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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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傲飞鹰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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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艺术下
周澹 李修 徐謇(从孙之才) 王显 马嗣明 姚僧垣 褚该 许智藏 
万宝常 蒋少游 何稠

周澹,京兆鄠人也。多方术,尤善医药,遂为太医令。明元尝苦风头眩,淡
疗得愈,由此位特进,赐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师饥,朝议迁都于邺,淡与博
士祭酒崔浩进计,言不可。明元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诏赐淡、浩妾各
一人。卒,谥曰恭。
李修,字思祖,本阳平馆陶人也。父亮,少学医术,未能精究。太武时奔宋,
又就沙门僧坦,略尽其术。针灸授药,罔不有效。徐、兖间,多所救恤。亮大为
厅事,以舍病人,死者则就而棺殡,亲往吊视,其仁厚若此。累迁府参军督护。
本郡士门、宿官,咸相交昵,车马金帛,酬赉无赀。修兄元孙随毕众敬赴平阳,
亦遵父业而不及,以功拜奉朝请。修略与兄同,晚入代京,历位中散令,以功赐
爵下蔡子,迁给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内。文明太后时有不豫,修侍针药多效,
赏赐累加,车服第宅,号为鲜丽。集诸学士及工书者百余人,在东宫撰诸药方百
卷,皆行于世。先是咸阳公高允虽年且百岁,而气力尚康,孝文、文明太后时令
修诊视之。一旦,奏言允脉竭气微,大命无逮,未几果亡。后卒于太医令,赠青
州刺史。
徐謇,字成伯,丹阳人也,家本东莞。与兄文伯等皆善医药。謇因至青州,
慕容白曜平东阳,获之,送京师。献文欲验其能,置病人于幕中,使謇隔而脉之,
深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宠遇。为中散,稍迁内行长。文明太后时问经方,而
不及李脩之见任用。謇合和药剂攻疗之验,精妙于脩。而性秘忌。承奉不得其意,
虽贵为王公,不为措疗也。
孝文迁洛,稍加眷待,体小不平,及所宠冯昭仪有病,皆令处疗。又除中散
大夫,转侍御师。謇欲为孝文合金丹,致延年法,乃入居嵩高,采营其物,历岁
无所成,遂罢。二年,上幸县瓠,有疾大渐,乃驰驿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
一夜行数百里。至,诊省有大验。九月,车驾次于汝滨,乃大为謇设太官珍膳。
因集百官,特坐謇于上席,遍陈餚觞于前,命左右宣謇救摄危笃振济之功,宜
加酬赍。乃下诏褒美,以謇为大鸿胪卿、金卿县伯,又赐钱绢、杂物、奴婢、牛
马,事出丰厚,皆经内呈。诸亲王咸阳王禧等各有别赍,并至千匹。从行至邺,
上犹自发动,謇日夕左右。明年,从诣马圈,上疾势遂甚,蹙蹙不怡,每加切诮,
又欲加之鞭捶,幸而获免。帝崩后,謇随梓宫还洛。
謇常有将饵及吞服道,年垂八十,而鬓发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
为光禄大夫。卒,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靖。子践,字景升,袭爵,位建
兴太守。
文伯仕南齐,位东莞、太山、兰陵三郡太守。
子雄,员外散骑侍郎,医术为江左所称,事并见《南史》。
雄子之才,幼而俊发,五岁诵《孝经》,八岁略通义旨。曾与从兄康造梁太
子詹事汝南周舍宅,听《老子》。舍为设食,乃戏之曰:“徐郎不用心思义,而
但事食乎?”之才答曰:“盖闻圣人虚其心而实其腹。”舍嗟赏之。年十三,召
为太学生,粗通《礼》、《易》。彭城刘孝绰、河东裴子野、吴郡张嵊等每共论
《周易》及《丧服》仪,酬应如响。咸共叹曰:“此神童也。”孝绰又云:“徐
郎燕颔,有班定远之相。”陈郡袁昂丹阳尹,辟为主簿,人务事宜,皆被顾访。
郡廨遭火,之才起望,夜中不著衣,披红眠帕出房,映光为昂所见。功曹白请免
职,昂重其才术,仍特原之。
豫章王综出镇江都,复除豫章王国左常侍,又转综镇北主簿。及综入魏,三
军散走,之才退至吕梁,桥断路绝,遂为魏统军石茂孙所止。综入魏旬月,位至
司空。魏听综收敛僚属,乃访知之才在彭泗。启魏帝,云之才大善医术,兼有机
辩。诏征之才。孝昌二年,至洛,敕居南馆,礼遇甚优。謇子践启求之才还宅。
之才药石多效,又窥涉经史,发言辨捷,朝贤竞相耍引,为之延誉。武帝时,封
昌安县侯。天平中,齐神武征赴晋阳,常在内馆,礼遇稍厚。武定四年,自散骑
常侍转秘书监。文宣作相,普加黜陟,杨愔以其南士,不堪典掌功程,且多陪从,
全废曹务,转授金紫光禄大夫,以魏收代。之才甚怏怏不平。
之才少解天文,兼图谶之学,共馆客宋景业参校吉凶,知午年必有革易。因
高德正启之,文宣闻而大悦。时自娄太后及勋贵臣咸云:“关西既是勍敌,恐其
有挟天子令诸侯之辞,不可先行禅代事。”之才独云:“千人逐兔,一人得之,
诸人咸息。须定大业,何容翻欲学人?”又援引证据,备有条目,帝从之。登阼
后,弥见亲密。之才非惟医术自进,亦为首唱禅代,又戏谑滑稽,言无不至,于
是大被狎昵。寻除侍中,封池阳县伯。见文宣政令转严,求出,除赵州刺史。竟
不获述职,犹为弄臣。皇建二年,除西兖州刺史,未之官。武明皇太后不豫,之
才疗之,应手便愈,孝昭赐彩帛千段、锦四百匹。之才既善医术,虽有外授,顷
即征还。既博识多闻,由是于方术尤妙。
大宁二年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范为尚药典御,敕令诊候。内史皆令
呼太后为石婆,盖有欲忌,故改名以厌制之。之范出告之才曰:“童谣云:‘周
里跂求伽,豹祠嫁石婆,斩冢作媒人,唯得一量紫綖靴。’今太后忽改名,私
所致怪。”之才曰:“跂求伽,胡言去已,豹祠嫁石婆,岂有好事?斩冢作媒人,
但令合葬,自斩冢。唯得紫綖靴者,得至四月。何者?紫之为字,此下系,
綖者熟,当在四月之中。”之范问靴是何义。之才曰:“靴者革旁化,宁是久
物?”至四月一日,后果崩。有人患脚跟肿痛,诸医莫能识。之才曰:“蛤精疾
也,由乘船入海,垂脚水中。”疾者曰:“实曾如此。”之才为剖,得蛤子二,
大如榆荚。又有以骨为刀子把者,五色斑斓。之才曰:“此人瘤也。”问得处,
云:“于古冢见髑髅,额骨长数寸,试削视,有文理,故用之。”其明悟多通如
此。
天统四年,累迁尚书左仆射,俄除兖州刺史,特给铙吹一部。之才医术最高,
偏被命召。武成酒色过度,怳忽不恒。曾病发,自云,初见空中有五色物,稍近,
变成一美妇人,去地数丈,亭亭而立。食顷,变为观世音。之才云:“此色欲多,
大虚所致。”即处汤方,服一剂,便觉稍远;又服,还变成五色物;数剂汤,疾
竟愈。帝每发动,暂遣骑追之,针药所加,应时必效,故频有端执之举。入秋,
武成小定,更不发动。和士开欲依次转进,以之才附籍兖州,即是本属,遂奏附
除刺史,以胡长仁为左仆射,士开为右仆射。及十月,帝又病动,语士开云:
“浪用之才外任,使我辛苦。”其月八日,敕驿追之才。帝以十日崩,之才十一
日方到。既无所及,复还赴州。在职无所侵暴,但不甚闲法理,颇亦疏慢,用舍
自由。
五年冬,后主征之才。寻左仆射阙,之才曰:“自可复禹之绩。”武平元年,
重除尚书左仆射。之才于和士开、陆令萱母子曲尽卑狎,二家若疾,救护百端。
由是迁尚书令,封西阳郡王。祖珽执政,除之才侍中、太子太师。之才恨曰:
“子野沙汰我。”珽目疾,故以师旷比之。
之才聪辩强识,有兼人之敏。尤好剧谈体语,公私言聚,多相嘲戏。郑道育
常戏之才为师公,之才曰:“既为汝师,又为汝公,在三之义,顿居其两。”又
嘲王昕姓云:“有言则讠王,近犬便狂,加颈足而为马,施角尾而成羊。”卢元
明因戏之才云:“卿姓是未入人,名是子之误,之当为之也。”即答云:“卿姓,
在上为虐,在丘为虚,生男则为虏,配马则为驴。”又常与朝士出游,遥望群犬
竞走,诸人试令目之。之才即应声云:“为是宋鹊?为是韩卢?为逐李斯东走?
为负帝女南徂?”李谐于广坐因称其父名曰:“卿嗜熊白生不?”之才曰:“平
平耳。”又曰:“卿此言于理平不?”谐遽出避之,道逢其甥高德正。德正曰:
“舅颜色何不悦?”谐告之故。德正径造坐席,连索熊白。之才谓坐者曰:“个
人讳底?”众莫之应。之才曰:“生不为人所知,死不为人所讳,此何足问。”
唐邕、白建方贵,时人言云:“并州赫赫唐与白。”之才茂之。元日,对邕为诸
令史祝曰:“卿等位当作唐、白。”又以小史好嚼笔,故常执管就元文遥口曰:
“借君齿。”其不逊如此。
历事诸帝,以戏狎得宠。武成生齻牙,问诸医,尚药典御邓宣文以实对,
武成怒而挞之。后以问之才,拜贺曰:“此是智牙,生智牙者,聪明长寿。”武
成悦而赏之。为仆射时,语人曰:“我在江东,见徐勉作仆射,朝士莫不佞之。
今我亦是徐仆射,无一人佞我,何由可活!”之才妻,魏广阳王妹,之才从文襄
求得为妻。和士开知之,乃淫其妻。之才遇见而避之,退曰:“妨少年戏笑。”
其纵之如此。年八十,卒,赠司徒公、录尚书事,谥曰文明。
长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以其无学术,每叹
曰:“终恐同《广陵散》矣。”
弟之范亦医术见知,位太常卿,特听袭之才爵西阳王。入周,授仪同大将军。
开皇中,卒。
王显,字世荣,阳平乐平人也。自言本东海郯人,王朗之后也。父安上,少
与李亮同师,俱受医药,而不及亮。显少历本州从事,虽以医术自通,而明敏有
决断才用。初文昭太后之怀宣武,梦为日所逐,化而为龙而绕后,后寤而惊悸,
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徐謇及显等为后诊脉,謇云是微风入藏,宜进汤加针。显
言案三部脉,非有心疾,将是怀孕生男之象。果如显言。久之,补待御师。
宣武自幼有微疾,显摄疗有效,因稍蒙眄识。又罢六辅之初,显为领军于烈
间通规策,颇有密功。累迁廷尉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累迁御史
中尉。显前后居职,所在著称。纠折庶狱,究其奸回,出内惜慎,忧国如家。及
领宪台,多所弹劾,百僚肃然。又以中尉属官不悉称职,讽求改革。诏委改选,
务尽才能。而显所举,或有请属,未皆得人,于是众议喧哗,声望致损。后宣武
诏显撰药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疗诸疾。东宫建,以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
上每幸东宫,显常近侍,出入禁中,仍奉医药。赏赐累加,为立馆宇,宠振当时。
以营疗功,封卫国县伯。
及宣武崩,明帝践阼,显参奉玺策,随从临哭,微为忧惧。显既蒙任遇,兼
为法官,恃势使威,为时所疾。朝宰托以侍疗无效,执之禁中。诏削爵位,徙朔
州。临执呼冤,直阁伊盆生以刀镮撞其腋下,伤中吐血,至右卫府,一宿死。子
晔,尚书仪曹郎中,惧走,后被获,拷掠百余。宅没于官。
初,显构会元景,就刑南台。及显之死,在右卫府,唯隔一巷,相去数十步。
世以为有报应之验。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为
吏必败。由是宣武时,或欲令其兼摄吏部。每殷勤辞避。及宣武崩,帝夜即位,
受玺策,于仪须兼太尉及吏部,仓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又显未败之
前,有妪卜相于市者,言人吉凶颇验。时子晔已为郎,闻之,微服就妪,问己终
至何官。妪言:“君今既有位矣,不复更进,当受父冤。”并如其语。
马嗣明,河内野王人也。少博综经方,为人诊脉,一年前知其生死。邢邵唯
一子大宝,甚聪慧,年十七八患伤寒。嗣明为其诊脉,退告杨愔云:“邢公子伤
寒不疗自差,然脉候不出一年便死。觉之少晚,不可复疗。”数日后,杨、邢并
侍宴内殿。文宣云:“邢子才儿大不恶,我欲乞其随近一郡。”杨以年少,未合
剖符。宴罢,奏云:“马嗣明称大宝脉恶,一年内恐死,若其出郡,医药难求。”
遂寝。大宝未期而卒。杨愔患背肿,嗣明以练石涂之,便差,因此大为杨愔所重。
作练石法:以粗黄色石如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内淳醋中,自有石屑落醋里,
频烧至石尽,取石屑曝乾,捣下簁,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
武平中,为通直散骑常侍,针灸孔穴,往往与《明堂》不同。尝有一家,二
奴俱患,身体遍青,渐虚嬴不能食。访诸医,无识者。嗣明为灸两足趺上各三七
壮,便愈。武平末,从驾往晋阳,至辽阳山中,数处见榜,云有人家女病,若能
差之者,购钱十万。又诸名医多寻榜至是人家,问疾状,俱不下手。唯嗣明为之
疗。问其病由,云曾以手持一麦穗,即见一赤物长二尺许,似蛇,入其手指中,
因惊倒地,即觉手臂疼肿。月余日,渐及半身,肢节俱肿,痛不可忍,呻吟昼夜
不绝。嗣明即为处方,令驰马往都市药,示其节度,前后服十剂汤,一剂散。比
嗣明明年从驾还,此女平复如故。嗣明艺术精妙,多如是。
隋开皇中,卒于太子药藏监。然性自矜大,轻诸医人,自徐之才、崔叔鸾以
还,俱为其所轻。
姚僧垣,字法卫,吴兴武康人,吴太常信之八世孙也。父菩提,梁高平令。
尝婴疾疹历年,乃留心医药。梁武帝召与讨论方术,言多会意,由是颇礼之。僧
垣幼通洽,居丧尽礼,年二十四,即传家业。仕梁为太医正,加文德主帅。梁武
帝尝因发热,服大黄。僧垣曰:“大黄快药,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
遂至危笃。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为学者所称。
及梁简文嗣位,僧垣兼中书舍人。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受晋安王府
谘议。梁元帝尝有心腹病,诸医皆请用平药。僧垣曰:“脉洪实,宜用大黄。”
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十万贯,实
百万也。及魏军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
寻而周文遣使驰驿徽僧垣。燕公于谨固留不遣,谓使人曰:“吾年衰暮,疾病婴
沉,今得此人,望与之偕老。”周文以谨勋德隆重,乃止。明年,随谨至长安。
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金州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
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即为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
上缚即解;次服一剂,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
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申。僧垣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
起行。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
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意谓此患,不与大散
相当。”即为处方,劝急使服,便即气通。更服一剂,诸患悉愈。大将军、乐平
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曰:
“困矣,终当不死。”为合汤散,所患即疗。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痢积时,
而不损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意永世差轻。”
对曰:“夫患有深浅,时有危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
谨曰:“当在何时?”对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
天和六年,迁遂伯中大夫。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同异。
武帝引僧垣坐,问之。对曰:“臣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
矣,知复何言!”寻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乃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敕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见。四年,帝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
睑垂覆目,不得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僧垣以为诸藏俱病,不可并疗,军中
之要,莫过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疗目,目疾便愈。未及足,足疾
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驾入京,不令在镇。宣政元
年,表请致仕,优诏许之。是岁,帝幸云阳,遂寝疾,乃召僧垣赴行在所。内史
柳昂私问曰:“至尊脉候何如?”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
庶如此,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疗之,其疾即愈。及即位,恩礼弥隆。
谓曰:“尝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
曰:“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
长寿县公。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及衣服等。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
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疾。帝谓隋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
帝必不全济,乃对曰:“臣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帝颔之。及静帝嗣位,
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年八十五。遗诫衣帢入棺,朝服勿
敛,灵上唯置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
僧垣医术高妙,为当时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纪。声誉既盛,远闻边服,
至于诸蕃外域,咸请托之。僧垣乃参校徵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
三卷,行于世。
长子察,《南史》有传。
次子最,字士会。博通经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明帝盛聚学
徒,校书于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
所礼接。最幼在江左,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遣最习之。宪又
谓最曰:“博学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
非尔家比也。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勉励。”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
略尽其妙。每有人告请,效验甚多。
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爵北绛郡
公,复为太子门大夫。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
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其事。开
府庆整、郝玮等并推过于秀。最独曰:“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
榜讯数百,卒无异辞,竟坐诛。论者义之。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褚该,字孝通,河南阳翟人也。父义昌,梁鄱阳王中记室。该幼而谨厚,尤
善医术。仕梁,历武陵王府参军,随府西上,后与萧捴同归周。自许奭死后,该
稍为时人所重,宾客迎候,亚于姚僧垣。天和初,位县伯下大夫,进授车骑大将
军、仪同三司。该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请之者,皆为尽其艺术。时论称其长
者。后以疾卒。子则,亦传其家业。
许智藏,高阳人也。祖道幼,常以母疾,遂览医方,因而究极,时号名医。
诫诸子曰:“为人子者,尝膳视药,不知方术,岂谓孝乎。”由是,遂世相传授。
仕梁,位员外散骑侍郎。父景,武陵王谘议参军。智藏少以医术自达,仕陈,为
散骑常侍。陈灭,隋文帝以为员外散骑侍郎,使诣扬州。会秦王俊有疾,上驰召
之。俊夜梦其亡妃崔氏泣曰:“本来相迎,如闻许智藏将至。其人若到,当必相
苦,为之奈何?”明夜,俊又梦崔氏曰:“妾得计矣,当入灵府中以避之。”及
智藏至,为俊诊脉曰:“疾已入心,即当发痫,不可救也。”果如言,俊数日而
薨。上奇其妙,赍物百段。炀帝即位,智藏时致仕。帝每有苦,辄令中使就宅询
访,或以辇迎入殿,扶登御床。智藏为方奏之,用无不效。卒于家,年八十。
宗人许澄,亦以医术显。澄父奭,仕梁,为中军长史,随柳仲礼入长安,与
姚僧垣齐名,拜上仪同三司。澄有学识,传父业,尤尽其妙。历位尚药典御、谏
议大夫,封贺川县伯。父子俱以艺术名重于周隋二代,史失其事,故附云。
万宝常,不知何许人也。父大通,从梁将王琳归齐,后谋还江南,事泄伏诛。
由是宝常被配为乐户,因妙达钟律,遍工八音。与人方食,论及声调。时无乐器,
宝常因取前食器及杂物,以箸扣之,品其高下,宫商毕备,谐于丝竹,大为时人
所赏。然历周、隋,俱不得调。
开皇初,沛国公郑译等定乐,初为黄钟调。宝常虽为伶人,译等每召与议,
然言多不用。后译乐成,奏之。上召宝常,问其可不。宝常曰:“此亡国之音,
岂陛下所宜闻!”上不悦。宝常因极言乐声哀怨淫放,非雅正之音,请以水尺为
律,以调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并撰《乐谱》六十四卷。且论八音旋相为
宫法,改弦移柱之变,为八十四调,一百四十律,变化终于一千八百声。时以《
周礼》有旋宫之义,自汉已来,知音不能通,见宝常特创其事,皆哂之。至是,
试令为之,应手成曲,无所疑滞,见者莫不嗟异。于是损益乐器,不可胜纪。其
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又太子洗马苏夔以钟律自命,
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附之而短宝常。数诣公卿怨望,苏威因诘宝
常所为,何所传受。有一沙门谓宝常曰:“上雅好符瑞,有言征祥者,上皆悦之。
先生当言徒胡僧受学,云是佛家菩萨所传音律,则上必悦。先生当言,所为可以
行矣。”宝常遂如其言以答威。威怒曰:“胡僧所传,乃四夷之乐,非中国宜行。”
其事竟寝。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
时四海全盛,闻言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
宝常贫而无子,其妻因其卧疾,遂窃其资物而逃,宝常竟饿死。将死,取其
所著书焚之,曰:“何用此为?”见者于火中探得数卷,见行于世。
开皇中,郑译、何妥、卢贲、苏夔、萧吉并讨论坟籍,撰著乐书,皆为当时
所用,至于天然识乐,不及宝常远矣。安马驹、曹妙达、王长通、郭令乐等能造
曲,为一时之妙,又习郑声,而宝常所为,皆归于雅。此辈虽公议不附宝常,然
皆心服,谓以为神。时乐人王令言亦妙达音律。大业末,炀帝将幸江都,令言之
子尝于户外弹胡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令言时卧室中,闻之惊起,曰:
“变!变!”急呼其子曰:“此曲兴自早晚?”其子曰:“顷来有之。”令言遂
歔欷流涕,谓其子曰:“汝慎无从行,帝必不反。”子问其故,令言曰:“此曲
宫声往而不反。宫,君也,吾所以知之。”帝竟被弑于江都。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魏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
后配云中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
以佣写书为业,而名犹在镇。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并荐之,
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书,恒庇于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
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
李冲,曲为体练。孝文、文明太后尝因密宴谓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
老公乃言其人士。”然犹骤被引命,以规矩刻缋为务,因此大蒙恩赐,而位亦不
迁陟也。
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
事。亦访于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
不游有效焉。后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
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孝文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兼将
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诏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
措意,号为妍美。虽有文藻,而不得申其才用。恒以剞劂绳尺,碎据匆匆,徙倚
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又兼太常少
卿,都水如故。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
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文成时,郭善明甚机巧,北京宫殿,多其制作。孝文时,青州刺史侯文
和亦以巧闻,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辞说无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
可玩笑。位乐陵、济南二郡太守。宣武、明帝时,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
郭安兴并机巧。洛中制永宁寺九层佛图,安兴为匠也。
始孝文时,有范宁儿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齐。齐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儿,
制胜而还。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此盖胡
戏,近入中国。云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将杀之,弟从狱中为此戏以上之,意言孤
则易死也。宣武以后,大盛于时。
何稠,字桂林,国子祭酒妥之兄子也。父通,善琢玉。稠年十余,遇江陵平,
随妥入长安。仕周,御饰下士。及隋文帝为丞相,召补参军,并掌细作署。开皇
中,累迁太府丞。稠博览古图,多识旧物。波斯尝献金线锦袍,组织殊丽。上命
稠为之。稠锦成,逾所献者,上甚悦。时中国久绝琉璃作,匠人无敢措意,稠以
绿瓷为之,与真不异。寻加员外散骑侍郎。
开皇末,桂州俚李光仕为乱,诏稠募讨之。师次衡岭,遣使招其渠帅,洞主
莫崇解兵降款,桂州长史王文同锁崇诣稠所。稠诈宣言曰:“州县不能绥养,非
崇之罪。”命释之,引共坐,与从者四人,为设酒食遣之。大悦,归洞不设备。
稠至五更,掩及其洞,悉发俚兵以临余贼,象州逆帅杜条辽、罗州逆帅庞靖等相
断降款。分遣建州开府梁昵讨叛夷罗寿,罗州刺史冯暄讨贼帅李大檀,并平之。
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而还,众皆悦服。有钦州刺史甯猛力帅众迎军。初,猛力欲
图为逆,至是惶惧,请身入朝。稠以其疾笃,示无猜贰,放还州,与约八九月诣
京师相见。稠还奏状,上意不怿。其年十月,猛力卒,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
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共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
其子必来。”初,猛力临终,诫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期,不可失信于国士,
汝葬我讫,即宜上路。”长真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
以勋授开府。
仁寿初,文献皇后崩,稠与宇文恺参典山陵制度。稠性少言,善候上旨,由
是渐见亲昵。上疾笃,谓稠曰:“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亦宜好安置。嘱此
何益?但不能忘怀耳。魂而有知,当相见于地下。”上因揽太子颈曰:“何稠用
心,我后事动静当共平章。”
大业初,炀帝将幸扬州,敕稠讨阅图籍,造舆服羽仪,送至江都。其日,拜
太府少卿。稠于是营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车舆辇辂、皇后卤簿、百官仪服,依
期而就,送于江都。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物巨亿计。帝使兵部侍郎胡雅、
选部郎薛迈等勾覆,数年方竟,毫厘无舛。
稠参会今古,多所改创。魏、晋以以来,皮弁有缨而无笄导。稠曰:“此古
田猎服也,今服以入朝,宜变其制。”故弁施象牙簪导,自稠始也。又从省之服,
初无佩绶。稠曰:“此乃晦朔小朝之服,安有人臣谒帝,而除去印绶,兼无佩玉
之节乎?”乃加兽头小绶及佩一只。旧制,五辂于辕上起箱,天子与参乘同在箱
内。稠曰:“君臣同所,过为相逼。”乃广为盘舆,别构栏楯,侍臣立于其中。
于内复起须弥平坐,天子独居其上。自余麾幢文物,增损极多。帝复令稠造戎车
万乘,钩陈八百连。帝善之,以稠守太府卿,后兼领少府监。
辽东之役,摄左屯卫将军,领御营弩手三万人。时工部尚书宇文恺造辽水桥
不成,师未得济,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帝遣稠造桥,二日而就。初,
稠制行殿及六合城,至是,帝于辽左与贼相对,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
及女垣合高十仞,上布甲士,立仗建旗,四隅置阙,面列一观,观下三门,比明
而毕。高丽望见,谓若神功。稍加至右光禄大夫。从幸江都,遇宇文化及乱,以
为工部尚书。及败,陷于窦建德,复为工部尚书、舒国公。建德败,归于大唐,
授少府监,卒。
又齐时有河间刘龙者,性强明,有巧思。齐后主令修三雀台称旨,因而历职
通显。及隋文帝践阼,大见亲委,位右卫将军,兼将作大匠。迁都之始,与高颎
参掌制度,世号为能。
大业中,有南郡公黄亘及弟兖,俱巧思绝人,炀帝每令其兄弟亘少府将作。
于时改创多务,亘、兖每参典其事。凡有所为,何稠先令亘、兖立样,当时工人
莫有所损益。亘,位朝散大夫;兖,散骑侍郎。
论曰:阴阳卜祝之事,圣哲之教存焉,虽不可以专,亦不可得而废也。徇于
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浅,
故先王重其德;方术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
伎巧而必蹈于礼者,几于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贤,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张深、
殷绍、王早、耿玄、刘灵助、李顺兴、檀特师、由吾道荣、颜恶头、王春、信都
芳、宋景业、许遵、吴遵世、赵辅和、皇甫玉、解法选、魏宁、綦母怀文、张子
信、陆法和、蒋升、强练、庾季才、卢太翼、耿询、来和、萧吉、杨伯丑、临孝
恭、刘祐、张胄玄等,皆魏来术艺之士也。观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虚,通幽洞微,
近知鬼神之情状,其间有不涉用于龟筴,而究人事之吉凶,如顺兴、檀特之徒,
法和、强练之辈,将别禀数术,讵可以智识知?及江陵失守,前巧尽弃,还吴无
路,入周不可,因归事齐,厚蒙荣遇。虽窃之以叨滥,而守之以清虚,生灵所资,
嗜欲咸遣,斯亦得道家之致矣。信都芳所明解者,乃是经国之用乎?周澹、李脩、
徐謇、謇兄孙之才、王显、马嗣明、姚僧垣、褚该、许智藏方药特妙,各一时之
美也。而僧垣诊候精审,名冠一代,其所全济,固亦多焉。而弘兹义方,皆为令
器,故能享眉寿,縻好爵。老聃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于是信矣!许氏之
运针石,百载可称。宝常声律之奇,足以追踪牙、旷,各一时之妙也。蒋、何以
剞劂见知,没其学思,艺成为下,其近是乎?
周时,有乐茂雅以阴阳显,史元华以相术称,并所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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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列女
魏崔览妻封氏 封卓妻刘氏 魏溥妻房氏 胡长命妻张氏
平原女子孙氏 房爱亲妻崔氏 泾州贞女儿氏 姚氏妇杨氏
张洪祁妻刘氏 董景起妻张氏 阳尼妻高氏 史映周妻耿氏
任城国太妃孟氏 苟金龙妻刘氏 贞孝女宗 河东姚氏女
刁思遵妻鲁氏 西魏孙道温妻赵氏 孙神妻陈氏 隋兰陵公主
南阳公主 襄城王恪妃 华阳王楷妃 谯国夫人洗氏
郑善果母崔氏 孝女王舜 韩觊妻于氏 陆让母冯氏 刘昶女
钟士雄母蒋氏 孝妇覃氏 元务光母卢氏 裴伦妻柳氏 赵元楷妻崔氏

盖妇人之德,虽在于温柔,立节垂名,咸资于贞烈。温柔仁之本也,贞烈义
之资也。非温柔无以成其仁,非贞烈无以显其义。是以《诗书》所记,风俗所存,
图象丹青,流声竹素。莫不守约以居正,杀身以成仁者也。若文伯、王陵之母,
白公、杞殖之妻,鲁之义姑,梁之高行,卫君灵王之妾,夏侯文宁之女,或抱信
以会真,或蹈忠而践义,不以存亡易心,不以盛衰改节,其佳名彰于既没,徽音
传于不朽,不亦休乎!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之俗,虽衣文衣,食珍
膳,坐金屋,乘玉辇,不入彤管之书,不沾青史之笔,将草木以俱落,与麋鹿而
同死者,可胜道哉!永言载思,实庶姬之耻也。
魏隋二书,并有《列女传》,齐周并无此篇。今又得武孙道温妻赵氏、河北
孙神妻陈氏,附魏、隋二传,以备《列女篇》云。
魏中书侍郎清河崔览妻封氏者,勃海人,散骑常侍封恺女也。有才识,聪辩
强记,多所究知。时李敷、公孙文叔虽已贵重,近世故事有所不达者,皆就而谘
请焉。
勃海封卓妻刘氏者,彭城人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师,后以事伏法。刘氏
在家,忽然梦想,知卓已死,哀泣,嫂喻之不止。经旬,凶问果至,遂愤叹而死。
时人比之秦嘉妻。中书令高允念其义高而名不著,为之诗曰:
两仪正位,人伦肇甄。爰制夫妇,统业承先。虽曰异族,气犹自然。生则同
室,终契黄泉。(其一)
封生令达,卓为时彦,内协黄中,外兼三变。谁能作配,克应其选,实有华
宗,挺生淑媛。(其二)
京野势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载驰在路。公务既弘,私义获著,因媒致
币,遘止一幕。(其三)
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
迈,戚戚长怀。(其四)
时遇险迍,横罹尘纲,伏质就刑,身分土壤。千里虽遐,应如影响,良嫔洞
感,发于梦想。(其五)
仰惟亲命,俯寻嘉好,谁谓会浅,义深情到。毕志守穷,誓不二醮,何以验
之?殒身是效。(其六)
人之处世,孰不厚生?必存于义,所重则轻。结愤钟心,甘就幽冥,永捐堂
宇,长辞母兄。(其七)
芒芒中野,翳翳孤丘,葛蕾冥蒙,荆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异哉贞
妇,旷世靡俦。(其八)
钜鹿魏溥妻房氏者,慕容垂贵乡太守常山房湛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
遇疾,且卒,顾谓之曰:“死不足恨,但痛母老家贫,赤子蒙眇,抱怨于黄垆耳!”
房垂泣而对曰:“幸承先人余训,出事君子,义在偕老,有志不从,盖其命也。
今夫人在堂,弱子衤强褓,顾当以身少相感,永深长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将
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
助丧者哀惧。姑刘氏辍哭谓曰:“新妇何至于此?”对曰:“新妇少年,不幸早
寡,实虑父母未量至情,觊持此自誓耳。”闻知者莫不感怆。
于时,子缉生未十旬,鞠育于后房之内,未尝出门。遂终身不听丝竹,不预
座席。缉年十二,房父母仍存,于是归宁,父兄尚有异议。缉窃闻之,以启其母。
房命驾,绐云他行,因而遂归。其家弗之知也。行数十里,方觉,兄弟来追,房
哀叹而不反。其执意如此。训导一子,有母仪法度。缉所交游,有名胜者,则身
具酒馔;有不及己者,辄屏卧不飧,须其悔谢,乃食。善诱严训,类皆如是。年
六十五而终。
缉子悦后为济阴太守,吏民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闾为其文曰:“爰及
处士,遘疾夙凋,伉俪秉志,识茂行高,残形显操,誓敦久要。”溥未仕而卒,
故云处士焉。
乐部郎胡长命妻张氏者,不知何许人也。事姑王氏甚谨。太安中,京师禁酒。
张以姑老且患,私为酝之,为有司所纠。王氏诣曹自首,由己私酿。张氏曰:
“姑老抱患,张主家事,姑不知酿。”主司不知所处。平原王陆丽以状奏,文成
义而赦之。
平原鄃县女子孙氏男玉者,夫为零陵县人所杀。男玉追执仇人,欲自杀之。
其弟止而不听。男玉曰:“女人出适,以夫为天,当亲自复雪,云何假人之手?”
遂以杖殴杀之。有司处死,以闻。献文诏曰:“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情
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爱亲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孙之女也。性严明,有高节,历览书传,多
所闻知。亲授子景伯、景光《九经》义,学行修明,并当世名士。景伯为清河太
守,每有疑狱,常先请焉。贝丘人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为之悲伤,入白其
母。母曰:“吾闻闻名不如见面,小人未见礼教,何足责哉!但呼其母来,吾与
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见汝事吾,或应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处之
于榻,与之共食。景伯为之温凊。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过求还。崔氏
曰:“此虽颜惭,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经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
涕泣乞还,然后听之,终以孝闻。其识度励物如此。竟以寿终。
泾州贞女儿氏者,许嫁彭老生为妻。聘币既毕,未及成礼。儿氏率行贞淑,
居贫,常自舂汲,以养父母。老生辄往逼之,女曰:“与君聘命虽毕,二门多故,
未及相见,何由不禀父母,擅见陵辱!若苟行非礼,正可身死耳!”遂不肯从。
老生怒而刺杀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临死谓老生曰:“生身何罪,与君相遇!
我所以执节自固者,宁更有所邀,正欲奉给君耳。今反为君所杀,若魂灵有知,
自当相报。”言终而绝。老生持女衣服珠缨,至其叔宅,以告。叔曰:“此是汝
妇,奈何杀之,天不祐汝!”遂执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诏曰:“老
生不仁,侵陵贞淑,原其强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礼履节,没身不改,虽处草莽,
行合古迹。宜赐美名,以显风操,其标墓旌善,号曰‘贞女’”。
姚氏妇杨氏者,阉人苻承祖姨也。家贫。及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贵,亲姻皆
求利润,唯杨独不欲。常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
姊每遗其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云:“我夫家世贫,好衣美服则使人不安。”
与之奴婢,云:“我家无食,不能供给。”终不肯受。常著破衣,自执劳事。时
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设有著者,污之而后服。承祖每见其寒悴,深恨其
家,谓不供给之。乃启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是?”母具
以语之。承祖乃遣人乘车往迎之,则厉志不起。遣人强辇于车上,则大哭言:
“尔欲杀我也!”由是苻家内外,皆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
致法,以姚氏妇衣裳弊陋,特免其罪。其识机,虽吕媭亦不如也。
荥阳京县人张洪祁妻刘氏者,年十七夫亡。遗腹生一子,三岁又没。其舅姑
年老,朝夕奉养,率礼无违。兄矜其少寡,欲夺嫁之,刘自誓不许,以终其身。
陈留董景起妻张氏者,景起早亡,张时年十六,痛夫少丧,哀伤过礼,蔬
食长斋。又无儿息,独守贞操,期以阖棺。乡曲高之,终见标异。
渔阳太守阳尼妻高氏者,勃海人也。学识有文翰,孝文敕令入侍后宫。幽后
表启,悉其辞也。
荥阳史映周妻耿氏者,同郡耿氏女也。年十七,适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
映周卒,耿氏恐父母夺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殒。见者莫不悲叹。属大使观风,
以状具上,诏标门闾。
任城国太妃孟氏者,钜鹿人,尚书、任城王澄之母也。澄为扬州之日,率众
出讨。于后贼帅姜庆真阴结逆党,袭陷罗城。长史韦缵仓卒,孟乃勒兵登陴,激
厉文武,喻之逆顺。于是咸有奋志,贼不能克,卒以全城。灵太后后敕有司树碑
旌美。
梓潼太守苟金龙妻刘氏者,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刘叔宗之姊也。宣武时,金
龙为郡,带关城戍主。梁人攻围,会金龙疾病,不堪部分,刘遂厉城人修理战具,
夜悉登城拒战,百有余日,兵士死伤过半。戍副高景阴图叛逆,刘与城人斩景及
其党与数十人。自余将士,分衣减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外城,寻
为贼陷,城中绝水,渴死者多。刘乃集诸长幼,喻以忠节,遂相率告诉于天,俱
时号叫,俄而澍雨。刘命出公私布绢及至衣服,悬之城内,绞而取水,所有杂器,
悉储之。于是人心益固。会益州刺史傅竖眼将至,梁人乃退。竖眼叹异之,具状
奏闻。宣武嘉之。正光中,赏其子庆珍平昌县子,又得二子出身。
贞孝女宗者,赵郡柏人人,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阳卢元礼之妻也。性至
孝,父卒,号恸几绝者数四,赖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销瘠,非
人不起。及归夫氏,与母分隔,便饮食日损,涕泣不绝,日就羸笃。卢氏合家慰
喻,不解。因遣归宁还家,乃复故。如此者八九焉。及元礼卒,李追亡抚遗,事
姑以孝谨著。母崔终于洛阳,凶问初到,举声恸绝,一宿乃苏,水浆不入口者六
日。其姑虑其不济,亲送奔丧,而气力危殆,自范阳向都,八旬方达。攀榇号踊,
遂卒。有司以状闻,诏追号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树李、卢二门,以惇风
俗。
河东姚氏女者,字女胜。少丧父,无兄弟,母怜而守养。年六七岁,便有孝
性,人言其父者,闻辄垂泣,邻伍异之。正光中母死,胜年十五,哭泣不绝声,
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不胜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请为营墓立碑,自为制文,表其
门闾,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都城东六里,大道北,至今名为孝女冢。
荥阳刁思遵妻者,鲁氏女也。始笄为思遵所聘,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
少寡,许嫁已定。鲁闻之,以死自誓。父母不达其志,遂经郡诉,称刁氏吝护寡
女,不使归宁。鲁乃与老姑徒步诣司徒府,自告情状。普泰初,有司闻奏,节闵
诏本司依式标榜。
西魏武功县孙道温妻赵氏者,安平人也。万俟丑奴之反,围岐州,久之无援。
赵乃谓城中妇女曰:“今州城方陷,义在同忧。”遂相率负土,昼夜培城,城竟
免贼。大统六年,赠夫岐州刺史,赠赵安平县君。
河北孙神妻陈氏者,河北郡人也。神当远戍,主吏配在夏州,意难其远。有
孤兄子,欲以自代。陈曰:“为国征戍,道路辽远,何容身不肯行,以孤侄自代!
天下物议,谁其相许?”神感其言,乃自行。在戍未几,便丧。忄彗柩至,陈望
而哀恸,一哭而卒。文帝诏表其闾。
隋兰陵公主字阿五,文帝第五女也。美姿容,性婉顺,帝于诸女中,特所钟
爱。初嫁仪同王奉孝。奉孝卒,适河东柳述,时年十八。诸姊并骄踞,主独折节
遵妇道,事舅姑甚谨,遇疾必亲奉汤药。帝闻之大悦,由是述渐见宠遇。初,晋
王广欲以主配其妃弟萧玚,文帝将许之,后遂适述,晋王因不悦。及述用事,弥
恶之。文帝崩,述徙岭表。炀帝令主与述离绝,将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
朝谒,表求免主号,与述同徙。帝大怒曰:“天下岂无男子,欲与述同徙邪?”
主曰:“先帝以妾适柳家,今其有罪,妾当从坐。”帝不悦。主忧愤卒,时年三
十二。临终上表:生不得从夫死,乞葬柳氏。帝览表愈怒,竟不哭,葬主于洪渎
川,资送甚薄。朝野伤之。
南阳公主者,炀帝长女也。美风仪,有志节。十四嫁于许国公宇文述子士及,
以谨厚闻。述病且卒,主亲调饮食,手自奉上,世以此称之。及宇文化及弑逆,
公主随至聊城,而化及为窦建德所败,士及自济北西归大唐。时隋代衣冠引见建
德,莫不惶惧失常,唯主神色自若。建德与语,主自陈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
泪上盈襟,声辞不辍,情理切至。建德及观听者,莫不为之动容陨涕,咸敬异焉。
及建德诛化及,时主有一子名禅师,年且十岁。建德遣武贲郎将于士证谓主曰:
“宇文化及躬行弑逆,今将族灭其宗。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
留之。”主泣曰:“武贲既是隋室贵臣,此事何须见问?”建德竟杀之。公主寻
请建德,剃发为尼。及建德败,将归西京,复与士及遇于东都。主不与相见。士
及就之,请复为夫妻。主拒曰:“我与君仇家,今恨不能手刃君者,以谋逆之际,
君不预知耳。”固与告绝。士及固请,主怒曰:“必就死,可相见也!”士及知
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襄城王恪妃者,循州刺史柳旦女也。妃姿貌端丽,年十余,以良家子合相,
见聘为妃。未几而恪被废,妃修妇道,事之愈敬。炀帝嗣位,复徙边,帝令使者
杀之于道。恪与辞决,妃曰:“若王死,妾誓不独生。”于是相对恸哭。恪死,
棺敛讫,妃谓使者曰:“妾誓与杨氏同穴,若身死得不别埋,君之惠也。”遂抚
棺号恸,自经而卒。见者莫不流涕。
华阳王楷妃者,黄门侍郎、龙涸县公河南元岩女也。岩明敏有器干,炀帝嗣
位,坐与柳述连事,除外徙南海。后会赦还长安,有人谮岩逃归,收杀之。妃有
姿色,性婉顺,初以选为妃,未几而楷被幽废。妃事楷愈谨,每见楷有忧惧色,
辄陈义理以慰谕之,楷甚敬焉。及江都之乱,楷遇害,宇文化及以妃赐其党元武
达。初以宗族礼之,置之别舍。后因醉而逼之,妃自誓不屈。武达怒,挞之百余,
词色弥厉。元自毁其面,血泪俱下,武达释之。妃谓其徒曰:“我不能早死致命,
将见侵辱,我之罪也。”因不食而卒。
谯国夫人洗氏者,高凉人也。世为南越首领,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幼贤明,
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宗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
乡。越人俗好相攻击,夫人兄南梁州刺史挺恃其富强,侵掠傍郡,岭表苦之。夫
人多所规谏,由是怨隙止息,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
梁大同初,罗州刺史冯融闻夫人有志行,为其子高凉太守宝聘以为妻。融本
北燕苗裔也。初,冯弘之南投,遣融大父业以三百人浮海归宋,因留于新会。自
业及融,三世为守牧,他乡羁旅,号令不行。至夫人诫约本宗,使从百姓礼。每
与夫宝,参决辞讼,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纵舍。自此,政令有序,人
莫敢违。后遇候景反,广州都督萧勃征兵援台,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召
宝。宝欲往,夫人疑其反,止之。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率兵入灨石。
宝以告,夫人曰:“平虏入灨,与官兵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
宜遣使诈之,云:‘身未敢出,欲遣妇往参。’彼必无防虑。我将千余人,步担
杂物,唱言输赕,得至栅下,贼变可图。”从之。迁仕果大喜,觇夫人众皆提物,
不设备。夫人击之,大捷。因总兵与长城侯陈霸先会于灨石。还谓宝曰:“陈
都督极得众心,必能平贼,君厚资给之。”
及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陈永定二年,其子仆年九岁,
遣帅诸首领朝于丹阳,拜阳春郡守。后广州刺史欧阳纥谋反,召仆至南海,诱与
为乱。仆遣使归告夫人,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代,不能惜汝负国。”遂
发兵拒境,纥徒溃散。仆以夫人之功,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将,转石龙太守。
诏使持节册夫人为高凉郡太夫人,赍绣幰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
麾幢旌节,一如刺史之仪。至德中,仆卒。
后陈国亡,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夫人,号为圣母。隋文帝遣总管韦洸安
抚岭外,陈将徐璒以南康拒守,洸不敢进。初,夫人以扶南犀杖献陈主,至此,
晋王广遣陈主遗夫人书,谕以国亡,命其归化,并以犀杖及兵符为信。夫人见杖,
验知陈亡,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魂,帅人迎洸。洸至广州,岭南悉
定。表魂为仪同三司,册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未几,悉禺人王仲宣反,围洸,进兵屯衡岭。夫人遣其孙暄帅师援洸。时暄
与逆党陈佛智素相友,故迟留不进。夫人大怒,遣使执暄系州狱,又遣孙盎讨佛
智斩之。进兵至南海,与鹿愿军会,共败仲宣。夫人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
领彀骑,卫诏使裴矩巡抚诸州。其苍梧首领陈坦、罔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藤
州李光略、罗州庞靖等皆来参谒。还令统其部落,岭南悉定。帝拜盎为高州刺史,
仍赦出暄,拜罗州刺史。追赠宝为广州总管,封谯国。夫人幕府署长史已下官属,
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降敕书褒美,赐物五千段。
皇后以首饰及宴服一袭赐之。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于一库。每
岁时大会,皆陈于庭,以示子孙曰:“汝等宜尽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
一好心。今赐物具存,此忠孝之报。”
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有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
宜,并言讷罪状。上遣推讷,得其赃,竟致于法。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
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文帝赐夫人临振
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赠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仁寿初,卒,谥为诚敬夫人。
郑善果母崔氏者,清河人也。年十三,适荥阳郑诚,生善果。周末,诚讨尉
迟迥,力战死于阵。母年二十而寡,父彦穆欲夺其志,母抱善果曰:“妇人无再
男子之义。且郑君虽死,幸有此儿,弃儿为不慈,背死夫为无礼。宁当割耳剪发,
以明素心。违礼灭慈,非敢闻命。”
善果以父死王事,年数岁,拜使持节、大将军,袭爵开封县公。开皇初,进
封武德郡公。年十四,授沂州刺史。转景州刺史,寻为鲁郡太守。母性贤明,有
节操,博涉书史,通晓政事。每善果出听事,母辄坐胡床,于鄣后察之。闻其剖
断合理,归则大悦,即赐之坐,相对谈笑;若行事不允,或妄嗔怒,母乃还堂,
蒙袂而泣,终日不食。善果伏于床前,不敢起。母方起谓之曰:“吾非怒汝,乃
愧汝家耳。吾为汝家妇,获奉洒扫,知汝先君忠勤之士也,守官清恪,未尝问私,
以身徇国,继之以死。吾亦望汝,副其此心。汝既年小而孤,吾寡妇耳,有慈无
威,使汝不知礼训,何可负荷忠臣之业乎!汝自童子袭茅土,汝今位至方岳,岂
汝身致之邪?不思此事,而妄加嗔怒,心缘骄乐,堕于公政。内则坠尔家风,或
失亡官爵;外则亏天下法,以取罪戾。吾死日何面目见汝先人于地下乎!”
母恒自纺绩,每自夜分而寝。善果曰:“儿封侯开国,位居三品,秩俸幸足,
母何自勤如此?”答曰:“吁!汝年已长,吾谓汝知天下理,今闻此言,公事何
由济乎?今秩俸乃天子报汝先人殉命也,当散赡六姻,为先君之惠,妻子奈何独
擅其利以为贵乎!又丝枲纺绩,妇人之务,上自王后,下及大夫士妻,各有所制。
若堕业者,是为骄逸。吾虽不知礼,其可自败名乎!”
自初寡便不御脂粉,常服大练。性又节俭,非祭祀宾客之事,酒肉不妄陈其
前。静室端居,未尝辄出门闾。内外姻戚有吉凶事,但厚加赠遗,皆不诣其门。
非自手作及庄园禄赐所得,虽亲族礼遗,悉不许入门。善果历任州郡,内自出馔
于衙中食之。公廨所供,皆不许受,悉用修理公宇,及分僚佐。善果亦由此克己,
号为清吏。炀帝遣御史大夫张衡劳之,考为天下最。征授光禄卿。其母卒后,善
果为大理卿,渐骄恣,公清平允,遂不如畴昔焉。
孝女王舜者,赵郡人也。父子春,与从兄长忻不协。齐亡之际,长忻与其妻
同谋杀子春。舜时年七岁,有二妹,粲年五年,璠年二岁,并孤苦,寄食亲戚。
舜抚育二妹,恩义甚笃。而舜阴有复仇之心,长忻殊不为备。妹俱长,亲戚欲嫁
之,辄拒不从。乃密谓二妹曰:“我无兄弟,致使父仇不复,吾辈虽女子,何用
生为!我欲共汝报复,汝竟何如?”二妹皆垂泣曰:“唯姊所命。”夜中,姊妹
各持刀逾墙入,手杀长忻夫妇,以告父墓,因诣县请罪。姊妹争为谋首,州县不
能决。文帝闻而嘉叹,特原其罪。
韩觊妻于氏者,河南人也,字茂德。父寔,周大左辅。于氏年十四,适于觊。
虽生长膏腴,家门鼎贵,而动遵礼度,躬自俭约,宗党敬之。年十八,觊从军没,
于氏哀毁骨立,恸感行路。每朝夕奠祭,皆手自捧持。及免丧,其父以其幼少无
子,欲嫁之。誓不许。遂以夫孽子世隆为嗣,身自抚育,爱同己生,训导有方,
卒能成立。自孀居以后,唯时或归宁。至于亲族之家,绝不来往。有尊就省谒者,
送迎皆不出户庭。蔬食布衣,不听声乐,以此终身。隋文帝闻而嘉叹,下诏褒美,
表其门闾。长安中号为节妇门,终于家。
陆让母冯氏者,上党人也。性仁爱,有母仪。让即其孽子也,开皇末,为播
州刺史。数有聚敛,赃货狼籍,为司马所奏。案覆得实,将就刑。冯氏蓬头垢面,
诣朝堂数让罪。于是流涕鸣咽,亲持杯粥,劝让食。既而上表求哀,词情甚切,
上愍然为之改容。献皇后甚奇其意,致请于上。书侍御史柳彧进曰:“冯氏母德
之至,有感行路,如或戮之,何以为劝?”上于是集京城士庶于朱雀门,遣舍人
宣诏曰:“冯氏这嫡母之德,足为世范,慈爱之道,义感人神,特宜矜免,用奖
风俗。让可减死除名。”复下诏褒美之,赐物五百段,集命妇与冯相识,以旌宠
异。
刘昶女者,河南长孙氏妇。昶在周尚公主,为上柱国、彭国公,位望甚显。
与隋文帝有旧,及受禅,甚见亲礼。历左武卫大将军、庆州总管。
其子居士为千牛备身,不遵法度,数得罪。上以昶故,每原之。居士转恣,
每大言曰:“男儿要当辫头反缚,蘧蒢上作獠舞。”取公卿子弟膂力雄健者,辄
将归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之交。党与
三百人,其趫捷者号为饿鹘队,武力者号为蓬转队。韝鹰绁犬,连骑道中,殴击
路人,多所侵夺。长安市里,无贵贱见者辟易。至于公卿妃主,亦莫敢与校。其
女则居士姊也,每垂泣诲之,居士不改,至破家产。昶年高,奉养甚薄。其女时
寡居,哀昶如此,每归宁于家,躬勤纺绩,以致其肥鲜。
有人告居士与其徒游长安城,登故未央殿基,向南坐,前后列队,意有不逊。
每相约曰:“当作一死耳。”又时有人言居士遣使引突厥,令南寇,当于京师应
之。上谓昶曰:“今日事当如何?”昶犹恃旧恩,不自引咎,直前曰:“黑白在
于至尊。”上大怒,下昶狱,捕居士党与。宪司又奏昶事母不孝。其女知昶必不
免,不食者数日。每亲调饮食,手自捧持,诣大理饷父。见狱卒,跪以进之,歔
欷鸣咽,见者伤之,居士斩,昶赐死于家。诏百僚临视。时其女绝而复苏者数矣,
公卿慰喻之。其女言父无罪,坐子及祸。词情哀切,人皆不忍闻见。遂布衣蔬食,
以终其身。上闻叹曰:“吾闻衰门之女,兴门之男,固不虚也。”
钟士雄母蒋氏者,临贺人也。士雄仕陈,为伏波将军。陈主以士雄岭南酋帅,
虑其反覆,留蒋氏于都下。及晋王广平江南,以士雄在岭表,欲以恩义致之,遣
蒋氏归临贺。既而同郡虞子茂、钟文华等作乱攻城,遣召士雄,士雄将应之。蒋
氏谓曰:“汝若背德忘义,我当自杀于汝前。”士雄遂止。蒋氏复为书与子茂等,
谕以祸福。子茂不从,寻为官军所败。上闻蒋氏,甚异之,封安乐县君。
时伊州寡妇胡氏者,不知何许人妻,甚有志节,为邦族所重。江南之乱,讽
谕宗党,守节不从叛逆,封为密陵郡君。
孝妇覃氏者,上郡钟氏妇也。与夫相见未几而夫死,时年十八,事后姑以孝
闻。数年间,姑及伯叔皆相继死。覃氏家贫,无以葬,躬自节俭,昼夜纺绩,十
年而葬八丧,为州里所敬。文帝闻而赐米百石,表其门闾。
元务光母卢氏者,范阳人也。少好读书,造次必以礼。盛年寡居,诸子幼弱,
家贫不能就学,卢氏每亲自教授,勖以义方。汉王谅反,遣将綦良往山东略地,
良以务光为记室。及良败,慈州刺史上官政簿籍务光家。见卢氏,逼之。卢氏以
死自誓。政凶悍,怒甚,以烛烧其面。卢氏执志弥固,竟不屈节。
裴伦妻柳氏者,河东人也,少有风训。大业末,伦为渭源令,为贼薛举所陷,
伦遇害。柳氏时年四十,有二女及儿妇三人,皆有美色。柳氏谓曰:“我辈遭逢
祸乱,汝父已死,我自念不能全汝。我门风有素,义不受辱于群贼。我将与汝等
同死,如何?”女等垂泣曰:“唯母所命。”柳氏遂自投于井,其女及妇相继而
下,皆死井中。
赵元楷妻崔氏者,清河人也,甚有礼度。隋末宇文化及之反,元楷随至河北。
将归长安,至滏口遇盗,仅以身免。崔氏为贼所拘,请以为妻。崔氏曰:“我士
大夫女,为仆射子妻,今日破亡,自可即死,终不为贼妇。”群贼毁裂其衣,缚
于床箦之上,将陵之。崔氏惧为所辱,诈之曰:“今力已屈,当受处分。”贼遂
释之。妻因取贼刀倚树而立曰:“欲杀我,任加刀锯;若觅死,可来相逼。”贼
大怒,乱射杀之。
元楷后得杀妻者,支解以祭崔氏之柩。
论曰:妇人主织纴中馈之事,其德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
也。至于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唯义所高,考之图史,亦何代而无之
哉!魏隋所叙列女,凡三十四人。自王公妃主,下至庶人女妻,盖有质迈寒松,
心逾匪石,或忠壮诚恳,或文采可称。虽子政集之于前,元凯编之于后,比其美
节,亦何以尚兹。故知兰玉芳贞,盖乃禀其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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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恩幸
王睿 王仲兴(寇猛) 赵修 茹皓 赵邕 侯刚 徐纥 宗爱 仇洛齐
(段霸) 王琚 赵默 孙小 张宗之 剧鹏 张祐 抱嶷 王遇 苻承祖 王质
李坚(秦松 白整) 刘腾 贾粲 杨范 成轨 王温 孟栾 平季 封津 刘
思逸 张景嵩 毛畅 郭秀 和士开 穆提婆 高阿那肱 韩凤 齐诸宦者(上)

