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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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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九 列传第四十七

◎刘昶 萧宝夤 萧正表
刘昶,字休道,义隆第九子也。义隆时封义阳王。兄骏以为征北将军、徐州
刺史、开府。及骏子子业立,昏狂肆暴,害其亲属,疑昶有异志。昶闻甚惧,遣
典签虞法生表求入朝,以观其意。子业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欲讨之,今知
求还,甚善。”又屡诘法生:“义阳谋事,汝何故不启?”法生惧祸,走归彭城。
昶欲袭建康,诸郡并不受命。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携妾吴氏作丈夫服,结义从
六十余人,间行来降。在路多叛,随昶至者二十许人。
昶虽学不渊洽,略览子史,前后表启,皆其自制。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
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阳王。岁余而公主薨,更尚建兴长公主。
皇兴中,刘彧遣其员外郎李丰来朝,显祖诏昶与彧书,为兄弟之戒。彧不答,
责昶以母为其国妾,宜如春秋荀罃对楚称外臣之礼。寻敕昶更与彧书。昶表曰:
“臣植根南伪,托体不殊,秉旄作牧,职班台位。天厌子业,夷戮同体,背本归
朝,事舍簪笏。臣弟彧废侄自立,彰于遐迩。孔怀之义难夺,为臣之典靡经,棠
棣之咏可修,越敬之事未允。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伏愿
圣慈,停臣今答。”朝廷从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复薨,更尚平阳长公主。
昶好犬马,爱武事。入国历纪,犹布衣皂冠,同凶素之服。然呵詈童仆,音
杂夷夏。虽在公坐,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
听。高祖每优假之,不以怪问。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能敛容涕泗,
悲动左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恒,每至威忿,楚朴特苦,引待南士,礼多不足,
缘此人怀畏避。
太和初,转内都坐大官。及萧道成杀刘准,时遣诸将南伐,诏昶曰:“卿识
机体运,先觉而来。卿宗庙不复血食,朕闻斯问,矜忿兼怀。今遣大将军率南州
甲卒,以伐逆竖,克荡凶丑,翦除民害。氛秽既清,即胙卿江南之土,以兴蕃业。
”乃以本将军与诸将同行。路经徐州,哭拜其母旧堂,哀感从者。乃遍循故居,
处处陨涕,左右亦莫不辛酸。及至军所,将欲临陈,四面拜诸将士,自陈家国灭
亡,蒙朝廷慈覆,辞理切至,声气激扬,涕泗横流,三军咸为感叹。后昶恐雨水
方降,表请还师,从之。又加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于时改革朝仪,诏昶与蒋
少游专主其事。昶条上旧式,略不遗忘。
高祖引见于宣文堂,昶启曰:“臣本国不造,私有虐政,不能废昏立德,扶
定倾危,万里奔波,投荫皇阙,仰赖天慈,以存首领。然大耻未雪,痛愧缠心。
属逢陛下厘校之始,愿垂曲恩,处臣边戍,招集遗人,以雪私耻。虽死之日,犹
若生年。”悲泣良久。高祖曰:“卿投诚累纪,本邦湮灭,王者未能恤难矜灾,
良以为愧。出蕃之日,请别当处分。”后以昶女为乡君。
高祖临宣文堂,见武兴王杨集始。既而引集始入宴,诏昶曰:“集始边方之
酋,不足以当诸侯之礼。但王者不遗小国之臣,况此蕃垂之主,故劳公卿于此。”
昶对曰:“陛下道化光被,自北而南,故巴汉之雄,远觐天阙。臣猥瞻盛礼,实
忻嘉遇。”高祖曰:“武兴、宕昌,于礼容并不闲备,向见集始,观其举动,有
贤于弥承。”昶对曰:“陛下惠洽普天,泽流无外。武兴蕞尔,岂不食椹怀音。”
又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昶齐郡开国公,加宋王之号。十七年春,高祖临
经武殿,大议南伐,语及刘、萧篡夺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因奏曰:“臣本朝沦
丧,艰毒备罹,冀恃国灵,释臣私耻。”顿首拜谢。高祖亦为之流涕,礼之弥崇。
萧赜雍州刺史曹虎之诈降也,诏昶以兵出义阳,无功而还。
十八年,除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固辞,诏不许,又赐
布千匹。及发,高祖亲饯之,命百僚赋诗赠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赐昶。高祖
因以所制文笔示之,谓昶曰:“时契胜残,事钟文业,虽则不学,欲罢不能。脱
思一见,故以相示。虽无足味,聊复为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之背彭城,至
是久矣。其昔斋宇山池,并尚存立,昶更修缮,还处其中。不能绥边怀物,抚接
义故,而闺门喧猥,内外奸杂,前民旧吏,莫不慨叹焉。豫营墓于彭城西南,与
三公主同茔而异穴。发石累之,坟崩,压杀十余人。后复移改,为公私费害。
高祖南讨,昶候驾于行宫,高祖遣侍中迎劳之。昶讨萧昭业司州,虽屡破贼
军,而义阳拒守不克,昶乃班师。十九年,高祖在彭城,昶至入见。昶曰:“臣
奉敕专征,克殄凶丑,徒劳士马,久淹岁时,有损威灵,伏听斧钺。”高祖曰:
“朕之此行,本无攻守之意,正欲伐罪吊民,宣威布德,二事既畅,不失本图。
朕亦无克而还,岂但卿也。”
十月,昶朝于京师。高祖临光极堂大选。高祖曰:“朝因月旦,欲评魏典。
夫典者,为国大纲,治民之柄。君能好典则国治,不能则国乱。我国家昔在恒代,
随时制作,非通世之长典。故自夏及秋,亲议条制。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
朕以为不尔。何者?当今之世,仰祖质朴,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
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
有七等。若苟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
故令班镜九流,清一朝轨,使千载之后,我得仿像唐虞,卿等依俙元、凯。”
昶对曰:“陛下光宅中区,惟新朝典,刊正九流为不朽之法,岂唯仿像唐虞,固
以有高三代。”高祖曰:“国家本来有一事可慨。可慨者何?恒无公言得失。今
卿等各尽其心。人君患不能纳群下之谏,为臣患不能尽忠于主。朕今举一人,如
有不可,卿等尽言其失;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者,宜各举所知。朕当虚己延纳。
若能如此,能举则受赏,不言则有罪。”
及论大将军,高祖曰:“刘昶即其人也。”后给班剑二十人。二十一年四月,
薨于彭城,年六十二。高祖为之举哀,给温明秘器、钱百万、布五百匹、蜡三百
斤、朝服一具、衣一袭,赠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殊礼,备九锡,给
前后部羽葆鼓吹,依晋琅邪武王伷故事,谥曰明。
昶适子承绪,主所生也。少而尫疾。尚高祖妹彭城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先
昶卒,赠员外常侍。
长子文远,次辉,字重昌。并皆疏狂,昶深虑不能守其爵封。然辉犹小,未
多罪过,乃以为世子,袭封。正始初,尚兰陵长公主,世宗第二姊也。拜员外常
侍。公主颇严妒,辉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
婢腹,裸以示辉。辉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太后,太
后敕清河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之状,无可为夫妇之理,
请离婚,削除封位。太后从之。公主在宫周岁,高阳王及刘腾等皆为言于太后。
太后虑其不改,未许之,雍等屡请不已,听复旧义。太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护。
正光初,辉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恶,主姑陈留公主共相扇奖,遂与辉
复致忿争。辉推主堕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辉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
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公主因伤致薨,太后
亲临恸哭,举哀太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谓侍中崔光曰:
“向哭所以过哀者,追念公主为辉顿辱非一,乃不关言,能为隐忍,古今宁有此!
此所以痛之。”后执辉于河内之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得免。三年,
复其官爵,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四年,辉卒,家遂衰顿,无复可纪。
文远,历步兵校尉、前将军。景明初,为统军。在寿春,坐谋杀刺史王肃以
寿春叛,事发伏法。
有通直郎刘武英者,太和十九年从淮南内附,自云刘裕弟长沙景王道怜之曾
孙,赐爵建宁子,司徒外兵参军,稍转步兵校尉、游击将军,卒于河内太守。而
昶不以为族亲也。
萧宝夤,字智亮,萧鸾第六子,宝卷母弟也。鸾之窃位,封宝夤建安王。宝
卷立,以为车骑将军、开府,领石头戍军事。宝卷昏狂,其直后刘灵运等谋奉宝
夤,密遣报宝夤,宝夤许之。遂迎宝夤,率石头文武向其台城,称警跸,百姓随
从者数百人。会日暮,城门闭,乃烧三尚及建业城,城上射杀数人,众乃奔散。
宝夤弃车步走,部尉执送之,自列为人所逼,宝卷亦不罪责也。宝卷弟宝融僣立,
以宝夤为卫将军、南徐州刺史、改封鄱阳王。
萧衍既克建业,杀其兄弟,将害宝夤,以兵守之,未至严急。其家阉人颜文
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具小船于江岸,脱本衣服,著乌布襦,
腰系千许钱,潜赴江畔,蹑屩徒步,脚无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夤假为钓者,
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华文荣。文荣与其从子
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将宝夤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寿
春之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也,以礼延待,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
澄,澄以车马侍卫迎之。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也。澄待以客
礼。乃请丧居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之制,给其齐衰,宝夤从命。
澄率官僚赴吊,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食肉,辍笑简言,一同极哀之节。寿春多
其故义,皆受慰唁,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夏侯同萧衍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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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三年闰四月,诏曰:“萧宝夤深识机运,归诚有道,冒险履屯,投命绛
阙,微子、陈韩亦曷以过也。可遣羽林监、领主书刘桃符诣彼迎接。其资生所须
之物,及衣冠、车马、在京邸馆,付尚书悉令预备。”及至京师,世宗礼之甚重。
伏诉阙下,请兵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
是年冬,萧衍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归降,请军立效。世宗
以宝夤诚恳及伯之所陈,时不可失,四年二月,乃引八座门下入议部分之方。四
月,除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
国公、齐王,配兵一万,令且据东城,待秋冬大举。宝夤明当拜命,其夜恸哭。
至晨,备礼策授,赐车马什物,给虎贲五百人,事从丰厚,犹不及刘昶之优隆也。
又任其募天下壮勇,得数千人。以文智三人等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
军,并为军主。宝夤虽少羁流,而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
衣,未尝嬉笑。及被命当南伐,贵要多相凭托,门庭宾客若市,书记相寻,宝夤
接对报复,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三月,宝夤行达汝阴,东城已陷,遂停寿春之栖贤寺。值贼将姜庆
真内侵,士民响附,围逼寿春,遂据外郭。宝夤躬贯甲胄,率下击之,自四更交
战,至明日申时,贼旅弥盛。宝夤以众寡无援,退入金城。又出相国东门,率众
力战,始破走之。当宝夤寿春之战,勇冠诸军,闻见者莫不壮之。七月,还京师,
改封梁郡开国公,食邑八百户。
及中山王英南伐,宝夤又表求征。乃为使持节、镇东将军、别将以继英,配
羽林、虎贲五百人。与英频破衍军,乘胜遂攻钟离。淮水泛溢,宝夤与英狼狈引
退,士卒死没者十四五。有司奏宝夤守东桥不固,军败由之,处以极法。诏曰:
“宝夤因难投诚,宜加矜贷,可恕死,免官削爵还第。”
寻尚南阳长公主,赐帛一千匹,并给礼具。公主有妇德,事宝夤尽肃雍之礼,
虽好合积年,而敬事不替。宝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宾,自非太妃
疾笃,未曾归休。宝夤器性温顺,自处以礼,奉敬公主,内外谐穆,清河王怿亲
而重之。
永平四年,卢昶克萧衍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骥守之。衍遣师攻文骥,卢
昶督众军救之,诏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往赴,受卢昶节度。
赐帛三百匹,世宗于东堂饯之。诏曰:“萧衍送死,连兵再离寒暑。卿忠规内挺,
孝诚外亮,必欲鞭尸吴墓,戮衍江阴,故授卿以总统之任,仗卿以克捷之规,宜
其勉欤?”宝夤对曰:“仇耻未复,枕戈俟旦,虽无申包之志,敢忘伍胥之心?
今仰仗神谋,俯厉将帅,誓必拉彼奸勍,以清王略。圣泽下临,不胜悲荷。”因
泣涕横流,哽咽良久。于后,卢昶军败,唯宝夤全师而归。
延昌初,除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复其齐王。四年,迁抚军将军、冀州刺史。
及大乘贼起,宝夤遣军讨之,频为贼破。台军至,乃灭之。灵太后临朝,还京师。
萧衍遣其将康绚于浮山堰淮以灌扬徐。除宝夤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镇
东将军以讨之。寻复封梁郡开国公,寄食济州之濮阳。熙平初,贼堰既成,淮水
滥溢,将为扬徐之患;宝夤于堰上流,更凿新渠,引注淮泽,水乃小减。乃遣轻
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率壮士千余,夜渡淮,烧其竹木营聚,破贼三垒,
杀获数千人,斩其直阁将军王升明而还,火数日不灭。衍将垣孟孙、张僧副等水
军三千,渡淮,北攻统军吕叵。宝夤遣府司马元达、统军魏续年等赴击,破之,
孟孙等奔退。乃授左光禄大夫、殿中尚书。宝夤又遣军主周恭叔率壮士数百,夜
渡淮南,焚贼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营,贼众惊扰,自杀害者甚众。宝夤还京师,
又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荆囗东洛三州诸军事、卫将军、荆州刺史。不行,
复为殿中尚书。
宝夤之在淮堰,萧衍手书与宝夤曰:“谢齐建安王宝夤。亡兄长沙宣武王,
昔投汉中,值北寇华阳,地绝一隅,内无素畜,外绝继援,守危疏勒,计逾田单,
卒能全土破敌,以弱为强。使至之日,君臣动色,左右相贺,齐明帝每念此功,
未尝不辍箸咨嗟。及至张永、崔慧景事,大将覆军于外,小将怀贰于内,事危累
卵,势过缀旒。亡兄忠勇奋发,旋师大岘,重围累日,一鼓鱼溃,克定慧景,功
逾桓文。亡弟卫尉,兄弟戮力,尽心内外。大勋不报,翻罹荼酷,百口幽执,祸
害相寻。朕于齐明帝,外有龛敌之力,内尽帷幄之诚,日自三省,曾无寸咎,远
身边外,亦复不免。遂遣刘山阳轻舟西上,来见掩袭。时危事迫,势不得已。所
以誓众樊邓,会逾孟津,本欲翦除梅虫儿、茹法珍等,以雪冤酷,拔济亲属,反
身素里。属张稷、王珍国已建大事,宝晊、子晋屡动危机,迫乐推之心,应上
天之命,事不获已,岂其始愿。所以自有天下,绝弃房室,断除滋味,正欲使四
海见其本心耳。勿谓今日之位,是为可重,朕之视此,曾不如一芥。虽复崆峒之
踪难追,汾阳之志何远?而今立此堰,卿当未达本意。朕于昆虫,犹不欲杀,亦
何急争无用之地,战苍生之命也!正为李继伯在寿阳,侵犯边境,岁月滋甚。或
攻小城小戍,或掠一村一里。若小相酬答,终无宁日,边邑争桑,吴楚连祸。所
以每抑镇戍,不与校计。继伯既得如此,滥窃弥多。今修此堰,止欲以报继伯侵
盗之役,既非大举,所以不复文移北土。卿幼有倜傥之心,早怀纵横之气。往日
卿于石头举事,虽不克捷,亦丈夫也。今止河洛,真其时矣。虽然,为卿计者,
莫若行率此众,袭据彭城,别当遣军以相影援。得捷之后,便遣卿兄子屏侍送卿
国庙、并卿室家及诸侄从。若方欲还北,更设奇计,恐机事一差,难重复集,勿
为韩信,受困野鸡。”宝夤表送其书,陈其忿毒之意。朝廷为之报答。
宝夤志存雪复,屡请居边。神龟中,出为都督徐南兖二州诸军事、车骑将军、
徐州刺史。乃起学馆于清东,朔望引见土姓子弟,接以恩颜,与论经义,勤于政
治,吏民爱之。凡在三州,皆著名称。
正光二年,征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善于吏职,甚有声名。四年,上
表曰:
臣闻《尧典》有黜陟之文,《周书》有考绩之法,虽其源难得而寻,然条流
抑亦可知矣。大较在于官人用才,审于所莅;练迹校名,验于虚实。岂不以臧否
得之余论,优劣著于历试者乎?既声穷于月旦,品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
于台阁,则赏罚之途,差有商准;用舍之宜,非无依据。虽复勇进忘退之俦,奔
竞于市里;过分亡涯之请,驰骛于多门;犹且顾其声第,慎其与夺。器分定于下,
爵位悬于上,不可妄叨故也。
今窃见考功之典,所怀未喻,敢竭无隐,试陈万一。何者?窃惟文武之名,
在人之极地;德行之称,为生之最首。忠贞之美,立朝之誉,仁义之号,处身之
端,自非职惟九官,任当四岳,授曰尔谐,让称俞往,将何以克厌大名,允兹令
问?自比已来,官罔高卑,人无贵贱,皆饰辞假说,用相褒举。泾渭同波,薰莸
共器,求者不能量其多少,与者不复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贸,名与实爽,谓之
考功,事同泛涉,纷纷漫漫,焉可胜言。
又在京之官,积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废绝,
或具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当时文簿,记其殿最,日久月深,驳落都尽。人有
去留,谁复掌其勤堕?或停休积稔,或分隔数千,累年之后,方求追访声迹,立
其考第。无不苟相悦附,共为唇齿,饰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阶而已,无所
顾惜。贤达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复何论。官以求成,身以请立,上下
相蒙,莫斯为甚。
又勤恤人隐,咸归守令;厥任非轻,所责实重。然及其考课,悉以六载为程,
既而限满代还,复经六年而叙。是则岁周十二,始得一阶。于东西两省、文武闲
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数旬方应一直,或朔望止于暂朝,及其考日,更得
四年为限。是则一纪之中,便登三级。彼以实劳剧任,而迁贵之路至难;此以散
位虚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内外之相悬,令厚薄之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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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之,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孟子亦曰:仁义忠信天爵也,公卿
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故虽文质异时,污隆殊世,莫不宝兹
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赏罚之柄,恒自持也。至乃周之蔼蔼,五叔无官;汉之察
察,馆陶徒请。岂不重骨肉、私亲亲?诚以赏罚一差,则无以惩劝;至公暂替,
则觊觎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况乎亲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单介之使,
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规,终惭十一之润。皆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获数
阶之官,藉成通显之贵。于是巧诈萌生,伪辩锋出;役万虑以求荣,开百方而逐
利。握枢秉钧者,亦知其苦,斯但抑之则其流已注,引之则有何纪极。
夫琴瑟在于必和,更张求其适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按《周官》
太宰之职:岁终,则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会计,听其致事,而诏于王;三岁,
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愚谓:今可粗依其准,见居官者,每岁终,本曹皆明
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审其实用而注其上下,游辞宕说,一无取焉。列上
尚书,覆其合否。如有纰谬,即正而罚之,不得方复推诘委否,容其进退。既定
其优劣,善恶交分。庸短下第,黜凡以明法;干务忠清,甄能以记赏。总而奏之。
经奏之后,考功曹别书于黄纸、油帛。一通则本曹尚书与令仆印署,留于门下;
一通则以侍中、黄门印署,掌在尚书。严加缄密,不得开视,考绩之日,然后对
共裁量。如此则少存实录,薄止奸回。其内外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议,以为
画一。若殊谋异策,事关废兴,遐迩所谈,物无异议者,自可临时斟酌,匪拘恒
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诉,贪荣求级之请,如不限以关键,肆其傍通,则蔓草难除,
涓流遂积,秽我彝章,挠兹大典。谓宜明加禁断,以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浇
弊之门。如斯,则吉士盈朝,薪槱载焕矣。
诏付外博议,以为永式,竟无所定。
时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来降。宝夤表曰:
伏见扬州表,萧正德自云避祸,远投宸掖,背父叛君,骇议众口,深心指趣,
厥情难测。
臣闻立身行道,始于事亲,终于事君。故君亲尽之以恒敬,严父兼之以博爱。
斯人伦之所先,王教之盛典。三千之条,莫大于不孝。毁则藏奸,常刑靡赦。所
以晋恭获谤,无所逃死;卫伋受诬,二子继没。亲命匪弃,国孰无父?况今封豕
尚存,长蛇未灭,偷生江表,自安毒酖。而正德居犹子之亲,窃通侯之贵,父
荣于国,子爵于家,履霜弗闻,去就先结。隔绝山淮,温凊永尽,定省长违,
报复何日?以此为心,心可知矣。
皇朝绵基累叶,恩均四海,自北徂南,要荒仰泽,能言革化,无思不韪。贲
玉帛于丘园,标忠孝以纳赏;筑藁街于伊洛,集华裔其归心。被发鐻身之酋,
屈膝而请吏;交趾文身之渠,款关而效质。至如正德,宜甄义以致贬。昔越栖会
稽,赖宰嚭以获立;汉困彭宋,实丁公而获免。吴项已平,二臣即法。岂不录其
情哉?欲明责以示后。况遗君忽父,狼子是心,既不亲亲,安能亲人。中间变诈,
或有万等。伏惟陛下圣敬自天,钦光纂历,昭德塞违,以临群后。脱包此凶丑,
置之列位,百官是象,其何诛焉!
