乱离之期,纵横作之者,行权之势也。故道不可久,
须文质以换情;权不可恒,随污隆以牧物。文质应世,道形自安;污隆获衷,权
势亦济。然则王者计法之趣,化物之规,圆方务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
时,律、令并议,律寻施行,令独不出,十余年矣。臣以令之为体,即帝王之身,
分处百揆之仪,安置九服之节,乃是有为之枢机,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
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体可观,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议之家,大用古制。
若令依古,高祖之法,复须升降,谁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争故,久废不理。然
律、令相须,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于事甚滞。若令不班,是无典法,臣下执
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无勤止,署下之日,臣乃无名,是谓农夫尽力,他
食其秋,功名之所,实怀于悒。
正光初,兼中书侍郎。绍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恳切,不惮犯忤。但天性
疏脱,言乍高下,时人轻之,不见采览。绍兄世元善弹筝,早卒。绍后闻筝声,
便涕泗鸣咽,舍之而去。后为太府少卿,曾因朝见,灵太后谓曰:“卿年稍老矣。”
绍曰:“臣年虽老,臣卿乃少。”太后笑之。迁右将军、太中大夫。
绍曾与百僚赴朝,东掖未开,守门候旦。绍于众中引吏部郎中辛雄于众外,
窃谓曰:“此中诸人,寻当死尽,唯吾与卿,犹享富贵。”未几,有河阴之难。
绍善推禄命,事验甚多,知者异之。
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参议《正光壬子历》,赐爵新昌子。后卒于右光禄
大夫,赠尚书左仆射,谥曰宣。子伯元袭爵。
张普惠,字洪赈,常山九门人也。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精于《三礼》,兼
善《春秋》、百家之说。太和十九年,为主书,带制局监,颇为孝文所知。转尚
书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学业,为其声价。澄为雍州刺史,启普惠为府录事参军,
寻行冯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七月七日集文武北园马射。普惠奏记于澄曰:
窃闻三杀九亲,别疏昵之叙;五服六术,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饰情,不易之
道者也。然则莫大之痛,深于终身之外;书策之哀,除于丧纪之内。外者不可无
节,故断之以三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况《礼》,大练之日,鼓素
琴,盖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练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问曰:
“相识有丧服,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緦不祭,又何助于人。”祭既不与,
疑无宴食之道。又曰:“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子曰:“脱衰与奠,
非礼也。”注云:“谓其忘哀疾。”愚谓除丧之始,不与馈奠,小功之内,其可
观射乎?《杂记》云:“大功以下,既葬适人,人食之。其党也食之,非其党不
食。”食犹择人,于马射为或非宜。伏见明教,立射会之限,将以二七令辰,集
城中文武肄武艺于北园,行揖让于中否。时非大阅之秋,景涉妨农之节,国家缟
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袭,释而为乐,以训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
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视子孙者也。案射仪,射者以礼乐为本,忘而从事,不可
谓礼;钟鼓弗设,不可谓乐。舍此二事,何用射为!又七日之戏,令制无之,班
劳所施,虑违事体,府库空虚,宜待新调。乞至九月,备饰尽行,然后奏《狸首》
之章,宣矍相之命,声轩县,建云钲,神人忻畅于斯时也。
澄意纳其言,托辞自罢,乃答曰:“今虽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且
纂文习武,人之常艺。岂可于常艺之间,要须令制乎?《礼》,兄弟内除,明哀
已杀;小功,客至主不绝乐。听乐则可,观武岂伤?直自事缘须罢,先以令停,
方获此请,深具来意。”
澄转扬州,启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普惠既为澄知,历佐二
藩,甚有声誉。还朝,仍羽林监。
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普
惠答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继室
声子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字以别名位。
且以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既葬,以谥配
姓,故经书‘葬我小君文姜’,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皆以谥配姓。古
者妇人从夫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事,岂容于定名
之重,而不称‘烈懿’乎。”澄从之。
后为步兵校尉,以本官领河南尹丞。宣武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从,免官。
故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此限。熙平中,吏部
尚书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敕除宁远将军、司空仓曹参军。朝议以不
降阶为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普惠。
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诏群僚会议。普惠议曰:
谨案: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为始封之母矣。
《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郑注云:“大夫之妾
子,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伸。”此大夫命其妾子,
以为母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命其所生母为国
太妃,反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传》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
则当服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为服期,判无疑矣。何以明之?《丧服》:
“君为姑姊妹女子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则
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然则兄弟一体,位列诸侯,
自以尊同,得相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厌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
公子、大夫之子以厌降,名例不同,何可乱也。《礼》,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
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大邦,舍尊同
之高据,附不祢之公子,虽许、蔡失位,亦不是过。《服问》曰:“有从轻而重,
公子之妻,为其皇姑。”公子虽厌,妻尚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君则封君之
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纂重,远别先皇,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嫡,
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许其申服,而复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
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长子”,《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
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
祖之。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议者近背正经,以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
或远。且天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为命之为国母,而不听子服其亲乎?《记》
曰:“从服者,所从亡则已。”又曰:“不为君母之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
所从既亡,不以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服,于何所施?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
同大夫者,则当今之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今之诸王,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
置臣僚,玉食一方,得不以诸侯言之?
敢据《周礼》,辄同三年。
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礼》
还答,郑重三反,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
谏议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号,
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盘石,乃密表
曰:“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诞圣后,近枢克惟允之寄,居槐体
论道之明。故以功余九锡,褒假鸾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
不亦可乎!而太上之号,窃谓未衷。何者?《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尝禘郊社,尊无二上。’窃谓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为太上皇,此因上上
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则司徒
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易》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比克吉定兆,而以
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伏愿停司徒逼同之号,
从卑下不逾之称,则天下幸甚。”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五品已上博议其事。任城王澄、太傅清河王怿、
侍中崔光、御史中尉元匡、尚书崔亮并同有难,普惠并以理正之,无所屈。廷尉
少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虽殊,同名为上,何必
上者皆是极尊。”普惠厉声呵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与公。但今所
行,以太加上,二名双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至于此处,岂卿所
及!”翻甚有惭色,默不复言。议者咸以太后当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
惠辞虽不屈,然非臣等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诏。”太后复遣元叉、贾璨宣令
谓普惠曰:“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
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得难言。”
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泗。
普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任,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
旷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
旨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
时中山杜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深儒硕学,身负大才,执此公方,来居谏职,
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在胡司徒弟,当庭面诤,虽问难锋至,而应对响出。
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虽不见用于一时,固
已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每为口实。
普惠以天下人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徵绵麻,恐人不堪命。上疏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遵先皇之轨。夙宵惟度,欣战交集。仰惟高祖废大斗,
去长尺,改重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
兆应有绵麻之利,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
改重秤,荷轻赋之饶,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赋,奔走以役其勤。夫信
行于上,则亿兆乐输于下。自兹已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
太后未临朝之前,陛下居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幅
广、度长、秤重、斗大,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
此谓悦之不以道,愚臣所以未悦者也。”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孝明不亲视朝,
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伏惟陛下重晖纂统,钦明文思,天
地属心,百神伫望。伏愿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泽,释奠成均,竭心千亩,
明发不寐,洁诚禋祼,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然后精进三宝,信心
如来。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
复百官久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来之造,权令停息。但仍旧贯,亦何
必改作。庶节用爱人,法俗俱赖。”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
一曰审法度,平斗尺,租调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事有
不便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曰兴灭
国,继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孝明、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
难诘。延对移时,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烦扰。”普惠曰:“圣
上之养庶物,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火,以烦劳而不救,岂
赤子所望于慈母!”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
亲懿,莫重于太师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得无?”太后曰:
“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
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圣察。”太后曰:
“卿云兴灭继绝,意复谁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肉
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咸阳、京兆,乃皇子皇孙,一德之亏,自贻悔戾;沈
沦幽壤,缅焉弗收,岂是兴灭继绝之意?”太后曰:“卿言有理,当命公卿博议。”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寒暑风雨,无不
必至。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览启从之。诏行
之后,尚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放上省,纷纭多
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极言
其不可。表奏不从。魏子建为益州刺史,有赃罪,普惠被使验之,事遂得释,故
子建父子甚德之。时梁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迎。普惠请付扬州,移
还萧氏,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后除光禄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兴郡氐数反,西垂郡戍,租连久绝。诏普惠以本官为持节、西
道行台,给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兵武三万人,任其召发;送南秦、
东益二州兵租,分付诸戍。其所部将统,听于关西牧守之中随机召遣。军资板印
之属,悉以自随。事讫还朝,赐绢布一百段。时诏访冤屈,普惠上疏,多所陈论。
出除东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犹因梁前弊,别郡异县之人错杂居止。普惠
乃依次括比,省减郡县,上表陈状,诏许之。宰守因此,绾摄有方,奸盗不起,
人以为便。
普惠不营财业,好有进举,敦于故旧。冀州人侯坚固少时与其游学,早终。
其子长瑜,普惠每于四时请禄,无不减赡,给其衣食。及为豫州,启长瑜解褐,
携其合门拯给之。在州卒,谥曰宣恭。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好文学,有气尚。仕宋为员外郎,领军主,
援东阳、历城。皇兴中,降慕容白曜,赴阙,授兼著作佐郎。时献文于仲冬月欲
巡漠北,朝臣以寒甚固谏,并不纳。淹上《接舆释游论》,帝览之,诏尚书李?
曰:“卿诸人不如成淹论,通释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齐遣其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等来吊,欲以
朝服行事。主客不许,昭明等执志不移。孝文敕尚书李冲选一学识者更与论执。
冲奏遣淹。昭明言:“不听朝服行礼,义出何典?”淹言:“玄冠不吊,童孺共
闻。昔季孙将行,请遭丧之礼,千载之下,犹共称之。卿方谓义出何典,何其异
哉!”昭明言:“齐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为疑。”淹言:
“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随。彼不遵高宗追远之慕,乃逾月即吉。齐之君臣,
皆已鸣玉盈庭,彪行人,何容独以衰服间衣冠之中?我皇处谅暗以来,百官听于
冢宰,卿岂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摇膝而言曰:“三皇不同礼,亦安知得失所
归。”淹言:“若如来谈,卿以虞舜、高宗为非也?”昭明相顾笑曰:“非孝者,
宣尼有成责,行人亦弗敢言。使人唯赍袴褶,不可以吊,幸借衣飖,以申国命。
今为魏朝所逼,还南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将命折中,还
南日,应有高赏。若无君子也,但令有光国之誉,虽非理得罪,亦复何嫌。南史、
董狐,自当直笔。”既而敕送衣飖给昭明等,明旦引入,皆令文武尽哀。后正佐
郎。
其后,齐遣其散骑常侍庾荜、散骑侍郎何宪、主书邢宗庆等来聘,孝文敕淹
接于外馆。宗庆语淹言:“南北连和既久,而比弃信绝好,为利而动,岂是大国
善邻之义?”淹言:“夫为王者不拘小节,岂得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齐先主历事
宋朝,当应便尔欺夺?”宗庆、庾荜及从者皆相顾失色。何宪知淹昔从南入,以
手掩目曰:“卿何不作于禁而作鲁肃?”淹言:“我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
何于禁之有!”宪亦不对。
王肃之至,銮舆行幸。肃多扈从,敕淹将引,若有古迹,皆使知之。行到朝
歌,肃问:“此是何城?”淹言:“纣都朝歌城。”肃言:“故应有殷之顽人。”
淹言:“昔武王灭纣,悉居河洛,中因刘、石乱华,仍随司马东度。”肃知淹寓
青州,乃笑谓曰:“青州何必无其余种。”淹以肃本隶徐州:“若言青州,本非
其地,徐州间今日重来,非所知也。”肃遂伏马上掩口笑,顾谓侍御史张思宁曰:
“向聊因戏言,遂致辞溺。”思宁驰马以闻,孝文大悦,谓彭城王勰曰:“淹此
段足为制胜。”舆驾至洛,肃因侍宴,帝戏肃曰:“近者行次朝歌,闻成淹共卿
殊有往复,卿试重叙之。”肃言:“臣于朝歌失言,一之已甚,岂宜再说。”遂
大笑。肃又言淹才词,宜应叙进。帝言:“若因此进淹,恐辱卿转甚。”肃言:
“臣屈己达人,正可显臣之美。”帝曰:“卿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复于卿
大优。”肃言:“淹既蒙进,臣得屈己申人,此所谓陛下惠而不费。”遂酣笑而
止。赐淹龙厩上马一匹,并鞍勒宛具,朝服一袭。转谒者仆射。
时迁都,帝以淹家贫,敕给事力,送至洛阳,使与家累相随。及车驾济淮,
敕征淹。淹于路左请见,曰:“敌不可小,愿圣明保万全之策。伏闻发洛已来,
诸有谏者,解官夺职,恐非圣明纳下之义。”帝优而容之。
帝幸徐州,敕淹与闾龙驹专主舟楫,将汎泗入河,溯流还洛。军次磝碻,
淹以黄河浚急,虑有倾危,乃上疏陈谏。帝敕淹曰:“朕以恒、代无运漕之路,
故京邑人贫。今移都伊、洛,欲通运四方。黄河急浚,人皆难涉,我因此行乘流,
所以开百姓之心。知卿诚至而不得相纳。”赐骅骝马一匹,衣冠一袭。除羽林监、
主客令。
于时宫殿初构,运材日有万计。伊、洛流澌,苦于厉涉。淹遂启求敕都水造
浮航。帝赏纳之,意欲荣淹于众。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赐帛百匹,知左右二
都水事。景明三年,出除平阳太守。还朝,病卒,赠光州刺史,谥曰定。
子宵,字景鸾,好为文咏,坦率多鄙俗,与河东姜质等朋游相好,诗赋间起,
知音之士所共嗤笑。卒于书侍御史。
范绍,字始孙,敦煌龙勒人也。少聪敏。年十二,父命就学,师事崔光。
以父忧废业。母又诫之曰:“汝父卒日,令汝远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过期,
宜遵成命。”绍还赴学。太和初,充太学生,转算生,颇涉经史。孝文选为门下
通事令史,迁录事,掌奏文案。帝善之,又为侍中李冲、黄门崔光所知。帝曾谓
近臣曰:“崔光从容,范绍之力。”后朝廷有南讨计,发河北数州田兵,通缘淮
戍兵合五万余人,广开屯田。八座奏绍为西道六州营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绍勤
于劝课,频岁大获。又诏与都督、中山王英论攻钟离。绍观其城隍,恐不可陷,
劝令班师,英不从。绍还,具以状奏闻。俄而英败。后历位并州刺史、太常卿。
庄帝初,遇害河阴。
刘桃符,中山卢奴人也。生不识父,九岁丧母。性恭谨,好学。举孝廉,射
策甲科。历碎职,累迁中书舍人。以勤明见知,久不迁职。宣武谓曰:“扬子云
为黄门,顿历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辞也。”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居边贪秽,
宣武频诏桃符慰喻之。桃符还,具称益宗老耄,而诸子非理处物。宣武后欲代之。
恐其背叛,拜桃符东豫州刺史,与后将军李世哲领众袭益宗。语在《益宗传》。
桃符善恤蛮左,为人吏所怀。久之,徵还。病卒,赠洛州刺史。
鹿悆,字永吉,济阴乘氏人也。祖寿兴,沮渠氏库部郎。父生,再为济南太
守,有政绩。献文嘉其能,特徵赴季秋马射,赐以骢马,加以青服,彰其廉洁。
时三齐始附,人怀苟且,蒲博终朝,颇废农业。生立制断之,闻者嗟善。后卒于
淮阳太守,追赠兖州刺史。悆好兵书、阴阳、释氏之学,彭城王勰召为馆客。尝
诣徐州,马疲,附船而至大梁。夜睡,者上岸,窃禾四束饲马。船行数里,悆觉,
即停船至取禾处,以缣三丈置禾束下而反。
初为真定公子直国中尉,恒劝以忠廉之节。尝赋五言诗曰:“峄山万丈树,
雕镂作琵琶,由此材高远,纟玄响蔼中华。”又曰:“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
丝管韵未成,莫使纟玄响绝!”子直少有令问,悆欲其善终,故以讽焉。后随子
直镇梁州,州有兵粮和籴,和籴者靡不润屋,悆独不取。子直强之,终不从。
孝庄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监临淮王彧军。时梁遣其豫章王综据徐
州,综密信通彧,云欲归款。众议谓不然,悆遂请行,曰:“综若诚心,与之盟
约;如其诈也,岂惜一人命乎!”时徐州始陷,边方骚扰,综部将成景俊、胡龙
牙并总强兵,内外严固。悆遂单马间出,径趣彭城。未至之间,为综军主程兵润
所止。问其来状。悆曰:“我为临淮王所使。”兵润遣人白龙牙等。综既有诚心,
闻悆被执,语景俊等曰:“我每疑元略规欲叛城,将验虚实,且遣左右为元略使,
入魏军中唤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诈作略身,在一深室,托为患状,呼使户
外,令人传语。”时略始被梁武追还。综又遣腹心人梁话迎悆,密语意状,令善
酬答。引悆诣龙牙所。龙牙语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令唤卿。”又曰:
“安丰、临淮,将少弱卒,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东鄙,
势在必争,可否在天,非人所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复诣景俊住所,停
悆外门,久而未入。时夜已久,有综军主姜桃来与悆言,谓曰:“元法僧魏之微
子,拔城归梁,梁主待物有道。”乃上指曰:“今岁星在斗,吴之分野,君何不
归梁国?”悆答曰:“法僧,莒仆之流,而梁纳之,无乃有愧于季孙也!今月建
鹑首,斗牛受破,岁星木也,逆而克之,吴国败丧不久。且衣锦夜游,有识不许。
”言未尽,乃引入见景俊。景俊良久谓曰:“卿不为刺客也?”答曰:“今者为
使,欲反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为设食,悆强饮多食,向敌数人,微
自夸矜。诸人相谓曰:“壮哉!”乃引向元略所,一人引入户,指床令坐。一人
别在室中出,谓悆曰:“中山王有教:‘我昔有以向南,且遣相唤,欲问卿事。
晚来患动,不获相见。’遂辞而退。须臾天晓,综军主范勖、景俊司马杨?票等,
竞问北朝士马多少,悆陈士马之盛。寻而与梁话盟契讫。未旬,综降诏封悆定陶
县子,除员匀散骑常侍。永安中,为右将军、给事黄门侍郎,进爵为侯。虽任居
通显,志在谦退,迎送亲宾,加于畴昔。而自无屋宅,常假赁居止,布衣粝食,
寒暑不变。孝庄嘉其清洁,时复赐以钱帛。
及东徐城人吕文欣杀刺史元大宾,南引梁人,诏悆以使持节、散骑常侍、安
东将军为六州大使,与行台樊子鹄讨破之。悆又购斩文欣。还,拜金紫光禄大夫,
兼尚书右仆射、东南道三徐行台。与都督贺拔胜等拒尔朱仲远,军败还京。
天平中,除梁州刺史。时荥阳人郑荣业反,围州城。城降,荥业送悆于关西。
张耀,字景世,自云南阳西鄂人也。仕魏,累迁步兵校尉。永宁寺塔大兴,
经营务广。灵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顾问,耀敷陈指画,无所遗阙,太后善之。后
为别将,以军功封长平男。历岐、东荆州刺史。
天平初,迁邺草创,右仆射高隆之、吏部尚书元世俊奏曰:“南京宫殿,毁
撤送都,连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贤明一人,专委受纳,则恐材木耗损,有关
经构。耀清直素著,有称一时,臣等辄举为大将。”诏从之。耀勤于其事,寻转
营构左都将。兴和初,加卫大将军。宫殿成,除东徐州刺史。卒于州,赠司空公,
谥曰懿。
刘道斌,武邑灌津人也。有器干,腰带十围,须髯甚美。初拜校书郎,转主
书,颇为孝文所知。从征南阳,还,加积射将军、给事中。帝谓黄门郎邢峦曰:
“道斌是行,便异侪流矣。”宣武即位,迁谒者仆射。后历恒农太守、岐州刺史,
所在有清贞称。卒于州,谥曰康。道斌在恒农,修立学馆,建孔子庙堂,图画形
像。去郡后,故吏追思之,复立道斌形于孔像之西而拜谒焉。
董绍,字兴远,新蔡鮦阳人也。少好学,颇有文义。起家四门博士,累迁兼
中书舍人,为宣武所赏。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诏绍慰劳,为贼锁禁送江东。
梁领军吕僧珍暂与绍言,便相器重。梁武闻之,使劳绍云:“忠臣孝子不可无之,
今当听卿还国。”绍曰:“老母在洛,无复方寸,既奉恩贷,实若更生。”乃引
见之,谓曰:“战争多年,人物涂炭,是以不耻先言,欲与魏朝通好,卿宜备申
此意。若欲通好,今以宿豫还彼,彼当以汉中见归。”及绍还,虽陈说和计,朝
廷不许。后除洛州刺史。绍好行小惠,颇得人情。萧宝夤反于长安,绍上书求击
之,云:“臣当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孝明谓黄门徐纥曰:“此巴真瞎也?”