夫令色巧言,矫情饰貌,邀眄睐之利,射咳唾之私,乃苟进之常道也。况乃
亲由亵狎,恩生趋走,便僻俯仰,当宠擅权。斯乃夏桀、殷纣所以丧两代,石显、
张让所以翦二京焉。
魏世王睿幸于太和之初,郑俨宠于孝昌之季,宗爱之弑帝害王,刘腾之废后
戮相,此盖其甚者尔。其间盗宫卖爵,污辱宫闱者多矣,亦何可枚举哉?斯乃王
者所宜深诫。而齐末又有甚焉。乃自书契以降,未之有也。若乃心利锥刀,居台
鼎之任;智昏菽麦,当机衡之重。亦有西域丑胡,龟兹杂伎,封王开府,接武比
肩。非直独守幸臣,且复多干朝政。赐予之费,帑藏以虚;杼柚之资,剥掠将尽。
齐运短促,固其宜哉!神武、文襄,情存庶政,文武任寄,多贞干之臣,唯郭秀
小人,有累明德。天保五年之后,虽罔念作狂,所幸有通州刺史梁伯和、陆芃儿
之徒,唯左右驱驰,内外亵狎,其朝廷之事,一不与闻,故不入此传。大宁之后,
奸佞浸繁,盛业鸿基,以之颠覆,生灵厄夫左衽,非不幸也!
《魏书》有《恩幸传》及《阉官传》,《齐书》有《佞幸传》。今用比次,
以为《恩幸》篇云。旧书郑俨在《恩幸》中,今从例附其家传,其余并编于此。
其宦者之徒,尤是亡齐之一物,丑声秽迹,千端万绪,其事阙而不书,乃略存姓
名,附之此传之末。其帝家诸奴及胡人乐工叨窃贵幸者,亦附出焉。
王睿,字洛诚,自云太原晋阳人也。六世祖横,张轨参军。晋乱,子孙因居
于武威姑臧。父桥,字法生,解天文卜筮。凉州平,入京。家贫,以术自给,历
位终于侍御中散。天安初,卒,赠平远将军、凉州刺史、显美侯,谥曰敬。睿少
传父业,而姿貌伟丽,景穆之在东宫,见而奇之。兴安初,擢为太卜中散,稍迁
为令,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睿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为散骑
常侍、侍令,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睿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
为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爵太原公。于是内参机密,外豫政事,爱宠日
隆,朝士慑惮焉。太和二年,孝文及文明太后率百僚与诸方客临兽圈,有猛兽逸,
登门阁道,几至御坐。左右侍卫皆惊靡,睿独执戟御之,猛兽乃退。故亲任转重。
三年春,诏睿与东阳王丕同入八议,永受复除。四年,迁尚书令,进爵中山王,
加镇东大将军,置王官二十二人,中书侍郎郑羲为傅,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
又拜睿妻丁氏为妃。及沙门法秀谋逆事发,多所牵引。睿曰:“与杀不辜,宁赦
有罪,宜枭斩首恶,余从原赦,不亦善乎!”考文从之,得免者千余人。
睿出入帷幄,太后密赐珍玩缯彩,人莫能知。率常以夜帷载阉官防致,前后
钜万,不可胜数。加以田园、奴婢、牛马杂畜,并尽良美。大臣及左右因是以受
赉赐,外示不私,所费又以万计。及疾病、孝文、太后每亲视疾,侍官省问,相
望于道。及疾笃,上疏陈刑政之宜。寻薨,孝文、文明太后亲临哀恸。赐温明秘
器,宕昌公王遇监护丧事。赠卫大将军、太宰、并州牧,谥曰宣王。内侍长董丑
奴营坟墓。将葬于城东,孝文登城楼以望之。京都文士为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
乃立睿祀于都南二十里大道右,起庙,以时祭荐,并立碑铭,置守祀五家。又诏
褒扬睿,图其捍猛兽状于诸殿,令高允为之赞。京邑士女,谄称睿美,造新声而
弦歌之,名曰《中山王》。诏班乐府,合乐奏之。
初,睿女妻李冲兄子蕤,次女以适赵国李恢子华。女之将行,先入宫中,其
礼略如公主、王女之仪。太后亲御太华殿,寝其女于帐中,睿与张祐侍坐。睿所
亲及两李家丈夫、妇人列于东西廊。及女子登车,太后送过中路。时人窃谓天子、
太后嫁女。睿之葬也,假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千余人,皆举声恸泣,以要荣
利,时谓之义孝。
睿既贵,乃言家本太原晋阳,遂移属焉。故其兄弟封爵,多以并州郡县。薨
后,重赠睿父桥侍中、征西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武威王,谥曰定。追
策睿母贾氏为妃,立碑于墓左。父子并葬城东,相去里余。迁洛后,更徙葬太原
晋阳故地。
子袭,字元孙。睿薨,孝文诏袭代领都曹,为尚书令,领吏部曹。后袭王爵,
例降为公。太后崩后,袭礼遇稍薄,不复关与时事。后出为并州刺史。舆驾诣洛,
路幸其州,人庶多为立铭,置于大路,虚相称美。或云袭所教也,尚书奏免其官,
诏唯降号二等。卒,赠豫州刺史,谥曰质。
袭弟椿,字元寿。正始中,拜太原太守,坐事免。椿僮仆千余,园宅华广,
声伎自适,无乏于时。或有权椿仕者,椿笑而不答。雅有巧思,凡所营制,可为
后法。由是正光中元叉将营明堂、辟雍,俗征为将作大匠,椿闻而固辞。孝昌中,
尔朱荣以汾州胡逆,表椿慰劳汾胡。汾胡与椿比州,服其声望,所至降下。事宁,
授太原太守。以预立庄帝功,封辽阳县子,寻转封真定县。永熙中,除瀛州刺史。
时有风雹之变,诏书广访谠言,椿乃上疏言政事之宜。椿性严察,下不容奸,所
在吏人畏之重足。天平末,更满还乡。初,椿于宅构起厅事,极为高壮。时人忽
云:“此乃太原王宅,岂是王太原宅?”椿往为本郡,世皆呼为王太原。未几,
尔朱荣居椿之宅,荣封太原王焉。到于齐神武之居晋阳,霸朝所在,人士辐凑。
椿礼敬亲知,多所拯接。后以老病辞疾,客居赵郡之西鲤鱼祠山。卒,赠尚书左
仆射、太尉公、冀州刺史,谥曰文恭。及葬,齐神武亲自吊送。
椿妻巨鹿魏悦次女,明达有远操,多识往行前言。随夫在华州,兄子建在洛
遇患,闻而驰赴,肤容亏损,亲类叹尚之。尔朱荣妻乡郡长公主深所礼敬。永安
中,诏以为南和县君。内足于财,不以华饰为意。抚兄子收,情同己子。存拯亲
类,所在周给。椿名位终始,魏有力焉。卒,赠巨鹿郡君。椿无子,以兄孙叔明
为后。
王仲兴,赵郡南栾人也。父天德,起自细微,至殿中尚书。仲兴幼而端谨,
以父任,早给事左右,累迁越骑校尉。孝文在马圈,自不豫、大渐迄于崩,仲兴
颇预侍护。宣武即位,转左中郎将。及帝亲政,与赵脩并见宠任,迁光禄大夫,
领武卫将军。虽与脩并,而畏慎自退,不若脩倨傲无礼。咸阳王禧之出奔也,当
时上下微为震骇,帝遣仲兴先驰入金墉安慰。后与领军于劲参机要,因自回马圈
侍疾及入金墉功,遂封上党郡开国公。自拜武卫及受封日,车驾每临飨其宅。宣
武游幸,仲兴常侍,不离左右,外事得径以闻,百僚亦耸体而承望焉。兄可久,
以仲兴故,自散爵为征虏府长史,带彭城太守。仲兴世居赵郡,自以寒微,云旧
出京兆霸城,故为雍州大中正。尚书后以仲兴赏报过优,北海王详尝以面启,奏
请降减,事久不决。可久在徐州,恃仲兴宠势,轻侮司马梁郡太守李长寿,乃令
僮仆邀殴长寿,遂折其胁。州以表闻,北海王详因百僚朝集,厉色大言曰:“徐
州名藩,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简用上佐,遂至此纷纭,以彻荒外,岂不为国丑辱!”
仲兴是后渐疏。宣武乃下诏夺其封邑。后卒于并州刺史。
宣武时,又有上谷寇猛,少以姿干充武贲,稍迁至武卫将军。出入禁中,无
所拘忌。自以上谷寇氏,得补燕州大中正,而不能甄别士庶也。卒,赠燕州刺史。
赵修,字景业,赵郡房子人也。父谧,阳武令。修本给事东宫,为白衣左右,
颇有膂力。宣武践阼,爱遇日隆。然天性暗塞,不亲书疏。宣武亲政,旬月间频
有转授。每受除设宴,帝幸其宅,诸王公百僚悉从,帝亲见其母。
修能剧饮,至于逼劝觞爵,虽北海王详、广阳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乱。
每适郊庙,修常骖陪,出入华林,恒乘马至禁内。咸阳王禧诛,其家财货多赐高
肇及脩。修之葬父,百官自王公已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
于京师为制碑铭、石兽、石柱,皆发人车牛,传致本县,财用之费,悉自公家。
凶吉车乘将百两,道路供给,皆出于官。时将马射,宣武留修过之,帝如射宫,
又骖乘,辂车旒竿触东门折。脩恐不逮葬日,驿赴窆期。左右求从及特遣者数十
人,修道路嬉戏,殆无戚容,或与宾客奸掠妇女裸观,从者噂<口沓>喧哗,诟詈
无节,莫不畏而恶之。是年,又为修广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门高堂,房庑周博,
崇丽拟于诸王。其四面邻居,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补长史大郡。
修起自贱伍,暴致富贵,奢傲无礼,物情所疾,困其在外,左右或讽纠其罪。
自其葬父还也,旧宠小薄。初,王显附修,后因忿阋,密伺其过,列修葬父时,
路中淫乱不轨。又云与长安人赵僧雗谋匿玉印事。高肇、甄琛等构成其罪,
乃密以闻。始琛及李凭等曲事修,无所不至,惧相连及,乃争共纠擿。遂有诏
按其罪恶,鞭之一百,徒敦煌为兵。其家宅作徒,即仰停罢,所亲在内者,悉令
出禁。是日,修诣领军于劲第,与之樗蒱。筹未及毕,羽林数人,相续而至,称
诏呼之。脩惊起,随出。路中执引脩马诣领军府。琛与显监决其罪,先具问事有
力者五人,更迭鞭之,占令必死。旨决百靴,其实三百。修素肥壮,腰腹博硕,
堪忍楚毒,了不转动。鞭讫,即召驿马,促之令发。出城西门,不自胜举,缚置
鞍中,急驱驰之,其母妻追随,不得与语,行八十里乃死。
初,于后之入,修之力也。修死后,领军于劲犹追感旧意,经恤其家。自余
朝士昔相宗承者,悉弃绝之,以示己之疏远焉。
茹皓,字禽奇,旧吴人也。父谦之,本名要,随宋巴陵王休若为将,至彭城,
遂寓居淮阳上党。皓年十五六,为县金曹吏。南徐州刺史沈陵见而善之,自随入
洛,举充孝文白衣左右。宣武践阼,皓侍直禁中,稍被宠接。宣武尝拜山陵,路
中欲引与同车,黄门侍郎元匡切谏乃止。乃帝亲政,皓眷赉日隆。时赵脩亦被幸,
妒之,求出皓。皓亦虑见危祸,不乐内官,遂超授濮阳太守,其父因皓,讼理旧
勋,先除兖州阳平太守,赐以子爵。父子剖符名邦,郡境相接。皓忻于去内,不
以疏外为戚。及赵脩等败,竟获全。虽起微细,为守乃清简寡事。后授左中郎将,
领直阁,宠待如前。皓既宦达,自云本出雁门,雁门人谄附者,乃因荐皓于司徒,
请为肆州大中正,诏特依许。迁骁骑将军,领华林诸作。皓性微工巧,多所兴立,
为山于天泉池西,采掘北芒及南山佳石,徙竹汝、颍,罗莳其间。经构楼观,列
于上下,树草栽木,颇有野致。帝心悦之,以时临幸。
皓贵宠日升,关豫政事,太傅、北海王详以下,咸祗惮之。皓娶仆射高肇从
妹,于帝为从母,迎纳之日,详亲诣之,礼以马物,皓又为弟聘安丰王延明妹,
延明耻非旧流,不许。详劝之云:“欲觅官职,如何不与茹皓婚姻也?”延明乃
从焉。皓颇敏慧,折节下人,潜自经营,阴有纳受,货产盈积,起宅宫西,朝贵
弗及。时帝虽亲万务,皓率常居内,留宿不还,传可门下奏事。未几,转光禄少
卿。意殊不已,方欲陈马圈从先帝劳,更希荣举。
初,脩、皓之宠,北海王详皆附之。又直阁刘胄本为详荐,常感恩。高肇素
嫉诸王,常规陷害,既知详与皓等交关相昵,乃构之,云皓等将有异谋。宣武乃
召中尉崔亮,令奏皓、胄、常季贤、陈扫静四人擅势纳贿及私乱诸事。即日执皓
等,皆诣南台,翌日,奏处杀之。皓妻被发出堂,哭而迎皓。皓径入哭别,食椒
而死。
胄字元孙,后位直阁将军。
季贤起于主马,宣武初好骑乘,因是获宠。位司药丞,仍主厩闲。
扫静、徐义恭,并彭城旧营人。扫静能为宣武典栉梳,义恭善执衣服,并以
巧便,旦夕居中,爱幸相侔,官叙不异。二人皆承皓,皓亦接眷。而扫静偏为亲
密,与皓常在左右,略不归休。皓败,扫静亦死于家。义恭小心谨慎,皓等死后,
弥见幸信。宣武不豫,义恭昼夜扶抱,崩于怀中。义恭谄附元叉,叉有淫宴,多
在其宅。位终左光禄大夫。
赵邕,字令和,自云南阳人也。洁白美髭眉。司空李冲之贵宠也。邕以少年
端谨,出入其家,颇给桉磨奔走之役。冲令与诸子游处,人有束带谒冲者,时托
之以自通。太和中,给事左右,至殿中监。宣武即位及亲政,犹居本任。微与赵
脩结为宗援,然亦不甚相附也。邕父怡,以邕宠,召拜太常少卿,寻为荆州大中
正,出为荆州刺史。怡乃致其母丧,葬于宛城之南,赵氏旧墟。后拜金紫光禄大
夫,卒,赠相州刺史。宣武每出入郊庙,脩恒以常侍兼侍中陪乘,而邕兼奉车都
尉,执辔同载。时人窃论,号为二赵。以赵出南阳,徙属荆州。邕转给事中,南
阳中正。以父为荆州大中正,罢。宣武崩,邕兼给事黄门。后为幽州刺史,贪与
范阳卢氏为婚,女父早亡,其叔许之,而母不从。母北平阳氏,携女至家藏避,
规免。邕乃考掠阳叔,遂至于死。阳氏诉冤,邕坐处死。会赦,免。孝昌初,卒。
侯刚,字乾之,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本出寒微。少以善于鼎俎,得进
膳出入,积官至尝食典御。宣武以其质直,赐名刚焉。稍迁左中郎将,领刀剑左
右,后领太子中庶子。宣武崩,刚与侍中崔光迎明帝于东宫,寻除卫尉卿,封武
阳县侯。俄为侍中、抚军将军、恒州大中正,进爵为公。熙平中,侍中游肇出为
相州,刚言于灵太后曰:“昔高氏擅权,游肇抗衡不屈,而出牧一藩,未尽其美。
宜还引入,以辅圣主。”太后善之。
刚宠任既隆,江阳王继、尚书长孙承业皆以女妻其子。司空、任城王澄以其
起由膳宰,颇窃侮之云:“此近为我举食。”然公坐对集,敬遇不亏。后刚坐掠
杀试射羽林,为御史中尉元匡所弹,处刚大辟。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言于灵太
后,令削封三百户,解尝食典御。刚于是颇为失意。刚自太和进食,遂为典御,
历两都、三帝、二太后,将三十年,至此始解。御史中尉元匡之废也,刚为太傅、
清河王怿所举,除车骑将军,领御史中尉。及领军元叉执政,刚长子,叉之妹夫,
乃引刚为侍中、左卫将军,还领尝食典御,以为枝援。复令御史中尉。刚启军旅
稍兴,国用不足,求以己邑俸粟,赈给征人,比至军下。明帝许之。
孝昌元年,除领军。初,元叉之解领军,灵太后以叉腹心尚多,恐难卒制,
故权以刚代之,示安其意。寻出为冀州刺史。刚在道,诏暴其朋党元叉,逼胁内
外,降为征虏将军,余悉削黜。终于家。永安中,赠司徒公。刚以上谷先有侯氏,
于是始家焉。
徐纥字,武伯,乐安博昌人也。家世寒微。纥少好学,颇以文词见称。宣武
初,自主书除中书舍人。谄附赵脩,脩诛,坐徙枹罕。虽在徒役,志气不挠。故
事,捉逃役流兵五人者,听免,纥以此得还。久之,复除中书舍人。太傅、清河
王怿以文翰待之。及元叉害怿,出为雁门太守,称母老解郡。寻饰貌事叉,大得
叉意。
灵太后反政,以纥曾为怿所顾待,复自母忧中起为中书舍人。曲事郑俨,是
以特被信任,俄迁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总摄中书、门下事,军国诏命,莫
不由之。时有急速,令数吏执笔,或行或卧,人别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
虽无雅才,咸得济用。时黄门侍郎太原王遵业、琅邪王诵,并称文学,亦不免为
纥执笔,承其指授。纥机辩有智数,当公断决,终日不以为劳。长直禁中,略无
休息。时复与沙门讲论,或分宵达曙,而心力无怠,道俗叹服之。然性浮动,慕
权利,外似謇正,内实谄谀。时豪胜己,必相陵驾;书生贫士,矫意礼之。其诡
态若此,有识鄙焉。纥既处腹心,参断机密,势倾一时,远近填凑。与郑俨、李
神轨宠任相亚,时称徐、郑焉。然无经国大体,好行小数,说灵太后以铁券间尔
朱荣左右。荣知,深以为憾,启求诛之。荣将入洛,既克河梁,纥矫诏夜开殿中,
取骅骝御马十余疋,东走兖州。羊侃时为太山太守,纥往投之,说侃令举兵。侃
从之,遂聚兵反,共纥围兖州。孝庄初,遣侍中于晖为行台,与齐神武讨之。纥
虑不免,说侃请乞师于梁,侃信之,遂奔梁。文笔驳论十卷,多有遗落,时或存
于世焉。
宗爱不知其所由来,以罪为阉人,历碎职至中常侍。正平元年元正,太武大
会于江上,班赏群臣,以爱为秦郡公。景穆之监国也,每事精察,爱天性险暴,
行多非法,景穆每衔之。给事中侯道盛、侍郎任平城等任事东宫,微为权势,太
武颇闻之。二人与爱并不睦,爱惧道盛等案其事,遂构告其罪,诏斩道盛等于都
街。时太武震怒,景穆遂以忧薨。
是后,太武追悼不已,爱惧诛,遂谋逆。二年春,太武暴崩,爱所为也。尚
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吴兴公和疋、侍中太原公薛提等秘不发丧。延、疋二人议,
以文成冲幼、欲立长君,徵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文成有世嫡之重,不可废所
宜立而更求君。延等犹豫未决。爱知其谋。始爱负罪于东宫,而与吴王余素协,
乃密迎余,自中宫便门入,矫皇后令徵延等。延等以爱素贱,弗之疑,皆随之入。
爱先使阉竖三十人持仗于宫内,及延等入,以次收缚,斩于殿堂。执秦王翰,杀
之于永巷,而立余。余以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
书,封冯翊王。
分既立余,位居元辅,录三省,兼总戎禁,坐召公卿,权恣日甚,内外惮之。
群情咸以为爱必有赵高、阎乐之祸,余疑之,遂谋夺其权。爱愤怒,使小黄门贾
周等夜杀余。文成立,诛爱、周等,皆具五刑,夷三族。
仇洛齐,中山人也,本姓侯氏。外祖父仇款,始出冯翊重泉,款仕石季龙末,
徙邺南枋头。仕慕容暐为乌丸护军、长水校尉。生二子,长曰嵩,小曰腾。嵩仕
慕容垂,迁居中山,位殿中侍御史。嵩有二子,长曰广,小曰盆。嵩妹子洛齐,
生而非男,嵩养为子,因为仇姓。初,嵩长女有姿色,充冉闵妇。闵破,入慕容
俊,又转赐卢豚,生子鲁元。鲁元有宠于太武,而知外祖嵩已死,唯有三舅,每
言于帝。帝为访其舅。时东方罕有仕者,广、盆皆不乐入平城。洛齐独请行曰:
“我养子,兼人道不全,当为兄弟试祸福也。”乃乘驴赴京。鲁元候知将至,结
从者百余骑,迎于桑乾河,见而下拜,从者亦同致敬。入言于太武。太武问其才
用所宜,鲁元曰:“臣舅不幸,生为阉人,唯合与陛下守宫闱耳。”而不言其养
子。帝矜焉,引见叙用,赐爵文安子,稍迁给事黄门侍郎。
魏初,禁网疏阔,人户隐匿,漏脱者多。东州既平,绫罗户人乐葵,因是请
采漏户,供为纶绵,自后逃户占为?绫罗縠者非一。于是杂营户帅遍于天下,
不属守宰,发赋轻易,人多私附,户口错乱,不可捡括。洛齐奏议罢之,一属郡
县。从征平凉,以功超迁散骑常侍。又加中书令,进爵零陵公,拜侍中、冀州刺
史、内都大官。卒,谥曰康。养子俨,袭爵。
太武时,又有段霸,以谨敏见知。历中常侍、殿中尚书、定州刺史。
王琚,高平人也。自云本太原人,高祖始,晋豫州刺史。琚以秦常中被刑,
入宫禁。小心守节,久乃见叙用,稍迁礼部尚书,赐爵广平公。孝文以琚历奉前
朝,志存公正,授散骑常侍。后历位冀州刺史,假广平王,进爵高平王。孝文、
文明太后东巡冀州,亲幸其家。还京,以其年老,拜散骑常侍,养老于家,前后
赐以车马、衣物,不可称计。又降爵为公。扶老自平城从迁洛邑。常饮牛乳,色
如处子。卒年九十,赠冀州刺史,谥靖公。
赵默,字文静,初名海,本凉州隶户。自云,其先河内温人也,五世祖术,
晋末为西夷校尉,因居酒泉安弥县。海生而凉州平,没入而为阉人,因改名默。
有容貌,恭谨小心,赐爵睢阳侯,累迁选部尚书。能自谨励,当官任举,颇得其
人,加侍中,进爵河内公。献文将传位京兆王子推,访诸群臣,百官唯唯,莫敢
先言,唯源贺等辞义正直,不肯奉诏。献文怒,变色,复以问默。默对曰:“臣
以死奉戴皇太子。”献文默然良久,遂传位孝文。孝文立,得幸两宫,禄赐优厚。
时尚书李?亦有宠于献文,与默对绾选部。?奏中书侍郎崔鉴为东徐州,北部主
书郎公孙处显为荆州,选部监公孙蘧为幽州,皆曰有能,实有私焉。默疾其亏乱
选体,遂争于殿庭曰:“以功授官,因爵与禄,国之常典。中书侍郎、尚书主书
郎、诸曹监,勋能俱立,不过列郡。今?皆以为州,臣实为惑。”于是默与?遂
为深隙。?竟列默为监藏。因黜为门士。默废寝忘食,规报前怨。逾年,还入为
侍御、散骑常侍、侍中、尚书左仆射,复兼选部如昔。及?将获罪,默因抅成
以诛之,然后食甘寝安,志于职事。出为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王。克己
清俭,事济公私。后薨于冀州刺史,追赠司空,谥曰康。
孙小,字茂翘,咸阳石安人也。父瓒,姚泓安定护军,为赫连屈丐所杀,小
没入宫刑。会魏平统万,遂徙平城。内侍东宫,以聪识有智略称。未几,转四台
中散。太武幸瓜步,虑有北寇之虞,赐爵泥阳子,除留台将军。车驾还都,乃请
父瓒赠谥,求更改葬。诏赠秦州刺史、石安县子,谥曰戴。小后拜并州刺史,进
爵中都侯。州内四郡百余人,诣阙颂其政化。后迁冀州刺史,声称微少于前。然
所在清约,当时牧伯,无能及也。性颇忍酷,所养子息,驱逐鞭挞,视如仇雠。
小之为并州,以郭祚为主簿。重祚文才,兼任以书记,时人多之。
张宗之,字益宗,河南巩人也。家世寒微。父孟舒,晋将刘裕西征,板假洛
阳令。初、缑氏宗文邕谋反,胁孟舒等事晋。孟舒败,走免。宗之被执入京,腐
刑。以忠厚谨慎,擢为侍御中散,赐爵巩县侯。历仪曹、库部二曹尚书,领中秘
书,进爵彭城公,后例降为侯。卒于冀州刺史,赠怀州刺史,谥曰敬。
始宗之纳南来殷孝祖妻萧氏,宋仪同三司思话弟思度女也,多悉妇人仪饰故
事。太和中,初制六宫服章,萧被命在内,豫见访采,数蒙赐赉云。
剧鹏,高阳人也。粗览经史,闲晓吏事。与王质等俱充宦官,性通率,不以
阍阉为耻。孝文迁洛,常为宫官任事。幽后之惑薛菩萨也,鹏密谏止之,不从,
遂发愤卒。
张祐,字安福,安定石唐人也。父成,扶风太守,太武末,坐事诛。祐充腐
刑,积劳至曹监、中给事。文明太后临朝,中官用事,祐宠幸冠诸阉,官特迁、
尚书,进爵陇东公,仍绾内藏曹。未几监都曹,加侍中,与王睿等俱入八议。太
后嘉其忠诚,为造甲第。宅成,孝文、太后亲率文武往宴会焉。拜尚书左仆射,
进爵新平王,受职于太华庭,备威仪于宫城南,观者以为荣。孝文、太后亲幸其
宅,飨会百官。祐性恭密,出入机禁二十余年,未尝有过。由是特被恩宠,岁月
赏赐,家累巨万。与王质等十七人,俱赐金券,许以不死。薨,孝文亲临之,诏
鸿胪典护丧事。赠司空,谥曰恭。葬日,车驾亲送近郊。
祐养子显明,后名庆,少历内职,有姿貌,江阳王继以女妻之。袭爵,降为
陇东公,又降为侯。
抱嶷,字道德,安定石唐人也,居于直谷。自言其先姓杞,汉灵帝时,杞
匡为安定太守。董卓时,惧诛易氏,即家焉。无得而知也。幼时,陇东人张乾王
反,家染其逆。及乾王败,父睹生逃免。嶷独与母没入内宫,受刑,遂为宦人。
小心慎密,累迁中常侍、中曹侍御尚书,赐爵安定公。自总纳言,职当机近,诸
所奏议,必致抗直。孝文、文明太后嘉之,以为殿中侍御尚书。太后既宠之,乃
征其父睹生,拜太中大夫。将还,见于皇信堂,孝文执手曰:“老人归途,几日
可达?好慎行路!”其见幸如此。睹生卒,赠秦州刺史,谥曰靖。赐黄金八十斤,
缯彩及绢八百疋,以供丧用。并别使劳尉。加嶷大长秋卿。嶷老疾,乞外禄,乃
出为泾州刺史,特加右光禄大夫。将之州,孝文饯于西郊乐阳殿,以御白羽扇赐
之。十九年,以刺史从驾南征,以老旧,每见劳问,数道称嶷之正直。命乘马出
入行禁之间,与司徒冯诞同例。军回,还州。自以故老前官,为政多守往法,不
能遵用新制。侮慢土族,简于礼接。天性酷薄,虽弟侄甥婿,略无存润。卒于州。
先以从弟老寿为后,又养太师冯熙子次兴。嶷死后,二人争立。嶷妻张氏,
致讼经年,得以熙子为后。老寿亦仍陈诉,终获绍爵,次兴还于本族。老寿凡薄,
酒色肆情。御史中尉王显奏言:“前洛州刺史阴平子石荣、积射将军抱老寿,恣
荡非轨,易室而奸,臊声布于朝野,丑音被于行路,男女三人,莫知谁子。人理
所未闻,鸟兽之不若。请以见事免官,付廷尉正罪。”诏可之。老寿死后,其旧
奴婢尚六七百人。老寿及石荣祖父皆造碑铭,就乡建立,言西方直谷出二贵人。
石荣自被劾后,遂废顿。子长宣,位南兖州刺史,与侯景反,伏法。
王遇,字庆时,本名他恶,冯翊李润镇羌也。与雷、党、不蒙俱为羌中强族。
自云其先姓王,后改为钳耳氏,宣武时,改为王焉。自晋已来,恒为渠长。遇坐
事腐刑,累迁吏部尚书,爵宕昌公。出为华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幽后之前废也,
遇颇言其过。及后进幸,孝文对李冲等申后无咎,而称遇谤议之罪,遂免遇官,
夺其爵。宣武初,为光禄大夫,复旧爵。冯氏为尼也,公私罕相供恤,遇自以尝
更奉接,往来祗谒,不替旧敬。
遇性工巧,强于部分。北都方山、灵泉道俗居宇,及文明太后陵庙,洛京东
郊马射坛殿,修广文昭太后墓园,及东西两堂,内外诸门制度,皆遇监作。虽年
在耆老,朝夕不倦。又长于人事,留意酒食之间。每逢僚旧,觞膳精丰。然竞于
荣利,趋求势门。赵脩之宠也,遇深附会,受敕为之造宅,增于本旨,笞击作人,
莫不嗟怨。卒于官。初遇之疾,太傅北海王与太妃俱往临问,视其危惙,为之
泣下。其善奉诸贵,致相悲悼如此。赠雍州刺史。
苻承祖,略阳氐人也。因事为阉人,为文明太后所宠,赐爵略阳公。历吏部
尚书,加侍中,知都曹事。初,太后以承祖居腹之心任,许以不死之诏。后承祖
坐赃应死,孝文原之,命削职禁锢在家,授悖义将军、佞浊子。月余遂死。
王质,字绍奴,高阳易人也。其家坐事,幼下蚕室。颇解书学,为中曹吏、
内典监。稍迁秘书中散,赐爵永昌子,领监御。迁为侍御给事。又领选部、监御
二曹事,进爵魏昌侯。转选部尚书。出为瀛州刺史,风化粗行,人庶畏服之;而
刑政峻刻,号为威酷。孝文颇念其忠勤宿旧,每行留大故、冯司徒亡、废冯后、
陆睿、穆泰等事,皆赐质以玺书手笔,莫不委至,同之戚贵。质皆宝掌。入为大
长秋卿,卒。
李坚,字次寿,高阳易人也。文成初,坐事为阉人,稍迁中给事中,赐爵魏
昌伯。小心谨慎,常在左右,虽不及王遇、王质等,而亦见任用。宣武初,自太
仆卿出为瀛州刺史。本州之荣,同于王质。所在受纳,家产巨万。卒于光禄大夫,
赠相州刺史。
太和末,又有秦松、白整,位并长秋卿。
刘腾,字青龙,本平原城人也,徙属南兖州之谯郡。幼时坐事受刑,补小黄
门,转中黄门。孝文之在县瓠,问其中事,腾具言幽后私隐,与陈留公主所告符
协,由是进冗从仆射,仍中黄门。后与茹皓使徐、兖,采召人女。还,迁中给事。
灵太后临朝,以与于忠保护勋,除崇训太仆,加侍中,封长乐县公。拜其妻
魏氏为巨鹿郡君,每引入内,受赏赉亚于诸主外戚。所养二子,为郡守、尚书郎。
腾曾疾笃,灵太后虑或不救,迁卫将军、仪同三司。后疾瘳。腾之拜命,孝明当
为临轩,会日,大风寒甚,乃遣使持节授之。腾幼充宫役,手不解书,裁知署名
而已,而奸谋有余,善射人意。灵太后临朝,特蒙进宠,多所干托,内外碎密,
栖栖不倦。洛北永桥、太上公、太上君及城东三寺,皆主修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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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恩幸
王睿 王仲兴(寇猛) 赵修 茹皓 赵邕 侯刚 徐纥 宗爱 仇洛齐
(段霸) 王琚 赵默 孙小 张宗之 剧鹏 张祐 抱嶷 王遇 苻承祖 王质
李坚(秦松 白整) 刘腾 贾粲 杨范 成轨 王温 孟栾 平季 封津 刘
思逸 张景嵩 毛畅 郭秀 和士开 穆提婆 高阿那肱 韩凤 齐诸宦者(下)

吏部尝望腾意,奏其弟为郡,带戍。人资乖越,清河王怿抑而不奏。腾以为
恨,遂与领军元叉害怿,废灵太后于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断绝。腾自执
管籥,明帝亦不得见,裁听传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又使中常侍贾
粲假言侍明帝书,密令防察。叉以腾为司空,表里擅权,共相树置。叉为外御,
腾为内防,迭直禁闼,共裁刑赏。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四年之
中,生杀之威,决於叉、腾之手。八坐九卿,旦造腾宅,参其颜色,然后方赴省
府;亦有历日不能见者。公私属请,唯在财货,舟车之利,水陆无遗,山泽之饶,
所在固护,剥削六镇,交通底市,岁入利息以巨万计。又颇役嫔御,时有征求,
妇女器物,公然受纳,逼夺邻居,广开室宇,天下咸苦之。薨于位,中官为义息
衰绖者四十余人。腾之立宅也,奉车都尉周恃为之筮,不吉,深谏止之。腾怒而
不用。恃告人曰:“必困于三月、四月之交。”至是果死。厅事甫成,陈尸其下。
追赠太尉、冀州刺史。葬,阉官为义服,杖绖衰缟者以百数。朝贵皆从,轩盖填
塞,相属郊野。魏初以来,权阉存亡之盛,莫及焉。
灵太后反政,追夺爵位,发其冢,散露骸骨,没入财产。后腾所养一子叛入
梁,太后大怒,悉徙腾余养于北裔,寻遣密使追杀之于汲郡。
贾粲,字季宣,酒泉人也。太和中,坐事腐刑。颇涉书记。与元叉、刘腾等
同其谋谟,进光禄勋卿。专侍明帝,与叉、腾等伺帝动静。右卫奚康生之谋杀叉
也,灵太后、明帝同升于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阶下。康生既被囚执,粲绐
太后曰:“侍官怀恐不安,陛下宜亲安慰。”太后信之,适下殿,粲便扶明帝出
东序,前御显阳,还闭太后于宣光殿。粲既叉党,威福亦震于京邑。自云本出武
威,魏太尉文和之后,遂移家属焉。时武威太守韦景承粲意,以其兄绪为功曹。
绪时年向七十。未几,又以绪为西平太守。灵太后反政,欲诛粲,以叉、腾党与
不一,恐惊动内外,乃止。出粲为济州刺史。未几,遣武卫将军刁宣驰驿杀之。
杨范,字法僧,长乐广宗人也。文成时,坐事宫刑,为王琚所养,恩若父子。
累迁为中尹。灵太后临朝,为中常侍、崇训太仆,领中尝药典御,赐爵华阴子,
出为华州刺史。中官内侍贵者,灵太后皆许其方岳,以范年长,拜跪为难,故遂
其请。父子纳货,为御史所纠,遂废于家。后为崇训太仆、华州大中正,卒。
成轨,字洪义,上谷居庸人也。少以罪刑,入事宫掖。以谨厚称,为中谒者
仆射。孝文意有所欲,轨候容色,时有奏发,辄合帝心。从驾南征,专进御食。
时孝文不豫,常居禁中,昼夜无懈。延昌末,迁中常侍、尝食典御、光禄大夫,
统京染都将。孝昌二年,以勤旧封始平县伯。明帝所幸潘嫔以轨为假父,颇为中
官之所敬惮。后进爵为侯,卒于卫将军,赠雍州刺史,谥曰孝惠。
王温,字桃汤,赵郡栾城人也。父冀,高邑令,坐事诛,温与兄继叔俱充宦
者,稍迁中尝食典御、中给事,加左中郎将。宣武之崩,群官迎明帝于东宫,温
于卧中起明帝,与保母扶抱明帝,入践帝位。高阳王雍既居冢宰,虑中人朋党,
出为巨鹿太守。灵太后临朝,征为中常侍,赐爵栾城伯。累迁左光禄大夫、光禄
勋卿、侍中,进封栾城县侯。温自陈本阳平武阳人,改封武阳县侯。建义初,于
河阴遇害。
孟栾,字龙儿,不知何许人也。坐事为阉人。灵太后临朝,为左中郎将、给
事中。素被病,面常黯黑。于九龙殿下暴疾,归家,甚夜亡。栾初出,灵太后闻
之曰:“栾必不济,我为之忧。”乃奏其死,为之下泪曰:“其事我如此,不见
我一日忻乐时也。”赐帛三百疋、黄绢一十疋,以供丧用。七日,灵太后为设二
百僧斋。
平季,字幼穆,燕国蓟人也。坐事腐刑。累迁新兴太守。明帝崩,与尔朱荣
等议立庄帝。庄帝即位,超拜肆州刺史。寻除中侍中。以参谋勋,封元城县侯。
永熙中,加骠骑大将军,卒。
封津,字丑汉,勃海蓚人也。父令德,娶常宝女。宝伏诛,令德以连坐伏法。
津受刑,给事宫掖。累迁奉车都尉、中给事中。灵太后令津侍明帝书,迁常山太
守。津少长宫闱,给事左右,善候时情,号为机悟。天平初,除开府仪同三司、
怀州刺史。元象初,复为中侍中、大长秋卿,仍开府仪同。薨,赠司徒、冀州刺
史,谥曰孝惠。
刘思逸,平原人也。以罪,少充腐刑。初为小史,累迁中侍中。武定中,与
元瑾等谋反,伏诛。
又有张景嵩、毛畅者,咸以阍寺在明帝左右。灵太后亦密仗之通传意计于明
帝。元叉之出,景嵩、畅颇有力焉。灵太后反政,以妹故,未即戮叉。时内外喧
喧,元叉还欲入知政事。畅等恐祸及己,乃启明帝,欲诏右卫将军杨津密往杀叉。
诏书已成,未及出外,叉妻知之,告太后:“景嵩、畅与清河王息<召己>欲废太
后。”太后信之,责畅。畅出诏草以呈太后。太后读之,知无废己状,意小解。
然叉妻构之不已,出畅为顿丘太守,景嵩为鲁郡太守。寻令捕杀畅。景嵩,孝静
时位至中侍中,坐事死。
郭秀,范阳涿人也。事齐神武,稍迁行台右丞,封寿阳伯。亲宠日隆,多受
赂遗,进退人物。张伯德、祁仲彦、张华原之徒,皆深相附会。秀疾,神武亲视
之,问所欲官,乃启为七兵尚书,除书未至而卒。家无成人子弟,神武自至其宅,
亲使录知其家资粟帛多少,然后去。赠仪同三司、恒州刺史。命其子孝义与太原
公以下同学读书。初,秀忌嫉杨愔,诳胁令其逃亡。秀死后,愔还,神武追忿秀,
即日斥遣孝义,终身不齿。
和士开,字彦通,清都临漳人也。其先西域商胡,本姓素和氏。父安,恭敏
善事人,稍迁中书舍人。魏静帝尝夜与朝贤讲集,命安看斗柄所指。安曰:“臣
不识北斗。”齐神武闻之,以为淳直,由是启除给事黄门侍郎,位仪州刺史。士
开贵,赠司空公、尚书左仆射、冀州刺史,谥文贞公。
士开幼而聪慧,选为国子学生,解悟捷疾,为同业所尚。天保初,武成封长
广王,辟士开开府行参军。武成好握槊,士开善此戏,由是遂有斯举。加以倾巧
便僻,又能弹胡琵琶,因致亲宠。尝谓王曰:“殿下非天人也,是天帝也。”王
曰:“卿非世人也,是世神也。”其深相爱重如此。文宣知其轻薄,不欲令王与
小人相亲善,责其戏狎过度,徙之马城。乾明元年,孝昭诛杨愔等,敕追还,长
广王请之也。
武成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侍中高元海、黄门郎高乾和及御史中丞毕义
云等疾之,将言其事。士开乃奏元海等交结朋党,欲擅威福。乾和因被疏斥,义
云反纳货于士开,除兖州刺史。士开初封定州真定县子,寻进为伯。天统元年,
加仪同三司,寻除侍中,加开府。及遭母刘氏忧,帝闻而悲惋,遣武卫将军侯吕
芬诣宅,昼夜扶侍,并节哀止哭。又遣侍中韩宝业赍手敕慰谕云:“朕之与卿,
本同心腹,今怀抱痛割,与卿无异。当深思至理,以自开慰。”成服后,吕芬等
始还。其日,遣韩宝业以犊车迎士开入内,帝亲握手,下泣晓谕,然后遣还。驾
幸晋阳,给假,听过七日续发,其见重如此。并诸弟四人,并起复本官。四年,
再迁尚书右仆射。帝先患气疾,因饮酒辄大发动,士开每谏不从。后属帝气疾发,
又欲饮酒,士开泪下嘘欷而不能言。帝曰:“卿此是不言之谏。”因不饮酒。及
冬,公主出降段氏,帝幸平原王第,始饮酒焉。又除尚书左仆射,仍兼侍中。武
成外朝视事,或在内宴赏,须臾之间,不得不与士开相见。或累月不归,一日数
入;或放还之后,俄顷即追,未至之间,连骑催唤。奸谄日至,宠爱弥隆,前后
赏赐,不可胜纪。言辞容止,极诸鄙亵,以夜继昼,无复君臣之礼。至说武成云:
“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从
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分付大臣,何虑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
大悦,于是委赵彦深掌官爵,元文遥掌财用,唐邕掌外兵,白建掌骑兵,冯子琮、
胡长粲掌东宫。帝三四日乃一坐朝,书数字而已,略无言,须臾罢入。及帝寝疾
于乾寿殿,士开入侍医药。帝谓士开有伊、霍之才,殷勤属以后事,临崩握其手
曰:“勿负我也。”仍绝于士开之手。
后主以武成顾托,深委任之。又先得幸于胡太后,是以弥见亲密。赵郡王睿
与娄定远、元文遥等谋出士开,仍引任城、冯翊二王及段韶、安吐根共为计策。
属太后觞朝贵于前殿,睿面陈士开罪失云:“士开,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纳
货贿,秽乱宫掖。臣等义无杜口,冒以死陈。”太后曰:“先帝在时,王等何意
不道?今日欲欺孤寡邪!但饮酒,勿多言。”睿词色愈厉。安吐根继进曰:“臣
本商胡,得在诸贵行末,既受厚恩,岂敢惜死?不出士开,朝野不定。”太后曰:
“别日论之,王等且散。”睿等或投冠于地,或拂衣而起,言词咆哱,无所不
至。明日,睿等复于云龙门令文遥入奏,三反,太后不听。段韶呼胡长粲传言于
太后。曰:“梓宫在殡,事太匆速,犹欲王等更思量。”赵郡王等遂并拜谢。长
粲复命,太后谓曰:“成妹母子家计者,兄之力也。”厚赐睿等而罢之。
太后及后主召问士开,士开曰:“先帝群臣中,待臣最重。陛下谅阴始尔,
大臣皆有觊觎,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谓睿等,云文遥与臣同是任用,
岂得一去一留,并可以为州。且依旧出纳,待过山陵,然后发遣。睿等谓臣真出,
心必喜之。”后主及太后告睿等,如其言,以士开为兖州刺史,文遥为西兖州刺
史。山陵毕,睿等促士开就路。士开载美女珠帘及诸宝玩以诣娄定远,谢曰:
“诸贵欲杀士开,蒙王特赐性命,用作方伯。今欲奉别,且送二女子、一珠帘。”
定远大喜,谓士开曰:“欲还入不?”士开曰:“在内久,常不自安,不愿更人。”
定远信之,送至门。士开曰:“今日远出,愿一辞观二宫。”定远许之。由是得
见后主及太后,进说曰:“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观朝贵意势,欲以陛
下为乾明。臣出之后,必有大变,复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因恸哭。后主及太
后皆泣,问计将安出。士开曰:“臣已得入,复何所虑?正须数行诏书耳。”于
是诏定远为青州刺史;责赵郡王睿以不臣,召入杀之;复除士开侍中、尚书左仆
射。定远归士开所遗,加以余珍赂之。武平元年,封淮阳王,寻除尚书令,还录
尚书事,食定州常山郡干。
武成时,恒令士开与太后握槊,又出入卧内,遂与太后为乱。及武成崩后,
弥自放恣。琅邪王俨恶之,与领军大将军厙狄伏连、侍中冯子琮、书侍御史王子
宜、武卫大将军高舍洛等谋诛之。伏连发京畿军士帖神武千秋门外,并私约束,
不听士开入殿。士开虽为领军,恒性好内,多早下,纵当直,必须还宅,晚始来。
门禁宿卫,略不在意。及旦,士开依式早参,厙狄伏连把士开手曰:“今有一大
好事。”王子宜便授一函云:“有敕,令王向台。”遣军士防送,禁治书侍御厅
事。俨遣都督冯永洛就台斩之。先是邺下童谣云:“和士开,当入台。”士开谓
入上台,至是果验。俨令御史李幼业、羊立正将令史就宅簿录家口,自领兵士纵
殿西北角出。斛律明月说后主亲自晓告军士,军士果散。即斩伏连及王子宜,并
支解,弃尸殿西街。自余皆辫头反缚,付赵彦深于凉风堂推问,死者十余人。帝
哀悼,不视事数日。后追忆不已,诏起复其子道盛通直散骑常侍,又敕其弟士休
入内省,参典机密。诏赠士开假黄钺、右丞相、太宰、司徒公,录尚书事,谥曰
文定。
士开禀性庸鄙,不窥书传,发言吐论,唯以谄媚自资。自河清、天统以后,
威权转盛,富商大贾,朝夕填门,聚敛货财,不知纪极。虽公府属掾,郡县守长,
不拘阶次,启牒即成。朝士不知廉耻者,多相附会,甚者为其假子,与市道小人
丁邹、严兴等同在昆季行列。又有一人士,曾参士开疾患,遇医人云,王伤寒极
重,应服黄龙汤,士开有难色。是人云:“此物甚易,王不须疑惑,请为王先尝
之。”一举便尽。士开深感此心,为之强服,遂得汗病愈。其势倾朝廷如此。虽
以左道事之者,不隔贤愚,无不进擢;而正理违忤者,亦颇能含容之。士开见人
将加刑戮,多所营救,既得免罪,即令讽论,责其珍宝,谓之赎命物。虽有全济,
皆非直道。
安吐根,安息胡人,曾祖入魏,家于酒泉。吐根魏末充使蠕蠕,因留塞北。
天平初,蠕蠕主使至晋阳,吐根密启本蕃情状,神武得为之备。蠕蠕果遣兵入掠,
无获而反。神武以其忠款,厚加赏赉。其后与蠕蠕和亲,结成婚媾,皆吐根为行
人也。吐根性和善,颇有计策,频使入朝,为神武亲待。在其本蕃,为人所谮,
奔投神武。文襄嗣事,以为假节、凉州刺史、率义侯,稍迁仪同三司,食永昌郡
干。皇建中,加开府。齐亡年,卒。
穆提婆,本性骆,汉阳人也。父超,以谋叛伏法,提婆母陆令萱配入掖庭,
提婆为奴。后主在襁褓中,令其鞠养,谓之乾阿妳,呼姊姊,遂为胡太后昵爱。
令萱奸巧多机辩,取媚百端,宫掖之中,独擅威福,封为郡君。和士开,高阿那
肱皆为郡君义子。天统初,奏引提婆入侍后主,朝夕左右,大被亲狎,无所不为。
武平元年,稍迁仪同三司,又加开府,寻授武卫大将军、秦州大中正。二年,除
侍中,转食乐陵郡干,宠遇弥隆。遂至尚书左右仆射、领军大将军、录尚书,封
城阳郡王。赠其父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城阳王。令萱又佞媚穆昭仪,养之为女,
是以提婆改姓穆。及穆氏定位,号视第一品,班在长公主之上。
自武平三年之后,令萱母子势倾内外,卖官鬻狱,取敛无厌,每一赐与,动
倾府藏。令萱则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提婆则唐邕之徒,皆重迹屏气。提婆
尝有罪,太姬于帝前驾之曰:“奴断我儿!”儿谓帝,奴谓提婆也。
斛律皇后之废也,太后欲以胡昭仪正位后宫,力不能遂,乃卑辞厚礼,以求
令萱。令萱亦以胡氏宠幸方睦,不得已而白后主立之。然意在穆昭仪,每私谓后
主曰:“岂有男为皇太子,而身为婢妾?”又恐胡后不可以正义离间,乃外求左
道行厌蛊之术,旬朔之间,胡氏遂即精神恍惚,言笑无恒,后主遂渐相畏恶。令
萱一旦忽以皇后服御衣被穆昭仪,又先别造宝帐,爰及枕席器玩,莫匪珍奇,坐
昭仪于帐中,谓后主云:“有一圣女出,将大家看之。”及见,昭仪更相媚悦。
令萱云:“如此人不作皇后,遣何物人作皇后?”于是立穆氏为右皇后,以胡氏
为左皇后,寻复黜胡,以穆为正嫡。引祖珽为宰相,杀胡长仁,皆令萱所为也。
自外杀生与夺,不可尽言。
提婆虽庸品厮滥,而性乃和善,不甚害物。耽声色,极奢侈,晚朝早退,全
不以公事关怀。未尝毒害,士人亦由此称之。晋州军败,后主还邺,提婆奔投周
军,令萱自杀,子孙小大皆弃市,籍没其家。周武帝以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
未几,云将据宜州起兵,与后主相应,诛死。后主及齐氏诸王,并因此非命。
高阿那肱,善无人也。父市贵,从神武以军功封常山郡公,位晋州刺史,赠
太尉公。及阿那肱贵宠,赠成皋王。
阿那肱初为库直,每从征讨,以功封直城县男。天保初,除库直都督。四年,
从破契丹及蠕蠕,以蹻捷见知。大宁初,除假仪同三司、武卫将军。那肱工于
骑射,便僻善事人,每宴射之次,大为武成爱重。又谄悦和士开,尤相亵狎。士
开每见为之言,由是弥见亲待。河清中,除仪同三司,食汾州定阳、仵城二郡干。
以破突厥,封宜君县伯。天统初,加开府,除侍中、骠骑大将军、领军,别封昌
国县侯。后主即位,除并省右仆射。武平元年,封淮阴郡王,仍迁并省尚书左仆
射,又除并省尚书令、领军大将军、并州刺史。
那肱才技庸劣,不涉文史,识用尤在士开下。而奸巧计数,亦不逮士开。既
为武成所幸,多令在东宫侍卫,后主所以大宠遇之。士开死后,后主谓其识度足
继士开,遂致位宰辅。武平四年,令其录尚书事,又总知外兵及内省机密。顿不
如和士开、骆提婆母子卖狱鬻官,韩长鸾憎疾良善;而那肱少言辞,不妄喜怒,
亦不察人阴私,虚相谗构。遂至司徒公、右丞相,其录尚书、刺史并如故。及周
师逼平阳,后主于天池校猎,晋州频遣驰奏,从旦至午,驿马三至。那肱云:
“大家正作乐,边境小小兵马,自是常事,何急奏闻?”向暮,更有使至,云平
阳城已陷贼,方乃奏知。明即欲引军,淑妃又请更合围,所以弥致迟缓。及军赴
晋州,命那肱率前军先进,仍总节度诸军。
后主至平阳城下,谓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那肱曰:“兵虽多,
堪战者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火头,三分除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
将士岂胜神武皇帝时?不如勿战,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把子贼,马上刺
取掷汾河中。”帝未决,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县军远来,
我何为守堑示弱?”帝曰:“此言是也。”于是桥堑进军,使内参让阿那肱曰:
“尔富贵足,惜性命邪!”
后主从穆提婆观战,东偏颇有退者,提婆怖曰:“大家去!大家去!”帝与
淑妃奔高梁。开府奚长乐谏曰:“半进半退,战家常体。今众全整,未有伤败,
陛下舍此安之?御马一动,人情惊乱,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
曰:“军寻收讫,甚整顿,围城兵亦不动,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
帝将从之,提婆引帝肘曰:“此言何可信!”帝遂北驰。有军士雷相,告称:
“阿那肱遣臣招引西军,行到文侯城,恐事不果,故还闻奏。”后主召侍中斛律
孝卿,令其检校。孝卿固执云:“此人自欲投贼,行至文侯城,迷不得去,畏死
妄语耳。”事遂寝。还至晋阳,那肱腹心人马子平告那肱谋反,又以为虚妄,斩
子平。乃颠沛还邺,侍卫逃散,唯那肱及阉寺等数十骑从行。复除大丞相。
后主走度河,令那肱以数千人投济州关,仍遣觇候周军进止,日夕驰报。那
肱每奏云:“周军未至,且在青州集兵马,未须南行。”及周军且至关首,所部
兵马皆散,那肱遂降。时人皆云,那肱表款周武,必仰生致齐主,故不速报兵至,
使后主被禽。那肱至长安,授大将军,封郡公,寻出为隆州刺史。大象末,在蜀
从王谦起兵,诛死。
初,天保中,文宣自晋阳还邺,愚僧秃师于路中大叫,呼文宣姓名云:“阿
那瑰终破你国。”时蠕蠕主阿那瑰在塞北强盛,帝尤忌之,所以每岁讨击。后亡
齐者遂属高阿那肱云。虽作“肱”字,世人皆称为“瑰”音。斯固亡秦者胡,盖
县定于窈冥也。
韩凤,字长鸾,昌黎人也,父永兴,开府、青州刺史、高密郡公。凤少聪察,
有膂力,善骑射,稍迁乌贺真、大贤真正都督。后主居东宫,年尚幼,武成简都
督三十人,送令侍卫,凤在其数。后主亲就众中牵凤手曰:“都督,看儿来。”
因此被识,数唤共戏。袭爵高密郡公,位开府仪同三司。武平二年,和士开为厙
狄伏连等矫害,敕咸阳王斛律明月、宜阳王赵彦深在凉风堂推问支党。其事秘密,
皆令凤口传,然后宣诏敕号令文武。禁掖防守,悉以委之。除侍中、领军,总知
内省机密。
祖珽曾与凤于后主前论事,珽语凤云:“强弓长槊,容相推谢;军国谋算,
何由得争?”凤答云:“各出意见,岂在文武优劣!”后主将诛斛律明月,凤固
执不从。祖珽因有谗言,既诛明月,数日后主不兴语,后寻复旧。仍封旧国昌黎
郡王,又加特进。及祖珽除北徐州刺史,即令赴任。既辞之后,迟留不行。其省
事徐孝远密告祖珽诛斛律明月后,矫称敕赐其珍宝财物,亦有不云敕而径回取者。
敕令领军将军侯吕芬追珽还,引入侍中省锁禁,其事首尾,并凤约敕责之。
进位领军大将军,余悉如故。息宝行尚公主,在晋阳赐甲第一区。其公主生
男满月,驾幸凤宅,宴会尽日。每旦早参,先被敕唤顾访,出后方引奏事官。若
不视事,内省急速者,皆附奏闻。军国要密,无不经手。东西巡幸,及山水游戏
射猎,独在御傍。与高阿那肱、穆提婆共处衡轴,号曰三贵。损国害政,日月滋
甚。
寿阳陷没,凤与穆提婆闻告败,握槊不辍曰:“他家物,从他去。”后帝使
于黎阳临河筑城戍,曰:“急时且守此作龟兹国子。更可怜人生如寄,唯当行乐,
何用愁为?”君臣应和若此。凤恒带刀走马,未曾安行,瞋目张拳,有啖人之势。
每咤曰:“恨不得剉汉狗饲马!”又曰:“刀止可刈贼汉头,不可刈草。”其弟
万岁,及其二子宝行、宝信,并开府仪同,万岁又拜侍中,亦处机要。宝信尚公
主,驾复幸其宅,亲戚咸蒙官赏。
凤母鲜于,段孝言之从母子姊也,为此偏相参附,奏遣监造晋阳宫。陈德信
驰驿检行,见孝言役官夫匠自营宅,即语云:“仆射为至尊起台殿未讫,何用先
自营造?”凤及穆提婆亦遣孝言分工匠为己造宅。德信还,具奏闻。及幸晋阳,
凤又以官马与他人乘骑,上因此发忿,与提婆并除名。亦不露其罪。仍毁其宅,
公主离婚,复被遣尚邺吏部门参。及后主晋阳走还,被敕唤入内,寻诏复王爵及
开府、领军大将军,常在左右。仍从后主走度河,到青州,并为周军所获。
凤被宠要之中,尤嫉人士,朝夕宴私,唯相谮诉。崔季舒等冤酷,皆凤所为
也,每一赐与,动至千万。恩遇日甚,弥自骄恣,意色严厉,未尝与人相承接。
朝士谘事,莫敢仰视,动致呵叱,辄詈云:“狗汉大不可耐!唯须杀却!”若见
武职,虽厮养末品,亦容下之。仕隋,位终于陇州刺史。
宦者韩宝业、卢勒叉、齐绍、秦子徵并神武旧左右,唯阁内驱使,不被恩遇。
历天保、皇建之朝,亦不至宠幸,但渐有职任。宝业至长秋卿,勒叉等或为中常
侍。武成时有曹文摽、夏侯通、伊长游、鲁恃伯、郭沙弥、邓长颙及宝业辈,亦
有至仪同食干者。唯长颙武平中任参宰相,干预朝权。如宝业及勒叉、齐绍、子
徵后并封王,俱自收敛,不过侵暴。又有陈德信亦参时宰,与长颙并开府封王,
俱为侍中、左右光禄大夫,领侍中。又有潘师子、崔孝礼、刘万通、研胥光弁、
刘通远、王弘远、王子立、王玄昌、高伯华、左君才、能纯陀、宫锺馗、赵野叉、
徐世凝、苟子溢、斛子慎、宋元宝、康德汪,并于后主之朝,肆其奸佞。败政虐
人,古今未有。多授开府,罕止仪同,亦有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绶者。多带中侍
中、中常侍,此二职乃至数十人。恒出入门禁,往来园苑,趋侍左右,通宵累日。
承候颜色,竞进谄谀,发言动意,多会深旨。一戏之赏,动逾巨万,丘山之积,
贪吝无厌。犹以波斯狗为仪同、郡休,分其干禄,神兽门外,有朝贵憩息之所,
时人号为解卸厅。诸阉或在内多日,暂放归休,所乘之马,牵至神兽门阶,然后
升骑。飞鞭竞走,十数为群,马尘必坌诸贵,爰至唐、赵、韩、骆,皆隐厅趋避,
不敢为言。齐、卢、陈、邓之徒,亦意属尚书、卿尹,宰相既不为致言,时主亦
无此命。唯以工巧矜功,用长颙为太府卿焉。
神武时有仓头陈山提、盖丰乐,俱以驱驰便僻,颇蒙恩遇。魏末,山提通州
刺史,丰乐尝食典御。又有刘郁斤、赵道德、刘桃枝、梅胜郎、辛洛周、高舍洛、
郭黑面、李铜鍉、王恩洛,并为神武驱使。天保、大宁之朝,渐以贵盛。至武
平时,山提等皆以开府封王。其不及武平者则追赠王爵。虽赐与无赀,顾眄深重,
乃至陵忽宰辅,然皆不得干预朝政。
武平时有胡小儿,俱是康阿驮、穆叔儿等富家子弟,简选黠慧者数十人以为
左右,恩眄出处,殆与阉官相埒。亦有至开府仪同者。其曹僧奴、僧奴子妙达,
以能弹胡琵琶,甚被宠遇,俱开府封王。又有何海及子洪珍,开府封王,尤为亲
要。洪珍侮弄权势,鬻狱卖官。其何朱弱、史丑多之徒十数人,咸以能舞工歌及
善音乐者,亦至仪同开府。
阉官犹以宫掖驱驰,便蕃左右,渐因昵狎,以至大官。仓头始自家人,情寄
深密,及于后主,则是先朝旧人,以勤旧之劳,致此叨窃。至于胡小儿等,眼鼻
深险,一无可用,非理爱好,排突朝贵,尤为人士之所疾恶。
其以音乐至大官者:沈过儿,官至开府仪同;王长通,年十四五便假节、通
州刺史。
时又有开府薛荣宗,常自云能使鬼。及周兵之逼,言于后主曰:“臣已发遣
斛律明月将大兵在前去。”帝信之。经古冢,荣宗谓舍人元行恭:“是谁冢?”
行恭戏之曰:“林宗冢。”复问:“林宗是谁?”行恭曰:“郭元贞父。”荣宗
前奏曰:“臣向见郭林宗从冢出,著大帽、吉莫靴,棰马鞭,问臣:‘我阿贞来
不?’”是时群妄,多皆类此。
论曰:古谚有之,“人之多幸,国之不幸。”然则宠私为害,自古忌之。大
则倾国亡身,小则伤贤害政,率由斯也,所宜诫焉。《诗》曰:“殷鉴不远,近
在夏后之世。”观夫魏氏以降,亦后来之殷鉴矣。为国家者,可无鉴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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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僣伪附庸
夏(赫连氏) 燕(慕容氏) 后秦(姚氏) 北燕(冯氏) 西秦(乞伏
氏) 北凉(沮渠氏) 梁(萧氏)(上)