臣衅结祸深,痛缠肝髓,日暮途遥,复报无日。岂区区于一竖哉?但才虽庸
近,职居献替,愚衷寸抱,敢不申陈。伏愿圣慈,少垂察览,访议槐棘,论其是
非。使秋霜春露,施之有在;《相鼠》攸刺,遄死有归。无令申伋受笑于苟存,
曾闵沦名于盛世。
正德既至京师,朝廷待之尤薄。岁余,还叛。
五年,萧衍遣其将裴邃、虞鸿等率众寇扬州,诏宝夤为使持节、散骑常侍、
车骑大将军、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率诸将讨之。既而扬州刺史长孙稚大破邃军,
斩鸿,贼遂奔退。
初,秦州城人薛珍、刘庆、杜迁等反,执刺史李彦,推莫折大提为首,自称
秦王。大提寻死,其第四子念生窃号天子,改年曰天建,置立官僚,以息阿胡为
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珍为东郡王,安保为平阳王。遣
天生率众出陇东,攻没汧城,仍陷岐州,执元志、裴芬之等,遂寇雍州,屯于黑
水。朝廷甚忧之,乃除宝夤开府、西道行台,率所部东行将统,为大都督西征。
肃宗幸明堂,因以饯之。
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击天生,大破之,斩获十余万。追奔至于小陇,军人采
掠,遂致稽留,不速追讨,陇路复塞。仍进讨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负
捷。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始共念生同逆,后与兄众保于显亲聚众讨念生,战
败,降于胡琛。琛以伯度为大都督、秦王,资其士马,还征秦州,大败念生将杜
粲于成纪,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永洛城,遂至显亲。念生率众,身自拒战,
又大奔败。伯度乃背胡琛,袭琛将刘拔,破走之,遣其兄子忻和率骑东引国军。
念生事迫,乃诈降于宝夤。朝廷喜伯度立义之功,授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
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不西进。念生复
反,伯度终为丑奴所杀。故贼势更甚,宝夤不能制。孝昌二年四月,除宝夤侍中、
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给后部鼓吹,增封千户。宝夤初自
黑水,终至平凉,与贼相对,数年攻击,贼亦惮之。关中保全,宝夤之力矣。
三年正月,除司空公。出师既久,兵将疲弊,是月大败,还雍州。仍停长安,
收聚离散。有司处宝夤死罪,诏恕为民。四月,除使持节、都督雍泾岐南豳四州
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假车骑大将军、开府、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
皆受节度。九月,念生为其常山王杜粲所杀,合门皆尽。粲据州请降于宝夤。十
月,除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复其旧封。
是时,山东、关西寇贼充斥,王师屡北,人情沮丧。宝夤自以出军累年,糜
费尤广,一旦覆败,虑见猜责,内不自安。朝廷颇亦疑阻,乃遣御史中尉郦道元
为关中大使。宝夤谓密欲取己,弥以忧惧。而长安轻薄之徒,因相说动。道元行
达阴盘驿,宝夤密遣其将郭子恢等攻而杀之,诈收道元尸,表言白贼所害。又杀
都督、南平王仲冏。是月,遂反,僣举大号,赦其部内,称隆绪元年,立百官。
乃遣郭子恢东寇潼关,行台张始荣围华州刺史崔袭。诏尚书仆射行台长孙稚讨之。
时北地人毛鸿宾与其兄遐纠率乡义,将讨宝夤。宝夤遣其大将军卢祖迁等击遐,
为遐所杀。又遣其将侯终德往攻遐。会子恢为官军所败,长孙稚又遣子子彦破始
荣于华州,终德因此势挫,还图宝夤。军至白门,宝夤始觉,与终德交战,战败,
携公主及其少子与部下百余骑,从后门出走,渡渭桥,投于宁夷巴张宕昌、刘兴
周舍。寻奔丑奴,丑奴以宝夤为太傅。
永安三年,都督尔朱天光遣贺拔岳等破丑奴于安定,追擒丑奴、宝夤,并送
京师。诏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京师士女,聚共观视,凡经三日。吏部尚书李神
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并与宝夤素旧,二人相与左右,言于庄帝,云“其逆迹事在
前朝”,冀得赦免。会应诏王道习时自外至,庄帝问道习在外所闻。道习曰:
“唯闻陛下欲不杀萧宝夤。”帝问其故。道习曰:“人云:李尚书、高黄门与宝
夤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道习因曰:“若谓宝夤逆在前朝,便将恕
之。宝夤败于长安,走为丑奴太傅,岂非陛下御历之日?贼臣不翦,法欲安施?”
帝然其言,乃于太仆驼牛署赐死。宝夤之将死,神俊携酒就之以叙旧故,因对之
下泣。而宝夤夷然自持,了不忧惧,唯称“推天委命,恨不终臣节”而已。公主
携男女就宝夤诀别,恸哭极哀。宝夤死,色貌不改。宝夤有三子,皆公主所生,
而并凡劣。
长子烈,复尚肃宗妹建德公主,拜驸马都尉。宝夤反,伏法。
次子权,与少子凯射戏,凯矢激,中之而死。凯仕至司徒左长史。凯妻,长
孙稚女也,轻薄无礼,公主数加罪责。凯窃衔恨,妻复惑说之。天平中,凯遂遣
奴害公主。乃轘凯于东市,妻枭首。家遂殄灭。
宝夤兄宝卷子赞,字德文,本名综,入国,宝夤改焉。初,萧衍灭宝卷,宝
卷宫人吴氏始孕,匿而不言。衍乃纳之,生赞,以为己子,封豫章王。及长,学
涉有才思。其母告之以实,赞昼则谈谑如常,夜则衔悲泣涕;结客待士,恒有来
奔之志。为衍诸子深所猜疾,而衍甚爱宠之。
有济阴芮文宠、安定梁话,赞曲加礼接,乃割血自誓,布以腹心。宠、话等
既感其情义,敬相然诺。值元法僧以彭城叛入萧衍,衍命赞为南兖徐二州刺史、
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彭城。于时,肃宗遣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彧讨之,赞便遣使
密告诚款,与宠、话夜出,步投彧军。孝昌元年秋,郕于洛阳,陛见之后,就
馆举哀,追服三载。宝夤于时在关西,遣使观察,闻其形貌,敛眉悲感。朝廷赏
赐丰渥,礼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开国公、丹阳王,食邑七千户。
及宝夤反,赞惶怖,欲奔白鹿山,至河桥,为北中所执。朝议明其不相干预,
仍蒙慰勉。建义初,随尔朱荣赴晋阳,庄帝征赞还洛。转司徒,迁太尉,尚帝姊
寿阳长公主。出为都督齐济西兖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州
刺史。宝夤见擒,赞拜表请宝夤命。尔朱兆入洛,为城民赵洛周所逐。公主被录
还京,尔朱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赞既弃州为沙门,潜诣长白山。未几,
趣白鹿山。至阳平,遇病而卒,时年三十一。
赞机辩,文义颇有可观,而轻薄俶傥,犹有父之风尚。普泰末,敕迎其丧至
洛,遣黄门郎鹿悆护丧事,以王礼与公主合葬嵩山。至元象初,吴人盗其丧还江
东,萧衍犹以为子,祔葬萧氏墓焉。赞江南有子,在国无后。
萧正表,字公仪,萧衍弟临川王宣达子也。正表长七尺九寸,眉目疏朗。虽
质貌丰美,而性理短暗。衍以为封山县开国侯,拜给事中,历东宫洗马、淮南晋
安二郡太守。转轻车将军、北徐州刺史,镇钟离。
初,衍未有子,以正表兄正德为子,既而封为西丰侯。正德私怀忿憾。正光
三年,背衍奔洛,朝廷以其人才庸劣,不加礼待。寻逃归,衍不之罪。后封正德
临贺王。衍末,复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知丹阳尹事。侯景之将济江也,知正
德有恨于衍,密与交通,许推为主。正德以船数十舫迎之。景渡江,衍召正表入
援。正表率众次广陵,闻正德为侯景所推,仍托舫粮未集,盘桓不进。景寻以正
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既受景署,遂于欧阳立栅,断衍援军。又欲遣
其妾兄龚子明进攻广陵。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遣前广陵令刘瑗袭击,破
之。正表狼狈失据,乃率轻骑,走还钟离。
武定七年正月,仍送子为质,据州内属。徐州刺史高归彦遣长史刘士荣驰赴
之。事定,正表入朝,以勋封兰陵郡开国公、吴郡王,食邑五千户。寻除侍中、
车骑将军、特进、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赏赉丰厚。其年冬薨,年四十二。
赠侍中、都督徐扬兖豫济五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徐州刺史,开国公、
王并如故。谥曰昭烈。子广寿。
史臣曰:刘昶猜疑惧祸,萧夤亡破之余,并潜骸窜影,委命上国。俱称晓了,
咸当任遇,虽有枕戈之志,终无鞭墓之诚。昶诸子尫疏,丧其家业。宝夤背恩忘
义,枭獍其心。此亦戎夷彯狡轻薄之常事也。天重其罪,鬼覆其门,至于母子
兄弟还相歼灭,抑是积恶之义云。萧赞临边脱身,晚去仇贼,宠禄顿臻,颠沛旋
至,信吉凶之相倚也。正表归命,大享名族,亦以优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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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六十 列传第四十八

◎韩麒麟 程骏
韩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云汉大司马增之后。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
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恭宗监国,为东曹主书。高宗即位,赐爵鲁阳
男,加伏波将军。父亡,在丧有礼,邦族称之。
后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进攻升城,师人多伤。及城溃,白曜将坑之,麒麟
谏曰:“今始践伪境,方图进取,宜宽威厚惠,以示贼人,此韩信降范阳之计。
勍敌在前,而便坑其众,恐自此以东,将人各为守,攻之难克。日久师老,外民
乘之,以生变故,则三齐未易图也。”白曜从之,皆令复业,齐人大悦。后白曜
表麒麟为冠军将军,与房法寿对为冀州刺史。白曜攻东阳,麒麟上义租六十万斛,
并攻战器械,于是军资无乏。及白曜被诛,麒麟亦征还,停滞多年。高祖时,拜
给事黄门侍郎,乘传招慰徐兖叛民,归顺者四千余家。
寻除冠军将军、齐州刺史,假魏昌侯。麒麟在官,寡于刑罚。从事刘普庆说
麒麟曰:“明公仗节方夏,而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
盖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须斩断以立威名,当以卿应之。”
普庆惭惧而退。麒麟以新附之人,未阶台宦,士人沉抑,乃表曰:“齐土自属伪
方,历载久远。旧州府僚,动有数百。自皇威开被,并职从省,守宰阙任,不听
土人监督。窃惟新人未阶朝宦,州郡局任甚少,沉塞者多,愿言冠冕,轻为去就。
愚谓守宰有阙,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员,广延贤哲。则华族蒙荣,良才获叙,怀
德安土,庶或在兹。”朝议从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饥,麒麟表陈时务曰:
古先哲王经国立治,积储九稔,谓之太平。故躬籍千亩,以励百姓,用能衣
食滋茂,礼教兴行。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
赏,实百王之常轨,为治之所先。
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盖一夫不耕,或受其饥,况
于今者,动以万计。故顷年山东遭水,而民有馁终;今秋京都遇旱,谷价踊贵。
实由农人不劝,素无储积故也。
伏惟陛下,天纵钦明,道高三、五,昧旦忧勤,思恤民弊,虽帝虞一日万几,
周文昃不暇食,蔑以为喻。上垂覆载之泽,下有冻馁之人;皆由有司不为明制,
长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竞相矜夸,遂成侈俗。车服第宅,奢僣
无限;丧葬婚娶,为费实多。贵富之家,童妾衤玄服;工商之族,玉食锦衣。农
夫餔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
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玩之物,皆宜
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令贵贱有别,民归朴素。制天下男女,计口受田。
宰司四时巡行,台使岁一按检;勤相劝课,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虽
遇灾凶,免于流亡矣。
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
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可减绢布,
增益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
荒年矣。
十二年春,卒于官,年五十六。遗敕其子,殡以素棺,事从俭约。麒麟立性
恭慎,恒置律令于坐傍。临终之日,唯有俸绢数十匹,其清贫如此。赠散骑常侍、
安东将军、燕郡公,谥曰康。
长子兴宗,字茂先。好学有文才。年十五,受道太学。后司空高允奏为秘书
郎,参著作事。中山王叡贵宠当世。□为文。迁秘书中散。太和十四年冬,卒。
赠宁远将军、渔阳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少自修整,颇有学识。弱冠,未能自通,侍中崔光举子熙
为清河王怿常侍,迁郎中令。初,子熙父以爵让弟显宗,不受。子熙缘父素怀,
卒亦不袭。及显宗卒,子熙别蒙赐爵,乃以其先爵让弟仲穆。兄弟友爱如此。父
亡,居丧有礼。子熙为怿所眷遇,遂阙位,待其毕丧后复用。
及元义害怿,久不得葬。子熙为之忧悴,屏处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复封,以
礼迁葬,誓以终身不仕。后灵太后返政,以元义为尚书令,解其领军。子熙与怿
中大夫刘定兴、学官令傅灵扌剽、宾客张子慎伏阙上书曰:
窃惟故主太傅清河王,职综枢衡,位居论道;尽忠贞以奉公,竭心膂以事国。
自先皇崩殂,陛下冲幼,负扆当朝,义同分陕。宋维反常小子,性若青蝇,污白
点黑,谗佞是务。以元义皇姨之婿,权势攸归,遂相附托,规求荣利,共结图谋,
坐生眉眼,诬告国王,枉以大逆。赖明明在上,赫赫临下,泥渍自消,玉质还洁。
谨案律文: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维遂无罪,出为大郡,刑赏僣差,朝野怪
愕。若非宋维与义为计,岂得全其身命,方抚千里?
王以权在宠家,尘谤纷杂,恭慎之心,逾深逾厉,去其本宅,移住殿西,阖
门静守,亲宾阻绝。于时,吏部谘禀刘腾,奏其弟官,郡戍兼补。及经内呈,为
王驳退。腾由此生嫌,私深怨怒,遂乃擅废太后,离隔二宫,拷掠胡定,诬王行
毒,含齿戴发,莫不悲惋。及会公卿,议王之罪,莫不俯眉饮气,唯谘是从。仆
射游肇,亢言厉气,发愤成疾,为王致死。王之忠诚款笃,节义纯贞,非但蕴藏
胸襟,实乃形于文翰。搜括史传,撰《显忠录》,区目十篇,分卷二十。既欲彰
忠心于万代,岂可为逆乱于一朝?乞追遗志,足明丹款。
义籍宠姻戚,恃握兵马,无君之心,实怀皂白。擅废太后,枉害国王,生杀
之柄,不由陛下;赏罚之诏,一出于义。名藩重地,皆其亲党;京官要任,必其
心腹。中山王熙,本兴义兵,不图神器,戮其大逆,合门灭尽,遂令元略南奔,
为国巨患。奚康生,国之猛将,尽忠弃市。其余枉被屠戮者,不可称数。缘此普
天丧气,匝地愤伤。致使朔陇猖狂,历岁为乱,荆徐蠢动,职是之由。昔赵高秉
秦,令关东鼎沸;今元义执权,使四方云扰。自古及今,竹帛所载,贼子乱臣,
莫此为甚。
开逆之始,起自宋维;成祸之末,良由腾矣。而令凶徒奸党,迭相树置;高
官厚禄,任情自取;非但臣等痛恨终身,抑为圣朝怀惭负愧。以臣赤心慺慺之见,
宜枭诸两观,洿其舍庐。腾合斫棺斩骸,沉其五族。上谢天人幽隔之愤,下报忠
臣冤酷之痛。方乃崇亚三事,委以枢端,所谓虎也更傅其翼。朝野切齿,遐迩扼
腕。蔓草难除,去之宜尽。臣历观旷代,缅追振古,当断不断,其祸更生。况义
猜忍,更居冲要。臣中宵九叹,窃以寒心,实愿宸鉴,早为之所。
臣等潜伏闾阎,于兹六载,旦号白日,夕泣星辰,叩地寂寥,呼天无响。卫
野纳肝,秦庭夜哭,千古之痛,何足相比!今幸遇陛下叡圣,亲览万几;太后仁
明,更抚四海,臣等敢诣阙披陈,乞报冤毒。
书奏,灵太后义之,乃引子熙为中书舍人。后遂剖腾棺,赐义死。
寻修国史,加宁朔将军。未几,除著作郎,又兼司州别驾。转辅国将军、鸿
胪少卿。建义初,兼黄门,寻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为叔显宗所抚养。及显宗卒,显宗子伯
华又幼,子熙友爱,等于同生,长犹共居,车马资财,随其费用,未尝见于言色。
又上书求析阶与伯华,于是除伯华东太原太守。及伯华在郡,为刺史元弼所辱;
子熙乃泣诉朝廷,肃宗诏遣按检,弼遂大见诘让。
尔朱荣之擒葛荣也,送至京师,庄帝欲面见数之。子熙以为荣既元凶,自知
必死,恐或不逊,无宜见之。尔朱荣闻而大怒,请罪子熙,庄帝恕而不责。寻加
征虏将军。及邢杲之起逆,诏子熙慰劳。杲诈降,而子熙信之。还至乐陵,杲复
反,子熙遂还。坐付廷尉,论以大辟,恕死免官。未几,兼尚书吏部郎。普泰初,
除通直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光禄大夫,寻正吏部郎。出帝初,还领著作郎。以
奉册之故,封历城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又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平初,
为侍读,又除国子祭酒。
子熙俭素安贫,常好退静。迁邺之始,百司并给兵力,时以祭酒闲务,止给
二人。或有令其陈请者,子熙曰:“朝廷自不给祭酒兵,何关韩子熙事也。”论
者高之。寻除骠骑将军。元象中,加卫大将军。
先是,子熙与弟聘王氏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后遂与寡妪
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历年不罢。子熙因此惭恨,遂以发疾。
兴和中,孝静欲行释奠,敕子熙为侍讲。寻卒,遣戒不求赠谥,其子不能遵奉,
遂至干谒。武定初,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兴宗弟显宗,字茂亲。性刚直,能面折庭诤,亦有才学。沙门法抚,三齐称
其聪悟,常与显宗校试,抄百余人名,各读一遍,随即覆呼,法抚犹有一二舛谬,
显宗了无误错。法抚叹曰:“贫道生平以来,唯服郎耳。”
太和初,举秀才,对策甲科,除著作佐郎。车驾南讨,兼中书侍郎。既定迁
都,显宗上书:
其一曰: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当幸中山,窃以为非计也。何者?当今
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费则徭役可简,并功则洛京易就。往冬舆驾停邺,
是闲隙之时,犹编户供奉,劳费为剧。圣鉴矜愍,优旨殷勤,爵浃高年,赉周鳏
寡,虽赈普霑今,犹恐来夏菜色。况三农要时,六军云会,其所损业,实为不少。
虽调敛轻省,未足称劳,然大驾亲临,谁敢宁息?往来承奉,纷纷道路,田蚕暂
废,则将来无资。此国之深忧也。且向炎暑,而六军暴露,恐生疠疫,此可忧之
次也。臣愿舆驾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帐之费,并功专力,以营洛邑。则南州免
杂徭之烦,北都息分析之叹;洛京可以时就,迁者佥尔如归。
其二曰: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乱主必以奢侈贻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
而致力于经略,故能基宇开广,业祚隆泰。今洛阳基址,魏明帝所营,取讥前代。
伏愿陛下,损之又损。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宅相尚,今因迁徙,宜申禁约,令
贵贱有检,无得逾制。端广衢路,通利沟渠,使寺署有别,四民异居,永垂百世
不刊之范,则天下幸甚矣。
三曰:窃闻舆驾还洛阳,轻将数千骑。臣甚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犹
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跸于闱闼之内者,岂以为仪容而已?盖
以戒不虞也。清道而后行,尚恐衔蹶之或失,况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
臣之所以悚息,伏愿少垂省察。
其四曰:伏惟陛下,耳听法音,目玩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几,晷昃而食,
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
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颐无疆之祚。庄周有言:形有待而智无涯。以有待之
形,役无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伏愿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责成,唯冕旒
垂纩,而天下治矣。
高祖颇纳之。
显宗又上言曰:“进贤求才,百王之所先也。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贤
良、方正之称。今之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秀、孝之实。而朝廷但检
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
夫门望者,是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苟有其才,
虽屠钓奴虏之贱,圣皇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自坠于皂隶矣。是
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官,各得其所,以致雍熙。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
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邵,便废宰相而不置哉?但当校其有寸
长铢重者,即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法也。
是以有国有家,必以刑法为治,生民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罚,罚必当辜,则
虽箠挞之刑,而人莫敢犯也。有制不行,人得侥幸,则虽参夷之诛,不足以肃。
自太和以来,多坐盗弃市,而远近肃清。由此言之,止奸在于防检,不在严刑也。
今州郡牧守,邀当时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亦咸以深酷为无私,以仁恕
为容盗。迭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要,
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书》曰: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实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为犬戎所逐,东迁河洛,镐京犹称‘宗周’,以存本也。光
武虽曰中兴,实自创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废旧。今陛下光隆先业,迁宅中土,
稽古复礼,于斯为盛。岂若周汉出于不得已哉?按《春秋》之义,有宗庙曰都,
无则谓之邑,此不刊之典也。况北代宗庙在焉,山陵托焉,王业所基,圣躬所载,
其为神乡福地,实亦远矣。今便同之郡国,臣窃不安。愚谓代京宜建畿置尹,一
如故事,崇本重旧,以光万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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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伏见洛京之制,居民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然官位非常,有朝荣
而夕悴,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臧获腾于膏腴之里。物之颠倒,或至于斯。古之
圣王,必令四民异居者,欲其业定而志专。业定则不伪,志专则不淫。故耳目所
习,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肃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
然犹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卖买任情,贩贵
易贱,错居混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缓舞长歌;一处严师苦训,诵诗讲礼。宣
令童龀,任意所从,其走赴舞堂者万数,往就学馆者无一。此则伎作不可杂居,
士人不宜异处之明验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训,贤圣明诲,若此
之重。今令伎作家习士人风礼,则百年难成;令士人儿童效伎作容态,则一朝可
得。是以士人同处,则礼教易兴;伎作杂居,则风俗难改。朝廷每选举人士,则
校其一婚一宦,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于开伎作宦途,得与膏梁华望接闬连甍,
何其略也。此愚臣之所惑。今稽古建极,光宅中区,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
伎作,在于一言,有何为疑而阙盛美。”
又曰:“自南伪相承,窃有淮北,欲擅中华之称,且以招诱边民,故侨置中
州郡县。自皇风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数甚众。疑惑书记,错乱区宇。
非所以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谓也。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
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户少并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复旧。君人者,以天
下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仓库储贮,以俟水旱之灾,供军国之用,至于有功德
者,然后加赐。爰及末代,乃宠之所隆,赐赉无限。自比以来,亦为太过。在朝
诸贵,受禄不轻,土木被锦绮,僮妾厌粱肉,而复厚赉屡加,动以千计。若分赐
鳏寡,赡济实多。如不悛革,岂周给不继富之谓也?愚谓事有可赏,则明旨褒扬,
称事加赐,以劝为善;不可以亲近之昵,猥损天府之储。”
又曰:“诸宿卫内直者,宜令武官习弓矢,文官讽书传。而今给其蒱博之具,
以成亵狎之容,长矜争之心,恣喧嚣之慢,徒损朝仪,无益事实。如此之类,一
宜禁止。”
高祖善之。
后乃启乞宋王刘昶府谘议参军事,欲立效南境,高祖不许。高祖曾谓显宗及
程灵虬曰:“著作之任,国书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闻。
若欲取况古人,班马之徒,固自辽阔。若求之当世,文学之能,卿等应推崔孝伯。
”又谓显宗曰:“见卿所撰《燕志》及在齐诗咏,大胜比来之文。然著述之功,
我所不见,当更访之监、令。校卿才能,可居中第。”又谓程灵虬曰:“卿比显
宗,复有差降,可居下上。”显宗对曰:“臣才第短浅,猥闻上天,至乃比于崔
光,实为隆渥。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臣学微才短,诚不敢仰希古人,然遭
圣明之世,睹惟新之礼,染翰勒素,实录时事,亦未惭于后人。昔扬雄著《太玄
经》,当时不免覆盎之谈,二百年外,则越诸子。今臣之所撰,虽未足光述帝载,
裨晖日月;然万祀之后,仰观祖宗巍巍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谢钦明于
《唐典》,慎徽于《虞书》?”高祖曰:“假使朕无愧于虞舜,卿复何如于尧臣?