纥答:“此绍之壮辞,云巴人劲勇,见敌无所畏,非实瞎也。”帝大笑,敕绍速
行。以拒宝夤功,赏新蔡县男。尔朱天光为关右大行台,启为大行台从事,兼吏
部尚书。天光败,贺拔岳复请绍为其开府谘议参军。岳后携绍于高平牧马,绍悲
而赋诗曰:“走马山之阿,马渴饮黄河。宁谓胡关下,复闻楚客歌!”岳死,周
文帝亦重之。及孝武西迁,除御史中丞,非其好也。郁郁不得志,或行戏街衢,
或与少年游聚,不自拘持,颇类失性。孝武崩,周文与百官推奉文帝,上表劝进,
令吕思礼、薛憕作表,前后再奏,帝尚执谦冲不许。周文曰:“为文能动至尊,
唯董公耳!”乃命绍为第三表,操笔便成。表奏,周文曰:“开进人意,不当如
此也?”及登祚,方任用之,而绍议论朝廷,赐死。孙嗣。
冯元兴,字子盛,东魏郡肥乡人也。少有操尚。举秀才,中尉王显召为检校
御史,迁殿中御史。司徒江阳王继召为记室参军,遂为元叉所知。叉执朝政,引
为尚书殿中郎,领中书舍人,仍御史,预闻时事。卑身克己,人无恨焉。家素贫
约,食客恒数十人,同其饥饱,时人叹尚之。太保崔光临薨,荐元兴为侍读,尚
书贾思伯为侍讲,授孝明《杜氏春秋》。元兴常为擿句,儒者荣之。叉既赐死,
元兴亦被废。乃为《浮萍诗》以自喻曰:“有草生碧池,无根水上荡,脆弱恶风
波,危微苦惊浪。”普泰初,为光禄大夫,领中书舍人。太昌初,卒于家,赠齐
州刺史。元兴世寒,因元叉之势,托其交道,相用为州主簿,论者以为非伦。
时有济郡曹昂,有学识,举秀才。永安中,除太学博士,兼尚书郎。常徒步
上省,以示清贫,忽遇盗,大失绫缣,时人鄙其矫诈。
论曰:孙绍关左之士,又能指论时务。张普惠明达典故,强直从官,侃然不
挠,其有王臣之风矣。成淹、范绍、刘桃符、鹿悆、张耀、刘道斌、董绍、冯元
兴等,身遭际会,俱得效其所能,苟曰非才,亦何能致于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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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袁翻(弟跃 跃子聿脩) 阳尼(从孙固 固子休之 固从 兄藻藻子斐
固从弟元景) 贾思伯 祖莹(子珽)(上)

袁翻,字景翔,陈郡项人也。父宣,为宋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随文秀入
魏。而大将军刘昶言是其外祖淑近亲,令与其府谘议参军袁济为宗。宣时孤寒,
甚相依附。及翻兄弟官显,与济子洸、演遂各陵竞,洸等乃经公府,以相排斥。
翻少入东观,为徐纥所荐,李彪引兼著作佐郎,参史事。后拜尚书殿中郎。正始
初,诏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翻与门下录事常景、孙绍、廷尉监张
彪、律博士侯坚固、书侍御史高绰、前将军邢苗、奉车都尉程灵虬、羽林监王元
龟、尚书郎祖莹、宋世景、员外郎李琰之、太乐令公孙崇等并在议限。又诏太师
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阳王雍、中书监京兆王愉、青州刺史刘芳、左卫将军元丽、
兼将作大匠李韶、国子祭酒郑道昭、廷尉少卿王显等入豫其事。后除豫州中正。
是时,修明堂辟雍,翻议曰:
谨按明堂之义,今古诸儒论之备矣。盖唐、虞以上,事难该悉;夏、殷以降,
校可知之。按《周官考工》所记,皆记其时事,具论夏、殷名制,岂其纟比缪?
是知明堂五室,三代同焉,配帝像行,义则明矣。及《淮南》、《吕氏》与《月
令》同文,虽布政班时,有堂个之别,然推其体,则无九室之证。
既而正义残隐,妄说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礼》,探绪求源,罔知所出,
而汉氏因之,自欲为一代之法。故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于
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本制著存,是周五室也。于今不同,是
汉异周也。汉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制,犹有懵焉。何者?张衡《东京赋》
云:“乃营三宫,布教班常,复庙重屋,八达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综
注云:“房,室也。谓堂后有九室。”堂后有九室之制,非巨异乎。裴頠又云:
“汉氏作四维之个,不能令各据其辰,就使其像可图,莫能通其居用之礼,此为
设虚器也。”甚知汉世徒欲削灭周典,捐弃旧章,改物创制,故不复拘于载籍。
且郑玄之诂训《三礼》及释《五经》异义,并尽思穷神,不坠周公之旧法也。伯
喈损益汉制,章句繁杂,既违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晋书纪,亦有明
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记其经始之制,双无坦然可准。观夫今之基趾,犹或仿佛,
高卑广狭,颇与《戴礼》不同,何得以意抑心,便谓九室可明?且三雍异所,复
乖卢、蔡之义,进退无据,何用经通?晋朝亦以钻凿难明,故有一屋之论,并非
经典正义,皆以意妄作,兹为不典。学家常谈,不足以范时轨世。皇代既乘乾统
历,得一御宸,自宜稽古则天,宪章文武,追踪周孔,述而不作。岂容虚追子氏
放篇之浮说,徒损经纪雅诰之遗训,而欲以支离横义,指画妄图,仪刑宇宙而贻
来叶者也?
又北京制置,求皆允怗,缮修草创,以意良多。事移化变,存者无几,理苟
宜革,何必仍旧。且迁都之始,日不遑给,先朝规度,每事循古,是以数年之中,
悛换非一,良以永法为难,数改为易。何为宫室府库多因故迹,而明堂辟雍独遵
此制?建立之辰,复未可知矣。既猥班访逮,辄轻率瞽言,明堂五室,请同周制,
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会经诰,无失典刑。
后议选边戍事,翻议曰:
臣闻两汉警于西北,魏、晋备在东南。是以镇边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
实赖温良。故田叔、魏尚,声高于沙漠;当阳、钜平,绩流于江汉。纪籍用为美
谈,今古以为盛德。自皇上以睿明纂御,风清化远,威厉秋霜,惠沾春露,故能
使淮海输诚,华阳即序,连城革面,比屋归仁。县车剑阁,岂伊曩载;鼓噪金陵,
复在兹日。然荆、扬之牧,宜尽一时才望;梁、郢之君,尤须当今秀异。
自比缘边州郡,官至便登,疆场统戍,阶当即用。或逢秽德凡人,或遇贪家
恶子,不识字人温恤之方,唯知重役残忍之法。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
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属,皆无防寇御贼之心,唯有通商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
驱合抄掠,若遇强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
金铁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高山,或芸草
平陆,贩货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资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
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工,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常十七八
焉。是以吴、楚间伺,审此虚实,皆云粮匮兵疲,易可乘扰,故驱率犬羊,屡犯
疆场。频年已来,甲胄生虮,十万在郊,千金日费。为弊之深,一至于此!皆由
边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贾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夫洁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既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谓自今已
后,荆、扬、徐、豫、梁、益诸蕃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
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能驾御有方,清高独著,威足临戎,信
能怀远,抚循将士,得其忻心,不营私润,专修公利者,则就加爵赏,使久于其
任,以时褒赉,厉其忠款。所举之人,亦垂优异,奖其得士,嘉其诚节。若不能
一心奉公,才非捍御,贪婪日富,经略无闻,人不见德,兵厌其劳者,即加显戮,
用章其罪。所举之人,随事免降,责其谬荐,罚其伪薄。如此则举人不得挟其私,
受任不得孤其举。善恶既审,沮劝亦明。庶边患永消,讥议攸息矣。
遭母忧去职。熙平初,除廷尉少卿,颇有不平之论,为灵太后所责。出为阳
平太守,甚不自得,遂作思归赋。
神龟末,迁凉州刺史。时蠕蠕主阿那瑰、后主婆罗门并以国乱来降,朝廷问
安置之计。翻表曰:
今蠕蠕内为高车所讨灭,外凭大国之威灵,两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归诚,
万里相属。然夷不乱华,前鉴无远,覆车在于刘、石,毁辙固不可寻。今蠕蠕虽
主奔于上,人散于下,而余党实繁,部落犹众,高车亦未能一时并兼,尽令率附。
又高车士马虽众,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盗为资,陵夺为业。
而河西捍御强敌,唯凉州、敦煌而已。凉州土广人稀,粮仗素阙,敦煌、酒泉,
空虚尤基。若蠕蠕无复竖立,令高车独擅北垂,则西顾之忧,匪旦伊夕。
愚谓蠕蠕二主,并宜存之。居阿那瑰于东偏,处婆罗门于西裔,分其降人,
各有攸属。那瑰住所,非所经见,其中事势,不可辄陈。婆罗门请修西海故城以
安处之。西海郡本属凉州,今在酒泉,直抵张掖西北千二百里,去高车所住金山
一千余里。正是北虏往来之冲要,汉家行军之旧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
今处婆罗门,于事为便,即可永为重戍,镇防西北。虽外为署蠕蠕之声,内实防
高车之策。一二年后,足食足兵,斯固安边保塞之长计也。若婆罗门能自克厉,
使余烬归心,收离聚散,复兴其国者,乃渐令北转,徙度流沙,即是我之外藩,
高车之勍敌,西北之虞,可无过虑。如其奸回反覆,孤恩背德者,此不过为逋逃
之寇,于我何损?今不早图,戎心一启,脱先据西河,夺我险要,则酒泉、张掖,
自然孤危,长河已西,终非国有。不图厥始,而求忧其终,噬脐之恨,悔将何及。
愚见如允,乞遣大使往凉州敦煌及于西海,躬行山谷要害之所,亲阅亭障远
近之宜,商量士马,校纟柬粮仗,部分见定,处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间,即令
播种,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复劳转输之功也。且西徼北垂,即是大碛,野兽
所聚,千百为群,正是蠕蠕射猎之处。殖田以自供,籍兽以自给,彼此相资,足
以自固。今之豫度,似如小损,岁终大计,其利实多。高车豺狼之心,何可专信?
假令称臣致款,正可外加优纳,而复内备弥深,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者也。
时朝议是之。还,拜吏部郎中。迁齐州刺史,无多政绩。孝昌中,除安南将
军、中书令,领给事黄门侍郎,与徐纥俱在门下,并掌文翰。翻既才学名重,又
善附会,亦为灵太后所信待。是时蛮贼充斥,六军将亲讨之,翻乃上表谏止。后
萧宝夤大败于关西,翻上表,请为西军死亡将士举哀,存而还者,并加赈赉。后
拜度支尚书,寻转都官。翻上表,愿以安南、尚书换一金紫。时天下多事,翻虽
外请闲秩,而内有求进之心,识者怪之。于是加抚军将军。明帝、灵太后曾燕华
林园,举觞谓群臣曰:“袁尚书朕之杜预,欲以此杯敬属元凯,今为尽之。”侍
坐者莫不羡仰。
翻名位俱重,当时贤达咸推与之。然独善其身,无所奖拔,排抑后进,论者
鄙之。建义初,遇害河阴。所著文笔百余篇,行于世。赠使持节、侍中、车骑将
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嫡子宝首,武定中,司徒记室参军事。翻弟跃。
跃字景腾,博学俊才,性不矫俗,笃交友。翻每谓人曰:“跃可谓我家千里
驹也。”历位尚书都兵郎中,加员外散骑常侍。将立明堂,跃乃上议,当时称其
博洽。蠕蠕主阿那环亡破来奔,朝廷矜之,送复其国。既而每使朝贡,辞旨颇不
尽礼。跃为朝臣书与环,陈以祸福,言辞甚美。后迁车骑将军太傅清河王怿文学,
雅为怿所爱赏。怿之文表,多出于跃。卒,赠冠军将军、吏部郎中。所制文集行
于世。无子,兄翻以子聿脩继。
聿脩,字叔德。七岁遭丧,居处礼若成人。九岁,州辟主簿。性深沈,有鉴
识,清靖寡欲,与物无竞。姨丈人尚书崔休深所知赏。年十八,领本州中正,兼
尚书度支郎中。齐天保初,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大有声绩,远近称
之。累迁司徒左长史,领兼御史中丞。司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贷库钱三十万,娉
太原王乂女为妻,而王氏以先纳陆孔文礼娉为定。聿脩为首僚,又国之司宪,知
而不劾,免中丞。寻迁秘书监。
天统中,诏与赵郡王睿等议定三礼。出为信州刺史,即其本乡也。时久无例,
莫不荣之。为政清靖,不言而化,自长史以下,爰逮鳏寡孤幼,皆得其欢心。武
平初,御史普出,过诸州悉有举劾,唯不到信州。及还都,人庶道俗,追列满道,
或将酒脯,涕泣留连,竞欲远送。时既盛暑,恐其劳敝,往往为之驻马,随举一
酌,示领其意,辞谢令去。还后,州人郑播宗等七百余人请为立碑,敛缣布数百
匹,托中书侍郎李德林为文,以记功德。敕许之。寻除都官尚书。聿脩少年平和
温润,素流之中,最为规检,以名家子历任清华,时望多相器待,许其风鉴。在
郎署之日,时赵彦深为水部郎中,同在一院,因成交友。彦深后重被沙汰停私,
门生藜藿,聿脩犹以故情音问来往。彦深任用,铭戢甚深,虽人才无愧,盖亦由
彦深接引。为吏部尚书以后,自以物望得之。
初,冯子琮以仆射摄选,婚姻相寻。聿脩常非笑之,语人云:“冯公营婚,
日不暇给。”及自居选曹,亦不能免,时论以为地势然也。素品孤官,颇有怨响。
然在官廉谨,当时少匹。魏、齐世,台郎多不免交通饷馈。初,聿脩为尚书郎十
年,未曾受升酒之遗。尚书邢邵与聿脩旧款,每省中语戏,常呼聿脩为清郎。大
宁初,聿脩以太常少卿出使巡省,仍令考校官人得失。经衮州,时邢邵为刺史,
别后,送白?为信。聿脩不受,与邢邵书云:“今日仰过,有异常行,瓜田李
下,古人所慎,愿得此心,不贻厚责。”邵亦欣然领解,报书云:“老夫忽忽,
意不及此,敬承来旨,吾无间然。弟昔为清郎,今日复作清卿矣。”及在吏部,
属政衰道丧,若违忤要势,祸不旋踵,虽以清白自守,犹不免请谒之累。
入周,位仪同大将军、吏部下大夫、东京司宗中大夫。隋开皇初,加上仪同,
迁东京都官尚书。东京废,入朝,除都官尚书。二年,出为熊州刺史,卒。子知
礼,大业初卒于太子内舍人。
跃弟飏,卒于豫州冠军府司马。飏弟升,位正员郎。飏死后,昇通其妻。翻
恚,为之发病,昇终不止,时人鄙秽之。亦于河阴见害。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阳尼,字景文,北平无终人也。累世仕于慕容氏。尼少好学,博通群籍,与
上谷侯天护、顿丘李彪同志齐名。幽州刺史胡泥表荐之,征拜秘书著作郎。及改
中书学为国子。时中书监高闾、侍中李冲等以尼硕学,举为国子祭酒。后兼幽州
中正。孝文临轩,令诸州中正各举所知,尼与齐州大中正房千秋各举其子。帝曰:
“昔有一祁,名垂往史,今有二奚,当闻来牒。”出为幽州平北府长史,带渔阳
太守,未拜,坐为中正时受乡人货免官。每自伤曰:“吾昔未仕,不曾羡人,今
日失官,与本何异?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既而还家,有书数千卷。所造《
字释》数十篇,未就而卒。其从孙太学博士承庆撰为《字统》二十卷,行于世。
承庆从弟固。
固字敬安,性倜傥,不拘小节,少任侠,好剑客,弗事生产。年二十六,始
折节好学,博览篇籍,有文才。太和中,从大将军、宋王刘昶征义阳,板府法曹
行参军。昶性严暴,三军战栗,无敢言者。固启谏,并面陈事宜。昶大怒,欲斩
之,使监当攻道。固在军勇决,意志闲雅,了无惧色,昶甚奇之。军还,言之孝
文。年三十余,始辟大将军府参军事,累迁书侍御史,多所劾奏。
宣武广访得失,固上谠言表曰:“当今之务,宜早正东储,立师傅以保护,
立官司以防卫,以系苍生之心。揽权衡,亲宗室,强干弱枝,以立万世之计。举
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孜孜万机,躬勤庶政,使人无谤讟之响。
省徭役,薄赋敛,修学宫,遵旧章,贵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
无用之费,以救饥寒之苦。然后备器械,修甲兵,习水战,灭吴会,撰封禅之礼,
袭轩、唐之轨,岂不茂哉!”