晋自永嘉之乱,宇县瓜分,胡羯凭陵,积有年代,各言膺运,咸居大宝。竟
而自相吞灭,终为魏臣。然魏自昭成已前,王迹未显,至如刘石之徒,时代不接,
旧书为传,编之四夷,有欺耳目,无益缃素。且于时五马浮江,正朔示改,《阳
秋》记注,具存纪录。虽朝政丛脞,而年代已多。太宗文皇帝爰动天文,大存刊
勒,其时事相接,已编之《载记》。今断自道武已来所吞并者,序其行事,纪其
灭亡。其余不相关涉,皆所不取。至如晋、宋、齐、梁虽曰偏据,年渐三百,鼎
命相承。《魏书》命曰《岛夷》,列之于传,亦所不取。故不入今篇,萧察虽云
帝号,附庸周室,故从此编,次为《僣伪附庸传》云尔。
铁弗刘武,南单于苗裔,左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居于新兴虑
虒之北。北人谓胡父鲜卑母为“铁弗”,因以号为姓。武父诰汁爰,世领部落。
汁爰死,武代焉。武死,子务桓代领部落,与魏和通。务桓死,弟阏陋头代立,
密谋反叛。后务桓子悉勿祈遂阏陋头而立。悉勿祈死,弟卫辰代立。
卫辰,务桓之第三子也。既立,遣子朝献,昭成以女妻之。卫辰潜通苻坚,
坚以为左贤王。遣使请坚求田地。春去秋来,坚许之。后乃背坚,专心归魏。举
兵伐坚,坚遣其将邓讨擒之。坚自至朔方,以卫辰为夏阳公,统其部落,卫辰复
附于坚,昭成讨大破之,遂走奔苻坚。坚送还朔方,遣兵戍之。
昭成末,卫辰导苻坚寇魏南境,王师败绩。坚遂分国人为二部,自河以西,
属之卫辰;自河以东,属之刘库仁。坚后以卫辰为单于,督摄河西新类,屯于代
来。慕容永据长子,拜卫辰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大将军、朔州牧、朔方王。
姚苌亦遣使结好,拜卫辰使持节、都督北朔杂夷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河西
王、幽州牧。
登国中,卫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众八九万。道武军五六千人,为其所围。
帝乃以车为方营,并战并前,大破之于铁岐山南。直力鞮单骑而走。帝乘胜追之,
自五原金津南度河,径入其国。遂至卫辰所居悦跂城,卫辰父子惊遁。乃分遣陈
留公元虔南至白盐池,虏卫辰家属;将军伊谓至木根山,擒直力鞮。卫辰单骑遁
走,为其部下所杀,传首行宫。先是河水赤如血,卫辰恶之,及卫辰之亡,诛其
族类,并投之于河。卫辰第三子屈丐奔薛干部帅太悉伏。
屈丐,本名勃勃,明元改其名曰屈丐。北方言屈丐者卑下也。太悉伏送之姚
兴。兴高平公破多罗没弈于妻之以女。屈丐身长八尺五寸,兴见而奇之。拜骁骑
将军,加奉车都尉,常参军国大议,宠遇逾于勋旧。兴弟济南公邕言于兴曰:
“屈丐天性不仁,难以亲育,宠之太甚,臣窃惑之。”兴曰:“屈丐有济世之才,
吾方收其艺用,兴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丐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
使助没弈于镇高平。邑固谏以为不可。兴乃止。以屈丐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
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二万余落,镇朔方。
道武末,屈丐袭杀没弈于而并其众,僣称大夏天王,号年龙升,置百官。兴
乃悔之。屈丐耻姓铁弗,遂改为赫连氏,自云徽赫与天连。又号其支庶为铁伐氏,
云族刚锐如铁,皆堪伐人。晋将刘裕攻长安,屈丐闻而喜曰:“姚泓岂能拒裕?
裕必克之。待裕去后,吾取之如拾遗耳。”于是秣马励兵,休养士卒。及刘裕禽
泓,留子义真守长安。屈丐伐之,大破义真,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遂僣
皇帝于氵霸上,号年为昌武,定都统万,勒铭城南,颂其功德,以长安为南都。
性骄虐,视人如草,蒸土以筑城,铁锥刺入一寸,即杀作人而并筑之。所造
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便斩铠匠,杀工匠数千人。常
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人。群臣忤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唇,
谏者谓之诽谤,先截其舌,而后斩之。议废其子璝,璝自长安起兵攻屈丐,
丐遣子太原公昌破璝杀之。屈丐以昌为太子。始光二年,屈丐死,昌僣立。
昌字还国,一名折,屈丐之第二子也。既僣位,改年承光。太武闻屈丐死,
诸子相攻,关中大乱,于是西伐。乃以轻骑一万八千,济河袭昌。时冬至之日,
昌宴飨,王师奄到,上下惊扰。车驾次于黑水,去其城三十余里,昌乃出战。太
武驰往击之,昌退走入城,未闭门,军士乘胜入其西宫,焚其西门,夜宿城北。
明日分军四出,徙万余家而还。
后昌遣弟定与司空奚斤相持于长安,太武乘虚西伐,济君子津,轻骑三万,
倍道兼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一日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
无所资。不若步军攻具,一时俱往。”帝曰:“夫用兵之术,攻城最下,不得已
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时俱往,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则食尽兵疲,外无所
掠,非上策也。朕以轻骑至其城下,彼先闻有步军,步从见骑至,必当心闲。朕
且羸师以诱之,若得一战,擒之必矣。所以然者,军士去家二千里,后有黄河之
难,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以是决战则有余,攻城则不足。”遂行,次于黑水,
分军伏于谷,而以少众至其城下。昌将狄子玉来降,说:使人追其弟定,定曰:
“城坚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后徐往,内外击之,有何不济?”昌以为然。
太武恶之,退军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骑五千,西掠居人。会
军士负罪,亡入昌城,言官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击之为便。
昌信其言,引众出城,步骑三万。司徒长孙翰等咸言昌步阵难陷,宜避其锋,且
待步兵,一时奋击。帝曰:“不然,远来求贼,恐其不出。今避而不击,彼奋我
弱,非计也。”遂收军伪北,引而疲之。昌以为退,鼓噪而前,舒阵为翼。行五
六里,帝冲之,贼阵不动。稍前行,会有风起,方术官赵倪劝帝更待后日,崔浩
叱之。帝乃分骑为左右以掎之。帝坠马,贼已逼,帝腾马刺杀其尚书斛黎文,杀
骑贼十余人。流矢中帝,帝奋击不辍。昌军大溃,不及入城,奔投上邽。遂克其
城。
初,屈丐奢,好修宫室,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五仞,其
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
文采。帝顾谓左右曰:“蕞尔小国,而用人如此,虽欲不亡,其可得乎?”
侍御史安颉禽昌,帝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师,舍之西宫门内,给以乘舆之副。
又诏昌尚始平公主,假会稽公,封为秦王,坐谋反伏诛。
昌弟定,小字直獖,屈丐之第五子也。凶暴无赖。昌败,定奔于平凉,自
称尊号,改年胜光。定登阴槃山,望其本国,泣曰:“先帝以朕承大业者,岂有
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当与卿诸人建季兴之业。”俄而群狐百数,鸣于其侧,
定命射之,无所获。恶之曰:“所见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复何言哉!”
定与宋连和,遥分河北。自恒山以东,属宋;恒山以西,属定。太武亲率轻
骑袭平凉。定救平凉,方阵自固。帝四面围之,断其水草,定不得水,引众下原,
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定众溃,被创,单骑遁走,由其余众,乃西保上邽。神蒨
四年,为吐谷浑慕璝所袭,禽定送京师,伏诛。
徒河慕容廆,字弈洛瑰,本出昌黎。曾祖莫护跋,魏初,率诸部落入居辽西,
从司马宣王讨公孙氏,拜率义王,始建王府于棘城之北。祖木延,从毌丘俭征高
丽有功,始号左贤王。父涉归,以勋进拜鲜卑单于,迁邑辽东。涉归死,廆代领
部落。以辽东僻远,迁于徒河之青山。穆帝世,颇为东部之患。廆死,子晃嗣。
晃字元真,号年为元年,自称燕王。建国二年,昭成纳晃女为后。四年,晃
城和龙而都焉。征高丽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丽王钊父利墓,载其尸,焚其宫
室,毁丸都而归。钊后称臣,乃归其父尸。晃死,子俊嗣。
俊字宣英,既袭位,号年为元年。闻石氏乱,乃砺甲严兵,将为进取之计,
徙都于蓟。建国十五年,俊僣称皇帝,置百官,号年天玺,国称大燕。十六年,
自蓟迁都于邺,号年光寿。俊死,第三子暐嗣。
暐字景茂,号年建熙。暐政无纲纪。有神降于邺,曰湘女,有声,与人相接,
数日而去。后苻坚遣将王猛代邺,禽暐,封新兴侯。道武之七年,苻坚败于淮南。
暐叔父垂叛坚,攻苻丕于邺。暐弟济北王泓先为北地长史,闻垂攻邺,亡奔关东,
还屯华阴,自称雍州牧、济北王;推垂为丞相、大司马、吴王。坚遣子钜鹿公睿
伐泓。泓弟中山王冲,先为平阳太守,亦起兵河东,奔泓。泓众至十万,遣使谓
坚,求分王天下。坚大怒,责暐。暐叩头流血谢,坚待之如初,命暐以书招垂及
泓、冲。暐密遣使谓泓:“勉建大业,可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
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泓进向长安,
年号燕兴。泓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后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冲为
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进据阿房。初,坚之灭燕,冲姊清河公主年十四,
有殊色,坚纳之。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姊弟专宠。长安歌之曰: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王猛切谏,乃出冲。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礼。
长安又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时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
莳梧竹数千株于阿城,以待凤皇。冲小字凤皇,至是,阿城终为坚贼。暐入见坚
谢,因言二子昨婚,欲坚幸第,坚许之。暐出,术士王嘉曰:“椎芦作蘧蒢,不
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言暐将杀坚而不果也。坚与群臣莫解。是夜大
雨,晨不果出。事发,坚乃诛暐父子及宗族,城内鲜卑无少长男女皆杀之。
廆弟运。运孙永,字叔明。暐既为苻坚所并,永徙于长安。家贫,夫妻常卖
靴于市。及暐为坚所杀,冲乃自称尊号,以永为小将军。冲毒暴,及坚出如五将
山,冲入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初,坚之未乱,关中忽然,无火而烟
气大起,方数十里,月余不灭。坚每临听讼观,令民有怨者,举烟于城北,观而
录之。长安为之诏曰:“欲得必存当举烟。”关中谣曰:“长鞘马鞭击左股,太
岁南行当复虏。”西人呼徒河为白虏,冲果据长安。乐之忘归,且以慕容垂名威
夙著,跨据山东,惮不敢进,众咸怨之。登国元年,冲左将军韩延因人之怨,杀
冲,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年昌平。冲之入长安,王嘉谓之曰:“凤皇,凤皇,
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冲败,其左仆射慕容恒与永潜谋,袭杀随,立宜都王子觊为燕王,号年建明。
率鲜卑男女三十余万口,乘舆服御,礼乐器物,去长安而东。以永为武卫将军。
恒弟护军将军韬,阴有贰志,诱觊杀之于临晋。恒怒,去之。永与武卫将军刁云
率众攻韬。韬遣司马宿勤黎逆战,永执而戮之。韬惧,出奔恒营。恒立慕容冲子
望为帝,改年建平。众悉去望奔永,永执望杀之,立慕容泓子忠为帝,改年建武。
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东至闻喜,知慕容垂称尊号,托以农要弗
进,筑燕熙城以自固。刁云等又杀忠,推永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
凉四州牧、河东王,称蕃于垂。
永进据长子,僣称帝,号年中兴。垂攻丁零翟钊于滑台,钊败降永。永以钊
为车骑大将军、东郡王。岁余,谋杀永,永诛之。垂来攻永,永败,为前驱所获,
垂数而戮之。并斩永公卿已下刁云、大逸豆归等四十余人。永所统新旧人户、服
御、图书、器乐、珍宝,垂悉获之。
垂字道明,晃第五子也。甚见宠爱,常自谓诸弟子曰:“此儿阔达好奇,终
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业。恩遇逾于俊。俊弗能平,及即王位,
以垂坠马伤齿,改名为缺,外以慕郤缺为名,内实恶之。寻以谶记之文,乃去夬,
以垂为名。年十三,为偏将,所在征伐,勇冠三军。俊平中原,垂为前锋,累战
有大功。及俊僣尊号,封吴王。
后以车骑大将军败桓温于枋头,威名大震,不容于暐,西奔苻坚。坚甚重之,
拜冠军将军,封宾都侯。坚败淮南,入于垂军。子宝劝垂杀之,垂以坚遇之厚也,
不听。行至洛阳,请求拜墓,坚许之。遂起兵攻苻丕于邺。垂称燕王,置百官,
年号燕元。
登国元年,垂僣位,号年为建兴。缮宗庙社稷于中山,尽有幽、冀、平州之
地,遣使朝贡。三年,道武遣九原公仪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贡。四年,道武遣陈
留公虔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贡。五年,又遣秦王觚使于垂,垂留觚不遣,遂绝行
人。垂议讨慕容水,太史令靳安言于垂曰:“彗星经尾、箕之分,燕当有野死之
王。不出五年,其国必亡。岁在鹑火,必克长子。”垂乃止。安出而谓人曰:
“此众既并,终不能久。”安盖知道武之兴也,而不敢言。先是,丁零翟辽叛垂,
后遣使谢罪,垂不许。辽怒,遂自号大魏天王,屯滑台,与垂相击。死,子钊代
之。及垂征克滑台,钊奔长子。垂议征长子,诸将咸谏。以永国未有衅,请他年。
垂将从之,垂弟司徒、范阳王德固劝垂。垂曰:“司徒议与吾同,且吾投老,叩
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复留逆贼以累子孙。”乃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宝来寇。始宝之来,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断其行路,
父子问绝。帝乃诡其行人之辞,临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还?”宝兄弟
闻之忧怖,以为信然,于是士卒骇动。初,宝至幽州,其所乘车轴无故自折。占
工靳安以为大凶,固劝令还,宝怒,不从。至是,问安。安曰:“速去可免。”
宝愈恐。安退告人曰:“今将死于他乡,尸骸委于草野,为乌鸢蝼蚁所食,不复
见家族。”十月,宝烧船夜遁。时河冰未成,宝谓帝不能度,不设斥候。十一月,
天暴风寒,冰合,帝进军济河急追之。至参合陂西,靳安言于宝曰:“今日西北
风动,是军将至之应,宜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其夜,帝部分众军,东西为掎
角之势。约勒士卒,束马口,衔枚无声。昧爽,众军齐进,日出登山,下临其营。
宝众晨将东引,顾见军至,遂惊扰。帝纵骑腾蹑,马者蹶倒冰上。宝及诸父兄弟,
军马迸散,仅以身免。宝军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羁。擒其王公文武数千。
垂复欲来寇,太史曰:“太白夕没西方,数日后见东方,此为躁兵,先举者亡。”
垂不从,凿山开道,至宝前败所,见积骸如丘,设祭吊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嗥
哭,声震山川,垂惭忿呕血,发病而还,死于上谷。宝僣立。
宝字道裕,垂之第四子也。少轻果,无志操,好人佞己。为太子,砥厉自修。
垂妻段氏谓垂曰:“宝姿质雍容,柔而不断,承平则为仁明之主,处难则非济世
之雄。今托以大业,未见克昌之美。辽西、高阳,儿之俊贤者,宜择一以树之。
赵王驎奸诈负气,常有轻宝之心,恐难作。”垂不纳。宝闻,深以为恨。宝既僣
位,年号永康。遣驎逼其母段氏自裁。段氏怒曰:“汝兄弟尚逼杀母,安能保社
稷?吾岂惜死!”遂自杀。宝议以后谋废嫡,称无母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
为然。宝中书令眭邃执意抗言,宝从之而止。
皇始元年,道武南伐。及克信都,宝大惧,夜来犯营,帝击破之。宝走中山,
遂奔蓟。宝子清河王会先守龙城,闻宝被围,率众赴难,逢宝于路。宝分夺其军,
以授弟辽西王农等。会怒,袭农杀之,勒兵攻宝。宝走龙城,会追围之。侍御郎
高云袭败会师,会奔中山。宝命云为子,封夕阳公。会至中山,为慕容普邻所杀。
宝至龙城,垂舅兰汗拒之,宝南走奔蓟。汗复遣迎。宝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
汗之婿也,必谓无二,乃还龙城。汗杀之,及子策等百余人。汗自称大都督、大
单于、昌黎王,号年青龙。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运,宝长子也。垂封为长乐公,宝僣立,进爵为王。兰汗之杀宝也,
以盛为侍中、左光禄大夫。盛乃间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卫双、刘志、张贞
等皆盛之旧昵,汗太子穆并引为腹心。盛结旱等,因汗、穆等醉,夜袭杀之。僣
尊号,改年为建平,又号年为长乐。盛改称庶人大王。盛以宝暗而不断,遂峻极
威刑,于是上下震局。前将军段玑等夜鼓噪攻盛;伤之。遂辇升殿,召叔父河间
公熙,属以后事,熙未至而死。
熙字道文,小字长生,垂之少子也。群臣与盛伯母丁氏议,以其家多难,宜
立长君,遂废盛子定,迎熙立之。熙立,杀定,年号光始。筑龙腾苑,起云山于
苑内。又起逍遥宫、甘露殿,连房数百,观阁相交。凿天河渠,引水入宫。又为
妻苻氏凿曲光海、清凉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游城南,止大
柳树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恶之,伐其树,下有蛇长丈余。熙尽杀
宝诸子,改年为建始。又为其妻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典军杜静
载棺诣阙,上书极谏,熙大怒,斩之。熙妻当季夏思冻鱼脍,仲冬须生地黄,切
责不得,加有司大辟。苻氏死,熙拥其尸僵仆绝息,久而乃苏,悲号擗踊,斩衰
食粥。大敛之后,复启而交接。制百官哭临,沙门素服。令有司案检,有泪者为
忠,无泪者罪之,群臣莫不含辛以为泪。及葬,熙被发徒步,从轜车毁城门而
出。长老相谓曰:“慕容氏自毁其门,将不久矣。”卫中将军冯跋兄弟闭门拒熙,
执而杀之。立夕阳公云为王。云,宝之养子也,复姓高氏,年号正始。跋又杀云
自立。
云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辽西归降。道武以懿为征东大将军、
平州牧、昌黎王。后坐反伏诛。
晃少子德,字玄明,雅为兄垂所重。苻坚灭暐,以德为张掖太守。垂僣号,
封范阳王,位司徒。宝即位,以德镇邺,大丞相。宝既东走,群僚劝德称尊号,
德不从。皇始二年,既拔中山,道武遣卫王仪攻邺,德南走滑台,自称燕王,号
年燕元,置百官。德冠军将军苻广叛于乞活垒,德留兄子和守滑台,率众攻广,
斩之。而和长史李辩杀和,以城降魏。德无所据,用其尚书潘聪计,据青、齐,
入都广固,僣称尊号,号年建平。女水竭,德闻而恶之,因而寝疾。兄子超请祈
女水,德曰:“人君之命,岂女水所知?”乃以超为太子。德死,超僣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纳之子也。既僣位,号年太上。超南郊柴燎,焰起而
烟不出,灵台令张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烟灭,国其亡乎!”天赐五年,晋将刘
裕伐超,超将公孙五楼劝拒之于大岘,不从。裕入大岘,超战于临朐,为裕败。
退还广固,围之。广固鬼夜哭,有流星长十余丈,陨于广固。城溃,裕执超。送
建康市斩之。
姚苌,字景茂,出于南安赤亭,烧当之后也,祖柯回,助魏掎姜维于沓中,
以功假绥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晋永嘉之乱,东徙榆眉。刘曜以弋仲为平
西将军,平襄公。后随石季龙迁于清河滠头,勒以弋仲为奋武将军,封襄平公。
弋仲死,子襄代,屯于谯城。慕容俊以襄为豫州刺史、丹阳公,屯淮南。自称大
将军、大单于,为晋将桓温所败,奔河东。后为苻眉所杀。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苌第二十四。随兄襄征伐,襄甚奇之。襄败,降于苻坚。
从坚征伐,频有功。坚伐晋,以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谓苌曰:“朕
本以龙骧建业,龙骧之号,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坚
左将军窦中进曰:“王者无戏言,此亦不臧之徵也,惟陛下察之。”坚默然。及
慕容泓起兵华泽,坚遣子卫大将军睿讨之,战败,为泓所杀。时苌为睿司马,惧
罪奔马牧。聚众万余,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号年白雀。数月之间,
众至十余万。与慕容冲连和,进屯北地。苻坚出五将山,苌执而杀之。
登国元年,僣称皇帝,置百官,国号大秦,年曰建初。改长安曰常安,以其
太子兴镇之。自击苻登于安定,败之。苌病,梦苻坚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突
入营中。苌惧,走后宫,宫人迎苌刺鬼,误中苌阴。鬼相谓曰:“正中死处。”
拔矛,出血石余。寤而惊悸,遂患阴肿,刺之,出血如梦。苌乃狂言,或称苌,
“杀陛下者臣兄襄,非臣之罪,愿不枉法。”苌死,子兴袭位,秘不发丧。
兴字子略,苌长子也。既灭苻登,然后发丧行服。僣称皇帝,年号皇初。天
兴元年,兴去皇帝之号,降称天王,号年洪始。兴克洛阳,以其弟东平公绍镇之。
三年,兴遣使来聘,道武遣谒者仆射张济使于兴。天兴五年夏,兴遣其弟义阳公
平率众四万侵平阳,攻乾壁六十余日,陷之。七月,车驾亲征。八月,次永安,
平募遣勇将率精骑二百窥军,为前锋将长孙肥所禽,匹马不反。平遂退走。帝急
追,及于柴壁,围之。兴乃悉举其众,救平。帝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
距兴之入。又截汾曲为南北浮桥,乘西岸筑围。帝帅师度蒙阬南四十里,逆击
兴。兴晨行北引,未及安营,大军卒至,兴众怖忧。帝知兴气挫,乃南绝蒙阬
之口,东杜新坂之隘,守天度,屯贾山,令平水陆路绝,将坐甲而禽之。又令缘
汾带罔树栅,以卫刍牧者。九月,兴从汾西北下,凭壑为垒以自固。兴又将数千
骑乘西桥。官军钩取,以为薪蒸。兴还垒,道武度其必攻西围,乃命修堑,增广
之。至夜,兴果来攻,梯短不及,弃之堑中而还。兴又分其众,临汾为垒,叩逼
水门,与平相望。帝因截水中,兴内外隔绝,士众丧气。于是平粮尽,窘急,夜
悉众将突西南而出。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平接援。帝简诸军精锐,屯汾西
固守,南绝水口。兴夜闻声,望平力战突免;平闻外鼓,望兴攻围引接。故但叫
呼,虚相应和,莫敢逼围。平不得出,穷逼,乃将二妾赴水死。兴安远将军不蒙
世、扬武将军雷重等将士四千余人随平投水,帝令泅水钩捕,无得免者。平众三
千余人,皆敛手受执。擒兴尚书右仆射狄伯支已下四十余人。兴远来救,自观其
穷,力不能免,举军悲号,震动山谷,数日不止。频遣使请和,帝不许,乃班师。
兴还长安。有雀数万头斗于兴庙,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余乃止。识者曰:
“今雀斗庙上,子孙当有争乱者乎?”又兴殿有声如牛呴。有二狐入长安,一
登兴殿屋,走入宫,一入市,求之不得。永兴三年,兴遣周宝来聘。五年,兴遣
使来聘,并请进女,明元许之。神瑞元年,兴遣兼散骑常侍,尚书吏部郎严康来
聘。二年,兴遣散骑常侍、东武侯姚敞、尚书姚轨奉其西平公主于明元,明元以
后礼纳之。
泰常元年,兴死。长子泓,字元子,僣位,号年永和。晋将刘裕伐泓,长驱
入关。泓战败请降,裕执之,于建康斩之。
冯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代,本出长乐信都。慕容永僣号长子,以跋父安为
将。永为垂所灭,安东徙昌黎,家于长谷,遂同夷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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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僣伪附庸
夏(赫连氏) 燕(慕容氏) 后秦(姚氏) 北燕(冯氏) 西秦(乞伏
氏) 北凉(沮渠氏) 梁(萧氏)(下)

跋饮酒至一石不乱,诸弟皆不修行业,唯跋恭慎。慕容熙僣号,以跋为殿中
左监,稍迁卫中将军。后坐事逃亡。既而熙政残虐,人不堪命。跋乃与从兄万泥
等二十二人结谋,跋与二弟乘车,使妇人御,潜入龙城,匿于孙护之室,以诛熙。
乃立夕阳公高云为主。云以跋为侍中、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武邑公。
事皆决跋兄弟。明元初,云为左右所杀,跋乃自立为燕王,置百官,号年太平。
于时永兴元年也。跋抚纳契丹等,诸落颇来附之。明元遣谒者于什门喻之,为跋
所留。泰常三年,和龙城有赤气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张穆以为兵气,劝跋
还魏使,奉修职贡,跋不从。明元诏征东大将军长孙道生讨之,跋婴城固守,道
生不克而还。
神蒨二年,跋有疾,其长子永先死,立次子翼为世子,摄国事,勒兵以备非
常。跋妾宋氏规立其子受居,深忌翼,谓之曰:“主上疾将瘳,奈何代父临国乎!”
翼遂还。样氏矫绝内外,遣阍人传问。翼及跋诸子、大臣并不得省疾,唯中给事
胡福独得出入,专掌禁卫。跋疾甚,福虑宋氏将成其计,乃言于跋弟弘。勒兵而
入,跋惊怖而死。弘袭位,翼勒兵出战不利,遂死。跋有子男百余人,悉为弘所
杀。
弘字文通,跋之少弟也。跋立,为尚书右仆射,封中山公,领中领军,内掌
禁卫,外总朝政。历位司徒。及自立,乃与宋氏通和。延和元年,太武亲讨之,
弘婴城固守。其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六郡皆降,太武徙其人三
万余家于幽州。其尚书郭深劝之归诚进女,乞为附庸,保守宗庙。弘曰:“负衅
在前,忿形已露,附降取死。不如守志,更图所适也。”先是,弘废其元妻王氏,
黜世子崇,令镇肥如,以后妻慕容氏子曰王仁为世子。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
邈相谓曰:“祸将至矣!”于是遂出奔辽西,劝崇来降,崇纳之。会太武使给事
中王德陈示成败,崇遣邈入朝。太武封崇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辽西十郡,承
制假授文官尚书、刺史,武官征虏已下。弘遣其将封羽率众围崇,太武诏永昌王
健督诸军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人三千余家而还。弘遣其尚书高颙请罪,
乞以季女充掖庭。帝许之,徵其子王仁入朝,弘不遣。其散骑常侍刘训谏,弘大
怒,杀之。太武又诏乐平王丕等计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惧。弘太常阳<山昬>复劝
弘请罪乞降,令王仁入侍。弘不听,乃密求迎于高丽。太延二年,高丽遣将葛居
卢等率众迎之,弘乃拥其城内士女入于高丽。先是,其国有狼夜绕城群嗥。如是
终岁。又有鼠集于城西,阗满数里,西行,至水则在前者衔马矢,迭相啮尾而度。
宿军地燃,一旬而灭,触地生蛆,月余乃止。和龙城生白毛,一尺二寸。
弘至辽东,高丽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爰适野次,士马劳乎?”弘惭
怒,称制答让之。高丽乃处之于平郭,寻徙北丰。弘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
其国。高丽乃夺其侍人,质任王仁。弘忿怨之,谋将用奔。太武又徵弘于高丽。
乃杀之于北丰,子孙同时死者十余人。弘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传》。
乞伏国仁,陇西人也。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五世祖佑邻,并兼诸部,众
渐盛。父司繁,拥部落降苻坚,坚以为南单于,又拜镇西将军,镇勇士川。司繁
死,国仁为将军。及坚败,国仁叔步颓叛于陇石。坚令国仁讨之,步颓大悦,迎
而推之,部众十余万。道武时,私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秦河二州牧,号
年建义,署置官属。分部内为十一郡,筑勇士城以都之。
国仁死,弟乾归统事,自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改年为太初,
置百官。登国中,迁于金城。城门自坏,乾归恶之,迁于苑川。寻为姚兴所破,
又奔枹罕,遂降姚兴。拜为河州刺史,封归义侯。寻遣还苑川。乾归乃背姚兴,
私称秦王,置百官,号年更始。遣使请援,明元许之。田于五溪,有枭集其手,
寻为其兄子公府所杀。
子炽盘杀公府,代统任。炽盘自称大将军、河南王,改年为永康。后袭秃发
傉檀于乐都,灭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为建弘。后遣其尚书郎莫者胡、
积射将军乞伏又寅贡金二百斤,请伐赫连昌,太武许之。及统万事平,炽盘乃遣
其叔平远将军泥头、弟安远将军安度质于京师。又使其中书侍郎王恺、丞相从事
中郎乌讷阗奉表贡其方物。炽盘死,子慕末统任。
慕末字安石跋。既立,改年为永弘。其尚书陇西辛进尝随炽盘游后园,进弹
鸟,丸误伤慕末母面。至是,诛进五族二十七人。慕末弟殊罗蒸炽盘左夫人秃发
氏,慕末知而禁之,殊罗与叔父什夤谋杀慕末,使秃发氏盗门钥。钥误,门不开。
门者以告,慕末收其党,尽杀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负汝死,不负汝鞭。”
慕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什夤母弟白养及去列,颇有怒言,又杀之。政刑
酷滥,内外崩离,部人多叛。
后为赫连定所逼,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太武。太武许以安定以西,平凉以
东封之。慕末乃焚城邑,毁宝器,率户万五千至高田谷。为赫连定所拒,遂保南
安。太武遣师迎之,慕末卫将军吉毗固谏,以为不宜内徙,慕末从之。赫连定遣
其北平公韦代率众万人攻南安。城内大饥,人相食。神蒨四年,慕末及宗族五百
余人出降,送于上邽,遂为定灭。
大沮渠蒙逊,本张掖临松卢水人也,匈奴有左沮渠官,蒙逊之先为此职,羌
之酋豪曰大,故以官为氏,以大冠之。世居卢水为酋豪。逊高祖晖仲归、曾祖遮,
皆雄健有勇名。祖祁复延,封伏地王。父法弘,袭爵。苻氏以为中田护军。
蒙逊代父领部曲,有勇略,多计数,颇晓天文,为诸胡所推服,吕光自王于
凉土,使蒙逊自领营人,配箱直。又以蒙逊叔父罗仇为西平太守。后遣其子慕率
罗仇伐乞伏乾归于枹罕,为乾归所败,杀之。蒙逊求还葬罗仇,因聚众屯金山,
与从兄晋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使持节、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
建康公,称神玺元年。业以蒙逊为张掖太守,封临池侯,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
军国之任。业又自称凉王,以蒙逊为尚书左丞。忌蒙逊威名,微疏远之。天兴四
年,蒙逊内不自安,请为西安太守。蒙逊欲激怒其众,乃密诬告男成叛逆,业杀
之。蒙逊泣而告众,陈欲复雠之意。男成素有恩信,众情怨愤,泣而从之。蒙逊
因举兵攻杀业,私署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年号永安。居
张掖。是月,凉武昭王亦起兵,年号庚子。
永兴中,蒙逊克姑臧,迁居之。改号玄始元年,自称河西王,置百官。频遣
使朝贡。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斫蒙逊,伤足,蒙逊妻孟氏禽怀祖斩之。及
闻晋灭姚泓,怒甚。有校郎言事于蒙逊,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
遂杀之。寻称藩于晋。泰常中,蒙逊克敦煌,改年承玄。后又称蕃于宋,并求书。
宋文帝并给之。蒙逊又就宋司徒王弘求《搜神记》,弘与之。
神蒨中,遣尚书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贡,上表称臣。前后贡使相望。后遣
子安周内侍。太武遣兼太常李顺持节拜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
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使崔浩为册书以褒赏之。蒙逊又
改义和元年。延和二年四月,蒙逊死,诏遣使监护丧事,私谥武宣王。蒙逊性淫
忌,忍于刑戮,闺庭之中,略无风礼。
第三子牧犍统任,自称河西王,遣使请朝命。并遣使通宋,受宋褒授。先是,
太武遣李顺迎蒙逊女为夫人,会蒙逊死,牧犍受蒙逊遗意,送妹于京师,并为右
昭仪。改称承和元年。太武又遣李顺拜牧犍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凉沙河三州西
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牧犍以无功受赏,乃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牧犍尚太武妹武威公
主,遣其相宋繇表谢,献马五百匹,黄金百斤。繇又表请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号。
朝议谓礼母以子贵,妻从夫爵,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公主于国内可称王后,
于京师则称公主。诏从之。牧犍遣建节将军沮渠旁周朝京师,太武遣侍中古弼、
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有差,并徵世子封坛入侍。牧犍乃遣封坛朝京师。
太延五年,太武遣尚书贺罗使凉州,且观虚实。帝以牧犍虽称藩致贡,而内
多乖悖,于是亲征之。诏公卿为书让之,数其罪十二。官军济河,牧犍曰:“何
故尔也?”用其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蠕蠕。遣大将董来万余人拒军
于城南,战退。车驾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闻蠕蠕内侵善无,幸车驾返
旆,遂婴城自守。牧犍兄子祖逾城出降,具知其情。太武乃引诸军进攻,牧犍兄
子万年率麾下又来降。城拔,牧犍与左右文武,面缚请罪,诏释其缚。徙凉州人
三万余家于京师。初,太延中,有一老父投书于敦煌城东门,忽然不见。其书纸
八字,文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又于震电所得石,丹书曰:“河西,河
西,三十年。破带石,乐七年。”带石青山名,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
犍征南大将军董来曰:“祀岂有知乎!”遂毁祀伐木,通道而行。牧犍立,果七
年而灭。初,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李与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医乘
传救公主,得愈。上徵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于酒泉。上大怒,既克,犹以妹
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礼葬焉。又为蒙逊置守冢三十家,授牧犍征西大将军,
王如故。初,官军未入之间,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银珠玉及珍奇器物,不更
封闭,百姓因之入盗,巨细荡尽。有司求贼不得。真君八年,其所亲人及守藏者
告之,乃穷竟其事,搜其家中,番得所藏器物。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药,前后隐
窃杀人,乃有百数,姊妹皆为左道,朋行淫佚,曾无愧颜。始罽宾沙门曰昙无谶,
东入鄯善,自云能使鬼疗病,令妇人多子。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淫通,发觉,亡
奔凉州。蒙逊宠之,号曰圣人。昙无谶以男女交接术教授妇女,蒙逊诸女、子妇,
皆往受法。太武闻诸行人言昙无谶术,乃召之。蒙逊不遣,遂发露其事,拷讯杀
之。至此,帝知之,于是赐昭仪沮渠氏死,诛其宗族。唯万年及祖以前先降,得
免。是年,人又告牧犍犹与故臣交通谋反,诏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赐牧犍死。与主
决良久,乃自裁。葬以王礼,谥曰哀王。及公主薨,诏与牧犍合葬。公主无男,
有女,以国甥得袭母爵为武威公主。
蒙逊子季义,位东雍州刺史。真君中,与河东薛安都谋逆,召至京师,付其
兄弟扼杀之。万年、祖并以先降,万年拜张掖王,祖广武公。后坐谋逆,俱死。
初,牧犍之败,弟乐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浑,太武遣镇南将军奚眷讨之。牧
犍弟酒泉太守无讳奔晋昌,乃使弋阳公元洁守酒泉。真君初,无讳围酒泉,陷之。
又围张掖,不能克,退保临松。太武不伐,诏谕之。时永昌王健镇凉州,无讳使
其中尉梁伟诣健,求奉酒泉。又送洁及统帅兵士于健军。二年,太武遣使拜无讳
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寻以无讳复规叛,遣南阳公奚眷讨酒泉,克之。
无讳遂谋度流沙,遣安周西击鄯善,鄯善欲降,会魏使者劝令拒守,安周不能克,
退保东城。三年春,鄯善王比龙西奔且末,其世子乃从安周。鄯善大乱。无讳遂
度流沙,士卒渴死者太半,仍据鄯善。先是高昌太守阚爽为李宝舅唐契所攻,闻
无讳至鄯善,使诈降,欲令无讳与唐契相击。无讳留安周住鄯善,从焉耆东北趣
高昌。会蠕蠕杀唐契,爽拒无讳。无讳将卫兴奴遂屠其城。爽奔蠕蠕,无讳因留
高昌。五年夏,无讳病死,安周立,为蠕蠕所并。
梁帝萧詧,字理孙,兰陵人,武帝之孙,昭明太子统之第三子也。幼好学,
善属文,尤长佛义,特为梁武嘉赏。梁普通中,封曲江县公。及昭明太子薨,封
詧岳阳郡王,位东扬州刺史,领会稽太守。初,昭明卒,梁武舍詧兄弟而立简文,
内常愧之,故宠亚诸子。以会稽人物殷阜,一都之会,故有此授,以慰其心,詧
既以其昆季不得为嗣,常怀不平。又以梁武衰老,朝多秕政,有败亡之渐。遂蓄
聚货财,交通宾客,招募轻侠,折节下之。其勇敢者,多归附焉。左右遂至数千
人,皆厚加资给。中大同元年,除西中郎将、雍州刺史,都督五州诸军事,宁蛮
校尉。詧以襄阳形胜之地,又梁武创基之所,时平足以树根本,时乱足以图霸功,
遂务修刑政。
太清二年,梁武以詧兄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缵恃
才轻誉,州府迎候有阙,誉深衔之,遂托疾不与相见。后闻侯景作乱,颇陵蹙缵。
缵构誉及詧于梁元帝,元帝令其世子方等及王僧辩相继攻誉。誉告于詧,詧闻之
大怒。及梁元将援建业,令所督诸州并发兵赴都,詧遣府司马刘方贵领兵为前军,
出汉口。及将发,梁元又使谘议参军刘珏召詧自行,詧不从。而方贵潜与梁元相
知,克期袭詧。未及发,会詧以他事召方贵,谋泄,遂据樊城拒命。詧遣军攻之。
梁元乃厚资遣张缵,若将述职,而密援方贵。缵次大堤,而樊城已陷。詧擒方贵
兄弟党与,并斩之。詧时以誉危急,乃留谘议参军蔡大宝守襄阳,率众伐江陵以
救之。梁元大惧,乃遣参军庾奂谓詧曰:“以侄伐叔,逆顺安在?”詧曰:“家
兄无罪,屡被攻围,七父若顾先恩,岂应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阳。”
时攻栅不克,会大雨暴至,平地四尺,众颇离心。军主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
龛,以其属降于江陵。詧夜遁归襄阳,器械辎重多没于湕水。詧恐不能自固,
乃遣蔡大宝求附庸于西魏。时西魏大统十五年也。周文令丞相东阁祭酒荣权使焉。
是岁,梁元令柳仲礼图襄阳,詧乃遣妃王氏及世子{山尞}为质请救。周文令
荣权报命,仍遣开府杨忠为援。十六年,忠擒仲礼,平汉东。西魏命詧发丧嗣位,
使假散骑常侍郑孝穆及荣权策命詧为梁王。乃于襄阳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
留尚书仆射蔡大宝守雍部而朝于京师。周文谓曰:“王之来此,颇由荣权。”乃
召权见,曰:“权吉士也,寡人与之从事,未尝见失信。”詧曰:“荣常道二国
之言无私,故詧今者得归诚魏阙耳。”
魏恭帝元年,周文命柱国于谨伐江陵,詧以兵会之,及江陵平,周文命主梁
嗣,居江陵东城,资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阳所统,尽入于周。詧乃称皇帝于其
国,年号大定。追尊其父统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统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又尊
其所生母龚氏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其庆赏刑威,官方制度,
并同王者。唯上疏则称臣,奉朝廷正朔。至于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戎章
勋级,则又兼用柱国等官。又追赠叔父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赠兄河东王誉
丞相,谥曰武桓。周文仍置江陵防主,统兵居于西城,外云助詧备御,内实防詧。
初,江陵灭,梁元将王琳据湘州,志图匡复。及詧立,琳乃遣其将潘纯陀、
侯方儿来寇。詧御之,纯陀等退归夏口。詧之四年,詧遣其大将军王操略取王琳
之长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将雷文柔袭陷监利郡,太守蔡大有
死之。寻而琳与陈人相持,称蕃乞师于詧,詧许之。师未出而琳军败,附于齐。
是岁,其太子岿来朝京师。六年四月,大雨震,前殿崩,压二百余人。七年冬,
有鵩鸟鸣于寝殿。八年二月,詧终于前殿,时年四十四。是岁,周保定二年也。
八月,葬于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号中宗。
詧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虽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抚将士有恩,能得其死
力。性不饮酒,安于俭素。事母以孝闻。又不好声色,尤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
亦云遥闻其臭。经御妇人之衣,更不著,并皆弃之。一幸姬媵,病卧累旬。又恶
见人发,白事者,必方便避之,担舆者,冬月必须裹头,夏日则加莲叶帽。其在
东扬州,颇放诞,省览簿领,好为戏弄之言,以此获讥于世。及江陵平,宿将尹
德毅谓詧曰:“臣闻人主之行,与匹夫不同。匹夫者,饰小行,竞小廉,以取名
誉;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虏贪婪,罔顾吊伐之义,俘囚士
庶,并充军实。然此等戚属,咸在江东。悠悠之人,可门到户说?既涂炭至此,
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雠也,又谁与为国?但魏之精
锐,尽萃于此,犒师之礼,非无故事。若殿下为设享会,固请于谨等为欢,彼无
我虞,当相率而至,预伏武士,因而毙之。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官僚,随
即铨授。魏人慑息,未敢送死;僧辩之徒,折简可致。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
缵尧复禹,万世一时。”詧谓德毅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
可背德。若遽为卿计,则邓祁侯所谓人将不食吾余。”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入关,
又失襄阳之地。詧恨,乃曰:“不用德毅之言,以至于是!”又见邑居残毁,干
戈日用,耻其威略不振,常怀忧愤,乃著《愍时赋》,以见志焉。居常怏怏,每
诵“老马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未尝不盱衡扼腕叹吒者久之。
遂以忧愤发背而死。
詧笃好文义,所著文集十五卷,内典《华严》、《般若》、《法华》、《金
光明义疏》三十六卷,并行于世。武帝又命其太子岿嗣位,年号天保。
岿字仁远,詧之第三子也。机辩有文学,善于抚御,能得其下欢心。嗣位之
元年,尊其祖母龚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贵嫔曰皇太妃,
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谥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薨,谥曰孝皇太妃。二
年,其皇太后薨,谥曰宣静皇后。
五年,陈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并来附。皎送其子玄响为质于岿,
仍请兵伐陈。岿上言其状。武帝诏卫公直督荆州总管权景宣、大将军元定等赴之。
岿亦遣其柱国王操率水军二万,会皎于巴陵。既而与陈将吴明彻等战于沌口,直
军不利,元定遂没,岿大将军李广等亦为陈人所虏,长沙、巴陵并陷于陈。卫公
直乃归罪于岿之柱国殷亮。岿虽以退败不独罪亮,然不敢违命,遂诛之。吴明彻
乘胜攻克岿河东郡,获其守将许孝敬。明年,明彻进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岿出
顿纪南,以避其锐。江陵副总管高琳与其尚书仆射王操拒守。岿马军主马武、吉
彻等击明彻,明彻退保公安,岿乃还江陵。岿之八年,陈又遣其司空章昭达来寇,
江陵总管陆腾及岿之将士击走之。昭达又寇竟陵之青泥,岿令其大将军许世武赴
援,大为昭达所破。
初,华皎、戴僧朔从卫公直与陈人战败,率其麾下数百人归于岿。岿以皎为
司空,封江夏郡公;僧朔为车骑将军,封吴兴县侯。岿之十年,皎将来朝,至襄
阳,请卫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人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
岂使齐桓、楚庄独擅救卫复陈之美?望借数州,以裨梁国。”直然之,乃遣使言
状。帝许之,诏以基、平、鄀三州归之于岿。
及平齐,岿朝于邺,帝虽以礼接之,然未之重也。岿知之,后因宴承间,乃
陈其父荷周文拯救之恩,并叙二国艰虞,唇齿掎角之事。辞理辩畅,因涕泣交流,
帝亦为之嘘欷。自是大加赏异,礼遇日隆。后帝复与之宴,齐氏故臣叱列长叉亦
预焉,帝指谓岿曰:“是登陴骂朕者也。”岿曰:“长叉未能辅桀,翻敢吠尧!”
帝大笑。及酒酣,帝又命琵琶自弹之,仍谓岿曰:“当为梁主尽欢。”岿乃起请
舞,帝曰:“王乃能为朕舞乎?”岿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
帝大悦,赐杂缯万段、良马数十疋,并赐齐后主妓妾,及帝所乘五百里骏马以遣
之。及隋文帝执政,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等各起兵。时岿将帅皆密请兴师,
与迥等为连衡之势,进可以尽节于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岿以为不可。俄而消
难奔陈,迥等相次破灭。隋文帝既践极,恩礼弥厚,遣使赐金五百两、银千两、
布帛万疋、马五百疋。开皇二年,隋文帝备礼纳岿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玚尚
兰陵公主,由是罢江陵总管,岿专制其国。四年,来朝长安。帝甚敬待之,诏岿
位在王公之上。岿被服端丽,进退闲雅,天子瞩目,百僚倾慕。帝赐岿缣万疋,
珍玩称是。及还,亲执其手谓之曰:“梁主久滞荆楚,未复旧都,朕当振旅长江,
相送旋反。”岿拜谢而归。五年五月,寝疾薨。临终上表奉辞,并献所服金装剑,
帝览而嗟悼。岿在位二十三年。梁之臣子,葬之显陵,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
岿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四时祭享,未尝不悲慕流涕。性尤俭约,御下有
方,境内安之。所著文集及《孝经》、《周易义记》及《大小乘幽微》,并行于
世。文帝又命其太子琮嗣位。
琮字温文,性俶傥不羁,博学有文义。兼善弓马,遣人伏地持帖,琮奔马射
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初封东阳王,寻立为梁太子。及嗣位,帝赐以玺
书,敦勉之。又赐梁之大臣玺书,诫勉之。时琮年号广运,有识者曰:“运之为
字,军走也,吾君将奔走乎!”其年,琮遣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陈公安,不克而
还。文帝徵琮叔父岑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
之。琮所署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陈将宜黄侯陈纪,谋泄,琮诛之。后二岁,上
征琮入朝,率臣下二百余人朝京师。江陵父老莫不殒涕曰:“吾君其不反矣!”
上以琮来朝,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之。军至鄀州,琮叔父岩及弟瓛等惧弘度
掩袭之,遂引陈人至城下,虏居人而叛。于是废梁国。上遣左仆射高颎安集之,
曲赦江陵死罪,给复十年。梁二主各给守墓十户,拜琮柱国,赐爵莒国公。
自詧初即位,岁在乙亥,至是,岁在丁未,凡三十三载而亡。
琮至炀帝嗣位,甚见亲重,拜内史令,改封梁公。琮之宗族,緦麻以上,并
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淡雅,不以职务自婴,退朝纵酒而已。
内史令杨约与琮同列,帝令约宣旨诫励。约复以私情谕之,琮曰:“琮若复事事,
则何异公哉?”约笑而退。约兄素时为尚书令,见琮嫁从父妹于钳耳氏,谓曰:
“公帝王之族,何乃适妹钳耳氏?”琮曰:“前已嫁妹于侯莫陈氏,此复何疑?”
素曰:“钳耳,羌也,侯莫陈,虏也。何得相比?”琮曰:“以羌异虏,未之前
闻。”素惭而止。琮虽羁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常与贺若弼深友,弼既诛,
复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卒,赠左光禄大夫。
子铉,位襄城通守。复以琮弟子钜为梁公。钜小名曰藏,炀帝甚昵之,以为
千牛。与宇文皛出入宫掖,伺詧内外。帝每有游宴,钜未尝不从。遂于宫中,多
行淫秽。江都之变,为宇文化及所杀。
詧子{山尞},追谥孝惠太子;岩,封安平王;岌,封东平王;岑,封河间王,
后改封吴郡王。琮弟瓛,义兴王;瑑,晋陵王;璟,临海王;珣,南海王;玚,
义安王,瑀,新安王。
以蔡大宝为股肱,王操为腹心,魏益德、尹正、薛晖、许孝敬、薛宣为爪牙,
甄玄成、刘盈、岑善方、傅淮、褚珪、蔡大业典众务,张绾以旧齿处显位,沈重
以儒学蒙厚礼。自余多所奖拔,咸尽其器能。及岿纂业,亲贤并用。将相则华皎、
殷亮、刘忠义,宗室则萧欣、萧翼,人望则萧确、谢温、柳洋、王湜、徐岳,
外戚则王洋、王诵、殷琏,文章则刘孝胜、范迪、沈君游、君公、柳信言,政事
则袁敞、柳庄、蔡延寿、甄诩、皇甫兹。故能保其疆土而和其人焉。今载詧子
{山尞}等及蔡大宝以下尤著者,附于左。其在梁、陈、隋已有传,及岿诸子未任
职者,则不兼录。
{山尞}字道远,詧之长子也。母曰宣静皇后。詧之为梁王,立为世子。寻病
卒。及詧称帝,追谥焉。
岩字义远,詧第五子也。性仁厚,善抚接,历尚书令、太尉、太傅。入陈,
授东扬州刺史。及陈亡,百姓推岩为主。为总管宇文述所破,伏法于长安。
岌,詧第六子也。性淳和,位至侍中、中卫将军。岿之五年,卒。赠司空,
谥曰孝。
岑字智远,詧第八子也。位至太尉。性简贵,御下严整。及琮嗣位,自以望
重属尊,颇有不法。故隋文徵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郡公。
瓛字钦文,岿第三子也。幼有令誉,能属文。位荆州刺史,颇有能名。崔弘
度兵至鄀州,瓛惧,与其叔父岩奔陈。陈主以为侍中、吴州刺史,甚得物情。
三吴父老皆曰:“吾君之子。”陈亡,吴人推之为主。吴人见梁武、简文及詧、
岿等兄弟中并第三,而践尊位。瓛自以岿第三子,深自矜负。有谢异者,颇知废
兴,梁陈之际,言无不验,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陈主被禽,异奔瓛,由是益为众
所归。宇文述讨之,瓛遣王褒守吴州,自将拒述。述遣兵别道袭褒,褒衣道士服,
弃城而遁。瓛败,将左右数人,逃于太湖,匿于人家。被执,述送长安斩之。
璟,仕隋,尚衣奉御;玚,卫尉卿、秘书监、陶丘侯;瑀,内史侍郎、河池
太守。
蔡大宝,字敬位,济阳考城人。祖履,齐尚书祠部郎。父点,梁尚书仪曹郎、
南兖州别驾。
大宝少孤,而笃学不倦,善属文。初以明经对策第一,解褐武陵王国左常侍。
尝以书干仆射徐勉,勉大赏异,乃令与其子游处,所有坟籍,尽以给之。遂博览
群书,学无不综。詧初出第,勉仍荐大宝为侍读,兼掌记室。寻除尚书仪曹郎。
詧出镇会稽,大宝诣选曹求谘议,不得,以为记室。大宝攘臂而出曰:“不为孙
秀,非人也。”詧莅襄阳,迁谘议参军,谋谟皆自大宝出。及梁元与河东王誉结
隙,詧令大宝使江陵以观之。梁元素知大宝,见之甚悦,乃示所制《玄览赋》,
令注解焉。三日而毕。梁元大嗟赏之,赠遗甚厚。大宝还,白詧云:“湘东必有
异图,祸乱将作,不可下援台城。”詧纳之。及詧于江陵称帝,为侍中、尚书令,
参掌选事,进位柱国、军师将军,封安丰县侯。岿嗣位,册授司空、中书监、中
权大将军、领吏部尚书。固让司空,许之,加特进。岿之三年,卒。及葬,岿三
临其丧。赠司徒,进爵为公,谥曰文凯,配食詧庙。
大宝性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辞赡速。詧之章表、书记、教令、诏册,
并大宝专掌之。詧推心委任,以为谋主。时人以詧之有大宝,犹刘先主之有孔明
焉。所著文集三十卷,及《尚书义疏》,并行于世。
有四子。次于延寿有器识,博涉经籍,尤善当世之务。尚詧女宣城公主,历
中书郎、尚书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秘书丞。
终于成州刺史。
大宝弟大业,字敬道。有至行,位散骑常侍、卫尉卿、都官尚书、太常卿。
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简。有五子,允恭最知名。位太子舍人。梁灭入陈,
为尚书库部郎。陈亡仕隋,起居舍人。
王操,字子高,其先太原晋阳人,詧母龚氏之外弟也。性敦厚,有筹略。初
为詧外兵参军,亲任亚于蔡大宝。及詧称帝,历五兵尚书、郢州刺史,进位柱国,
封新康县侯。岿嗣位,授镇右将军、尚书仆射。及吴明彻为寇,岿出顿纪南,操
抚循将士,莫不用命。明彻既退,江陵获全,操之力也。迁侍中、中卫将军、尚
书令、开府仪同三司,领荆州刺史。操既位居朝右,每自挹损,深得当时之誉。
卒,岿举哀于朝堂,流涕曰:“天不使吾平荡江表,何夺吾贤相之速也!”及葬,
亲祖于瓦官门。赠司空,进爵为公,谥曰康节。
有七子,次子衡最知名。有才学,位中书、黄门侍郎。
魏益德,襄阳人也。有材干,胆勇过人。詧称帝,进位柱国,封上黄县侯。
卒,赠司空,谥曰忠壮,进爵为公。岿之五年,以益德配食察庙。
尹正,其先天水人。詧莅雍州,正为其府中兵参军。禽张缵,获杜岸,皆正
之力。詧称帝,除护军将军,位柱国,封新野县侯。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
刚。岿之五年,以正配食詧庙。
子德毅,多权略,位大将军。后以见疑赐死。
甄玄成,字敬平,中山人。博达经史,善属文。少为简文所知。以录事参军
随詧镇襄阳,转中记室参军,颇参政事。以江陵甲兵殷盛,遂怀贰心,密书与元
帝,具申诚款。或有得其书,送于詧。詧深信佛法,常愿不杀诵《法华经》人。
玄成素诵《法华经》,遂以此获免。詧后见之,常曰:“甄公好得《法华经》力。”
后位吏部尚书,有文集二十卷。
子诩,少沈敏,闲习政事。历中书舍人、尚书右丞。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
三司,终于太府少卿。
岑善方,字思义,南阳棘阳人。祖惠甫,给事中。父昶,散骑侍郎。善方有
器局,博综经史。同刑狱参军随詧至襄阳。詧初请内附,以善方兼记室充使,往
来凡数十反。魏恭帝二年,封长宁县公。及詧称帝,位散骑侍郎、起部尚书。善
方性清慎,有当世干能,故詧委以机密。卒,赠太常卿,谥曰敬。所著文集十卷。
有七子,并有操行。之元、之利、之象最知名。之元太子舍人,早卒。之利
仕隋,位零陵郡丞。之象仕隋,尚书虞部员外侍郎,邵陵、上宜、渭南、邯郸四
县令。
宗如周,南阳人。有才学,以府僚随詧,后至度支尚书。如周面狭长,詧以
《法华经》云:“闻经随喜,面不侠长。”尝戏之曰:“卿何为谤经?”如周踧
躇,自陈不谤。詧又谓之如初。如周惧,出告蔡大宝。大宝知其旨,笑谓之曰:
“君当不谤余经,正应不信《法华》耳。”如周乃悟。又尝有人诉事于如周,谓
为经作如州官也。乃曰:“某有屈滞,故来诉如州官。”如周曰:“尔何小人,
敢呼我名!”其人惭谢曰:“祗言如周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
官名如周,则不敢唤如周官作如州。”如周乃笑曰:“令卿自责,见侮反深。”
众咸服其宽雅。
袁敞,陈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成内史。敞少有识量,博涉文史。
以吏部郎使诣周。时主者以敞班在陈使之后,敞固不从命曰:“昔陈之祖父,乃
梁诸侯下吏,盗有江东。今周朝宗万国,招携以礼。若使梁之行人在陈之后,便
恐彝伦失序。岂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状奏。周武帝善之,乃诏敞
与陈使异日而进。使还,以称旨,迁侍中。转左户尚书。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
三司。终于谯州刺史。
论曰:自金行运否,中原丧乱,元氏唯天所命,方一函复。铁弗、徒何之辈,
虽非行录所归,观其递为割据,亦一时之杰。然而卒至夷灭,可谓魏之驱除。梁
主任术好谋,爱贤养士,盖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略焉。及淮海版荡,骨肉猜贰,
拥众自固,称藩内款,终能据有全楚,中兴颓运。虽士宇殊于旧邦,而位号同于
曩日。眙厥自远,享国虽短,可不谓贤哉!嗣子纂业,增修遣构,赏罚得衷,举
厝有方。密迩寇雠,则威略具举;朝宗上国,则声猷远振。岂非继世之令主乎?
琮大去其邦,因而不反,遂为外戚。不事自持,盖亦守满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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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丽 百济 新罗 勿吉 奚 契丹 室韦 豆莫娄 地豆干 乌洛侯 流求 倭(上)