”显宗曰:“臣闻君不可以独治,故设百官以赞务。陛下齐踪尧舜,公卿宁非二
八之俦?”高祖曰:“卿为著作,仅名奉职,未是良史也。”显宗曰:“臣仰遭
明时,直笔而无惧,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优于迁固也。”高祖哂之。后与
员外郎崔逸等参定朝仪。
高祖曾诏诸官曰:“自近代已来,高卑出身,恒有常分。朕意一以为可,复
以为不可。宜相与量之。”李冲对曰:“未审上古已来,置官列位,为欲为膏粱
儿地,为欲益治赞时?”高祖曰:“俱欲为治。”冲曰:“若欲为治,陛下今日
何为专崇门品,不有拔才之诏?”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然君子
之门,假使无当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冲曰:“傅岩、吕望,
岂可以门见举?”高祖曰:“如此济世者希,旷代有一两人耳。”冲谓诸卿士曰:
“适欲请诸贤救之。”秘书令李彪曰:“师旅寡少,未足为援,意有所怀,不敢
尽言于圣日。陛下若专以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高祖曰:“犹如向
解。”显宗进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礼唯新,国之兴否,指此一选。臣既学识
浮浅,不能援引古今,以证此议,且以国事论之。不审中、秘书监令之子,必为
秘书郎;顷来为监、令者,子皆可为不?”高祖曰:“卿何不论当世膏腴为监、
令者?”显宗曰:“陛下以物不可类,不应以贵承贵,以贱袭贱。”高祖曰:
“若有高明卓尔、才具隽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后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车驾南伐,显宗为右军府长史、征虏将军、统军。军次赭阳,萧
鸾戍主成公期遣其军主胡松、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显宗亲率拒战,遂斩
法援首。显宗至新野,高祖诏曰:“卿破贼斩帅,殊益军势。朕方攻坚城,何为
不作露布也?”显宗曰:“臣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驴马数匹,皆为露布,
臣在东观,私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擒斩不多。脱复高
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臣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高祖
笑曰:“如卿此勋,诚合茅社,须赭阳平定,检审相酬。”新野平,以显宗为镇
南、广阳王嘉谘议参军。显宗后上表,颇自矜伐,诉前征勋。诏曰:“显宗斐然
成章,甚可怪责,进退无检,亏我清风。此而不纠,或长弊俗。可付尚书,推列
以闻。”兼尚书张彝奏免显宗官。诏曰:“显宗虽浮矫致愆,才犹可用,岂得永
弃之也!可以白衣守谘议,展其后效。但鄙狠之性,不足参华,可夺见囗,并禁
问讯诸王。”显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曰:“贾生谪
长沙,董儒诣临江。愧无若人迹,忽寻两贤踪。追昔渠阁游,策驽厕群龙。如何
情愿夺,飘然独远踪?痛哭去旧国,衔泪届新邦。哀哉无援民,嗷然失侣鸿。彼
苍不我闻,千里告志同。”二十三年卒。显宗撰《冯氏燕志》、《孝友传》各十
卷,所作文章,颇传于世。景明初,追赭阳勋,赐爵章武男。
子武华,袭。除讨寇将军、奉朝请、太原太守。
程骏,字驎驹,本广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晋都水使者,坐事流于凉州。
祖父肇,吕光民部尚书。
骏少孤贫,居丧以孝称。师事刘昞,性机敏好学,昼夜无倦。昞谓门人
曰:“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亚之也。”骏谓昞曰:“今世名教之儒,咸
谓老庄其言虚诞,不切实要,弗可以经世,骏意以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
庄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谓至顺矣。人若乖一则烦伪生,若爽性则冲真丧。”
昞曰:“卿年尚稚,言若老成,美哉!”由是声誉益播,沮渠牧犍擢为东宫侍
讲。
太延五年,世祖平凉,迁于京师,为司徒崔浩所知。高宗践阼,拜著作佐郎;
未几,迁著作郎。为任城王云郎中令,进箴于王,王纳而嘉之。皇兴中,除高密
太守。尚书李敷奏曰:“夫君之使臣,必须终效。骏实史才,方申直笔,千里之
任,十室可有。请留之数载,以成前籍,后授方伯,愚以为允。”书奏,从之。
显祖屡引骏与论《易》、《老》之义,顾谓群臣曰:“朕与此人言,意甚开畅。”
又问骏曰:“卿年几何?”对曰:“臣六十有一。”显祖曰:“昔太公既老而遭
文王。卿今遇朕,岂非早也?”骏曰:“臣虽才谢吕望,而陛下尊过西伯。觊天
假余年,竭《六韬》之效。”
延兴末,高丽王琏求纳女于掖庭,显祖许之,假骏散骑常侍,赐爵安丰男,
加伏波将军,持节如高丽迎女,赐布帛百匹。骏至平壤城,或劝琏曰:“魏昔与
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险故也。今若送女,恐不异于冯氏。”琏遂谬言
女丧。骏与琏往复经年,责琏以义方,琏不胜其忿,遂断骏从者酒食。琏欲逼辱
之,惮而不敢害。会显祖崩,乃还,拜秘书令。
初,迁神主于太庙,有司奏:旧事庙中执事之官,例皆赐爵,今宜依旧。诏
百僚评议,群臣咸以为宜依旧事,骏独以为不可。表曰:“臣闻:名器为帝王所
贵,山河为区夏之重。是以汉祖有约,非功不侯。必当属有命于大君之辰,展心
力于战谋之日,然后可以应茅土之锡。未见预事于宗庙,而获赏于疆土;徒见晋
郑之后以夹辅为至勋,吴邓之俦以征伐为重绩。周汉既无文于远代,魏晋亦靡记
于往年。自皇道开符,乾业创统,务高三、五之规,思隆百王之轨,罚颇减古,
赏实增昔。时因神主改祔、清庙致肃,而授群司以九品之命,显执事以五等之名。
虽复帝王制作,弗相沿袭,然当时恩泽,岂足为长世之轨乎?乖众之愆,伏待罪
谴。”书奏,从之。文明太后谓群臣曰:“言事固当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暂
时旧事乎?”赐骏衣一袭、帛二百匹。
骏又表曰:“《春秋》有云:见有礼于其君者,若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
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所以劝诫将来,垂范万代。昔陈恒杀君,宣尼请讨,
虽欲晏逸,其得已乎?今庙算天回,七州云动,将水荡鲸鲵,陆扫凶逆。然战贵
不陈,兵家所美。宜先遣刘昶招喻淮南。若应声响悦,同心齐举,则长江之险,
可朝服而济;道成之首,可崇朝而悬。苟江南之轻薄,背刘氏之恩义,则曲在彼
矣,何负神明哉!宜义檄江南,振旅回旆,亦足以示救患之大仁,扬义风于四海。
且攻难守易,则力悬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虑。今天下虽谧,方外犹虞,
拾夤侥幸于西南,狂虏伺衅于漠北。脱攻不称心,恐兵不卒解;兵不卒解,则忧
虑逾深。夫为社稷之计者,莫不先于守本。臣愚以为观兵江浒,振曜皇威,宜特
加抚慰。秋毫无犯,则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则襁负而来;襁负而来,则淮北可
定;淮北可定,则吴寇异图;寇图异则祸衅出。然后观衅而动,则不晚矣。请停
诸州之兵,且待后举。所谓守本者也。伏惟陛下、太皇太后,英算神规,弥纶百
胜之外;应机体变,独悟方寸之中。臣影颓虞渊,昏耄将及,虽思忧国,终无云
补。”不从。
沙门法秀谋反伏诛。骏表曰:“臣闻《诗》之作也,盖以言志。迩之事父,
远之事君,关诸风俗,靡不备焉。上可以颂美圣德,下可以申厚风化;言之者无
罪,闻之者足以诫。此古人用诗之本意。臣以垂没之年,得逢盛明之运,虽复昏
耄将及,犹慕廉颇强饭之风。伏惟陛下、太皇太后,道合天地,明侔日月,则天
与唐风斯穆,顺帝与周道通灵。是以狂妖怀逆,无隐谋之地;冥灵潜翦,伏发觉
之诛。用能七庙幽赞,人神扶助者已。臣不胜喜踊。谨竭老钝之思,上庆国颂十
六章,并序巡狩、甘雨之德焉。”其颂曰:
乾德不言,四时迭序。于皇大魏,则天承祜。叠圣三宗,重明四祖。岂伊殷
周,遐契三、五。明明在上,圣敬日新。汪汪叡后,体治垂仁。德从风穆,教与
化津。千载昌运,道隆兹辰。
岁惟巡狩,应运游田。省方问苦,访政高年。咸秩百灵,柴望山川。谁云礼
滞,遇圣则宣。王业初定,中山是由。临幸之盛,情特绸缪。仰歌祖业,俯欣春
柔。大哉肆眚,荡民百忧。百忧既荡,与之更初。邕邕亿兆,户咏来苏。
忽有狂竖,谋逆圣都。明灵幽告,发觉伏诛。羿浞为乱,祖龙干纪。狂华冬
茂,有自来矣。美哉皇度,道固千祀。百灵潜翦,奸不遑起。奸不遑起,罪人得
情。宪章刑律,五秩犹轻。于穆二圣,仁等春生。除弃周汉,遐轨牺庭。周汉奚
弃?忿彼苛刻。牺庭曷轨?希仁尚德。徽音一振,声教四塞。岂惟京甸,化播万
国。
诚信幽赞,阴阳以调。谷风扇夕,甘雨降朝。嘉生含颖,深盛熙苗。鳏贫巷
咏,寡妇室谣。闻诸《诗》者,《云汉》赋宣。章句迥秀,英昭《雅》篇。矧乃
盛明,德隆道玄。岂唯雨施?神征丰年。丰年盛矣,化无不浓。有礼有乐,政莫
不通。咨臣延跃,欣咏时邕。谁云易遇?旷龄一逢。
上天无亲,唯德是在。思乐盛明,虽疲勿怠。差之毫厘,千里之倍。愿言劳
谦,求仁不悔。人亦有言,圣主慎微。五国连兵,逾年历时。鹿车而运,庙算失
思。有司不惠,蚕食役烦。民不堪命,将家逃山。宜督厥守,威德是宣。威德如
何?聚众盈川。民之从令,实赖衣食。农桑失本,谁耕谁织?饥寒切身,易子而
食。静言念之,实怀叹息。昔闻典论,非位不谋。漆室忧国,遗芳载臭。咨臣昏
老,偏蒙恩祐。忽忘狂瞽,敢献愚陋。
文明太后令曰:“省诗表,闻之。歌颂宗祖之功德可尔,当世之言,何其过
也。所箴下章,戢之不忘。”骏又奏《得一颂》,始于固业,终于无为,十篇。
文多不载。文明太后令曰:“省表并颂十篇,闻之。鉴戒既备,良用钦玩。养老
乞言,其斯之谓。”又诏曰:“程骏历官清慎,言事每惬。又门无侠货之宾,室
有怀道之士。可赐帛六百匹,旌其俭德。”骏悉散之亲旧。
性介直,不竞时荣。太和九年正月,病笃,乃遗令曰:“吾存尚俭薄,岂可
没为奢厚哉?昔王孙裸葬,有感而然;士安蘧嘧,颇亦矫厉。今世既休明,百度
循礼,彼非吾志也。可敛以时服,器皿从古。”遂卒,年七十二。初,骏病甚,
高祖、文明太后遣使者更问其疾,敕御师徐謇诊视,赐以汤药。临终,诏以小子
公称为中散,从子灵虬为著作佐郎。及卒,高祖、文明太后伤惜之,赐东园秘器、
朝服一称、帛三百匹,赠冠军将军、兖州刺史、曲安侯,谥曰宪。所制文笔,自
有集录。
骏六子,元继、公达、公亮、公礼,并无官。
公义,侍御史、谒者仆射、都水使者、武昌王司马、沛郡太守。公称,主文
中散、给事中、尚书郎。并早卒。
公礼子畿,字世伯。好学,颇有文才。荆州府主簿。
始骏从祖弟伯达,伯达名犯显祖庙讳。与骏同年,亦以文辩。囗沮渠牧犍时,
俱选与牧犍世子参乘出入,时论美之。伯达早亡。
弟子灵虬幼孤,颇有文才,而久沦末役。在吏职十余年,坐事免。会骏临终
启请,得擢为著作佐郎。后坐称在京无緦亲,而高祖知其与骏子公义为始族,故
致谴免。至洛无官。贫病久之,崔光启申为羽林监,选补徐州梁郡太守,以酗酒
为刺史武昌王鉴所劾,失官。既下梁郡,志力少衰,犹时为酒困。久去官禄,不
免饥寒,屡诣尚书乞效旧任。仆射高肇领选,还申为著作郎,以崔光领任,敕令
外叙。
史臣曰:韩麒麟以才器识用,遂见记于齐王。显宗文学立己,屡陈时务,至
于实录之功,所未闻也。子熙清尚自守,荣过其器。程骏才业未多,见知于世者,
盖当时之长策乎?

[发帖际遇]: 林风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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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一 列传第四十九

◎薛安都 毕众敬 沈文秀 张谠 田益宗 孟表
薛安都,字休达,河东汾阴人也。父广,司马德宗上党太守。安都少骁勇,
善骑射,颇结轻侠,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资,兄许之,居于
别厩。远近交游者争有送遗,马牛衣服什物充牣其庭。真君五年,与东雍州刺
史沮渠康谋逆,事发,奔于刘义隆。后自卢氏入寇弘农,执太守李拔等,遂逼陕
城。时秦州刺史杜道生讨安都。仍执拔等南遁,及世祖临江,拔乃得还。
安都在南,以武力见叙。值刘骏起江州,遂以为将,位至左卫率。刘昶归降
子业,以安都为平北将军、徐州刺史,镇彭城。和平六年,刘彧杀其主子业而自
立,群情不协,共立子业弟晋安王子勋,安都与沈文秀、崔道固、常珍奇等举兵
应之。彧遣将张永讨安都,安都遣使来降,请兵救援。显祖召群臣议之,群官咸
曰:“昔世祖常有并义隆之心,故亲御六军,远临江浦。今江南阻乱,内外离心,
安都今者求降,千载一会,机事难遇,时不可逢,取乱侮亡,于是乎在。”显祖
纳之。安都又遣第四子道次为质,并与李敷等书,络绎相继。乃遣镇东大将军、
博陵公尉元,城阳公孔伯恭等率骑一万赴之。拜安都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
南、北兖、青、冀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赐爵河东
公。
安都以事窘归国,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乃中悔,谋图元等,欲还以城叛。会
元知之,遂不果发。安都因重货元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杀祖隆而隐安都
谋。
皇兴二年,与毕众敬朝于京师,大见礼重。子侄群从并处上客,皆封侯,至
于门生无不收叙焉。又为起第宅,馆宇崇丽,资给甚厚。三年卒。赠本将军、秦
州刺史、河东王,谥曰康。
子道标,袭爵。太和初,出为镇南将军、平州刺史,治有声称。转相州刺史,
将军如故。复以本将军为秦州刺史。十三年卒。
子达,字宗胤。袭,例降为侯。及开建五等,以安都著勋先朝,封达河东郡
开国侯,食邑八百户。后以河东畿甸,改封华阴县侯。熙平初,拜奉车骑都尉,
出为汉阳太守。达不乐为郡,诏听解。卒。
子承华,袭爵。稍迁司徒从事中郎、河东邑中正。卒于安南将军、光禄大夫。
子罗汉,袭。齐受禅,爵例降。
道标弟道异,亦以勋为第一客。早卒。赠宁西将军、秦州刺史、安邑侯。
道异弟道次。既质京师,拜南中郎将、给事中,赐爵安邑侯,加安远将军。
出为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假河南公。太和十五年,为光禄大夫,卒。
子峦,袭爵,降为平温子。尚书郎、秦州刺史、镇远将军、陇西镇将,带陇
西太守。后为荥阳太守,迁平北将军、肆州刺史。所在贪秽,在州弥甚。纳贿于
司空刘腾,以求美官,未得而腾死。正光五年,莫折念生反于秦州,遣其别帅卜
胡、王庆云等众寇泾州。肃宗以峦为持节、光禄大夫、假安南将军、西道别将,
与伊瓮生等讨之。进及平凉郡东,与贼交战,不利,峦等退还。后为抚军将军、
汧城大都督,镇北陇。孝昌二年春,卒于军。赠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子如故。
安都兄子硕明,随安都入国。赐爵蒲坂侯,清河太守、太中大夫。
安都从祖弟真度。初与安都南奔,及安都为徐州,真度为长史,颇有勇干,
为其爪牙。从安都来降,为上客。太和初,赐爵河北侯,加安远将军,为镇远将
军、平州刺史、假阳平公。后降侯为伯,除冠军将军。随驾南讨,假平南将军。
久之,除护南蛮校尉、平南将军、荆州刺史。
萧赜雍州刺史曹虎之诈降也,诏真度督四将出襄阳,无功而还。后征赭阳,
为房伯玉所败。有司奏免官爵。高祖诏曰:“真度之罪,诚如所奏。但顷与安都
送款彭方,开辟徐宋;外捍沈攸、道成之师,内宁边境乌合之众;淮海来服,功
颇在兹。言念厥绩,每用嘉美,赭阳百败,何足计也?宜异群将,更申后效。可
还其元勋之爵,复除荆州刺史,自余徽号削夺,进足彰忠,退可明失。”寻除假
节、假冠军将军、东荆州刺史。
初,迁洛后,真度每献计于高祖,劝先取樊邓,后攻南阳,故为高祖所赏。
赐帛一百匹,又加持节,正号冠军,改封临晋县开国公,食邑三百户。诏曰:
“献忠尽心,人臣令节;标善赏功,有国徽范。故一言可以兴邦,片辞可以丧国,
得无远录前谋,以褒厥善。真度爰自迁京,每在戎役,沔北之计,恒所与闻,知
无不言,颇见采纳。及六师南迈,朕欲超据新野,群情皆异,真度独与朕同。抚
蛮宁夷,实有勤绩,可增邑二百户。”转征虏将军、豫州刺史。
景明初,豫州大饥,真度表曰:“去岁不收,饥馑十五;今又灾雪三尺,民
人萎馁忮,无以济之。臣辄日别出州仓米五十斛为粥,救其甚者。”诏曰:“真
度所表,甚有忧济百姓之意,宜在拯恤。陈郡储粟虽复不多,亦可分赡。尚书量
赈以闻。”
及裴叔业以寿春内附,诏真度率众赴之。寻迁华州刺史,将军如故。未几,
转荆州刺史,仍本将军。入为大司农卿。正始初,除平南将军、扬州刺史,又以
年老,听子怀吉以本官随行。萧衍豫州刺史王超宗率众围逼小岘,真度遣兼统军
李叔仁等率步骑击之。超宗逆来拒战,叔仁击破之,俘斩三千。还朝,除金紫光
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又改封敷西县。永平中卒,年七十四。赙帛四百匹、朝服
一袭,赠左光禄大夫,常侍如故,谥曰庄。有子十二人。
嫡子怀彻,袭封。自太常丞,稍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又除左将军、太中
大夫。卒于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
初,真度有女妓数十人,每集宾客,辄命奏之,丝竹歌舞,不辍于前,尽声
色之适。庶长子怀吉居丧过周,以父妓十余人并乐器献之,世宗纳焉。
怀吉,好勇有膂力,虽不善书学,亦解达世事。自奉朝请,历直后寝,领太
官令。正始初,为骠骑将军,后试守恒农郡。萧衍遣众入寇徐兖,安东邢峦讨之,
诏怀吉以本任为峦军司。永平初,分梁州晋寿为益州,除征虏将军、益州刺史。