初,帝委任群下,不甚亲览,好桑门之法。尚书令高肇以外戚权宠,专决朝
事。又咸阳王禧等并有衅,故宗室大臣相见疏薄,而王畿人庶,劳弊益甚。固乃
作《南北二都赋》,称恒代田渔声乐侈靡之事,节以中京礼仪之式,因以讽谏。
宣武末,中尉王显起宅既成,集僚属飨宴。酒酣,问固曰:“此宅何如?”
固曰:“晏婴湫隘,流称于今,丰屋生灾,著于《周易》。此盖同传舍耳,唯有
德能卒,愿公勉之。”显嘿然。他日又谓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库充实,卿以
为何如?”固对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赃赎悉入京藏,以此充府,
未足为多。且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岂不戒欤!”显大不悦,以此衔固。以有
人间固于显,因奏固剩请米麦,免固官。遂阖门自守,著《演赜赋》以明幽微通
塞之事。又作《刺谗疾嬖幸诗》二首曰:
巧佞巧佞,谗言兴兮。营营习习,似青蝇兮。以白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
虿,毒何厚兮。巧巧佞佞,一何工矣。司闲司忿,言必从矣。朋党噂<口沓>,自
相同矣。浸润之谮,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责焉。攻人之恶,君子耻焉。汝
何人斯,谮毁日繁?子实无罪,何骋汝言?番番缉缉,谗言侧入,君子好谗,如
或弗及。天疾谗说,汝其至矣,无妄之祸,行将及矣。泛泛游凫,弗制弗拘,行
藏之徒,或智或愚。维余小子,未明兹理,毁与行俱,言与衅起。我其惩矣,我
其悔矣,岂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谄谀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顾耻辱,以求媚兮。邪干侧入,如恐弗
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习不道。朝挟其车,夕承其舆,或骑或徒,载奔载
趋。或言或笑,曲事亲要。正路不由,邪径是蹈。不识大猷,不知话言,其朋其
党,其徒实繁。有诡其行,有佞其音,籧篨戚施,邪媚是钦,既诡且妒,以通其
心。是信是任,败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习习宰嚭,营营无极。梁丘寡
智,王鲋浅识,伊戾息夫,异世同力,江充赵高,甘言似直,竖刁上官,擅生羽
翼。乃如之人,僣爽其德,岂徒丧邦,又亦覆国。嗟尔中下,其亲其昵。不谓其
非,不觉其失,好之有年,宠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苦疾。凡百君子,宜其慎
矣,覆车其鉴,近可信矣。言既备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维尘及矣。
明帝即位,除尚书考功郎中。奏诸秀孝考中第者听叙,自固始。大军征硖石,
敕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平奇固勇敢,军中大事,悉与谋之。又命固节度水军。
固设奇计,先期乘贼,获其外城。后太傅、清河王怿举固,除步兵校尉,领汝南
王悦郎中令。时悦年少,行多不法,固上疏谏悦,悦甚敬惮之。怿大悦,以为举
得其人。除洛阳令,在县甚有威风。丁母忧,号慕毁疾,杖而能起,练禫之后,
酒肉不进。时固年逾五十,而丧过于哀,乡党亲族咸叹服焉。清河王怿领太尉,
辟固从事中郎,属怿被害,不奏。怿之遇害,元叉执政,朝野震悚,怿诸子及门
生僚吏,莫不虑祸,隐避不出。固以尝被辟命,遂独诣丧所,尽哀恸哭,良久乃
还。仆射游肇闻而叹曰:“虽栾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
悦为太尉,选举多非其人,又轻肆挝挞。固以前为元卿,虽离国,犹上疏切谏,
事在《悦传》。后悦辟固为从事中郎,不就。京兆王继为司徒,高选官僚,辟固
从事中郎。府解,除前军将军,又典科扬州勋赏。初,硖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
而朝赏未及,至是,与尚书令李崇讼勋,更相表。崇虽贵盛,固据理不挠,谈者
称焉。卒,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谥曰文。
固刚直雅正,不畏强御,居官清洁,家无余财,终没之日,室徒四壁,无以
供丧,亲故为其棺敛。初,固著《终制》一篇,务从俭约。临终,又敕诸子一遵
先制。五子,长子休之。
休之字子烈,俊爽有风概,好学,爱文藻,时人为之语曰:“能赋能诗阳休
之。”初为州主簿。孝昌中,杜洛周陷蓟城,休之与宗室南奔章武,转至青州。
葛荣寇乱,河北流人,多氵奏青州。休之知将有变,请其族叔伯彦等潜归京师避
之,多不能从。休之垂涕别去。俄而葛荣邢杲作乱,伯彦等咸为土人所杀,诸阳
死者数十人,唯休之兄弟免。
庄帝立,累迁太尉记室参军。李神俊监起居注,启休之,与河东裴伯茂、范
阳卢元伯、河间邢子才俱入撰次。普泰中,为太保长孙承业府属。寻敕与魏收、
李同轨等修国史。后行台贺拔胜经略樊沔,请为南道军司。俄而魏武帝入关,胜
令休之奉表诣长安参谒。时齐神武亦启除休之太常少卿。寻属胜南奔,仍随胜至
江南。休之闻神武推奉静帝,乃白胜启梁武求还,文襄以为大行台郎中。神武幸
汾阳之天池,池边得一石,上有隐起字,文曰“六王三川。问休之曰:“此文字
何义?”对曰:“‘六’者,大王字。河、洛、伊为三川,大王若受天命,终应
统有关右。”神武曰:“世人常道我欲反,今若闻此,更致纷纭,慎莫妄言也。”
元象初,录荆州军功,封新泰县伯。
武定二年,除中书侍郎。先是,中书专主纶诰,魏宣武已来,事移门下。至
是发诏依旧,任遇甚显。时魏收为散骑常侍,领兼侍郎,与休之参掌诏命,世论
以为中兴。有人士戏嘲休之云:“有触藩之羝羊,乘连钱之骢马,从晋阳而向邺,
怀属书而盈把。”左丞卢斐以其文书请谒,启神武禁止,会赦不问。历尚食典御、
太子中庶子、给事黄门侍郎、中军将军、幽州大中正,兼侍中,持节奉玺书诣并
州,敦喻文宣为相国、齐王。时将受魏禅,发晋阳至平阳郡,为人心未一,且还
并州,恐漏泄,仍断行人。休之性疏放,使还,遂说其事,邺中悉知。后高德正
以闻,文宣忿之而未发。齐受禅,除散骑常侍,监修起居注。顷之,坐诏书脱误,
左迁骁骑将军,积其前事也。文宣郊天,百僚咸从,休之衣两裆甲,手持白棓。
时魏收为中书令,嘲之曰:“义真服未?”休之曰:“我昔为常伯,首戴蝉冕;
今处骁游,身被衫甲。允文允武,何必减卿。”谈笑晏然,议者服其夷旷。以禅
让之际,参定礼仪,别封始平县男。后除中山太守。先是,韦道建、宋钦道代为
定州长史,带中山太守,并立制,监临之官出行,不得过百姓饮食。有者,即数
钱酬之。休之常以为非。及至郡,复相因循。或问其故,休之曰:“吾昔非之者,
为其失仁义;今日行之者,自欲避嫌疑。岂是夙心,直是处世难耳。”在郡三年,
再致甘露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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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袁翻(弟跃 跃子聿脩) 阳尼(从孙固 固子休之 固从 兄藻藻子斐
固从弟元景) 贾思伯 祖莹(子珽)(下)

文宣崩,徵休之至晋阳,经纪丧礼,与魏收俱至。尚书令杨遵彦与休之等款
狎,相遇中书省,言及丧事,收掩泪失声,休之嚬眉而已。他日遵彦谓曰:“昨
闻讳,魏少傅悲不自胜,卿何容都不流涕?”休之曰:“天保之世,魏侯时遇甚
深,鄙夫以众人见待,佞哀诈泣,实非本怀。”
皇建初,兼度支尚书。昭帝留心政道,访以政术,休之答以明赏罚,慎官方,
禁淫侈,恤人患,为政教之先。帝深纳之。大宁中,历都官、七兵、祠部三尚书。
河清三年,出为西衮州刺史。天统初,徵为光禄卿,监国史。寻除吏部尚书。休
之多识故事,谙悉氏族,凡所选用,莫不才地俱允。前国子助教熊安生,当时硕
儒,因丧解职,久而不见调,休之引为国子博士,儒者以此归之。简率不乐烦职,
典选稍久,非其所好,每谓人曰:“此官实自清华,但烦剧,妨吾赏适,直是樊
笼矣。”武成崩后,频乞就闲。武平初,除中书监、尚书右仆射。三年,加位特
进,与朝士撰《圣寿堂御览》。六年,正除尚书左仆射,领中书监。
休之早得才名,为人物所倾服,外如疏放,内实谨厚。少年颇以峻急为累,
晚节以通美见称。重衿期,好游赏。太常卿卢元明,人地华重,罕所交接,非一
时名士,不得与之游。休之始为行台郎,便坦然投分,文酒会同,相得甚款,乡
曲人士莫不企羡焉。太子中庶子平原明少遐,风流名士也,梁亡奔邺,昔因通聘,
与休之同游。及少遐卒,其妻穷敝,休之经纪振恤,恩分甚厚。尚书仆射崔暹为
文襄所亲任,势倾朝列,休之未尝请谒。暹子达拏幼而聪敏,年十余已作五言诗。
时梁国通和,聘使在馆,暹持达拏数首诗示诸朝士有才学者,又欲示梁客。余人
畏暹,皆随宜应对,休之独正言:“郎子聪明,方成伟器。但小儿文藻,恐未可
以示远人。”其方直如此。元景每云:“当今直谏,阳子烈其有焉。”
晚节,说祖珽撰《御览》,书成加特进,令其子辟强预修《御览》书。及珽
黜,便布言于朝廷,云先有隙。及邓长颙、颜之推奏立文林馆,之推本意不欲令
耆旧贵人居之,便相附会,与少年朝请、参军之徒,同入待诏。时论贬焉。魏收
监史之日,立《神武本纪》,取平西胡之岁为齐元。收在齐州,恐史官改夺其志,
上表论之。及收还朝,敕集朝贤议其事,休之立议从天保为限断。魏收存日,犹
两议未决。收死,便讽动内外,发诏从其议。后领中书监,谓人云:“我已三为
中书监,用此何为!”隆化还邺,举朝多有迁授,封休之燕郡王。乃谓所亲曰:
“我非蛮奴,何忽此授?”凡此诸事,为识者所讥。好学不倦,博综经史,文章
虽不华靡,亦为典正。魏收在日,深为收所轻,魏殂后,以先达见推。位望虽高,
虚怀接物,为搢绅所爱重。
周武帝平齐,与吏部尚书袁聿脩、卫尉卿李祖钦、度支尚书元脩伯、大理卿
司马幼之、司农卿崔达拏、秘书监源宗、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若、散骑常侍兼
给事黄门侍郎李孝贞、给事黄门侍郎卢思道、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通直散骑常
侍兼中书侍郎李德林、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陆乂、中书侍郎薛道衡、中书舍
人元行恭、辛德源、王邵、陆开明十八人同徵,令随驾后赴长安。寻除开府仪同,
依例封临泽县男。历纳言中大夫、太子少保,进位上开府,除和州刺史。随开皇
二年罢任,终于洛阳。所著文集四十卷,又撰《幽州人物志》,并行于世。
初,休之在洛,将仕,夜梦见黄河北驿道上行,从东向西。道南有一冢,极
高大。休之步登冢头,见一铜柱,趺为连花形。休之从西北登一柱础上,以手捉
一柱,柱遂右转。休之咒曰:“柱转三匝,吾至三公”,柱遂三匝而止。休之寻
寤,意如在邺城东南者,其梦竟验云。
子辟强,字君大,性疏脱,又无艺,休之亦引入文林馆,为时人所嗤鄙。武
平末,为尚书水部郎中。
休之弟綝之,天平中入关。次俊之,位兼通直常侍,聘陈副,尚书郎。当文
襄时,多作六言歌辞,淫荡而拙,世俗流传,名为《阳五伴侣》,写而卖之,在
市不绝。俊之尝过市,取而改之,言其字误。卖书者曰:“阳五古之贤人,作此
《伴侣》,君何所知,轻敢议论!”俊之大喜。后待诏文林馆,自言:“有文集
十卷,家兄亦不知吾是才士也。”固从兄藻。
藻字景德,少孤,有雅志,涉猎经史。位中书博士,诏兼礼官,拜燕宣王庙
于长安。还,赐爵魏昌男。累迁瀛州安东府长史,以年老归家,为贼杜洛周所囚,
发病卒。永熙中,赠幽州刺史。子裴。
斐字叔鸾,魏孝庄时,于西衮州督护流人有功,赐爵方城伯。历广平王开府
中郎,修起居注。除起部郎中,兼通直散骑常侍,聘梁。梁尚书羊侃,魏之叛人
也,与斐旧故,欲召斐至宅,三致书,斐不答。梁人曰:“羊来已久,经贵朝迁
革,李、卢亦诣宅相见,卿何致难?”斐曰:“柳下惠则可,吾不可。”梁武帝
又亲谓斐曰:“侃极愿相见,今二国和好,安得复论彼此。”斐终辞焉。还,除
廷尉少卿。石齐河溢,桥坏,斐移津于白马,中河起石氵单,两岸造关城,累年
乃就。东郡太守陆士佩以黎阳关河形胜,欲因山壑以为公家苑囿。斐书答以国步
始康,人劳未息,诚宜轻徭薄赋,勤恤人隐,不从。天保中,除都水使者。诏斐
监筑长城。累迁殿中尚书,以本官监瀛州事,拜仪同三司。卒,赠中书监、北豫
州刺史,谥曰简。子师孝,中书舍人固从弟昭。
昭字元景,学涉史传,尤闲案牍。为齐文襄府墨曹参军,甚见亲委,与陈元
康、崔暹等参谋机密。及崔甗为崔暹所告,元景劾成其狱,赖邢子才证白以免,
时以元景为告而顺旨。初,文襄择日将受魏禅,令元景等定仪注,草诏册,并授
官,未毕而文襄殂,罢府。天保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后以风气弥留,不堪近侍,
出除青州高阳内史,卒于郡。文集十卷。
子静立,性淳孝,操履清方,美词令,善尺牍。仕齐,位三公郎中。隋开皇
初,州主簿。
贾思伯,字仕休,齐郡益都人也。其先自武威徙焉。世父元寿,中书侍郎,
有学行,见称于时。思伯自奉朝请累迁中书侍郎,颇为孝文所知。任城王澄之围
钟离也,以思伯持节为其军司。及澄失利,思伯为后殿。澄以其儒者,谓之必死。
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
不伐其功,时论称其长者。累迁南青州刺史。初,思伯与弟思同师事北海阴凤,
业竟,无资酬之,凤遂质其衣物。时人为之语曰:“阴生读书不免痴,不识双凤
脱人衣。”及思伯之部送缣百匹遗凤,因具车马迎之,凤惭不往。时人称叹焉。
昭帝时,拜凉州刺史,思伯以边远不愿,辞以男女未婚。灵太后不许,因舍人徐
纥言乞得停。后除廷尉卿,自以儒素为业,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转卫尉卿。
时议建明堂,多有同异。思伯上议曰:
案《周礼》,夏后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郑注云:“此三者或
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则夏、殷之世已
有明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闻。戴德《礼记》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
蔡邕云:“明堂者,天子太庙,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于其中,九室十二堂。”
案戴德撰《记》,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于规制,恐难得厥衷。《周礼》
:营国,左祖右社,明堂在国之阳。则非天子太庙明矣。然则《礼记月令》四堂
及太室皆谓之庙者,当以天子暂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养国老于
东胶。”郑注云:“东胶即辟雍,在王宫之东。”又《诗·大雅》云:“邕邕在
宫,肃肃在庙。”郑注云:“宫谓辟雍宫也,所以助王,养老则尚和,助祭则尚
敬。”又不在明堂之验矣。案《孟子》云齐宣王谓孟子曰:“吾欲毁明堂。”若
明堂是庙,则不应有毁之问。且蔡邕论明堂之制云:“堂方百四十尺,象坤之策;
屋圆径二百一十六尺,象乾之策;方六丈,径九丈,象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象
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气。”
案此皆以天地阴阳气数为法,而室独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岂不快
也?如此,蔡邕之论,非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从。
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
不亦优乎。其《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
之论,谓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
犹祖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
王,后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
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时说然矣。”寻郑此论,
非为无当。案《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
左个,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
则室犹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方圆高广自依时量。戴氏九
室之言,蔡子庙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
学者善其义。后为都官尚书。时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
为侍读。思伯遂入授明帝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业,至是更延儒
生,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
客有谓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世
以为雅言。思伯与元兴同事,大相友昵,元兴时为元叉所宠,论者讥其趋势云。
卒,赠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仕明,少励志行,雅好经史,与兄思伯,年少时俱为乡里所
重。累迁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元颢之乱,思同与广州刺史郑光
护并不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男。后与国子祭酒韩子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
《春秋》。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卒,赠尚书右仆射、司徒公,
谥曰文献。
初,思同为青州别驾,清河崔光韶先为中从事,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
同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
遂表讼光韶操业,特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精服氏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三
事,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一十余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
之,事未竟而思同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
浮阳刘休和又持冀隆说。竟未能裁正。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为平原太守。道武定中山,
赐爵安固子,拜尚书左丞。卒,赠并州刺史。祖嶷,字元达,以从征平原功进爵,
为侯,位冯翊太守,赠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识前言往行,位中书侍郎、钜鹿太
守。莹年八岁能诵诗书,十二为中书学生,耽书。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
常密于灰中藏火,驱逐僮仆,父母寝睡之后,燃火读书,以衣被蔽塞窗户,恐漏
光明,为家人所觉。由是声誉甚盛,内外亲属呼为圣小儿。尤好属文,中书监高
允每叹曰:“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至。”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尚书》,
选为都讲。生徒悉集。莹夜读劳倦,不觉天晓,催讲既切,遂误持同房生赵郡李
孝怡《曲礼》卷上座。博士严毅,不敢复还,乃置《礼》于前,诵《尚书》三篇,
不遗一字。孝文闻之,召入,令诵《五经》章句并陈大义。帝戏卢昶曰:“昔流
共工于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对曰:“当是才为世生。”以才名拜
太学博士。徵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参军。帝顾谓勰曰:“萧赜以王元长为子良
法曹,今为汝用祖莹,岂非伦匹也?”敕令掌勰书记。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
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再迁尚书三公郎中。尚