盖天地之所覆载至大,日月之所照临至广。万物之内,生灵寡而禽兽多;两
仪之间,中土局而殊俗旷。人寓形天地,禀气阴阳,愚智本于自然,刚柔系于水
土。故霜露所会,风气所通,九川为纪,五岳作镇,此之谓诸夏,生其地者,则
仁义所出;昧谷嵎夷,孤竹北户,限以丹徼紫塞,隔以沧海交河,此之谓荒裔,
感其气者,则凶德行禀。若夫九夷、八狄,种落繁炽,七戎、六蛮,充牣边鄙,
虽风土殊俗,嗜欲不同,至于贪而无厌,狠而好乱,强则旅拒,弱则稽服,其揆
一也。
秦皇鞭笞天下,黩武于遐方;汉武士马强盛,肆志于远略。匈奴已却,其国
乃虚;天马既来,其人亦困。是知雁海龙堆,天所以绝夷夏也;炎方朔漠,地所
以限内外也。况乎时非秦、汉,志甚嬴、刘,逆天道以求其功,殚人力而从所欲,
颠坠之衅,固不旋踵。是以先王设教,内诸夏而外夷狄;往哲垂范,美树德而鄙
广地。虽禹迹之东渐西被,不过海及流沙;《王制》之自北徂南,裁犹穴居交趾。
岂非道贯三古,义高百代者乎!自魏至隋,市朝屡革,其四夷朝享,亦各因时。
今各编次,备《四夷传》云。
高句丽,其先出夫余。王尝得河伯女,因闭于室内,为日所照,引身避之,
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夫余王弃之与犬,犬不食;与豕,豕
不食;弃于路,牛马避之;弃于野,众鸟以毛茹之。王剖之不能破,遂还其母。
母以物裹置暖处,有一男破而出。及长,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
也。夫余人以朱蒙非人所生,请除之。王不听,命之养马。朱蒙私试,知有善恶,
骏者减食令瘦,驽者善养令肥。夫余王以肥者自乘,以瘦者给朱蒙。后狩于田,
以朱蒙善射,给之一矢。朱蒙虽一矢,殪兽甚多。夫余之臣,又谋杀之,其母以
告朱蒙,朱蒙乃与焉违等二人东南走。中道遇一大水,欲济无梁。夫余人追之甚
急,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孙,今追兵垂及,如何得济?”于是鱼鳖
为之成桥,朱蒙得度。鱼鳖乃解,追骑不度。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见三人,一著
麻衣,一著衲衣,一著水藻衣,与朱蒙至纥升骨城,遂居焉。号曰高句丽,因以
高为氏。其在夫余妻怀孕,朱蒙逃后,生子始闾谐。及长,知朱蒙为国王,即与
母亡归之。名曰闾达,委之国事。
朱蒙死,子如栗立。如栗死,子莫来立,乃并夫余。
汉武帝元封四年,灭朝鲜,置玄菟郡,以高句丽为县以属之。汉时赐衣帻朝
服鼓吹,常从玄菟郡受之。后稍骄,不复诣郡,但于东界筑小城受之,遂名此城
为帜沟溇。“沟溇娄”者,句丽“城”名也。王莽初,发高句丽兵以伐胡,而不
欲行,莽强迫遣之,皆出塞为寇盗。州郡归咎于句丽侯驺,严尤诱而斩之。莽大
悦,更名高句丽,高句丽侯。光武建武八年,高句丽遣使朝贡。
至殇、安之间,莫来裔孙宫,建寇辽东。玄菟太守蔡风讨之,不能禁。
宫死,子伯固立。顺、和之间,复数犯辽东,寇抄。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
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乃降,属辽东。公孙度之雄海东也,伯固与之
通好。
伯固死,子伊夷摸立。伊夷摸自伯固时,已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余户。
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降胡亦叛。伊夷摸更作新国。其
后伊夷摸复击玄菟,玄菟与辽东合击,大破之。
伊夷摸死,子位宫立。始位宫曾祖宫,生而目开能视,国人恶之。及长凶虐,
国以残破。及位宫亦生而视人,高丽呼相似为“位“,以为似其曾祖宫,故名位
宫。位宫亦有勇力,便鞍马,善射猎。魏景初二年,遣太傅、司马宣王率众讨公
孙文懿,位宫遣主簿、大加将数千人助军。正始三年,位宫寇辽西安平。五年,
幽州刺史毋丘俭将万人出玄菟,讨位宫,大战于沸流。败走,俭追至赪岘,悬车
束马登丸都山,屠其所都。位宫单将妻息远窜。六年,俭复讨之,位宫轻将诸加
奔沃沮。俭使将军王颀追之,绝沃沮千余里,到肃慎南,刻石纪功。又刊丸都山、
铭不耐城而还。其后,复通中夏。
晋永嘉之乱,鲜卑慕容廆据昌黎大棘城,元帝授平州刺史。位宫玄孙乙弗利
频寇辽东,廆不能制。
弗利死,子钊代立。魏建国四年,慕容廆子晃伐之,入自南陕,战于木底,
大破钊军。追至丸都。钊单马奔窜,晃掘钊父墓,掠其母妻、珍宝、男女五万余
口,焚其室,毁丸都城而还。钊后为百济所杀。
及晋孝武太元十年,句丽攻辽东、玄菟郡。后燕慕容垂遣其弟农伐句丽,复
二郡。垂子宝以句丽王安为平州牧,封辽东、带方二国王,始置长史、司马、参
军官。后略有辽东郡。
太武时,钊曾孙琏始遣使者诣安东,奉表贡方物,并请国讳。太武嘉其诚款,
诏下帝系名讳于其国。使员外散骑侍郎李敖拜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
领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公、高句丽王。敖至其所,居平壤城,访其方事,云:去
辽东南一千余里,东至栅城,南至小海,北至旧夫余,人户参倍于前魏时。后贡
使相寻。岁致黄金二百斤、白银四百斤。时冯弘率众奔之,太武遣散骑常侍封拨
诏琏,令送弘。琏上书称当与弘俱奉王化,竟不遣。太武怒,将往讨之。乐平王
丕等议等后举,太武乃止。而弘亦寿为琏所杀。
后文明太后以献文六宫未备,敕琏令荐其女。琏奉表云:女已出,求以弟女
应旨。朝廷许焉,乃遣安乐王真、尚书李敷等至境送币。琏惑其左右之说,云朝
廷昔与冯氏婚姻,未几而灭其国。殷鉴不远,宜以方便辞之。琏遂上书,妄称女
死。朝廷疑其矫拒,又遣假散骑常侍程骏切责之,若女审死,听更选宗淑。琏云:
“若天子恕其前愆,谨当奉诏。”会献文崩,乃止。至孝文时,琏贡献倍前,其
报赐亦稍加焉。时光州于海中得琏遣诣齐使余奴等,送阙。孝文诏责曰:“道成
亲杀其君,窃号江左,朕方欲兴灭国于旧邦,继绝世于刘氏。而卿越境外乡,交
通篡贼,岂是藩臣守节之义?今不以一过掩旧款,即送还藩。其感恕思愆,祗承
明宪,辑宁所部,动静以闻。”
太和十五年,琏死,年百余岁。孝文举哀于东郊,遣谒者仆射李安上策赠车
骑大将军、太傅、辽东郡公、高句丽王,谥曰康。又遣大鸿胪拜琏孙云使持节、
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公、高句丽王。赐衣冠服
物车旗之饰。又诏云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礼。云上书辞疾,遣其从叔升于随
使诣阙严责之,自此,岁常贡献。正始中,宣武于东堂引见其使芮悉弗,进曰:
“高丽系诚天极,累叶纯诚,地产土毛,无愆王贡。但黄金出夫余,珂则涉罗所
产。今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为百济所并。国王臣云惟继绝之义,悉迁于境内。
二品所以不登王府,实两贼之为。”宣武曰:“高丽世荷上将,专制海外,九夷
黠虏,实得征之。昔方贡之愆,责在连率。宜宣朕旨于卿主,务尽威怀之略,使
二邑还复旧墟,土毛无失常贡也。”
神龟中,云死,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遣使策赠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
辽东郡公、高丽王。又拜其世子安为镇东将军、领护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
王。正光初,光州又于海中执得梁所授安宁东将军衣冠剑珮,及使人江法盛等,
送京师。
安死,子延立。孝武帝初,诏加延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护东
夷校尉、辽东郡公、高句丽王。天平中,诏加延侍中、骠骑大将军,余悉如故。
延死,子成立。讫于武定已来,其贡使无岁不至。大统十二年,遣使至西魏
朝贡。及齐受东魏禅之岁,遣使朝贡于齐。齐文宣加成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
军,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如故。天保三年,文宣至营州,使博陵崔柳
使于高丽,求魏末流人。敕柳曰:“若不从者,以便宜从事。”及至,不见许。
柳张目叱之,拳击成坠于床下,成左右雀息不敢动,乃谢服,柳以五千户反命。
成死,子汤立。乾明元年,齐废帝以汤为使持节、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公、
高丽王。周建德六年,汤遣使至周,武帝以汤为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辽东郡公、
辽东王。隋文帝受禅,汤遣使诣阙,进授大将军,改封高丽王。自是,岁遣使朝
贡不绝。
其国,东至新罗,西度辽,二千里;南接百济,北邻靺鞨,一千余里。人皆
士著,随山谷而居,衣布帛及皮。土田薄瘠,蚕农不足以自供,故其人节饮食。
其王好修宫室,都平壤城,亦曰长安城,东西六里,随山屈曲,南临浿水。城
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方入固守。王别为宅于其侧,不常居之。其外复有
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其国中呼为三京。复有辽东、玄菟等数十城,皆置官
司以统摄。与新罗每相侵夺,战争不息。
官有大对卢、太大兄、大兄、小兄、竟侯奢、鸟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
使者、褥奢、翳属、仙人,凡十二等,分掌内外事。其大对卢则以强弱相陵夺而
自为之,不由王署置。复有内评、五部褥萨。人皆头著折风,形如弁,士人加插
二鸟羽。贵者,其冠曰苏骨,多用紫罗为之,饰以金银。服大袖衫、大口袴、素
皮带、黄革履。妇人裙襦加襈。书有《五经》、《三史》、《三国志》、《晋
阳秋》。兵器与中国略同。及春秋校猎,王亲临之。税,布五疋、谷五石;游人
则三年一税,十人共细布一疋。租,户一石,次七斗,下五斗。其刑法,叛及谋
逆者,缚之柱,爇而斩之,籍没其家;盗则偿十倍,若贫不能偿者乐及公私债负,
皆听评其子女为奴婢以偿之。用刑既峻,罕有犯者。乐有五弦、琴、筝、筚篥、
横吹、箫、鼓之属,吹芦以和曲。每年初,聚戏浿水上,王乘腰辇、列羽仪观
之。事毕,王以衣入水,分为左右二部,以水石相溅掷,喧呼驰逐,再三而止。
俗洁净自喜,尚容止,以趋走为敬。拜则曳一脚,立多反拱,行必插手。性多诡
伏,言辞鄙秽,不简亲疏。父子同川而浴,共室而寝。好歌舞,常以十月祭天,
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为饰。好蹲踞,食用俎机。出三尺马,云本朱蒙所乘
马种,即果下也。风俗尚淫,不以为愧,俗多游女,夫无常人,夜则男女群聚而
戏,无有贵贱之节。有婚嫁,取男女相悦即为之。男家送猪酒而已,无财聘之礼;
或有受财者,人共耻之,以为卖婢。死者,殡在屋内,经三年,择吉日而葬。居
父母及夫丧,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终哭泣,葬则鼓舞作乐以送之。埋讫,取
死者生时服玩车马置墓侧,会葬者争取而去。信佛法,敬鬼神,多淫祠。有神庙
二所:一曰夫余神,刻木作妇人像;一曰高登神,云是其始祖夫余神之子。并置
官司,遣人守护,盖河伯女、朱蒙云。
及隋平陈后,汤大惧,陈兵积谷,为守拒之策。开皇十七年,上赐玺书,责
以每遣使人,岁常朝贡,虽称藩附,诚节未尽。驱逼靺鞨,禁固契丹。昔年潜行
货利,招动群小,私将弩手,巡窜下国,岂非意欲不臧,故为窃盗?坐使空馆,
严加防守;又数遣马骑,杀害边人。恒自猜疑,密觇消息,殷勤晓示,许其自新。
汤得书惶恐,将表陈谢。会病卒。
子元嗣。文帝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赐服一袭。元奉表谢
恩,并贺祥瑞,因请封王。文帝优册为王。明年,率靺鞨万余骑寇辽西,营州总
管韦世冲击走之。帝大怒,命汉王谅为元帅,总水陆讨之,下诏黜其爵位。时馈
运不继,六军乏食,师出临渝关,复遇疾疫,王师不振。及次辽水,元亦惶惧,
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云云。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元亦岁遣朝
贡。
炀帝嗣位,天下全盛,高昌王、突厥启人可汗并亲诣阙贡献,于是征元入朝。
元惧,蕃礼颇阙。大业七年,帝将讨元罪,车驾度辽水,止营于辽东地,分道出
师,各顿兵于其城下。高丽出战多不利,皆婴城固守。帝令诸军攻之,又敕诸将,
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入。城将陷,贼辄言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
先驰奏,比报,贼守御亦备,复出拒战。如此者三,帝不悟。由是食尽师老,转
输不继,诸军多败绩,于是班师。是行也,唯于辽水西拔贼武厉逻,置辽东郡及
通定镇而还。九年,帝复亲征,敕诸军以便宜从事。诸将分道攻城,贼势日蹙。
会杨玄感作乱,帝大惧,即日六军并还。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丽,高丽具知事
实,尽锐来追,殿军多败。十年,又发天下兵,会盗贼蜂起,所在阻绝,军多失
期。至辽水,高丽亦困弊,遣使乞降,因送斛斯政赎罪。帝许之,顿怀远镇受其
降,仍以俘囚军实归。至京师,以高丽使亲告太庙,因拘留之。仍徵元入朝,元
竟不至。帝更图后举,会天下丧乱,遂不复行。
百济之国,盖马韩之属也,出自索离国。其王出行,其侍儿于后妊娠,王还,
欲杀之。侍儿曰:“前见天上有气如大鸡子来降,感,故有娠。”王舍之。后生
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气嘘之,不死;后徙于马阑,亦如之。王以为神,命养
之,名曰东明。及长,善射,王忌其猛,复欲杀之。东明乃奔走,南至淹滞水,
以弓击水,鱼鳖皆为桥,东明乘之得度,至夫余而王焉。东明之后有仇台,笃于
仁信,始立国于带方故地。汉辽东太守公孙度以女妻之,遂为东夷强国。初以百
家济,因号百济。
其国东极新罗,北接高句丽,西南俱限大海,处小海南,东西四百五十里,
南北九百余里。其都曰居拔城,亦曰固麻城。其外更有五方:中方曰古沙城,东
方曰得安城,南方曰久知下城,西方曰刀先城,北方曰熊津城。王姓余氏,号
“于罗瑕”,百姓呼为“鞬吉支”,夏言并王也。王妻号“于陆”,夏言妃也。
官有十六品:左平五人,一品;达率三十人,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
杅率,五品;奈率,六品。已上冠饰银华。将德,七品,紫带。施德,八品,
皂带。固德,九品,赤带。季德,十品,青带。对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
皆黄带。武督,十三品;佐军,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克虞,十六品,皆白带。
自恩率以下,官无常员。各有部司,分掌众务。内官有前内部、谷内部、内掠部、
外掠部、马部、刀部、功德部、药部、木部、法陪、后宫部。外官有司军部、司
徒部、司空部、司寇部、点口部、客部、外舍部、绸部、日官部、市部,长吏三
年一交代。都下有万家,分为五部,曰上部、前部、中部、下部、后部,部有五
巷,士庶居焉。部统兵五百人。五方各有方领一人,以达率为之,方佐贰之。方
有十郡,郡有将三人,以德率为之。统兵一千二百人以下,七百人以上。城之内
外人庶及余小城,咸分隶焉。
其人杂有新罗、高丽、倭等,亦有中国人。其饮食衣服,与高丽略同。若朝
拜祭祀,其冠两厢加翅,戎事则不。拜谒之礼,以两手据地为礼。妇人不加粉黛,
女辫发垂后,已出嫁,则分为两道,盘于头上。主似袍而袖微大。兵有弓箭刀槊。
俗重骑射,兼爱坟史,而秀异者颇解属文,能吏事。又知医药、蓍龟,与相术、
阴阳五行法。有僧尼,多寺塔,而无道士。有鼓角、箜篌、筝竽、篪笛之乐,投
壶、樗蒲、弄珠、握槊等杂戏。尤尚奕棋。行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
赋税以布、绢、丝、麻及米等,量岁丰俭,差等输之。其刑罚,反叛、退军及杀
人者,斩;盗者,流,其赃两倍征之;妇犯奸,没入夫家为婢。婚娶之礼,略同
华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居服,余亲则葬讫除之。土田湿,气候温暖,人皆山
居。有巨栗,其五谷、杂果、菜蔬及酒醴肴馔之属,多同于内地。唯无驼、骡、
驴、羊、鹅、鸭等。国中大姓有八族,沙氏、燕氏、氏、解氏、真氏、国氏、
木氏、苗氏。其王每以四仲月祭天及五帝之神。立其始祖仇台之庙于国城,岁四
祠之。国西南,人岛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魏延兴二年,其王余庆始遣其冠军将军驸马都尉弗斯侯、长史余礼、龙骧将
军、带方太守司马张茂等上表自通,云:“臣与高丽,源出夫余,先世之时,笃
崇旧款。其祖钊,轻废邻好,陵践臣境。臣祖须,整旅电迈,枭斩钊首。自尔以
来,莫敢南顾。自冯氏数终,余烬奔窜,丑类渐盛,遂见陵逼,构怨连祸,三十
余载。若天慈曲矜,远及无外,速遣一将,来救臣国。当奉送鄙女,执扫后宫,
并遣子弟,收圉外厩,尺壤疋夫,不敢自有。去庚辰年后,臣西界海中,见尸十
余,并得衣器鞍勒。看之,非高丽之物。后闻乃是王人来降臣国,长蛇隔路,以
阻于海。今上所得鞍一,以为实矫。”
献文以其僻远,冒险入献,礼遇优厚,遣使者邵安与其使俱还。诏曰:“得
表闻之无恙。卿与高丽不睦,至被陵犯,苟能顺义,守之以仁,亦何忧于寇雠也。
前所遣使,浮海以抚荒外之国,从来积年,往而不反,存亡达否,未能审悉。卿
所送鞍,比校旧乘,非中国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过。经略权要,
已具别旨。”又诏曰:“高丽称藩先朝,供职日久,于彼虽有自昔之衅,于国未
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寻讨事会,理亦未周。所献锦布海物,虽
不悉达,明卿至心。今赐杂物如别。”又诏琏护送安等。至高丽,琏称昔与余庆
有雠,不令东过。安等于是皆还,乃下诏切责之。五年,使安等从东莱浮海,赐
余庆玺书,褒其诚节。安等至海滨,遇风飘荡,竟不达而还。
自晋、宋、齐、梁据江左,亦遣使称藩,兼受拜封。亦与魏不绝。
及齐受东魏禅,其王隆亦通使焉。淹死,子余昌亦通使命于齐。武平元年,
齐后主以余昌为使持节、侍中、车骑大将军,带方郡公、百济王如故。二年,又
人余昌为持节、都督东青州诸军事、东青州刺史。
周建德六年,齐灭,余昌始遣使通周。宣政元年,又遣使为献。
隋开皇初,余昌又遣使贡方物,拜上开府、带方郡公、百济王。平陈之岁,
战船漂至海东耽牟罗国。其船得还,经于百济,昌资送之甚厚,并遣使奉表贺平
陈。文帝善之,下诏曰:“彼国悬隔,来往至难,自今以后,不须年别入贡。”
使者舞蹈而去。十八年,余昌使其长史王辩那来献方物。属兴辽东之役,遣奉表,
请为军导。帝下诏,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兵侵其境。余昌死,子余璋
立。大业三年,余璋遣使燕文进朝贡。其年,又遣使王孝邻入献,请讨高丽。炀
帝许之,命觇高丽动静。然余璋内与高丽通和,挟诈以窥中国。七年,帝亲征高
丽,余璋使其臣国智牟来请军期。帝大悦,厚加赏赐,遣尚书起部郎席律诣百济,
与相知。明年,六军度辽,余璋亦严兵于境,声言助军,实持两端。寻与新罗有
隙,每相战争。十年,复遣使朝贡。后天下乱,使命遂绝。
其南,海行三月有耽牟罗国,南北千余里,东西数百里,土多獐鹿,附庸于
百济。西行三日,至貊国千余里云。
新罗者,其先本辰韩种也。地在高丽东南,居汉时乐浪地。辰韩亦曰秦韩。
相传言秦世亡人避役来适,马韩割其东界居之,以秦人,故名之曰秦韩。其言语
名物,有似中国人,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皆为徒,不
与马韩同。又辰韩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传,辰韩不得自立王,明其流移之
人故也。恒为马韩所制。辰韩之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新罗则其一也。或称
魏将毋丘俭讨高丽破之,奔沃沮,其后复归故国,有留者,遂为新罗,亦曰斯卢。
其人杂有华夏、高丽、百济之属,兼有沃沮、不耐、韩、灭之地。其王本百济人,
自海逃入新罗,遂王其国。初附庸于百济,百济征高丽,不堪戎役,后相率归之,
遂致强盛。因袭百济,附庸于迦罗国焉。传世三十,至真平。以隋开皇十四年,
遣使贡方物。文帝拜真平上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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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丽 百济 新罗 勿吉 奚 契丹 室韦 豆莫娄 地豆干 乌洛侯 流求 倭(下)

其官有十七等:一曰伊罚干,贵如相国,次伊尺干,次迎干,次破弥干,次
大阿尺干,次阿尺干,次乙吉干,次沙咄干,次及伏干,次大奈摩干,次奈摩,
次大舍,次小舍,次吉士,次大乌,次小乌,次造位。外有郡县。其文字、甲兵,
同于中国。选人壮健者悉入军,烽、戍、逻俱屯营部伍。风俗、刑政、衣服略与
高丽、百济同。每月旦相贺,王设宴会,班赉群官。其日,拜日月神主。八月十
五日设乐,令官人射,赏以马、布。其有大事,则聚官详议定之。服色尚画素,
妇人辫发绕颈,以杂彩及珠为饰。婚嫁礼唯酒食而已,轻重随贫富。新妇之夕,
女先拜舅姑,次即拜大兄、夫。死有棺敛,葬送起坟陵。王及父母妻子丧,居服
一年。田甚良沃,水陆兼种。其五谷、果菜、鸟兽、物产,略与华同。
大业以来,岁遣朝贡。新罗地多山险,虽与百济构隙,百济亦不能图之也。
勿吉国在高句丽北,一曰靺鞨。邑落各自有长,不相总一。其人劲悍,于东
夷最强,言语独异。常轻豆莫娄等国,诸国亦患之。去洛阳五千里。自和龙北二
百余里有善玉山,山北行十三日至祁黎山,又北行七日至洛环水,水广里余,又
北行十五日至太岳鲁水,又东北行十八日到其国。国有大水,阔三里余,名速末
水。其部类凡有七种:其一号粟末部,与高丽接,胜兵数千,多骁武,每寇高丽;
其二伯咄部,在粟末北,胜兵七千;其三安车骨部,在伯咄东北;其四拂涅部,
在伯咄东;其五号室部,在拂涅东;其六黑水部,在安车骨西北,其七白山部,
在粟末东南。胜兵并不过三千,而黑水部尤为劲健。自拂涅以东,矢皆石镞,即
古肃慎氏也。东夷中为强国。所居多依山水。渠帅曰大莫弗瞒咄。国南有从太山
者,华言太皇,俗甚敬畏之,人不得山上溲污,行经山者,以物盛去。上有熊罴
豹狼,皆不害人,人亦不敢杀。地卑湿,筑土如堤,凿穴以居,开口向上,以梯
出入。其国无牛,有马,车则步推,相与偶耕。土多粟、麦、穄,菜则有葵。
水气碱,生盐于木皮之上,亦有盐池。其畜多猎,无羊。嚼米为酒,饮之亦醉。
婚嫁,妇人服布裙,男子衣猪皮裘,头插武豹尾。俗以溺洗手面,于诸夷最为不
洁。初婚之夕,男就女家,执女乳而罢。妒,其妻外淫,人有告其夫,夫辄杀妻
而后悔,必杀告者。由是奸淫事终不发。人皆善射。以射猎为业。角弓长三尺,
箭长尺二寸,常以七八月造毒药,傅矢以射禽兽,中者立死。煮毒药气亦能杀人。
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冢上作屋,令不雨湿;若秋冬死,以其尸捕貂,貂食其
肉,多得之。
延兴中,遣乙力支朝献。太和初,又贡马五百匹。乙力支称:初发其国,乘
船溯难河西上,至太沵河,沈船于水。南出陆行,度洛孤水,从契丹西界达和
龙。自云其国先破高句丽十落,密共百济谋,从水道并力取高丽,遣乙力支奉使
大国,谋其可否。诏敕:“三国同是藩附,宜共和顺,勿相侵扰。”乙力支乃还。
从其来道,取得本船,泛达其国。九年,复遣使侯尼支朝。明年,复入贡。其傍
有大莫卢国、覆钟国、莫多回国、库娄国、素和国、具弗伏国、匹黎尔国、拔大
何国、郁羽陵国、库伏真国、鲁娄国、羽真侯国,前后各遣使朝献。太和十二年,
勿吉复遣使贡楛矢、方物于京师。十七年,又遣使人婆非等五百余人朝贡。景
明四年,复遣使侯力归朝贡。自此迄于正光,贡使相寻。尔后中国纷扰,颇或不
至。兴和二年六月,遣石文云等贡方物。以至于齐,朝贡不绝。
隋开皇初,相率遣使贡献。文帝诏其使曰:“朕闻彼土人勇,今来实副朕怀。
视尔等如子,尔宜敬朕如父。”对曰:“臣等僻处一方,闻内国有圣人,故来朝
拜。既亲奉圣颜,愿长为奴仆。”其国西北与契丹接,每相劫掠,后因其使来,
文帝诫之,使勿相攻击。使者谢罪。文帝因厚劳之,令宴饮于前,使者与其徒皆
起舞,曲折多战斗容。上顾谓侍臣曰:“天地间乃有此物,常作用兵意。”然其
国与隋悬隔,唯粟末、白山为近。炀帝初,与高丽战,频败其众。渠帅突地稽率
其部降,拜右光禄大夫,居之柳城。与边人来往,悦中国风俗,请被冠带,帝嘉
之,赐以锦绮而褒宠之。及辽东之役,突地稽率其徒以从,每有战功,赏赐甚厚。
十三年,从幸江都,寻放还柳城。李密遣兵邀之,仅而得免。至高阳,没于王须
拔。未几,遁归罗艺。
奚,本曰库莫奚,其先东部胡宇文之别种也。初为慕容晃所破,遗落者窜匿
松漠之间。俗甚不洁净,而善射猎,好为寇抄。登国三年,道武亲自出讨,至弱
水南大破之,获其马、牛、羊、豕十余万。帝曰:“此群狄诸种,不识德义,鼠
窃狗盗,何足为患?今中州大乱,吾先平之,然后张其威怀,则无所不服矣。”
既而车驾南迁,十数年间,诸种与库莫奚亦皆滋盛。及开辽海,置戍和龙,诸夷
震惧,各献方物。文成、献文之世,库莫奚岁致名马、文皮。孝文初,遣使朝贡。
太和四年,辄入塞内,辞以畏地豆干抄掠,诏书切责之。二十二年,入寇安州,
时营、燕、幽三州兵数千人击走之。后复款附,每求入塞交易。宣武诏曰:“库
莫奚去太和二十一年以前,与安、营二州边人参居,交易往来,并无欺贰。至二
十二年叛逆以来,遂尔远窜。今虽款附,犹在塞表,每请入塞,与百姓交易。若
抑而不许,乖其归向之心;信而不虑,或有万一之惊。交市之日,州遣士监之。”
自此已后,岁常朝献,至武定已来不绝。齐受魏禅,岁时来朝。
其后种类渐多,分为五部:一曰辱纥主,二曰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
五曰室得。每部俟斤一人为其帅。随逐水草,颇同突厥。有阿会氏,五部中最盛,
诸部皆归之。每与契丹相攻击,虏获财畜,因遣使贡方物。
契丹国,在库莫奚东,与库莫奚异种同类。并为慕容晃所破,俱窜于松漠之
间。登国中,魏大破之,遂逃迸,与库莫奚分住。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
于和龙之北数百里为寇盗。真君以来,岁贡名马。献文时,使莫弗纥何辰来献,
得班飨于诸国之末。归而相谓,言国家之美,心皆忻慕,于是东北群狄闻之,莫
不思服。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洁部、黎部、吐
六干部等各以其名马、文皮献天府。遂求为常,皆得交市于和龙、密云之间,贡
献不绝。太和三年,高句丽窃与蠕蠕谋,欲取地豆干以分之。契丹旧怨其侵轶,
其莫贺弗勿干率其部落,车三千乘、众万余口,驱徙杂畜求内附,止于白狼水东。
自此岁常朝贡。后告饥,孝文听其入关市籴。及宣武、孝明时,恒遣使贡方物。
熙平中,契丹使人初真等三十人还,灵太后以其俗嫁娶之际以青为上服,人给
青两匹,赏其诚款之心,余依旧式朝贡。及齐受东魏禅,常不断绝。
天保四年九月,契丹犯塞,文宣帝亲戎北讨。至平州,遂西趣长堑。诏司徒
潘相乐帅精骑五千,自东道趣青山;复诏安德王韩轨帅精骑四千东趣,断契丹走
路。帝亲逾山岭,奋击大破之,虏十余万口、杂畜数十万头。相乐又于青山大破
契丹别部。所虏生口,皆分置诸州。其后复为突厥所逼,又以万家寄于高丽。
其俗与靺鞨同,好为寇盗。父母死而悲哭者,以为不壮。但以其尸置于山树
之上,经三年后,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酌酒而祝曰:“冬月时,向阳食。若我射
猎时,使我多得猪、鹿。”其无礼顽嚣,于诸夷最甚。
隋开皇四年,率莫贺弗来谒。五年,悉其众款塞,文帝纳之,听居其故地。
责让之,其国遣使诣阙,顿颡谢罪。其后,契丹别部出伏等背高丽,率众内附。
文帝见来,怜之。上方与突厥和好,重失远人之心,悉令给粮还本部,敕突厥抚
纳之。固辞不去。部落渐众,遂北徙,逐水草,当辽西正北二百里,依托纥臣水
而居,东西亘三百里,分为十部。兵多者三千,少者千余。逐寒暑,随水草畜牧。
有征伐,则曾帅相与议之,兴兵动众,合如符契。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吐屯潘垤统
之,契丹杀吐屯而遁。大业七年,遣使朝,贡方物。
室韦国,在勿吉北千里,去洛阳六千里。“室”或为“失”,盖契丹之类,
其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为失韦。路出和龙千余里,入契丹国,又北行十日至啜
水,又北行三日有善水,又北行三日有犊了山,其山高大,周回三百里。又北行
三百余里,有大水名屈利,又北行三日至刃水,又北行五日到其国。有大水从北
而来,广四里余,名<木奈>水。国土下湿,语与库莫奚、契丹、豆莫娄国同。颇有
粟、麦及穄。夏则城居,冬逐水草,多略貂皮。丈夫索发,用角弓,其箭尤长。
女妇束发作叉手髻。其国少窃盗,盗一征三;杀人者责马三百匹。男女悉衣白鹿
皮襦袴。有曲,酿酒。俗爱赤珠,为妇人饰,穿挂于颈,以多为贵。女不得此,
乃至不嫁。父母死,男女众哭三年,尸则置于林树之上。
武定二年四月,始遣使张乌豆伐等献其方物。迄武定末,贡使相寻。及齐受
东魏禅,亦岁时朝聘。
其后分为五部,不相总一,所谓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大
室韦,并无君长。人贫弱,突厥以三吐屯总领之。
南室韦在契丹北三千里,土地卑湿,至夏则移向北。贷勃、欠对二山多草木,
饶禽兽,又多蚊蚋,人皆巢居,以避其患。渐分为二十五部,每部有余莫弗瞒咄,
犹酋长也。死则子弟代之,嗣绝则择贤豪而立之。其俗,丈夫皆被发,妇女盘发,
衣服与契丹同。乘牛车,以蘧蒢为屋,如突厥毡车之状。度水则束薪为栰,或
有以皮为舟者。马则织草为鞯,结绳为辔。匡寝则屈木为室,以蘧蒢覆上,移则
载行。以猪皮为席,编木为藉,妇女皆抱膝坐。气候多寒,田收甚薄。无羊,少
马,多猪、牛。与靺鞨同俗,婚嫁之法,二家相许竟,辄盗妇将去,然后送牛马
为聘,更将妇归家,待有孕,乃相许随还舍。妇人不再嫁,以为死人之妻,难以
共居。部落共为大棚,人死则置其上。居丧三年,年唯四哭。其国无铁,取给
于高丽。多貂。
南室韦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韦,分为九部落,绕吐纥山而居。其部落渠帅号乞
引莫贺咄。每部有莫何弗三人以贰之。气候最寒,雪深没马。冬则入山居土穴,
土畜多冻死。饶獐鹿,射猎为务,食肉衣皮,凿冰没水中而网取鱼鳖。地多积雪,
惧陷坑阱,骑木而行,亻答即止。皆捕貂为业,冠以狐貂,衣以鱼皮。
又北行千里至钵室韦,依胡布山而住,人众多北室韦,不知为几部落。用桦
皮盖屋,其余同北室韦。
从钵室韦西南四日行,至深末怛室韦,因水为号也。冬月穴居,以避太阴之
气。
又西北数千里至大室韦,径路险阻,言语不通。尤多貂及青鼠。
北室韦时遣使贡献,余无至者。
豆莫娄国,在勿吉北千里,旧北夫余也。在室韦之东,东至于海,方二千余
里。其人土著,有居室仓库。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为平敞。地宜五谷,
不生五果。其人长大,性强勇谨厚,不冠抄。其君长皆六畜名官,邑落有豪帅。
饮食亦用俎豆。有麻布,衣制类高丽而帽大。其国大人,以金银饰之。用刑严急,
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俗淫,尤恶妒者,杀之尸于国南山上,至腐,女家
始得输牛马,乃与之。或言濊貊之地也。
地豆干国,在室韦西千余里。多牛、羊,出名马,皮为衣服,无五谷,唯食
肉酪。延兴二年八月,遣使朝贡,至于太和六年,贡使不绝。十四年,频来犯塞,
孝文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自后时朝京师,迄武定末,贡使不绝。及齐
受禅,亦来朝贡。
乌洛侯国,在地豆干北,去代都四千五百余里。其地下湿,多雾气而寒。入
冬则穿地为室,夏则随原阜畜牧。多豕,有谷、麦。无大君长,部落莫弗,皆世
为之。其俗,绳发皮服,以珠为饰。人尚勇,不为奸窃,故慢藏野积而无寇盗。
好射猎。乐有箜篌,木槽革面而施九弦。其国西北有完水,东北流合于难水,其
小水,皆注于难,东入海。又西北二十日行,有于巳尼大水,所谓北海也。
太武真君四年来朝,称其国西北有魏先帝旧墟石室,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
步,高七十尺,室有神灵,人多祈请。太武遣中书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于石
室之壁而还。
流求国,居海岛,当建安郡东。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其王姓欢斯氏,
名渴刺兜,不知其由来有国世数也。彼土人呼之为可老羊,妻曰多拔茶。所居曰
波罗檀洞,堑栅三重,环以流水,树棘为藩。王所居舍,其大一十六间,雕刻禽
兽。多斗镂树,似橘而叶密,条纤如发之下垂。国有四五帅,统诸洞,洞有小王。
往往有村,村有鸟了帅,并以善战者为之,自相树立,主一村之事。男女皆白
纻绳缠发,从项后盘绕至额。其男子用鸟羽为冠,装以珠贝,饰以赤毛,形制不
同。妇人以罗纹白布为帽,其形方正。织斗镂皮并杂毛以为衣,制裁不一。缀毛
垂螺为饰,杂色相间,下垂小贝,其声如珮。缀珰施钏,悬珠于颈。织藤为笠,
饰以毛羽。有刀槊、弓箭、剑铍之属。其处少铁,刀皆薄小,多以骨角辅助之。
编纻为甲,或用熊豹皮。王乘木兽,令左右舆之,而导从不过十数人。小王乘
机,镂为兽形。国人好相攻击,人皆骁健善走,难死耐创。诸洞各为部队,不相
救助。两军相当,勇者三五人出前跳噪,交言相骂,因相击射。如其不胜,一军
皆走,遣人致谢,即共和解。收取斗死者聚食之,仍以髑髅将向王所,王则赐之
以冠,便为队帅。
无赋敛,有事则均税。用刑亦无常准,皆临事科决。犯罪皆断于鸟了帅,不
伏则上请于王,王令臣下共议定之。狱无枷锁,唯用绳缚。决死刑以铁锥大如筋,
长尺余,钻顶杀之,轻罪用杖。俗无文字,望月亏盈,以纪时节,草木荣枯,以
为年岁。人深目长鼻,类于胡,亦有小慧。无君臣上下之节,拜伏之礼。父子同
床而寝。男子拔去髭须,身上有毛处皆除去。妇人以黑黥手为虫蛇之文。嫁娶以
酒、珠贝为聘,或男女相悦,便相匹偶。妇人产乳,必食子衣,产后以火自灸,
令汗出,五日便平复。以木槽中暴海水为盐,木汁为酢,米面为酒,其味甚薄。
食皆用手。遇得异味,先进尊者。凡有宴会,执酒者必待呼名而后饮,上王酒者,
亦呼王名后衔杯共饮,颇同突厥。歌呼蹋蹄,一人唱,众皆和,音颇哀怨。扶女
子上膊,摇手而舞。其死者气将绝,辇至庭前,亲宾哭泣相吊。浴其尸,以布帛
缚缠之,裹以苇席,衬土而殡,上不起坟。子为父者,数月不食肉。其南境风俗
少异,人有死者,邑里共食之。有熊、豺、狼,尤多猪、鸡、无羊、牛、驴、马。
厥田良沃,先以火烧,而引水灌,持一锸,以石为刃,长尺余,阔数寸,而垦之。
宜稻、粱、禾、黍、麻、豆、赤豆、胡黑豆等。木有枫、栝、樟、松、楩、楠、
枌、梓。竹、藤、果、药,同于江表。风土气候,与岭南相类。俗事山海之神,
祭以肴酒。战斗杀人,便将所杀人祭其神。或依茂树起小屋,或悬髑髅于树上,
以箭射之,或累石系幡,以为神主。王之所居,壁下多聚髑髅以为佳。人间门户
上,必安兽头骨角。
隋大业元年,海师何蛮等,每春秋二时,天清风静,东望依稀,似有烟雾之
气,亦不知几千里。三年,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何蛮言之,遂与蛮
俱往。同到流求国,言不通,掠一人而反。明年,复令宽慰抚之,不从。宽取其
布甲而归。时倭国使来朝见之,曰:“此夷邪夕国人所用。”帝遣武贲郎将陈
棱、朝请大夫张镇州率兵自义安浮海至高华屿,又东行二日到{句黾}鼊屿,
又一日,便至流求。流求不从,棱击走之。进至其都,焚其官室,虏其男女数
千人,载军实而还。自尔遂绝。
倭国,在百济、新罗东南,水陆三千里,于大海中依山岛而居。魏时,译通
中国三十余国,皆称子,夷人不知里数,但计以日。其国境,东西五月行,南北
三月行,各至于海。其地势,东高西下。居于邪摩堆,则《魏志》所谓邪马台者
也。又云:去乐浪郡境及带方郡并一万二千里,在会稽东,与儋耳相近。俗皆文
身,自云太伯之后。计从带方至倭国,循海水行,历朝鲜国,乍南乍东,七千余
里,始度一海。又南千余里,度一海,阔千余里,名瀚海,至一支国。又度一海
千余里,名末卢国。又东南陆行五百里,至伊都国。又东南百里,至奴国。又东
行百里,至不弥国。又南水行二十日,至投马国。又南水行十日,陆行一月,至
邪马台国,即倭王所都。
汉光武时,遣使入朝,自称大夫。安帝时,又遣朝贡,谓之倭奴国。灵帝光
和中,其国乱,递相攻伐,历年无主。有女子名卑弥呼,能以鬼道惑众,国人共
立为王。无夫,有二男子,给王饮食,通传言语。其王有宫室、楼观、城栅,皆
持兵守卫,为法甚严。魏景初三年,公孙文懿诛后,卑弥呼始遣使朝贡。魏主假
金印紫绶。正始中,卑弥呼死,更立男王。国中不服,更相诛杀,复立卑弥呼宗
女台与为王。其后复立男王,并受中国爵命。江左历晋、宋、齐、梁,朝聘不绝。
及陈平,至开皇二十年,倭王姓阿每,字多利思比孤,号阿辈鸡弥,遣使诣
阙。上令所司访其风俗,使者言倭王以天为兄,以日为弟,天明时出听政,跏趺
坐,日出便停理务,云委我弟。文帝曰:“此大无义理。”于是训令改之。王妻
号鸡弥,后宫有女六七百人,名太子为利歌弥多弗利。无城郭,内官有十二等:
一曰大德,次小德,次大仁,次小仁,次大义,次小义,次大礼,次小礼,次大
智,次小智,次大信,次小信,员无定数。有军尼一百二十人,犹中国牧宰。八
十户置一伊尼翼,如今里长也。十伊尼翼属一军尼。其服饰,男子衣裙襦,其袖
微小;履如屦形,漆其上,系之脚。人庶多跣足,不得用金银为饰。故时,衣横
幅,结束相连而无缝,头亦无冠,但垂发于两耳上。至隋,其王始制冠,以锦彩
为之,以金银镂花为饰。妇人束发于后,亦衣裙襦,裳皆有襈。扦竹聚以为梳。
编草为荐,杂皮为表,缘以文皮。有弓、矢、刀、槊、弩、、斧,漆皮为
甲,骨为矢镝。虽有兵,无征战。其王朝会,必陈设仪仗,奏其国乐。户可十万。
俗,杀人、强盗及奸,皆死;盗者计赃酬物,无财者,没身为奴;自余轻重,或
流或杖。每讯冤狱,不承引者,以木压膝;或张强弓,以弦锯其项。或置小石于
沸汤中,令所竞者探之,云理曲者即手烂;或置蛇瓮中,令取之,云曲者即螫手。
人颇恬静,罕争讼,少盗贼。乐有五弦、琴、笛。男女皆黥臂,点面,文身。没
水捕鱼。无文字,唯刻木结绳。敬佛法,于百济求得佛经,始有文字,知卜筮,
尤信巫觋。每至正月一日,必射戏饮酒,其余节,略与华同。好棋博、握槊、樗
蒱之戏。气候温暖,草木冬青。土地膏腴,水多陆少。以小环挂鸬鹚项,令入水
搏鱼,日得百余头。俗无盘俎,藉以槲叶,食用手餔之。性质直,有雅风。女多
男少,婚嫁不取同姓,男女相悦者即为婚。妇入夫家,必先跨火,乃与夫相见。
妇人不淫妒。死者敛以棺椁,亲宾就尸歌舞,妻子兄弟以白布制服。贵人三年
殡,庶人卜日而痤。及葬,置尸船上,陆地牵之,或以小舆。有阿苏山,其石无
故火起接天者,俗以为异,因行祭祷。有如意宝珠,其色青,大如鸡卵,夜则有
光,云鱼眼睛也。新罗、百济皆以倭为大国,多珍物,并仰之,恒通使往来。
大业三年,其王多利思比孤遣朝贡,使者曰:“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
故遣朝拜,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国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
无恙。”云云。帝览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明年,
上遣文林郎裴世清使倭国,度百济,行至竹岛,南望耽罗国,经都斯麻国,迥在
大海中。又东至一支国,又至竹斯国。又东至秦王国,其人同于华夏,以为夷洲,
疑不能明也。又经十余国,达于海岸。自竹斯国以东,皆附庸于倭。倭王遣小德
何辈台从数百人,设仪仗,鸣鼓角来迎。后十日,又遣大礼哥多毗从二百余骑,
郊劳。既至彼都,其王与世清。来贡方物。此后遂绝。
论曰:广谷大川异制,人生其间异俗,嗜欲不同,言语不通,圣人因时设教,
所以达其志而通其俗也。九夷所居,与中夏悬隔,然天性柔顺,无横暴之风,虽
绵邈山海,而易以道御。夏、殷之世,时或来王。暨箕子避地朝鲜,始有八条之
禁,疏而不漏,简而可入,化之所感,千载不绝。今辽东诸国,或衣服参冠冕之
容,或饮食有俎豆之器,好尚经术,爱乐文史,游学于京都者,往来继路,或没
世不归,非先哲之遗风,其孰能致于斯也?故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
貊之邦行矣。”诚哉斯言。其俗之可采者,岂楛矢之贡而已乎?自魏迄隋,年
移四代,时方争竞,未遑外略。洎开皇之末,方征辽左,天时不利,师遂无功。
二代承基,志苞宇宙,频践三韩之地,屡发千钧之弩。小国惧亡,敢同困兽,兵
不载捷,四海骚然,遂以土崩,丧身灭国。兵志有之曰:“务广德者昌,务广地
者亡。”然辽东之地,不列于郡县久矣,诸国朝正奉贡,无阙于岁时。二代震而
矜之,以为人莫己若,不能怀以文德,遽动干戈,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
怨,以怒兴师,若此而不亡,自古未闻也。然四夷之戒,安可不深念哉!其豆莫
娄、地豆干、乌洛侯,历齐周及隋,朝贡遂绝,其事故莫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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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蛮 獠 林邑 赤土 真腊 婆利