以元愉未平,中山王英为征东将军讨之,诏怀吉为英军司,未发而愉平。萧衍遣
将寇陷郢州之三关,诏英南讨,怀吉仍为军司。以义阳危急,令怀吉驰驿先赴。
时豫州城民白早生杀刺史,以悬瓠入萧衍,衍将齐苟仁率众守城。于是自悬瓠以
南至于安陆,惟义阳一城而已。怀吉与郢州刺史娄悦督厉将士,且守且战,卒全
义阳,与英讨复三关诸戍。后镇东将军卢昶救朐山,与贼相持,诏怀吉为昶军司。
及昶败,怀吉得不坐。延昌中,以本将军除梁州刺史。南秦氐反,攻逼武兴,怀
吉遣长史崔纂、司马韦弼、别驾范珦击平之。进号右将军。正光初,除后将军、
汾州刺史。四年卒,赠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怀吉本不厉清节,及为汾州,偏有聚纳之响。自以支庶,饵诱胜己,共为婚
姻。多携亲戚,悉令同行,兼为之弥缝,恣其取受。而将劳宾客,曲尽物情,送
去迎来,不避寒热。性少言,每有接对,但嘿然而退。既指授先期,人马之数,
左右密已记录。俄而酒馔相寻,刍粟继至,逮于将别,赠以钱缣,下及厮佣,咸
过本望。其延纳贵贱若此。
怀吉弟怀直,京兆内史、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怀直弟怀朴,恒农太守、襄陵男。
怀朴弟怀景,征南将军、河东太守、安定男。卒,赠持节、都督北徐兖东徐
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
怀景弟怀俊,抚军将军、光禄大夫、汾阴男。出为征南将军、益州刺史。天
平初,代还至梁州,与刺史元罗俱为萧衍将兰钦所擒,送江南。衍见怀俊,谓之
曰:“卿父先为魏荆州,我于时犹在襄阳,且州壤连接,极相知练。卿今至此,
当能住乎?若欲还者,亦以礼相遣。”顾谓左右曰:“此家在北,富贵极不可言。”
怀俊便乞归,衍听还国。兴和中卒。
子湛儒,袭。武定中,司空水曹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真度诸子既多,其母非一,同产相朋,因有憎爱。兴和中,遂致诉列,云以
毒药相害,显在公府,发扬疵衅。时人耻焉。
毕众敬,小名捺,东平须昌人。少好弓马射猎,交结轻果,常于疆境盗掠为
业。刘骏为徐兖刺史,辟为部从事。骏既窃号,历其泰山太守、冗从仆射。
及刘彧杀子业而自立,遣众敬出诣兖州募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与密谋,
云:“晋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当共卿为计西从。”乃矫彧命,以众敬
行兖州事,众敬从之。时兖州刺史殷孝祖留其妻子,率文武二千人赴彧,使司马
刘文石守城。众敬率众取瑕丘,杀文石。安都与孝祖先不相协,命众敬诛孝祖诸
子,众敬不得已,遂杀之。州内悉附,唯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城不与之同。及彧
平子勋,授纂兖州刺史。会安都引国授军经其城下,纂闭门城守,深恨众敬。会
有人发众敬父墓,遂令其母骸首散落。众敬发哀行服,拷掠近墓细民,死者十余
人。又疑纂所为,弟众爱为安都长史,亦遣人密至齐,阴掘纂父墓以相报答。
及安都以城入国,众敬不同其谋。子元宾以母并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祸,
日夜啼泣,遣请众敬,众敬犹未从之。众敬先已遣表谢彧,彧授众敬兖州刺史,
而以元宾有他罪,犹不舍之。众敬拔刀斫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
贷,何用独全!”及尉元至,遂以城降。元遣将入城,事定,众敬悔恚,数日不
食。皇兴初,就拜散骑常侍、宁南将军、兖州刺史,赐爵东平公,与中书侍郎李
璨对为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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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慕容白曜攻克无盐,申纂为乱兵所伤,走出被擒,送于白曜。白曜无杀纂之
意,而城中火起,纂创重不能避,为火所烧死。众敬闻克无盐,惧不杀纂,乃与
白曜书,并表朝廷,云“家之祸酷,皆由于纂”。闻纂死,乃悦。二年,与薛安
都朝于京师,因留之,赐甲第一区。后复为兖州刺史,将军如故,征还京师。
众敬善自奉养,食膳丰华,必致他方远味。年已七十,鬓发皓白,而气力未
衰,跨鞍驰骋,有若少壮。笃于姻类,深有国士之风;张谠之亡,躬往营视,有
若至亲。太和中,高祖宾礼旧老,众敬与咸阳公高允引至方山,虽文武奢俭,好
尚不同,然亦与允甚相爱敬,接膝谈款,有若平生。后以笃老,乞还桑梓,朝廷
许之。众敬临还,献真珠珰四具、银装剑一口、刺虎矛一枚、仙人文绫一百匹。
文明太后、高祖引见于皇信堂,赐以酒馔,车一乘、马三匹、绢三百匹,劳遣之。
十五年十月卒。诏于兖州赐绢一千匹,以供葬事。
子元宾,少而豪侠,有武干,涉猎书史。为刘骏正员将军,与父同建勋诚。
及至京师,俱为上客,赐爵须昌侯,加平远将军。后以元宾勋重,拜使持节、平
南将军、兖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为本州,当世荣之。时众敬以老还乡,
常呼元宾为使君。每于元宾听政之时,乘舆出至元宾所,先遣左右敕不听起,观
其断决,忻忻然喜见颜色。众敬善持家业,尤能督课田产,大致储积。元宾为政
清平,善抚民物,百姓爱乐之。以父忧解任,丧中遥授长兼殿中尚书。其年冬末
卒。赠抚军将军、卫尉卿,谥曰平。赐帛八百匹。
元宾入国,初娶东平刘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归、祖旋;赐妻元氏生
二子:祖荣、祖晖。祖朽最长,祖晖次祖髦。故事,前妻虽先有子,后赐之妻子
皆承嫡。所以刘氏先亡,祖晖不服重;元氏后卒,祖朽等三年终礼。
祖荣早卒。子义允,袭祖爵东平公,例降为侯。陵江将军、给事中,卒。子
僧安袭。
祖朽,身长八尺,腰带十围。历涉经史,好为文咏。性宽厚,善与人交。袭
父爵须昌侯,例降为伯。起家员外郎。尚书郎、治书侍御史,加宁远将军、本州
中正。
正始三年,萧衍将萧及先率步骑二万人寇兖州,及先令别帅角念屯于蒙山。
以祖朽为统军,假宁朔将军,隶邢峦讨之。祖朽开诱有方,降者相继。贼出逆战,
祖朽大破之;贼走还栅,祖朽夜又焚击,贼徒溃散。追讨百余里,斩获及赴沂水
死者四千余人,斩龙骧将军矫道仪、宁朔将军王季秀。以功封南城县开国男,食
邑二百户。历散骑侍郎、中书侍郎,加龙骧将军。延昌末,安南王志出讨荆沔,
以祖朽为志军司,兼给事黄门侍郎,寻迁司空长史。神龟末,除持节、东豫州刺
史,将军如故。祖朽善抚边人,清平有信,务在安静,百姓称之。还,除前将军、
太尉长史、兼尚书北道行台。孝昌初,除持节、本将军、南兖州刺史。寻授度支
尚书,行定州。未之职,改授安东将军、瀛州刺史。为贼帅鲜于修礼攻围积旬,
拒守自固。病卒于州。赠卫将军、吏部尚书、兖州刺史。祖朽无子,以弟祖归子
义畅为后,袭爵。
义畅,倾巧无士业,善通时要。历尚书郎中、侍郎、兖州刺史、大中正、中
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太昌初,车骑将军,寻除散骑常侍。太平中,坐与北豫
州山贼张俭通,伏法。
祖髦,起家奉朝请。兄祖朽别封南城,以须昌侯回授之。神龟初,累迁扬烈
将军、东平太守。后为本州别驾,卒于官。
子义和,袭。卒于右将军、太中大夫。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兖州刺史。
子仁超。
义和第六弟义亮,性豪疏。历尚书郎、中书舍人。天平中,与舍人韦鸿坐泄
密,赐尽于宅。
祖晖,早有器干。自奉朝请,稍迁镇远将军、前军将军、直后。正始中,除
龙骧将军、东郡太守。入为骁骑将军,加征虏将军。后试守渤海郡。熙平中,拜
颍川太守。神龟初,除右将军、豳州刺史。入为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正光五年,
豳州民反,招引陇贼,攻逼州城。以祖晖前在州日得民情和,复授平西将军、豳
州刺史,假安西将军,为别将以讨之。祖晖且战且前,突围入治。孝昌初,北海
王颢救至,城围始解。以全城之勋,封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后值萧宝夤
退败,祖晖乃拔城东趣华州,坐免官爵。寻假征虏将军,行豳州事。建义中,诏
复州爵,加抚军将军。永安中,祖晖从大岭栅规入州城。于时贼帅叱干麒麟保太
子壁,祖晖击破之。而贼宿勤明达复攻祖晖,祖晖兵少粮竭,军援不至,为贼所
乘,遂殁,时年五十。
长子义勰,袭爵。武定中,开府中郎。齐受禅,爵例降。
义勰弟义云,尚书骑兵郎中。
祖归,官至建宁太守。
子义远,武定中,平原太守。
义远弟义显、义俊,性并豪率。天平已后,萧衍使人还往,经历兖城,前后
州将以义俊兄弟善营鲑膳,器物鲜华,常兼长史,接宴宾客。义显,左将军、太
中大夫。义俊,历司空主簿、兖州别驾而卒。
祖旋,太尉行参军、镇远将军。卒,赠都官尚书、齐兖二州刺史。
子义真,太尉行参军。
众敬弟众爱,随兄归国。以勋为第一客,赐爵钜平侯。卒,赠冠军将军、徐
州刺史,谥曰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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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闻慰,字子安,有器干。袭爵,例降为伯。拜泰山太守,入为尚书郎、本
州中正,加威远将军。出为徐州平东府长史,带彭城内史。永平中,迁中散大夫,
加龙骧将军。延昌初,除清河内史,因以疾辞,复为龙骧、中散。又试守广平内
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谋诛元义,闻慰斩其使,发兵拒之。在任
宽谨,百姓爱附。后义以闻慰忠于己,迁持节、平东将军、沧州刺史,甚有政绩。
后以本军除散骑常侍、东道行台,寻为都督、安乐王鉴军司。孝昌元年春,徐州
刺史元法僧反,闻慰与鉴攻之,为法僧所败,奔还京师。被劾,遇赦免。其年卒,
年五十七。赠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兖州刺史,伯如故,谥曰恭。
子祖彦,字修贤。涉猎书传,风度闲雅,为时所知。以侍御史为元法僧监军。
法僧反,逼祖彦南入,永安中,得还。历中书侍郎,袭爵钜平伯,中军将军、光
禄大夫。天平四年卒,年五十。赠都督兖济二州诸军事、征东将军、尚书左仆射、
兖州刺史。
祖彦弟哲,永安末,秘书郎。
诸毕当朝,不乏荣贵,但帏薄不修,为时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钟曾孙也。皇始初,太祖平中山,纂宗室南奔,家于济
阴。及在无盐,刘彧用为兖州刺史。显祖曰:“申纂既不识机,又不量力,进不
能归正朔,退不能还江南,守孤城于危亡之地,欲建功立节岂可得乎!”纂既败,
子景义入国,太和中,为散员士、宋王刘昶国侍郎。景明初,试守济阴郡、扬州
车骑府录事参军、右司马。
常珍奇者,汝南人也。为刘骏司州刺史,亦与薛安都等推立刘子勋。子勋败,
遣使驰告长社镇请降,显祖遣殿中尚书元石为都将,率众赴之,中书博士郑羲参
右军事。进至上蔡,珍奇率文武来迎,羲说石令径入城,语在《羲传》。事定,
以珍奇为持节、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珍奇表曰:“臣昔蒙刘氏生成之
恩,感义亡身,志陈报答,遂与雍州刺史袁顗、豫州刺史殷琰等共唱大义,奉戴
子勋,纂承彼历。大运未集,遂至分崩。而刘彧滔天,杀主篡立,苍生殄悴,危
于缀旒。伏惟陛下,龙姿凤仪,光格四表,凡在黔黎,延属象魏。所愿天地垂仁,
亟图南服,宜遣文檄,喻以吉凶。使江东之地,离心草靡;荆雍九州,北面请吏。
乞高臣官名,更遣雄将,秣马五千,助臣经讨,并赐威仪,震动江外。长江已北,
必可定矣。臣虽不武,乞备前驱,进据之宜,更在处分。敢冒愚款,推诚上闻,
机运可乘,实在兹日。”
珍奇虽有虚表,而诚款未纯。岁余,征其子超,超母胡氏不欲超赴京师,密
怀南叛。时汝徐未平,元石自出攻之。珍奇乘虚于悬瓠反叛,烧城东门,斩三百
余人,虏掠上蔡、安城、平舆三县居民,屯于灌水。石驰往讨击,大破之。会日
暗,放火烧其营,珍奇乃匹马逃免。其子超走到苦城,为人所杀。小子沙弥囚送
京师,刑为阉人。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伯父庆之,刘骏司空公。文秀初为郡主簿,
稍迁建威将军、青州刺史。
和平六年,刘子业为其叔彧所杀,文秀遂与诸州推立刘子勋。及子勋败,皇
兴初,文秀与崔道固俱以州降,请师应接,显祖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率骑赴之。
会刘彧遣文秀弟文炳来喻之,文秀复归于彧,彧以文秀为辅国将军,刺史如故。
后慕容白曜既克升城,引军向历下,白曜复遣陵等率万余人长驱至东阳。文
秀始欲降,以军人虏掠,遂有悔心,乃婴城固守。陵乃引师军于清西。白曜既下
历城,乃率大众并力攻讨,长围数匝,自夏至春始克。文秀取所持节,衣冠俨然,
坐于斋内。乱兵入,曰:“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执而裸送于白
曜。左右令拜,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白曜忿之,乃至挝挞。
后还其衣,为之设馔,遂与长史房天乐、司马沈嵩等锁送京师。面缚数罪,宥死,
待为下客,给以粗衣蔬食。
显祖重其节义,稍亦加礼之,拜为外都下大夫。太和三年,迁外都大官。高
祖嘉文秀忠于其国,赐绢彩二百匹。后为南征都将,临发,赐以戎服。寻除持节、
平南将军、怀州刺史,假吴郡公。是时河南富饶,人好奉遗。文秀一无所纳,卒
守清贫。然为政宽缓,不能禁止盗贼;而大兴水田,于公私颇有利益。在州数年,
年六十一,卒。
子保冲,太和中,奉朝请、大将军宋王外兵参军,后为南徐州冠军长史。二
十一年,坐援涟口退败,有司处之死刑。高祖诏曰:“保冲,文秀之子,可特原
命,配洛阳作部终身。”既而获免。世宗时,卒于下邳太守。
房天乐者,清河人,滑稽多智。先为青州别驾,文秀拔为长史,督齐郡,州
府之事,一以委之。卒于京师。
弟子嘉庆,渔阳太守。
嘉庆从弟瑚琏,长广太守。
文秀族子嵩,聪敏有笔札。文秀以为司马,甚器任之。随文秀至怀州。文秀
卒后,依宋王刘昶。昶遇之无礼,忧愧饥寒,未几而卒。
文秀族子陵,字道通。太和十八年,高祖南伐,陵携族孙智度归降,引见于
行宫。陵姿质妍伟,辞气辩畅,高祖奇之,礼遇亚于王肃,授前军将军。后监南
徐州诸军事、中垒将军、南徐州刺史,寻假节、龙骧将军。二十二年秋,进持节、
冠军将军。及高祖崩,陵阴有叛心,长史赵俨密言于朝廷,尚书令王肃深保明之,
切责俨。既而果叛,杀数十人,驱掠城中男女百余口,夜走南入。智度于彭城知
之,从清中单舸奔陵,为下邳戍人所射杀。
张谠,字处言,清河东武城人也。六世祖名犯显祖讳,晋长秋卿。父华,为
慕容超左仆射。谠仕刘骏,历给事中、泰山太守、青冀二州辅国府长史,带魏郡
太守。刘彧之立,遥授冠军将军、东徐州刺史。及革徐兖,谠乃归顺于尉元。元
亦表授冠军、东徐州刺史,遣中书侍郎高闾与谠对为刺史。后至京师,礼遇亚于
薛、毕,以勋赐爵平陆侯,加平远将军。
谠性开通,笃于抚恤。青齐之士,虽疏族末姻,咸相敬视。李敷、李欣等宠
要势家,亦推怀陈款,无所顾避。毕众敬等皆敬重之,高允之徒亦相器待。延兴
四年卒。赠平南将军、青州刺史,谥康侯。子敬伯,求致父丧,出葬冀州清河旧
墓,久不被许,停柩在家积五六年。第四子敬叔,先在徐州,初闻父丧,不欲奔
赴,而规南叛,为徐州所勒送。至乃自理,后得袭父爵。
敬伯,自以随父归国之功,赐爵昌安侯,出为乐陵太守。
敬叔,武邑太守。父丧得葬旧墓,还属清河。
初,谠兄弟十人。兄忠,字处顺,在南为合乡令。世祖南征,忠归降,赐爵
新昌男,拜新兴太守,卒官。赠冀州刺史。
初,谠妻皇甫氏被掠,赐中官为婢,皇甫遂乃诈痴,不能梳沐。后谠为刘骏
冀州长史,因货千余匹购求皇甫。高宗怪其纳财之多也,引见之,时皇甫年垂六
十矣。高宗曰:“南人奇好,能重室家之义。此老母复何所任,乃能如此致费也。
”皇甫氏归,谠令诸妾境上奉迎。数年卒,卒后十年而谠入国。
谠兄子安世,正始中,自梁汉同夏侯道迁归款为客。积年,出为东河间太守,
卒官。
元茂,为信都令,迁冀州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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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茂弟子让,洛州安西府长史、都水使者。
田益宗,光城蛮也。身长八尺,雄果有将略,貌状举止,有异常蛮。世为四
山蛮帅,受制于萧赜。太和十七年,遣使张超奉表归款。十九年,拜员外散骑常
侍、都督光城弋阳汝南新蔡宋安五郡诸军事、冠军将军、南司州刺史,光城县开
国伯,食蛮邑一千户;所统守宰,任其铨置。后以益宗既渡淮北,不可仍为司州,
乃于新蔡立东豫州,以益宗为刺史。寻改封安昌县伯,食实邑五百户。二十二年,
进号征虏将军。
景明初,萧衍遣军主吴子阳率众寇三关。益宗遣光城太守梅兴之步骑四千,
进至阴山关南八十余里,据长风城,逆击子阳,大破之,斩获千余级。萧衍建宁
太守黄天赐筑城赤亭,复遣其将黄公赏屯于漴城,与长风相持。益宗命安蛮太
守梅景秀为之掎角击讨,破天赐等,斩首数百,获其二城。上表曰:“臣闻机之
所在,圣贤弗之疑;兼弱攻昧,前王莫之舍。皆拯群生于汤炭,盛武功于方来。
然霜叶将沦,非劲飚无以速其箨;天之所弃,非假手无以歼其人。窃惟萧衍乱常,
君臣交争,江外州镇,中分为两,东西抗峙,已淹岁时。民庶穷于转输,甲兵疲
于战斗;事救于目前,力尽于麾下。无暇外维州镇,纲纪庶方,藩城棋立,孤存
而已。不乘机电扫,廓彼蛮疆,恐后之经略,未易于此。且寿春虽平,三面仍梗,
镇守之宜,实须豫设。义阳差近淮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师,必由此道。若江南
一平,有事淮外,须乘夏水泛长,列舟长淮。师赴寿春,须从义阳之北,便是居
我喉要,在虑弥深。义阳之灭,今实时矣。度彼众不过须精卒一万二千。然行师
之法,贵张形势。请使两荆之众西拟随雍,扬州之卒顿于建安,得捍三关之援;
然后二豫之军直据南关,对抗延头。遣一都督总诸军节度,季冬进师,迄于春末,
弗过十旬,克之必矣!”