书令王肃曾于省中咏《悲平城诗》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
松无罢风。”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肃更咏,乃失语云:“公可更为诵《悲彭
城诗》。”肃因戏勰云:“何意呼《悲平城》为《悲彭城》也?”勰有惭色。莹
在座,即云:“悲彭城,王公自未见。”肃云:“可为诵之。”莹应声云:“悲
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萧甚嗟赏之。勰亦大悦,退谓
莹曰:“卿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几为吴子所屈。”
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以货贿事发,除名。后侍中崔光举为国子博士,仍领尚
书左户郎。李崇为都督北讨,引莹为长史,坐截没军资除名。未几,为散骑侍郎。
孝昌中,于广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辨之。莹云:“此是
于阗国王晋太康中所献。”乃以墨涂字观之,果如莹言,时人称为博物。累迁国
子祭酒,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监起居事,又监议事。
元颢入洛,以莹为殿中尚书。庄帝还宫,坐为颢作诏罪状尔朱荣,免官。后
除秘书监,中正如故。以参义律历,赐爵容城县子。坐事系于廷尉。会尔朱兆入,
焚烧乐署,钟石管弦略无存者。敕莹与录尚书事长孙承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
乐,三载乃就。迁车骑大将军。及孝武登阼,莹以太常行礼,封文安县子。天平
初,将迁邺,齐神武困召莹议之,以功进爵为伯。卒,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
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
也。”盖讥世人好窃他文以为己用。而莹之笔札亦无乏天才,但不能均调,玉石
兼有,其制裁之体减于袁、常焉。性爽侠,有节气,士有穷厄,以命归之,必见
存拯,时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于世。子珽袭。
珽字孝徵,神情机警,词藻遒逸,少驰令誉,为当世所推。起家秘书郎,对
策高第,为尚书仪曹郎中,典仪注。尝为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制《清德颂》,其文
典丽,由是齐神武闻之。时文宣为并州刺史,署珽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口授珽三
十六事,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为僚类所赏。时神武送魏兰陵公主出塞嫁蠕蠕,
魏收赋《出塞》及《公主远嫁诗》二首,珽皆和之,大为时人传咏。
珽性疏率,不能廉慎守道。仓曹虽云州局,及受山东课输,由此大有受纳,
丰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
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
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令诸妪掷摴蒱赌之,以为戏乐。参军元景献,故尚书令元
世俊子也,其妻司马庆云女,是魏孝静帝故博陵长公主所生。珽忽迎景献妻赴席,
与诸人递寝,亦以货物所致。其豪纵淫逸如此。常云:“丈夫一生不负身。”
已文宣罢州,珽例应随府,规为仓局之间,致请于陈元康。元康为白,由是
还任仓曹。珽又委体附参军事,摄典签陆子先,为画计,请粮之际,令子先宣教
出仓粟十车。为僚官捉送。神武亲问之,珽自言不署,归罪子先,神武信而释之。
珽出而言曰:“此丞相天缘明鉴,然实孝徵所为。”性不羁,放纵。曾至胶州刺
史司马世云家饮酒,遂藏铜叠二面,厨人请搜诸客,果于珽怀中得之。见者以为
深耻。所乘老马,常称骝驹。又与寡妇王氏奸通,每人前相闻往复。裴让之与珽
早狎,于众中嘲珽曰:“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年十岁,犹号骝驹,奸耳顺,尚
称娘子。”于时喧然传之。后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属,于坐失金叵罗,
窦太令饮酒者皆脱帽,于珽髻上得之,神武不能罪也。后为秘书丞,领舍人,事
文襄。州客至,请卖《华林遍略》。文襄多集书人,一日一夜写毕,退其本曰:
“不须也。”珽以《遍略》数帙质钱摴蒱,文襄杖之四十。又与令史李双、仓督
成祖等作晋州启,请粟三千石,代功曹参军赵彦深宣神武教,给城局参军。事过
典签高景略,景略疑其不实,密以问彦深。彦深答都无此事,遂被推检。珽即引
伏。神武大怒,决鞭二百,配甲坊,加钳刓,其谷倍徵。未及科,会并州定国
寺成,神武谓陈元康、温子升曰:“昔作芒山寺碑文,时称妙绝,今定国寺碑当
使谁作词也?”元康因荐珽才学并解鲜卑语。乃给笔札,就禁所具草,二日内成,
其文甚丽。神武以其工而且速,特恕不问,然犹免官,散参相府。
文襄嗣事,以为功曹参军。及文襄遇害,元康被伤创重,倩珽作书,属家累
事,并云“祖喜边有少许物,宜早索取。”珽乃不通此书,唤祖喜私问,得金二
十五挺,唯与祖喜二挺,余尽自入,又盗元康家书数千卷。祖喜怀恨,遂告元康
二弟叔谌、季璩等。叔谌以语杨愔,愔嚬眉答曰:“恐不益亡者。”因此得停。
文宣作相,珽拟补令史十余人,皆有受纳,而谘取教判,并盗官《遍略》一
部。时又除珽秘书丞,兼中书舍人。还邺后,其事皆发。文宣付从事中郎王士阙
推检,并书与平阳公淹,令录珽付禁,勿令越逃。淹遣田曹参军孙子宽往唤。珽
受命,便尔私逃。黄门郎高德正副留台事,谋云:“珽自知有犯,惊窜是常。但
宣一命向秘书,称奉并州约束,须《五经》三部,仰丞亲检校催遣。如此,则珽
意安,夜当还宅,然后掩取。”珽果如德正图,遂还宅,薄晚,就家掩之,缚珽
送廷尉。据犯枉法处绞刑,文宣以珽伏事先世,讽所司,命特宽其罚,遂奏免死
除名。天保元年,复被召从驾,依除免例,参于晋阳。
珽天性聪明,事无难学,凡诸伎艺,莫不措怀。文章之外,又善音律,解四
夷语及阴阳占候。医药之术,尤是所长。帝虽嫌其数犯刑宪,而爱其才技,令直
中书省掌诏诰。珽通密状,列中书侍郎陆元规,敕令裴英推问,元规以应对忤旨,
被配甲坊。除珽尚药丞,寻选典御。又奏造胡桃油,复为割藏免官。文宣每见之,
常呼为贼。文宣崩,普选劳旧,除为章武太守。会杨愔等诛,不之官。授著作郎。
数上密启,为孝昭所忿,敕中书、门下二省断珽奏事。
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为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梦殿
下乘龙上天。”王谓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是为武成皇帝,擢
拜中书侍郎。帝于后园使珽弹琵琶,和士开胡舞,各赏物百段。士开忌之,出为
安德太守,转齐郡太守。以母老乞还侍养,诏许之。会南使入聘,为申劳使。寻
为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诏诰。
初,珽于乾明、皇建之时,知武成阴有大志,遂深自结纳,曲相祗奉。武成
于天保频被责,心常衔之。珽至是希旨,上书请追尊太祖献武皇帝为神武,高祖
文宣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悦武成。武成从之。
时皇后爱少子东平王俨,愿以为嗣,武成以后主体正居长,难于移易。珽私
于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求策
焉。珽曰:“宜说主上云:襄、宣、昭帝子俱不得立,今宜命皇太子早践大位,
以定君臣。若事成,中宫少主皆德君,此万全计也。君且微说,令主上相解,珽
当自外表论之。”士开许诺。因有慧星出,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徵,珽于是上书,
言:“陛下虽为天子,未是极贵。案《春秋元命苞》云:‘乙酉之岁,除旧革政。
’今年太岁乙酉,宜传位东宫,令君臣之分早定。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献文
禅子故事。帝从之。由是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
既见重二宫,遂志于宰相。先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乃疏侍中尚书令赵彦深、
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惧,不敢通,其事颇泄。彦
深等先诣帝自陈。帝大怒,执珽诘曰:“何故毁我士开?”珽因厉声曰:“臣由
士开得进,本无心毁之。陛下今既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士开、文遥、彦深等
专弄威权,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交通,共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
成,天下歌谣。若为有识所知,安可闻于四裔?陛下不以为意,臣恐大齐之业隳
矣!”帝曰:“尔乃诽谤我。”珽曰:“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帝曰:“我
以其俭饿,故收养之。”珽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取将入后宫乎?”帝益怒,
以刀镮筑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大呼曰:“不杀臣,陛下得名;杀臣,臣得
名。若欲得名,莫杀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少获宽放。珽又曰:“陛下有一范
增不能用,知如何!”帝又怒曰:“尔自作范增,以我为项羽邪?”珽曰:“项
羽人身亦何由可及,但天命不至耳。项羽布衣,率乌合众,五年而成霸王业。陛
下藉父兄资财得至此,臣以谓项羽未易可轻。臣何止方于范增?纵拟张良,亦不
能及。张良身傅太子,犹因四皓,方定汉嗣。臣位非辅弼,疏外之人,竭力尽忠,
劝陛下禅位,使陛下尊为太上,子居宸扆,于己及子,俱保休祚。蕞尔张良,何
足可数!”帝愈怒,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无所屈挠。乃鞭二百,配甲坊。
寻徙于光州。刺史李祖勋遇之甚厚。别驾张奉礼希大臣意,上言珽虽为流囚,常
与刺史对坐。敕报曰:“牢掌。”奉礼曰:“牢者,地牢也。”乃为深坑,置诸
内,苦加防禁,桎梏不离其身,家人亲戚不得临视,夜中以芜菁子烛熏眼,因此
失明。
武成崩,后主忆之,就除海州刺史。是时陆令萱外干朝政,其子穆提婆爱幸。
珽乃遗陆媪弟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阴沈,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
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开亦以珽能决大事,欲以为谋主,故弃除旧怨,虚心待
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其子皆不得立,令至尊独在帝位者,
实由祖孝徵。又有大功,宜重报之。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真可冯仗。
且其双盲,必无反意。请唤取,问其谋计。”帝从之。入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
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和士开死后,仍说陆媪出彦深,以珽为侍中。在晋阳通密启,请诛琅邪王。
其计既行,渐被任遇。又灵太后之被幽也,珽欲以陆媪为太后,撰魏帝皇太后故
事,为太姬言之。谓人曰:“太姬虽云妇人,实是雄杰,女娲已来无有也。”太
姬亦称珽为“国师”、“国宝”。由是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
馆,总监撰书;封燕郡公,食太原郡干,给兵七十人。所住宅在义井坊,旁拓邻
居,大事修筑。陆媪自往案行,势倾朝野。
斛律光甚恶之,遥见窃骂云:“多事乞索小人,欲作何计数!”尝谓诸将云:
“边境消息,处分兵马,赵令恒与吾等参论之。盲人掌机密来,全不共我辈语,
止恐误他国家事。”又珽颇闻其言,因其女皇后无宠,以谣言闻上,曰“百升飞
上天,明月照长安”。令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问珽,珽证实。又说谣云:“高
山崩,槲树举,盲老公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珽并云:“盲老公是臣”,
自云与国同忧戚,劝上行,语“其多事老母,似道女侍中陆氏”。帝以问韩长鸾、
穆提婆,并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议之,众人未从。因光府参军封士让启告光反,
遂灭其族。
珽又附陆媪,求为领军,后主许之。诏须覆述,取侍中斛律孝卿署名。孝卿
密告高元海,元海语侯吕芬、穆提婆云:“孝徵汉儿,两眼又不见物,岂合作领
军也?”明旦面奏,具陈珽不合之状,并书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无大臣体。珽
亦求面见,帝令引入。珽自分疏,并云:“与元海素嫌,必是元海谮臣。”帝弱
颜,不能讳,曰:“然。
珽列元海共司农卿尹子华、太府少卿李叔元、平准令张叔略等结朋树党。遂
除子华仁州刺史,叔元襄城郡守,叔略南营州录事参军。陆媪又唱和之,复除元
海郑州刺史。
珽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后主亦令中要
数人扶侍出入,著纱帽直至永巷,出万春门向圣寿堂,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
任之重,群臣莫比。自和士开执事以来,政体隳坏,珽推崇高望,官人称职,内
外称美。复欲增损政务,沙汰人物。始奏罢京畿府并于领军,事连百姓,皆归郡
县;宿卫都督等号位从旧官名,文武服章并依故事。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推
诚延士,为致安之方。
陆媪、穆提婆议颇同异。珽乃讽御史中丞丽伯律,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赂,知
其事连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坐,并及陆媪。犹恐后主溺于近习,欲因后
党为援,请以皇后兄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徵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为
御史中丞。陆媪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即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君
璧还镇梁州。皇后之废,颇亦由此。王子冲释而不问。珽日以益疏,又诸宦者更
共谮毁之,无所不至。后主问诸太姬,悯嘿不对。三问,乃下床拜曰:“老婢合
死,本见和士开道孝徵多才博学,言为善人,故举之。此来看之,极是罪过,人
实难容,老婢合死。”后主令韩凤检案,得其诈出敕受赐十余事,以前与其重誓
不杀,遂解珽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
珽求见分疏,韩长鸾积嫌于珽,遣人推出柏阁。珽固求面见,坐不肯行。长
鸾乃令军士牵曳而出,立珽于朝堂,大加诮责。上道后,复令追还,解其开府仪
同、郡公,直为刺史。
至州,会有陈寇,百姓多反。珽不闭城门,守陴者皆令下城静坐,街巷禁断
人行,鸡犬不听鸣吠。贼无所闻见,莫测所以。或疑人走城空,不设警备。至夜,
珽忽令大叫,鼓噪聒天。贼众大惊,登时走散。后复结陈向城,珽乘马自出,令
录事参军王君植率兵马,仍亲临战。贼先闻其盲,谓为不能拒抗,忽见亲在戎行,
弯弧纵镝,相与惊怪,畏之而罢。时提婆憾之不已,欲令城陷没贼,虽知危急,
不遣救援。珽且守且战十余日,贼竟奔走,城卒保全。卒于州。
子君信,涉猎书史,多谙杂艺。位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使副,中书郎。珽
出,亦见废免。
君信弟君彦,容貌短小,言辞涩讷,少有才学。隋大业中,位至东平郡书佐。
郡陷翟让,因为李密所得。密甚礼之,署为记室,军书羽檄,皆成其手。及密败,
为王世充所杀。
珽弟孝隐,亦有文学,早知名。词章虽不逮兄,机警有口辨,兼解音律。魏
末为兼散骑常侍,迎梁使。时徐君房、庾信来聘,名誉甚高,魏朝闻而重之。接
对者多取一时之秀,卢元景之徒,并降阶摄职,更递司宾。孝隐少处其中,物议
称美。
孝隐从父弟茂,颇有辞情,然好酒性率,不为时所重。大宁中,以经学为本
乡所荐,除给事,以疾辞,仍不复仕。珽受任寄,故令呼茂,茂不获已,暂来就
之。珽欲为奏官,茂乃逃去。
珽族弟崇儒,涉学有辞,少以干局知名。武平末,位司州别驾、通直常侍。
入周,为容昌郡太守。隋开皇初,终宕州长史。
论曰:袁翻弟兄,可为一时才秀;聿修行业,亦乃不殒家风。景文学义见称,
敬安正情自立,休之加以藻思,可谓载德者焉。思伯经明行修,乃惟门素。祖莹
干能艺用,实曰时良;孝徵俊才虽多,适足败国。叔鸾器怀清峻,元景才干知名,
并匡佐齐初,一时推重,美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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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尔朱荣(子文畅 文略 从子兆 从弟彦伯 彦伯子敞 彦伯弟仲远 世
隆荣从父弟度律 荣从祖 兄子天光)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世为部落酋帅,其先居尔朱川,因为氏焉。
高祖羽健,魏登国初为领人酋长,率契胡武士从平晋阳,定中山,拜散骑常侍。
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道武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
居之。羽健曰:“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内,差近京师,岂以沃
塉,更迁远地?”帝许之。所居处曾有狗舐地,因而穿之得甘泉,因名狗舐泉。
曾祖郁德、祖代勤,继为酋长。代勤,太武敬哀皇后舅也。既以外亲,兼数征伐
有功,给复百年,除立义将军。曾围山而猎,部人射虎,误中其髀。代勤仍令拔
箭,竟不推问,曰:“此既过误,何忍加罪。”部内咸感其意。位肆州刺史,封
梁郡公,以老致仕,岁赐帛百疋以为常。卒,谥曰庄。孝庄初,追赠太师、司徒
公、录尚书事。父新兴,太和中继为酋长。曾行马群,见一白蛇,头有两角,咒
之,求畜牧蕃息。自是牛羊驼马,日觉滋盛,色别为群,谷量之。朝廷每有征讨,
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裨军用。孝文嘉之。及迁洛,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
每入朝,诸公王朝贵,竞以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位散骑常侍、平北将军、
秀容第一领人酋长。新兴每春秋二时,恒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明帝
时,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卒,谥曰简。孝庄初,赠太师、相国、西河郡王。
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及长,好射猎,每设围誓众,便为军阵之
法,号令严肃,众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上,清深不测,相传曰祁连
池,魏言天池也。父新兴曾与荣游池上,忽闻箫鼓音,谓荣曰:“古老相传,闻
此声,皆至公辅。吾年老暮,当为汝耳。”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
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以讨贼功,进封博陵郡公,其梁郡前爵听
赐第二子。时荣率众至肆州,刺史尉庆宾闭城不纳。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
羽生为刺史,执庆宾还秀容。自是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及葛荣吞杜洛周,