蛮之种类,盖盘瓠之后。在江、淮之间,部落滋蔓,布于数州,东连寿春,
西通巴、蜀,北接汝、颍,往往有焉。其于魏氏,不甚为患,至晋之末,稍以繁
昌,渐为寇暴矣。自刘、石乱后,诸蛮无所忌惮,故其族渐得北迁,陆浑以南,
满于山谷,宛、洛萧条,略为丘墟矣。
道武既定中山,声教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蛮王梅安率渠帅数千朝京师,求
留质子,以表忠款。始光中,拜安侍子豹为安远将军、江州刺史、顺阳公。兴光
中,蛮王文武龙请降,诏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鲁阳侯。
延兴中,大阳蛮首桓诞拥沔水以北,滍叶以南,八万余落,遣使内属。孝
文嘉之,拜诞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诞字天生,桓玄之
子也。初,玄西奔至枚迥洲被杀,诞时年数岁,流窜大阳蛮中,遂习其俗。及长,
多智谋,为群蛮所归。诞既内属,居朗陵。太和四年,王师南伐,诞请为前驱。
乃授使持节、南征西道大都督,讨义阳,不果而还。十年,移居颍阳。十六年,
依例降王为公。十七年,加征南将军、中道大都督,征竟陵。遇迁洛,师停。是
时,齐征虏将军、直阁将军蛮首田益宗率部曲四千余户内属。襄阳首雷婆思等十
一人率户千余内自徙,求居大和川,诏给廪食。后开南阳,令有沔北之地,蛮人
安堵,不为寇贼。十八年,诞入朝,赏遇隆厚。卒,谥曰刚。子晖,字道进,位
龙骧将军、东荆州刺史,袭爵。景明初,大阳蛮首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内附,诏
置四郡十八县。晖卒。赠冠军将军。
三年,鲁阳蛮鲁北燕等聚众攻逼,频诏左卫将军李崇讨平之,徙万余家于河
北诸州及六镇。寻叛南走,所在追讨,比及河,杀之皆尽。四年,东荆州蛮樊素
安反,僣帝号。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复反,李崇、杨大眼悉讨平之。二年,梁
沔东太守田清喜拥七郡三十一县、户万九千,遣使内附,乞师讨梁。其雍州以东,
石城以西,五百余里水陆援路,请率部曲断之。四年,梁永宁太守文云生六部,
自汉东遣使归附。
永平初,东荆州表太守桓叔兴前后招慰大阳蛮,归附者一万七百户,请置郡
十六、县五十,诏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检行置之。叔兴即晖弟也,延昌元年,拜
南荆州刺史,居安昌,隶于东荆。三年,梁遣兵讨江、沔,破掠诸蛮,百姓扰动。
蛮自相督率二万余人,频请统帅,蛮以为声势。叔兴给一统并威仪,为之节度,
蛮人遂安。其年,梁雍州刺史萧藻遣其将蔡令孙等三将寇南荆之西南,沿襄、沔
上下,破掠诸蛮,蛮首梁龙骧将军樊石廉叛梁,来请援。遣叔兴与石廉督集蛮夏
二万余人击走之,斩令孙等三将。藻又遣其新阳太守邵道林,于沔水之南石城东
北立清水戍,为抄掠之基,叔兴遣诸蛮击破之。四年,叔兴上表,请不隶东荆,
许之。梁人每有寇抄,叔兴必摧破之。
正光中,叔兴拥所部南叛。蛮首成龙强率户数千内附,拜刺史;蛮帅田牛生
率户二千内徙扬州,拜为郡守。梁义州刺史边城王文僧明、铁骑将军边城太守田
官德等率户万余,举州内属。拜僧明平南将军、西豫州刺史,封开封侯;官德龙
骧将军、义州刺史;自余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并入朝。蛮出山至边城、建安
者,八九千户。义州寻为梁将裴邃所陷。梁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请援历
年,朝廷恐轻致边役,未之许。会超秀死,其部曲相率内附,徙之。六镇、秦、
陇所在反叛,二荆、西郢蛮大扰动,断三鵶路,杀都督,寇盗至于襄城、汝水,
百姓多被其害。梁遣将围广陵,楚城诸蛮,并为前驱。自汝水以南,恣其暴掠,
连年攻讨,散而复合,其暴滋甚。
又有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余则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树,
僣称王侯。屯据三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周文略定伊、瀍,声
教南被,诸蛮畏威,靡然向风矣。大统五年,蔡阳蛮王鲁超明内属,授南雍州刺
史,仍世袭焉。十一年,蛮酋梅勒特来贡其方物。寻而蛮帅田杜青及江、汉诸蛮
扰动,大将军杨忠击破之。其后蛮帅杜青和自称巴州刺史,入附,朝廷因其所称
而授之。杜青和后遂反,攻围东梁州。其唐州蛮田鲁嘉亦叛,自号豫州伯。王雄、
权景宣等前后讨平之。
废帝初,蛮首樊舍举落内附,以为督淮北三州诸军事、淮州刺史、淮安郡公。
于谨等平江陵,诸蛮骚动,诏豆卢宁、蔡祐等讨破之。恭帝二年,蛮酋宜人王田
兴彦、北荆州刺史梅季昌等相继款附。以兴彦、季昌并为开府仪同三司,加季昌
洛州刺史,赐爵石台县公。其后,巴西人谯淹扇动君蛮以附梁,蛮帅向镇侯、向
白虎等应之;向五子王又攻陷信州;田乌度、田唐等抄断江路;文子荣复据荆州
之汶阳郡,自称仁州刺史;并邻州刺史蒲微亦举兵逆命。诏田弘、贺若敦、潘招、
李迁哲等讨破之。周武成初,文州蛮叛,州军讨定之。寻而冉令贤、向五子王等
又攻陷白帝,杀开府杨长华,遂相率作乱。前后遣开府元契、赵刚等总兵出讨,
虽颇翦其族类,而元恶未除。天和元年,诏开府陆腾督王亮、司马裔等讨之。腾
水陆俱进,次于汤口,先遣喻之。而令贤方增浚城池,严设扞御,遣其长子西黎、
次子南王领其支属,于江南险要之地,置立十城,远结涔阳蛮为其声援。令贤率
其卒,固守水逻城。腾乃总集将帅谋进趣,咸欲先取水逻,然后经略江南。腾言
于众曰:“令贤内恃水逻金汤之险,外托涔辅车之援,兼复资粮充实,器械精新。
以我悬军,攻其严垒,脱一战不克,更成其气。不如顿军汤口,先取江南,翦其
毛羽,然后游军水逻,此制胜之计也。”众皆然之。乃遣开府王亮率众渡江,旬
日攻拔其八城,凶党奔散,获贼帅冉承公并生口三千人,降其部众一千户。遂简
募骁勇,数道分攻水逻。路经石壁城,险峻,四面壁立,故以名焉。唯有一小路,
缘梯而上,蛮蜒以为峭绝,非兵众所行。腾被甲先登,众军继进,备经危阻,累
日乃得旧路。且腾先任隆州总管,雅知其路蛮帅冉伯犁、冉安西与令贤有隙。腾
乃招诱伯犁等,结为父子,又多遗钱帛。伯犁等悦,遂为乡导。水逻侧又有石胜
城者,亦是险要,令贤使其兄龙真据之。胜又密告龙真云,若平水逻,使其代令
贤处之。龙真大悦,遣其子诣腾。乃厚加礼接,赐以金帛。蛮贪利既深,仍请立
效,乃谓腾曰:“欲翻所据城,恐人力寡少。”腾许以三百兵助之。既而遣二千
人,衔枚夜进,龙真力不能御,遂平石胜城。晨至水逻,蛮众大溃,斩首万余级。
令贤遁走,追而获之。司马裔又别下其二十余城,获蛮帅冉三公等。腾乃积其骸
骨于水逻城侧为京观,后蛮蜒望见辄大哭,自此狼戾之心辍矣。
时向五子王据石墨城,令其子宝胜据双城。水逻平后,频遗喻之,而五子王
犹不从命。腾又遣王亮屯牢坪,司马裔屯双城以图之。腾虑双城孤峭,攻未可拔,
贼若委城遁散,又难追讨。乃令诸军周回立栅,遏其走路,贼乃大骇。于是纵兵
击破之,禽五子王于石墨,获宝胜于双城,悉斩诸向首领,生禽万余口。信州旧
居白帝,腾更于刘备故宫城南,八陈之北,临江岸筑城,移置信州。又以巫县、
信陵、秭归并筑城置防,以为襟带焉。
天和六年,蛮渠冉祖裛、冉龙骧又反,诏大将军赵訚讨平之。自此群蛮惧息,
不复为寇。
獠者,盖南蛮之别种,自汉中达于邛、笮,川洞这间,所在皆有。种类甚多,
散居山谷,略无氏族之别。又无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长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称
阿谟、阿段,妇人阿夷、阿等之类,皆语之次第称谓也。依树积木,以居其上,
名曰干阑,干阑大小,随其家口之数。往往推一长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父
死则子继,若中国之贵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双,使其子弟自吹击之。好相杀害,
多死,不敢远行。能卧水底持刀刺鱼,其口嚼食并鼻饮。死者,竖棺而埋之。性
同禽兽,至于忿怒,父子不相避,唯手有兵刃者先杀之。若杀其父,走避外,求
得一狗以谢,不复嫌恨。若报怨相攻击,必杀而食之;平常劫掠,卖取猪狗而已。
亲戚比邻,指授相卖。被卖者号哭不服,逃窜避之,乃将买人指捕,逐若亡叛,
获便缚之。但经被缚者,即服为贱隶,不敢称良矣。亡失儿女,一哭便止,不复
追思。唯执楯持矛,不识弓矢。用竹为簧,群聚鼓之,以为音节。能为细布,色
至鲜净。大狗一头,卖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杀之人美鬓髯者,乃
剥其面皮,笼之于竹,及燥,号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卖其昆季妻
孥尽者,乃自卖以供祭焉。铸铜为器,大口宽腹,名曰铜爨,既薄且轻,易于熟
食。
建国中,李势在蜀,诸獠始出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攻破郡国,
为益州大患。势内外受敌,所以亡也。自桓温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东流,
山险之地多空,獠遂挟山傍谷。与夏人参居者,颇输租赋;在深山者,仍不为编
户。梁、益二州岁伐獠,以裨润公私,颇藉为利。
正始中,夏侯道迁举汉中内附,宣武遣尚书邢峦为梁、益二州刺史以镇之,
近夏人者安堵乐业,在山谷者不敢为寇。后以羊祉为梁州,傅竖眼为益州。祉性
酷虐,不得物情。梁辅国将军范季旭与獠王赵清荆率众屯孝子谷,祉遣统军魏胡
击走之。后梁宁朔将军姜白复拥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庆与之通谋,众屯于
固门川。祉遣征虏将军讨破之。竖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后以元法僧代傅竖眼
为益州,法僧在任贪残,獠遂反叛,勾引梁兵,围逼晋寿。朝廷忧之,以竖眼先
得物情,复令乘传往抚。獠闻竖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于是而定。及元桓、
元子真相继为梁州,并无德绩,诸獠苦之。其后,朝廷以梁、益二州控摄险远,
乃立巴州以统诸獠。后以巴酋严始欣为刺史。又立隆城镇,所绾獠二十万户。彼
谓北獠,岁输租布,又与外人交通贸易。巴州生獠,并皆不顺,其诸头王,每于
时节谒见刺史而已。孝昌初,诸獠以始欣贪暴,相率反叛,攻围巴州。山南行台
魏子建勉喻,即时散罢。自是獠诸头王,相率诣行台者相继,子建厚劳赉之。始
欣见中国多事,又失彼心,虑获罪谴,时梁南梁州刺史阴子春扇惑边陲,始欣谋
将南叛。始欣族子恺时为隆城镇将,密知之,严设逻候,遂禽梁使人,并封始欣
诏书、铁券、刀剑、衣冠之属,表送行台。子建乃启以竖眼久病,其子敬绍纳始
欣重赂,使得还州。始欣乃起众攻恺,屠灭之,据城南叛。梁将萧玩,率众援接。
时梁、益二州并遣将讨之,攻陷巴州,执始欣,遂大破玩军。及斩玩,以傅昙表
为刺史。后元罗在梁州,为所陷,自此遂绝。
及周文平梁、益之后,令在所抚慰,其与华人杂居者,亦颇从赋役。然天性
暴乱,旋致扰动。每岁命随近州镇,出兵讨之,获其生口,以充贱隶,谓之为压
獠焉。后有商旅往来者,亦资以为货,公卿达于人庶之家,有獠口者多矣。恭帝
三年,陵州木笼獠反,诏开府陆腾讨破之。周保定二年,铁山獠又反,抄断江路,
陆腾又攻拔其三城。天和三年,梁州恒棱獠叛,总管长史赵文表讨之。军次巴州,
文表欲率众径进。军吏等曰:“此獠旅拒日久,部众甚强,讨之者四面攻之,以
分其势。今若大军直进,不遣奇兵,恐亻并力于我,未可制胜。”文表曰:“往
者既不能制之,今须别为进趣。若四面遣兵,则獠降走路绝,理当相率以死拒战;
如从一道,则吾得示威恩,分遣人以理晓谕,为恶者讨之,归善者抚之,善恶既
分,易为经略。事有变通,奈何欲遵前辙也?”文表遂以此意,遍令军中。时有
从军熟獠,多与恒棱亲识,即以实报之。恒棱獠相与聚议,犹豫之间,文表军已
至其界。獠中先有二路,一路稍平,一路极险。俄有生獠酋帅数人来见文表曰:
“我恐官军不识山川,请为乡导。”文表谓之曰:“此路宽平,不须导引,卿但
先去,好慰喻子弟也。”乃遣之。文表谓其众曰:“向者獠帅,谓吾从宽路而行,
必当设伏险要。若从险路,出其不虑,獠众自离散矣。”于是勒兵从险道进,其
有不通之处,即平之。乘高而望,果见其伏兵。獠既失计,争携妻子,退保险要。
文表顿军大蓬山下,示祸福,遂相率来降。文表皆抚慰之,仍征其租税,无敢动
者。后除文表为蓬州刺史,又大得人和。
建德初,李晖为蓬、梁州总管,诸獠亦望风从附。然其种滋蔓,保据严壑,
依山走险,若履平地,虽屡加兵,弗可穷讨。性又无知,殆同禽兽,诸夷之中,
最难以道招怀者也。
林邑,其先所出,事具《南史》。其国延袤数千里,土多香木、金宝,物产
大抵与交趾同。以砖为城,蜃灰涂之,东向户。尊官有二,其一曰西那婆帝,其
二曰萨婆地歌。其属官三等,其一曰伦多姓,次歌伦致帝,次乙地伽兰。外官分
为二百余部,其长官曰弗罗,次曰可轮,如牧宰之差也。王戴金花冠,形如章甫,
衣朝霞布,珠玑缨络,足蹑革履,时服锦袍。良家子侍卫者二百许人,皆执金装。
兵有弓、箭、刀、槊。以为竹为弩,傅毒于矢。乐有琴、笛、琵琶、五弦,颇与
中国同。每击鼓以警众,吹蠡以即戎。其人深目高鼻,发拳色黑。俗皆徒跣,以
幅巾缠身,冬月衣袍。妇人椎髻。施椰叶席。每有婚媾,令媒者赍金银钏、酒二
壶、鱼数头至女家,于是择日,夫家会亲宾,歌舞相对,女家请一婆罗门送女至
男家,婿盥手,因牵女授之。王死,七日而葬;有官者,三日;庶人,一日。皆
以函盛尸,鼓舞导从,舆至水次,积薪焚之。收其余骨,王则内金罂中,沉之于
海;有官者,以铜罂,沉之海口;庶人以瓦,送之于江。男女皆截发,哭至水次,
尽哀而止,归则不哭。每七日,燃香散花,复哭尽哀而止,百日、三年皆如之。
人皆奉佛,文字同于天竺。
隋文帝既平陈,乃遣使献方物,后朝贡遂绝。时天下无事,群臣言林邑多奇
宝者。仁寿末,上遣大将军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率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
史李晕、开府秦雄步骑万余,及犯罪者数千人击之。其王梵志乘巨象而战,方军
不利。方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因以兵挑之。方与战伪北,梵志逐之,其象陷,
军遂乱,方大破之,遂弃城走。入其都,获其庙主十八枚,皆铸金为之,尽其国
有十八世。方班师,梵志复其故地,遣使谢罪,于是朝贡不绝。
赤土国,扶南之别种也。在南海中,水行百余日而达。所都土色多赤,因以
为号。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北拒大海,地方数千里。其王姓
瞿昙氏,多利富多塞,不知有国近远。称其父释王位,出家为道,传位于利富多
塞,在位十六年矣。有三妻,并邻国女也。居僧祗城,有门三重,相去各百许步。
每门图画菩萨飞仙之象,悬金花铃眊,妇人数十人,或奏乐,或捧金花。又饰
四妇人,容饰如佛塔边金刚力士之状,夹门而立,门外者持兵仗,门内者执白拂。
夹道垂素网,缀花。王宫诸屋,悉是重阁北户。北面而坐三重之榻,衣朝霞布,
冠金花冠,垂杂宝缨络,四女子立侍左右,兵卫百余人。王榻后作一木龛,以金
银五香木杂钿之,龛后悬一金光焰;夹榻又树二金镜,镜前并陈金瓮,瓮前各有
金香炉;当前置一金伏牛,前树一宝盖,左右皆有宝扇。婆罗门等数百人,东西
重行,相向而坐。其官:萨陀加逻一人,陀拏达叉一人,迦利密迦三人,共掌政
事;俱罗末帝一人,掌刑法。每城置那邪迦一人,钵帝十人。
其俗,皆穿耳翦发,无跪拜之礼,以香油涂身。其俗敬佛,尤重婆罗门。妇
人作髻于项后,男女通以朝霞朝云杂色布为衣。豪富之室,恣意华靡,唯金锁非
王赐不得服用。每婚嫁,择吉日,女家先期五日,作乐饮酒,父执女手以授婿,
七日乃配。既娶,即分财别居,唯少子与父居。父母兄弟死,则剔发素服,就水
上构竹木为棚,棚内积薪,以尸置上,烧香建幡,吹蠡击鼓以送,火焚薪,遂落
于水。贵贱皆同、唯国王烧讫收灰,贮以金瓶,藏于庙屋。冬夏常温,雨多霁少,
种植无时。特宜稻、穄、白豆、黑麻,自余物产,多同于交趾。以甘蔗作酒,
杂以紫瓜根,酒色黄赤,味亦香美。亦以椰浆为酒。
隋炀帝嗣位,募能通绝域者。大业三年,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等
请使赤土。帝大悦,遣赍物五千段以赐赤土王。其年十月,骏等自南海郡乘舟,
昼夜二旬,每日遇便风。至焦石山而过,东南诣陵伽钵拔多洲,西与林邑相对,
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师子石。自是岛屿连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见狼牙须国
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
其王遣婆罗门鸠摩罗,以舶三百艘来迎,吹蠡击鼓乐隋使,进金锁以缆船。
月余,至其都。王遣其子那邪迦请与骏等礼见。先遣人送金盘贮香花并镜镊,金
合二枚贮香油,金瓶二枚贮香水,白叠布四条,以拟供使者盥洗。其日未时,那
邪迦又将象二头,持孔雀兽以迎使人,并致金盘、金花,以藉诏函,男女百人奏
蠡鼓,婆罗门二人导路。至王宫,骏等奉诏书上阁,王以下皆坐,宣诏讫,引骏
等坐,奏天竺乐,事毕,骏等还馆。又遣婆罗门就馆送食,以草叶为盘,其大方
丈。因谓骏曰:“今是大国臣,非复赤土国矣。”后数日,请骏等入宴,仪卫导
从如初见之礼。王前设两床,床上并设草叶盘,方一丈五尺,上有黄、白、紫、
赤四色之饼,牛、羊、鱼、鳖、猪、蝳蝐之肉百余品。延骏升床,从者于地
席,各以金锺置酒,女乐迭奏,礼遗甚厚。
寻遣那邪迦随贡方物,并献金芙蓉冠、龙脑香,以铸金为多罗叶,隐起成文
以为表,金函封之,令婆罗门以香花奏蠡鼓而送之。既入海,见绿鱼群飞水上。
浮海十余日,至林邑东南,并山而行。其海水色黄气腥,舟行一日不绝,云是大
鱼粪也。循海北岸,达于交趾。骏以六年春与那邪迦于弘农谒帝。帝大悦,授骏
等执戟都尉,那邪迦等官赏各有差。
真腊国,在林邑西南,本扶南之属国也,去日南郡舟行六十日而至。南接车
渠国,西有朱江国。其王姓刹利氏,名质多斯那。自其祖渐已强盛,至质多斯那
隧兼扶南而有之。死,子伊奢那先代立。居伊奢那城,郭下二万余家。城中有一
大堂,是其王听政所。总大城三十所,城有数千家,各有部帅,官名与林邑同。
其王三日一听朝,坐五香七宝床,上施宝帐,以文木为竿,象牙金钿为壁,
状如小屋,悬金光焰,有同于赤土。前有金香,命二人侍侧。王著朝霞古贝,瞒
络腰腹,下垂至胫,头载金宝花冠,被真珠缨络,足履革屣,耳悬金铛。常服白
叠,以象牙为屩。若露发,则不加缨络。臣下服制,大抵相类。有五大臣,一曰
孤落支,二曰相高凭,三曰婆何多陵,四曰舍摩陵,五曰髯罗娄,及诸小臣。朝
于王者,辄于阶下三稽首,王呼上阶,则跪,以两手抱膊,绕王环坐。议政事讫,
跪伏而去。阶庭门阁,侍卫有千余人,被甲持仗。其国与参半、朱江二国和亲,
数与林邑、陀桓二国战争。其人行止,皆持甲仗,若有征伐,因而用之。
其俗,非王正妻子,不得为嗣。王初立日,所有兄弟,并刑残之,或去一指,
或劓其鼻,别处供给,不得仕进。人形小而色黑,妇人亦有白者。悉拳发垂耳,
性气捷劲。居处器物,颇类赤土。以右手为净,左手为秽。每旦澡洗,以杨枝净
齿,读诵经咒,又澡洒乃食。食罢还用杨枝净齿,又读经咒。饮食多苏酪、沙糖、
秔粟、米饼。欲食之时,先取杂肉羹与饼相和,手擩而食。娶妻者唯送女人
女,择日遣媒人迎妇。男女二家,各八日不出,昼夜燃灯不息。男婚礼毕,即与
父母分财别居。父母死,小儿未婚者,以余财与之。若婚毕,财物入官。丧葬,
儿女皆七日不食,剔发而丧,僧尼、道士、亲故皆来聚会,音乐送之。以五香木
烧尸,收灰,以金银瓶盛,送大水之内;贫者或用瓦,而以五彩色画之。亦有不
焚,送尸山中,任野兽食者。
其国北多山阜,南有水泽。地气尤热,无霜雪,饶瘴疠毒蜇。宜粱、稻,少
黍、粟。果菜与日南、九真相类。异者,有婆罗那娑树,无花,叶似柿,实似冬
瓜;庵罗树,花、叶似枣,实似李;毗野树,花似木瓜,叶似杏,实似楮;婆田
罗树,花、叶、实并似枣而小异;歌毕佗树,花似林檎,叶似榆而厚大,实似李,
其大如升。自余多同九真。海有鱼名建同,四足无鳞,鼻如象,吸水上喷,高五
六十尺。有浮胡鱼,形似<鱼且>,嘴如鹦鹉,有八足。多大鱼,半身出,望之如山。
每五六月中,毒气流行,即以白猪、白牛、羊于城西门外祠之。不然,五谷不登,
畜多死,人疾疫。近都有陵伽钵婆山,上有神祠,每以兵二千人守卫之。城东神
名婆多利,祭用人肉。其王年别杀人,以夜祠祷,亦有守卫者千人。其敬鬼如此。
多奉佛法,尤信道士。佛及道士,并立像于其馆。
隋大业十二年,遣使贡献,帝礼之甚厚,于后亦绝。
婆利国,自交趾浮海,南过赤土、丹丹,乃至其国。国界,东西四月行,南
北四十五日行。王姓刹利邪伽,名护滥那婆。官曰独诃邪拿,次曰独诃氏拿。国
人善投轮,其大如镜,中有窍,外锋如锯,远以投人,无不中。其余兵器,与中
国略同,俗类真腊,物产同于林邑。其杀人及盗,截其手;奸者,锁其足,期年
而止。祭祀必以月晦,盘贮酒肴,浮之流水。每十一月必设大祭。海出珊瑚。有
鸟名舍利,解人语。
隋大业十二年,遣使朝贡,后遂绝。
于时南荒有丹丹、盘盘二国,亦来贡方物,其风俗、物产,大抵相类云。
论曰:《礼》云:“南方曰蛮,有不火食者矣。”然其种类非一,与华人错
居,其流曰蜒,曰獽,曰俚,曰獠,曰厓。居无君长,随山洞而居。其俗,断
发文身,好相攻讨。自秦并三楚,汉平百越,地穷丹徼,景极日南,水陆可居,
咸为郡县。洎乎境分南北,割据各殊,蛮、獠之族,递为去就。至于林邑、赤土、
真腊、婆利则地隔江岭,莫通中国。及隋氏受命,克平九宇,炀帝纂业,威加八
荒,甘心远矣,志求珍异。故师出流求,兵加林邑,威振殊俗,过于秦、汉远矣。
虽有荒外之功,无救域中之败。《传》曰:“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诚哉斯
言也。
大业中,南荒朝贡者十余国,其事迹湮灭,今可知者四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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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氐 吐谷浑 宕昌 邓至 白兰 党项 附国 稽胡

氐者,西夷之别种,号曰白马。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故《
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秦、汉以来,世居岐、陇以南,汉川以
西,自立豪帅。汉武帝遣中郎将郭昌、卫广灭之,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
于巴、蜀,种类实繁,或谓之白氏,或谓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国封拜。
汉建安中,有杨腾者,为部落大帅。腾勇健多计略,始徙居仇池,方百顷,
因以为号。四面斗绝,高七里余,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丰水泉,煮土成盐。腾
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
千万孙名飞龙,渐强盛,晋武帝假平西将军。无子,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
惠帝元康中,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群氐推以为王。关中人士流移者,多
依之。愍帝以为骠骑将军、左贤王。茂搜死,子难敌统位,与弟坚头分部曲。难
敌自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难敌死,子毅立。自号使持节、
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
臣晋,晋以毅为征南将军。
三年,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臣于石季龙,后称蕃于
晋。永和十年,改初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杀
初,初子国率左右诛三王及宋奴,复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国为秦州刺史,国子
安为武都太守。
十二年,国从叔俊复杀国自立。国子安叛苻生,杀俊,复称蕃于晋。死,子
世自立为仇池公。晋太和三年,以世为秦州刺史,弟统为武都太守。世死,统废
世子纂自立。统一名德。纂聚党袭杀统,自立为仇池公,遣使诣简文帝。以纂为
秦州刺史。晋咸安元年,苻坚遣杨安伐纂,克之,徙其人于关中,空百顷于地。
宋奴之死,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坚,坚以女妻佛奴子定,拜为尚书、领军。
苻坚之败,关右扰乱,定尽力于坚。坚死,乃率众奔陇右,徙居历城,去仇池百
二十里,置食储于百顷。招夷夏得千余家,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称蕃于晋。
孝武即以其自号假之,后以为秦州刺史。登国四年,遂有秦州之地,号陇西王。
后为乞佛乾归所杀,无子。
佛狗子盛,先为监国守仇池,乃统事,自号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
谥定为武王。分诸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遂有汉中之地,
仍称蕃于晋。天兴初,遣使朝贡,诏以盛为征南大将军、仇池王。隔碍姚兴,不
得岁通贡使。盛以兄子抚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守汉中。宋永初中,宋武帝封
盛为武都王。盛死,私谥曰惠文王。子玄统位。
玄字黄眉,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虽蕃于宋,
仍奉晋义熙之号。后始用宋元嘉正朔。初,盛谓玄曰:“吾年已老,当终为晋臣,
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于待士,为流旧所怀。始光四年,太武遣大鸿胪
公孙轨拜玄为征南大将军、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请比内蕃,许之。玄死,
私谥孝昭王。子保宗统位。
初,玄临终谓弟难当曰:“今境候未宁,方须抚慰,保宗冲昧,吾授卿国事,
其无坠先勋。”难当固辞,请立保宗以辅之。保宗既立,难当妻姚氏谓难当曰:
“国险,宜立长君,反事孺子,非久计。”难当从之,废保宗而自立,称蕃于宋。
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镇石昌;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保
宗谋袭难当,事泄,被系。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丰实,多往依附。流人有许穆
之、郝惔之二人投难当,并改姓为司马,穆之自云名飞龙,惔之自云名康之,
云是晋室近戚。康之寻为人所杀。时宋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理,宋文帝遣刺史
萧思话代任。难当以思话未至,遣将举兵袭梁州,破白马,遂有汉中之地。寻而
思话使其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宋。难当后释保宗,
遣镇董亭。保宗与兄保显归京师,太武拜保宗征南大将军、秦州牧、武都王,尚
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后遣大鸿胪崔颐拜难当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
司、领护西羌校尉、秦梁二州牧、南秦王。
难当后自立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具拟
天朝。然犹贡献于宋不绝。寻而其国大旱,多灾异,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太延
初,难当立镇上邽。太武遣车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诸军取上邽,
又诏喻难当,奉诏摄守。寻而倾国南寇,规有蜀土,袭宋益州,攻涪城,又伐巴
西,获雍州流人七千余家,还于仇池。宋文帝怒,遣将裴方明等伐之。难当为方
明所败,弃仇池,与千余骑奔上邽。太武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宫。方明既克仇池,
以保宗弟保炽守之,河间公齐击走之。
先是,诏保宗镇上邽,又诏镇骆谷,复其本国。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说
保宗令叛。事泄,齐执保宗送京师,诏难当杀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浊水。文
德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于宋,封文德为武都王,遣偏将
房亮之等助之。齐逆击,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芦,武都、阴平氐多归之。诏淮阳
公皮豹子等率诸军讨文德,走汉中,收其妻子、僚属、资粮。及保宗妻公主送京
师,赐死。初,公主劝保宗反,人问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礼,
妇人外成,因夫而荣。事立,据守一方,我亦一国之母,岂比小县之主?”以此
得罪。
文成时,拜难当营州刺史,还为外都大官。卒,谥曰忠。子和,随父归魏,
别赐爵仇池公。子德子袭难当爵,早卒。子小眼袭,例降为公,拜天水太守,卒。
子大眼,别有传。小眼子公熙袭爵。正光中,尚书右丞张普惠为行台,送租于南
秦、东益,普惠启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进,遣公熙先慰氐。东益州刺
史魏子建以公熙险薄,密令访察,公熙果有潜谋,将为叛乱。子建仍报普惠,令
其摄录。普惠急追公熙,公熙竟不肯赴,东出汉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贿
赂,终得免罪。后为假节、别将,与都督元志同守岐州,为秦贼莫折天生所虏,
死于秦州。
文德后自汉中入统汧、陇,遂有阴平、武兴之地。后为宋荆州刺史刘义宣所
杀。
保宗之执也,子元和奔宋,以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据城归顺,文成嘉之,
拜征南大将军、武都王,内徙京师。
元和从叔僧嗣复自称武都王于葭芦。僧嗣死,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遣使
归顺。献文授文度武兴镇将,既而复叛。孝文初,征西将军皮欢喜攻葭芦破之,
斩文度首。
文度弟弘,小名鼠,名犯献文庙讳,以小名称。鼠自为武兴王,遣使奉表谢
罪,贡其方物,孝文纳之。鼠遣子狗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将军、
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从子后起统位,孝文复以鼠爵授之。鼠子集始为白水
太守。后起死,以集始为征西将军、武都王。集始复朝于京师,拜都督、南秦州
刺史、安南大将军、领护南蛮校尉、汉中郡侯、武兴王,赐以车旗、戎马、锦彩、
缯纩。寻还武兴,进号镇南将军,加督宁、湘五州诸军事。后仇池镇将杨灵珍袭
破武兴,集始遂入齐。景明初,集始来降,还授爵位,归守武兴。死,子绍先立,
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虏将军、汉中郡公、武兴王,赠集始车骑大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谥安王。
绍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义。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也,梁白马戍主尹天
保率众围之。道迁求援于集起、集义,二人贪保边蕃,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
心愿立功。率众破天保,全汉川,朗之力也。集义见梁、益既定,恐武兴不得久
为外藩,遂扇动诸氐,推绍先僣称大号,集起、集义并称王,外引梁为援。安西
将军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攻武兴克之,执绍先,送于京师,遂灭其国,以为武
兴镇,复改镇为东益州。
前后镇将唐法乐、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
廷以西南为忧。正光中,诏魏子建为刺史,以恩信招抚,风化大行,远近款附,
如内地焉。后唐永代子建为州,未几,氐人悉反。永弃城东走,自此复为氐地。
魏末,天下乱,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周文定秦、陇,绍先称藩,送
妻子为质。大统元年,绍先请其女妻,周文奏魏帝许之。绍先死,子辟邪立。
四年,南岐州氐苻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太白王,诏大都督侯莫陈顺与渭州
刺史长孙澄讨降之。九年,清水氐酋李鼠仁据地作乱,氐帅梁道显叛,攻南由,
周文遣典签赵昶慰谕之,鼠仁等相继归附。十一年,于武兴置东益州,以辟邪为
刺史。十五年,安夷氐复叛。赵昶时为郡守,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乃定。于
是以昶行南秦州事。氐帅盖闹等作乱,闹据北谷,其党西结宕昌羌獠甘,共推盖
闹为主。昶分道遣使,宣示祸福,然后出兵讨之。擒盖闹,散其余党。兴州叛氐
复侵逼南岐州,刺史叱罗协遣使告急,昶赴救,又大破之。先是,氐酋杨法深据
阴平自称王,亦盛之苗裔也。魏孝昌中,举众内附,自是职贡不绝。废帝元年,
以深为黎州刺史。二年,杨辟邪据州反,群氐复与同逆。诏叱罗协与赵昶讨平之。
周文乃以大将军宇文贵为大都督、兴州刺史。贵威名先著,群氐颇畏服之。来岁,
杨法深从尉迟迥平蜀,军回,法深寻与其宗人杨崇集、杨陈侳各拥其众,递相
攻讨。赵昶时督成、武、沙三州诸军事,遣使和解之。法深等从命,乃分其部落,
更置州郡以处之。
恭帝末,武兴氐反,围利州,凤州固道氐魏天王等亦聚众响应,大将军豆卢
宁等讨平之。周明帝时,兴州人段吒及下辩、柏树二县人反,相率破兰皋戍。氐
酋姜多复率厨中氐属攻陷落丛郡以应之。赵昶讨平二县,并斩段吒。而阴平、葭
芦氐复往往屯聚,与厨中相应。昶乃简精骑,出其不意,径入厨中,至大竹坪,
连破七栅,诛其渠帅,二郡并降。及昶还,厨中生氐,复为寇掠。昶又遣仪同刘
崇义、宇文琦入厨中讨之,于是群氐并平。
及王谦举兵,沙州氐帅开府杨永安又据州应谦,大将军达奚儒讨平之。
吐谷浑,本辽东鲜卑徒河涉归子也。涉归一名弈洛韩,有二子,庶长曰吐谷
浑,少曰若洛廆。涉归死,若洛廆代统部落,是为慕容氏。涉归之在也,分户七
百以给吐谷浑,与若洛廆二部。马斗相伤,若洛廆怒,遣入谓吐谷浑曰:“先公
处分,与兄异部,何不相远,而马斗相伤?”吐谷浑曰:“马食草饮水,春气发
动,所以斗,斗在马,而怒及人,乖别甚易,今当去汝万里外!”若洛廆悔,遣
旧老及长史七那楼谢之。吐谷浑曰:“我乃祖以来,树德辽右,先公之世,卜筮
之言云:‘有二子,当享福祚,并流子孙。’我是卑庶,理无并大。今以马致怒,
殆天所启。诸君试驱马令东,马若还东,我当随去。”即令从骑拥马令回,数百
步,欻然悲鸣,突走而西,声若颓山,如是者十余辈,一回一迷。楼力屈,乃跪
曰:“可汗,此非复人事!”浑谓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廆当传子
及曾玄孙,其间可百余年;我乃玄孙间始当显耳。”于是遂西附阴山,后假道上
陇。若洛廆追思吐谷浑,作《阿于歌》徒河以兄为阿于也。子孙僣号,以此歌为
辇后鼓吹大曲。
吐谷浑遂从上陇,止于枹罕。自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陇涸,从洮水西南
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而居,以肉酪为粮。西北诸杂种谓之阿柴虏。
吐谷浑死,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身长七尺八寸,勇力过人,性刻暴。为
昂城羌酋姜聪所刺,剑犹在体,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绝拔泥曰:“吾气绝,棺敛讫,
便速去保白兰。地既险远,又土俗懦弱,易控御。叶延小儿,欲授余人,恐仓卒
终不能相制。今以叶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辅之,孺子得立,吾无恨也。”抽剑
而死。有子十二人。
叶延少而勇果,年十岁,缚草为人,号曰姜聪,每旦辄射之,射中则嗥叫泣
涕。其母曰:“仇贼诸将已屠脍之,汝年小,何烦朝朝自苦!”叶延呜咽若不自
胜,答母曰:“诚知无益,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性至孝,母病,母三日不
食,叶延亦不食。颇视书传,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吾为公孙之子,案《
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遂以吐谷浑为氏焉。
叶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谨,三弟专权,碎奚不能制,诸大将共诛之。奚忧
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华言父也。奚遂以忧死。
视连立,以父忧思,不游娱酣宴。十五年死,弟视罴立。死,子树洛干等并幼,
弟乌纥提立,而妻树洛干母,生二子慕璝、慕利延。乌纥提一名大孩,死,树
洛干立,自号车骑将军。是岁,晋义熙初也。树洛干死,弟阿豺立,自号骠骑将
军、沙州刺史。部内有黄沙,周回数百里,不生草木,因号沙州。阿豺兼并氐、
羌,地方数千里,号为强国。升西强山,观垫江源,问于群僚曰:“此水东流,
更有何名?由何郡国入何水也?”其长史曾和曰:“此水经仇池,过晋寿,出宕
渠始号垫江,至巴郡入江,度广陵入于海。”阿豺曰:“水尚知归,吾虽塞表小
国,而独无所归乎!”遣使通宋,献其方物。宋少帝封为浇河公。未及拜受,宋
文帝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将遣使朝贡,会暴病,临死召诸子弟告之曰:“先
公车骑舍其子虔,以大业属吾,岂敢忘先公之举而私于纬代!其以慕璝继事。”
阿豺有子二十人,纬代长子也。阿豺又谓曰:“汝等各奉吾一只箭,将玩之地下。”
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曰:“汝取十九只箭
折之。”慕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不?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
然后社稷可固。”言终而死。慕璝立。
先是,阿豺时,宋命竟未至而死。慕璝又奉表通宋,宋文帝又授陇西公。
慕璝招集秦、凉亡业之人,及羌戎杂夷众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汉,北交凉州、
赫连,部众转盛。太武时,慕璝始遣其侍郎谢大宁奉表归魏。寻讨禽赫连定,
送之京师。太武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为大将军、西秦王。
慕璝表曰:“臣诚庸弱,敢竭精款,俘擒僣逆,献捷王府,爵秩虽崇,而
土不增廓,车旗既饰,而财不周赏,愿垂鉴察,亮基单款。臣顷接寇逆,疆境之
人,为贼所抄,流转东下,今皇化混一,求还乡土。乞佛曰连、窟略寒、张华等
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愿并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太武诏公卿朝堂会,议答施行。太尉长孙嵩及议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议曰:
“前者有司所处,以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来则受之,去则不禁。
皇威远被,西秦王慕义畏威,称臣纳贡,求受爵号。议者以为古者要荒之君,虽
人土众广,而爵不拟华夏。陛下加宠王官,乃越常分,容饰车旗,班同上国。至
于缯絮多少,旧典所无,皆当临时以制丰寡。自汉、魏以来,抚绥遐荒,颇有故
事。吕后遗单于御车二乘、马二驷,单于答马千匹。其后匈奴和亲,敌国,遗缯
絮不过数百;呼韩邪称臣,身自入朝,始乃至万匹。今西秦王若以土无桑蚕,便
当上请,不得言财不周赏也。周室衰微,齐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赐胙之命,无益
土之赏。晋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阳之田,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
塞外之人,因时乘便,侵入秦、凉,未有经略拓境之勋,爵登上国,统秦、凉、
河、沙四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圣朝于弱周,而自同于五霸,无厌之情,其
可极乎!西秦王忠款于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敕,因致斯累。
检西秦流人,贼时所抄,悉在蒲坂。今既称藩,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敕
秦州送诣京师,随后遣还。所请乞佛三人,昔为宾国之使,来在王庭,国破家迁,
即为臣妾,可勿听许。
制曰:“公卿议之,未为失体。西秦王所书金城、枹罕、陇西之地,彼自取
之,朕即与之,便是裂土,何须复廓?西秦款至,绵绢随使疏数增益之,非一匹
而已。”自是,慕璝贡献颇简。又通于宋,宋文封为陇西王。
太延二年,慕璝死,弟慕利延立。诏遣使者策谥慕璝曰惠王。后拜慕利
延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璝子元绪为抚军将军。时慕利延
又通宋,宋封为河南王。太武征凉州,慕利延惧,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太武
以利延兄有禽赫连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还。后慕利延遣使表谢,书奏,乃下
诏褒奖之。
慕利延兄子纬代惧慕利延害已,与使者谋欲自归,慕利延觉而杀之。纬代弟
叱力延等八人逃归京师,请兵讨慕利延。太武拜叱力延归义王,诏晋王伏罗率诸
将讨之。军至大母桥,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罗遣将追击之,斩首五千余级。
慕利延走白兰,慕利延从弟伏念、长史<孚鸟>鸠黎、部大崇娥等率众一万三千落归
降。后复遣征西将军、高凉王那等讨之于白兰。慕利延遂入于阗国,杀其王,死
者数万人。南征罽宾。遣使通宋求援,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
宋文帝赐以牵车。七年,遂还旧土。
慕利延死,树洛干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罗川,其居止出入,窃拟王者。拾寅
奉修贡职,受魏正朔;又受宋封爵,号河南王。太武遣使拜为镇西大将军、沙州
刺史、西平王。后拾寅自恃险远,颇不恭命。通使于宋,献善马、四角羊,宋明
帝加之官号。
文成时,定阳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兰,多有金银、牛马,若击之,可以大获。
议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睦,使晋王伏罗、高凉王那再征之,竟无多克,拾寅
虽复远遁,军亦疲劳。今在白兰,不犯王塞,不为人患,非国家之所急也。若遣
使招慰,必求为臣妾,可不劳而定也。王者之于四荒,羁縻而已,何必屠其国,
有其地。安曰:“臣昔为浇河戍将,与之相近,明其意势。若分军出其左右,拾
寅必走保南山,不过十日,牛马草尽,人无所食,众必溃叛,可一举而定也。”
从之。诏阳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头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给事中公孙拔及安
出北道以讨之。拾寅走南山,诸军济河追之。时军多病,诸将议贼已远遁,军容
已振,今驱疲病之卒,要难冀之功,不亦过乎?众以为然,乃引还,获驼马二十
余万。
献文复诏上党王长孙观等率州郡兵讨拾寅。军至曼头山,拾寅来逆战,观等
纵兵击败之,拾寅宵遁。于是思悔复蕃职,遣别驾康盘龙奉表朝贡。献文幽之,
不报其使。拾寅部落大饥,屡寇浇河。诏平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率敦煌、凉州、
枹罕、高平诸军为前锋,司空、上党王长孙观为大都督以讨之。观等军入拾寅境,
刍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诣军,表求改过,观等以闻。献文以重劳将士,乃下
诏切责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献文寻遣斤还。拾寅后复扰掠边人,遣
其将良利守洮阳,枹罕所统也。枹罕镇将、西郡公杨锺葵贻拾寅书以责之。拾寅
表曰:“奉诏,听臣还旧土,故遣良利守洮阳。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阳贡其土物。”
辞旨恳切,献文许之,自是岁修职贡。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时真贡方物,提上表称嗣事。后
度易侯伐宕昌,诏让之,赐锦彩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时
还。易侯并奉诏。死。
子伏连筹立。孝文欲令入朝,表称疾病,辄修洮阳、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
太后崩,使人告凶,伏连筹拜命不恭。有司请伐之,孝文不许。群臣以其受诏不
敬,不宜纳所献。帝曰:“拜受失礼,乃可加以诘责。所献土毛,乃是臣之常道。
杜弃所献,便是绝之,纵欲改悔,其路无由矣。”诏曰:“朕在哀疚之中,未存
征讨。而去春枹罕表取其洮阳、泥和二戍,时以此既边将之常,即便听许。及偏
师致讨,二戍望风请降,执讯二千余人,又得妇女九百口。子妇可悉还之。”伏
连筹乃遣世子贺鲁头朝于京师。礼锡有加,拜伏连筹使持节、都督西垂诸军事、
征西将军、领护西戎中郎将、西海郡开国公、吐谷浑王,麾旗章绶之饰,皆备给
之。
后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使于伏连筹。谓礼曰:“昔与宕昌通和,恒见称大
王,己则自有兴动,殊违臣节。当发之日,宰辅以为君若返迷知罪,则克保蕃业;
脱守愚不改,则祸难将至。”伏连筹遂默然。及孝文崩,遣使赴哀,尽其诚敬。
伏连筹内修职贡,外并戎狄,塞表之中,号为强富。准拟天朝,树置官司,
称制诸国,以自夸大。宣武初,诏责之曰:“梁州表送卿报宕昌书。梁弥邕与卿
并为边附,语其国则邻藩,论其位则同列,而称书为表,名报为旨。有司以国常
刑,殷勤请讨。朕虑险远多虞,轻相构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伏连筹上
表自申,辞诚恳至。终宣武世至于正光,嫠牛、蜀马及西南之珍,无岁不至。后
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绝。凉州城人万于菩提等东应念生,囚刺史宋颖。
颖密遣求援于伏连筹,伏连筹亲率大众救之,遂获保全。自尔以后,关徼不通,
贡献遂绝。
伏连筹死,子夸吕立,始自号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虽有城
郭而不居,恒处穹庐,随水草畜牧。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
公、仆射、尚书及郎中、将军之号。夸吕椎髻毦珠,以皂为帽,坐金狮子床。号
其妻为母尊,衣织成裙,披锦大袍,辫发于后,首戴金花冠。
其俗:丈夫衣服略同于华夏,多以罗幂为冠,亦以缯为帽;妇人皆贯珠贝,
束发,以多为贵。兵器有弓、刀甲、鞘。国无常赋,须则税富室商人以充用焉。
其刑罚:杀人及盗马,死;余则征物以赎罪,亦量事决杖。刑人必以毡蒙头,持
石从高击之。父兄死,妻后母及嫂等,与突厥俗同。至于婚,贫不能备财者,辄
盗女去。死者亦皆埋殡,其服制,葬讫则除之。性贪婪,忍于杀害。好射猎,以
肉酪为粮。亦知种田,有大麦、粟、豆。然其北界气候多寒,唯得芜青、大麦,
故其俗贫多富少。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
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
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也。土出犛牛、马、骡,多鹦
鹉,饶铜、铁、朱砂。地兼鄯善、且末。
兴和中,齐神武作相,招怀荒远,蠕蠕既附于国,夸吕遣使致敬。神武喻以
大义,征其朝贡,夸吕乃遣使人赵吐骨真假道蠕蠕,频来东魏。又荐其从妹,静
帝纳以为嫔。遣员外散骑常侍傅灵檦使于其国。夸吕又请婚,乃以济南王匡孙
女为广乐公主以妻之。此后朝贡不绝。
西魏大统初,周文遣仪同潘濬喻以逆顺之理,于是夸吕再遣使献能舞马及羊、
牛等。然寇抄不已,缘边多被其害。废帝二年,周文勒大兵至姑臧,夸吕震惧,
使贡方物。是岁,夸吕又通使于齐。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袭之于州西赤泉,
获其仆射乞伏触状、将军翟潘密,商胡二百四十人,驼骡六百头,杂彩丝绢以万
计。恭帝三年,史宁又与突厥木杆可汗袭击夸吕,破之,虏其妻子,获珍物及杂
畜。武成初,夸吕复寇凉州,刺史是云宝战没。贺兰祥、宇文贵率兵讨之,夸吕
遣其广定王、锺留王拒战。祥等破之,广定等遁走。又拔其洮阳、洪和二城,置
洮州而还。保定中,夸吕前后三辈遣使献方物。天和初,其龙涸王莫昌率来降,
以其地为扶州。二年五月,复遣使来献。建德五年,其国大乱,武帝诏皇太子征
之。军至伏俟城,夸吕遁走,虏其余众而还。明年,又再遣使奉献。宣政初,其
赵王他娄屯来降。自是,朝献遂绝。
及隋开皇初,侵弘州,地旷人梗,废之。遣上柱国元谐率步骑数万击之。贼
悉发国中,自曼头至树敦,甲骑不绝。其所署河西总管定城王钟利房及其太子可
博汗前后来拒战,谐频破之。夸吕大惧,率亲兵远遁,其名王十三人召率部落而
降。上以其高宁王移兹裒素得众心,拜大将军,封河南王,以统降众。自余官赏
各有差。未几,复来寇边,州刺史皮子信拒战死之。汶州总管梁远以锐卒击之,
乃奔退。俄而入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夸吕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杀太子。其后太子惧杀,遂谋执夸吕而降,请兵
于边吏。秦州总管河间王计应之,上不许。太子谋泄,为其父所杀。复立少子嵬
王诃为太子。叠州刺史杜祭请因其衅讨之,上又不许。六年,嵬王诃复惧父诛,
谋归国,请兵迎接。上谓其使者曰:“溥天之下,皆是朕臣妾,各为善事,即朕
称心。嵬王既有好意,欲来投服,唯教嵬王为臣子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
嵬王乃止。八年,其名王拓拔木弥请以千余家归化。上曰:“叛天背父,何可收
纳!又其本意,正自避死,若今违拒,又复不仁。若有音信,宜遣慰抚,任其自
拔,不须出兵马应接。其妹夫及甥欲来,亦任其意,不劳劝诱也。”是岁,河南
王移兹裒死,文帝令其弟树归袭统其众。平陈之后,夸吕大惧,逃遁险远,不敢
为寇。
十一年,夸吕卒,子世伏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
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便当相学,一许一塞,是谓不平。若并许之,又
非好法。”竟不许。十一年,遣刑部尚书宇文弼抚慰之。十六年,以光化公主妻
世伏,上表称公主为天后,上不许。
明年,其国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使陈废立事,并谢专命罪,
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自是朝贡岁至,而常访国家消息,上甚恶之。炀帝即位,
伏允遣子顺来朝。时铁勒犯塞,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御之,战不利。铁勒遣使
谢罪请降,帝遣黄门侍郎裴矩慰抚之,讽令击吐谷浑以自效。铁勒即勒兵袭破吐
谷浑,伏允东走,保西平境。帝复令观德王雄出浇河,许公宇文述出西平掩之,
大破其众。伏允遁逃于山谷间,其故地皆空。自西平临羌城以西,且末以东,祁
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郡、县、镇、戍,发
天下轻罪徙居之。于是留顺不之遣。伏允无以自资,率其徒数千骑,客于党项。
帝立顺为主,送出玉门,令统余众,以其大宝王泥洛周为辅。至西平,其部下杀
洛周,顺不果入而还。
大业末,天下乱,伏允复其故地,屡寇河右,郡县不能制。
吐谷浑北有乙弗勿敌国,国有屈海,海周回千余里。众有万落,风俗与吐谷
浑同。然不识五谷,唯食鱼及苏子。苏子状若中国枸杞子,或赤或黑。
有契翰一部,风俗亦同,特多狼。
白兰山西北,又有可兰国,风俗亦同。目不识五色,耳不闻五声,是夷蛮戎
狄之中丑类也。土无所出,直大养群畜,而户落亦可万余人。顽弱不知斗战,忽
见异人,举国便走。性如野兽,体轻工走,逐不可得。
白兰西南二千五百里,隔大岭,又度四十里海,有女王国。人庶万余落,风
俗土著,宜桑麻,熟五谷,以女为王,故因号焉。译使不至,其传亦然。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
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
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
织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又无徭赋。唯战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
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牧养犛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
兄弟死者,即以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俗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记
其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勤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勤孙弥忽,太武初,遣子弥
黄奉表求内附。太武嘉之,遣使拜弥忽为宕昌王,赐弥黄爵甘松侯。弥忽死,孙
彪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
万余落。世修职贡,颇为吐谷浑所断绝。彪子死,弥治立。彪子弟羊子先奔吐谷
浑,遣兵送羊子,欲夺弥治位。弥治遣使请救,献文诏武都镇将宇文生救之,羊
子退走。弥治死,子弥机立,遣其司马利柱奉表贡方物。杨文度之叛,围武都,
弥机遣其二兄率众救武都,破走文度。孝文时,遣使子桥表贡朱沙、雄黄、白石
胆各一百斤。自此后,岁以为常,朝贡相继。后孝文遣鸿胪刘归、谒者张察拜弥
机征南大将军、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以助之。
邓至者,白水羌也,世为羌豪,因地名号,自称邓至。其地自亭街以东,平
武以西,汶岭以北,宕昌以南,士风习俗,亦与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内附,
高祖拜龙骧将军、邓至王,遣贡不绝。周文命章武公导率兵送之。
邓至之西有赫羊国。初,其部内有一羊,形甚大,色至鲜赤,故因为国名。
又有东亭卫、大赤水、寒宕、石河、薄陵、下习山、仓骧、覃水等诸羌国,
风俗粗犷,与邓至国不同焉。亦时遣贡使,朝廷纳之,皆假之以杂号将军,子、
男、渠帅之名。
白兰者,羌之别种也。其地东北接吐谷浑,西北利摸徒,南界那鄂。风俗物
产,与宕昌略同。周保定元年,遣使献犀甲、铁铠。
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种有宕昌、白狼,皆自称猕猴种。东接临洮、西
平,西拒叶护,南北数千里,处山谷间。每姓别为部落,大者五千余骑,小者千
余骑。织犛牛尾及醿惣毛为屋,服裘褐,披毡为上饰。俗尚武力,无法令,各
为生业,有战阵则屯聚,无徭役,不相往来。养犛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
穑。其俗淫秽蒸报,于诸夷中为甚。无文字,但候草木以记岁时。三年一聚会,
杀牛羊以祭天。人年八十以上死者,以为令终,亲戚不哭;少死者,则云夭枉,
共悲哭之。有琵琶、横吹,击缶为节。
魏、周之际,数来扰边。隋文帝为丞相时,中原多故,因此大为寇掠。蒋公
梁睿既平王谦,请因还师讨之。开皇元年,有千余家归化。五年,拓拔宁丛等各
率众诣旭州内附,授大将军,其部下各有等差。十六年,复寇会州,诏发陇西兵
讨之,大破其众,人相率降,遣子弟入谢罪。帝谓曰:“还语尔父兄,人生须有
定居,养老长幼。乃乍还乍走,不羞乡里邪!”自是朝贡不绝。
附国者,蜀郡西北二千余里,即汉之西南夷也。有嘉良夷,即其东部,所居
种姓自相率领,土俗与附国同,言语少殊。不统一,其人并无姓氏。
附国王字宜缯。其国南北八百里,东西千五百里。无城栅,近川谷,傍山险。
俗好复雠,故垒石为巢,以避其患。其巢高至十余丈,下至五六丈,每级以木隔
之,基方三四步,巢上方二三步,状似浮图。于下级开小门,从内上通,夜必关
闭,以防贼盗。国有重罪者,罚牛。人皆轻捷,便击剑。漆皮为牟甲,弓长六尺,
竹为箭。妻其群母及嫂,儿弟死,父兄亦纳其妻。好歌舞,鼓簧,吹长角。有死
者,无服制,置尸高床之上,沐浴衣服,被以牟甲,覆以兽皮。子孙不哭,带甲
舞剑而呼云:“我父为鬼所取,我欲报冤杀鬼。”自余亲戚,哭三声而止。妇人
哭,必两手掩面。死家杀牛,亲属以猪酒相遗,共饮啖而瘗之。死后一年,方
始大葬,必集亲宾,杀马动至数十匹。立木为祖父神而事之。其俗以皮为帽,形
圆如钵,或戴幂狖。衣多毼皮裘,全剥牛脚皮为靴。项系铁锁,手贯铁钏。王与
酋帅,金为首饰,胸前悬一金花,径三寸。其土高,气候凉,多风少雨,宜小麦、
青稞。山出金、银、铜、多白雉。水有嘉鱼,长四尺而鳞细。
大业四年,其王遣使素福等八人入朝。明年,又遣其弟子宜林率嘉良夷六十
人朝贡。欲献良马,以路险不通。请开山道,修职贡物,炀帝以劳人不许。
嘉良有水阔六七十丈,附国有水阔百余丈,并南流。用皮为舟而济。
附国南有薄缘夷,风俗亦同。西有女国。其东北连山绵亘数千里,接于党项。
往往有羌,大小左封、昔卫、葛延、白狗、向人、望族、林台、舂桑、利豆、迷
桑、婢药、大硖、白兰、北利摸徒、那鄂、当迷、渠步、桑悟、千碉,并在深山
穷谷,无大君长。其风俗略同于党项,或役属吐谷浑,或附附国。大业中,朝贡。
缘西南边置诸道总管以管之。
稽胡,一曰步落稽,盖匈奴别种,刘元海五部之苗裔也。或云山戎赤狄之后。
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间,种落繁炽。其俗土著,亦知种
田,地少桑蚕,多衣麻布。其丈夫衣服及死亡殡葬,与中夏略同;妇人则多贯蜃
贝以为耳颈饰。与华人错居。其渠帅颇识文字,言语类夷狄,因译乃通。蹲踞无
礼,贪而忍害。俗好淫秽,女尤甚,将嫁之夕,方与淫者叙离,夫氏闻之,以多
为贵。既嫁,颇亦防闲,有犯奸者,随事惩罚。又兄弟死者,皆纳其妻。虽分统
郡县,列于编户,然轻其徭赋,有异华人。山谷阻深者,又未尽役属,而凶悍恃
险,数为寇。
魏孝昌中,有刘蠡升者,居云阳谷,自称天子,立年号,署百官。属魏氏乱,
力不能讨。蠡升遂分遣部众抄掠,汾、晋之间,略无宁岁。神武迁邺后,始密图
之,乃伪许以女妻蠡升太子。蠡升遂遣子诣邺,齐神武厚礼之,缓以婚期。蠡升
既恃和亲,不为之备。魏大统元年三月,齐神武袭之,蠡升率轻骑出外征兵,为
其北部王所杀,送于神武。其众复立蠡升第三子南海王为主,神武灭之,获其伪
主及弟西海王并皇后、夫人、王公以下四百余人,归于邺。
居河西者,多恃险不宾。时周文方与神武争衡,未遑经略,乃遣黄门侍郎杨
雗就安抚之。五年,黑水部众先叛。七年,别帅夏州刺史刘平伏又据上郡反。
自是北山诸部,连岁寇暴。周文前后遣于谨、侯莫陈崇、李弼等相继讨平之。
武成初,延州稽胡郝阿保、狼皮率其种人,附于齐氏。阿保自署丞相,狼皮
自署柱国,并与其别部刘桑德共为影响。柱国豆卢宁督诸军击破之。二年,狼皮
等余党复叛,诏大将军韩果讨破之。
保定中,离石生胡数寇汾北,勋州刺史韦孝宽于险要筑城,置兵粮,以遏其
路。及杨忠与突厥伐齐,稽胡等便怀旅拒,不供粮饩。忠乃诈其酋帅,云与突厥
回兵讨之,酋帅等惧,乃相率供馈焉。其后丹州、绥州等部内诸胡,与蒲川别帅
郝三郎等又频年逆命,复诏达奚震、辛威、于寔等前后穷讨,散其种落。天和二
年,延州总管宇文盛率众城银川,稽胡白郁久同、乔是罗等欲邀袭,盛并讨斩之。
又破其别帅乔三勿同等。五年,开府刘雄出绥州,巡检北边川路。稽胡帅白郎、
乔素勿同等度河逆战,雄复破之。
建德五年,武帝败齐帅于晋州,乘胜逐北,齐人所弃甲仗,未暇收敛,稽胡
乘间窃出,并盗而有之。乃立蠡升孙没铎为主,号圣武皇帝,年曰石平。六年,
武帝定东夏,将讨之,议欲穷其巢穴。齐王宪以为种类既多,又山谷阻绝,王师
一举,未可尽除,且当翦其魁帅,余加慰抚。帝然之,乃以宪为行军元帅,督行
军总管赵王招、谯王俭、滕王逌等讨之。宪军次马邑,乃分道俱进。没铎遣其党
天柱守河东,又遣其大帅穆支据河西,规欲分守险要,掎角宪军。宪命谯王俭击
破之,斩获千余级。赵王招又擒没铎,众尽降。宣政元年,汾胡帅刘受罗千复反,
越王盛督诸军讨禽之。自是寇盗颇息。
论曰:氐、羌、吐谷浑等曰殊俗,别处边陲,考之前代,屡经叛服,窥觇首
鼠,盖其本性。夫无德则叛,有道则伏,先王所述荒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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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域(上)