世宗纳之,遣镇南元英攻义阳。益宗遣其息鲁生领步骑八千,断贼粮运,并
焚其钧城积聚。衍戍主赵文举率众拒战,鲁生破之,获文举及小将胡建兴、古皓、
庄元仲等,斩五千余级,溺死千五百人,仓米运舟,焚烧荡尽。后贼宁朔将军杨
僧远率众二千,寇逼蒙笼,益宗命鲁生与戍主奇道显逆击破之,追奔十里,俘斩
千余。进号平南将军。又诏益宗率其部曲并州镇文武,与假节、征虏将军、太仆
少卿宇文福绥防蛮楚,加安南将军,增封一百户,赐帛二千匹。
白早生反于豫州,诏益宗曰:“悬瓠要藩,密迩嵩颍,南疆之重,所寄不轻。
而群小猖狂,忽构衅逆,杀害镇主,规成反叛。此而可忍,孰不可容?即遣尚书
邢峦总精骑五万,星驰电驱;征南将军、中山王英统马步七万,络绎继发,量此
蚁寇,唯当逃奔。知将军志翦豺狼,以清边境,节义慷慨,良在可嘉,非蹇蹇之
至,何以能尔?深戢诚款,方相委托。故遣中书舍人赵文相具宣朕怀,往还之规,
口别指授,便可善尽算略,随宜追掩,勿令此竖得有窜逸。迟近清荡,更有别旨。
”时自乐口已南,郢豫二州诸城皆没于贼,唯有义阳而已。萧衍招益宗以车骑大
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当时安危,在益宗去就,而益宗守节不移。
郢豫克平,益宗之力也。
益宗年稍衰老,聚敛无厌,兵民患其侵扰。诸子及孙竞规贿货,部内苦之,
咸言欲叛。世宗深亦虑焉,乃遣中书舍人刘桃符宣旨慰喻,庶以安之。桃符还,
启益宗侵掠之状。世宗诏之曰:“风闻卿息鲁生淮南贪暴,扰乱细民,又横杀梅
伏生,为尔不已,损卿诚效。可令鲁生与使赴阙,当加任使。如欲外禄,便授中
畿一郡。”鲁生久未至。延昌中,诏曰:“益宗先朝耆艾,服勤边境,不可以地
须其人,遂令久屈。可使持节、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常侍如故。”世宗虑其不
受代,遣后将军李世哲与桃符率众袭之,出其不意,奄入广陵。益宗子鲁生、鲁
贤等奔于关南,招引贼兵,袭逐诸戍,光城已南皆为贼所保。世哲讨击破之,复
置郡戍,而以益宗还。授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改封曲阳县开
国伯。
益宗生长边地,不愿内荣,虽位秩崇重,犹以为恨。上表曰:“臣昔在南,
仰餐皇化,拥率部曲三千余家,弃彼边荣,归投乐土,兄弟荼炭,衅结贼朝。高
祖孝文皇帝录臣乃诚,授以藩任。方欲仰凭国威,冀雪冤耻,岂容背宠向仇,就
险危命?昔郢豫纷扰,臣躬率义兵,拥绝贼路,窃谓诚心,仰简朝野。但任重据
边,易招尘谤,致使桃符横加谗毁,说臣恒欲投南,暴乱非一。乞检事原,以何
为验?复云虐害番兵,杀卖过半。如其所言,未审死失之家,所讼有几?又云耗
官粟帛,仓库倾尽。御史覆检,曾无损折。初代之日,二子鲁生、鲁贤、从子超
秀等并在城中,安然无二,而桃符密遣积射将军鹿永固私将甲士打息鲁生,仅得
存命。唱云:‘我被面敕,若能得鲁生、鲁贤首者,各赏本郡。’士马围绕,腾
城唱杀,二息战怖,实由于此。残败居业,为生荡然,乃复毁发坟墓,露泄枯骸。
存者罹生离之苦,亡魂遭粉骨之痛。昔岁朝廷频遣桃符数加慰劳,而桃符凶奸,
擅生祸福,云‘唯我相申,致降恩旨’。及返京师,复欺朝廷,说臣父子全无忠
诚,诬陷贞良,惑乱朝听。乞摄桃符与臣并对,若臣罪有状,分从宪纲;如桃符
是谬,坐宜有归。”诏曰:“既经大宥,不容方更为狱。”
熙平初,益宗又表乞东豫,以招二子。灵太后令曰:“卿诚著二朝,勋光南
服,作藩万里,列土承家,前朝往恩,酬叙不浅。兼子弟荷荣,中表被泽,相囗
轻重,卿所知悉。先帝以卿劳旧,州小禄薄,故迁牧华壤,爰登显级。于时番兵
交换,不生猜疑。而卿息鲁贤等无事外叛,忠孝俱乖,翻为戎首。以卿诚重,不
复相计。今卧护征南,荣以金紫,朝廷处遇,又甚于先。且卿年老,方就闲养,
焉得以本州为念?鲁贤来否,岂待自往也,但遣慰纳,足相昭亮。若审遣信,当
更启闻,别敕东豫,听卿喻晓鲁贤。”二年卒,年七十三。赠征东大将军、郢州
刺史,谥曰庄。
少子纂,袭封。位至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左将军、东豫州刺史。
益宗长子随兴,冠军将军、平原太守。随兴情贪边官,不愿内地,改授弋阳、
汝南二郡太守。
益宗兄兴祖,太和末,亦来归附。景明中,假郢州刺史。及义阳置郢州,改
授征虏将军、江州刺史,诏赐朝服、剑舄一具,治麻城。兴祖卒,益宗请随兴代
之,世宗不许,罢并东豫。
初,益州内附之后,萧鸾遣宁州刺史董峦追讨之,官军进击,执峦并其子景
曜,送于行宫。峦,字仲舒,营阳人。真君末,随父南叛。虽长自江外,言语风
气犹同华夏。性疏武,不多识文字。高祖引峦于庭,问其南事,峦怖不能对,数
顾景曜。景曜进代父答,申叙萧鸾篡袭始终,辞理横出,言非而辩,高祖异焉。
以峦为越骑校尉,景曜为员外郎。谋欲南叛,坐徙朔州。及车驾南讨汉阳,召峦
从军。景曜至洛阳,密启其父必当奔叛。军次鲁阳,峦单骑南走,过南阳、新野,
历告二城以魏军当至,戒之备防。房伯玉、刘忌并云无足可虑。峦曰:“不然,
军势甚盛。”至境首,北向哭呼景曜云:“吾百口在彼,事理须还,不得顾汝一
子也。”景曜锁诣行在所,数而斩之。
又有陈伯之者,下邳人也。以勇力自效,仕于江南,为镇南大将军、江州刺
史、丰城县开国公。景明三年,伯之遣使密表请降,并遣其子冠军将军、徐州刺
史、永昌县开国侯虎牙为质。四年,以伯之为持节、都督江郢二州诸军事、平南
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公,邑一千户;虎牙为冠军将军、员外散骑常侍、
豫宁县开国伯,邑五百户。正始初,萧衍征虏将军赵祖悦筑城于水东,与颍川接
对,置兵数千,欲为攻讨之本。伯之进军讨祖悦,大破之,乘胜长驱入城,刺祖
悦三创,贼众大败。进讨南城,破贼诸部,斩获数千。二年夏,除伯之光禄大夫,
虎牙迁前军将军。
孟表,字武达,济北蛇丘人也。自云本属北地,号索里诸孟。青徐内属后,
表因事南渡,仕萧鸾为马头太守。
太和十八年,表据郡归诚,除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领马头太守,赐爵谯
县侯,镇涡阳。后萧鸾遣其豫州刺史裴叔业攻围六十余日,城中食尽,唯以朽革
及草木皮叶为粮。表抚循将士,戮力固守。会镇南将军王肃解义阳之围,还以救
之,叔业乃退。初,有一南人,自云姓边,字叔珍,携妻息从寿春投表,云慕化
归国。未及送阙,便值叔业围城。表后察叔珍言色,颇疑有异,即加推核,乃云
是叔业姑儿,为叔业所遣,规为内应,所携妻子并亦假妄。表出叔珍于北门外斩
之,于是人情乃安。高祖嘉其诚绩,封汶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迁征虏将军、
济州刺史,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进号平西将军。世宗末,降平东将军、齐州
刺史。延昌四年卒,年八十一。赠安东将军、兖州刺史,谥曰恭。
子崇,袭。官至昌黎、济北二郡太守。
史臣曰:薛安都一武夫耳,虽轻于去就,实启东南。事窘图变,而竟保宠秩,
优矣!真度一谋,见赏明主。众敬举地纳诚,荣曜朝国,人位并列,无乏于时。
文秀不回,有死节之气,非但身蒙嘉礼,乃至子免刑戮。在我欲其骂人,忠义可
不勉也。张谠观机委质,笃恤流离,亦仁智矣。田益宗蛮夷荒帅,翻然效款,终
怀金曳紫,不其美欤!孟表之致名位,非徒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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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二 列传第五十

◎李彪 高道悦
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高祖赐名焉。家世寒微。少孤贫,有大志,笃
学不倦。初受业于长乐监伯阳,伯阳称美之。晚与渔阳高悦、北平阳尼等将隐于
名山,不果而罢。悦兄闾,博学高才,家富典籍,彪遂于悦家手抄口诵,不暇寝
食。既而还乡里。平原王叡年将弱冠,雅有志业,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路
由冀相,闻彪名而诣之,修师友之礼,称之于郡,遂举孝廉。至京师,馆而受业
焉。高闾称之于朝贵,李冲礼之甚厚,彪深宗附。
高祖初,为中书教学博士,后假员外散骑常侍、建威将军、卫国子,使于萧
赜。迁秘书丞,参著作事。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崔浩、高允著述《国书》,编
年序录,为《春秋》之体,遗落时事,三无一存。彪与秘书令高祐始奏从迁固之
体,创为纪传表志之目焉。
彪又表曰:
臣闻昔之哲王,莫不衅衅孜孜,思纳谠言,以康黎庶。是以访童问师,不避
渊泽;询谋谘善,不弃刍荛。用能光茂实于竹素,播徽声于金石。臣属生有道,
遇无讳之朝,敢修往式,窃揆时宜,谨冒死上封事七条。狂瞽之言,伏待刑戮。
其一曰:自太和建号,逾于一纪,典刑德政,可得而言也。立圜丘以昭孝,
则百神不乏飨矣;举贤才以酬谘,则多士盈朝矣;开至诚以轨物,则朝无佞人矣;
敦六顺以教人,则四门无凶人矣;制冠服以明秩,则典式复彰矣;作雅乐以协人
伦,则人神交庆矣;深慎罚以明刑,则庶狱得衷矣;薄服味以示约,则俭德光昭
矣;单宫女以配鳏,则人无怨旷矣;倾府藏以赈锡,则大赉周渥矣;省赋役以育
人,则编户巷歌矣;宣德泽以怀远迩,则华荒抃舞矣;垂至德以畅幽显,则祯瑞
效质矣。生生得所,事事惟新,巍巍乎犹造物之曲成也。然臣愚以为行俭之道,
犹自囗何者?今四人豪富之家,习华既深,敦朴情浅,夫识俭素之易长,而行奢
靡之难久。壮制第宅,美饰车马,仆妾衣绫绮,土木被文绣,僣度违衷者众矣。
古先哲王之为制也,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关击柝,其宫室车服各有差品,小
不得逾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时浮华相竞,情无常守,
大为消功之物,巨制费力之事,岂不谬哉!消功者,锦绣雕文是也;费力者,广
宅高宇、壮制丽饰是也。其妨男业、害女工者,焉可胜言哉!汉文时,贾谊上疏
云“今之王政可为常太息者六”,此即是其一也。夫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越
王好勇而士多轻死,楚灵好瘠而国有饥人。今二圣躬行俭素,诏令殷勤,而百姓
之奢犹未革者,岂楚越之人易变如彼,大魏之士难化如此?盖朝制弗宣,人未见
德,使之然耳。臣愚以为第宅车服,自百官以至于庶人,宜为其等制,使贵不逼
贱,卑不僣高,不可以称其侈意,用违经典。今或者以为习俗日久,不可卒革,
臣谨言古人革之之渐。昔子产为政一年,百姓歌之曰:“我有田畴,子产伍之;
我有衣冠,子产贮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乃改歌曰:“我有田畴,
子产殖之;我有子弟,子产诲之;子产若死,其谁继之?”然则郑人之智,岂前
昏而后明哉?且从政者须渐,受化者难顿故也。今若为制以差品之,始末之情,
魏士与郑人同矣。既同郑人,是为卒有善歌,岂可惮其初怨而不为终善哉?夫尚
俭者开福之源,好奢者起贫之兆。然则俭约易以教行,华靡难以财满,是以圣人
留意焉,贤人希准焉。故夏禹卑宫室而恶衣服,殷汤寝黄屋而乘辂舆。此示俭于
后王,后王所宜观其意而取折衷也。孔子为鲁司寇,乘柴车而驾驽马;晏婴为齐
正卿,冠濯冠而衣故裘。此示俭于后臣,后臣所宜识其情而消息之也。前志云:
“作法于凉,其弊犹贪。”此言虽略,有达治道。臣之瞽言,倘或可采,比及三
年,可以有成。有成则人务本,人务本则奢费除,奢费除则谷帛丰,谷帛丰则人
逸乐,人逸乐则皇基固矣。
其二曰:《易》称:“主器者,莫若长子。”《传》曰:“太子奉冢嫡之粢
盛。”然则祭亡主则宗庙无所飨,冢嫡废则神器无所传。圣贤知其如此,故垂诰
以为长世之法。昔姬王得斯道也,故恢崇儒术以训世嫡,世嫡于是乎习成懿德,
用大协于黎蒸,是以世统生人,载祀八百。逮嬴氏之君于秦也,殆弃德政,坑焚
儒典,弗以义方教厥冢子,于是习成凶德,肆虐以临黔首,是以飨年不永,二世
而亡。亡之与兴,其道在于师傅;师傅之损益,可得而言。益者,周公傅成王,
教以孝仁礼义,逐去邪人,不使见恶人,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为
卫翼。卫翼良,成王正,周道之所以长久也。损者,赵高傅胡亥,教以刑戮斩劓
及夷人族,逐去正人,不得见善士,谄佞谗贼者为其左右。左右邪,胡亥僻,秦
祚之所以短促也。夫皇天,辅德者也,岂私周而疏秦哉?由所行之道殊,故祸福
之途异耳。昔光武议为太子置傅,以问其群臣,群臣望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
新阳侯阴就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
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光武称善,曰:“置傅以正太子也。
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汉明卒为贤主。然则佚之傅
汉明,非乃生之渐也,尚或有称,而况乃生训之以正道,其为益也固以大矣。故
《礼》曰“太子生,因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于南郊”,明冢嫡
之重,见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明孝敬之道也。然古之太子,“自
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此则远世之镜也。高宗文成皇帝慨少时师不勤教,尝
谓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而思
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欣免冠而谢,此则近日之可鉴也。伏
惟太皇太后,翼赞高宗,训成显祖,使巍巍之功邈乎前王。陛下幼蒙鞠诲,圣敬
之跻,及储宫诞育,复亲抚诰,日省月课,实劳神虑。今诚宜准古,立师傅以训
导太子,训导正则太子正,太子正则皇家庆,皇家庆则人幸甚矣。
其三曰:臣闻国本黎元,人资粒食,是以昔之哲王莫不勤劝稼穑,盈畜仓廪。
故尧汤水旱,人无菜色者,盖由备之有渐,积之有素。暨于汉家,以人食少,乃
设常平以给之;魏氏以兵粮乏,制屯田以供之用。能不匮当时,军国取济。又《
记》云:国无三年之储,谓国非其国。光武以一亩不实,罪及牧守。圣人之忧世
重谷,殷勤如彼;明君之恤人劝农,相切若此。顷年山东饥,去岁京师俭,内外
人庶出入就丰,既废营产,疲而乃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若先多积谷,安而给
之,岂有驱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以今况古,诚可惧也。臣以为宜析州郡常
调九分之二,京都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积于仓,时俭则加私之二,
粜之于人。如此,民必力田以买官绢,又务贮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凶则
直给。又别立农官,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相水陆之宜,料顷亩之数,以
赃赎杂物余财市牛科给,令其肆力。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蠲其正课并征戍杂
役。行此二事,数年之中,则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臣又闻前代明主,皆务
怀远人,礼贤引滞。故汉高过赵,求乐毅之胄;晋武廓定,旌吴蜀之彦。臣谓宜
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令赴阙,依中州官比,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
均新旧之义,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
其四曰:昔帝舜命咎繇惟刑之恤,周公诰成王勿误于庶狱,斯皆君臣相诫,
重刑之至也。今二圣哀矜罪辜,小大二情,谳决之日,多从降恕,时不得已,必
垂恻隐,虽前王之勤听肆赦,亦如斯而已。至若行刑犯时,愚臣窃所未安。汉制,
旧断狱报重,常尽季冬;至孝章时改尽十月,以育三微。后岁旱,论者以十月断
狱,阴气微,阳气泄,以故致旱。事下公卿,尚书陈宠议:冬至阳气始萌,故十
一月有射干、芸、荔之应,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殷以为春;
十三月阳气已至,蛰虫皆震,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统,三统之月,断狱
流血,是不稽天意也。《月令》:仲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以起隆怒,不可
谓宁;以行大刑,不可谓静。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断。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
常竟季冬,不推三正以育三微。宽宥之情,每过于昔;遵时之宪,犹或阙然。岂
所谓助阳发生、垂奉微之仁也?诚宜远稽周典,近采汉制,天下断狱,起自初秋,
尽于孟冬,不于三统之春,行斩绞之刑。如此,则道协幽显,仁垂后昆矣。
其五曰: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饰。此君之
所以礼贵臣,不明言其过也。臣有大谴,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室而请死,
此臣之所以知罪而不敢逃刑也。圣朝宾遇大臣,礼同古典。自太和以降,有负罪
当陷大辟者,多得归第自尽。遣之日,深垂隐愍,言发凄泪,百官莫不见,四海
莫不闻。诚足以感将死之心,慰戚属之情。然恩发至衷,未著永制,此愚臣所以
敢陈末见。昔汉文时,人有告丞相周勃谋反者,逮系长安狱,顿辱之与皂隶同。
贾谊乃上书,极陈君臣之义,不宜如是。夫贵臣者,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吏
人为其俯伏而敬贵之。其有罪过,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束缚之,输之司寇
搒笞之,小吏詈骂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及将刑也,臣则北面再拜,跪而自
裁。天子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纳
其言,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孝武时,稍复入狱,良由孝文行之当时,
不为永制故耳。伏惟圣德慈惠,岂与汉文比隆哉?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之时,
臣安可陈瞽言于朝,但恐万世之后,继体之主有若汉武之事焉。夫道贵长久,所
以树之风声也;法尚不亏,所以贻厥孙谋也,焉得行恩当时,而不著长世之制乎?
其六曰:《孝经》称:“父子之道天性。”《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
弟。”二经之旨,盖明一体而同气,可共而不可离者也。及其有罪,罪不相及者,
乃君上之厚恩也。至若有惧,惧应相连者,固自然之恒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
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
仍华,衣冠犹饰,宁是同体共气、分忧均戚之理也?昔秦伯以楚人围江,素服而
示惧;宋仲子以失举桓谭,免冠而谢罪。然则子弟之于父兄,父兄之于子弟,惟
其情至,岂与结盟相知者同年语其深浅哉?二圣清简风俗,孝慈是先。臣愚以为
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
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有所耻
矣。
其七曰:《礼》云: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此圣人缘情制礼,以终孝
子之情者也。周季陵夷,丧礼稍亡,是以要绖即戎,素冠作刺;逮于虐秦,殆皆
泯矣。汉初,军旅屡兴,未能遵古。至宣帝时,民当从军屯者,遭大父母、父母
死,未满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丧制,未有定闻。至后汉元初中,大臣有重忧,
始得去官终服。暨魏武、孙、刘之世,日寻干戈,前世礼制复废而不行。晋时,
鸿胪郑默丧亲,固请终服,武帝感其孝诚,遂著令以为常。圣魏之初,拨乱返正,
未遑建终丧之制。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
愚臣所怀,窃有未尽。伏见朝臣丁父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
鸣玉垂緌,同节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
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有旷庶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
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縗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
如臣之言少有可采,愿付有司别为条制。
高祖览而善之,寻皆施行。
彪稍见礼遇,加中垒将军。及文明太后崩,群臣请高祖公除,高祖不许,与
彪往复,语在《礼志》。高祖诏曰:“历观古事,求能非一。或承藉微荫,著德
当时;或见拔幽陋,流名后叶。故毛遂起贱,奋抗楚之辩,苟有才能,何必拘族
也?彪虽宿非清第,本阙华资,然识性严聪,学博坟籍,刚辩之才,颇堪时用;
兼忧吏若家,载宣朝美,若不赏庸叙绩,将何以劝奖勤能?可特迁秘书令,以酬
厥款。”以参议律令之勤,赐帛五百匹、马一匹、牛二头。
其年,加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赜。赜遣其主客郎刘绘接对,并设燕乐。彪
辞乐。及坐,彪曰:“齐主既赐燕乐,以劳行人,向辞乐者,卿或未相体。自丧
礼废替,于兹以久,我皇孝性自天,追慕罔极,故有今者丧除之议。去三月晦,
朝臣始除衰裳,犹以素服从事。裴、谢在此,固应具此,我今辞乐,想卿无怪。”
绘答言:“辞乐之事,向以不异。请问魏朝丧礼,竟何所依?”彪曰:“高宗三
年,孝文逾月。今圣上追鞠育之深恩,感慈训之厚德,执于殷汉之间,可谓得礼
之变。”绘复问:“若欲遵古,何为不终三年?”彪曰:“万机不可久旷,故割
至慕,俯从群议。服变不异三年,而限同一期,可谓亡礼之礼。”绘言:“汰哉
叔氏!专以礼许人?”彪曰:“圣朝自为旷代之制,何关许人。”绘言:“百官
总己听于冢宰,万机何虑于旷?”彪曰:“我闻载籍: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
君亲揽其事;三王君臣智等,故共理机务;五霸臣过于君,故事决于下。我朝官
司皆五帝之臣,主上亲揽,盖远轨轩唐。”彪将还,赜亲谓曰:“卿前使还日,
赋阮诗云‘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游’,果如今日。卿此还也,复有来理否?”
彪答言:“使臣请重赋阮诗曰‘宴衍清都中,一去永矣哉’。”赜惘然曰:“清
都可尔,一去何事?观卿此言,似成长阔,朕当以殊礼相送。”赜遂亲至琅邪城,
登山临水,命群臣赋诗以送别,其见重如此。彪前后六度衔命,南人奇其謇谔。
后车驾南征,假彪冠军将军、东道副将,寻假征虏将军。车驾还京,迁御史
中尉,领著作郎。彪既为高祖所宠,性又刚直,遂多所劾纠,远近畏之,豪右屏
气。高祖常呼彪为李生,于是从容谓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犹汉之有汲黯。”
汾州胡叛,诏彪持节绥慰。事宁还京,除散骑常侍,仍领御史中尉,解著作事。
高祖宴群臣于流化池,谓仆射李冲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我国家得贤之
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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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南伐,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等参理留台事。彪素性刚豪,
与冲等意议乖异,遂形于声色,殊无降下之心。自谓身为法官,莫能纠劾己者,
遂多专恣。冲积其前后罪过,乃于尚书省禁止彪,上表曰:“臣闻范国匡人,光
化升治,舆服典章,理无暂失。故晋文功建九合,犹见抑于请隧;季氏藉政三世,
尚受讥于<王舆>璠。固知名器之重,不可以妄假。先王既宪章于古,陛下又经纶于
今,用能车服有叙,礼物无坠。案臣彪昔于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华,司文东
观,绸缪恩眷,绳直宪台,左加金珰,右珥蝉冕。□东省。宜感恩厉节,忠以报
德。而窃名忝职,身为违傲,矜势高亢,公行僣逸。坐与禁省,冒取官材,辄驾
乘黄,无所惮慑。肆志傲然,愚聋视听,此而可忍,谁不可怀!臣辄集尚书以下、
令史以上,并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等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
若或不知,须讯部下。彪答臣言:‘事见在目,实如所劾,皆彪所知,何须复召
部下。’臣今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狱。”
冲又表曰:
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彪始南使之时,见其色厉辞辩、才优学博,臣之
愚识,谓是拔萃之一人。及彪位宦升达,参与言燕,闻彪评章古今,商略人物;
兴言于侍筵之次,启论于众英之中;赏忠识正,发言恳恻,惟直是语,辞无隐避。
虽复诸王之尊,近侍之要,至有是非,多面抗折。酷疾矫诈,毒愆非违,厉色正
辞,如鹰鹯之逐鸟雀,懔懔然实似公清之操。臣虽下才,辄亦尚其梗概,钦其正
直,微识其褊急之性,而不以为瑕。及其初登宪台,始居司直,首复驺唱之仪,
肇正直绳之体,当时识者佥以为难。而彪秉志信行,不避豪势,其所弹劾,应弦
而倒。赫赫之威,振于下国;肃肃之称,著自京师。天下改目,贪暴敛手。臣时
见其所行,信谓言行相符,忠清内发。然时有私于臣、云其威暴者,臣以直绳之
官,人所忌疾,风谤之际,易生音谣,心不承信。
往年以河阳事,曾与彪在领军府,共太尉、司空及领军诸卿等,集阅廷尉所
问囚徒。时有人诉枉者,二公及臣少欲听采。语理未尽,彪便振怒东坐,攘袂挥
赫,口称贼奴,叱吒左右,高声大呼云:“南台中取我木手去,搭奴肋折!”虽
有此言,终竟不取。即言:“南台所问,唯恐枉活,终无枉死,但可依此。”时
诸人以所枉至重,有首实者多,又心难彪,遂各嘿尔。因缘此事,臣遂心疑有滥,
审加情察,知其威虐,犹未体其采访之由,讯检之状。商略而言,酷急小罪,肃
禁为大。会而言之,犹谓益多损少。故怀寝所疑,不以申彻,实失为臣知无不闻
之义。
及去年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乃知其言与行舛,是己非人,
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安以身作之过深劾他人,己方事人,好人佞己。听其言同
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是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
其所欲者,事虽非理,无不屈从。
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有北,以除奸矫之乱政;如臣
无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白黑。
高祖在悬瓠,览表叹愕曰:“何意留京如此也!”有司处彪大辟,高祖恕之,
除名而已。彪寻归本乡。高祖自悬瓠北幸邺,彪拜迎于邺南。高祖曰:“朕之期
卿,每以贞松为志,岁寒为心,卿应报国,尽身为用,而近见弹文,殊乖所以。
卿罹此谗,为朕与卿,为宰事与卿,为卿自取?”彪对曰:“臣愆由己至,罪自
身招,实非陛下横与臣罪,又非宰事无辜滥臣。臣罪既如此,宜伏东皋之下,不
应远点属车之尘,但伏承圣躬不豫,臣肝胆涂地,是以敢至,非谢罪而来。”高
祖纳宋弁言,将复采用,会留台表言彪与御史贾尚往穷庶人恂事,理有诬抑,奏
请收彪。彪自言事枉,高祖明彪无此,遣左右慰勉之。听以牛车散载,送之洛阳。
会赦得免。
高祖崩,世宗践祚。彪自托于王肃,又与邢峦诗书往来,迭相称重,因论求
复旧职,修史官之事,肃等许为左右。彪乃表曰:
臣闻龙图出而皇道明,龟书见而帝德昶,斯实冥中之书契也。自瑞官文而卑
高陈,民师建而贱贵序,此乃人间之绳式也。是以《唐典》篆钦明之册,《虞书》
铭慎徽之篇,《传》著夏氏之《箴》,《诗》录商家之《颂》,斯皆国史明乎得
失之迹也。逮于周姬,鉴乎二代,文王开之以两经,公旦申之以六联,郁乎其文,
典章大略也。故观《雅》、《颂》,识文武之丕烈;察歌音,辨周公之至孝。是
以季札听《风》而知始基,听《颂》而识盛德。至若尼父之别鲁籍,丘明之辨孔
志,可谓婉而成章,尽而不污者矣。自余乘、志之比,其亦有趣焉。暨史、班之
录,乃文穷于秦汉,事尽于哀平,惩劝两书,华实兼载,文质彬彬,富哉言也。
令大汉之风,美类三代,炎囗崇道冠来事。降及华、马、陈、于,咸有放焉。四
敷赞弗远,不可力致,岂虚也哉?其余率见而书,睹事而作者多矣,寻其本末,
可往来焉。
唯我皇魏之奄有中华也,岁越百龄,年几十纪。太祖以弗违开基,武皇以奉
时拓业;虎啸域中,龙飞宇外;小往大来,品物咸亨。自兹以降,世济其光。史
官叙录,未充其盛。加以东观中圮,册勋有阙,美随日落,善因月稀。故谚曰:
“一日不书,百事荒芜。”至于太和之十一年,先帝、先后远惟景业,绵绵休烈,
若不恢史阐录,惧上业茂功始有缺矣。于是召名儒之士,充麟阁之选。于时忘臣
众短,采臣片志,令臣出纳,授臣丞职,猥属斯事,无所与让。高祖时诏臣曰:
“平尔雅志,正尔笔端。书而不法,后世何观?”臣奉以周旋,不敢失坠,与著
作等鸠集遗文,并取前记,撰为国书。假有新进时贤制作于此者,恐闺门既异,
出入生疑,弦柱既易,善者或谬。自十五年以来,臣使国迁,频有南辕之事,故
载笔遂寝,简牍弗张。其于书功录美,不其阙欤?