荣恐其南逼邺城,表求东援相州,帝不许。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
守滏口以防之。于是北捍马邑,东塞井陉。寻属明帝崩,事出仓卒,荣乃与元天
穆等密议,入匡朝廷。抗表云:“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
祸,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儿而临四海。求以徐纥、郑俨之徒,付之司
败。更召宗亲,推其明德。”于是将赴京师。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
将于太行杜防。荣抗表之始,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
隆密议废立。天光乃见庄帝,具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犹疑
所立,乃以铜铸孝文及咸阳王禧等五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唯庄帝独就。师
次河内,重遣王相密迎庄帝与帝兄彭城王邵、弟始平王子正。武泰元年四月,庄
帝自高渚度,至荣军,将士咸称万岁。
及庄帝即位,诏以荣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尚书令、
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及度河,太后乃下发入道,内外百官皆向河桥迎驾。
荣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言,谓天下乘机可取,乃谲朝士共为盟誓,将向河阴西北三
里。至南北长堤,悉命下马西度,即遣胡骑四面围之。妄言丞相高阳王欲反,杀
百官王公卿士二千余人,皆敛手就戮。又命二三十人拔刀走行宫。庄帝及彭城王、
霸城王俱出帐。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察共西部高车叱列杀鬼在帝左右,相与为应。
及见事起,假言防卫,抱帝入帐,余人即害彭城、霸城二王。乃令四五十人迁帝
于河桥,沉灵太后及少主于河。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遂临以
白刃,唱云:“能为禅文者出,当原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
温子升并当世辞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
死,出作禅文。荣令人诫军士,言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其众咸称万岁。荣遂铸
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荣所信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言今时人事未可。荣乃曰:
“若我作不吉,当迎天穆立之。”灵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有王兆耳。”
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遂便愧悔。至四更中,乃迎庄帝,望马首叩头请死。
其士马三千余骑,既滥杀朝士,乃不敢入京,即欲向北为移都之计。持疑经日,
始奉驾向洛阳宫。及上北芒,视城阙,复怀畏惧,不肯更前。武卫将军汎礼苦执
不听,复前入城,不朝戍。北来之人,皆乘马入殿。诸贵死散,无复次序。庄帝
左右,唯有故旧数人。荣犹执移都之议,上亦无以拒焉。又在明光殿重谢河桥之
事,誓言无复二心。庄帝自起止之,因复为荣誓,言无疑心。荣喜,因求酒一遍。
及醉熟,帝欲诛之,左右苦谏乃止。即以床辇向中常侍省。荣夜半方寤,遂达旦
不眠。自此不复禁中宿矣。
荣女先为明帝嫔,欲上立为后,帝疑未决。给事黄门侍郎祖莹曰:“昔文公
在秦,怀嬴入侍。事有反经合义,陛下独何疑焉?”上遂从之。荣意甚悦。于时,
人间犹或云荣欲迁都晋阳,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
十不一存,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荣闻之,上书谢愆。无
上王请追尊帝号;诸王、刺史,乞赠三司;其位班三品,请赠令仆;五品之官,
各赠方伯;六品已下及白身,赠以镇郡。诸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均其高
下,节级别科,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诏从所表。又启帝,遣使巡城劳问。于
是人情遂安,朝士逃亡者,亦稍来归阙。荣又奏请番直,朔望之日,引见三公、
令、仆、尚书、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河阴执事之官,参论国政,以为常
式。
五月,荣还晋阳,乃令元天穆向京,为侍中、太尉公、录尚书事、京畿大都
督,兼领军将军,封上党王,树置腹心在列职,举止所为,皆由其意。七月,诏
加荣柱国大将军。
时葛荣向京师,众号百万。州刺史李神俊闭门自守。荣率精骑七千,马皆有
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而与葛荣众寡非敌。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乃令其众
办长绳,至便缚取。自邺以北,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
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
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
使以棒,棒之而已。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严明,将士同奋。身自陷阵,
出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阵禽葛荣,余众悉降。荣恐其疑惧,乃普令各
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
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获其渠帅,量才授用,新
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乃槛车送葛荣赴阙。诏加荣大丞相、都督河北畿
外诸军事。初,荣将讨葛荣,军次襄垣,遂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弯弓誓之
曰:“中则禽葛荣,不中则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悦。及后,命立碑于
其所,号双兔碑。又将战,夜梦一人从葛荣索千牛刀,葛荣初不肯与,此人自称
己是道武皇帝,葛荣乃奉刀,此人手持授荣。寤而喜。自知必胜。又诏以冀州之
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
之渔阳七郡,各万户,通前满十万。为太原国邑,又加位太师。
建义初,北海王元颢南奔梁,梁立为魏主,资以兵将。时邢杲以三齐应颢。
朝廷以颢孤弱,永安二年春,诏元天穆先平齐地,然后征颢。颢乘虚径进,荣阳、
武牢并不守,车驾出居河北。荣闻之,驰传朝行宫于上党之长子,舆驾于是南趣。
荣为前驱,旬日之间,兵马大集。天穆克平邢杲,亦度河以会。车驾幸河内。荣
与颢相持于河上,无船不得即度。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
并固执以为不可。属马渚诸杨云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荣乃令都督尔朱兆等率
精骑夜济。颢奔。车驾度河,入居华林园。诏加荣天柱大将军,增封通前二十万
户,加前后部羽葆鼓吹。
荣寻还晋阳,遥制朝廷,亲戚腹心,皆补要职,百僚朝廷动静,莫不以申。
至于除授,皆须荣许,然后得用。庄帝虽受制权臣,而勤政事,朝夕省纳,孜孜
不已。数自理冤狱,亲览辞讼。又选司多滥,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正纲纪。而荣
乃大相嫌责。曾关补定州曲阳县令,神俊以阶县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
其所补者往夺其任。荣使入京,虽复微蔑,朝贵见之,莫不倾靡。及至阙下,未
得通奏,恃荣威势,至乃忿怒。神俊遂上表逊位。荣欲用世隆摄选,上亦不违。
荣曾启北人为河内诸州,欲为掎角势,上不即从。天穆入见论事,上犹未许。天
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属,恐陛下亦不得违。如何
启数人为州,便停不用?”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
臣节,无代天下百官理。”荣闻,大怒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皇后复嫌内妃嫔甚有妒恨之事。帝遣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
今便如此。我父本日即自作,今亦复决?”世隆曰:“兄止自不为,若本自作,
臣今亦得封王。”帝既外迫强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贵。
先是,葛荣枝党韩娄仍据幽、平二州,荣遣都督侯深讨斩之。时万俟丑奴、
萧宝夤拥众豳、泾,荣遣其从子天光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等
入关讨之。天光至雍州,以众少未进。荣大怒,遣其骑兵参军刘贵驰驿诣军,加
天光杖罚。天光等大惧,乃进讨,连破之,禽丑奴、宝夤,并槛车送阙。天光又
禽王庆云、万俟道乐,关中悉平。于是天下大难便尽。庄帝恒不虑外寇,唯恐荣
为逆。常时诸方未定,欲使与之相持。及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
王彧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临淮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以后,方
劳圣虑。”帝畏余人怪,还以他语解之,曰:“其实抚宁荒余,弥成不易。”
荣好射猎,不舍寒暑,法禁严重。若一鹿出,乃有数人殒命。曾有一人,见
猛兽便走,谓曰:“欲求活邪!”遂即斩之。自此猎如登战场。曾见一猛兽在穷
谷中,乃令余人重衣空手搏之,不令复损。于是数人被杀,遂禽得之。持此而乐
焉。列围而进,虽阻险不得回避,其下甚苦之。
太宰元天穆从容言荣勋业,宜调政养人。荣便攘肘谓天穆曰:“太后女主,
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节。葛容之徒,本是奴才,乘时作乱,譬如
奴走,禽获便休。顷来受国大宠,未能混一海内,何宜今日便言勋也?如闻朝士
犹自宽纵,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马,校猎嵩原,令贪汙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
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因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
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径度数千骑,便往缚取。待六合宁一,八
表无尘,然后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观风俗,布政教,如此乃可称勋耳。今若止猎,
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及见四方无事,乃遣人奏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此言,已发遣
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其忠。荣见帝年长
明悟,为众所归,欲移自近,皆使由己。每因醉云,入将天子,拜谒金陵后,还
复恒朔。而侍中朱元龙辄从尚书索太和中迁京故事,于是复有移都消息。
荣乃暂来向京,言看皇后娩难。帝惩河阴之事,终恐难保,乃与城阳王徽、
侍中杨侃、李彧、尚书右仆射元罗谋,皆劝帝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晞、济阴王
晖业言荣若来,必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帝疑未定,而京
师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与朝士书,相任留。中
书舍人温子升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武卫将
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以为荣通亲,不敢与之言情。毅曰:
“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难,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
卿忠款。”
三年八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向京。时人皆言其反,复道天子必应图之。
九月初,荣至京。有人告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
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皆不持兵仗。帝欲止,
城阳王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何可保耶?”又北人语讹,语“尔朱”为
“人主”。上又闻其在北言,我姓人主。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
荣祖颇明天文,荣问之曰:“是何祥也?”答曰:“除旧布新象也。昔长星扫大
角,秦以之亡。”荣闻之悦。又荣下行台郎中李显和曾曰:“天柱至,那无九锡,
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
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荣下人皆陵侮帝
左右,无所忌惮,其事皆上闻。奚毅又见,求闻。帝即下明光殿与语。帝又疑其
为荣,不告以情。及知毅赤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李彧,告以毅语。荣小女
嫁与帝兄子陈留王,小字伽邪。荣尝指之曰:“我终当得此女婿力。”徽又云:
“荣虑陛下终为此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以安
天下。”并言荣指陈留语状。帝既有图荣意,夜梦手持一刀自害,落十指节,都
不觉痛。恶之,以告城阳王徽及杨侃。徽解梦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
节与解腕何异?去患乃是吉祥。”闻者皆言善。
九月十五日,天穆到京,驾迎之。荣与天穆并从入西林园燕射。荣乃奏曰:
“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宜将五百骑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因猎挟
天子移都,至是,其言相符。至十八日,召中书舍人温子升告以杀荣状,并问以
杀董卓事。子升具通本,上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良久,语
子升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必不死!宁与高贵乡公同日死,
不与常道乡公同日生。”上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便应不动。应诏王道习曰:
“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比来偏被委付,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城
阳王及杨侃曰:“若世隆不全,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帝亦谓然,无复杀意。
城阳曰:“荣数征伐,腰间有刀,或能狠戾伤人。临事,愿陛下出。”乃伏侃等
十余人于明光殿东。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侃等从东阶上殿,
见荣、天穆出至中庭,事不果。十九日是帝忌日。二十日荣忌日。二十一日,暂
入,即向陈留王家,饮酒极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上谋颇泄,世隆等以告荣。
荣轻帝,不谓能反。预帝谋者皆惧。二十五日旦,荣、天穆同入,其日大欲革易。
上在明光殿东序中西面坐,荣与天穆并御床西北小床上南坐,城阳入,始一拜。
荣见光禄卿鲁安等持刀从东户入,即驰向御坐,帝拔千牛刀,手斩之,时年三十
八。得其手板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悉在出限。帝曰:“竖
子!若过今日,便不可制。”时又天穆与荣子菩提亦就戮,于是内外喜叫,声满
京城。既而大赦。
荣虽威名大振,而举止轻脱,止以驰射为伎艺,每入朝见,更无所为,唯戏
上下马。于西林园宴射,恒请皇后出观,并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见天子射
中,辄自起舞叫,将相卿士,悉皆盘旋,乃至妃主妇人,亦不免随之举袂。及酒
酣耳热,必自匡坐,唱虏歌,为《树梨普梨》之曲。见临淮王彧从容闲雅,爱尚
风素,固令为敕勒舞。日暮罢归,便与左右连手蹋地,唱《回波乐》而出。性甚
严暴,愠喜无恒,弓箭刀槊,不离于手,每有瞋嫌,即行忍害,左右恒有死忧。
曾欲出猎,有人诉之,披陈不已,发怒,即射杀之。曾见沙弥重骑一马,荣即令
相触,力穷不复能动,遂使傍人以头相击,死而后已。
节闵帝初,世隆等得志,乃诏赠假黄钺、相国、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
晋王,加九锡,给九旒銮辂,武贲班剑三百人,辒辌车,准晋太宰、安平献王
故事,谥曰武。又诏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曰:“晋王若配永安,则不能终
臣节。以此论之,无所配。”世隆作色曰:“卿合配?”季明曰:“下官预在议
限,据理而言,不合上心,诛翦唯命。”众为之危,季明自若。世隆意不已,乃
配享孝文庙庭。
菩提位太常卿、开府仪同三司、侍中、特进。死时年十四。节闵帝初,加赠
司徒,谥曰惠。
菩提弟叉罗,武卫将军、梁郡王。寻卒,赠司空公。
叉罗弟文殊,封平昌郡王。孝静初,转袭荣爵太原王。薨于晋阳,时年九岁。
文殊弟文畅,初封昌乐郡公。以荣破葛贼之勋,进爵为王。其姊魏孝庄皇后。
及韩陵之败,齐神武纳之,待其家甚厚。文畅由是拜开府仪同三司、肆州刺史。
家富于财,招致宾客,穷极豪侈。与丞相司马任胄、主簿李世林、都督郑仲礼、
房子远等相狎,外示杯酒交,而潜谋害齐神武。自魏氏旧俗,以正月十五日夜为
打蔟戏,能中者即时赏帛。胄令仲礼藏刀于袴中,因神武临观,谋窃发,事捷,
共奉文畅。为任氏家客薛季孝所告。以姊宠,止坐文畅一房。文畅死时年十八。
弟文略,以兄叉罗卒无后,袭叉罗爵梁郡王。文畅事当从坐,静帝使人往晋
阳,欲拉杀之。神武特加宽贷,奏免之。文略聪明俊爽,多所通习。齐文襄尝令
章永兴马上弹琵琶,奏十余曲,试使文略写之,遂得八。文襄戏之曰:“聪明人
多不老寿,梁郡其慎之!”文略对曰:“命之修短,皆在明公。”文襄怆然曰:
“此不足虑。”初,神武遣令恕文略十死,恃此益横,多所陵忽。齐天保末,尝
邀平秦、武兴、汝南诸王至宅,供设奢丽,各有赠贿。诸王共假聚宝物以要之,
文略弊衣而往,从奴五十人,皆骏马侯服。其豪纵不逊如此。平秦王有七百里马,
文略敌以好婢,赌取之。明日,平秦王使人致请,文略杀马及婢,以二银器盛婢
头马肉而遗之。平秦王诉之于文宣,系于京畿狱。文略弹琵琶,吹横笛,谣咏倦
极,便卧唱挽歌。居数月,夺防者弓矢以射人,曰:“不然,天子不忆我。”有
司奏,遂伏法。文略尝大遗魏收金,请为父作佳传,收论荣比韦、彭、伊、霍,
盖由是也。
兆字万仁,荣从子也。少善骑射,趫捷过人,数从荣游猎,至穷岩绝涧,人
所不能升降者,兆必先之。手格猛兽,无所疑避。荣以此特加赏爱,任为爪牙。
荣曾送台使,见二鹿,授兆二箭,令取供今食。遂构火以待之。俄而兆获其一,