《夏书》称:“西戎即序。”班固云:“就而序之,非盛威武致其贡物也。”
汉氏初开西域,有三十六国。其后,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护以抚之。王莽
篡位,西域遂绝。至于后汉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国,西至西海,东西万里,皆来朝
贡。复置都护、校尉,以相统摄。其后或绝或通,汉朝以为劳弊中国,其官时置
时废。暨魏、晋之后,互相吞灭,不可复详记焉。
道武初,经营中原,未暇及于四表。既而西戎之贡不至,有司奏依汉氏故事,
请通西域,可以振威德于荒外,又可致奇货于天府。帝曰:“汉氏不保境安人,
乃远开西域,使海内虚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复加百姓矣!”遂不从。
历明元世,竟不招纳。
太延中,魏德益以远闻,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槃陀、鄯善、焉
耆、车师、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太武以西域汉世虽通,有求则卑辞而来,无
欲则骄慢王命,此其自知绝远,大兵不可至故也。若报使往来,终无所益,欲不
遣使。有司奏:“九国不惮遐险,远贡方物,当与其进,安可豫抑后来?”乃从
之。于是始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西使。恩生出流沙,为蠕蠕所执,竟不果达。
又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锦帛,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初,琬等受
诏:便道之国,可往赴之。琬过九国,北行至乌孙国。其王得魏赐,拜受甚悦。
谓琬等曰:“传闻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称臣致贡,但患其路无由耳。今使
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国,副其慕仰之诚。”琬于是自向破洛那,遣明使者舌。乌
孙王为发导译,达二国,琬等宣诏慰赐之。已而琬、明东还,乌孙、破洛那之属
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十有六国。自后相继而来,不间于城,国使亦数十辈矣。
初,太武每遣使西域,常诏河西王沮渠牧犍,令护送。至姑臧,牧犍恒发使
导路,出于流沙。后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牧犍左右谓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吴
提妄说,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擒其长弟乐平王
丕。’我君大喜,宣言国中。又闻吴提遣使告西域诸国:‘魏已削弱,今天下唯
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西域诸国,亦有贰。”且牧犍事主,稍以慢
堕。使还,具以状闻。太武遂议讨牧犍。凉州既平,鄯善国以为辱亡齿寒,自然
之道也。今武威为魏所灭。次及我矣。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
绝之,可以支久。乃断塞行路,西域贡献,历年不入。后平鄯善,行人复通。
始,琬等使还京师,具言凡所经见及传闻傍国,云:西域自汉武时五十余国,
后稍相并,至太延中为十六国。分其地为四域:自葱岭以东,流沙以西为一域;
葱岭以西,海曲以东为一域;者舌以南,月氏以北为一域;两海之间,水泽以南
为一域。内诸小渠长,盖以百数。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后更为四:出自玉门,
度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度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
为一道;从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为一道;自莎车
西南五百里,葱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为一道焉。自琬所不传而更有朝贡者,
纪其名,不能具国俗也。
东西魏时,中国方扰,及于齐、周,不闻有事西域,故二代书并不立记录。
隋开皇、仁寿之间,尚未云经略。炀帝时,乃遣侍御史韦节、司隶从事杜行
满使于西藩诸国,至罽宾得玛瑙杯,王舍城得佛经,史国得十舞女、师子皮、火
鼠毛而还。帝复令闻喜公裴矩于武威、张掖间往来以引致之。其有君长者四十四
国,矩因其使者入朝,啖以厚利,令其转相讽谕。大业中,相率而来朝者四十余
国,帝因置西戎校尉以应接之。寻属中国大乱,朝贡遂绝。然事亡失,书所存录
者二十国焉。魏时所来者,在隋亦有不至,今总而编次,以备前书之《西域传》
云。至于道路远近,物产风俗,详诸前史,或有不同。斯皆录其当时,盖以备其
遗阙尔。
鄯善国,都扞泥城,古楼兰国也。去代七千六百里。所都城方一里。地多沙
卤,少水草,北即白龙堆路。至太延初,始遣其弟素延耆入侍。及太武平凉州,
沮渠牧犍弟无讳走保敦煌。无讳后谋渡流沙,遣其弟安周击鄯善,王比龙恐惧欲
降。会魏使者自天竺、罽宾还,俱会鄯善,劝比龙拒之,遂与连战。安周不能克,
退保东城。后比龙惧,率众西奔且末,其世子乃应安周。
鄯善人颇剽劫之,令不得通,太武诏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
讨之。度归到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至其境。时鄯善人众布野,度
归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边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释其
缚,留军屯守,与真达诣京都。太武大悦,厚待之。是岁,拜交趾公韩拔为假节、
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镇之,赋役其人,比之郡县。
且末国,都且末城,在鄯善四,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真君三年,鄯善王比
龙避沮渠安周之难,率国人之半奔且末。后役属鄯善。且末西北有流沙数百里,
夏日有热风,为行旅之患。风之所至,唯老驼预知之,即嗔而聚立,埋其口鼻于
沙中。人每以为候,亦即将毡拥蔽鼻口。其风迅駃,斯须过尽,若不防者,必
至危毙。
大统八年,其兄鄯善米率众内附。
于阗国,在且末西北,葱岭之北二百余里。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三
千里,去朱俱波千里,北去龟兹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亘千里,连
山相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内有大城五,小城数十。于阗城东三十里有首拔河,
中出玉石。土宜五谷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马、驼、骡。其刑法,杀人者死,
余罪各随轻重惩罚之。自外风俗物产,与龟兹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众。
王尤信尚,每设斋日,必亲自洒扫馈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即昔罗汉比丘
卢旃为其王造覆盆浮图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处,双迹犹存。于阗西五百里有比
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无礼义,多盗贼淫纵。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
深目高鼻,唯此一国,貌不甚胡,颇类华夏。城东二十里有大水北流,号树枝水,
即黄河也,一名计式水。城西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与树枝水会,俱北流。
真君中,太武诏高凉王那击吐谷浑慕利延,慕利延惧,驱其部落渡流沙。那
进军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死者甚众。献文末,蠕蠕寇于阗。于
阗患之,遣使素目伽上表曰:“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
异。今蠕蠕军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献,遥望救援。”帝诏公卿议之。
公卿奏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之性,唯习野掠,不能攻城。若为害,当
时已旋矣,虽欲遣师,势无所及。”帝以公卿议示其使者,亦以为然。于是诏之
曰:“朕承天理物,欲令万方各安其所,应敕诸军,以拯汝难。但去汝遐阻,政
复遣援,不救当时之急,是以停师不行,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卒,一二岁间,
当躬率猛将,为汝除患。汝其谨敬候,以待大举。”先是,朝廷遣使者韩羊皮使
波斯,波斯王遣使献驯象及珍物。经于阗,于阗中于王秋仁辄留之,假言虑有寇
不达。羊皮言状,帝怒,又遣羊皮奉诏责让之。自后每使朝贡。
周建德三年,其王遣使献名马。
隋大业中,频使朝贡。其王姓王,字早示门。练锦帽,金鼠冠,妻戴金花。
其王发不令人见,俗言若见王发,其年必俭云。
蒲山国,故皮山国也。居皮城,在于阗南,去代一万二千里。其国西南三里
有冻凌山。后役属于阗。
悉居半国,故西夜国也,一名子合。其王号子。治呼犍。在于阗西,去代万
二千九百七十里。太延初,遣使来献,自后贡使不绝。
权于摩国,故乌秅国也。其王居乌秅城。在悉居半西南,去代一万二千
九百七十里。
渠莎国,居故莎车城,在子合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八十里。
车师国,一名前部,其王居交河城。去代万五十里。其地北接蠕蠕,本通使
交易。太武初,始遣使朝献,诏行人王恩生、许纲等出使。恩生等始度流沙,为
蠕蠕所执。恩生见蠕蠕吴提,持魏节不为之屈。后太武切让吴提,吴提惧,乃遣
恩生等归。许纲到敦煌病死,朝廷壮其节,赐谥曰贞。
初,沮渠无讳兄弟之渡流沙也,鸠集遗人,破车师国。真君十一年,车师王
车夷落遣使琢进薛直上书曰:“臣亡父僻处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奉献,不
空于岁。天子降念,赐遣甚厚。及臣继立,亦不阙常贡,天子垂矜,亦不异前世。
敢缘至恩,辄陈私恳。臣国自无讳所攻击,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贼
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国东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东界,思归天
阙,幸垂赈救。”于是下诏抚慰之,开焉耆仓给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后每
使朝贡不绝。
高昌者,车师前王之故地,汉之前部地也。东西二百里,南北五百里,四面
多大山。或云:昔汉武遣兵西讨,师旅顿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势高敞,人
庶昌盛,因名高昌。亦云: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东去长安四千九百
里。汉西域长史及戊巳校尉并居于此。晋以其地为高昌郡。张轨、吕光、沮渠蒙
逊据河西,皆置太守以统之。敦煌十三日行。
国有八城,皆有华人。地多石碛,气候温暖,厥土良沃,谷麦一岁再熟,宜
蚕,多五果,又饶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盐,
其味甚美,复有白盐,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为枕,贡之中国。多蒲桃酒。俗事
天神,兼信佛法。国中羊、马,牧在隐僻处以避寇,非贵人不知其处。北有赤石
山,山北七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此山北,铁勒界也。
太武时有阚爽者,自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骑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为
蠕蠕所执。真君中,爽为沮渠无讳所袭,夺据之。无讳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
年,为蠕蠕所并。蠕蠕以阚伯周为高昌王,其称王自此始也。
太和初,伯周死,子义成立。岁余,为从兄首归所杀,自立为高昌王。五年,
高车王阿至罗杀首归兄弟,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后为国人所杀,立马儒为王,
以巩顾礼、麹嘉为左右长史。二十一年,遣司马王体玄奉表朝贡,请师逆接,求
举国内徙。孝文纳之,遣明威将军韩安保率骑千余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
之。至羊榛水,儒遣嘉、礼率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
礼等还高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使韩兴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其
世子义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旧人情恋本土,不愿东迁,
相与杀儒而立麹嘉为王。
嘉字灵凤,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蠕蠕那盖。顾礼与义舒随安保至洛阳。
及蠕蠕主伏图为高车所杀,嘉又臣高车。初,前部胡人悉为高车所徙,入于焉耆,
又为嚈哒所破灭,国人分散,众不自立,请主于嘉。嘉遣第二子为焉耆王以主
之。永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卫将军、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师,仍求内徙,乞军
迎援。于是遣龙骧将军孟威发凉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于后十余
遣使献珠像、白黑貂裘、名马、盐枕等,款诚备至。唯赐优旨,卒不重迎。三年,
嘉遣使朝贡,宣武又遣孟威使诏劳之。延昌中,以嘉为持节、平西将军、瓜州刺
史、泰临县开国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献。诏曰:“卿地隔关山,境
接荒漠,频请朝援,徙国内迁。虽来诚可嘉,即于理未帖。何者?彼之甿庶,是
汉、魏遗黎,自晋氏不纲,因难播越,成家立国,世积已久。恶徙重迁,人怀恋
旧。今若动之,恐异同之变,爰在肘腋,不得便如来表也。”神龟元年冬,孝亮
复表求援内徙,朝廷不许。正光元年,明帝遗假员外将军赵义等使于嘉。嘉朝贡
不绝,又遣使奉表,自以边遐,不习典诰,求借《五经》、诸史,并请国子助教
刘燮以为博士,明帝许之。嘉死,赠镇西将军、凉州刺史。
子坚立。于后关中贼乱,使命遂绝。普泰初,坚遣使朝贡,除平西将军、瓜
州刺史,泰临县伯,王如故。又加卫将军。至永熙中,特除仪同三司,进为郡公。
后遂隔绝。至大统十四年,诏以其世子玄嘉为王。恭帝二年,又以其田地公茂嗣
位。武成元年,其王遣使献方物。保定初,又遣使来贡。
其国,周时,城有一十六。后至隋时,城有十八。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
步,于坐室画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官有令尹一人,比中夏相国;次有公二人,
皆王子也,一为交河公,一为田地公;次有左右卫;次有八长史,曰吏部、祠部、
库部、仓部、主客、礼部、户部、兵部等长史也;次有五将军,曰建武、威远、
陵江、殿中、伏波等将军也;次有八司马,长史之副也;次有侍郎、校郎、主簿、
从事,阶位相次,分掌诸事。次有省事,专掌导引。其大事决之于王,小事则世
子及二公随状断决。评章录记,事讫即除,籍书之外,无久掌文案。官人虽有列
位,并无曹府,唯有每早集于牙门,评议众事。诸城各有户曹、水曹、田曹。城
遣司马、侍郎相监检校,名为令。服饰,丈夫从胡法,妇人裙襦,头上作髻。其
风俗政令,与华夏略同,兵器有弓、刀、箭、楯、甲、槊。文字亦同华夏,兼用
胡书。有《毛诗》、《论语》、《孝经》,置学官弟子,以相教授。虽习读之,
而皆为胡语。赋税则计田输银钱,无者输麻布。其刑法、风俗、昏姻、丧葬与华
夏小异而大同。自敦煌向其国,多沙碛,茫然无有蹊径,欲往者,寻其人畜骸骨
而去。路中或闻歌哭声,行人寻之,多致亡失,盖魑魅魍魉也。故商客往来,多
取伊吾路。
开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国。
坚死,子伯雅立。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其父死,突厥令依其俗。伯雅不从
者久之。突厥逼之,不得已而从。炀帝即位,引致诸蕃。
大业四年,遣使贡献,帝待其使甚厚。明年伯雅来朝,因从击高丽。还,尚
宗室女华容公主。八年冬,归蕃,下令国中曰:“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被发左
衽。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
削衽。”帝闻而善之,下诏曰:“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伯雅,本自诸华,
世祚西壤,昔因多难,翦为胡服。自我皇隋,平一宇宙,伯雅逾沙忘阻,奉贡来
庭,削衽曳裾,变夷从夏,可赐衣冠,仍班制造之式。”然伯雅先臣铁勒,恒遣
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然竟畏铁
勒,不敢改也。自是岁令贡方物。
且弥国,都天山东于大谷,在车师北,去代一万五百七十里。本役属车师。
焉耆国,在车师南都员渠城,白山南七十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二百里。
其王姓龙,名鸠尸毕那,即前凉张轨所讨龙熙之胤。所都城方二里。国内凡有九
城。国小人贫,无纲纪法令。兵有弓、刀、甲、槊。婚姻略同华夏。死亡者,皆
焚而后葬,其服制满七日则除之。丈夫并翦发以为首饰。文字与婆罗门同。俗事
天神,并崇信佛法也。尤重二月八日、四月八日。是日也,其国咸依释教,斋戒
行道焉。气候寒,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养蚕,不以为
丝,唯充绵纩。俗尚蒲桃酒,兼爱音乐。南去海十余里,有鱼盐蒲苇之饶。东去
高昌九百里,西去龟兹九百里,皆沙碛。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
恃地多险,颇剽劫中国使。太武怒之,诏成周公万度归讨之,约赍轻粮,取
食路次。度归入焉耆东界,击其边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进军围员渠。鸠尸
毕那以四五万人出城,守险以距。度归募壮勇,短兵直往冲,鸠尸毕那众大溃,
尽虏之,单骑走入山中。度归进屠其城,四鄙诸戎皆降服。焉耆为国,斗绝一隅,
不乱日久,获其珍奇异玩,殊方谲诡难识之物,橐驼、马、牛、杂畜巨万。时太
武幸阴山北宫,度归破焉耆露板至,帝省讫,赐司徒崔浩书曰:“万度归以五千
骑,经万余里,拔焉耆三城,获其珍奇异物及诸委积不可胜数。自古帝王,虽云
即序西戎,有如指注,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如何?”浩上书称美。遂
命度归镇抚其人。初,鸠尸毕那走山中,犹觊城不拔,得还其国。既见尽为度归
所克,乃奔龟兹。龟兹以其婿,厚待之。
周保定四年,其王遣使献名焉。
隋大业中,其王龙突骑支遣使贡方物。是时,其国胜兵千余人而已。
龟兹国,在尉犁西北,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都延城,汉时旧国也,去代一
万二百八十里。其王姓白,即后凉吕光所立白震之后。其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
坐金师子床。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杀人者死,劫贼则断其一臂,并刖一足。
赋税,准地征租,无田者则税银。风俗、婚姻、丧葬、物产与焉耆略同,唯气候
少温为异。又出细毡、烧铜、铁、铅、麖皮、氍毹、铙沙、盐绿、雌黄、胡粉、
安息香、良马、犎牛等。东有轮台,即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所屠者。其南三百
里,有大河东流,号计戍水,即黄河也。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一千四百里,
西去疏勒一千五百里,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东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其东关城
戍,寇窃非一,太武诏万度归率骑一千以击之。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
度归击走之,斩二百余级,大获驼马而还。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以入官。
土多孔雀,群飞山谷间,人取而食之,孳乳如鸡鹜,其王家恒有千余只云。其国
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数里入地,状如饣弟糊,甚臭。服之,发齿
已落者,能令更生,疠人服之,皆愈。自后每使朝贡。
周保定元年,其王遣使来献。
隋大业中,其王白苏尼<口巫>遣使朝,贡方物。是时,其国胜兵可数千人。
姑默国,居南城,在龟兹西,去代一万五百里。役属龟兹。
温宿国,居温宿城,在姑默西北,去代一万五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尉头国,居尉头城,在温宿北,去代一万六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乌孙国,居赤谷城,在龟兹西北,去代一万八十里。其国数为蠕蠕所侵,西
徙葱岭山中。无城郭,随畜牧逐水草。
太延三年,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国,后每使朝贡。
疏勒国,在姑默西,白山南百余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
文成末,其王遣使送释迦牟尼佛袈裟一,长二丈余。帝以审是佛衣,应有灵异,
遂烧之以验虚实,置于猛火之上,经日不然,观者莫不悚骇,心形俱肃。其王戴
金师子冠。土多稻、粟、麻、麦、铜、铁、锡、雌黄,每岁常供送于突厥。其都
城方五里。国内有大城十二,小城数十。人手足皆六指,产子非六指者即不育。
胜兵者二千人。南有黄河,西带葱岭,东去龟兹千五百里,西去?汗国千里,
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东北至突厥牙千余里,东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
悦般国,在乌孙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
为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羸弱不能去者,住龟兹北。
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其风俗言语与高车同,而其
人清洁于胡。俗翦发齐眉,以饣弟糊涂之,昱昱然光泽。日三澡漱,然后饮食。
其国南界有火山,山傍石皆燋镕,流地数十里乃凝坚,人取以为药,即石流黄也。
与蠕蠕结好,其王尝将数千人入蠕蠕国,欲与大檀相见。入其界百余里,见
其部人不浣衣,不绊发,不洗手,妇人口舐器物。王谓其从臣曰:“汝曹诳我,
将我入此狗国中。”乃驰还。大檀遣骑追之,不及。自是相仇雠,数相征讨。
真君九年,遣使朝献。并送幻人,称能割人喉脉令断,击人头令骨陷,皆血
出或数升或盈斗,以草药内其口中,令嚼咽之,须臾血止,养疮一月复常,又无
痕瘢。世疑其虚,乃取死罪囚试之,皆验。云中国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
术而厚遇之。又言:其国有大术者,蠕蠕来抄掠,术人能作霖雨、盲风、大雪及
行潦,蠕蠕冻死漂亡者十二三。是岁,再遣使朝贡,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
太武嘉其意,命中外诸军戒严,以淮南王佗为前锋,袭蠕蠕。仍诏有司,以其鼓
舞之节,施于乐府。自后每使朝贡。
者至拔国,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去代一万一千六百二十里。其国东有潘
贺那山,出美铁及师子。
迷密国,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去代一万二千一百里。正平元年,遣使献
一峰黑橐驼。其国东有山名郁悉满山,出金、玉,亦多铁。
悉万斤国,都悉万斤城,在迷密西,去代一万二千七百二十里。其国南有山
名伽色那山,出师子。每使朝贡。
忸密国,都忸密城,在悉万斤西,去代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八里。
破洛那国,故大宛国也。都贵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
太和三年,遣使献汗血马,自此每使朝贡。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去
代一万六千里。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国商人先
多诣凉土贩货,及魏克姑臧,悉见虏。文成初,粟特王遣使请赎之,诏听焉。自
后无使朝献。
周保定四年,其王遣使贡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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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域(下)

波斯国,都宿利城,在忸密西,古条支国也。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
城方十里,户十余万,河经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正,出金、银、钅俞石、珊瑚、
琥珀、车渠、马脑,多大真珠、颇梨、琉璃、水精、瑟瑟、金刚、火齐、镔铁、
铜、锡、朱砂、水银、绫、锦、叠、毼、氍毹、毾?、赤獐皮、及薰六、郁金、
苏合、青木等香,胡椒、荜拨、石蜜、千年枣、香附子、诃梨勒、无食子、盐
绿、雌黄等物。气候暑热,家自藏冰。地多沙碛,引水溉灌。其五谷及鸟兽等与
中夏略同,唯无稻及黍、稷。土出名马、大驴及驼,往往有一日能行七百里者,
富室至有数千头。又出白象、师子、大鸟卵。有鸟形如橐驼,有两翼,飞而不能
高,食草与肉,亦能啖火。其王姓波氏名斯,坐金羊床,戴金花冠,衣锦袍、
织成帔,饰以真珠宝物。其俗:丈夫翦发,戴白皮帽,贯头衫,两箱近下开之,
亦有巾帔,缘以织成;妇女服大衫,披大帔,其发前为髻,后披之,饰以金银花,
仍贯五色珠,络之于膊。王于其国内别有小牙十余所,犹中国之离宫也。每年四
月出游处之,十月仍还。王即位以后,择诸子内贤者,密书其名,封之于库,诸
子及大臣莫之知也。王死,众乃共发书视之,其封内有名者,即立以为王。余子
出各就边任,兄弟更不相见也。国人号王曰医囋,妃曰防步率,王之诸子曰杀
野。大官有摸胡坛,掌国内狱讼;泥忽汗,掌库藏、关禁;地卑,掌文书及众务。
次有遏罗诃地,掌王之内事;薛波勃,掌四方兵马,其下皆有属官,分统其事。
兵有甲、槊、圆排、剑、弩、弓、箭。战兼乘象,百人随之。
其刑法:重罪悬诸竿上,射杀之;次则系狱,新王立,乃释之;轻罪则劓、
刖若髡,或翦半鬓及系牌于项,以为耻辱;犯强盗,系之终身;奸贵人妻者,男
子流,妇人割其耳鼻。赋税,则准地输银钱。俗事火神天神。文字与胡书异。多
以姊妹为妻妾,自余婚合,亦不择尊卑,诸夷之中最为丑秽矣。百姓女年十岁以
上有姿貌者,王收养之,有功勋人,即以分赐。死者,多弃尸于山,一月着服。
城外有人别居,唯知丧葬之事,号为不净人。若入城市,摇铃自别。以六月为岁
首,尤重七月七日、十二月一日。其日,人庶以上,各相命召,设会作乐,以极
欢娱。又每年正月二十日,各祭其先死者。
神龟中,其国遣使上书贡物,云:“大国天子,天之所生,愿日出处常为汉
中天子。波斯国王居和多千万敬拜。”朝廷嘉纳之。自此,每使朝献。恭帝二年,
其王又遣使献方物。
隋炀帝时,遣云骑尉李昱使通波斯。寻使随昱贡方物。
伏卢尼国,都伏卢尼城,在波斯国北,去代二万七千三百二十里。累石为城,
东有大河南流,中有鸟,其形似人,亦有如橐驼、马者,皆有翼,常居水中,出
水便死。城北有云尼山,出银、珊瑚、琥珀,多师子。
色知显国,都色知显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四十里。土平,
多五果。
伽色尼国,都伽色尼城,在悉万斤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里。土出赤盐,多
五果。
薄知国,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国南,去代一万三千三百二十里。多五果。
牟知国,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去代二万二千九百二十里。土平,禽兽草
木类中国。
阿弗太汗国,都阿弗太汗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里。土平,
多五果。
呼似密国,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太汗西,去代二万四千七百里。土平,出银、
琥珀,有师子,多五果。
诺色波罗国,都波罗城,在忸密南,去代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八里。土平,宜
稻、麦,多五果。
早伽至国,都早伽至成,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八里。土平,少
田殖,取稻、麦于邻国,有五果。
伽不单国,都伽不单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里。土平,
宜稻、麦,有五果。
者舌国,故康居国,在破洛那西北,去代一万五千四百五十里。太延三年,
遣使朝贡,不绝。
伽倍国,故休密翕侯,都和墨城,在莎车西,去代一万三千里。人居山谷间。
折薛莫孙国,故双靡翕侯,都双靡城,在伽倍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里。居
山谷间。
钳敦国,故贵霜翕侯,都护澡城,在折薛莫孙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六十里,
居山谷间。
弗敌沙国,故肹顿翕侯,都薄茅城,在钳敦西,去代一万三千六百六十里。
居山谷间。
阎浮谒国,故高附翕侯,都高附城,在弗敌沙南,去代一万三千七百六十里。
居山谷间。
大月氏国,都剩盐氏城,在弗敌沙西,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北与蠕蠕接,
数为所侵,遂西徙都薄罗城,去弗敌沙二千一百里。其王寄多罗勇武,遂兴师越
大山,南侵北天竺。自乾陀罗以北五国,尽役属之。太武时,其国人商贩京师,
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
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
自此,国中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
安息国,在葱岭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
去代二万一千五百里。
周天和二年,其王遣使朝献。
条支国,在安息西,去代二万九千四百里。
大秦国,一名黎轩,都安都城,从条支西渡海曲一万里,去代三万九千四百
里。其海滂出,犹渤海也,而东西与渤海相望,盖自然之理。地方六千里,居两
海之间。其地平正,人居星布。其王都城分为五城,各方五里,周六十里。王居
中城,城置八臣,以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若谋国事及四方有不
决者,则四城之臣,集议王所,王自听之,然后施行。王三年一出观风化。人有
冤枉诣王诉讼者,当方之臣,小则让责,大则黜退,令其举贤人以代之。其人端
正长大,衣服、车旗,拟仪中国,故外域谓之大秦。其土宜五谷、桑、麻,人务
蚕、田。多璆琳、琅玕、神龟、白马朱鬛、明珠、夜光璧。东南通交趾,又水道
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
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河西南流。河西有南北山,山西有赤水,西有白玉山,
玉山西有西王母山,玉为堂室云。从安息西界循海曲,亦至大秦,回万余里。于
彼国观日月星辰,无异中国,而前史云:条支西行百里,日入处,失之远矣。
阿钩羌国,在莎车西南,去代一万三千里。国西南有县度山,其间四百里,
中往往有栈道,下临不测之深,人行以绳索相持而度,因以名之。土有五谷、诸
果。市用钱为货。居止立宫室。有兵器,土出金珠。
波路国,在阿钩羌西北,去代一万三千九百里。其地湿热,有蜀马。土平,
物产国俗与阿钩羌同类焉。
小月氏国,都富楼沙城,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罗子也。寄多罗为匈奴所逐,
西徙。后令其子守此城,因号小月氏焉。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六千六百里。先
居西平、张掖之间,被服颇与羌同。其俗以金银钱为货,随畜牧移徙,亦类匈奴。
其城东十里有佛塔,周三百五十步,高八十丈。自佛塔初建计至武定八年,八百
四十二年,年谓百丈佛图也。
罽宾国,都善见城,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四千二百里。居在四山中,其地
东西八百里,南北三百里。地平,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檀、槐、梓、竹。
种五谷。粪园。田地下湿,生稻。冬食生菜。其人工巧,雕文刻镂,织罽。有金、
银、铜、锡,以为器物。市用钱。他畜与诸国同。每使朝献。
吐呼罗国,去代一万二千里。东至范阳国,西至悉万斤国,中间相去二千里;
南至连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国,中间相去一万里。薄提城周匝六十里,城南有
西流大水,名汉楼河。土宜五谷,有好马、驼、骡。其王曾遣使朝贡。
副货国,去代一万七千里。东至阿富使且国,西至没谁国,中间相去一千里;
南有连山,不知名,北至奇沙国,相去一干五百里。国中有副货城,周匝七十里。
宜五谷、蒲桃,唯有马、驼、骡。国王有黄金殿,殿下有金驼七头,各高三尺。
其王遣使朝贡。
南天竺国,去代三万一千五百里。有伏丑城,周匝十里。城中出摩尼珠、珊
瑚。城东三百里有拔赖城,城中出黄金、白真檀、石蜜、蒲桃。土宜五谷。
宣武时,其国王婆罗化遣使献骏马、金、银。自此,每使朝贡。
叠伏罗国,去代三万一千里。国中有勿悉城,城北有盐奇水,西流。有白象。
并有阿末黎木,皮中织作布。土宜五谷。
宣武时,其国王伏陀末多遣使献方物。自是,每使朝贡。
拔豆国,去代五万一千里。东至多勿当国,西至旃那国,中间相去七百五十
里;南至罽陵伽国,北至弗那伏且国,中间相去九百里。国中出金、银、杂宝、
白象、水牛、牦牛、蒲桃、五果,土宜五谷。
嚈哒国,大月氏之种类也,亦曰高车之别种。其原出于塞北。自金山而南,
在于阗之西,都乌浒水南二百余里,去长安一万一百里。其王都拔底延城,盖王
舍城也。其城方十里余,多寺塔,皆饰以金。风俗与突厥略同。其俗,兄弟共一
妻,夫无兄弟者,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数更加帽角焉。衣服类
加以缨络,头皆翦发。其语与蠕蠕、高车及诸胡不同。众可有十万,无城邑,依
随水草,以毡为屋,夏迁凉土,冬逐暖处,分其诸妻,各在别所,相去或二百、
三百里。其王巡历而行,每月一处。冬寒之时,三月不徙。王位不必传子,子弟
堪者,死便受之。其国无车,有舆,多驼、马。用刑严急,偷盗无多少,皆腰斩,
盗一责十。死者,富家累石为藏,贫者掘地而埋,随身诸物,皆置冢内。其人凶
悍,能斗战,西域康居、于阗、沙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号为大
国。与蠕蠕婚姻。
自太安以后,每遣使朝贡,正光末,遣贡师子一,至高平,遇万俟丑奴反,
因留之。丑奴平,送京师。永熙以后,朝献遂绝。
至大统十二年,遣使献其方物。废帝二年、周明帝二年,并遣使来献。后为
突厥所破,部落分散,职贡遂绝。至隋大业中,又遣使朝贡方物。
其国去漕国千五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
初,熙平中,明帝遣剩伏子统宋云、沙门法力等使西域,访求佛经,时有沙
门慧生者,亦与俱行。正光中,还。慧生所经诸国,不能知其本末及山川里数,
兽举其略云。
朱居国,在于阗西。其人山居,有麦,多林果。咸事佛,语与于阗相类,役
属嚈哒。
渴盘陀国,在葱岭东,朱驹波西。河经其国东北流,有高山,夏积霜雪。亦
事佛道,附于嚈哒。
钵和国,在渴盘陀西。其土尤寒,人畜同居,穴地而处。又有大雪山,望
若银峰。其人唯食饼面,饮麦酒,服毡裘。有二道,一道西行向嚈哒,一道西
南趣乌苌。亦为嚈哒所统。
波知国,在钵和西南。土狭人贫,依托山谷,其王不能总摄。有三池,传云
大池有龙,次者有龙妇,小者有龙子,行人经之,设祭乃得过,不祭,多遇风雪
之困。
赊弥国,在波知之南。山居,不信佛法,专事诸神。亦附嚈哒。
东有钵卢勒国,路险,缘铁锁而度,不下见底。熙平中,宋云等竟不能达。
乌苌国,在赊弥南。北有葱岭,南至天竺。婆罗门胡为其上族。婆罗门多解
天文吉凶之数,其王动则访决焉。土多林果,引水灌田,丰稻、麦。事佛,多诸
寺塔,极华丽。人有争诉,服之以药,曲者发狂,直者无恙。为法不杀,犯死罪
唯徙于灵山。西南有檀特山,山上立寺,以驴数头运食山下,无人控御,自知往
来也。
乾陀国,在乌苌西。本名业波,为嚈哒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临
国已二世矣。好征战,与罽宾斗,三年不罢,人怨苦之。有斗象七百头,十人乘
一象,皆执兵仗,象鼻缚刀以战。所都城东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
即所谓雀离佛图也。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
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国。枝
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毕,为人宽厚,
甚得众心。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多人居,大臣三
人,共掌国事。其王素冠七宝花,衣绫、罗、锦、绣、白叠。其妻有发,幪以皂
巾。丈夫翦发,锦袍。名为强国,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
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有胡律,置于祅祠,将决
罚,则取而断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贼盗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
商贾,诸夷交易,多凑其国。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婚姻丧制与突厥同。
国立祖庙,以六月祭之,诸国皆助祭。奉佛,为胡书。气候温,宜五谷,勤修园
蔬,树木滋茂。出马、驼、驴、犎牛、黄金、硇沙、<贝甘>香、阿萨那香、
瑟瑟、獐皮、氍?、锦、叠。多蒲桃酒,富家或致千石,连年不败。
大业中,始遣使贡方物,后遂绝焉。
安国,汉时安息国也。王姓昭武氏,与康国王同族,字设力;妻,康国王女
也。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环以流水,宫殿皆平头。王坐金驼座,高七八尺,
每听政,与妻相对,大臣三人,评理国事。风俗同于康居,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
相禽兽,此为异也。
隋炀帝即位,遣司隶从事杜行满使西域,至其国,得五色盐而返。
国西百余里有毕国,可千余家。其国无君长,安国统之。大业五年,遣使贡
献。
石国,居于药杀水,都城方十余里。其王姓石名涅。国城东南立屋,置座于
中。正月六日,以王父母烧余之骨,金瓮盛置床上,巡绕而行,散以花香杂果,
王率臣下设祭焉。礼终,王与夫人出就别帐,臣下以次列坐,享宴而罢。有粟、
麦,多良马。其俗善战。曾贰于突厥,射匮可汗灭之,令特勤甸职摄其国事。南
去?汗六百里,东南去瓜州六千里。
甸职以隋大业五年遣使朝贡,后不复至。
女国,在葱岭南。其国世以女为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女王夫
号曰金聚,不知政事。国内丈夫,唯以征伐为务。山下为城,方五六里,人有万
家。王居九层之楼,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朝,复有小女王共知国政。其俗妇人
轻丈夫,而性不妒忌。男女皆以彩色涂面,而一日中或数度变改之。人皆被发,
以皮为鞋。课税无常。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出钅俞石、朱砂、麝香、犛牛、
骏马、蜀马。尤多盐,恒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亦数与天竺、党项战争。
其女王死,国中厚敛金钱,求死者族中之贤女二人,一为女王,次为小王。贵人
死剥皮,以金屑和骨肉置瓶中,埋之。经一年,又以其皮纳铁器埋之。俗事阿修
罗神,又有树神,岁初以人祭,或用猕猴。祭毕,入山祝之,有一鸟如雌雉,来
集掌上,破腹其视之,有众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
隋开皇六年,遣使朝贡,后遂绝。
?汗国,都葱岭之西五百余里,古渠搜国也。王姓昭武,字阿利柒。都城
方四里,胜兵数千人。王坐金羊床,妻戴金花。俗多朱砂、金、铁。东去疏勒千
里,西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北去石国五百里,东北去突厥可汗二千余里,东
去瓜州五千五百里。
隋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吐火罗国,都葱岭西五百里,与挹怛杂居。都城方二里,胜兵者十万人,皆
善战。其俗奉佛。兄弟同一妻,迭寝焉,每一人入房,户外挂其衣以为志,生子
属其长兄。其山穴中有神马,每岁牧马于穴所,必产名驹。南去漕国千七百里,
东去瓜州五千八百里。
大业中,遣使朝贡。
米国,都那密水西,旧康居之地。无王,其城主姓昭武,康国王之支庶,字
闭拙。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西北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南去史国二百里,
东去瓜州六千四百里。
大业中,频贡方物。
史国,都独莫水南十里,旧康居之地也。其王姓照昭武,字狄遮,亦康国王
之支庶也。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余人。俗同康国。北去康国二百四十里,南吐火
罗五百里,西去那色波国二百里,东北去米国二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曹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国无主,康国王令子乌建领之。
都城方三里,胜兵千余人。国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东诸国并敬事之,其神有金
人,破罗阔丈有五尺,高下相称,每日以驼五头、马十匹、羊一百口祭之,常有
数千人,食之不尽。东南去康国百里,西去何国百五十里,东去瓜州六千六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何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族类,字
敦。都城方二里,胜兵者千人。其王坐金羊座。东去曹国百五十里,西去小安国
三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七百五十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乌那遏国,都乌浒水西,旧安息之地也。王姓昭武,亦康国王种类,字佛食。
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王坐金羊座。东北去安国四百里,西北去穆国二百余
里,东去瓜州七千五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穆国,都乌浒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与乌那遏为邻。其王姓昭武,亦康国
王之种类也,字阿滥密。都城方三里,胜兵二千人。东北去安国五百里,东去乌
那遏二百余里,西去波斯国四千余里,东去瓜州七千七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漕国,在葱岭之北,汉时罽宾国也。其王姓昭武,字顺达,康国王之宗族也。
都城方四里,胜兵者万余人。国法严,杀人及贼盗皆死。其俗重淫祠,葱岭山有
顺天神者,仪制极华,金银鍱为屋,以银为地,祠者日有千余人。祠前有一鱼
脊骨,有孔,中通马骑出入。国王戴金牛头冠,坐金马座。多稻、粟、豆、麦,
饶象、马、犎牛、金、银、镔铁、氍?、朱沙、青黛、安息青木等香、石蜜、
黑监、阿魏、没药、白附子。去北帆延七百里,东去劫国六百里,东北去瓜州六
千六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论曰:自古开远夷,通绝域,必因宏放之主,皆起好事之臣。张骞凿空于前,
班超投笔于后,或结之以重宝,或慑之以利剑,投躯万死之地,必要一旦之功,
皆由主尚来远之名,臣徇轻生之节。是知上之所好,不必效焉。西域虽通于魏氏,
于时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为心,未遑及此。其信使往来,得羁縻勿绝之道。
及隋炀帝规摹宏侈,掩吞秦、汉,裴矩方进《西域图记》以荡其心,故万乘亲出
玉门关,置伊吾、且末镇,而关右暨于流沙,骚然无聊生矣。若使北狄无虞,东
夷告捷,必将修轮台之戍,筑乌垒之城,求大秦之明珠,致条支之鸟卵,往来转
输,将何以堪其弊哉!古者哲王之制也,方五千里,务安诸夏,不事要荒。岂威
不能加,德不能被?盖不以四夷劳中国,不以无用害有用也。是以秦戍五岭,汉
事三边,或道殣相望,或户口减半。隋室恃其强盛,亦狼狈于青海。此皆一人
失其道,故亿兆罹其苦。载思即叙之义,固辞都护之请,返其千里之马,不求白
狼之贡,则七戎九夷,候风重译,虽无辽东之捷,岂及江都之祸乎!案西域开于
往汉,年世积久,虽离并多端,见闻殊说,此所以前书后史,踳驳不同,岂其
好异,地远故也。人之所知,未若其所不知,信矣。但可取其梗概,夫何是非其
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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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上)