伏惟孝文皇帝,承天地之宝,崇祖宗之业,景功未就,奄焉崩殒,凡百黎萌,
若无天地。赖遇陛下,体明叡之真,应保合之量;恢大明以烛物,履静恭以安邦;
天清其气,地乐其静,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可谓重明叠圣,元首康哉。惟先皇
之开创造物,经纶浩旷,加以魏典流制,藻缋垂篇,穷理于有象,尽性于众变,
可谓日月出矣,无幽不烛也。《记》曰:善流者欲人继其行,善歌者欲人继其声。
故《传》曰:文王基之,周公成之。又曰:无周公之才,不得行周公之事。今之
亲王,可谓当之矣。然先皇之茂猷圣达,今王之懿美洞鉴,准之前代,其德靡悔
也。时哉时哉,可不光昭哉!合德二仪者,先皇之陶钧也;齐明日月者,先皇之
洞照也;虑周四时者,先皇之茂功也;合契神鬼者,先皇之玄烛也;迁都改邑者,
先皇之达也;变是协和者,先皇之鉴也;思同书轨者,先皇之远也;守在四夷者,
先皇之略也;海外有截者,先皇之威也;礼田岐阳者,先皇之义也;张乐岱郊者,
先皇之仁也;銮幸幽漠者,先皇之智也;燮伐南荆者,先皇之礼也;升中告成者,
先皇之肃也;亲虔宗社者,先皇之敬也;衮实无阙者,先皇之德也;开物成务者,
先皇之贞也;观乎人文者,先皇之蕴也;革弊创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
先皇之衷也。先皇有大功二十,加以谦尊而光,为而弗有,可谓四三皇而六五帝
矣。诚宜功书于竹素,声播于金石。
臣窃谓史官之达者,大则与日月齐明,小则与四时并茂。其大者,孔子、左
丘是也;小者,史迁、班固是也。故能声流于无穷,义昭于来裔。是以金石可灭
而流风不泯者,其唯载籍乎?谚曰“相门有相,将门有将”,斯不唯其性,盖言
习之所得也。窃谓天文之官,太史之职,如有其人,宜其世矣。故《尚书》称羲
和世掌天地之官,张衡赋曰“学乎旧史氏”,斯盖世传之义也。若夫良冶之子善
知为裘,良弓之子善知为箕,物岂有定,习贯则知耳。所以言及此者,史职不修,
事多沦旷,天人之际,不可须臾阙载也。是以谈迁世事而功立,彪固世事而名成,
此乃前鉴之轨辙,后镜之蓍龟也。然前代史官之不终业者有之,皆陵迟之世不能
容善。是以平子去史而成赋,伯喈违阁而就志。近僣晋之世有佐郎王隐,为著作
虞预所毁,亡官在家;昼则樵薪供爨,夜则观文属缀;集成《晋书》,存一代之
事,司马绍敕尚书唯给笔札而已。国之大籍,成于私家。末世之弊,乃至如此!
史官之不遇,时也。
今大魏之史,职则身贵,禄则亲荣,优哉游哉,式谷尔休矣;而典谟弗恢者,
其有以也。而故著作渔阳傅毗、北平阳尼、河间邢产、广平宋弁、昌黎韩显宗等,
并以文才见举,注述是同,皆登年不永,弗终茂绩。前著作程灵虬同时应举,共
掌此务,今从他职,官非所司。唯崔光一人,虽不移任,然侍官两兼,故载述致
阙。臣闻载籍之兴,由于大业;《雅》、《颂》垂荐,起于德美;虽时有文质,
史有备略,然历世相仍,不改此度也。昔史谈诫其子迁曰:“当世有美而不书,
汝之罪也。”是以久而见美。孔明在蜀,不以史官留意,是以久而受讥。取之深
衷,史谈之志贤亮远矣。《书》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思其忧”;臣虽
今非所司,然昔忝斯任,故不以草茅自疏,敢言及于此。语曰“患为之者不必知,
知之者不得为”,臣诚不知,强欲为之耳。窃寻先朝赐臣名彪者,远则拟汉史之
叔皮,近则准晋史之绍统。推名求义,欲罢不能,荷恩佩泽,死而后已。今求都
下乞一静处,综理国籍,以终前志,官给事力,以充所须。虽不能光启大录,庶
不为饱食终日耳。近则期月可就,远也三年有成。正本蕴之麟阁,副贰藏之名山。
时司空北海王详、尚书令王肃以其无禄,颇相赈饷。遂在秘书省同王隐故事,
白衣修史。
世宗亲政,崔光表曰:“伏见前御史中尉臣李彪,夙怀美意,创刊魏典。臣
昔为彪所致,与之同业积年,其志力贞强,考述无倦,督劝群僚,注缀略举。虽
顷来契阔,多所废离,近蒙收起,还综厥事。老而弥厉,史才日新,若克复旧职,
专功不殆,必能昭明《春秋》,阐成皇籍。既先帝厚委,宿历高班,纤负微愆,
应从涤洗。愚谓宜申以常伯,正绾著作,停其外役,展其内思,研积岁月,纪册
必就。鸿声巨迹,蔚乎有章,盛轨懋咏,铄焉无泯矣。”世宗不许。
诏彪兼通直散骑常侍,行汾州事,非彪好也,固请不行,有司切遣之。会遘
疾累旬,景明二年秋,卒于洛阳,年五十八。
始彪为中尉,号为严酷。以奸款难得,乃为木手,击其胁腋,气绝而复属者
时有焉。又慰喻汾州叛胡,得其凶渠,皆鞭面杀之。及彪之病也,体上往往疮溃,
痛毒备极。诏赐帛一百五十匹,赠镇远将军、汾州刺史,谥曰刚宪。彪在秘书岁
余,史业竟未及就,然区分书体,皆彪之功。述《春秋》、三《传》,合成十卷。
其所著诗颂赋诔章奏杂笔百余篇,别有集。
彪虽与宋弁结管鲍之交,弁为大中正,与高祖私议,犹以寒地处之,殊不欲
微相优假。彪亦知之,不以为恨。及弁卒,彪痛之无已,为之哀诔,备尽辛酸。
郭祚为吏部,彪为子志求官,祚仍以旧第处之。彪以位经常伯,又兼尚书,谓祚
应以贵游拔之,深用忿怨,形于言色,时论以此讥祚。祚每曰:“尔与义和至交,
岂能饶尔而怨我乎?”任城王澄与彪先亦不穆。及为雍州,彪诣澄为志求其府僚,
澄释然为启,得列曹行参军,时称美之。
志,字鸿道,博学有才干。年十余岁,便能属文。彪甚奇之,谓崔鸿曰:
“子宜与鸿道为‘二鸿’于洛阳。”鸿遂与志交款往来。彪有女,幼而聪令,彪
每奇之,教之书学,读诵经传。尝窃谓所亲曰:“此当兴我家,卿曹容得其力。”
彪亡后,世宗闻其名,召为婕妤,以礼迎引。婕妤在宫,常教帝妹书,诵授经史。
志后稍迁符玺郎中、徐州平东府司马。以军功累转后军将军、中散大夫、辅国将
军、永宁寺典作副将。始彪奇志及婕妤,特加器爱,公私坐集,必自称咏,由是
为高祖所责。及彪亡后,婕妤果入掖庭,后宫咸师宗之。世宗崩,为比丘尼,通
习经义,法座讲说,诸僧叹重之。志所在著绩。桓叔兴外叛,南荆荒毁,领军元
义举其才任抚导,擢为南荆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建义初,叛入萧衍。
高道悦,字文欣,辽东新昌人也。曾祖策,冯跋散骑常侍、新昌侯。祖育,
冯文通建德令。值世祖东讨,率其所部五百余家归命军门,世祖授以建忠将军,
齐郡、建德二郡太守,赐爵肥如子。父立,起武邑太守,遂居渤海蓚县。
道悦少为中书学生、侍御主文中散。久之,转治书侍御史,加谏议大夫,正
色当官,不惮强御。车驾南征,征兵秦雍,大期秋季阅集洛阳。道悦以使者治书
御史薛聪、侍御主文中散元志等,稽违期会,奏举其罪。又奏兼左仆射、吏部尚
书、任城王澄,位总朝右,任属戎机,兵使会否,曾不检奏;尚书左丞公孙良职
维枢辖,蒙冒莫举;请以见事免良等所居官。时道悦兄观为外兵郎中,而澄奏道
悦有党兄之负,高祖诏责,然以事经恩宥,遂寝而不论。诏曰:“道悦资性忠笃,
禀操贞亮;居法树平肃之规,处谏著必犯之节;王公惮其风鲠,朕实嘉其一至,
謇谔之诚,何愧黯鲍也。其以为主爵下大夫,谏议如故。”车驾将幸邺,又兼御
史中尉,留守洛京。
时宫极初基,庙库未构,车驾将水路幸邺,已诏都水回营构之材,以造舟楫。
道悦表谏曰:“臣闻博纳舆言,君上之崇务;规箴匡正,臣下之诚节。是以置鼓
设谤,爰自曩日;虚襟博听,义属今辰。臣既疏鲁,滥蒙荣贯,司兼献弼,职当
然否,佩遇恩华,愿陈闻见。窃以都作营构之材,部别科拟,素有定所。工治已
讫,回付都水,用造舟舻。阙永固居宇之功,作暂时游嬉之用,损耗殊倍,终为
弃物。且子来之诚,本期营起,今乃修缮舟楫,更为非务,公私回惶,佥深怪愕。
又欲御泛龙舟,经由石济。其沿河挽道,久以荒芜,舟楫之人,素不便习。若欲
委棹正流,深薄之危,古今共慎;若欲挽牵取进,授衣之月,裸形水陆,恐乖视
人若子之义。且邺洛相望,陆路平直,时乘沃若,往来匪难。更乃舍周道之安,
即涉川之殆,此乃愚智等虑,朝野俱惑,进退伏思,不见其可。又从驾群僚,听
将妻累,舟楫之间,更无限隔,士女杂乱,内外不分。当今景御休明,惟新式度,
裁礼调风,轨物寰宇,窃惟斯举,或损洪猷,深失溥天顺则之望。又氐胡犯顺未
恭,西道偏戎旗胄;仍袭南寇,对接迎畿;蛮民疏戾,每造不轨;窥觎间隙,或
生虑外。愚谓应妙选懿亲,抚宁后事,令奸回息觊觎之望,边寇绝窥疆之心。臣
禀性愚直,知而无隐,区区丹志,冒昧以闻。”诏曰:“省所上事,深具乃心。
但卿之立言半非矣,当须陈非以示谬,称是以彰得,然后明所以而不用有由而为
之。不尔,则未相体耳。回材都水,暂营嬉游,终为弃物;修缮非务,舟楫无鄣,
士女杂乱,此则卿之失辞矣。深薄之危,抚后之重,斯则卿之得言也。”于是,
高祖遂从陆路。转道悦太子中庶子,正色立朝,俨然难犯,宫官上下,咸畏惮之。
太和二十年秋,车驾幸中岳,诏太子恂入居金墉,而恂潜谋还代,忿道悦前
后规谏,遂于禁中杀之。高祖甚加悲惜,赠散骑常侍,带管州刺史,赐帛五百匹,
并遣王人慰其妻子。又诏使者监护丧事,葬于旧茔,谥曰贞侯。世宗又追录忠概,
拜长子显族给事中。
显族,亦以忠厚见称,卒于右军将军。
显族弟敬猷,有风度。员外散骑侍郎、殿中侍御史,进给事中、轻车将军、
奉车都尉。萧宝夤西征,引为骠骑司马。及宝夤谋逆,敬猷与行台郎中封伟伯等
潜图义举,谋泄见杀。赠冠军将军、沧州刺史,听一子出身。
道悦长兄嵩,字昆仑。魏郡太守。
子良贤,长水校尉。
良贤弟侯,险薄为劫盗,冀郡患之。
嵩弟双,清河太守。浊货将刑,在市遇赦免。时北海王详为录尚书,双多纳
金宝,除司空长史。未几,迁太尉长史,俄出为征虏将军、凉州刺史。专肆贪暴,
以罪免。后货高肇,复起为幽州刺史。又以贪秽被劾,罪未判,遇赦复任。未几
而卒。
子景翻,幽州司马。
双弟观,尚书左外兵郎中、城阳王鸾司马。南征赭阳,先驱而殁。赠通直散
骑侍郎,谥曰闵。
史臣曰:李彪生自微族,才志确然,业艺夙成,见擢太和之世,輶轩骤指,
声骇江南,秉笔立言,足为良史。逮于直绳在手,厉气明目,持坚无术,末路蹉
跎。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岂彪之谓也?高道悦匡直之风,见惮于世,丑正贻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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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六十三 列传第五十一

◎王肃 宋弁
王肃,字恭懿,琅邪临沂人,司马衍丞相导之后也。父奂,萧赜尚书左仆射。
肃少而聪辩,涉猎经史,颇有大志。仕萧赜,历著作郎、太子舍人、司徒主簿、
秘书丞。肃自谓《礼》、《易》为长,亦未能通其大义也。父奂及兄弟并为萧赜
所杀,肃自建业来奔。是岁,太和十七年也。
高祖幸邺,闻肃至,虚襟待之,引见问故。肃辞义敏切,辩而有礼,高祖甚
哀恻之。遂语及为国之道,肃陈说治乱,音韵雅畅,深会帝旨。高祖嗟纳之,促
席移景,不觉坐之疲淹也。因言萧氏危灭之兆,可乘之机,劝高祖大举。于是图
南之规转锐。器重礼遇日有加焉,亲贵旧臣莫能间也。或屏左右相对谈说,至夜
分不罢。肃亦尽忠输诚,无所隐避,自谓君臣之际犹玄德之遇孔明也。寻除辅国
将军、大将军长史,赐爵开阳伯;肃固辞伯爵,许之。
诏肃讨萧鸾义阳。听招募壮勇以为爪牙,其募士有功,赏加常募一等;其从
肃行者,六品已下听先拟用,然后表闻;若投化之人,听五品已下先即优授。于
是假肃节,行平南将军。肃至义阳,频破贼军,降者万余。高祖遣散骑侍郎劳之,
以功进号平南将军,赐骏马一匹,除持节、都督豫囗东郢三州诸军事、本将军、
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肃善于抚接,治有声称。
寻征肃入朝,高祖手诏曰:“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
饰馆华林,拂席相待,卿欲以何日发汝坟也?故复此敕。”又诏曰:“肃丁荼虣
世,志等伍胥,自拔吴州,膺求魏县,躬操忘礼之本,而同无数之丧,誓雪怨耻,
方展申复,穷谕再期,蔬缊不改。诚季世之高风,末代之孝节也。但圣人制礼,
必均愚智;先王作则,理齐盈虚。过之者俯而就之,不及者企而行之。曾参居罚,
宁其哀终;吴员处酷,岂闻四载?夫三年者,天下之达丧,古今之所一。其虽欲
过礼,朕得不制之以礼乎?有司可依礼谕之,为裁练禫之制。”
二十年七月,高祖以久旱不雨,辍膳三旦,百僚诣阙,引在中书省。高祖在
崇虚楼,遣舍人问曰:“朕知卿等至,不获相见,卿何为而来?”肃对曰:“伏
承陛下辍膳已经三旦,群臣焦怖,不敢自宁。臣闻尧水汤旱,自然之数,须圣人
以济世,不由圣以致灾。是以国储九年,以御九年之变。臣又闻至于八月不雨,
然后君不举膳。昨四郊之外已蒙滂澍,唯京城之内微为少泽。蒸民未阙一餐,陛
下辍膳三日,臣庶惶惶,无复情地。”高祖遣舍人答曰:“昔尧水汤旱,赖圣人
以济民,朕虽居群黎之上,道谢前王,今日之旱,无以救恤,应待立秋,克躬自
咎。但此月十日已来炎热焦酷,人物同悴,而连云数日,高风萧条。虽不食数朝,
犹自无感,朕诚心未至之所致也。”肃曰:“臣闻圣人与凡同者五常,异者神明。
昔姑射之神,不食五谷,臣常谓矫。今见陛下,始知其验。且陛下自辍膳以来,
若天全无应,臣亦谓上天无知,陛下无感。一昨之前,外有滂泽,此有密云,臣
即谓天有知,陛下有感矣。”高祖遣舍人答曰:“昨内外贵贱咸云四郊有雨,朕
恐此辈皆勉劝之辞。三覆之慎,必欲使信而有征。比当遣人往行,若果雨也,便
命大官欣然进膳。岂可以近郊之内而慷慨要天乎?若其无也,朕之无感,安用朕
身以扰民庶!朕志确然,死而后已。”是夜澍雨大降。
以破萧鸾将裴叔业功,进号镇南将军,加都督豫、南兖、东荆、东豫四州诸
军事,封汝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持节、中正、刺史如故。肃频表固让,不
许,诏加鼓吹一部。二十二年,既平汉阳,诏肃曰:“夫知己贵义,君臣务恩,
不能矜灾恤祸,恩义焉措?卿情同伍员,怀酷归朕,然未能翦一仇人,馘彼凶帅,
何尝不兴言愤叹,羡吴闾而长息。比获萧鸾辅国将军黄瑶起,乃知是卿怨也。寻
当相付,微望纾泄,使吾见卿之日,差得缓怀。”初,赜之收肃父奂也,司马黄
瑶起攻奂杀之,故诏云然。
高祖之伐淮北,令肃讨义阳,未克,而萧鸾遣将裴叔业寇涡阳。刘藻等救之,
为叔业所败。肃表求更遣军援涡阳。诏曰:“得表览之怃然。观卿意非专在水,
当是以藻等锐兵新败于前,事往势难故也。朕若分兵,遣之非多,会无所制,多
遣则禁旅难阙。今日之计,唯当作必克之举,不可为狐疑之师,徒失南兖也。卿
便息意停彼,以图义阳之寇。宜止则止,还取义阳;宜下则下,镇军淮北。深量
二途,勿致重爽。若孟表粮尽,军不及至,致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
之围,以赴涡阳,叔业乃引师而退。肃坐刘藻等败,黜为平南将军,中正、刺史
如故。
高祖崩,遗诏以肃为尚书令,与咸阳王禧等同为宰辅,征肃会驾鲁阳。肃至,
遂与禧等参同谋谟。自鲁阳至于京洛,行途丧纪,委肃参量,忧勤经综,有过旧
戚。禧兄弟并敬而昵之,上下称为和辑。唯任城王澄以其起自羁远,一旦在己之
上,以为憾焉。每谓人曰:“朝廷以王肃加我上尚可。从叔广陵,宗室尊宿,历
任内外,云何一朝令肃居其右也?”肃闻其言,恒降而避之。寻为澄所奏劾,称
肃谋叛,言寻申释。诏肃尚陈留长公主,本刘昶子妇彭城公主也,赐钱二十万、
帛三千匹。肃奏:“考以显能,陟由绩著,升明退暗,于是乎在。自百僚旷察,
四稔于兹,请依旧式,考检能否。”从之。
裴叔业以寿春内附,拜肃使持节、都督江西诸军事、车骑将军,与骠骑大将
军、彭城王勰率步骑十万以赴之。萧宝卷豫州刺史萧懿率众三万屯于小岘,交州
刺史李叔献屯合肥,将图寿春。懿遣将胡松、李居士等领众万余屯据死虎。肃进
师讨击,大破之,擒其将桥珉等,斩首数千。进讨合肥,生擒叔献,萧懿弃小岘
南走。肃还京师,世宗临东堂引见劳之,又问江左有何息耗,肃曰:“如闻崔慧
景已死。宝卷所仗,非邪即佞。天殆以此资陛下,廓定之期,势将不久。”以肃
淮南累捷,赏帛四千七百五十匹,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昌国县开国侯,食邑八
百户,余如故。寻以肃为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余官如
故。
肃频在边,悉心抚接,远近归怀,附者若市,以诚绥纳,咸得其心。清身好
施,简绝声色,终始廉约,家无余财。然性微轻佻,颇以功名自许,护疵称伐,
少所推下,高祖每以此为言。景明二年薨于寿春,年三十八。世宗为举哀。诏曰:
“肃奄至不救,痛惋兼怀,可遣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厥孤,给东
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远
近,专遣侍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诏曰:“死生动静,卑高有域,
胜达所居,存亡崇显。故杜预之殁,窆于首阳;司空李冲,覆舟是托。顾瞻斯所,
诚亦二代之九原也。故扬州刺史肃,诚义结于二世,英惠符于李杜,平生本意,
愿终京陵,既有宿心,宜遂先志。其令葬于冲、预两坟之间,使之神游相得也。”
赠侍中、司空公,本官如故。有司奏以肃忠心大度,宜谥匡公,诏谥宣简。肃宗
初,诏为肃建碑铭。子绍袭。
绍,字三归。历官太子洗马、员外常侍、中书侍郎。卒,赠辅国将军、徐州
刺史。
子迁,袭。武定中,通直常侍。齐受禅,爵随例降。
绍弟理,孝静初,始得还朝。武定末,著作佐郎。
绍,肃前妻谢生也。肃临薨,谢始携二女及绍至寿春。世宗纳其女为夫人,
肃宗又纳绍女为嫔。
肃弟秉,字文政。涉猎书史,微有兄风。世宗初,携兄子诵、翊、衍等入国,
拜中书郎,迁司徒谘议,出为辅国将军、幽州刺史。卒,赠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诵,字国章,肃长兄融之子。学涉有文才,神气清俊,风流甚美。自员外郎、
司徒主簿,转司徒属、司空谘议、通直常侍、汝南王友。迁司徒谘议,加前军、
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出为左将军、幽州刺史。未几,征为长兼秘书监,徙给事
黄门侍郎。肃宗崩,灵太后之立幼主也,于时大赦,诵宣读诏书,音制抑扬,风
神疏秀,百僚倾属,莫不叹美。孝庄初,于河阴遇害,年三十七。赠骠骑大将军、
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徐州刺史,谥曰文宣。
子孝康,武定中,尚书郎中。卒。
孝康弟俊康,性清雅,颇有文才。齐文襄王中外府祭酒。卒,赠征虏将军、
太府少卿。
诵弟衍,字文舒。名行器艺亚于诵。自著作佐郎,稍迁尚书郎、员外常侍、
司空谘议、光禄大夫、廷尉、扬州大中正、度支尚书,仍转七兵,徙太常卿。出
为散骑常侍、征东将军、西兖州刺史。衍届治未几,属尔朱仲远称兵内向,州既
路冲,为其攻逼。衍不能守,为仲远所擒,以其名望不害也,令其骑牛从军,久
乃见释。还洛,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孝静初,转侍中,将军如故。天平三
年卒,年五十二。敕给东园秘器、赗物三百段,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
事、骠骑大将军、尚书令、司徒公、徐州刺史,谥曰文献。衍笃于交旧,有故人
竺,于西兖为仲远所害,其妻子饥寒,衍置之于家,累年赡恤,世人称其
敦厚。
翊,字士游,肃次兄琛子也。风神秀立,好学有文才。历司空主簿、清河王
友、中书侍郎。颇锐于荣利,结婚于元义,超拜左将军、济州刺史,寻加平东将
军。清静爱民,有政治之称。入为散骑常侍。孝庄初,迁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
夫,领国子监祭酒。永安元年冬卒,年三十七。赠侍中、卫将军、司空公、徐州
刺史。
子渊,武定中,仪同开府记室参军。
宋弁,字义和,广平列人人也。祖愔,与从叔宣、博陵崔建俱知名。世祖时,
历位中书博士、员外散骑常侍,使江南,赐爵列人子,还拜广平太守。兴安五年
卒,赠安远将军、相州刺史,谥曰惠。长子显袭爵。弁伯父世显无子,养弁为后。
弁父叔珍,李敷妹夫,因敷事而死。
弁才学俊赡,少有美名。高祖初,曾至京师,见尚书李冲,因言论移日。冲
竦然异之,退而言曰:“此人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显卒,弁袭爵。弁与李彪
州里,迭相祗好。彪为秘书丞,弁自中散。彪请为著作佐郎,寻除尚书殿中郎中。
高祖曾因朝会之次,历访治道,弁年少官微,自下而对,声姿清亮,进止可观,
高祖称善者久之。因是大被知遇,赐名为弁,意取弁和献玉、楚王不知宝之也。
迁中书侍郎,兼员外常侍,使于萧赜。赜司徒萧子良、秘书丞王融等皆称美
之,以为志气謇谔不逮李彪,而体韵和雅、举止闲邃过之。转散骑侍郎,时散骑
位在中书之右。高祖曾论江左事,因问弁曰:“卿比南行,入其隅隩,彼政道
云何?兴亡之数,可得知不?”弁对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
不能顺守。德政不理,徭役滋剧;内无股肱之助,外有怨叛之民。以臣观之,必
不能贻厥孙谋,保有南海。若物惮其威,身免为幸。”
后车驾南征,以弁为司徒司马、曜武将军、东道副将。军人有盗马靽者,
斩而徇之。于是三军振惧,莫敢犯法。
黄门郎崔光荐弁自代,高祖不许,然亦赏光知人。未几,以弁兼黄门,寻即
正,兼司徒左长史。时大选内外群官,并定四海士族,弁专参铨量之任,事多称
旨。然好言人之阴短,高门大族意所不便者,弁因毁之;至于旧族沦滞,人非可
忌者,又申达之。弁又为本州大中正,姓族多所降抑,颇为时人所怨。
从驾南讨,诏弁于豫州都督所部及东荆领叶,皆灭戍士营农,水陆兼作。迁
散骑常侍,寻迁右卫将军,领黄门。弁屡自陈让,高祖曰:“吾为相知者,卿亦
不可有辞。岂得专守一官,不助朕为治?且常侍者黄门之粗冗,领军者二卫之假
摄,不足空存推让,以弃大委。”其被知遇如此。
始,高祖北都之选也,李冲多所参预,颇抑宋氏。弁有恨于冲,而与李彪交
结,雅相知重。及彪之抗冲,冲谓彪曰:“尔如狗耳,为人所嗾。”及冲劾彪,
不至大罪,弁之力也。彪除名为民,弁大相嗟慨,密图申复。
高祖在汝南不豫,大渐。旬有余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
小瘳,乃引见门下及宗室长幼诸人,入者未能知,致悲泣。弁独进及御床,嘘唏
流涕曰:“臣不谓陛下圣颜毁瘠乃尔!”由是益重之。车驾征马圈,留弁以本官
兼祠部尚书,摄七兵事。及行,执其手曰:“国之大事,在祠与戎。故令卿绾摄
二曹,可不自勉。”弁顿首辞谢。弁劬劳王事,夙夜在公,恩遇之甚,辈流莫及,