荣欲夸使人,责兆不尽取,杖之五十。荣之入洛,兆兼前锋都督。孝庄即位,封
颍川郡公。后从上党王天穆平邢杲。又与贺拔胜击斩元颢子冠受,禽之。进破安
丰王延明,颢乃退走。庄帝还宫,论功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汾州刺史。
尔朱荣死,兆自汾州据晋阳。元晔立,授兆大将军,进爵为王。兆与世隆等
定谋攻洛。兆遂轻兵倍道,掩袭京邑。先是,河边人梦神谓己曰:“尔朱家欲度
河,用尔作灅波津令,为之缩水脉。”月余,梦者死。及兆至,有行人自言知
水浅处,以草往往表插而导焉,忽失其所在。兆遂策马涉度。是日暴风鼓怒,黄
尘张天,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袍拨弦,矢不得发,一时散走。庄帝
步出云龙门外,为兆骑所击,幽于永宁佛寺。兆扑杀皇子,汙辱妃嫔,纵兵虏掠。
停洛旬余,先令卫送庄帝于晋阳,兆后于河梁监阅财货。
初,兆将入洛,遣使招齐神武,欲与同举。神武时为晋州刺史,谓长史孙腾
曰:“臣而伐君,其逆已甚。我今不往,恐彼致恨,卿可往申吾意,但云山蜀未
平,不可委去。”腾乃诣兆,具申意。兆不悦,曰:“还白高兄弟,有吉梦,今
行必克。吾比梦吾亡父登一高堆,堆傍地悉耕熟,唯有马兰草株,往往犹在,吾
父顾我,令下拔之。吾手所至,无不尽出。以此而言,往必有利。”腾还,具报
之。神武曰:“兆等猖狂,举兵犯顺,吾势不可反事尔朱也。今天子列兵河上,
兆进不能度,必退还。吾乘山东下,出其不意,此徒可一举而禽。”俄而兆克京
师,孝庄幽絷,都督尉景从兆南行,以书报神武。神武大惊,召腾,令驰驿诣兆,
示以谒贺,密观天子所在,当于路邀迎,唱大义于天下。腾遇帝于中路,神武时
率骑东转,闻帝已度,于是西还。仍与兆书,具陈祸福,不宜害天子,受恶名于
海内。兆怒不纳,而帝遂遇弑。
初,荣既死,庄帝诏河西人纥豆陵步蕃等,令袭秀容。兆入洛后,步蕃兵势
甚盛,南逼晋阳。兆所以不暇留洛,回师御之。频为步蕃所败,于是部勒士马,
谋出山东,令人频徵神武。神武晋州僚属,并劝不行。神武揣其势迫,必无他虑,
决策赴之。兆乃分三州六镇之人,令神武统领。神武既分兵别营,乃引兵南出,
避步蕃之锐。步蕃至乐平郡,神武与兆还讨,破斩之。及节闵帝立,授兆使持节、
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兼录尚书事、大行台。又以兆为天柱大将
军,兆以是荣所终之官,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
神武之克殷州也,兆与仲远、度律约拒之。仲远、度律次阳平,兆屯广阿,
众号十万。神武广纵反间,于是两不相信,各致猜疑。仲远等频使斛斯椿贺拔胜
往喻之。兆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兆性粗犷,意色不平,手舞马鞭,
长啸凝望,深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仲远遣椿、胜等追而晓譬,兆遂拘缚
将还,经日放遣。仲远等于是奔退。神武乃进击,兆军大败。兆与仲远、度律遂
相疑阻,久而不和。世隆请节闵纳兆女为皇后,兆乃大喜。世隆谋抗神武,乃降
辞厚礼,喻兆赴洛。兆与天光、度律更自信约,然后大会韩陵山。战败,复奔晋
阳。其年秋,神武自邺进讨之,兆遂大掠并州,走于秀容。神武又追击,度赤洪
岭,破之。兆窜于穷山,杀所乘马,自缢于树。神武收葬之。
兆勇于战斗,而无将领之能。荣虽奇其胆决,然每云:“兆不过将三千骑,
多则乱矣。”
兆弟智彪,节闵帝封为安定王。与兆俱走,神武禽之。后死于晋阳。
彦伯,荣从弟也。祖侯真,文成时并、安二州刺史、始昌侯。父买珍,宣武
时武卫将军、华州刺史。
彦伯性和厚,永安中,为荣府长史。节闵帝潜嘿于龙花佛寺,彦伯敦喻往来,
尤有勤款。帝既立,尔朱兆以己不豫谋,大为忿恚,将攻世隆。诏令华山王鸷慰
兆,兆犹不释。世隆复令彦伯自往喻之,兆乃止。及还,帝宴彦伯于显阳殿。时
侍中源子恭、黄门郎窦瑗并侍坐。彦伯曰:“源侍中比为都督,与臣相持于河内。
当尔之时,旗鼓相望,眇如天隔。宁期同事陛下,为今日之忻也?”子恭曰:
“蒯通有言,犬吠非其主。他日之事永安,犹今日之事陛下耳。”帝曰:“源侍
中可谓有射钩之心也。”遂令二人极醉而罢。后封博陵郡王,位司徒公。于时炎
旱,有劝彦伯解司徒者,乃上表逊位,诏许之。俄除仪同三司、侍中,余如故。
彦伯于兄弟之中,差无过患。天光等败于韩陵,彦伯欲领兵屯河桥,世隆不从。
及张劝等掩袭世隆,彦伯时在禁直。长孙承业等启陈,神武义功既振,将除尔朱。
节闵令舍人郭崇报彦伯知,彦伯狼狈出走,为人所执。寻与世隆同斩于阊阖门外,
县首于斛斯椿门树,传于神武。先是洛中谣曰:“三月末,四月初,扬灰簸土觅
真珠。”又曰:“头去项,脚根齐,驱上树,不须梯。”至是并验。子敞。
敞字乾罗。彦伯之诛,敞小,随母养于宫中。年十二,敞自窦走至大街,见
童儿群戏,敞解所著绮罗金翠服,易衣而遁。追骑至,不识敞,便执绮衣儿。比
究问知非,会日已暮,由是免。遂入一村,见长孙氏媪,踞胡床坐,敞再拜求哀,
长孙氏愍之,藏于复壁之中。购之愈急,追且至,长孙氏资而遣之。遂诈为道士,
变姓名,隐嵩高山。略涉经史。数年间,人颇异之。尝独坐岩石下,泫然叹曰:
“吾岂终此乎!伍子胥独何人也?”乃奔长安。周文帝见而礼之,拜行台郎中、
灵寿县伯。保定中,迁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后为胶州刺史。迎长孙氏至其
第,置于家,厚资给之。隋文帝受禅,改封边城郡公。黔安蛮叛,命敞讨平之。
师旋,拜金州总管,政号严明,吏人惧之。后以年老乞骸骨,赐二马辂车归河内,
卒于家。子最嗣。
仲远,彦伯弟也。明帝末年,尔朱荣兵威稍盛,诸有启谒,率多见从。而仲
远摹写荣书,又刻荣印,与尚书令吏,通为奸诈。造荣启表,请人为官,大得财
货,以资酒色。落魄无行业。及孝庄即位,封清河公、徐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
三徐大行台。寻进督三徐诸军事。仲远上言:“窃见比来行台采募者,皆得权立
中正,在军定第,斟酌授官。今求兼置,权济军要。若立第亦爽,关京之日,任
有司裁夺”。诏从之。于是随情补授,肆意聚敛。
尔朱荣死,仲远勒其部众,来向京师。节闵立,进爵彭城王,加大将军,又
兼尚书令,镇大梁。仲远遣使请准朝式,在军鸣驺。节闵帝览启,笑而许之。其
肆情如此。复进督东道诸军事、本将军、衮州刺史,余如故。仲远天性贪暴,心
如峻壑。大宗富族,诬之以反,没其家口,簿籍财物,皆以入己。丈夫死者,投
之河流,如此者不可胜数。诸将妇有美色者,莫不被其淫乱。自荥阳以东,输税
悉入其军,不送京师。时天光控关右,仲远在大梁,兆据并州,世隆居京邑,各
自专恣,权强莫此。所在并以贪虐为事,于是四方解体。又加太宰,解大行台。
仲远专恣尤剧,方之彦伯、世隆,最为无礼。东南牧守,下至人俗,比之豺狼,
特为患苦。后移屯东郡,率众与度律等拒齐神武。尔朱兆领骑数千自晋阳来会。
军次阳平,神武纵以间说,仲远等迭相猜贰,狼狈遁走。中兴二年,复与天光等
于韩陵战败,南走。寻乃奔梁,死于江南。
世隆,字荣宗,仲远弟也。明帝末,兼直阁,加前将军。尔朱荣表请入朝,
灵太后恶之,令世隆诣晋阳慰喻荣。荣因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令世
隆来。今遂住,便有内备,非计之善。”荣乃遣入。荣举兵南出,世隆遂走,会
荣于上党。建义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庄帝之立,世隆预其谋,封乐平郡公。元
颢逼大梁,诏为前将军、都督,镇武牢。颢既克荥阳,世隆惧而遁还,庄帝仓卒
北巡。及车驾还宫,除尚书左仆射,摄选。
庄帝之将图尔朱荣,每屏人言。世隆惧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曰:“天
子与侍中杨侃、黄门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还复自以此书与荣妻北乡郡公
主,并以呈荣,劝其不入。荣毁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世隆又劝
其速发。荣曰:“何忽忽?”皆不见从。
荣死,世隆奉荣妻,烧西阳门夜走。北次河桥,杀武卫将军奚毅,率众还战
大夏门外。及李苗烧绝河梁,世隆乃北遁。攻建州克之,尽杀人以肆其忿。至长
子,与度律等共推长广王晔为主。晔小名盆子,闻者皆以为事类赤眉。晔以世隆
为尚书令,封乐平郡王,加太傅,行司州牧,会兆于河阳。兆既平京邑,让世隆
曰:“叔父在朝多时,耳目应广,如何令天柱受祸?”按剑嗔目,词色甚厉。世
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而深恨之。
时仲远亦自滑台入京。世隆与兄弟密谋,虑元晔母干豫朝政,伺其母卫氏出
行,遣数十骑如劫贼,于京巷杀之。公私惊愕,莫识所由。寻县榜,以千万钱募
贼。百姓知之,莫不丧气。寻又以晔疏远,欲推立节闵帝。而度律意在南阳王,
乃曰:“广陵不言,何以主天下?”后知能语,遂行废立。
初,世隆之为仆射,尚书文簿,在家省阅。性聪解,又畏荣,深自克勉,留
心几案,傍接宾客,遂有解了之名。荣死之后,无所顾惮。及为令,常使尚书郎
宋游道、邢昕在其宅听事,东西别座,受纳诉讼,称命施行。既总朝政,生杀自
由,公行淫泆,信任群小,随情与夺。又兄弟群从,各拥强兵,割剥四海,极其
贪虐。奸谄蛆酷,多见信用;温良名士,罕豫腹心。于是天下之人,莫不厌毒。
世隆寻让太傅。节闵特置仪同三师之官,位次上公之下,以世隆为之。赠其父买
珍相国、录尚书事、大司马。
及齐神武起义兵,仲远、度律等愚赣恃强,不以为虑,而世隆独深忧恐。及
天光等败于韩陵,世隆请赦天下,节闵不许。斛斯椿既据河桥,尽杀世隆党附,
令行台长孙承业诣阙奏状,掩执世隆及兄彦伯,俱斩之。
初,世隆曾与吏部尚书元世俊握槊,忽闻局上詨然有声,一局子尽倒立,
世隆甚恶之。又曾昼寝,其妻奚氏忽见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惊,就视,而世隆
寝如故。既觉,谓妻曰:“向梦人断我头持去,意殊不适。”又此年正月晦日,
令、仆并不上省,西门不开。忽有河内太守田帖家奴,告省门亭长云:“今旦为
令王借车牛一乘,终日于洛滨游观。至晚,王还省,将车出东掖门,始觉车上无
褥,请为记识。”亭长以令仆不上,西门不开,无迹入者。此奴固陈不已,公文
列诉。尚书都令史谢远疑,谓妄有假借,白世隆,付曹推验。时都官郎中穆子容
究之。奴言,初来时,至司空府西,欲向省。令王嫌迟,遣催车。车入,到省西
门,王嫌牛小,系于关下槐树,更将一青牛驾车。令王著白纱、高顶帽,短小、
黑色,傧从皆裙襦袴褶,握板,不似常时服章。遂遣一吏将奴送入省中厅事东阁
内,东厢第一屋中。其屋先常闭。奴云,入此屋中有板床,床上无席,大有尘土,
兼有瓮米。奴拂床坐,兼画地戏,瓮中米亦握看之。子容与谢远看之,闭极久,
全无开迹。及入,状皆符同。具以此对世隆。世隆怅然,意以为恶。未几见诛。
世隆弟世承,庄帝时位侍中,领御史中尉。人才猥劣,备员而已。及元颢内
逼,世承守轘辕,为颢所禽。颢让而脔之。庄帝还宫,赠司徒。
世承弟弼,字辅伯,节闵帝时,封河间郡公。寻为青州刺史。韩陵之败,欲
奔梁,数日,与左右割臂为约。弼帐下都督冯绍隆为弼信待,乃说弼曰:“今方
同契阔,宜当心沥血,示众以信。”弼从之。大集部下,弼乃踞胡床,令绍隆持
刀披心。绍隆因推刃杀之,传首京师。
度律,荣从父弟也,鄙朴少言。庄帝初,封乐乡县伯。荣死,与世隆赴晋阳。
元晔之立,以度律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与尔朱兆入洛。兆迁晋阳,
留度律镇京师。节闵帝时,为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公,兼尚书令、东北
道行台,与仲远出拒义旗。齐神武间之,与尔朱兆遂相疑贰,自败而还。度律虽
在军戎,聚敛无厌,所经为百姓患毒。其母山氏闻度律败,遂恚愤发病。及至,
母责之曰:“汝荷国恩,无状而反,我何忍见他屠戮汝也!”言终而卒,时人怪
异之。后韩陵之败,斛斯椿先据河桥,遂西走灅波津,为人执送。椿囚之,送
齐神武,斩之都市。
天光,荣从祖兄子也。少勇决,荣特亲爱之,常预军戎谋。孝昌末,荣据并、
肆,仍以天光为都将,总统肆州兵马。明帝崩,荣向京师,委以后事。建义初,
为肆州刺史,封长安县公。荣将讨葛荣,留天光在州,镇其根本。谓曰:“我身
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永安中,与元天穆东破邢杲。元颢入洛,天光与
天穆会荣于河内。荣发后,并、肆不安,诏天光兼尚书仆射,为并、肆等九州行
台,仍行并州事。天光至并州,部分约勒,所在宁辑。颢破,还京师,改封广宗
郡公。
初,高平镇城人赫贵连恩等为逆,共推敕勤酋长胡琛为主,号高平王。遥臣
沃野镇贼帅破六韩忉夤。琛入据高平城,遣其大将万俟丑奴来寇泾州。琛后与莫
折念生交通,侮僈忉夤。遣使人费律如至高平,诱斩琛,为丑奴所并,与萧宝
夤相拒于安定。宝夤败还。建义元年夏,丑奴击宝夤于灵州,禽之,遂僣大号。
时获西北贡师子,因称神兽元年,置百官。
朝廷忧之,乃除天光使持节、都督、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卫将军贺拔岳、
大都督侯莫陈悦等讨丑奴。天光初行,唯有军士千人。时东雍赤水蜀贼断路,天
光入关击破之,简取壮健。至雍,又税人马,合得万疋。以军人寡少,停留未进。
荣遣责之,杖天光百下。荣复遣军士二千人赴天光。天光令贺拔岳率千骑先驱,
至岐州,禽其行台尉迟菩萨。丑奴弃岐州走还安定。天光发雍至岐,与岳合势,
破丑奴,获萧宝夤。于是泾、豳、二夏,北至灵州,及贼党结聚之类,并降。唯
贼行台万俟道洛不下,率众西依牵屯山,据险自守。荣责天光不获道洛,复遣使
杖之百,诏削爵为侯。天光与岳、悦等复向牵屯讨之,道洛战败,投略阳贼帅王
庆云。庆云以道洛骁果绝伦,得之甚喜,便谓大事可图,乃自称皇帝,以道洛为
大将军。天光乃入陇,至庆云所居永洛城,破其东城。贼遂并趣西城。城中无水,
众聚热渴。有人走降,言庆云、道洛欲突出。天光恐失贼帅,乃遣谓庆云,可以
早降,若水决,当听诸人今夜共议。又谓曰:“相知须水,今为小退。”贼众安
悦,无复走心。天光密使军人多作木枪,各长七尺,至昏,布立人马,为防卫之
势,又伏人枪中。其夜,庆云、道洛果突出,至枪,马各伤倒。伏兵便起,同时
禽获。贼穷,乞降而已。天光、岳、悦等议悉阬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
于是三秦、河、渭、瓜、梁、鄯善咸来款顺。诏复天光前官爵。
岳闻荣死,还泾州以待,天光亦下陇,与岳图入洛之策。既而庄帝进天光爵
为广宗王,元晔又以为陇西王。及闻尔朱兆已入京,天光乃轻骑向都,见世隆等,
寻便还雍。世隆等议废元晔,更举亲贤,遣告天光。天光与定策,立节闵帝。又
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关西大行台。天光北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禽之,
送洛。时费也头帅纥豆陵伊利、万俟受洛于等据有河西,未有所附。天光以齐神
武起兵信都,内怀忧恐,不暇他事。伊利等,但微遣备之而已。又除大司马。
时神武军既振,尔朱兆、仲远等并经败退。世隆累使徵天光,天光不从。后
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无以能定,岂可坐看宗家之灭?”天光不得已,东
下,与仲远等败于韩陵。斛斯椿等先还,于河桥拒之,天光不得度,西北走,被
执,与度律并送于神武。神武送于洛,斩于都市。
尔朱专恣,分裂天下,各据一方,赏罚自出,而天光有定关西之功,差不酷
暴,比之兆与仲远,为不同矣。
论曰:魏自宣武之后,政道颇亏。及明皇幼冲,女主南面。始则于忠专恣,
继以元叉权重,居官者肆其聚敛,乘势者极其陵暴,于是四海嚣然,已有群飞之
渐。逮于灵后反政,宣淫于朝,倾覆之徵,于此至矣。尔朱荣缘将帅之列,藉部
众之威,属天下暴虐,人神怨愤。遂有匡颓拯弊之志,援主逐恶之功。及夫禽葛
荣,诛元颢,戮邢杲,揃韩娄,丑奴、宝夤,咸枭马市,然则荣之功烈,亦已
茂矣。而始则希觊非望,睥睨宸极,终乃灵后、少帝,沈流不反。河阴之下,衣
冠涂地,其所以得罪人神者焉。至于末迹凶忍,地逼亦已除矣。而朝无谋难之宰,
国乏折冲之将,遂使余孽相纠,还成严敌。隆实指踪,兆为戎首,山河失险,庄
帝幽崩。宗属分方,作威跋扈,废帝立主,回天倒日;揃剥黎献,割裂神州,
刑赏任心,征伐自己。天下之命,县于数胡,丧乱弘多,遂至于此。岂非天将去
之,始以共定;终于恶稔,以至殄灭。抑亦魏纾其难,齐以驱除矣。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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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朱瑞 叱列延庆 斛斯椿(子徵 孙政) 贾显度(弟智) 樊子鹄 侯
深贺拔允(弟胜 胜弟岳) 侯莫陈悦 念贤 梁览 雷绍 毛遐(弟鸿宾) 
乙弗朗

朱瑞,字元龙,代郡桑乾人也。祖就,沛县令。父惠,行太原太守。瑞贵达,
并赠刺史。瑞长厚质直,敬爱人士,尔朱荣引为大行台郎中,甚见亲任,以为黄
门侍郎,仍中书舍人。荣恐朝廷事意有所不知,故居之门下,为腹心之寄。封阳
邑县公。及元颢内逼,从车驾于河阳,除侍中、兼吏部尚书,改封北海郡公。庄
帝还洛,改封乐陵郡公,仍侍中。瑞虽为尔朱荣所委,而善处朝廷间。帝亦赏遇
之,尝谓侍臣曰:“为人臣当须忠实,至如朱元龙者,朕待之亦不异余人。”瑞
以青州乐陵有朱氏,意欲归之,故求为青州中正。又以沧州乐陵亦有朱氏,而心
好河北,遂乞三从内并属沧州乐陵郡。诏许之,仍转沧州大中正。尔朱荣死,瑞
与世隆俱北走。以庄帝待之素厚,且见世隆等并无雄才,终当败丧,于路乃还,
帝大悦。时尔朱天光拥众关右,帝招纳之,乃以瑞兼尚书左仆射,为西道大行台,
以慰劳焉。既达长安,会尔朱兆入洛,复还京师。都督斛斯椿先与瑞有隙,数谮
之于世隆,世隆遂诛之。太昌初,赠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恭穆。
叱列延庆,代西部人也,世为酋帅。延庆娶尔朱世隆姊,故被尔朱荣亲遇。
普泰初,世隆得志,特见委重,兼尚书左仆射、山东行台、北海郡公。时幽州刺
史刘灵助以庄帝幽崩,遂举兵唱义,世隆白节闵帝,以延庆与大都督侯深于定州
讨之。深以灵助善占,百姓信惑,未易可图,欲还师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
庆以灵助庸人,彼皆恃其妖术,坐看符厌,宁肯戮力致死。宜诡言西归,可袭而
禽。深从之,乃出顿城西,声云将还,诘朝造灵助垒,遂破禽之。及韩陵战败,
延庆与尔朱仲远走度石济。仲远南窜,延庆北降齐神武,仍从并州。后赴洛,孝
武帝以为中军大都督。孝武之西,齐神武诛之。
斛斯椿,字法寿,广牧富昌人也。其先世为莫弗大人。父足,一名敦,明帝
时为左牧令。时河西贼起,牧人不安,椿乃将家投尔朱荣。征伐有功,稍迁中散
大夫,署外兵事。椿性佞巧,甚得荣心,军之密谋,颇亦关预。庄帝初,改封阳
曲县公,除荣大将军府司马。后为东徐州刺史。及荣死,椿甚忧惧。时梁以汝南
王悦为魏主,资其士马,次于境上。椿遂弃州归悦。悦授尚书左仆射、司空公,
封灵丘郡公,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会尔朱兆入洛,悦知不逮,南旋。椿复背悦
归兆。以参立节闵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城阳郡公。寻加开府。
时椿父足先在秀容,忽有传其死问,椿请减己阶以赠之。寻知其父犹存,诏复官,
仍除其父为车骑将军、扬州刺史。
椿以尔朱兆擅权,惧祸,乃与贺拔胜俱说世隆以正道。世隆不悦,欲害椿,
赖尔朱天光救,得免。及世隆、度律与兆自相疑,椿与贺拔胜和之,兆执椿、胜
还营。椿又陈以正理,兆谢而遣之。椿谓胜曰:“天下皆怨毒尔朱,吾等附之,
亡无日矣,不如图之。”胜曰:“天光与兆,各据一方,今俱禽为难。”椿曰:
“易致耳。”乃说世隆追天光等赴洛,讨齐神武。及韩陵之败,椿谓都督贾显智
等曰:“若不先执尔朱,我等死无类矣。”遂与显智等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兼行。
椿入北中城,收尔朱部曲,尽杀之。令弟元寿与张欢、长孙承业、显智等袭世隆、
彦伯兄弟,并斩于阊阖门外。椿入洛,县世隆兄弟首于其门树。椿父出见,谓曰:
“汝与尔朱约为兄弟,今何忍县其头于家门?宁不愧负天地!”椿乃传世隆等首,
并囚度律、天光,送于齐神武。
及神武入洛,椿谓贺拔胜曰:“今天下事在吾与君,若不先制人,将为人所
制。高欢初至,图之不难。”胜曰:“彼有心于人,害之不详。比数夜与欢同宿,
具序往昔之怀,兼荷兄恩意甚多,何苦惮之!”椿乃止。孝武帝立,拜椿侍中、
仪同开府、城阳郡公。父足亦加开府,子悦太中大夫,同日受拜。当时荣之。
椿自以数反,意常不安,遂密劝孝武帝置阁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百,
直阁已下员别数百,皆选天下轻剽以充之。又说帝数出游幸,号令部曲,别为行
阵,椿自约勒指麾其间。从此以后,军谋朝政,一决于椿。又劝帝徵兵,诡称南
讨,将以伐齐神武。帝从之。以椿为前驱大都督。椿因奏请率精骑二千,夜度河,
掩其劳弊。帝始然之,黄门侍郎杨宽说帝曰:“高欢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
兵于人,恐生他变。今度河,万一有功,是灭一高欢,复生一高欢矣。”帝遂敕
椿停行。椿叹曰:“顷荧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间构,不用吾计,岂天道乎!”