蠕蠕姓郁久闾氏。始神元之末,掠骑有得一奴,发始齐眉,忘本姓名,其主
字之曰木骨闾。“木骨闾”者,首秃也。“木骨闾”与“郁久闾”声相近,故后
子孙因以为氏。木骨闾既壮,免奴为骑卒。穆帝时,坐后期当斩,亡匿广漠谿谷
间,收合逋逃,得百余人,依纯突邻部。木骨闾死,子车鹿会雄健,始有部众,
自号柔然。后太武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车鹿会既为部帅,岁
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车鹿会死,子吐奴傀立。
吐奴傀死,子跋提立。跋提死,子地粟袁立。
地粟袁死,其部分为二。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缊纥提,别
居西边。及昭成崩,缊纥提附卫辰而贰于魏。魏登国中讨之,蠕蠕移部遁走,追
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部帅屋击,各收余落遁走。
遣长孙嵩及长孙肥追之,度碛。嵩至平望川,大破屋击,禽之,斩以徇。肥至涿
邪山,及匹候跋,举落请降。获缊纥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诰归之、社仑、斛律
等,并宗党数百人,分配诸部。缊纥提西遁,将归卫辰。道武追之至跋那山,缊
纥提复降,道武抚慰如旧。
九年,曷多汗与社仑率部众弃其父西走,长孙肥轻骑追之,至上郡跋那山,
斩曷多汗,尽殆其众,社仑数人奔匹候跋,匹候跋处之南鄙,去其庭五百里,令
其子四人监之。既而社仑率其私属,执匹候跋四子而叛,袭匹候跋。诸子收余众,
亡依高车斛律部。社仑凶狡有权变,月余,乃释匹候跋,归其诸子,欲聚而歼之。
密举兵袭匹候跋,杀匹候跋。子启拔、吴颉等十五人,归于道武。社仑既杀匹候
跋,惧王师讨之,乃掠五原以西诸部,北度大漠。道武以拔、颉为安远将军,平
棘侯。社仑与姚兴和亲,道武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素古延诸部,社仑遣骑素
古延,突逆击破之。
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北徙弱洛水,始
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
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垂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讨兵数,后颇知刻木为
记。其西北有匈奴余种,国尤富强,部帅日拔也稽举兵击社仑。逆战于頞根河,
大破之。后尽为社仑所并。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
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敦煌、张掖之北。小国
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于是自号豆代可汗。豆代,犹魏言驾驭开张也;可汗,
犹魏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为称号,若中国立谥。既死之
后,不复追称。
道武谓尚书崔宏曰:“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嚣,每来抄掠,驾牸牛奔遁,
驱犍牛随之,牸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来者,蠕蠕曰:‘其母尚
不能行,而况其子!’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今社仑学中国,立法,置战阵,
卒成边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
天兴五年,社仑闻道武征姚兴,遂犯塞,入自参合陂,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
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天赐中,社仑从弟悦代、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
大那。发觉,大那等来奔,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
子。三年夏,社仑寇边。永兴元年冬,又犯塞。二年,明元讨之,社仑遁走,道
死。
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
好也。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悦侯咄牴干等百
数十人来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与冯跋和媵亲,
跋娉斛律女为妻,将为交婚。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女小远适,忧思生
疾,可遣大臣树黎、勿地延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
“斛律欲令汝女为媵,远至他国。”黎遂共结谋,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后,伺其
出执之,与女俱嫔于和龙。乃立步鹿真。步鹿真立,委政树黎。
初,高车叱洛侯者,叛其渠帅,导社仑破诸部落,社仑德之,以为大人。步
鹿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少妻告步鹿真,叱洛侯欲举大檀为
主,遗大檀金马勒为信。步鹿真闻之,归发八千骑往围,叱洛侯焚其珍宝,自刎
而死。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绞杀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能得众心,国人推戴之,
号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斛律父子既至和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
众南徙犯塞,明元亲讨之,大檀惧而遁走。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
众冻死及堕指者十二三。及明元崩,太武即位,大檀闻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
寇云中。太武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大檀骑围太武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
次如堵焉。士卒大惧。太武颜色自若,众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
败而来奔。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二
年,太武大举征之,东西五道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
白黑两漠间;车驾从中道;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
西道,从尔寒山。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绝漠讨之。大檀部落
骇惊,北走。
神蒨元年八月,大檀遣子将骑万余入塞,杀掠边人而走,附国高车追击破之。
自广宁还,追之不及。二年四月,太武练兵于南郊,将袭大檀。公卿大臣皆不愿,
术士张深、徐辩以天文说止帝,帝从崔浩计而行。会江南使还,称宋文欲犯河南,
谓行人曰:“汝疾还告魏主,归我河南地,即当罢兵;不然,尽我将士之力。”
帝闻而大笑,告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何能为也?就使能来,若不先
灭蠕蠕,便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上策也。吾行决矣!”于是车驾出东道,
向黑山;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向大娥山。同会贼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辎
重轻袭之。至栗水,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
击之,杀其大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
至。于是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太武缘栗水西行,过汉将
窦宪故垒。六月,车驾次于菟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
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
后归降三十余万,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太武闻东部高车屯巳尼陂,
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
降者数十万。大檀部落衰弱,因发疾而死。
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魏言神圣也。四年,遣使朝献。先是,北鄙候骑获
吴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太武赐之衣服,遣归。吴提上下感德,故朝贡焉。帝厚
宾其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者纳吴提妹为夫人,
又进为左昭仪。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来朝,献马二千匹。帝大悦,班
赐甚厚。
至太延二年,乃绝和犯塞,四年,车驾幸五原,遂征之。乐平王丕、河东公
贺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宜都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
至浚稽山,分中道复为二道,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
西登子阜,刻石记行,不见蠕蠕而还。时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
五年,车驾西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守,长乐王嵇敬、建宁王崇
二万人镇漠南,以备蠕蠕。吴提果犯塞。寿素不设备,贼至七介山,京邑大骇,
争奔中城。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吴提之寇也,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
相守,敬、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获乞列归。叹曰:“沮渠陷我也!”获其
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吴提闻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
漠南而还。
真君四年,车驾幸漠南,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
道,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中山王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车
贺至鹿浑谷,与贼相遇。吴提遁走,追至頞根河击破之。车驾至石水而还。五年,
复幸漠南,欲袭吴提,吴提远遁,乃止。
吴提死,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车贺北伐,高凉王
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西道,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贺真别部帅尔绵
他拔等率千余家来降。是时,军行数千里,吐贺真新立,恐惧远遁。九月,车驾
北伐,高凉王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吐贺真悉国精
锐,军资甚盛,围那数十重。那掘长围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挑战辄不利,
以那众少而固,疑大军将至,解围夜遁。那引军追之,九日九夜,吐贺真益惧,
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车驾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儿尽
收其人户、畜产百余万。自是,吐贺真遂单弱,远窜,边疆息警矣。太安四年,
车驾北征,骑十万,车十五万两,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贺真远遁,其莫弗乌
朱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乃刊石记功而还。太武征伐之后,意存休息;蠕蠕亦怖
威北窜,不敢复南。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称永康元
年。率部侵塞,北镇游军大破其众。皇兴四年,予成犯塞,车驾北讨,京兆王子
推、东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汝阴王赐、济南公罗乌
拔督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献文亲誓众,
诏诸将曰:“用兵在奇,不在众也。卿等但为朕力战,方略已在朕心。”乃选精
兵五千人挑战,多设奇兵以惑之,虏众奔溃,逐北三十余里,斩首五万级,降者
万余人,戎马器械,不可称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
《北征颂》,刊石纪功。
延兴五年,予成求通婚聘,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帝
曰:“蠕蠕譬若禽兽,贪而亡义,朕要当以信诚待物,不可抑绝也。予成知悔前
非,遣使请和,求结姻援,安可孤其款意?”乃诏报曰:“所论婚事,今始一反,
寻览事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礼聘,君子所以
重人伦之本。不敬其初,令终难矣。”予成怀谲诈,终献文世,更不求婚。
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称:“伏承天朝
珍宝华丽甚积,求一观之。”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
文马、奇禽、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比拔见之,自相谓
曰:“大国富丽,一生所未见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
孝文志在招纳,许之。予成虽岁贡不绝,而款约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恒也。自称太平元年。豆仑
性残暴好杀。其名臣侯医垔、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又劝与魏通和,勿侵中国。
豆仑怒,诬石洛候谋反,杀之,夷其三族。
十六年八月,孝文遣阳平王颐、左仆射陆睿并为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
七万骑讨豆仑。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西走,自立为主。豆仑与叔父那盖
为二道追之。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那盖出自金山。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
那盖累有胜捷。四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欲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强之。那
盖曰:“我为臣不可,焉能为主?”众乃杀豆仑母子,以尸示那盖,乃袭位。
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魏言悦乐也。自称太安元年。
那盖死,子伏图立,号他汗可汗,魏言绪也。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伏
图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请求通和。宣武不报其使,诏有司敕勿六跋曰:“蠕蠕
远祖社仑是大魏叛臣,往者包容,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损畴日;大魏之德,
方隆周、汉,跨据中原,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权宽北略。通和之事,未容
相许。若修蕃礼,款诚昭著者,当不孤尔也。”永平元年,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
书一封,并献貂裘。宣武不纳,依前喻遣。
伏图西征高车,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子丑奴立,号豆罗伏拔豆伐可汗,魏
言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
冬,宣武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未发而崩,事遂停寝。丑奴壮健,善用兵。
四年,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主弥俄突,杀之,
尽并叛者,国遂强盛。二年,又遣使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朝贡。
神龟元年二月,明帝临显阳殿,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
让以蠕蠕蕃礼不备之意。
初,豆仑之死也,那盖为主,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环等
六人。丑奴立后,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
年二十许,为医巫,假托神鬼,先常为丑奴所信,出入去来。乃言:“此儿今在
天上,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施帐屋,斋洁七日,祈
请天神。经一宿,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恒在天上。丑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
号地万为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
左道,亦是有姿色,丑奴甚加重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惠年长,
其母问之。祖惠言:“我恒在地万家,不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其母具
以状告丑奴。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不可不信,勿用谗言也。既而地万恐惧,谮
祖惠于丑奴,丑奴阴杀之。
正光初,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丑奴怒,欲诛具列等。又阿
至罗侵丑奴,丑奴击之,军败还,为母与其大臣所杀,立丑奴弟阿那瑰为主。阿
那瑰立经十日,其族兄俊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
南走归魏。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
九月,阿那瑰将至,明帝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
迎劳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继至北中,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并申宴
劳,引至阙下。十月,明帝临显阳殿,引从五品已上清官、皇宗、藩国使客等,
列于殿庭。王公已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谒者引王公已下升殿,
阿那瑰位于藩王之下,又引特命之官及阿那瑰弟并二叔升,位于群官之下。遣中
书舍人曹道宣诏劳问。阿那瑰启云:“陛下优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预会。但臣
有从兄,在北之日,官高于二叔,乞命升殿。”诏听之,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
二叔之上。
宴将罢,阿那瑰执所启立于座后。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阿那瑰求诣帝前,
诏引之。阿那瑰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诏曰:“朕已具知。”
阿那瑰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诏曰:“卿言未尽,可具
陈之。”阿那瑰又言曰:“臣祖先已来,世居北土,虽复隔越山津,而乃恭心慕
化,未能时宣者,正以高车悖逆,臣国扰攘,不暇遣使以宜远诚。自顷年已前,
渐定高车,及臣兄为主,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实欲虔修藩礼。是以曹道芝北
使之日,臣与主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诏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彻。但高车
从而侵暴,中有奸臣,因乱作逆,杀臣兄,立臣为主。裁过旬日,臣以陛下恩慈
如天,是故仓卒轻身投国,归命陛下。”诏曰:“具卿所陈,理犹未尽,可更言
之。”阿那瑰再拜受诏,起而言曰:“臣以家难,轻来投阙,老母在彼,万里分
张,本国臣人,皆已迸散。陛下隆恩,有过天地,求乞兵马,还向本国,诛翦叛
逆,收集亡散。陛下慈念,赐借兵马,老母若在,得生相见,以申母子之恩;如
其死也,即得报雠,以雪大耻。臣当统临余人,奉事陛下,四时之贡,不敢阙绝。
陛下圣颜难睹,敢不披陈?但所欲言者,口不能尽言。别有辞启,谨以仰呈,原
垂昭览。”仍以启付舍人常景,具以奏闻。
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
藩。十二月,明帝以阿那瑰国无定主,思还绥集,占请切至,诏议之。时朝臣意
有同异,或言听还,或言不可。领军元叉为宰相,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遂归
北。
二年正月,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明帝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叔伯兄弟
五人,升阶赐坐,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阿那瑰等拜辞。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
铠一具,铁人马铠六具,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赤漆槊十张并白眊,黑漆
槊十张并幡,露丝弓二张并箭,朱漆柘弓六张并箭,黑漆弓十张并箭,赤漆楯幡
并刀,黑漆楯六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锦被二领,黄?被褥三十具,
私府绣袍一领并帽,内者绯纳袄一领、绯袍二十领并帽,内者杂彩千段,绯纳小
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百子帐十八具,黄布幕六张,
新乾饭一百石,麦麨八石,榛麨五石,铜乌錥四枚、柔铁乌錥二枚
各受二斛。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五升,婢二口,父草马五百疋,驼百二十头,牸牛
一百头,羊五千口,朱画盘器十合,粟二十万石,至镇给之。诏侍中崔光、黄门
元纂,郭外劳遣。
阿那瑰来奔之后,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率数万人入讨示发,破之。示发走
奔地豆干,为其所杀。推婆罗门为主,号弥偶可社句可汗,魏言安静也。时安北
将军、怀朔镇将杨钧表:“传闻彼人已立主,是阿那瑰同堂兄弟。夷人兽心,已
相君长,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反,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
无以送其入北。”二月,明帝诏旧经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罗门迎阿那瑰
复藩之意。婆罗门殊自骄慢,无逊避之心,责具仁礼敬,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
遣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头六人,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还镇,
论彼事势。阿那瑰虑不敢入,表求还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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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下)

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率十部落诣凉州归降。于是蠕蠕数万,相率迎阿那瑰。
七月,阿那瑰启云:“投化阿那瑰蠕蠕元退社、浑河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
到镇,云国土大乱,姓姓别住,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望待拯。今乞依前恩,
赐给精兵一万,还令督率领,送臣碛北,抚定荒人。脱蒙所请,事必克济。”诏
付尚书、门下博议。八月,诏兼散骑常侍王遵业驰驿宣旨慰喻阿那瑰,并申赐赉。
九月,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阿那瑰兄也,列称规望乞军,并请阿那瑰。
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
元叉、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
黄门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序卢同等奏曰:“窃闻汉立南北单于,晋有东西之称,
皆所以相维御难,为国藩篱。今臣等参议,以为怀朔镇北,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
敦煌北西海郡,即汉、晋旧鄣,二处宽平,原野弥沃。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
婆罗门宜置西海郡。各令总率部落,收离聚散。其爵号及资给所须,唯恩裁处。
彼臣下之官,任其旧俗。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宜少优遣,以示威刑。计沃野、
怀朔、武川镇各差二百人,令当镇军主监率,给其粮仗,送至前所。仍于彼为其
造构,功就听还。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令州镇上佐,准程给粮,送诣怀
朔阿那瑰,镇与使人,量给食禀;在京馆者,任其去留。阿那瑰草创,先无储积,
请给朔州麻子乾饭二千斛,官驼运送。婆罗门居于四海,既是境内,资卫不得同
之。阿那瑰等新造藩屏,宜各遣使持节驰驿,先诣慰喻,并委经略。”明帝从之。
十二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
寻与部众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皆婆罗门姊妹也。仍为州军所讨,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那瑰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四年,阿那瑰众大饥。
入塞寇抄。明帝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持节喻之,孚见阿那瑰。为其所执。
以孚自随,驱掠良口二千并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北遁,谢孚放还。诏骠骑大将
军、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至瀚海,不及而还。俟匿伐至
洛阳,明帝临西堂引见之。五年,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诏赠使持节、镇西将军、
秦州刺史、广牧公。
是岁,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诸镇相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瑰率众讨之。
诏遣牒云具仁赍杂物劳赐。阿那瑰拜受诏命,勒众十万,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频
战克捷。四月,明帝又遣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宣劳班赐有差。
阿那瑰部落既和,土马稍盛,乃号敕连头兵伐可汗,魏言把揽也。十月,阿那瑰
复遣郁久闾弥娥等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瑰遣人巩凤景等朝贡。及还,明帝诏之
曰:“北镇群狄,为逆不息,蠕蠕主为国立忠,助加诛讨,言念诚心,无忘寝食。
今知停在朔垂,与尔朱荣邻接,其严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得蠕蠕主启,更欲
为国东讨。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宜炎夏,今可且停,听待后敕。”盖朝廷虑其
反覆也。此后频使朝贡。
建义初,孝庄诏曰:“夫勋高者赏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藩,
御侮朔表,遂使阴山息警,弱水无尘,刊迹狼山,铭名瀚海。至诚既笃,勋绪莫
酬,故宜标以殊礼,何容格以恒式。自今以后,赞拜不言名,上书不称臣。”
太昌元年六月,阿那瑰遣乌勾兰树升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永熙二
年四月,孝武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琊公主许之,未及成婚,帝入关。东、西
魏竞结阿那瑰为婚好。西魏文帝乃以孝武时舍人元翌女称为化政公主,妻阿那瑰
兄弟塔寒,又自纳阿那瑰女为后,加以金帛诱之。阿那瑰遂留东魏使元整,不报
信命。后遂率众度河,又废后为言,文帝不得已,遂敕废后自杀。
元象元年五月,阿那瑰掠幽州范阳,南至易水。九月,又掠肆州秀容,至于
三推。又杀元整,转谋侵害。东魏乃囚阿那瑰使温豆拔等。祖武以阿那瑰凶狡,
将抚怀之,乃遣其使人龙无驹北还,以通温豆拔等音问。始阿那瑰杀元整,亦谓
温豆拔等不存,既见无驹,微怀感愧。兴和二年春,复遣龙无驹等朝贡东魏。然
犹未款诚。
阿那瑰女妻文帝者遇疾死,齐神武因遣相府功曹参军张徽纂使于阿那瑰,间
说之。云文帝及周文既害孝武,又杀阿那瑰之女,妄以疏属假公主之号,嫁彼为
亲。又阿那瑰度河西讨时,周文烧草,使其马饥,不得南进,此其逆诈反覆难信
之状。又论东魏正统所在,言其往者破亡归命,魏朝保护,得存其国,以大义示
之。兼诈阿那瑰云:近有赤铺步落坚胡行于河西,为蠕蠕主所获。云蠕蠕主问之:
“汝从高王?为从黑獭?”一人言从黑獭,蠕蠕主杀之;二人言从高王,蠕蠕主
放遣。此即蠕蠕主存大国宿昔仁义。彼女既见害,欺诈相待,不仁不信,宜见讨
伐。且守逆一方,未知归顺,朝廷亦欲加诛。彼若深念旧恩,以存和睦,当以天
子懿亲公主结成姻媾,为遣兵将,伐彼叛臣,为蠕蠕主雪耻报恶。
徽纂既申齐神武意,阿那瑰乃召其大臣与议之,便归诚于东魏。遣其俟利、
莫何莫缘游大力等朝贡,因为其子庵罗辰请婚。静帝诏兼散骑常侍太府卿罗念、
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穆景相等使于阿那瑰。八月,阿那瑰遣莫何去折豆浑十
升等朝贡,复因求婚。齐神武请遂其意,以招四远。诏以常山王骘妹乐安公主许
之,改封为兰陵郡长公主。十二月,阿那瑰复遣折豆浑十升诣东魏请婚。三年四
月,阿那瑰遣吐豆登郁久闾譬浑、俊利莫何折豆常侯烦等奉马千疋,以为聘礼,
请迎公主。诏兼宗正卿元寿、兼太常卿孟韶等送公主自晋阳北迈,资用器物,齐
神武亲自经纪,咸出丰氵屋。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匿伏、俊利阿夷普掘、蒱
提弃之伏等迎公主于新城之南。六月,齐神武虑阿那瑰难信,又以国事加重,躬
送公主于楼烦之北,接劳其使,每皆隆厚。阿那瑰大喜,自是朝贡东魏相寻。四
年,阿那瑰请以其孙女号邻和公主妻齐神武第九子长广公湛,静帝诏为婚焉。阿
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譬掘、俊利莫何游大刀送女于晋阳。武定四年,阿那瑰有
爱女,号为公主,以齐神武威德日盛,又请致之,静帝闻而诏神武纳之。阿那瑰
遣其吐豆发郁久闾汗拔姻姬等送女于晋阳。自此东魏边塞无事,至于武定末,使
贡相寻。
始阿那瑰初复其国,尽礼朝廷。明帝之后,中原丧乱,未能外略,阿那瑰统
率北方,颇为强盛,稍敢骄大,礼敬颇阙,遣使朝贡,不复称臣。天平以来,逾
自踞慢。汝阳王暹之为秦州也,遣其典签齐人淳于覃使于阿那瑰。遂留之,亲宠
任事。阿那瑰因入洛阳,心慕中国,立官号,僣拟王者,遂有侍中、黄门之属。
以覃为秘书监、黄门郎,掌其文墨。覃教阿那瑰,转至不逊,每奉国书,邻敌抗
礼。及齐受东魏禅,亦岁时往来不绝。
天保三年,阿那瑰为突厥所破,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利、登
注子库提,并拥众奔齐。其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四年,齐文宣送登注及子库
提还北。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其国人仍立登注为主。又为大人阿富提等所杀,其
国人复立库提为主。是岁,复为突厥所攻,举国奔齐。文宣乃北讨突厥,迎纳蠕
蠕,废其主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致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
突厥于朔方,突厥请降,许之而还。于是蠕蠕贡献不绝。
五年三月,庵罗辰叛,文宣亲讨,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遁。四月,寇肆州。
帝自晋阳讨之,至恒州黄瓜堆,虏散走。时大军已还。帝麾下千余骑,遇蠕蠕别
部数万,四面围逼。帝神色自若,指画形势,虏众披靡,遂纵兵溃围而出。虏退
走,追击之,伏尸二十五里,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五月,帝又北讨蠕
蠕,大破之。六月,蠕蠕帅部众东徙,将南侵,帝帅轻骑于金川下邀击,蠕蠕闻
而远遁。六年六月,文宣又亲讨蠕蠕。七月,帝顿白道,留辎重,亲率轻骑五千
追蠕蠕,躬犯矢石,频大破之,遂至沃野,大获而还。
是时,蠕蠕既累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遂率部千余家奔关中。突厥
既恃兵强,又藉西魏和好,恐其遗类依凭大国,使驿相继,请尽杀以甘心。周文
议许之,遂收缚蠕蠕主已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于青门外斩之。中男以下免,并
配王公家。
匈奴宇文莫槐,出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
鲜卑颇异。人皆翦发而留其顶上,以为首饰,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被长襦及
足,而无裳焉。秋收乌头为毒药,以射禽兽。莫槐虐用其人,为部下所杀,更立
其弟普拨为大人。盖拨死,子丘不勤立,尚平帝女。兵不勤死,子莫廆立。本名
犯道武讳。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慕容廆击破之。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
城,复为慕容廆所破,时莫廆部众强盛,自称单于,塞外诸部咸惮之。
莫廆死,子逊昵延立,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廆子翰先戍于外,逊昵延谓其
众曰:“翰素果勇,必为人患,宜先取之,城不足忧也。”乃分骑数千袭翰,翰
闻之,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逆谓逊昵延曰:“翰数为吾患,久思除之,今闻来
讨,甚善。戒严相待,宜兼路早赴。”翰设伏待之。逊昵延以为信然。长驱不备,
至于伏所,为翰所虏。翰驰使告,乘胜遂进,及晨而至。廆亦尽锐应之。逊昵延
见而方严,率众逆击战,前锋始交,而翰已入其营,纵火燎之,众乃大溃,逊昵
延单马奔还,悉俘其众。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玺三纽,自言为天所相,
每自夸大。及此败也,乃卑辞厚币,遣使朝贡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
逊昵延死,子乞得龟立。复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龟屯保浇水,
固垒不战,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仁逆击,斩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龟克
之,乞得龟单骑夜奔,悉虏其众。乘胜长驱,入其固城,收资财亿计,徙部人数
万户以归。先是,海出大龟,枯死于平郭,至是而乞得龟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迭相攻击。遣其国相莫浑伐晃,而
莫浑荒酒纵猎,为晃所破,死者万余人。建国八年,晃伐逸豆归,逸豆归拒之。
为晃所败,杀其骁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遁漠北,遂奔高丽。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
于昌黎,自是散灭矣。
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
家奴。诸大人集会幽州,皆持唾壶,唯库辱官独无,乃唾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因
咽之,西向拜天曰:“愿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其后渔阳大饥。
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人诣辽西逐食,诏诱亡叛,遂至强盛。日陆眷死,弟
乞珍代立。乞珍死,子务目尘代立,即就六眷父也。据辽西之地而臣于晋。其所
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深德
之,乃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常山
封龙山下,大破之。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疋磾、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
国。勒登城望之,见将士皆释伏寝卧,无警备之意。勒因其懈怠,选募勇健,穿
城突出,直冲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与饮宴尽欢,约为父子,盟誓而遣之。
末波既得免,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不复报浚,归于辽西。自此以后,末波常不
敢南向溲焉。人问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疋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疋磾阴卷甲而往,欲杀其叔
羽鳞及末波而夺其国。末波等知之,遣军逆击疋磾。刘群为末波所获。疋磾走还
蓟,惧琨禽己,请琨宴会,因执而害之。疋磾既杀刘琨,与羽鳞、末波自相攻击,
部众乖离。欲拥其众徙保上谷,阻军都之险,以距末波等。平文帝闻之,阴严精
骑,将击之。疋磾恐惧,南奔乐陵。后石勒遣石季龙击段文鸯于乐陵,破之,生
禽文鸯。疋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辽西。末波死,国人因立陆眷弟护辽为主。烈帝时,
假护辽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弟郁兰抚军将军、冀州刺史、
勃海公。建国元年,石季龙征护辽于辽西,护辽奔于平冈山,遂投慕容晃,晃杀
之。郁兰奔石季龙,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郁兰死,子龛代之。及
冉闵之乱,龛率众南移,遂据齐地。慕容俊使弟玄恭率众伐龛于广固,执龛送之
蓟。俊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高车、丁零。其语略与匈
奴同而时有小异。或云:其先匈奴甥也。其种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
护骨氏、异奇斤氏。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以为神。单于曰:
“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置二女其上曰:
“请天自迎之。”经三年,其母欲迎之。单于曰:“不可,未彻之间耳。”复一
年,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不去。其小女曰:“吾
父处我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是神物,无使之然。”将下就之。其姊夫
惊曰:“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妹不从,下为狼妻而产子。后遂滋繁成国。
故其人好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无都统大帅,当种各有君长。为性粗猛,党类同心,至于寇难,翕然相依。
斗无行阵,头别冲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其俗,蹲踞亵黩,无所忌避。婚姻
用牛马纳聘以为荣,结言既定,男党营车阑马,令女党恣取上马,袒乘出阑,马
主立阑外,振手惊马,不坠者即取之,坠则更取,数满乃止。俗无谷,不作酒。
迎妇之日,男女相将,振马酪熟肉节解。主人延宾,亦无行位,穹庐前丛坐,饮
宴终日,复留其宿。明日,将妇归。既而夫党还入其家马群,极取良马,父母弟
兄虽惜,终无言者。颇讳取寡妇,而优怜之。其畜产自有记识,虽阑纵在野,终
无妄取。俗不清洁,喜致震霆。每震,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来岁秋,马肥,
复相率候于震所,埋羖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说,似如中国祓除,而群队驰马旋
绕,百匝乃止。人持一束柳桋回,竖之,以乳酪灌焉。妇人以皮裹羊骸,戴之
首上,萦屈发鬓而缀之,有似轩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于中,张臂引
弓,佩刀挟槊,无异于生,而露坎不掩。时有震死及疫疠,则为之祈福;若安全
无他,则为报赛。多杀杂畜,烧骨以燎,走马绕旋,多者数百匝。男女无小大,
皆集会。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死丧之家,则悲吟哭泣。其迁徙随水草,衣皮
食肉,牛、羊畜产,尽与蠕蠕同。唯车轮高大,辐数至多。
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亦每侵盗于魏。魏道武
袭之,大破其诸部。后道武复度弱洛水,西行至鹿浑海,停驾简轻骑,西北行百
余里,袭破之,虏获生口、牛马羊二十余万。复讨其余种于狼山,大破之。车驾
北巡,分命诸将为东西二道,道武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徇略其部,
诸军同时云合,破其杂种三十余落。卫王仪别督诸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复破其
遗迸七部。于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道武自牛川南引,大校猎,以高车为围,
骑徒遮列,周七百余里,聚杂兽于其中,因驱至平城,即以高车众起鹿苑,南因
台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
落内附,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
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
食。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广漠之北,侵入高车之地。斛律部帅倍
侯利患之,曰:“新仑新集,兵贫马少,易与耳!”乃举众掩击,入其国落。高
车昧利,不顾后患,分其庐室,妻其妇女,安息寝卧不起。社仑登高望见,乃招
集亡散得千人,晨振杀之,走而脱者十二三。倍侯利遂奔魏,赐爵孟都公。侯利
质直,勇健过人,奋戈陷阵,有异于众。北方人善用五十蓍筮吉凶,每中,故得
亲幸,赏赐丰厚,命其少子曷堂内侍。及倍侯利卒,道武悼惜,葬以魏礼,谥曰
忠壮王。后诏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破之。道武时,分散诸
部,唯高车以类粗犷,不任使役,故得别为部落。
后太武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
军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太武不听。
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
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
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毡皮委积。文成时,五部
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
无盛于此会。车驾临幸,莫不忻悦。后孝文召高车之众,随车贺南讨,高车不愿
南行,遂推袁纥树者为主,相率北叛,游践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讨,大败而还。
又诏平北将军、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继先遣人慰劳树者。树者入蠕蠕。寻悔,
相率而降。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连
氏,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
伏罗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
先是,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豆仑之世,蠕蠕乱离,国部分散,副伏罗阿
伏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万落。太和十一年,豆仑犯塞,阿伏至罗
等固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曰候娄匐勒,
犹魏言大天子也;穷奇号候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
居北,穷奇在南。豆仑追讨之,频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十四年,阿伏
至罗遣商胡越者至京师,以二箭奉贡。云:“蠕蠕为天子之贼,臣谏之不从,遂
叛来此,而自竖立,当为天子讨除蠕蠕。”孝文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
阿伏至罗与穷奇遣使者薄颉随提来朝,贡其方物。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复
与于提使高车,各赐绣裤褶一具,杂彩百匹。
穷奇后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或来奔附,或投蠕蠕。
诏遣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置之高平镇。阿伏至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
妻,谋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之。阿伏至罗又残暴,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
其宗人跋利延为主。岁余,嚈哒伐高车,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
突而立之。
弥俄突既立,复遣朝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
头。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宣武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
览捐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
接。今高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
塞王人,罪在不赦。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为伏图所败,西走三
百余里。伏图次于伊吾北山。先是,高昌王麹嘉表求内徙,宣武遣孟威迎之。至
伊吾,蠕蠕见威军,怖而遁走。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伏图于薄类海
北,割其发,送于孟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
于亮报之,赐乐器一部、乐工八十人、赤?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
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
明帝初,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被禽。丑奴系其两脚于驽马之上,顿曳
杀之,漆其头为饮器。其部众悉入嚈哒。经数年,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
伊匐既复国,遣使奉表,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
车王。伊匐复大破蠕蠕,蠕蠕主婆罗门走投凉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
朱画步挽一乘并幔褥、鞦<革必>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
鼓角十枚,诏给之。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而自立。天平中,
越居复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
越居子去宾自蠕蠕奔东魏。齐神武欲招纳远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
军、肆州刺史。既而病死。
初,道武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常与解如部相为唇齿,不供职事。登国三
年,道武亲西征,度弱洛水,复西行趣其国。至女水上,讨解如部落,破之。明
年春,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
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长帅,拥集种类,常为寇于意辛
山,登国五年,道武勒众亲讨焉。慕容駖率师来会,大破之。纥突邻大人屋地
鞬,纥奚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皇始二年,车驾伐中山,军于柏肆。慕容宝夜
来攻营,军人惊,走还于国。路由并州,遂反,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
纥突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
死者数千人。道武闻之,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吕邻部,众万余口,常依险畜牧。登国中,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
八年夏,道武大破之,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及灭卫辰后,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道武抚安
之。车驾还,卫辰子屈丐奔其部。道武闻之,使使诏太悉伏执送之。太悉伏出屈
丐以示使者曰:“今穷而见投,宁与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道武大怒,车
驾亲讨之。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遂屠其城,获太悉伏妻子、珍宝,
徙其人而还。太悉伏来赴不及,送奔姚兴。未几,亡归岭北。上郡以西诸鲜卑、
杂胡闻而皆应之。天赐五年,屈丐尽劫掠总服之。及平统万,薛干种类皆得为编
户矣。
而牵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壮勇,劫掠左右,
西及金城,东侵安定,数年间,诸种患之。天兴四年,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
木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尽徙其人于京师、余种分迸,其后,为赫连屈丐所灭。
又黜弗、素古延等诸部,富而不恭。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
获之。
又越勤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牧跋那山西。七月,遣奚斤讨破之,徙其人而
还。
论曰: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其作害中国,故久矣。魏、晋之世,种族瓜分,
去来沙漠之陲,窥扰鄣塞之际,犹皆东胡之绪余,冒顿之枝叶。至如蠕蠕者,匈
奴之裔,根本莫寻,逃形集丑,自小为大,风驰鸟赴,倏来忽往,代京由之屡骇,
戎车所以不宁。是故魏氏祖宗,扬威曜武,驱其畜产,收其部落,翦之穷发之野,
逐之无人之乡。岂好肆兵极锐,凶器不戢?盖亦急病除恶,事不得已。其狡狄强
弱之由,猾虏服叛之迹,故备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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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突厥 铁勒

突厥者,其先居西海之右,独为部落,盖匈奴之别种也。姓阿史那氏。后为
邻国所破,尽灭其族。有一儿,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足断其
臂,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饵之,及长,与狼交合,遂有孕焉。彼王闻此儿尚在,
重遣杀之。使者见在狼侧,并欲杀狼。于时若有神物,投狼于西海之东,落高昌
国西北山。山有洞穴,穴内有平壤茂草,周迥数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
生十男。十男长,外托妻孕,其后各为一姓,阿史那即其一也,最贤,遂为君长。
故牙门建狼头纛,示不忘本也。渐至数百家,经数世,有阿贤设者,率部落出于
穴中,臣于蠕蠕。至大叶护,种类渐强。当魏之末,有伊利可汗,以兵击铁勒,
大败之,降五万余家。遂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遣使骂之。伊利斩其使,
率众袭蠕蠕,破之。卒,弟阿逸可汗立,又破蠕蠕。病且卒,舍其子摄图,立其
弟俟叔称为木杆可汗。
或云突厥本平凉杂胡,姓阿史那氏。魏太武皇帝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
奔蠕蠕。世居金山之阳,为蠕蠕铁工。金山形似兜鍪,俗号兜鍪为突厥,因以为
号。
又曰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七十人,
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阿谤却等性并愚痴,国遂被灭。泥师都既别感异
气,能征占风雨。取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
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国于处折水;其一居跋斯处折施山,
即其大儿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儿为出火温养之,咸得全济。
遂共奉大儿为主,号为突厥,即纳都六设也。都六有十妻,所生子皆以母族姓,
阿史那是其小妻之子也。都六死,十母子内欲择立一人,乃相率于大树下,共为
约曰:“向树跳跃,能最高者,即推立之。”阿史那子年幼而跳最高,诸子遂奉
以为主,号阿贤设。此说虽殊,终狼种也。
其后曰土门,部落稍盛,始至塞上市缯絮,愿通中国。西魏大统十一年,周
文帝遣酒泉胡安诺槃陀使焉。其国皆相庆曰:“今大国使至,我国将兴也。”十
二年,土门遂遣使献方物。时铁勒将伐蠕蠕,土门率所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
万余落。恃其强盛,乃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是我锻
奴,何敢发是言也!”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周文帝许
之,十七年六月,以魏长乐公主妻之。是岁,魏文帝崩,土门遣使来吊,赠马二
百疋。废帝元年正月,土门发兵击蠕蠕,大破之于怀荒北。阿那瑰自杀,其子庵
罗辰奔齐,余众复立阿那瑰叔父邓叔子为主。土门遂自号伊利可汗,犹古之单于
也;号其妻为可贺敦,亦犹古之阏氏也。亦与齐通使往来。
土门死,子科罗立。科罗号乙息记可汗,又破叔子于沃野北赖山。且死,舍
其子摄图,立其弟俟斤,是为木杆可汗。
俟斤一名燕都,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璃,刚暴,勇而多
知,务于征伐。乃率兵击邓叔子,破之。叔子以其余烬奔西魏。俟斤又西破嚈
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以西,至西海,万里;
南自沙漠以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皆属焉。抗衡中国,后与魏伐齐,至并州。
其俗:被发左衽,穹庐毡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事,食肉饮酪,
身衣裘褐。贱老贵壮,寡廉耻,无礼义,犹古之匈奴。其主初立,近侍重臣等舆
之以毡,随日转九回,每回臣下皆拜,拜讫乃扶令乘马,以帛绞其颈,使才不至
绝,然后释而急问之曰:“你能作几年可汗?”其主既神情瞀乱,不能详定多少。
臣下等随其所言,以验修短之数。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勤,次俟利发,次吐
屯发,及余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兵器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
佩饰则兼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待卫之士谓之附离,夏言亦狼也。盖本
狼生,志不忘旧。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其征发兵马及诸税杂畜,刻木为数,
并一金镞箭,蜡封印之,以为信契。候月将满,转为寇抄。其刑法:反叛、杀人、
及奸人之妇、盗马绊者,皆死;淫者,割势而腰斩之;奸人女者,重责财物,即
以其女妻之;斗伤人者,随轻重输物,伤目者偿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支体者
输马;盗马及杂物者,各十余倍征之。死者,停尸于帐,子孙及亲属男女各杀羊、
马,陈于帐前祭之,绕帐走马七匝,诣帐门以刀剺面且哭,血泪俱流,如此者七
度乃止。择日,取亡者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俱焚之,收其余灰,待时而葬。
春夏死者,候草木黄落;秋冬死者,候华茂,然后坎而痤之。葬日,亲属设祭及
走马、剺面如初死之仪。表为茔,立屋,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战阵状,
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致千百者。又以祭之羊、马头,尽悬之于标上。是日也,
男女咸盛服饰,会于葬所,男有悦爱于女者,归即遣人聘问,其父母多不违也。
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世叔母、嫂,唯尊者不得下淫。移
徙无常,而各有地分。可汁恒处于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每岁率
诸贵人,祭其先窟。又以五月中旬,集他人水拜祭天神。于都斤西五百里有高山
迥出,上无草树、谓为勃登凝梨,夏言地神也。其书字类胡,而不知年历,唯以
草青为记。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酪取醉,歌呼相对。敬鬼神,信巫觋,
重兵死,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俟斤部众既盛,乃遣使请诛邓叔子等,周文帝许之,收叔子已下三千人,付
其使者,杀之于青门外。三年,俟斤袭击吐谷浑破之。周明帝二年,俟斤遣使来
献。保定元年,又遣三辈,贡其方物。时与齐人交争,戎车岁动,故连结之,以
为外援。初,恭帝时,俟斤许进女于周文帝,契未定而周文崩。寻而俟斤又以他
女许武帝,未及结纳,齐人亦遣求婚,俟斤贪其币厚,将悔之。至是,武帝诏遣
凉州刺史杨荐、武伯王庆等往结之。庆等至,谕以信义,俟斤遂绝齐使而定婚焉。
仍请举国东伐,于是诏随公杨忠率众一万与突厥伐齐。忠军度陉岭,侯斤率骑十
万来会。明年正月,攻齐主于晋阳,不克,俟斤遂纵兵大掠而还。忠还,言于武
帝曰:“突厥甲兵恶,赏罚轻,首领多而无法令,何谓难制驭?由比者使人妄道
其强盛,欲令国家厚其使者,身往重取其报。朝廷受其虚言,将士望风畏慑。但
虏态诈健,而实易与耳。今以臣观之,前后使人皆可斩也。”武帝不纳。是岁,
俟斤复遣使来献,更请东伐。诏杨忠率兵出沃野,晋公护趣洛阳以应之。会护战
不利,俟斤引还。五年,诏陈公纯、大司徒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安公杨荐往
逆女。天和二年,俊斤又遣使来献。陈公纯等至,俟斤复贰于齐。会有雷风变,
乃许纯等以后归。四年,又遣使贡献。
俟斤死,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他钵可汗。他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
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为步离可汗,居西方。自俟斤以来,其国富强,有
凌轹中夏之志。朝廷既与之和亲,岁给缯絮、锦彩十万段。突厥在京师者,又待
以优礼,衣锦食肉,常以千数。齐人惧其寇掠,亦倾府藏以给之。他钵弥复骄傲,
仍令其徒属曰:“但使我在南两个儿孝顺,何忧无物邪?”齐有沙门惠琳,掠入
突厥中,因谓他钵曰:“齐国强富,皆为有佛法。”遂说以因缘果报之理。他钵
闻而信之,建一伽蓝,遣使聘齐,求《净名》、《涅槃》、《华严》等经,并《
十诵律》。他钵亦躬自斋戒,绕塔行道,恨不生内地。建德二年,他钵遣使献马。
及齐灭,齐定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自马邑奔之。他钵立绍义为齐帝,召集所部,
云为之复仇。宣政元年四月,他钵遂入寇幽州。柱国刘雄拒战,兵败死之。武帝
亲总六军,将北伐,会帝崩,乃班师。是冬,他钵复寇边,围酒泉,大掠而去。
大象元年,他钵复请和亲,帝策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以嫁之,并遣执绍义送阙。
他钵不许,仍寇并州。二年,始遣使奉献,且迎公主为亲,而绍义尚留不遣。帝
又令贺若谊往谕之,始送绍义。
他钵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吾兄不亲其子,委位于
我,我死,汝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中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
实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中曰:“若立庵逻者,我当率兄弟以事之;
如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而且雄,国人莫敢拒,竟立
庵逻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詈辱之。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
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因迎立之,号伊利俱卢设莫何
始波罗可汗,一号沙钵略,居都斤山。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三可汗。大逻便乃
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
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隋文帝受禅,待之甚薄,北夷大怨。会营
州刺史高宝宁作乱,沙钵略与之合军,攻陷临渝镇。上敕缘边修保鄣,峻长城,
以备之。沙钵略妻,周千金公主,伤宗祀绝灭,由是悉众来寇,控弦士四十万。
上令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崇屯幽州,达奚长儒据周槃,皆为虏败。
于是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
六畜咸尽。天子震怒,下诏曰:
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
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各谓虑意轻重,国遂安危。非徒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
边之防。竭生灵之力,供其来往,倾府库之财,弃于沙漠。华夏之地,实为劳扰。
朕受天明命,子育万方,愍臣下之劳,除既往之弊。回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
在路之人,务于耕织。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
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而远镇偏师,逢而摧翦,未及
南上,遽已奔北。
且彼渠师,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
国,尽挟私雠;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骨之徒,切齿磨牙,常伺其
后。达头前攻酒泉,于阗、波斯、揖怛三国,一时即叛;沙钵略近趣周槃,其部
内薄孤、东纥罗寻亦翻动。往年利稽察大为高丽、靺鞨所破,沙毗设又为纥支可
汗所杀。与其为邻,皆愿诛剿,部落之下,尽异纯人。千种万类,仇敌怨偶,泣
血拊心,衔悲积恨。圆首方足,皆人类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怀。彼地咎征妖作,
将年一纪。乃兽为人语,人作神言,云其国亡,讫而不见。每冬雷震,触地火生。
种类资给,唯藉水草,去岁四时,竟无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烧尽,饥疫死亡,
人畜相半。旧居之地,赤土无依,迁徙漠南,偷存晷刻。斯盖上天所忿,驱就齐
斧,幽明合契,今也其时。
故选将练兵,赢粮聚甲,义士奋发,壮夫肆愤,愿取名王之首,思挞单于之
背。此则王恢所说,其犹射痈,何敌能当,何远不克。但皇王旧迹,北止幽都,
荒遐之表,文轨所弃,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人不忍皆杀。无劳兵革,远规溟海。
普告海内,知朕意焉。
于是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绩、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并为元
帅,出塞击之。沙钵略率阿波、贪汗二可汗来拒战,皆败走。时虏饥不能得食,
粉骨为粮,又多灾疫,死者极众。
既而沙钵略以阿波骁悍,忌之,因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母。
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者,名玷厥,沙钵略之从父也,旧为西面可
汗。既而大怒,遣阿波率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
有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
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阙,请
和求援,上皆不许。
会千金公主上书,请为一子之例,文帝遣开府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晋王广时
镇并州,请因其衅乘之,上不许。沙钵略遣使致书曰:“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
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
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儿例,两境虽殊,
情义是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
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不异也。”文帝报书曰:
“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好心向此也。
既是沙钵略妇翁,今日看沙钵略共儿子不异。既以亲旧厚意,常使之外,今特别
遣大臣虞庆则往彼看女,复看沙钵略也。”沙钵略陈兵列其宝物,坐见庆则,称
病不能起,且曰:“我伯父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喻之。千金公主私谓庆
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说谕之,摄图屈,乃顿颡受玺
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其群下因相聚恸哭。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其属曰:
“何名为臣?”报曰:“隋国臣,犹此称奴。”沙钵略曰:“得作大隋天子奴,
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时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东畏契丹,遣使告急,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
道川内。有诏许之。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
击阿波,破擒之。而阿拔国部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
沙钵略。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
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仰惟
恩信之著,愈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答谢。突厥自天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
沙漠,自王蕃隅,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恒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戎狄,莫
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雪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伏惟大隋皇帝真
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虽复南瞻魏阙,
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当令侍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惟命是亲。
谨遣第七儿臣窟合真等奉表以闻。”文帝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
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自是诏
答诸事,并不称其名以异之。其妻可贺敦周千金公主,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
封大义公主。策拜窟合真为柱国,封安国公,宴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
沙钵略大悦。于是,岁时贡献不绝。
七年正月,沙钵略遣其子入贡方物。因请猎于恒、代之间,诏许之,仍遣使
人,赐其酒食。沙钵略率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一日手杀鹿十八头,赍尾舌以献。
还至紫河镇,其牙帐为火所烧,沙钵略恶之,月余而卒。上为之废朝三日,遣太
常吊祭焉,赠物五千段。
初,摄图以其子雍虞闾性懦,遣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
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
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也。”雍虞闾又遣使谓处罗侯曰:“叔与
我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愿叔勿疑。”相让
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上赐之鼓吹、幡旗。处罗侯长
颐偻背,眉目疏朗,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
多来降附,遂擒阿波。既而上书,请阿波死生之命。上下其议,左仆射高颎进曰:
“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上曰:“善。”颎因奉觞进曰:
“自轩辕以来,獯粥多为边患。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
臣敢再拜上寿。”
后处罗侯又西征,中流矢卒,其众奉雍虞闾为主,是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雍虞闾遣使诣阙,赐物三千段,每岁遣使朝贡。时有流人杨钦,亡入突厥中,谬
云彭国公刘昶与宇文氏谋反,令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执钦以闻,并贡勃布、
鱼胶。其弟钦羽设部落强盛,都蓝忌而击之,斩首于阵。其年,遣其母弟褥但特
勤献于阗玉杖,上拜褥但为柱国、康国公。明年,突厥部落大人相率遣使贡马万
匹,羊二万口,驼、牛各五百头。寻遣请缘边置市,与中国贸易,诏许之。
平陈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大义公主,主心恒不平,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
以自寄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安在?
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
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昭君曲》,偏伤远嫁情。”上闻
恶之,礼赐益薄。公主复与西突厥泥利可汗连结,上恐其为变,将图之。会主与
所从胡私通,因发其事,下诏废之。恐都蓝不从,遣奇章公牛弘将美妓四人以啖
之。时沙钵略子曰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曰:“当
杀大义公主方许婚。”突利以为然,复谮之。都蓝因发怒,遂杀公主于帐。
都蓝因与突利可汗有隙,数相征伐,上和解之,各引兵去。十七年,突利遣
使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北狄,故特厚
其礼,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厥前后遣使入朝,三百七十辈。突
利本居北方,以尚主故,南徙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雍虞闾怒曰:“我大可汗也,
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
十八年,诏蜀王秀出灵州道击之。明年,又遣汉王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
将军王察、上柱国赵仲卿并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道,
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以击之。雍虞闾与玷厥举兵攻染干,尽杀其兄弟子女,遂渡
河入蔚州。染干夜以五骑与隋使长孙晟归朝。上令染干与雍虞闾使者因头特勤相
辩诘,染干辞直,上乃厚待之。雍虞闾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
敕染干与都速六樗蒱,稍稍输以宝物,用归其心。六月,高颎、杨素击玷厥,大
破之。拜染干为意利珍豆启人可汗,华言意智健也。启人上表谢恩。上于朔州筑
大利城以居之。时安义公主以卒,上以宗女义城公主妻之。部落归者甚众。雍虞
闾又击之,上复令入塞。雍虞闾侵掠不已,遂迁于河南,在夏、胜二州间,发徒
掘堑数百里,东西距河,尽为启人畜牧地。
于是遣越国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
大将军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
伽可汗,其国大乱。遣太平公史万岁出朔州以击之,遇达头于大斤山,虏不战而
遁。寻遣其子侯利伐徒碛东攻启人,上又发兵助启人守要路,侯利伐退走入碛。
启人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蒙恩,赤心归服,或南入长城,
或住白道。染干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世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
也。”
仁寿元年,代州总管韩洪为虏败于恒安,诏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率启人
北征。斛薛等诸姓初附于启人,至是而叛。素军河北,逢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南
渡,掠启人男女杂畜而去,素率上大将军梁默追之,大破俟斤,悉得人畜以归启
人。素又遣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升别路邀击,并多斩获而还。兵既渡河,
贼复掠启人部落,素率骠骑范贵于窟结谷东南复破之。
是岁,泥利可汗及叶护俱被铁勒所败,步迦寻亦大乱。奚、雪五部内徙,步
伽奔吐谷浑,启人遂有其众,遣使朝贡。
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启人及义城公主来朝行宫,前后献马三千匹。帝大
悦,赐帛万三千段。启人及义城公主上表曰:“已前圣人先帝莫缘可汗存日,怜
臣,赐臣安义公主,臣种末为圣人先帝怜养。臣兄弟妒恶,相共杀臣。臣当时无
处去,向上看只见天,下看只见地,实忆圣人先帝言语,投命去来。圣人先帝见
臣,大怜臣死命,养活胜于往前,遣臣作大可汗坐着也。突厥百姓死者以外,还
聚集作百姓也。至尊今还如圣人先帝于天下四方坐也,还养活臣及突厥百姓,实
无少短。至尊怜臣时,乞依大国,服饰法用一同华夏。帝下其议,公卿请依所奏,
帝以为不可。乃诏曰:“君子教人,不求变俗,何必化诸削衽,縻以长缨?”乃
玺书答启人,以为碛北未静,犹复征战,但使存心孝顺,何必改衣服也。帝法驾
御千人大帐,享启人及其部落酋长三千五百人,赐物二千段,其下各有差。复下
诏褒宠之,赐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帝亲巡云中,
溯金河而东,北幸启人所居。启人奉觞上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
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
索辫擎膻肉,韦韧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帝赐启人及主金瓮各一,
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勤以下各有差。
先是,高丽私通使启人所,启人不敢隐境外之交,是日,持高丽使见。敕令
牛弘宣旨谓曰:“朕以启人诚长奉国,故亲至其所。明年当往涿郡。尔回日,语
高丽主,宜早来朝。”使人甚惧。启人乃扈从入塞至定襄,诏令归蕃。明年,朝
于东都,礼赐益厚。是岁,疾终,上为废朝三日。
其子吐吉立,是为始毕可汗。表续尚公主,诏从其俗。十一年,来朝于东都。
其年,车驾避暑汾阳宫。八月,始毕率其种落入寇,围帝于雁门。援兵方至,始
毕引去。由是朝贡遂绝。明年,复寇马邑,唐公击走之。隋末乱离,中国人归之
者无数,遂大强盛。迎萧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
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僣尊号,皆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者往来,相望于道。
西突厥者,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也。与沙钵略有隙,因分为二,渐以强盛。
东拒都斤,西至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大逻便为处逻侯所执,其
国立鞅素特勤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
本中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
遇达头之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处罗可汗居无恒处,终多在乌孙故地。
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
官有俟发、阎洪达,以评议国事,自余与东国同。每五月、八月,聚祭神,岁使
重臣向其先世所居之窟致祭焉。
当大业初,处罗可汗抚御无道,其国多叛,与铁勒屡相攻,大为铁勒所败。
时黄门侍郎裴矩在敦煌引致西域,闻其国乱,复知处罗思其母氏,因奏之。炀帝
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赍书慰谕之。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谓处罗曰:“突厥
本一国也,中分为二,自相仇敌,每岁交兵,积十年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启人与
处罗国其势敌耳。今启人举其部落,兵且百万,入臣天子,甚有丹诚者,何也?
但以切恨可汗而不能独制,故卑事天子以借汉兵,连二大国,欲灭可汗耳。百官
兆庶咸请许之,天子弗违,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氏,本中国人,归在京师,
处于宾馆,闻天子之诏,惧可汗之灭,旦夕守阙,哭甚悲哀,是以天子怜焉,为
其辍策。向夫人又匍匐谢罪,因请发使以召可汗,令入内属,乞加恩礼,同于启
人。天子从之,遣使到此。可汗若称藩拜诏,国乃永安,而母得延寿;不然者,
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当取戮而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北蕃之众,左提右挈,
以击可汗,死亡则无日矣!奈何惜两拜之礼,剿慈母之命,吝一句称臣,丧匈奴
之国也?”处罗闻之,瞿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
君肃又说处罗曰:“启人内附,先帝嘉之,赏赐极厚,故致兵强国富。今可
汗后附,与之争宠,须深结于天子,自表至诚。既以远道,未得朝觐,宜立一功,
以明臣节。”处罗曰:“如何?”君肃曰:“吐谷浑者,启人少子莫贺咄设之母
家也。今天子又以义城公主妻于启人,畏天子之威,而与之绝。吐谷浑亦因憾汉,
职贡不修。可汗若请诛之,天子必许。汉击其内,可汗攻其外,破之必矣。然后
自入朝,道路无阻,因见老母,不亦可乎?”处罗大喜,遂遣使朝贡。
帝将四狩,六年,遣侍御史韦节召处罗,令与车驾会于大斗拔谷。其国人不
从,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帝大怒,无如之何。适会其酋长射匮遣使来求婚,
裴矩奏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射匮
者,都六之子,达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隶于处罗,故
遣使来以结援。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
“公言是也。”因遣裴矩,朝夕至馆,微讽喻之。帝于仁风殿召其使者,言处罗
不顺之意,称射匮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取
桃竹白羽箭一枚以赐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
经处罗。爱其箭,将留之,使者谲而得免。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之,处罗大败,
弃妻子,将左右数千骑东走。在路又被劫掠,遁于高昌,车保时罗漫山。高昌王
麹伯雅上状,帝遣裴矩将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矩遣向氏使诣处罗
所,论朝廷弘养之义,丁宁晓喻之。遂入朝,然每有怏怏之色。
以七年冬,处罗朝于临朔宫。帝享之,处罗稽首谢曰:“臣总西面诸蕃,不
得早来朝拜,今参见迟晚,罪责极深。臣心里悚惧,不能尽道。”帝曰:“往者
与突厥递相侵扰,不得安居。今四海既清,与一家无异,朕皆欲存养,使遂性灵。
譬如上天,止有一个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个、三个日,万物何以得安?比
者,亦知处罗总摄事繁,不得早来相见。今日见处罗,怀抱豁然欢喜。处罗亦当
豁然,不烦在意。”明年元会,处罗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
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诏留其羸弱
万余口,令其弟达度阙设牧畜会宁郡。处罗从征高丽,号为曷萨那可汗,赏赐甚
厚。
十年正月,以信义公主嫁焉,赐锦彩,袍千具、彩万匹。帝将复其故地,以
辽东之役,故未遑也。每从行幸。江都之乱,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将败,奔归京
师,为北蕃突厥所害。
铁勒之先,匈奴之苗裔也。种类最多,自西海之东依山据谷,往往不绝。
独洛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并号俟斤,蒙陈、吐如纥、斯
结、浑、斛薛等诸姓,胜兵可二万。伊吾以西,焉耆之北,傍白山,则有契弊、
薄落职、乙咥、苏婆、那曷、乌护、纥骨、也咥、于尼护等,胜兵可二万。
金山西南,有薛延阤、咥勒儿、十盘、达契等,一万余兵。康国北,傍阿得
水,则有诃咥、曷截、拨忽、比干、具海、曷北悉、何嵯苏、拔也末、谒达等,
有三万许兵。得嶷海东西,有苏路羯、三素咽、篾促、萨忽等诸姓,八千余。拂
菻东,则有恩屈、阿兰、北褥、九离、伏嗢昏等,近二万人。北海南,则都波等。
虽姓氏各别,总谓为铁勒。并无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居无恒所,随水草流移。
人性凶忍,善于骑射,贪婪尤甚,以寇抄为生。近西边者,颇为艺植,多牛而少
马。
自突厥有国,东西征讨,皆资其用,以制北荒。开皇末,晋王广北征,纳启
人,破步迦可汗,铁勒于是分散。大业元年,突厥处罗可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
其物,又猜忌薛延陀等,恐为变,遂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由是一时反叛,
拒处罗。遂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
内俟斤子也咥为小可汗。处罗既败,莫何可汗始大。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
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之。
其俗大抵与突厥同。唯丈夫婚毕,便就妻家,待产乳男女,然后归舍;死者
埋殡之:此其异也。大业三年,遣使贡方物,自是不绝云。
论曰:四夷之为中国患也,久矣,北狄尤甚焉。种落实繁,迭雄边塞,年代
遐邈,非一时也。五帝之世,则有獯鬻焉;其在三代,则猃狁焉;逮乎两汉,则
匈奴焉;当涂、典午,则乌丸、鲜卑焉;后魏及周,则蠕蠕、突厥。此其酋豪相
继,互为君长者也。皆以畜牧为业,侵抄为资,倏来忽往,云飞鸟集。智谋之士,
议和亲于庙堂之上;折冲之臣,论奋击于塞垣之下。然事无恒规,权无定势,亲
疏因其强弱,服叛在其盛衰,衰则款塞顿颡,盛则率兵寇掠。屈伸异态。强弱相
反。正朔所不及,冠带所不加。唯利是视,不顾盟誓,至于莫相救护,骄黠凭陵。
和亲结约之谋,行师用兵之事,前史论之备矣,故不详而究焉。
及蠕蠕衰微,突厥始大,至于木杆,遂雄朔野。东极东胡旧境,西尽乌孙之
地,弯弓数十万,列处于代阴,南向以临周、齐。二国莫之能抗,争请盟好,求
结和亲。乃与周合从,终亡齐国。隋文迁鼎,厥徒孔炽,负其众力,将蹈秦郊。
内自相图,遂以乖乱,达头可汗远遁,启人愿保塞下。于是推亡固存,返其旧地,
追讨余烬,部众遂强,卒于仁寿,不侵不叛。暨乎始毕,未亏臣礼。炀帝抚之非
道,始有雁门之围,俄属群盗并与,于此浸以雄盛。豪杰虽建名号,莫不请好息
人。于是分置官司,总统中国,子女玉帛,相继于道,使者之车,往来结辙。自
古蕃夷骄僣,未有若斯之甚也。
及圣哲应期,扫除氛祲。暗于时变,犹怀抵拒,率其群丑,屡隳亭鄣,残败
我云、代,摇荡我太原,肆掠于泾阳,饮马于渭汭。太宗文皇帝奇谋内运,神机
密动,遂使百世不羁之虏,一举而灭。瀚海龙庭之地,尽为九州;幽都穷发之乡,
隶于编户。实帝皇所不及,书契所未闻。由此言之,虽天道有盛衰,亦人事之工
拙也。加以为而弗恃,有而弗居,类天地之含容,同阴阳之化育,斯乃大道之行
也,固无得而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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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序传(上)