名重朝野,亚于李冲。高祖每称弁可为吏部尚书。及崩,遗诏以弁为之,与咸阳
王禧等六人辅政,而弁已先卒,年四十八。诏赐钱十万、布三百匹,赠安东将军、
瀛州刺史,谥曰贞顺。
弁性好矜伐,自许膏腴。高祖以郭祚晋魏名门,从容谓弁曰:“卿固应推郭
祚之门也。”弁笑曰:“臣家未肯推祚。”高祖曰:“卿自汉魏以来,既无高官,
又无俊秀,何得不推?”弁曰:“臣清素自立,要尔不推。”侍臣出后,高祖谓
彭城王勰曰:“弁人身良自不恶,乃复欲以门户自矜,殊为可怪。”
长子维,字伯绪。维弟纪,字仲烈。维少袭父爵,自员外郎迁给事中。坐谄
事高肇,出为益州龙骧府长史,辞疾不行。太尉、清河王怿辅政,以维名臣之子,
荐为通直郎,辟其弟纪行参军。灵太后临政,委任元义,而义恃宠骄盈,怿每以
分理裁断。义甚忿恨,思以害怿,遂与维为计,以富贵许之。维见义宠势日隆,
便至乾没,乃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欲谋逆立怿。怿坐被录禁中,文殊父子惧而
逃遁。鞫无反状。以文殊亡走,悬处大辟。置怿于宫西别馆,禁兵守之。维应反
坐,义言于太后,欲开将来告者之路,乃黜为燕州昌平郡守,纪为秦州大羌令。
维及纪颇涉经史,而浮薄无行。怿亲尊懿望,朝野瞻属;维受怿眷赏,而无状构
间,天下人士莫不怪忿而贱薄之。及义杀怿,专断朝政,以维兄弟前者告怿,征
维为散骑侍郎,纪为太学博士,领侍御史,甚昵之。维超迁通直常侍,又除冠军
将军、洛州刺史;纪超迁尚书郎。初,弁谓族弟世景言:“维性疏险,而纪识慧
不足,终必败吾业也。”世景以为不尔,至是果然,闻者以为知子莫若父。尚书
令李崇、尚书左仆射郭祚、右仆射游肇每云:“伯绪凶疏,终败宋氏,幸得杀身
耳。”论者以为有征。后除营州刺史,仍本将军。灵太后反政,以义党除名,遂
还乡里。寻追其前诬告清河王事,于邺赐死。
子春卿,早亡。弟纪以次子钦仁继。
钦仁,武定末,太尉祭酒。
纪,肃宗末,为北道行台。卒于晋阳。
子钦道,武定末,冀州别驾。
弁弟机,本州治中。
子宝积,卒于中散大夫。
弁族弟颖,字文贤。自奉朝请稍迁尚书郎、魏郡太守。纳货刘腾,腾言之于
元义,以颖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颖前妻邓氏亡后十五年,颖梦见之,向颖拜
曰:“新妇今被处分为高崇妻,故来辞君。”泫然流涕。颖旦而见崇言之,崇后
数日而卒。
颖族弟燮,字崇和。广平王怀郎中令、员外常侍。为征北李平司马,北殄元
愉,颇有赞谋之功。
燮族弟鸿贵,为定州平北府参军,送兵于荆州。坐取兵绢四百匹,兵欲告之,
乃斩十人。又疏凡不达律令,见律有枭首之罪,乃生断兵手,以水浇之,然后斩
决。寻坐伏法。时人哀兵之苦,笑鸿贵之愚。
史臣曰:古人有云,才未半古,功以过之,非徒语也。王肃流寓之人,见知
一面,虽器业自致,抑亦逢时,荣仕赫然,寄同旧列,美矣。诵、翊继轨,不殒
光风。宋弁以才度见知,迹参顾命,拔萃出类,其有以哉。无子之叹,岂徒羊舌?
宗祀之不亡,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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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四 列传第五十二

◎郭祚 张彝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魏车骑郭淮弟亮后也。祖逸,州别驾,前后以
二女妻司徒崔浩,一女妻浩弟上党太守恬。世祖时,浩亲宠用事,拜逸徐州刺史,
假榆次侯,终赠光禄大夫。父洪之,坐浩事诛,祚亡窜得免。少而孤贫,姿貌不
伟,乡人莫之识也。有女巫相祚,后当富贵。祚涉历经史,习崔浩之书,尺牍文
章见称于世。弱冠,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之书记。又太原王希彦,逸妻之侄,共
相周恤,得以饶振。
高祖初,举秀才,对策上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迁尚书左丞,长兼
给事黄门侍郎。祚清勤在公,夙夜匪懈,高祖甚知赏之。从高祖南征,及还,正
黄门。车驾幸长安,行经渭桥,过郭淮庙,问祚曰:“是卿祖宗所承邪?”祚曰:
“是臣七世伯祖。”高祖曰:“先贤后哲,顿在一门。”祚对曰:“昔臣先人以
通儒英博,唯事魏文。微臣虚薄,遭奉明圣,自惟幸甚。”因敕以太牢祭淮庙,
令祚自撰祭文。以赞迁洛之规,赐爵东光子。高祖曾幸华林园,因观故景阳山。
祚曰:“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修之。”高祖曰:“魏明以奢失于前,朕
何为袭之于后?”祚曰:“高山仰止。”高祖曰:“得非景行之谓?”迁散骑常
侍,仍领黄门。是时高祖锐意典礼,兼铨镜九流,又迁都草创,征讨不息,内外
规略,号为多事。祚与黄门宋弁参谋帏幄,随其才用,各有委寄。祚承禀注疏,
特成勤剧。尝以立冯昭仪,百官夕饮清徽后园,高祖举觞赐祚及崔光曰:“郭祚
忧劳庶事,独不欺我;崔光温良博物,朝之儒秀。不劝此两人,当劝谁也?”其
见知若此。
初,高祖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因入见,高祖谓祚曰:“朕昨误授一人官。”
祚对曰:“陛下圣镜照临,论才授职,进退可否,黜陟幽明,品物既彰,人伦有
序。岂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高祖沉吟曰:“此自应有让。因让,朕欲别授一
官。”须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久,不敢辞让。”高
祖叹谓祚曰:“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彪官也。乘
舆南讨,祚以兼侍中从,拜尚书,进爵为伯。高祖崩,咸阳王禧等奏祚兼吏部尚
书,寻除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
世宗诏以奸吏逃刑,悬配远戍,若永避不出,兄弟代之。祚奏曰:“慎狱审
刑,道焕先古;垂宪设禁,义纂惟今。是以先王沿物之情,为之轨法;故八刑备
于昔典,奸律炳于来制,皆所以谋其始迹,访厥成罪,敦风厉俗,永资世范者也。
伏惟旨义博远,理绝近情,既怀愚异,不容不述。诚以败法之原,起于奸吏,奸
吏虽微,败法实甚。伏寻诏旨,信亦断其逋逃之路,为治之要,实在于斯。然法
贵止奸,不在过酷,立制施禁,为可传之于后。若法猛而奸不息,禁过不可永传,
将何以载之刑书,垂之百代?若以奸吏逃窜,徙其兄弟;罪人妻子,复应徙之。
此则一人之罪,祸倾二室。愚谓罪人既逃,止徙妻子,走者之身,悬名永配,于
眚不免,奸途自塞。”诏从之。
寻正吏部。祚持身洁清,重惜官位,至于铨授,假令得人,必徘徊久之,然
后下笔。下笔即云:“此人便以贵矣。”由是事颇稽滞,当时每招怨讟。然所拔
用者,皆量才称职,时又以此归之。
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及太极殿成,祚朝于京师,转镇东将军、
青州刺史。祚值岁不稔,阖境饥敝,矜伤爱下,多所赈恤,虽断决淹留,号为烦
缓,然士女怀其德泽,于今思之。入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尚
书右仆射。时议定新令,诏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刊正。故事,令、仆、中丞驺唱
而入宫门,至于马道。及祚为仆射,以为非尽敬之宜,言于世宗,帝纳之。下诏:
“御在太极,驺唱至止车门;御在朝堂,至司马门。”驺唱不入宫,自此始也。
诏祚本官领太子少师。祚曾从世宗幸东宫,肃宗幼弱,祚怀一黄<扁瓜>出奉肃宗。
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迭相唇齿,深为世宗所信,祚私事之。时人谤
祚者,号为桃弓仆射、黄<扁瓜>少师。
祚奏曰:“谨案前后考格虽班天下,如臣愚短,犹有未悟。今须定职人迁转
由状,超越阶级者即须量折。景明初考格,五年者得一阶半。正始中,故尚书、
中山王英奏考格,被旨:但可正满三周为限,不得计残年之勤。又去年中,以前
二制不同,奏请裁决。旨云:‘黜陟之体,自依旧来恒断。’今未审从旧来之旨,
为从景明之断,为从正始为限?景明考法:东西省文武闲官悉为三等,考同任事;
而前尚书卢昶奏上第之人三年转半阶。今之考格,复分为九等,前后不同,参差
无准。”诏曰:“考在上中者,得泛以前,有六年以上迁一阶,三年以上迁半阶,
残年悉除。考在上下者,得泛以前,六年以上迁半阶,不满者除。其得泛以后,
考在上下者,三年迁一阶。散官从卢昶所奏。”
祚又奏言:“考察令:公清独著,德绩超伦,而无负殿者为上上,一殿为上
中,二殿为上下,累计八殿,品降至九。未审今诸曹府寺,凡考:在事公清,然
才非独著;绩行称务,而德非超伦;干能粗可,而守平堪任;或人用小劣,处官
济事,并全无负殿之徒为依何第?景明三年以来,至今十有一载,准限而判,三
应升退。今既通考,未审为十年之中通其殿最,积以为第,随前后年断,各自除
其善恶而为升降?且负注之章,数成殿为差,此条以寡愆为最,多戾为殿。未审
取何行是寡愆?何坐为多戾?结累品次,复有几等?诸文案失衷,应杖十者为一
负。罪依律次,过随负记。十年之中,三经肆眚,赦前之罪,不问轻重,皆蒙宥
免。或为御史所弹,案验未周,遇赦复任者,未审记殿得除以不?”诏曰:“独
者、超伦及才备、寡咎,皆谓文武兼上上之极言耳。自此以降,犹有八等,随才
为次,令文已具。其积负累殿及守平得济,皆含在其中,何容别疑也?所云通考
者,据总多年之言;至于黜陟之体,自依旧来年断,何足复请?其罚赎已决之殿,
固非免限,遇赦免罪,惟记其殿,除之。”寻加散骑常侍。
时诏营明堂国学。祚奏曰:“今云罗西举,开纳岷蜀;戎旗东指,镇靖淮荆;
汉沔之间,复须防捍。征兵发众,所在殷广,边郊多垒,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
之际,兴板筑之功。且献岁云暨,东作将始,臣愚量谓宜待丰靖之年,因子来之
力,可不时而就。”从之。世宗末年,每引祚入东宫,密受赏赉,多至百余万,
杂以锦绣。又特赐以剑杖,恩宠甚深,迁左仆射。
先是,萧衍遣将康绚遏淮,将灌扬徐。祚表曰:“萧衍狂悖,擅断川渎,役
苦民劳,危亡已兆。然古谚有之,‘敌不可纵”。夫以一酌之水,或为不测之渊;
如不时灭,恐同原草。宜命一重将,率统军三十人,领羽林一万五千人,并科京
东七州虎旅九万,长驱电迈,遄令扑讨。擒斩之勋,一如常制,贼资杂物,悉入
军人。如此,则鲸鲵之首可不日而悬。诚知农桑之时,非发众之日,苟事理宜然,
亦不得不尔。昔韦顾跋扈,殷后起昆吾之师;玁狁孔炽,周王兴六月之伐。臣
职忝枢衡,献纳是主,心之所怀,宁敢自嘿。并宜敕扬州选一猛将,遣当州之兵
令赴浮山,表里夹攻。”朝议从之。
出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太
和以前,朝法尤峻,贵臣蹉跌,便致诛夷。李冲之用事也,钦祚识干,荐为左丞,
又兼黄门。意便满足,每以孤门往经崔氏之祸,常虑危亡,苦自陈挹,辞色恳然,
发于诚至。冲谓之曰:“人生有运,非可避也。但当明白当官,何所顾畏。”自
是积二十余年,位秩隆重,而进趋之心更复不息。又以东宫师傅之资,列辞尚书,
志在封侯、仪同之位,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奏闻。及为征西、雍州,虽喜于外
抚,尚以府号不优,心望加大,执政者颇怪之。于时,领军于忠恃宠骄恣;崔光
之徒,曲躬承奉。祚心恶之,乃遣子太尉从事中郎景尚说高阳王雍,令出忠为州。
忠闻而大怒,矫诏杀祚,时年六十七。
祚达于政事。凡所经履,咸为称职;每有断决,多为故事。名器既重,时望
亦深,一朝非罪见害,远近莫不惋惜。灵太后临朝,遣使吊慰,追复伯爵。正光
中,赠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文贞公。
初,高祖之置中正,从容谓祚曰:“并州中正,卿家故应推王琼也。”祚退
谓僚友曰:“琼真伪今自未辨,我家何为减之?然主上直信李冲吹嘘之说耳。”
祚死后三岁而于忠死,咸以祚为祟。
祚长子思恭,弱冠,州辟为主簿。早卒。思恭弟庆礼以第二子延伯继。
延伯,袭祖爵东光伯。武定中,骠骑大将军、将作大匠。齐受禅,爵例降。
思恭弟景尚,字思和。涉历书传,晓星历占候,言事颇验。初为彭城王中军
府参军,迁员外郎、司徒主簿、太尉从事中郎。公强当世,善事权宠,世号之曰
“郭尖”。肃宗时,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中书侍郎,未拜而卒,年五十一。
子季方,武定中,胶州骠骑府长流参军。
景尚弟庆礼,字叔,为祚所爱。著作佐郎、通直郎。卒,赠征虏将军、瀛州
刺史。
子元贞,武定末,定州骠骑府长史。

[发帖际遇]: 林风请陈园园签名,被胡逸之发现,引为知己,增加声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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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曾祖幸,慕容超东牟太守,后率户归国。世
祖嘉之,赐爵平陆侯,拜平远将军、青州刺史。祖准之袭,又为东青州刺史。父
灵真,早卒。
彝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高祖初,袭祖侯爵,与卢渊、李安民等结为
亲友,往来朝会,常相追随。渊为主客令,安民与彝并为散令。彝少而豪放,出
入殿庭,步眄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
僚督责之,令其修悔,而犹无悛改。善于督察,每东西驰使有所巡检,彝恒充其
选。清慎严猛,所至人皆畏伏,俦类亦以此高之。迁主客令,例降侯为伯,转太
中大夫,仍行主客曹事。寻为黄门。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
自平城达家,千里徒步,不乘车马,颜貌毁瘠,当世称之。高祖幸冀州,遣使吊
慰,诏以骁骑将军起之,还复本位。以参定迁都之勋,进爵为侯,转太常少卿,
迁散骑常侍,兼侍中,持节巡察陕东、河南十二州,甚有声称。使还,以从征之
勤,迁尚书。坐举元昭为兼郎中,黜为守尚书。世宗初,除正尚书、兼侍中,寻
正侍中。世宗亲政,罢六辅,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出京奔走。为御史中
尉甄琛所弹,云“非虎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
寻除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
于是出入直卫,方伯威仪,赫然可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
牧。其年冬,太极初就,彝与郭祚等俱以勤旧被征。及还州,进号抚军将军,彝
表解州任,诏不许。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民庶爱仰之。
为国造佛寺名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
时陈留公主寡居,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
谮彝于世宗,称彝擅立刑法,劳役百姓。诏遣直后万贰兴驰驿检察。贰兴,肇所
亲爱,必欲致彝深罪。彝清身奉法,求其愆过,遂无所得。见代还洛,犹停废数
年,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
夫,加金章紫绶。
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而志气弥高。
上表曰:“臣闻元天高朗,尚假列星以助明;洞庭渊湛,犹藉众流以增大。莫不
以孤照不诣其幽,独深未尽其广。先圣识其若此,必取物以自诫。故尧称则天,
设谤木以晓未明;舜称尽善,悬谏鼓以规政阙。虞人献箴规之旨,盘盂著举动之
铭,庶几见善而思齐,闻恶以自改。眷眷于悔往之衢,孜孜于不逮之路,用能声
高百王,卓绝中古,经十氏而不渝,历二千以孤郁。伏惟太祖拨乱,奕代重光。
世祖以不世之才,开荡函夏;显祖以温明之德,润沃九区。高祖大圣临朝,经营
云始,未明求衣,日昃忘食,开翦荆棘,徙御神县,更新风轨,冠带朝流。海东
杂种之渠,衡南异服之帅,沙西毡头之戎,漠北辫发之虏,重译纳贡,请吏称藩。
积德懋于夏殷,富仁盛于周汉,泽教既周,武功亦匝。犹且发明诏,思求直士,
信是苍生荐言之秋,祝史陈辞之日。况臣家自奉国八十余年,纡金锵玉,及臣四
世。过以小才,藉荫出仕,学惭专门,武阙方略,早荷先帝眷仗之恩,末蒙陛下
不遗之施。侍则出入两都,官历纳言常伯,忝牧秦藩,号兼安抚。实思碎首膏原,
仰酬二朝之惠;轻尘碎石,远增嵩岱之高。辄私访旧书,窃观图史,其帝皇兴起
之元,配天隆家之业,修造益民之奇,龙麟云凤之瑞,卑官爱物之仁,释网改祝
之泽,前歌后舞之应,囹圄寂寥之美,可为辉风景行者,辄谨编丹青,以标睿范。
至如太康好田,遇穷后迫祸;武乙逸禽,罹震雷暴酷;夏桀淫乱,南巢有非命之
诛;殷纣昏酣,牧野有倒戈之陈;周厉逐兽,灭不旋踵;幽王遇惑,死亦相寻;
暨于汉成失御,亡新篡夺;桓灵不纲,魏武迁鼎;晋惠暗弱,骨肉相屠。终使聪
曜鸮视并州,勒虎狼据燕赵——如此之辈,罔不毕载。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
十六代,百二十八帝,历三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合成五卷,名曰《
历帝图》,亦谤木、谏鼓、虞人、盘盂之类。脱蒙置御坐之侧,时复披览,冀或
起予左右,上补未萌。伏愿陛下远惟宗庙之忧,近存黎民之念,取其贤君,弃其
恶主,则微臣虽沉沦地下,无异乘云登天矣。”世宗善之。
彝又表曰:“窃惟皇王统天,必以穷幽为美;尽理作圣,亦假广采成明。故
询于刍荛,著之周什,舆人献箴,流于夏典。不然,则美刺无以得彰,善恶有时
不达。逮于两汉、魏、晋,虽道有隆污,而被绣传檄,未始阙也。及惠帝失御,
中夏崩离,刘符专据秦西,燕赵独制关左,姚夏继起,五凉竞立,致使九服摇摇,
民无定主,礼仪典制,此焉堙灭。暨大魏应历,拨乱登皇,翦彼鲸鲵,龛靖神县,
数纪之间,天下宁一,传辉七帝,积圣如神。高祖迁鼎成周,永兹八百,偃武修
文,宪章斯改,实所谓加五帝、登三王,民无德而名焉。犹且虑独见之不明,欲
广访于得失,乃命四使,观察风谣。臣时忝常伯,充一使之列,遂得仗节挥金,
宣恩东夏,周历于齐鲁之间,遍驰于梁宋之域。询采诗颂,研检狱情,实庶片言
之不遗,美刺之俱显。而才轻任重,多不遂心。所采之诗,并始申目,而值銮舆
南讨,问罪宛邓,臣复忝行军,枢机是务。及辇驾之返,膳御未和,续以大讳奄
臻,四海崩慕,遂尔推迁,不及闻彻。未几,改牧秦蕃,违离阙下,继以谴疾相
缠,宁丁八岁。常恐所采之诗永沦丘壑,是臣夙夜所怀,以为深忧者也。陛下垂
日月之明,行云雨之施;察臣往罪之滥,矜臣贫病之切。既蒙崇以禄养,复得拜
扫丘坟,明目友朋,无所负愧。且臣一二年来,所患不剧,寻省本书,粗有仿佛。
凡有七卷,今写上呈,伏愿昭览,敕付有司。使魏代所采之诗,不堙于丘井,臣
之愿也。”
肃宗初,侍中崔光表曰:“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臣右,
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恐班秩犹
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当时见许。
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齐行圣庭,帖穆选叙。”诏加征西将军、
冀州大中正。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疾,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
从事;延请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新旧,莫不多之。大起
第宅,徽号华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
足。屡表在秦州预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
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
二年二月,羽林虎贲几将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
以瓦石击打公门。上下畏惧,莫敢讨抑。遂便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
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唱呼嗷嗷,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
北垣而走。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
火之中。及得尸骸,不复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伤重走免。彝仅有余命,
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
彝临终,口占左右上启曰:“臣自奉国及孙六世,尸禄素餐,负恩唯靦,徒
思竭智尽诚,终然靡效。臣第二息仲瑀所上之事,益治实多,既曰有益,宁容默
尔。通呈有日,未简神听,岂图众忿,乃至于此。臣不能祸防未萌,虑绝殃兆,
致令军众横嚣,攻焚臣宅。息始均、仲瑀等叩请流血,乞代臣死,始均即陷涂炭,
仲瑀经宿方苏。臣年已六十,宿被荣遇,垂暮之秋,忽见此苦,顾瞻灾酷,古今
无比。臣伤至重,残气假延,望景顾时,推漏就尽,顷刻待终,臣之命也,知复