帝勒兵河桥,命椿自洛而东,至武牢。帝以贾显智背叛,东师失律,将幸关
中。乃遣使命椿因从入关。拜尚书令,侍中如故,封常山郡公。历位司徒、太保,
仍尚书令。时寇难未息,内外戒严,唯椿得列威仪,鸣驺清路。迁太傅,薨,年
四十三。帝亲临吊,百僚赴哭。诏赐东园秘器,遣尚书、梁郡王景略监护丧事。
赠大将军、录尚书、三十州诸军事、侍中、恒州刺史、常山郡王,谥曰文宣,祭
以太牢。又诏改大将军,赠大司马,给辒辌车。及葬,车驾临于渭阳,止绋恸
哭。
帝尝给椿店数区,耕牛三十头。椿以国难未平,不可与百姓争利,辞店受牛,
日烹一头,以飨军士。及死,家无余资。有四子:悦、恢、徵、演。演为齐神武
所杀,三子入关。
徵字士亮,博涉群书,尤精三礼,兼解音律。有至性。居父丧,朝夕共一溢
米。少以父勋赐爵城阳郡公。大统末,起家通直散骑常侍,稍迁兼太常少卿。
自魏孝武迁西,雅乐废缺,徵博采遗逸,稽诸典故,创新改旧,方始备焉。
又乐有錞于者,近代绝此器,或有自蜀得之,皆莫之识。徵见之曰:“此錞
于也。”众弗信之,徵遂依干宝《周礼注》,以芒筒捋之。其声极清,众乃叹服。
徵仍取以合乐焉。六官建,拜司乐下大夫,迁司乐中大夫,进位骠骑大将军、开
府仪同三司,转内史下大夫。天和三年,周武帝以徵经有师法,诏令授皇诸子。
宣帝时为鲁公,与诸皇子等咸服青衿,行束脩之礼,受业于徵。仍并呼徵为夫子,
儒者荣之。六年,除司宗中大夫,行内史,仍摄乐部。进封岐国公,寻转小宗伯。
除太子太傅,仍小宗伯。宣帝嗣位,迁上大将军、大宗伯。时武帝初崩,梓宫在
殡,帝意欲速葬,令朝臣议之。徵与内史宇文孝伯等,固请依《礼》七月,帝竟
不许。
帝之为太子也,宫尹郑译坐不能以正道调护,被谪除名。而帝雅亲爱译。至
是,拜译内史中大夫,甚委任之。译乃献新乐,十二月各一笙,每笙用十六管。
帝令与徵议之。徵驳而奏之曰:“《礼》云,十二律转相生,声五具在十六焉,
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然详一笙十六管,总一百九十二管,既无相生之理,又
无还宫之义。臣恐郑声乱乐,未合于古。夫音乐之起,本于人心,天之应人,有
如影响。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谴之以殃。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
风》之诗,而天下化。纣为朝歌、北里之音,而社稷灭。是知乐也者,和情性,
移风俗,动天地,感鬼神,祸福所基,盛衰攸系,安可不慎哉!案译之所为,不
师古始。若以月奏一笙,则钟鼓诸色,各须一十有二。雅乐之备,已充庙廷,今
若益之,于何陈列?方须更辟阶墀,增修廊宇,非急之务,宁可劳人?如谓笙管
之外,不须加造,则乐之损益,岂系于笙?进退无据,窃谓不可。”帝颇纳之,
且令停译所献。
及武帝山陵回,帝欲作乐,复令议其可不。徵曰:“《孝经》云‘闻乐不乐。
’闻尚不乐,其况作乎!”郑译曰:“既云闻乐,明即非无,止可不乐,何容不
奏。”帝遂依译议,译因此衔之。帝后肆行非度,昏虑日甚。徵以荷武帝重恩,
尝备位师傅,乃上疏极谏,指陈帝失。不纳。译因谮之,遂下徵于狱。徵惧不免,
狱卒张元平哀之,乃以佩刀穿墙,送之出。元平被捶拷百数,而无所言。徵既出,
匿于人家,后遇赦得免,然犹坐除名。
隋文帝践极,例复官爵,除太子太傅,仍诏徵修撰乐书。开皇四年薨,年五
十六。初,隋文帝为大司马,有外姻丧,徵就第吊之。久而不出。徵怒,遂弗之
待。比出候,徵已去矣。隋文帝以此常恨之。至是,诏所司谥之曰闇。子该嗣。
徽所撰《乐典》十卷。
兄恢,散骑常侍,新蔡郡公。子政嗣。
政明悟有器干,隋开皇中,以军功授仪同,甚为杨素所礼。大业中,位尚书
兵曹郎,渐见委遇。玄感兄弟,俱与之交。辽东之役,兵部尚书段文振卒,侍郎
明雅复以罪废,帝弥属意于政。寻迁兵部侍郎。称为干理。玄感之反,政与通谋,
及玄纵等亡归,亦政之计。及帝穷玄纵党与,政亡奔高丽。明年,帝复东征,高
丽请和,遂送政。锁至京师以告庙,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请变常法行刑,帝许之。
以出金光门,缚之于柱,公卿百僚,并亲击射。脔其肉,多有啖者,然后烹焚,
扬其骨灰。
椿弟元寿,性刚毅谅直,武力过人,弯弓两石,左右驰射。历位吏部尚书,
封桑乾县伯。孝武践阼,进爵为公,除豫州刺史。及车驾西巡,为部下所杀。赠
司空公,谥曰景庄。
贾显度,中山无极人也。父道监,沃野镇长史。显度形貌伟壮,有志气。初
为别将,防守薄骨律镇。正光末,北镇扰乱,显度乃率镇人浮河而下,达秀容,
为尔朱荣所留。随荣破葛荣,封石艾县公,累迁南衮州刺史。尔朱荣之死,显度
奔梁。普泰初,还朝。后随尔朱度律等败于韩陵,与斛斯椿及弟智等先据河桥,
诛尔朱氏。孝武帝初,除尚书左仆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大
中正。永熙三年,为雍州刺史、西道大行台。亲故祖饯于张方桥,显度执酒曰:
“显智性轻躁,好去就,覆败吾家,其此人也!”武帝入关后,显智果同于齐神
武。孝武帝怒,乃赐显度死。
智字显智,少有胆决,以军功累迁金紫光禄大夫,封义阳县伯。及尔朱仲远
为徐州刺史,智隶仲远赴彭城。尔朱荣死,仲远举兵向洛,智不从之。庄帝闻而
善之。普泰初,还洛。仲远忿其乖背,议欲杀之。智兄显度先为世隆所厚,世隆
为解喻得全。后进爵为公。随度律等败于韩陵。智与显度、斛斯椿谋诛尔朱氏,
显度据守北中城,令智等入京,禽世隆兄弟。
孝武帝初,除开府仪同三司、沧州刺史。在州贪纵,甚为人害。孝武徵还京
师,加侍中,除济州刺史,率众达东郡,仍停不进。于长寿津为相州刺史窦泰所
破。天平初,赴晋阳。智去就多端,后坐事死。
樊子鹄,代郡平城人也。其先荆州蛮酋,徙代。父兴,平城镇长史、归义侯。
普泰中,子鹄贵,乃赠荆州刺史。子鹄逢北镇扰乱,南至并州,尔朱荣引为都督
府仓曹参军。使诣京师,灵太后问荣兵势,子鹄应对称旨。太后嘉之,除直齐,
封南和县子,令还赴荣。建义初,拜晋州刺史,封永安县伯。永安二年,以招纳
叛蜀,进封中都县公,又兼尚书行台,政有威信。寻征授都官尚书、西荆州大中
正。后兼右仆射,为行台。进封西阳郡公,尚书如故,假骠骑将军,率所部为都
督。时尔朱荣在晋阳,京师之事,子鹄颇预委寄,故在台阁,征官不解。后出为
殷州刺史。属岁旱俭,子鹄恐人流亡,乃勒有粟家分济贫者,并遣人牛易力,多
种二麦,州内以此获安。
尔朱荣死,世隆等遣书招子鹄,子鹄不从。以母在晋阳,启求移镇河南。庄
帝嘉之,除都督、豫州刺史。行达汲郡,闻尔朱兆入洛,乃度河见仲远。仲远遣
镇汲郡。兆徵子鹄赴洛,既见,责以乖异之意,夺其部众,将还晋阳。元晔以为
侍中、御史中尉、中军大都督。太昌初,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大行台,总大都
督杜德等追讨尔朱仲远。仲远奔梁,收其兵马。时梁遣元树入寇,陷据谯城,诏
子鹄与德讨之。树大败,奔入城门,遂围之。树请归南,以地还魏,许之。及树
众半出,子鹄击破之,禽树及梁谯州刺史朱文开。班师,迁吏部尚书,转尚书右
仆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典选。后除兖州刺史。子鹄先遣腹心,缘历人间,
采察得失。及至境,太山太守彭穆参候失仪,子鹄责让穆,并数其罪状,穆皆引
伏,于是州内震悚。及孝武帝入关,子鹄据城为应,南青州刺史大野拔率众就子
鹄。天平初,齐神武遣仪同三司娄昭等讨之。城久不拔,昭以水灌城。而大野拔
因与相见,令左右斩子鹄以降。
侯深,神武尖山人也。机警有胆略。孝明末年,六镇饥乱,深随杜洛周南寇。
后与妻兄念贤,背洛周归尔朱荣。路中遇寇,身披苫褐。荣赐其衣帽,厚待之,
以为中军副都督。庄帝即位,封厌次县子。从荣讨葛荣于滏口,战功尤多。除燕
州刺史。时葛荣别帅韩楼、郝长等屯据蓟城,荣令深讨楼,配众甚少。或以为言,
荣曰:“深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止给骑七百。深遂广
张军声,率数百骑深入楼境。去蓟百余里,遇贼帅陈周马步万余,大破之,虏其
卒五千余人。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深曰:“我兵少,不可力战,事
须为计以离隙之。”深度其已至,遂率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
内应,遂遁走。追禽之。以功赐爵为侯,寻为平州刺史,仍镇范阳。
及尔朱荣死,太守卢文伟诱深出猎,闭门拒之。深率部曲屯于郡南,为荣举
哀,勒兵南向。庄帝使东莱王贵平为大使,慰劳燕、蓟。乃诈降,贵平信之,遂
执贵平自随。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深所败。元晔立,授深仪同
三司、定州刺史、左军大都督、渔阳郡公。节闵帝立,仍加开府。后随尔朱兆拒
齐神武于广阿,兆败走。深后从神武破尔朱氏于韩陵。永熙初,除齐州刺史。孝
武帝末,深与衮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使信往来,以相连结。又遣
使通诚于神武。及孝武入关,复怀顾望。汝阳五暹既除齐州刺史,深不时迎纳。
城人刘桃符等潜引暹入,据西城。深争门不克,率骑出奔,妻儿部曲,为暹所虏。
行达广里,会承制以深行青州事,齐神武又遗书深曰:“卿勿以部曲轻少,难于
东迈。齐人浇薄,齐州人尚能迎汝阳王,青州人岂不能开门待卿也?”深乃复还,
暹始归其部曲。而贵平自以斛斯椿党,亦不受代。深袭高阳郡,克之,置部曲家
累于城中,亲率轻骑,夜趣青州,城人执贵平出降。深自惟反覆,虑不获安,遂
斩贵平,传首于邺,明不同于斛斯椿。及子鹄平,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深既
不获州任,情又恐惧。行达广川,遂劫光州库军反。遣骑诣平原,执前胶州刺史
贾璐,夜袭青州南郭,劫前廷尉卿崔光韶以惑人情,攻掠郡县。其部下督帅叛拒
之,遂奔梁。达南青州境,为卖浆者斩之,传首于邺,家口配没。
贺拔允,字可泥,神武尖山人也。其先与魏氏同出阴山,有如回者,魏初为
大莫弗。祖尔头,骁勇绝伦,以良家镇武川,因家焉。献文时以功赐爵龙城县男,
为本镇军主。父度拔,性果毅,袭爵,亦为本镇军主。正光末,沃野人破六韩拔
陵反,怀朔镇将杨钧闻度拔名,召补统军,配以一旅。其贼伪署王卫可环徒党尤
盛,既攻没武川,又陷怀朔,度拔父子并为贼所虏。度拔乃与周德皇帝合谋,率
州里豪杰珍、念贤、乙弗库根、尉迟檀等,招义勇,袭杀可环。朝廷嘉之。未及
封赏,度拔与铁勒战没。孝昌中,追赠度拔肆州刺史。允便弓马,颇有胆略。初
度拔之死,允兄弟俱奔恒州刺史广阳王深。深败,归尔朱荣。允父子兄弟并以武
艺称,荣素闻其名,待之甚厚。建义初,封寿阳县侯。永安中,进爵为公。魏长
广王立,除开府仪同三司,封燕郡王,兼侍中,使蠕蠕。还至晋阳,属神武将出
山东,允素知神武非常人,早自结托;神武以其北土之望,尤亲礼之。遂与允出
信都,参定大策。中兴初,转司徒,领尚书令。神武入洛,进爵为王,转太尉,
加侍中。魏孝武既忌神武,以允弟岳据关中,有重兵,深相委托,潜使来往,当
是咸虑允为变。及岳死,孝武又委岳兄胜心腹之寄。神武重旧,尤全护之。天平
元年,因与神武猎,或告允引弓拟神武,乃置于楼上饿杀之,年四十八。神武亲
临哭之,赠太保。
允三子:世文、世乐、难陀。兴和末,齐神武并召与诸子同学。武定中,敕
居定州,赐田宅。允弟胜。
胜字破胡,少有志操,善左右驰射,北边莫不推其胆略。卫可瑰之围怀朔,
胜时亦为军主,从父度拔镇守。既被围,经年而外援不至,胜乃慷慨白镇将杨钧,
请告急于大军。钧许之,乃募勇敢少年,得十余骑,夜溃围出。贼追及之,胜曰:
“我贺拔破胡也。”贼不敢逼。至朔州,白临淮王彧以怀朔被围之急。彧以胜辞
义恳至,许以出师,还令报命。乃复攻围而入,贼追之,射杀数人。至城下,大
呼曰:“贺拔破胡与官军至矣!”城中纳之。钧复遣胜出觇武川。武川已陷。胜
乃驰还报怀朔。怀朔亦溃,胜父子遂为贼所虏。
寻而袭杀可瑰,众令胜驰告朔州,未反而度拔已卒。刺史费穆奇胜才略,厚
礼留之,委以兵事。时广阳王深在五原,为破六韩贼所围,召胜为军主。以功拜
统军。又隶仆射元纂镇恒州。时有鲜于河胡拥朔州流人南下为寇,恒州城人应之。
胜与兄允弟岳相失,胜南投肆州,允、岳投尔朱荣。荣与肆州刺史尉庆宾构隙,
引岳攻肆州,陷。荣得胜,大悦曰:“吾得卿兄弟,天下不足定。”胜兄弟三人,
遂委质事荣。
时杜洛周据幽、定,葛荣据冀、瀛。荣谓胜曰:“并陉险要,我之东门,欲
屈君镇之,如何?”胜曰:“是所愿也。”荣乃表胜镇井陉,以所乘大马并银鞍
遗之。及荣入洛,以预定策立孝庄帝功,封易阳县伯。后元天穆北征葛荣,大破
之。时杜洛周余烬韩楼在蓟城结聚,以胜为大都督,镇中山,楼詟胜威名,竟不
敢南寇。元颢入洛阳,荣徵胜,使与尔朱兆自硖石度,大破颢军,禽其子冠受,
遂前驱入洛。进爵真定县公。及荣死,胜与田怡等奔赴荣第,时宫殿之门未加严
防,怡等议即攻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当更有奇谋,吾众旅不多,
何轻尔!”怡乃止。及世隆夜走,胜随至河桥。胜以为臣无仇君之义,遂勒所部
还都。庄帝大悦。仲远逼东郡,诏以本官假骠骑大将军、东征都督,率骑一千,
会郑先护讨之,为先护所疑,置之营外,人马未得休息。俄而仲远兵至,与战不
利,降之。复与尔朱氏同谋立节闵帝,以功拜右卫将军。及尔朱氏将讨齐神武,
胜时从尔朱度律。度律与兆不平。胜以临敌构隙,取败之道,乃与斛斯椿诣兆营
和之,反为兆所执。度律大惧,引军还。兆将斩胜,数之曰:“尔杀可环,罪一
也;天柱薨后,不与世隆等俱来而东征仲远,罪二也。我欲杀尔久矣!”胜曰:
“可环作逆,胜父子诛之,其功不小,反以为罪。天柱被戮,以君诛臣,胜宁负
王,不负朝廷。今日之事,生死在王。但去贼密迩,内构嫌隙,自古迄今,未有
不破亡者。胜不惮死,恐王失策。”兆乃舍之。胜既免,行百余里,方追及度律。
齐神武既克相州,兵威渐盛,于是兆及天光、仲远、度律等众十余万阵于韩陵。
兆率铁骑陷阵,出齐神武后,将乘其背而击之。度律恶兆之骁悍,惧其陵己,勒
兵不进。胜以其携贰,遂以麾下降齐神武。度律军以此先退,遂大败。
太昌初,以胜为领军将军,寻除侍中。孝武帝将图齐神武,以胜弟岳拥众关
西,欲广其势援,乃拜都督、荆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道大行
台、尚书左仆射。胜多所克捷,沔北荡为丘墟。梁武帝敕其子雍州刺史续曰:
“贺拔胜北间骁将,尔宜慎之,勿与争锋。”续遂城守不敢出。寻进位尚书令,
进爵琅邪郡公。
及齐神武与孝武帝有隙,诏胜引兵赴洛,至广州,犹豫未进,而帝已入关。
胜还军南阳,遣右丞杨休之奉表入关,又令府长史元颖行州事,胜自率所部,将
西赴关中。进至浙阳,诏授胜太保、录尚书事。闻齐神武已平潼关,禽毛鸿宾,
胜乃还荆州。州人邓诞执元颖,引齐师。时齐神武已遣行台侯景、大都督高敖曹
赴之,胜败,中流矢,奔梁。在南三年,梁武帝遇之甚厚。胜乞师北讨齐神武,
既不果,乃求还。梁武帝许之,亲饯于南苑。胜自是之后,每执弓矢,见鸟兽南
向者,皆不射之,以申怀德之意。既至长安,诣阙谢罪。魏帝握胜手,嘘欷久之,
曰:“初平西徙,永嘉南度,汉、晋皆尔。事乃关天,非公之咎也。”乃授太师。
从周文帝禽窦泰于小关。攻弘农。下河北,禽郡守孙晏。摧破东魏军于沙苑,奔
追至河上。仍与李弼别攻河东,略定汾、绛。河桥之役,胜大破东魏军,周文令
胜收其降卒而还。及齐神武率众攻玉壁,胜以前军大都督从周文。见齐武旗鼓,
识之,乃募敢勇三千人,配胜以犯其军。胜适与神武遇,连叱而字之曰:“贺六
浑,贺拔破胡必杀汝也!”时胜持槊追神武数里,刃垂及之,神武汗流,气殆尽。
会胜马为流矢所中,死。比副骑至,神武已逸去。胜叹曰:“今日之事,吾不执
弓矢者,天也!”