李氏之先,出自帝颛顼高阳氏。当唐尧之时,高阳氏有才子曰庭坚,为尧大
理,以官命族,为理氏。历夏、殷之季。其后理征字德灵,为翼隶中吴伯,以直
道不容,得罪于纣。其妻契和氏,摧子利贞逃隐伊侯之墟,食木子而得全,遂改
理为李氏。周时,裔孙日乾,聚于益寿氏女婴敷。生子耳,字伯阳,为柱下史。
子孙散居诸国,或在赵,或在秦。在魏者为段干大夫,段干木其后也。别孙
忄里为魏文侯兴富国之术焉。在赵者曰昙,以功封柏人,武安君牧其后也。在秦
者名兴族,为将军。生子伯祐,建功北狄,封南郑公。伯祐生二子,平燕、内德。
子信为秦将,虏燕太子丹。信孙元旷,仕汉为侍中。元旷弟仲翔,位太尉。仲翔
讨叛羌于素昌,一名狄道。仲翔临阵殒命,葬狄道川,因家焉。《史记李将军传》
所云其先自槐里徙居成纪,实始此也。仲翔曾孙广,仕汉,历文、景、武三帝,
位前将军,立功沙漠。广子当户、椒、敢。当户子陵,战殁匈奴。椒。敢历侍中、
郎中令、关内侯。生子禹,位至侍中。并事具《史》、《汉》。禹生承公。承公
生蜀郡太守先。先生长宗。长宗生博士况。况生孝廉本。本字上明,生巴郡太守
次公。次公生临淮太守轨。轨字逸文,生积弩将军隆。隆字业绪,生雍。雍字俊
熙,仁魏,历尚书郎、济北、东莞二郡太守。雍生柔。柔字德远,晋举秀才,为
相国从事中郎、北地太守。
柔生弇,字秀子,高亮果毅,有智局。晋末大乱,与从兄卓居相国晋王保下。
卓位相国从事中郎,保政刑不修,卓率宗族奔于张寔,弇亦随焉。因仕于张氏,
为骁骑左监。弇本名良,妻姓梁氏。张骏谓弇曰:“卿名良,妻又姓梁,令子孙
何以目其舅氏?昔耿弇以弱年立功,启中兴之业,吾方赖卿,有同耿氏。”乃使
名弇。历天水太守、卫将军,封安西亭侯。卒,年五十六,赠武卫将军,建初中,
追谥景公。子昶,字仲坚,幼有名誉,年十八而亡。建初中,追谥简公。
凉武昭王皓,字玄盛,小字长生,简公昶之子也。遗腹而诞,祖母梁氏,亲
加抚育。幼好学,性沈敏宽和,美器度,通涉经史,尤长文义。及长,颇习武艺,
诵孙、吴兵法。常与吕光太史令郭霡及其同母弟宋繇同宿。霡起谓繇曰:“君当
位极人臣,李君必有国土之分。家有騧黄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及吕光之末,
段业自称凉州牧,以昭王为效谷令。而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中从事敦煌索仙
等以昭王温毅有惠政,推为宁朔将军、敦煌太守。昭王初难之。会宋繇仕于业,
告归,言于昭王曰:“兄忘郭霡言邪?白额驹今已生矣!”昭王乃从之。寻进号
冠军将军,称藩于业。业僣称凉王,其右卫将军索嗣构昭王于业,乃以嗣为敦煌
太守,率骑而西,昭王命师击走之。于是晋昌太守唐瑶移檄六郡,推昭王为大都
督、大将军、凉公,领秦凉二州牧、护羌校尉,依窦融故事。昭王乃赦境内,建
元号庚子,追崇祖考,大开霸府,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备置僚寀。广
辟土宇,屯玉门、阳关,大田积谷,为东讨之资。立靖恭堂以议朝政,阅武事焉。
图赞自古圣帝、明王、忠臣、孝子、烈士、贞女,亲为序颂,以明鉴诫之义。当
时文武群公僚佐,亦皆图赞所志。五年,改元为建初。遣舍人黄始、梁兴间行归
表于晋。是岁,乃自敦煌徙都酒泉。又以表未报,复遣沙门法泉间行通表建邺。
于时百姓乐业,请勒铭酒泉,乃使儒林祭酒刘彦明为文,刻石颂德。又有白狼、
白兔、白雀、白雉、白鸠等集于园间。群下以为白祥,金精所诞,皆应时邕而至;
又有神光、甘露、连理、嘉禾众瑞,请史官记其事。昭王从之。上巳日,宴于曲
水,命群僚赋诗,昭王亲为之序。于是写诸葛亮训诫以勖诸子焉。昭王以纬世之
量,为群雄所奉,兵无血刃,遂启霸业,乃修敦煌旧塞。薨,谥曰武昭王,庙号
高祖,陵号建世,武昭王十子,谭、歆、让、愔、恂、翻、豫、宏、眺、亮。世
子谭早卒。
后主讳歆,字士业,武诏王第二子也。武昭王薨,府僚奉为都督、大将军、
凉公,领凉州牧、护羌校尉,大赦境内,改元为嘉兴。尊母尹氏为太后。在位四
年,为沮渠蒙逊所败,国亡。武昭王以魏道武皇帝天兴二年立,后主以明元皇帝
泰常五年而亡,据河右凡二世,二十一年。世子重耳奔于江左,遂仕于宋。后归
魏,位恒农太守,即皇室七庙之始也。
后主弟让,字士逊,雅量凝重,善于谋略,位宁朔将军,领西羌校尉、辅国
将军、晋敦煌太守、新乡侯,赠骠骑大将军,谥曰穆。让弟愔,字士正,位晋昌、
敦煌太守。愔弟恂,字士如,有干略,位酒泉、敦煌太守,遇家国之难而终。恂
弟翻,字士举,小字武疆,英雄秀出,有雄略,位车骑将军,祈连、酒泉、晋昌
郡太守。翻弟豫,字士宁,位西海太守。豫弟宏,字士赞,位前将军、中华令。
宏弟眺,字士远,位左将军。眺弟亮,字士融,位右将军。
宝字怀素,小字衍孙,晋昌太守翻之子也。沈雅有度量,骁勇善抚接。遇家
难,为沮渠蒙逊囚于姑臧。岁余,与舅唐契北奔伊吾,臣于蠕蠕。其遗众之归附
者,稍至二千,宝倾身礼接,甚得其心,众皆为之用,每希报雪。属太武遣将讨
沮渠无讳于敦煌,无讳捐城遁走。宝自伊吾南归敦煌,遂修缮城府,规复先业,
遣弟怀达,奉表归诚,太武嘉其忠款,拜怀达散骑常侍、敦煌太守;别遣使授宝
使持节、侍中、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
沙州牧、敦煌公,仍镇敦煌,四品已下,听承制假授。真君五年,因入朝,遂留
京师,拜外都大官。转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还除内部大官。文成初,代司马文
思镇怀荒,改授镇北将军。太安五年薨,年五十三,诏赐命服一袭,赠以本官,
谥曰宣。有六子,承、茂、辅、佐、公业、冲。公业早卒。
承字伯业,少有谋略。初,宝欲归款,僚庶多有异议。承时年十三,劝宝速
定大计,于是遂决。宝仍令承随表入贺。太武深相器异,礼遇甚优,赐爵姑臧侯。
后遭父忧,居丧以孝闻。承应传先封,以自有爵,乃以本封让弟茂,时论多之。
承方裕有鉴裁,为时所重。文成末,以散侯出为龙骧将军、荥阳太守,为政严明,
甚著声称。延兴五年卒,时年四十五,赠使持节、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穆。
长子韶,字元伯,学涉有器量,与弟彦、虔、蕤并孝文赐名焉。韶雅为季父
冲所知重。延兴中,补中书学生,袭爵姑臧侯,除仪曹令。时修改车服及羽仪制
度,皆令韶典焉。迁给事黄门侍郎。后依例降侯为伯,兼大鸿胪卿,黄门如故。
孝文将创迁都之计,诏引侍臣,访以古事。韶对曰:“洛阳九鼎旧所,七百攸墓,
地则土中,实均朝贡,惟王建国,莫尚于此。”帝称善。迁太子右詹事,寻罢左
右,仍为詹事、肆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兖州刺史。帝自邺还洛,韶朝于路,
帝言及庶人恂事曰:“卿若不出东宫,或未至此也。”宣武初,征拜侍中,领七
兵尚书,除抚军将军,并州刺史。以从弟伯尚同咸阳王禧之逆,免除官爵。久之,
兼将作大匠,敕参定朝仪律令。及吕苟儿反于秦州,除抚军将军、西道都督,行
秦州事,与右卫将军元丽,率众讨之。事平,即真,玺书劳勉,复其先爵。时陇
右新经师旅,百姓多不安业,韶善抚纳,甚得夷夏之心。
孝明初,自相州刺史入为殿中尚书,行雍州事,后除中军大将军、吏部尚书,
加散骑常侍,出为冀州刺史。清简爱人,甚收名誉,政绩之美,声冠当时。明帝
嘉之,就加散骑常侍,迁车骑将军,赐剑珮、貂蝉各一具,骅骝马一匹,并衣服
寝具。韶以年及悬车,抗表逊位,优旨不许。转定州刺史,常侍如故。及赴中山,
冀州父老皆送出西境,相聚而泣。二州境既连接,百姓素闻其德,州内大安。正
光五年,卒于官,年七十二。诏赠帛七百匹,赠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
司空公、雍州刺史,谥曰文恭。既葬之后,有冀州兵千余人,戍于荆州,还径韶
墓,相率培冢,数日方还,其遗爱如此。永安中,以克定秦、陇功,追封安城县
开国伯,邑四百户。
长子玙,字道璠,温雅有识量。魏永平二年,释褐太尉府行参军,累迁尚书
仓部郎中。后汝南王悦为司州牧,悦性质疏冗,情识不伦,朝廷以玙器望兼美,
闲于政事,擢为悦府长史,兼知州务。甚得毗赞之方,因除司州别贺。迁光禄少
卿。永安初,以本官兼度支尚书,袭封安城县伯,又除司徒右长史,仍兼尚书。
及迁都于邺,留玙于后,监掌府藏。及撤运宫庙材木,以明干见称。加征南将军、
金紫光禄大夫,寻兼给事黄门侍郎,监典书事。出为东徐州刺史,为政清静,人
吏怀之。解州还,以老疾,不求仕进。齐受禅,追玙兼前将军,导从于圜丘行礼。
又摄护军,陪神武神主入太庙。玙意不愿策名两朝,虽以宿德耆旧被征,过事即
绝朝请。文宣亦曾命玙预华林宴,顾访旧事,甚重之。天保四年卒,年七十二。
子诠,字世良,任城郡守,赠泾州刺史。
子伯卿,太师府参军事。伯卿子师上,聪敏好学,雅有词致。外祖魏收无子,
惟有一女,生师上,甚爱重之,童祇便自教属文,有名于世。后与范阳卢公顺俱
为符玺郎,待诏文林馆。与博陵崔君洽同志友善,从驾晋阳,寓居僧寺,朝士谓
之康寺三少,为物论推许若此。隋炀帝居蕃,奏为王府记室,终于扬州。
诠弟谧,字世安,位高阳郡守、司农卿、安州刺史。谧子千学,齐武平中尚
神武女浮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南青州刺史。
谧弟诵,字世业,位假仪同三司、临漳令。诵弟世韫,太子舍人、殿中郎。
玙子孙繁衍,行人号其宅为李东徐村。
玙弟瑾,字道瑜。美容貌,有才学,特为韶所锺爱。清河王怿甚知赏之。怿
为司徒,辟参军事。转著作郎,稍迁通直散骑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王遵业、尚
书郎卢观典修仪注。王、卢即瑾之外兄。临淮王彧谓瑾等三俊,共掌帝仪,可谓
舅甥之国。及明帝崩,上谥策文,瑾所制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年三十九,
赠冠军将军、齐州刺史。
子产之,字孙侨。容貌短陋,而抚训诸弟,爱友笃至。其舅卢道将称之曰:
“此儿风调,足为李公家孙。”位北豫州司马。子仲膺,字公祀。以学行称,位
太子洗马。仕周,为东京少吏部上士。隋开皇中,卒于荆州总管司马。
产之弟茜之,字曼容,清通,好文学。齐天保初,历太子洗马,行阳翟郡守,
为政清静,吏人称之。迁尚书考功郎中,遇文宣昏纵,见害,时人冤之。
茜之弟寿之,位梁州中从事,性贞介,不负于人。
寿之弟礼之,位司徒骑兵参军。与妻郑氏相重,妻先亡,遗言终不独死。未
几,礼之脚上发肿,梦妻云,煮小麦渍之即差,如其言,反创而卒。
礼之弟行之,字义通,小字师子。简静,善守门业,多识前言往行,而不以
文学自名。居丧尽礼,与兄弟深相友爱。仕齐,历位都水使者、齐郡太守,带青
州长史。任城王敬惮之,州人号曰李御史。仕周,为冬官府司寺下大夫。隋开皇
初,封固始县男,除唐州下溠郡太守,称疾不行,卒。行之风素夷坦,为士友
所称。其舅子卢思道深所爱好,常赠诗云:“水衡称逸人,潘、杨有世亲,形骸
预冠盖,心思出嚣尘。”时人以为实录。及疾,内外多为求医,行之曰:“居常
待终,士之道也。贫既愈富,何知死不如生?”一皆抑绝。临终,命家人薄葬,
口授墓志以纪其志曰:“陇西李行之,以某年某月终于某所。年将六纪,官历四
朝,道协希夷,事忘可否。虽硕德高风,有倾先构;而立身行己,无愧夙心。以
为气变则生,生化曰死,盖生者物之用,死者人之终,有何忧喜于其间哉!乃为
铭曰:人生若寄,视死如归。茫茫大夜,何是何非。”言终而绝,二子,夷、道。
行之弟凝之,字惠坚。光州中从事,非其所好,僶俛而就,秩满,径还
冀州枣强野舍。凝之明本草药性,恒以服饵自持,虽年将耄及,而志力不衰。笃
好古文,精心典礼,以之终老,未尝懈倦。隋仁寿中卒。
产之兄弟,并有器望。邢子才为礼之墓志云:“食有奇味,相待乃餐,衣无
常主,易之而出。”时以为实录。诸归相亲,皆如姊妹。茜之死,诸弟不避当时
凶暴,行丧极哀。赵郡李荣来吊之,叹曰:“此家风范,海内所称,今始见之,
真吾师也。”欲与连类,即日自名劳之。
瑾弟赞,字道璋。少有风尚,辟司徒参军事。卒,赠汉阳郡太守。子脩年,
开府参军,早亡。
韶弟彦,字次仲,有学业。孝文初,举秀才,除中书博士,转谏议大夫。后
因考课,降为元士。寻行主客曹事,徙郊庙下大夫。时朝仪典章,咸未周备,彦
留心考定,号为称职。孝文南伐,彦谏曰:“臣以为蕞尔江、闽,未足亲劳銮驾。”
频表虽不见纳,而以至诚见嘉。及六军次于淮南,征为广陵王羽长史,加恢武将
军、西翼副将。军还,除冀州赵郡王干长史。转青州广陵王羽长史,带齐郡太守。
征为龙骧将军、司徒右长史,转左长史、秦州大中正。出行扬州事,寻征拜河南
尹,还至汝阴,复敕行徐州事。寻徽拜平北将军、平州刺史,迁平东将军,徐州
刺史。延昌二年夏,大霖雨,川渎皆溢。彦相水陆形势,随便疏通,得无淹渍之
害。朝廷嘉之,频诏劳勉。入为河南尹,迁金紫光禄大夫、光禄勋,转度支尚书。
出为抚军将军、秦州刺史。时破六韩拔陵等反于北镇,二夏、豳、凉,所在蜂起,
而彦刑政甚严。正光五年六月,城人薛珍、刘庆、杜超等因四方离叛,突入州门
害彦,推其党莫折大提为帅。永安中,追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
史,谥曰孝贞。
子燮,字德谐,少有风望,位司徒主簿。卒,赠太常少卿。子士万,有雅望,
位高都太守。
燮弟爽,字德明。弟充,字德广。弱冠,太学博士。大将军萧宝夤西讨,德
广为行台郎,募众而征,战捷,乃手刃仇人,啖其肝肺。觉宝夤有异志,挺身归
阙,朝廷加爵,辞而不受。宝夤遂与万俟丑奴同反,大行台尔天光讨之,请德广
为从事中郎。天光用其计,遂定秦、陇。以功除中散大夫。痛父非命,终身不食
酒肉。妹夫卢元明嗟重之。
子士英,有文才,王遵业以女妻之。
次僧伽,修整笃业,不应辟命。时郑子默有名于世,僧伽曰:“行不适道,
文胜其质,郭林宗所谓墙高基下,虽得必丧,此之徒也。”竟如其言。尚书袁叔
德来候僧伽,先灭仆从,然后入门,曰:“见此贤,令吾羞对轩冕。”及卒,叔
德为怀旧诗曰:“平生寡俗累,终身无世言。”其见重如此。僧伽弟法藏,内清
介,位员外郎。
德广弟德显,位散骑侍郎,赠东秦州刺史。
德显弟德明,敦重有器局,位高阳太守,赠光禄少卿、光州刺史。
彦弟虔,字叔恭。太和初,为中书学生,迁秘书中散,转冀州骠骑府长史、
太子中舍人。宣武初,迁太尉从事中郎,出为清河太守。属京兆王愉反,虔弃郡
奔阙。宣武闻虔至,谓左右曰:“李虔在冀州日久,恩信著物,今拔难而来,众
情自解矣。”乃授虔别将,令军前慰劳。事平,转长乐太守。延昌初,冀州大乘
贼起,令虔以本官为别将,与都督元遥讨平之。迁后将军、燕州刺史。还为光禄
大夫,加平西将军,兼大司农。出为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兖州刺史。追论平冀
州之功,赐爵高平男。还京,除河南邑中正,迁领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庄
初,授特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又进号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
三司。永安三年薨,年七十四,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太尉公、都督冀定瀛三州
诸军事、冀州刺史,谥宣景。
长子唤,字仁明,位尚书左外兵郎。庄帝初,于河阴遇害,年四十,赠度支
尚书、安东将军、青州刺史。子裒,章武郡守。裒弟匹,汲郡守。并以干局见知。
唤弟仁曜,位员外散骑侍郎、太尉录事参军。与兄唤同于河阴遇害,年三十
八,赠散骑常侍、左将军、兖州刺史。子捴,字道炽,学尚有风仪。魏武定中,
司空长流参军。齐天保末,为尚书郎,终于光州司马。
仁曜弟皓,字仁昭,位散骑侍郎。亦遇害河阴,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子
士元、士操、武定中,并仪同开府参军事。
皓弟晓,事列于后。
虔弟蕤,字延宾,历步兵校尉、东郡太守、司农少卿。卒,赠龙骧将军、豫
州刺史。
子谚,字义兴。有干局,起家太学博士,领殿中侍御史,稍迁东郡太守。庄
帝初,济、广二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节闵时,与第三弟通直散骑常侍义真、第
七弟太常少卿义邕同为尔朱仲远所害。义邕,庄帝居藩之日,以外亲,甚见亲昵。
及即位,特蒙信任。尔朱荣之诛,义邕预其事,由是并及祸。节闵初,谚赠侍中、
骠骑将军、吏部尚书、冀州刺史,义真赠前将军、齐州刺史,义邕赠安东将军、
青州刺史。谚次弟义顺,司空属。第四弟义远,国子博士。庄帝初,并于河阴遇
害,赠散骑常侍、征东将军、雍州刺史。
承弟茂,字仲宗。文成末,袭父爵镇西将军、敦煌公。孝文初,除长安镇都
将,转西汾州刺史,将军如故。入为光禄大夫,历西兖州刺史,例降为侯。茂性
谦慎,以弟冲宠盛,惧于盈满,以疾求逊位。孝文不夺其志,听食大夫禄,还私
第。因居中山,自是优游里舍,不入京师。卒年七十一,谥曰恭侯。
子静,字绍安,袭,位东平原太守。卒,子遐,字智远,袭。遐有几案才,
位河内太守。从孝庄南度河,于河阴遇乱兵所害。事宁,追赠散骑常侍、车骑大
将军、尚书右仆射、秦州刺史,封卢乡伯。
静弟孚,字仲安。恭慎笃厚,历汝南、中山二郡太守。孝庄初,以外亲超授
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为镇东将军、沧州刺史,加散骑常侍。
孚弟季安,粗涉书史,位北海王颢抚军长史。颢为关西都督,复引为长史,
委以戎政。卒于军,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
茂弟辅,字叔直。有器望,解褐中书博士,迁司徒议曹掾。太和中,孝文为
咸阳王禧纳其女为妃,除镇远将军、颍川太守,带长社戍。辅绥怀招集,甚得边
和。卒于郡,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谥曰襄武侯。
长子伯尚,少有重名,弱冠除秘书郎。孝文每云:“此李氏之千里驹。”稍
迁通直散骑侍郎,敕撰《太和起居注》。宣武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坐与咸阳王
禧谋反诛。
伯尚弟仲尚,仪貌甚美,少以文学知名。年二十,著《前汉功臣序赞》,及
季父司空冲诔。高聪、邢峦见而叹曰:“后生可畏,非虚言也。”起家京兆王愉
府参军。坐兄事,赐死。
仲尚弟季凯,沈敏有识量。坐兄事,与母弟俱徙边,久之,会赦免。遂寓居
晋阳,沈废积年。后历位并州安北府长史。孝明崩,尔朱荣阴图义举,季凯豫谋。
及庄帝践祚,征拜给事黄门侍郎,封博平县侯,加散骑常侍、秘书监、中军将军。
后尔朱世隆以荣之死,谓季凯通知,于是见害。孝武初,追赠侍中、骠骑将军、
吏部尚书、定州刺史。
季凯弟延庆,位陈留太守、金紫光禄大夫。延庆弟延度,卫将军、安德太守。
辅弟佐,字季翼,有文武才干。孝文初,兼散骑常侍使高丽,以称旨,还拜
常山太守、真定县子。迁怀州刺史,进爵山阳侯,加安南将军、河内公,转相州
刺史,所在有称绩。后拜安远将军,敕与征南将军城阳王鸾、安南将军卢阳乌等
攻赭阳,各不相节度。诸军以敌强故班师,佐逆战,为贼所败,坐徙瀛州。车驾
征宛、邓,复起佐,假平远将军、统军,以功封泾阳县子。沔北既平,以佐为广
阳王嘉镇南府长史,加辅国将军,别镇新野。及大军凯旋,孝文执佐手曰:“沔
北,洛阳南门,卿勉为朕善守。”孝文崩,遣敕以佐行荆州事。佐在州,威信大
行,边人悦附,前后归者二万许家。寻正刺史。宣武初,征兼都官尚书。卒,年
七十一,赠秦州刺史,谥曰庄。
子遵袭。遵豪爽有父风,卒于司空司马,赠洛州刺史。子果袭,位司空谘议
参军,坐通西魏见杀。
遵弟柬,字休贤。郡辟功曹,以父忧去职,遂终身不食酒肉,因屏居乡里。
司空、任城王澄嘉其操尚,以为参军事,累迁济州刺史。卒,赠殿中尚书、相州
刺史。
柬弟挺,字神俊,小名提。少以才学知名,为太常刘芳所赏。历位中书侍郎、
太常少卿、荆州刺史。时梁将曹敬宗来寇,攻围积时,又引水灌城,城不没者数
板,神俊循抚兵人,戮力固守。诏遣都督崔暹、别将王罴、裴衍等赴援,敬宗退
走。时寇贼之后,城外有露骸,神俊令收葬之。征拜大司农。孝明末,除镇军将
军,行相州事,时葛荣南逼,神俊忧惧,乃故坠马伤足,仍停汲郡,有诏追还。
庄帝即位,以神俊人望,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追论固守荆州功,封千乘县侯,
转中书监、吏部尚书。神俊意尚风流,情在推引人物,尔朱荣有所用人,神俊不
从。见怒,惧,启求解官,除右光禄大夫。寻属尔朱兆入京,乘舆幽执,神俊遂
逃人间。孝武初,归阙,拜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孝
静初,除骠骑大将军、华州刺史,入为侍中,薨。年六十四,赠尚书左仆射、司
徒公,雍州刺史。
神俊风韵秀举,博学多闻,朝廷旧章及人伦氏族,多所谙记。笃学好文雅,
老而不辍。凡所交游,皆一时名士,汲引后生,为其光价,四方才子,咸宗附之。
荥阳郑伯献常云:“从舅为人物宗主。”在洛京时,琅邪王诵亦美神俊,故名其
子曰俊,庶其似之。梁武帝雅重其名,常云:“彼若遣李神俊来聘,我当今刘孝
绰往。”其见重如此。颈多鼠乳。而性通率,不持检度,至于少年之徒,皆与亵
狎。北迁邺,于路见狗,温子升戏曰:“为是宋鹊?为是韩卢?”神俊曰:“为
逐丞相东走?为共帝女南徂?”沙苑之败,神俊策眇马而走,曰:“丁掾力。”
马倒,曰:“丁掾误我。”其不拘若此。既不能方重,识者以此为讥。丧二妻,
又欲娶郑严祖妹,神俊之从甥也。卢元明亦将为婚。遂至纷兢,二家阋于严祖之
门。郑卒归元明,神俊惆怅不已。时人以神俊为凤德之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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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序传(下)

冲字思顺,承少弟也,本名思冲,孝文改焉。少孤,为承训养。承常言,此
儿器重非恒,方为门户所寄。冲雅有大量,随兄至荥阳,时牧守子弟多侵乱人庶,
轻有乞夺,冲与承长子韶独清简皎然,无所求取,时人美焉。献文末,为中书学
生,冲善交游,不妄戏杂,流辈重之。孝文初,以例迁秘书中散,典禁中文字。
以修敕繁慧,渐见宠待,迁内秘书令,南部给事中。
旧无三长,唯立宗主主督护,所以我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冲以三
正所由来远,于是创三长之制上之。文明太后览而称善,引见公卿议之,群臣多
有不同。太后曰:“立三长则课有常准,赋有常分,包荫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
止,何为不可?”词议虽有乖异,然惟以变法为难,更无异议,遂立三长,公私
便之。
迁中书令,加散骑常侍,给事中如故。寻转南部尚书,赐爵顺阳侯。冲为文
明太后所幸,恩宠日盛,赏赐月必数千万,进爵陇西公,密致珍宝服御以充其第,
外人莫得而知。冲家素清贫,于是室富。而谦以自牧,积而能散,近自姻族,逮
于乡闾,莫不分及。虚己接物,垂念羁寒,衰旧沦屈由之跻叙者,亦以多矣,时
以此称之。初,冲兄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自凉州入国,素有微嫌,佐因构成崇罪,
饿死狱中。后崇子护为南部郎,深虑为冲陷,常求退避,冲每慰抚之。护后坐赃
罪,惧必不济,冲具奏与护本末嫌隙,乞原恕之,遂得不坐。冲从甥阴始孙贫,
来冲家,至如子侄。有人求官,因其纳马于冲,始孙辄受而不言。后假方便,借
冲。此马主见冲乘马而不得官,后自陈首始末。冲闻大惊,执始孙,以状款奏,
始孙坐死。其处要自厉,不念爱恶,皆此类也。
时循旧,王公重臣皆呼名,孝文帝谓冲为中书而不名之。文明太后崩后,孝
文居丧,引见待接有加。及议律令,润饰辞旨,刊定轻重,孝文虽自下笔,无不
使访焉。冲竭忠奉上,知无不尽,出入忧勤,形于颜色,虽旧臣戚辅,莫能逮之,
俱服其明断慎密而归心焉。于是天下翕然。及殊方听望,咸宗奇之。孝文亦深相
仗信,亲敬弥甚,君臣之间,情义莫二。及置百司,开建五等,以冲参定典式,
封荥阳侯,拜廷尉卿,迁侍中、吏部尚书、咸阳王师。东宫建,拜太子少傅。孝
文初依《周礼》置夫嫔之列,以冲女为夫人。及营明堂,诏冲领将作大匠,与司
空、长乐公亮共监兴缮。
车驾南伐,加冲辅国大将军,统众翼从。自发都至洛阳,霖雨不霁,仍诏六
军发轸,孝文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稽颡于马首之前。孝文曰:“今大军将
迈,公等更欲何云?”冲进,请曰:“发都淫雨,士马困弊,矜丧反旆,于义为
允。”孝文曰:“已至于此,何容停驾!”冲又进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
敢以死请。”孝文大怒曰:“方欲经营宇宙,而卿等儒生,屡疑大计,斧钺有常,
卿勿复言!”策马将出,大司马安定王休、兼左仆射任城王澄等并殷勤泣谏,
孝文乃喻群臣曰:“今者兴动不小,勤而无成,何以示后?若不南銮,即当移都
于此。光宅土中,几亦时矣,王公等以为何如?议之所决,不得旋踵,欲迁者左,
不欲迁者右。”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前南安王桢进曰:“愚者暗于成事,智者
见于未行,见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业,
都中土以制帝京,周公启之于前,陛下行之于后,固其宜也。请上安圣躬,下慰
人望,光宅中原,辍彼南伐。此臣等之愿,亦苍生幸甚。群臣咸唱万岁。孝文初
谋南迁,恐众心恋旧,乃示为大举,因以胁定群情,外名南伐,其实迁也。旧人
怀土,多所不愿,内惮南征,无敢言者,于是定都洛阳。
寻以冲为镇南将军,侍中、少傅如故。委以营构之任,改封阳平郡侯。车驾
南征,以冲兼左仆射,留守洛阳,迁尚书左仆射,仍领少傅,改封清泉县侯。及
太子恂废,冲罢少傅。孝文引见公卿于清徽常曰:“今徙极中天,创居嵩、洛,
虽大构未成,要自条纪略举。但南有未宾之竖,兼凶蛮密迩,朕取南之计决矣,
所行之谋必定。顷来阴阳卜术之士咸劝,朕今征必克。此既家国大事,宜其君臣
各尽所见。”冲曰:“征战之法,先之人事,然后卜筮。卜筮虽吉,犹恐人事未
备。京师始迁,行业未定,加之征战,以为未可。”帝曰:“仆射之言,非为不
合朕意。然咫尺寇戎,无以自安,理须如此。若待人事备,复非天时,将若之何?
如仆射之言,便终无征理。”冲机敏有巧思,北京明堂、圆丘、太庙,及洛都初
基,安处郊兆,新起宫寝,皆资于冲。勤志强力,孜孜无怠,且理文簿,兼营匠
制,几案盈积,剞劂在前,初不劳厌也。然显贵门族,荣益六姻,兄弟子侄,皆
有官爵,一家岁禄,万匹有余。年才四十,而鬓发斑白,姿貌甚美,未有衰状。
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冲好士,倾心宗附。冲亦重其器学,
礼而纳焉,每言之入孝文,公私共相援益。及彪为中尉、尚书,为孝文知待,便
谓非复藉冲,更相轻背,唯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之意。冲颇衔之。后孝文南
征,冲与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并以彪倨傲无礼,遂禁止之,奏其罪状。冲手自作
表,家人不知,辞甚激切,因以自劾。孝文览其表,嗟叹久之。既而曰:“道固
可谓隘也,仆射亦为满矣!”冲时震怒,数责彪前后愆悖,瞋目大呼,投折几案,
尽收御史,皆泥首面缚,大骂辱詈。冲素性温柔,而一朝暴恚,遂发病荒悸,言
语乱错,犹扼腕叫詈,称李彪小人。医药所不能疗,或谓肝藏伤裂,旬余日卒。
时年四十九。
孝文始闻冲病状,谓右卫宋弁曰:“仆射执我枢衡,总厘朝务,使我无后顾
之忧,一朝忽有此患,朕甚怆怀。”及闻冲卒,为举哀于县瓠,发声悲泣,不能
自胜。诏书褒述其美曰:“可谓国之贤也,朝之望也。”于是赠司空公,给东园
秘器一具、衣一袭,赠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蜡二百斤。有司奏谥曰文穆。葬于
覆舟山,近杜预冢,孝文之意也。后车驾自邺还洛,经冲墓,左右以闻。孝文卧
疾,望坟掩涕久之,遣太常致祭。及与留京百官相见,皆叙冲亡没之故,言及流
泪,其相痛惜如此。
子延寔,字禧,性温良,少为太子舍人。宣武初,袭父爵清泉县侯。庄帝即
位,以母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阳郡王。延寔以太保犯祖讳,又以王爵
非庶姓所宜,抗表固辞,徙封濮阳郡公,改授太傅。寻转司徒公,出为使持节、
侍中、太傅、录尚书事、东道大行台、都督、青州刺史。尔朱兆入京,乘与幽絷,
延实以外戚见害于州馆。孝武帝初,反葬洛阳,赠使持节、侍中、太师、太尉公、
录尚书事、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懿。
长子彧,字子文,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封东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禄大夫、
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彧性膏侠,尔朱荣之死也,武
毅之士,皆彧所进。孝静初,陷法见害。寻诏复本爵。子道端袭。彧七子,并彭
城王勰女丰亭公主所生,以道、德、仁、义、礼、智、信为名。第四子义雄,有
识悟,勤学,手不释书。仕齐,位琅邪郡守。义雄弟礼成,最知名。
礼成字孝谐,年七岁,与姑之子兰陵太守荥阳郑颢随魏武帝入关。颢母每谓
入曰:“此儿平生,未尝回顾,当为重器。”及长,沈深有行检,不妄通宾客。
在魏,历著作郎、太子洗马、员外散骑常侍。周受禅,拜平东将军、散骑常侍。
于时贵公子皆竟习弓马,被服多为军容。礼成虽善骑射,而从容儒服,不失素望。
后以军功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爵脩阳侯,拜迁州刺史。时朝廷有所征发,
礼成度以蛮夷不可扰,扰必为乱,上表固谏,武帝从之。伐齐之役,从帝围晋阳,
齐将席毗罗精兵拒帝,礼成力战击退之。加开府,进封冠军县公,历北徐州刺史、
户部中大夫。
礼成妻窦氏早没,知隋文帝有非常之表,遂聘帝妹为继室。及帝为丞相,进
位上大将军,迁司武上大夫,委以心膂,及受禅,拜陕州刺史,进封绛郡公,赏
赐优洽。累迁襄州总管、左卫大将军。时突厥屡为寇患,缘边要害,多委重臣,
由是拜宁州刺史。以疾征还京,终于家。子世师,位度支侍郎。
礼成弟智源,有器重。仕齐,卒于高都郡守。
智源弟信则,方雅廉慎。齐武平中,位南阳王大司马属。信则形短,中书侍
郎顿丘李若戏之曰:“弟为府属,可谓名以定体。”信则曰:“名以定体,岂过
劣弱?”寻除尚书仓部郎中。入周,为东京司门下大夫。隋开皇中,卒于沔州刺
史。
彧弟彬,字子儒。其父延寔既别封,彬袭祖爵清泉县侯。位中书侍郎,卒于
左光禄大夫,赠骠骑大将军、光禄勋、齐州刺史,谥曰献。子桃杖袭。彬弟彰,
位通直散骑侍郎,从父在青州,同时遇害。赠左将军、瀛州刺史。
延寔弟休纂,小字锺羌,颇有父风。位终太子舍人,赠骠骑大将军、尚书令、
司徒公、雍州刺史,追封乐涫县公,后进封高阳郡公。子昂袭。
昂,魏末为广平郡太守,齐天保中,卒于光禄卿。
昂子道隆,有才识,明剖断。仕齐,位并省尚书左丞。隋开皇中,为尚书比
部侍郎。
休纂弟延孝,位尚书屯田郎中。于河阴遇害,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司空公、
定州刺史,进封临颍县公。
韶从弟仲遵,有器业,彭城王勰为定州,请为定州开府参军,累迁营州刺史。
时四方州镇,逆叛相续,营州城内,咸有异心。仲遵单车赴州,及至,与大使卢
同以恩信怀诱,率皆安帖。后明帝又诏卢同为行台,北出慰劳,同疑人情难信,
聚兵将往。城人刘安定、就德兴等先有异志,谓欲图己,逐仲遵害之。
韶从祖抗,自凉州渡江左,仕宋,历晋寿、安陆、东莱三郡太守。
抗子思穆,字叔仁。有度量,善谈论,工草隶,为当时所谈。太和十七年,
携家累自汉中归魏,位都水使者。及车驾南伐,以本官兼直阁将军,从平南阳,
以功赐爵乐平子。宣武践祚,进爵为伯。累迁京兆内史,在郡八年,颇有政绩。
卒于营州刺史,赠安东将军、华州刺史。有子十四人。嫡子斌袭,位散骑侍郎,
早卒。
斌兄奖,字道休,为庄帝所亲,超赠思穆卫将军、中书监、左光禄大夫,谥
曰宣武。奖以戚里恩泽,赐爵广平侯。历中书侍郎、兼散骑常侍、聘梁使主、黄
门郎、司徒左长史,行瀛州事。齐天保初,兼侍中、冀瀛沧三州大使,观察风俗,
还,拜魏尹。卒,赠济州刺史、中书令。子瑰,位中书舍人黄门郎。
韶族弟琰之,字景珍,小字墨蠡。少知名,号曰神童,从父冲雅所叹异。每
曰:“兴吾宗者,其此儿乎!”恒资给所须,爱同己子。弱冠举秀才,不行。曾
游河内北山,便欲有隐遁意。会彭城王勰辟为行军参军,苦相敦引,冲又遣信喻
之,久乃应召。寻为中尉李彪启兼著作佐郎,修撰国史。稍迁国子博士,领尚书
仪曹郎中,转中书侍郎、司农少卿、黄门郎,修国史。迁国子祭酒,转秘书监,
兼七兵尚书,迁太常师。
孝庄初,太尉元天穆北讨葛荣,以琰之兼御史中尉,为北道军司。还,除征
东将军,仍兼太常,出为卫将军、荆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三荆二郢大行台,
寻加散骑常侍。琰之虽以儒素自业,而每语人,言吾家世将种,犹有关西风气。
及至州之后,大好射猎,以示威武。尔朱兆入洛,南阳太守赵脩延以琰之庄帝外
戚,诬琰之规奔梁国,袭州城,遂被囚执。脩延仍自行州事。城内人斩脩延,还
推琰之厘州任。孝武初,征兼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永熙
二年薨,朝廷悼惜之,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文简。
琰之少机警,善谈论,经史百家,无不悉览,朝廷疑事,多所访质。每云:
“崔博而不精,刘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学兼二子。”谓崔光、刘芳也。论者
许其博,未许其精,当时议咸共宗之。又自夸文章,从姨兄常景笑而不许。每休
闲之际,恒闭门读书,不交人事。常谓人曰:“吾所以好读书者,不求身后之名。
但异见异闻,心之愿也,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疾劳世人也?此
乃天性,非为力强。”前后再居史事,无所编缉。安丰王延明博闻多识,每有疑
滞,常就琰之辨析,自以为不及也。
二子纲、慧,并从孝武帝入关中。纲位宜州刺史,仪同三司。
子充节,少慷慨,有英略。隋开皇中,频以行军总管击突厥有功,位上柱国、
武阳郡公、朔州总管。甚有威名,为虏所惮,后有人谮有谋反,征还京师。上怒
之,充节素刚,忧愤卒。子大亮。
晓字仁略,太尉虔之子也。少而简素,博涉经史,早有时誉,释褐员外散骑
侍郎,尔朱荣之立孝庄,晓兄弟四人,与百僚俱将迎焉。其夜,晓衣冠为鼠噬,
不成行而免。其上三兄皆遇害。晓乃携诸犹子,微服潜行,避难东郡。行至成皋,
为荥阳令天水阎信所疑,辟易左右,谓晓曰:“观君仪貌,岂是常伦?古人相知,
未必在早,必有急难,须悉心以告。天下岂独北海孙宾硕乎?”晓以能有长者之
言,乃具告情实。信乃厚相资给以免。永安初,授轻车将军、尚书左右主客郎,
仍转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又除前将军、太中大夫。
天平初,迁都于邺,晓便寓居清河,依从母兄崔甗乡宅。甗给良田三十顷,
晓遂筑室居焉。时豪右子弟,悉多骄恣,请托暴乱,州郡不能禁止。晓训勖子弟,
咸以学行见称,时论以此多之。晓自河阴家祸之后,属王途未夷,无复宦情,备
在名级而已。及迁都之后,因退私门,外兄范阳卢叔彪劝令出仕,前后数四,确
然不从。武定末,齐文襄嗣事,高选僚采,召晓及前开府长史房延祐,并为外兵
郎。后徙平西将军、太尉府咨议参军事,除顿丘太守。天保中,频历广武、东二
郡太守,所在有惠政,为吏人所怀。卒于郡,年五十九,赠本官将军、海州刺史。
三子,伯山、仲举、季远。
超字仲举,以字行于世。性方雅善制,白析美须眉,高简宏达,风调疏远。
博涉经史,不守章句业,至于吉凶礼制,亲表咸取则焉。弱冠,仕齐为襄城王大
司马参军事。时尚书左仆射元文遥以令长之徒,率多寒贱,奏请革选,妙尽高资。
仲举与范阳卢昌衡等八人,同见征用。以仲举为司州修武令。仲举莅以宽简,吏
人号曰宽明。于时昌衡为平恩令,百姓号曰恩明。故时称卢、李恩宽之政。武平
初,持节,使南定。州人并是蛮左,接带边嶂。仲举具宣朝旨,边服清谧,朝廷
大嘉之,还,授晋州别驾。及周师围晋州,外无救援,行台左丞侯子钦内图离贰,
欲与仲举谋,惮其严正,将言而止者数四。仲举揣知其情,乃谓之曰:“城危累
卵,伏赖于公,今之所言,想无他事,欲言而还中止也?”子钦曰:“告急官军,
永无消息,势之危急,旦夕不谋,意欲不坐受夷戮,归命有道,于公何如?”仲
举正色曰:“仆射高氏恩德未深,公于皇家没齿非答。臣子之义,固有常道,何
至今日,翻及此言!”子钦惧泄,夜投周军。城寻破,周将梁士彦素闻仲举名,
引与言及时事。仲举曰:“世居山东,受恩高氏,今国维不张,还劳师众,不能
死于臣道,岂敢干非其议。”士彦曰:“百里、左车,不无前事,想亦得之。”
见逼不已,仲举乃曰:“今者官军远来,方申吊伐,当先德泽,远示威怀,明至
圣之情,弘招纳之略,令所至之所,归诚有地,所谓王者之师,征而不战也。”
土彦深以为然,益相知重。初,城败之后,公私荡然,军人簿帐,悉多亡毁,户
口仓储,无所凭据。事无大小,士彦一委仲举,推寻勾当,丝发无遗,于军用甚
有助焉。
邺城平,仍将家随例入关。仲举以亲故流离,情不愿住,妻伯父京兆尹博陵
崔宣猷留不许去。固辞,乃得还邺。寻有诏,素望旧资,命州郡勒送,仲举惧严
命而至。补秋官宾部上士,深乖情愿,乃取急言归。
隋开皇中,秦王俊镇洛州,召补州主簿。友人蜀王府记室范阳卢士彦谓仲举
曰:“丈人往经征辟,每致推辞,何为徒劳之任,忽尔降德?”仲举笑曰:“屈
伸之事,非子所知。”寻被敕追赴京,朝廷以仲举婆娑州里,责黜左降为隆州录
事参军。寻以疾归,以琴书自娱,优游赏逸,视人世蔑如也。会朝廷举士,著作
郎王劭又举以应诏。以前致推迁为责,除冀州清江令,未几,又以疾还。后以资
例,授帅都督、洛阳令。彭城刘逸人谓仲举曰:“君之才地,远近所知,久病在
家,恐贻时论,具为武职,差若自安。”仲举曰:“吾性本疏惰,少无宦情,岂
以垂老之年,求一阶半级?所言武职,挂徐君墓树耳。”竟不起。终于洛阳永康
里宅。时年六十三,当世名贤,莫不伤惜之。二子,大师、行师。
大师字君威,幼而爽悟,神情警发,标格严峻,人并敬惮之。身长七尺五寸,
风仪甚伟。好学,无所不窥,善缀文。备知前代故事,若指诸掌;商较当世人物,
皆得其精。弱冠,州将贺兰宽召补主簿。宽当时位望,又与大师年事不侔,初见,
言未及终,便改容加敬,曰:“名下故无虚士。今者非以相劳,自望坐啸有托耳。”
每于私室接遇,恒尽忘年之欢。俄而以资调补左翊卫率,寻除冀州司户参军。炀
帝初,改州为郡,仍除信都司户书佐。及大业暮年,王涂弛紊,居官者率多侵渔,
皆致润屋;大师独守清戒,无所营求,家产益致窘迫。郡丞鞠孝棱益相叹服,
曰:“后于岁寒,此言于公得之。”十年,迁渤海郡主簿。及窦建德据有山东,
被召为尚书礼部侍郎。武德三年,被遣使京师,因送同安公主,遂求和好。使毕,
还至绛州,而建德违约,又助世充抗王师于武牢。高祖大怒,命所在拘留其使。
世充、建德寻平,遂以谴徙配西会州。
大师少时,尝筮仕长安,遇日者姓史,因使占。时有从兄子同、妹夫郑师万、
河东裴寂同以宿卫简入文资。各使视即日官位,及将来所至。史生曰:“裴二及
李,皆当依资叙用,然裴君终致台辅。郑非直今岁虚归,后岁亦当本资不叙。”
指大师曰:“君才虽不灭赵元叔,恐赋命亦将同之。”言子同亦无远到。时大师
弟行师亦预宾贡,因问史生吉凶。生曰:“此郎虽非裴君之匹,亦至方伯。”既
而大师及子同、裴寂并以资补州佐。师万当年差舛,明年而齐资不叙。师万任益
州新都县尉。及武德初,裴寂任尚书左仆射、魏国公。大师至是迁播,因独笑曰:
“史生之言,于兹验矣。”行师贞观中历太常寺丞、都水使者、邛州刺史,皆如
史生之占。
大师既至会州,忽忽不乐,乃为《羁思赋》以见其事。侍中、观公杨恭仁时
镇凉州,见赋异之,召至河西,深相礼重,日与游处。
大师少有著述之志,常以宋、齐、梁、陈、魏、齐、周、隋南北分隔,南书
谓北为“索虏”,北书指南为“岛夷”。又各以其本国周悉,书别国并不能备,
亦往往失实。常欲改正,将拟《吴越春秋》,编年以备南北。至是无事,而恭仁
家富于书籍,得恣意披览。宋、齐、梁、魏四代有书,自余竟无所得。居二年,
恭仁入为吏部尚书,大师复还会州。武德九年,会赦,归至京师。尚书右仆射封
德彝、中书令房玄龄并与大师亲通,劝留不去,曰:“时属惟新,人思自效,方
事屏退,恐失行藏之道。”大师曰:“昔唐尧在上,下有箕山之节,虽以不才,
请慕其义。”于是俶装东归。家本多书,因编缉前所修书。贞观二年五月,终于
郑州荥阳县野舍,时年五十九。既所撰未毕,以为没齿之恨焉。所制文笔诗赋,
播迁及遭火,多致失落,存者十卷。子庆孙、正礼、利王、延寿、安世。
延寿与敬播俱在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下删削。既家有旧本,思欲
追终先志,其齐、梁、陈五代旧事所未见,因于编缉之暇,昼夜抄录之。至五年,
以内忧去职。服阕从官蜀中,以所得者编次之。然尚多所阙,未得及终。十五年,
任东宫典膳丞日,右庶子、彭阳公令狐德棻又启延寿修晋书,因兹复得勘究宋、
齐、魏三代之事所未得者。十七年,尚书右仆射褚遂良时以谏议大夫奉敕修《隋
书》十志,复准敕召延寿撰录,因此遍得披寻。时五代史既未出,延寿不敢使人
抄录,家素贫罄,又不办雇人书写。至于魏、齐、周、隋、宋、齐、梁、陈正史,
并手自写,本纪依司马迁体,以次连缀之。又从此八代正史外,更勘杂史于正史
所无者一千余卷,皆以编入。其烦冗者,即削去之。始末修撰,凡十六载。始宋,
凡八代,为《北史》、《南史》二书,合一百八十卷。其《南史》先写讫,以呈
监国史、国子祭酒令狐德棻,始末蒙读了,乖失者亦为改正,许令闻奏。次以
《北史》咨知,亦为详正。因遍咨宰相,乃上表。表曰:
臣延寿言:臣闻史官之立,其来已旧,执简记言,必资良直。是以典谟载述,
唐、虞之风尤著;《诰誓》斯陈,殷、周之烈弥显。鲁书有作,鹿门贻鉴于臧孙;
晋乘无隐,桃园取讥于赵孟。斯盖哲王经国,通贤垂范,惩诫之方,率由兹义。
逮秦书既炀,周籍俱湮,子长创制,五三毕纪,条流且异,纲目咸张。自斯以后,
皆所取则。虽左史笔削,无乏于时,微婉所传,唯称班、范。次有陈寿《国志》,
亦曰名家。并已见重前修,无俟扬榷。
泊紫气南浮,黄旗东徙,时更五代,年且三百。元熙以前,则总归诸晋,著
述之士,家数虽多,泛而商略,未闻尽善。太宗文皇帝神资睿圣,天纵英灵,爰
动冲襟,用纡玄览,深嗟芜秽,大存刊勒,既悬诸日星,方传不朽。然北朝自魏
以还,南朝从宋以降,运行迭变,时俗污隆,代有载笔,人多好事,考之篇目,
史牒不少,互陈闻见,同异甚多。而小说短书,易为湮落,脱或残灭,求勘无所。
一则王道得丧,朝市贸迁,日失其真,晦明安取。二则至人高迹,达士弘规,因
此无闻,可为伤叹。三则败俗巨蠹,滔天桀恶,书法不记,孰为劝奖。
臣轻生多幸,运奉千龄,从贞观以来,屡叨史局,不揆愚固,私为修撰。起
魏登国元年,尽隋义宁二年,凡三代二百四十四年,兼自东魏天平元年,尽齐隆
化二年,又四十四年行事,总编为本纪十二卷、列传八十八卷,谓之《北史》;
又起宋永初元年,尽陈祯明三年,四代一百七十年,为本纪十卷、列传七十卷,
谓之《南史》。凡八代,合为二书,一百八十卷,以拟司马迁《史记》。就此八
代,而梁、陈、齐、周、隋五书,是贞观中敕撰,以十志未奏,本犹未出。然其
书及志,始末是臣所修。臣既夙怀慕尚,又备得寻闻,私为抄录,一十六年,凡
所猎略,千有余卷。连缀改定,止资一手,故淹时序,迄今方就。唯鸠聚遣逸,
以广异闻,编次别代,共为部秩。除其冗长,捃其菁华。若文之所安,则因而不
改,不敢苟以下愚,自申管见。虽则疏野,远惭先哲,于披求所得,窃谓详尽。
其《南史》刊勒已定,《北史》勘校粗了。既撰自私门,不敢寝默,又未经闻奏,
亦不敢流传。轻用陈闻,伏深战越。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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