是岁,胜诸子在东者,皆为神武所害。胜愤恨,因动气疾,大统十年,薨于
位。临终,手书与周文曰:“胜万里杖策,归身阙庭,冀望与公扫除逋寇。不幸
殒毙,微志不申。若死而有知,犹望魂飞贼庭,以报恩遇耳。”周文览书,流涕
久之。胜长于丧乱之中,尤工武艺,走马射飞鸟,十中其五六。周文每云:“诸
将对敌,神色皆动,唯贺拔公临阵如平常,真大勇也。”自居重任,始爱坟籍,
乃招引文儒,讨论义理。性又通率,重义轻财,身死之日,唯有随身兵仗及书千
卷而已。
初,胜至关中,自以年位素重,见周文不拜。寻而自悔,周文亦有望焉。后
从宴昆明池,时有双凫游池中,周文授弓矢于胜曰:“不见公射久矣,请以为欢。”
胜射之,一发俱中。因拜曰:“使胜得奉神武,以讨不庭,皆如此也。”周文悦,
因是恩礼日重,胜亦尽诚推奉焉。赠太宰、录尚书事,谥曰贞献。明帝二年,以
胜配飨文帝庙庭。
无子,以弟岳子仲华嗣。位开府仪同三司,袭爵琅邪公。大象末,位江陵总
管。胜弟岳。
岳字阿斗泥,少有大志,爱施好士。初为太学生。及长,能左右驰射,骁果
绝人。不读兵书,而暗与之合,识者咸异之。与父兄赴援怀朔,贼王卫可环在城
西三百余步,岳乘城射之,箭中环臂,贼大骇。后广阳王深以为帐内军主,与兄
胜俱镇恒州。州陷,投尔朱荣,荣以为都督。每帐下与计事,多与荣意合。荣与
元天穆谋入匡朝廷,问计于岳。岳曰:“夫非常之事,必俟非常之人。将军士马
精强,位望隆重,若首举义旗,伐叛匡救,何往不克,何向不摧!古人云:‘朝
谋不及夕,言发不俟驾。’此之谓矣。”荣与天穆相顾良久,曰:“卿此言,真
丈夫之论也。”
未几,孝明帝暴崩,荣疑有故,乃举兵赴洛。配岳甲卒二千为先驱。至河阴,
荣既杀朝士,因欲称帝,疑未能决。岳乃从容致谏,荣寻亦自悟,乃尊立孝庄。
以定策功,赐爵樊城乡男。从荣破葛荣,平元颢,累迁左光禄大夫、武卫将军。
时万俟丑奴僣称大号,关中骚动,荣将遣岳讨之。私谓其兄胜曰:“丑奴足为勍
敌,若岳往无功,罪责立至;假令克定,恐谗诉生焉。”乃请尔朱氏一人为元帅,
岳副贰之。荣大悦,乃以天光为使持节、大都督、雍州刺史,以岳为左厢大都督,
又以征西将军侯莫陈悦为右厢大都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时赤水蜀贼兵断
路,天光众不满二千。及军次潼关,天光有难色,岳乃进破之于渭北,军容大振。
时丑奴自围岐州,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行丑同向武功,南度渭水,
攻围趋栅。天光遣岳率千骑赴援。菩萨攻栅已克,率步骑二万至渭北。岳以轻骑
数十,与菩萨隔水交言。岳称扬国威,菩萨乃自骄,令省事传语。省事恃水,应
答不逊。岳怒,举弓射之,应弦而倒。时已逼暮,于是各还。岳于渭南傍水,分
精兵数十为一处,随地形势置之。明日,将百余骑,隔水与贼相见,且并东行。
岳渐前进,先所置骑,随岳而集,骑既渐增,贼不复测其多少。行二十许里,至
水浅可济处,岳便驰马东出,似欲奔遁。贼谓岳走,乃弃步兵,南度渭水,轻骑
追岳。岳东行十余里,依横冈设伏兵以待之,身先士卒,急击之,贼便退走。岳
号令所部,贼下马者皆不听杀。贼顾见之,便悉投马。俄虏三千人。马亦无遗,
遂禽菩萨。仍度渭北,降步卒万余。丑奴寻弃岐州,北走安定。天光方自雍至,
与岳合势。宣言今气候已热,非征讨之时,待至秋凉,更图进取。丑奴闻之,遂
以为实,分遣诸军散营农于岐州北百里网川。使太尉侯伏侯元进据险立栅。岳知
其势分,密与天光严备。昧旦,攻围元进栅,拔之,即禽元进,自余诸栅悉降。
又轻骑追丑奴,及之于平凉之长坑,一战禽之。高平城中又执萧宝夤以归。
贼行台万俟道洛退保牵屯,岳攻之。道洛败入陇,投略阳贼帅王庆云。以道
洛骁果绝伦,得之甚喜,以为将。天光又与岳度陇,至庆云所居永洛城。庆云、
道洛频出城拒战,并禽之,余众皆悉坑之。三秦、河、渭、瓜、凉、鄯州咸来归
款。贼帅夏州人宿勤明达降复叛,岳又讨禽之。天光虽为元帅,而岳功效居多,
进封樊城县伯。寻诏岳都督、泾州刺史,进爵为公。天光入洛,使岳行雍州事。
普泰初,除都督、岐州刺史,进清水郡公,寻加侍中,给后部鼓吹。进位开府仪
同三司兼尚书左仆射、陇右行台,仍停高平。后以陇中犹有土人不顺,岳助侯莫
陈悦,所在讨平之。二年,加都督、雍州刺史。天光将拒齐神武,遣问计于岳。
岳曰:“莫若且镇关中,以固根本。”天光不从,后果败。岳率军下陇赴雍,禽
天光弟显寿以应齐神武。
及孝武即位,加关中大行台。永熙二年,孝武密令岳图齐神武,遂刺心血,
持以寄岳。岳惧,乃自诣北境,安置边防,率众趋平凉西界,布营数十里,托以
牧马于原州,为自安之计。先是,费也头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解拔弥俄
突、纥豆陵伊利等拥众自守,至是皆款附。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又会平凉,
受岳节度。唯灵州刺史曹泥不应召,通使于齐神武。神武乃遣左丞翟嵩使至关中,
间岳及侯莫阵悦。三年,岳召悦会于高平,将讨曹泥,令悦前驱,而悦受神武指,
密图岳。岳弗之知,而先又轻悦,悦乃诱岳入营,共论兵事。悦诈云腹痛,起而
徐行,令其婿元洪景斩岳于幕中。朝野莫不痛惜之。赠侍中、太傅、录尚书事、
都督关中二十州诸军事、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武庄。翟嵩复命于神武,神武
下床鸣其颊曰:“除吾病者,卿也,何日忘之!”后岳部下收岳尸,葬于雍州北
石安原,葬以王礼。
子纬嗣,拜开府仪同三司。周保定中,录岳旧德,进爵霍国公,尚周文帝女。
侯莫陈悦,代人也。父婆罗门为驼牛都尉,故悦长于河西。好田猎,便骑射,
会牧子作乱,遂归尔朱荣。荣引为府长流参军。庄帝初,除金紫光禄大夫,封柏
人县侯。尔朱天光之讨关西,荣以悦为天光右厢大都督。西伐克获,皆与天光、
贺拔岳略同。除鄯州刺史。尔朱荣死后,亦随天光下陇。元晔立,进爵为公,改
封白水郡公。普泰中,除秦州刺史。天光之东出,将抗齐神武,悦与岳下陇以应
神武,至雍州,会尔朱覆败。永熙初,加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陇右诸军事,仍兼
秦州刺史。三年,岳召悦共讨曹泥,悦诱岳斩之。岳左右奔散,悦遣人安慰,众
皆畏服。悦心犹豫,不即抚纳,乃还入陇,止永洛城。岳所部聚于平凉,规还图
悦。周文帝时为夏州刺史,众遣奉迎。周文至,遂总岳部众并家口入高平城,以
自安固。乃勒众入陇征悦。悦闻之,弃城南据山水之险。悦先召南秦州刺史李景
和。其夜景和遣人诣周文,密许翻降。至暮,景和乃勒其所部,使上驴驼,云:
“仪同有教,欲还秦州,守以拒贼。”复给帐下云:“仪同欲还秦州,汝等何不
装办?”众谓言实,以次相惊,皆散趣秦州。景和先驰至城,据门以慰辑之。悦
部众离散,猜畏傍人,不听左右近己。与其二弟井儿及谋杀岳者八九人,弃军迸
走,数日之中,盘回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而悦不决。言下陇后恐为
人见,乃放马山中,令从者悉步,自乘一骡,欲往灵州。中路追骑将及,缢死野
中。弟息部下,悉见禽杀。唯先谋杀岳者悦中兵参军豆卢光,走至灵州,后奔晋
阳。悦自杀岳后,精神恍惚,不复如常。恒言:“我睡即梦岳语我‘兄欲何处去?
’随逐我不相置。”因此弥不自安,而致败灭。
念贤,字盖卢,金城枹罕人也。父求就,以大家子戍武川镇,仍家焉。贤美
容质,颇涉经史。为儿童时,在学中读书,有善相者过学,诸生竞诣之。贤独不
往,笑谓诸生曰:“男儿死生富贵,皆在天也,何遽相乎!”少遭父忧,居丧有
孝称。后以破卫可环功,除别将,又以军功封屯留县伯。从尔朱荣入洛,兼尚书
右仆射、东道行台,进爵平恩县公。永熙中,孝武以贤为中军北向大都督,进爵
安定郡公,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统初,拜太尉,为秦州刺史,加太傅,给
后部鼓吹。三年,转太师、都督、河州刺史、大将军。久之还朝,兼录尚书事。
后与广陵王欣、扶风王季等同为正直侍中。时行殿初成,未有题目,帝诏近侍各
名之,对者非一,莫允帝心。贤乃为“圆极”,帝笑曰:“正与朕意同。”即名
之。河桥之役,贤不力战,乃先还,自是名颇减。五年,除都督、秦州刺史,薨
于州。谥曰昭定。贤于诸公,皆为父党,自周文以下,咸拜敬之。
子华,性和厚,有长者风。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合州刺史。
梁览,字景睿,金城人也。其先出自安定,避难走西羌,世为部落酋帅。曾
祖穆,以枹罕城归吐谷浑,后又归魏,封临洮公。祖颢,为尚书,封南安公。父
钊,河华二州刺史,封新阳县伯。览家世豪富,赀累千金。孝昌初,秦州莫折念
生、胡琛等反,散财招募,有二千人,镇河州。从大军平贼,历凉、河二州刺史,
封安德县侯。览既为本州刺史,盛修甲仗,人马精锐。吐谷浑惮不敢出,皆曰:
“梁公在,未可行也。”永安中,诏大鸿胪琅邪王皓就策授世为河州刺史。永熙
中,改封郡公。大统二年,加太尉。其年,览从弟仚定反,欲图览,览与数战
未能平,王师至,始破之。四年,迁太傅。及河桥之役,王师败,时病留长安,
赵青雀反北城,览为之谋主。事平,乃见杀。
子鹳雀,位仪同三司、大都督,后坐事免,死。
雷绍,字道宗,武川镇人也。九岁而孤。有膂力,善骑射。年十八,给事镇
府。尝使洛阳。见京都礼义之美,还谓同僚曰:“徒知边备尚武,以图富贵;不
谓文学,身之宝也。生世不学,其犹穴处,何所见焉?”遂逃归,辞母求师。经
年,通《孝经》、《论语》。尝读书至人行莫大于孝,乃投卷叹曰:“吾离违侍
养,非人子之道。”即还乡里,躬耕奉养。遭母忧,哀毁骨立,由是知名。镇将
召补镇佐。后随贺拔岳征讨,为岳长史。岳有大事,常访而后行。及齐神武起兵,
岳耻居其下。绍乃劝岳迎孝武西都长安,以顺讨逆。岳曰:“吾本意也。”后岳
信诸将言,欲保关中,坐观成败。绍知计不用,请为边州,建功效。岳曰:“君
有毗佐之力,当总大州。”遂以绍为京兆太守。清平理物,甚得人和。在郡逾年,
岳被害。初,绍见岳数与侯莫陈悦宴语,尝谓岳曰:“公其慎之!”岳不从,果
及于难。绍乃弃郡,驰赴岳军,与寇洛等迎周文帝。悦平,以功授大都督、凉州
刺史。绍请留所领兵以助东讨,请单骑赴州。刺史李叔仁拥州逆命,绍遂归。永
熙三年,以绍为渭州刺史,进爵昌国伯。初,绍为岳长史,周文为岳左丞,及居
相,常以恩旧接之。卒于州。
绍性好施,禄赐皆分赡亲故,及死日,无以送终。兼敬信佛道,遣敕其子曰:
“吾本乡葬法,必杀犬马,于亡者无益。汝宜断之,敛以时服,事从约俭。”还
葬长安,天子素服临吊,赠太尉,赐东园秘器。子涣。
毛遐,字鸿远,北地三原人也。世为酋帅。曾祖天爱,太武时,至定州刺史、
始昌子。传至遐,四世不绝。正光中,萧宝夤为大都督,讨关中诸贼,咸阳太守
韦遂时为都督,以遐为都督府长史。宝夤败还长安,三辅骚扰。遐因辞遂还北地,
与弟鸿宾聚乡曲豪杰,遂东西略地,氐、羌多赴之,共推鸿宾为盟主。既而贼帅
宿勤买奴自号京兆王于北地,遐诈降之,而与鸿宾攻其壁。贼自相斫射,纵兵追
击,七栅皆平。后宝夤构逆谋,遐知之,乃寄书与鸿宾,索马迎接,复于马祗栅
建旗鼓以拒宝夤,攻其将卢祖迁,禽之。宝夤以是日拜南郊,窃号。礼未毕而告
败,宝夤惧,口乾色变,不遑部伍,人皆乱还。诏授遐南幽州刺史,进爵为伯。
遐又攻破其将侯终德。宝夤知内外势异,轻将十数骑走巴中。冬,万俟丑奴陷秦
州,诏以遐兼尚书,二州行台。孝武帝入关,敕周文帝置二尚书,分掌机事,遐
与周惠达始为之。稍迁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卒。
遐少任侠,有智谋。世为豪右,赀产巨亿,士流贫乏者,多被赈赡。故中书
郎檀翥、尚书郎公孙范等,常依托之。至于自供衣食,粗弊而已。死之日,乡党
赴葬,咸共痛惜。
鸿宾大鼻眼,多鬓须,黑而且肥,状貌颇异,氐、羌见者皆畏之。加胆略骑
射,
俶傥不拘小节,昆季之中,尤轻财好施。遐虽云早立,而名出其下。及贼起,
乡里推为盟主,常与遐一守一战。后拜岐州刺史、散骑常侍、开国县侯。遐笑谓
鸿宾曰:“击贼之功,吾不居汝后,至于受赏,汝在吾前,当以德济物,不及汝
故。”明帝以鸿宾兄弟所定处多,乃改北地郡为北雍州,鸿宾为刺史。诏曰:
“此以昼锦荣卿也。”改三原县为建中郡,以旌其兄弟。后尔朱天光自关中还洛,
夷夏心所忌者,皆将自随。鸿宾亦领乡中壮武二千人以从。洛中素闻其名,衣冠
贫冗者,竞与之交。寻拜西衮州刺史。羁寓倦游之辈,四座常满,鸿宾资给衣食,
与己悉同。私物不足,颇有公费。转南青州刺史。未几,徵还,为有司所纠,鸿
宾遂逃匿人间。月余,特诏原之。
及孝武帝与齐神武有隙,令鸿宾镇潼关,为西道之寄。车驾西幸,浆糗乏绝,
侍官三二日间,唯饮涧水。鸿宾奉献酒食,迎于稠桑,文武从者,始解饥渴。武
帝把其手曰:“寒松劲草,所望于卿也。事平之日,宁忘主人。”仍留守潼关。
后神武来寇,见禽至并州,忧恚卒。
鸿宾弟鸿显,位散骑常侍,封县侯。遐乳母所产也,一字七宝。遐养之为弟,
因姓毛氏。劲悍多力,后随诸兄战斗,多先锋陷阵。大统四年,为广州刺史,与
骆超镇东阳,陷东魏。卒。子野叉。
乙弗朗,字通照,其先东部人也。世为部落大人,与魏徙代,后因家上乐焉。
朗少有侠气,在乡里以善骑射称。孝庄末,北边扰乱,避地居并、肆间。尔朱荣
见而重之,甚相接待,以功封连勺子。后隶贺拔岳,从尔朱天光西讨,为岳左厢
都督。孝武帝之御齐神武,授朗阁内大都督。及帝西入,诏朗为军司,先驱靖路。
至长安,封长安县公。卒于岐州刺史。
初,朗患积冷,周文赐三石东生散,令朗法服之,使人问疾,朝夕相继,见
重如此。临终惟云:“恨不见河、洛清平,重反京县”,以此为恨,三举手搥
床,而便气尽。赠太尉。
子凤,位宫伯、开府仪同三司。与周闵帝谋宇文护,见杀。
论曰:朱瑞以向义受戮,延庆以违顺遇祸,各其命焉。斛斯椿屡践危机,终
获贞吉,岂人谋之所致也?徵洽闻强记,以夔、襄任己,终使《咸》、《英》不
坠,《韶》、《濩》惟新。加以尽心所事,无忘直道,抗辞正色,颠沛不渝,盖
有周之忠烈乎?贾显智、樊子鹄、侯深等并驱驰风尘之际,但自陷夷戮。观其遗
迹,虽获罪于霸政,求之有魏,得失未可知也。贺拔允昆季以勇略之资,当驰竞
之日,并邀时投隙,展效立功。始则委质尔朱,中乃结款高氏,太昌之后,即帝
图高。察其所由,固非守节之士。及胜垂翅江左,忧魏室之危亡;奋翼关西,感
梁朝之顾遇,有长者之风矣。终能保荣持宠,良有以焉。岳以二千羸兵,抗三秦
勍敌,奋其智勇,克翦凶渠,杂种畏威,遐方慕义,斯亦一时之盛矣。卒以勋高
速祸,无备婴戮,惜哉!昔陈涉首事不终,有汉因而创业;贺拔功成夙殒,周文
籍以开基。不有所废,君何以兴?信乎其然矣。侯莫陈悦肆行残慝,死不旋踵,
观其亡灭,盖自取之。念贤有始有卒,取敬群公。梁览终以取祸,鲜克之义。雷
绍驰骛云雷之秋,毛遐兄弟致力经纶之日,乙弗朗展转扰攘之中,卒获归顺,美
矣!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成功阻止胡斐与苗人凤决斗,遭田归农追杀,损失银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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