何言?若所上之书,少为益国,臣便是生以理全,死与义合,不负二帝于地下,
臣无余恨矣!一归泉壤,长离紫庭,恋仰天颜,诚痛无已。不胜眷眷,力喘奉辞,
伏愿二圣加御珍膳,覆露黔首,寿保南岳,德与日升。臣夙被刍豢,先后衔恩,
欲报之期,昊天罔极,亡魂有知,不忘结草。”彝遂卒,时年五十九。官为收掩
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
矣。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创
得渐瘳,始奔父丧,诏赐布帛千匹。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
言泣下,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苦,以
至于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民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至于罢入冀州,积
三十年,析别有数万户。故高祖比校天下民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
为言,高祖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高祖往旨,累乞本
州,朝议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
若从其请,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有文才。司徒行参军,迁著作佐郎。世宗以彝先
朝勋旧,不幸疹废,特除始均长兼左民郎中,迁员外常侍,仍领郎。始均才干,
有美于父,改陈寿《魏志》为编年之体,广益异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
及诸赋数十篇,今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瀛之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
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重以首级为功,乃令检集人首数千,
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及始均之死也,始末在于烟炭
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谥曰孝。
子暠,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
暠弟晏之,武定中,仪同开府中兵参军。
仲瑀,司空祭酒、给事中。
子台,仪同开府参军事。
仲瑀弟珉,著作佐郎。
史臣曰:郭祚才干敏实,有世务之长,高祖经纶之始,独在勤劳之地,居官
任事,动静称述。张彝风力謇謇,有王臣之气,衔命拥旄,风声犹在。并魏氏器
能之臣乎?遭随有命,俱婴世祸,悲哉!始均才志未申,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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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六十五 列传第五十三

◎邢峦 李平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也。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嘏无子,峦高祖
盖,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世祖时,与范阳卢玄、渤海高
允等同时被征。后拜中书侍郎,假通直常侍、宁朔将军、平城子,衔命使于刘义
隆。后以病还乡里。久之,世祖访颖于群臣曰:“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
讲东宫,今其人安在?”司徒崔浩对曰:“颖卧疾在家。”世祖遣太医驰驿就疗。
卒,赠冠军将军、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州主簿。
峦少而好学,负帙寻师,家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
貌甚伟。州郡表贡,拜中书博士,迁员外散骑侍郎,为高祖所知赏。兼员外散骑
常侍,使于萧赜。还,拜通直郎,转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座席。高祖因行
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遣使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馆,
情有依然。”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宁容
不务永年之宅。”高祖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有
司奏策秀、孝,诏曰:“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后兼
黄门郎。
从征汉北,峦在新野,后至。高祖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
固逆主,乃至如此。”峦曰:“新野既摧,众城悉溃,唯有伯玉,不识危机,平
殄之辰,事在旦夕。”高祖曰:“至此以来,虽未擒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
所以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寻除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
散骑常侍、兼尚书。
世宗初,峦奏曰:“臣闻昔者明王之以德治天下,莫不重粟帛,轻金宝。然
粟帛安国育民之方,金玉是虚华损德之物。故先皇深观古今,去诸奢侈。服御尚
质,不贵雕镂;所珍在素,不务奇绮。至乃以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
以节俭,示百姓以忧务,日夜孜孜,小大必慎。轻贱珠玑,示其无设,府藏之金,
裁给而已,更不买积以费国资。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迩来同,
于是蕃贡继路,商贾交入,诸所献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
货常有余,国用恒不足。若不裁其分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
不受。”世宗从之。寻正尚书,常侍如故。
萧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
假镇西将军,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白马以西犹未归顺,峦遣宁
远将军杨举、统军杨众爱、氾洪雅等领卒六千讨之。军锋所临,贼皆款附,唯补
谷戍主何法静据城拒守。举等进师讨之,法静奔溃,乘胜追奔至关城之下,萧衍
龙骧将军关城流杂(疑)李侍叔逆以城降。萧衍辅国将军任僧幼等三十余将,率
南安、广长、东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诸郡之民七千余户,相继而
至。萧衍平西将军李天赐、晋寿太守王景胤等拥众七千,屯据石亭。统军韩多宝
等率众击之,破天赐前军赵<月者>,擒斩一千三百。遣统军李义珍讨晋寿,景胤宵
遁,遂平之。诏曰:“峦至彼,须有板官,以怀初附。高下品第,可依征义阳都
督之格也。”拜峦使持节、安西将军、梁秦二州刺史。
萧衍巴西太守庞景民恃远不降,峦遣巴州刺史严玄思往攻之,斩景民,巴西
悉平。萧衍遣其冠军将军孔陵等率众二万,屯据深坑,冠军将军曾方达固南安,
冠军将军任僧褒、辅国将军李畎戍石同。峦统军王足所在击破之,枭衍辅国将军
乐保明、宁朔将军李伯度、龙骧将军李思贤,贼遂保回车栅。足又进击衍辅国将
军范峻,自余斩获殆将万数。孔陵等收集遗众,奔保梓潼,足又破之,斩衍辅国
将军符伯度,其杀伤投溺者万有余人。开地定民,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郡十
四、二部护军及诸县戍,遂逼涪城。峦表曰:
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萧衍兄子渊藻,去年四月十三
日发扬州,今岁四月四日至蜀。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
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资储散尽,仓库空竭,今犹未复。兼民人丧
胆,无复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渊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及至益州,便戮
邓元超、曹亮宗,临戎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津渠退败,锁执在狱。今之
所任,并非宿将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既不厌民望,多行残暴,民心离解,
三可图也。蜀之所恃唯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
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图也。昔刘禅据一国之地,姜
维为佐,邓艾既出绵竹,彼即投降。及苻坚之世,杨安、朱彤三月取汉中,四月
至涪城,兵未及州,仲孙逃命。桓温西征,不旬月而平。蜀地昔来恒多不守。况
渊藻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克涪城,渊藻复何宜城
中坐而受困?若其出斗,庸蜀之卒唯便刀槊,弓箭至少,假有遥射,弗至伤人,
五可图也。
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攻昧侮亡,《春秋》明义。未有舍干戚而康时,
不征伐而混一。伏惟陛下,纂武文之业,当必世之期;跨中州之饶,兼甲兵之盛;
清荡天区,在于今矣。是以践极之初,寿春驰款;先岁命将,义阳克辟。淮外谧
以风清,荆沔于焉肃晏。方欲偃甲息兵,候机而动,而天赞休明,时来斯速,虽
欲靖戎,理不获已。至使道迁归诚,汉境伫拔。臣以不才,属当戎寄,内省文吏,
不以军谋自许,指临汉中,惟规保疆守界。事属艰途,东西寇窃,上凭国威,下
仗将士,边帅用命,频有薄捷。藉势乘威,经度大剑,既克南安,据彼要险。前
军长迈,已至梓潼,新化之民,翻然怀惠。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粮匮,
未宜前出。为尔稽缓,惧失民心,则更为寇。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
庶几殄克,如其无功,分受宪坐。且益州殷实,户余十万,比寿春、义阳三倍非
匹,可乘可利,实在于兹。若朝廷志存保民,未欲经略,臣之在此,便为无事,
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诏曰:“若贼敢窥觎,观机翦扑;如其无也,则安民保境,以悦边心。子蜀
之举,更听后敕。方将席卷岷蜀,电扫西南,何得辞以恋亲,中途告退!宜勖令
图,务申高略。”峦又表曰:
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故也。
况臣才绝古人,智勇又阙,复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
险,士民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
涪城;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户数
万,朝廷岂得不守之也?若守也,直保境之兵则已一万,臣今请二万五千,所增
无几。又剑阁天险,古来所称,张载《铭》云:“世乱则逆,世清斯顺。”此之
一言,良可惜矣。臣诚知征戎危事,不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忧
虑战惧,宁可一日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辜先皇之恩遇,
负陛下之爵禄,是以孜孜,频有陈请。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图涪城,以渐而进。
若克涪城,便是中分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复何能持
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次,声势连接,先作万全之计,然后图彼,得之则大克,
不得则自全。
又巴西、南郑相离一千四百,去州迢递,恒多生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
势难,故增立巴州,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
杨,非唯五三;族落虽在山居,而多有豪右。文学笺启,往往可观;冠带风流,
亦为不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能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巴境民豪,便是无
梁州之分,是以郁怏,多生动静。比建议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
仍使行事。巴西广袤一千,户余四万,若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
江已还,不复劳征,自为国有。
世宗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峦既克巴西,遣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得萧衍将张法养女,有美色,甚惑之。
散费兵储,专心酒色,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
斩其首,以城降衍将谯希远,巴西遂没。武兴氐杨集起等反叛,峦遣统军傅竖眼
讨平之,语在《竖眼传》。峦之初至汉中,从容风雅,接豪右以礼,抚细民以惠。
岁余之后,颇因百姓去就,诛灭齐民,藉为奴婢者二百余口,兼商贩聚敛,清论
鄙之。征授度支尚书。
时萧衍遣兵侵轶徐兖,缘边镇戍,相继陷没。朝廷忧之,乃以峦为使持节、
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如故。世宗劳遣峦于东堂曰:“萧衍寇边,旬
朔滋甚,诸军舛互,规致连戍陷没,宋鲁之民尤罹汤炭。诚知将军旋京未久,膝
下难违,然东南之寄,非将军莫可。将军其勉建殊绩,以称朕怀,自古忠臣亦非
无孝也。”峦对曰:“贼虽送死连城,犬羊众盛,然逆顺理殊,灭当无远。况臣
仗陛下之神算,奉律以摧之,平殄之期可指辰而待。愿陛下勿以东南为虑。”世
宗曰:“汉祖有云‘金吾击郾,吾无忧矣’。今将军董戎,朕何虑哉。”
先是,萧衍辅国将军萧及先率众二万,寇陷固城;冠军将军鲁显文、骁骑将
军相文玉等率众一万,屯于孤山;衍将角念等率众一万,扰乱龟蒙,土民从逆,
十室而五。峦遣统军樊鲁讨文玉,别将元恒攻固城,统军毕祖朽讨角念。樊鲁大
破文玉等,追奔八十余里,斩首四千余级。元恒又破固城,毕祖朽复破念等,兖
州悉平。峦破贼将蓝怀恭于睢口,进围宿豫。而怀恭等复于淮南造城,规断水陆
之路。峦身率诸军,自水南而进,遣平南将军杨大眼从北逼之,统军刘思祖等夹
水造筏,烧其船舫。众军齐进,拔栅填堑,登其城。火起中流,四面俱击,仍陷
贼城,俘斩数万。在陈别斩怀恭,擒其列侯、列将、直阁、直后三十余人,俘斩
一万。宿豫既平,萧昞亦于淮阳退走,二戍获米四十余万石。
世宗赐峦玺书曰:“知大龛丑虏,威振贼庭,淮外雾披,徐方卷濭,王略
远恢,混一维始,公私庆泰,何快如之!贼衍此举,实为倾国。比者宿豫陷殁,
淮阳婴城,凶狡侜张,规抗王旅。将军忠规协著,火烈霜摧,电动岱阴,风扫
沂峄。遂令逋诛之寇,一朝歼夷;元鲸大憝,千里折首。殊勋茂捷,自古莫二。
但扬区未安,余烬宜荡,乘胜掎角,势不可遗。便可率厉三军,因时经略,申威
东南,清彼江介,忘此仍劳,用图永逸,进退规度,委之高算。”又诏峦曰:
“淮阳、宿豫虽已清复,梁城之贼,犹敢聚结。事宜乘胜,并势摧殄。可率二万
之众渡淮,与征南掎角,以图进取之计。”
及梁城贼走,中山王英乘胜攻钟离,又诏峦帅众会之。峦表曰:“奉彼诏旨:
令臣济淮与征南掎角,乘胜长驱,实是其会。但愚怀所量,窃有未尽。夫图南因
于积风,伐国在于资给,用兵治戎,须先计校。非可抑为必胜,幸其无能。若欲
掠地诛民,必应万胜;如欲攻城取邑,未见其果。得之则所益未几,不获则亏损
必大。萧衍倾竭江东,为今岁之举,疲兵丧众,大败而还,君臣失计,取笑天下。
虽野战非人敌,守城足有余,今虽攻之,未易可克。又广陵悬远,去江四十里;
钟离、淮阴介在淮外,假其归顺而来,犹恐无粮艰守;况加攻讨,劳兵士乎?且
征南军士从戎二时,疲弊死病,量可知已。虽有乘胜之资,惧无远用之力。若臣
之愚见,谓宜修复旧戍,牢实边方,息养中州,拟之后举。又江东之衅,不患久
无,畜力待机,谓为胜计。”诏曰:“济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犹尔盘桓,方
有此请!可速进军,经略之宜听征南至要。”
峦又表曰:“萧衍侵境,久劳王师,今者奔走,实除边患。斯由灵赞皇魏,
天败寇竖,非臣等弱劣所能克胜。若臣之愚见,今正宜修复边镇,俟之后动。且
萧衍尚在,凶身未除,螳螂之志,何能自息。唯应广备以待其来,实不宜劳师远
入,自取疲困。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所未解。若能为得失之计,不顾万全,直袭
广陵,入其内地,出其不备,或未可知。正欲屯兵,萧密余军犹自在彼;欲言无
粮,运船复至。而欲以八十日粮图城者,臣未之前闻。且广陵、任城可为前戒,
岂容今者复欲同之?今若往也,彼牢城自守,不与人战,城堑水深,非可填塞,
空坐至春,则士自敝苦。遣臣赴彼,粮何以致?夏来之兵,不赍冬服,脱遇冰雪,
取济何方?臣宁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
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若其不复,其辱如何!若信臣言也,
愿赐臣停;若谓臣难行,求回臣所领兵统,悉付中山,任其处分,臣求单骑随逐
东西。且俗谚云,耕则问田奴,绢则问织婢。臣虽不武,忝备征将,前宜可否,
颇实知之。臣既谓难,何容强遣?”诏曰:“安东频请罢军,迟回未往,阻异戎
规,殊乖至望。士马既殷,无容停积,宜务神速,东西齐契,乘胜扫殄,以赴机
会。”峦累表求还,世宗许之。英果败退,时人伏其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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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世宗所宠,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
昶、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世宗以亮为侍中。亮于是奏劾峦在汉中掠良人为
奴婢。峦惧为昶等所陷,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民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
化生等数人,奇色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于世宗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
宥,不宜方为此狱也。”世宗纳之。高肇以峦有克敌之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
申释,故得不坐。
豫州城民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南入,萧衍遣其冠军将军齐苟仁率众入
据悬瓠。诏峦持节率羽林精骑以讨之,封平舒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赏宿豫之
功也。世宗临东堂,劳遣峦曰:“司马悦不慎重门之戒,智不足以谋身,匪直丧
元隶贤,乃大亏王略。悬瓠密迩近畿,东南藩捍,兼云□公在彼,忧虑尤深。早
生理不独立,必远引吴楚,士民同恶,势或交兵。卿文昭武烈,朝之南仲,故令
卿星言电迈,出其不意。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可以平之?”峦对曰:“早生
非有深谋大智。能构成此也,但因司马悦虐于百姓,乘众怒而为之,民为凶威所
慑,不得已而苟附。假萧衍军入应,水路不通,粮运不继,亦成擒耳,不能为害
也。早生得衍军之接,溺于利欲之情,必守而不走。今王师若临,士民必翻然归
顺。围之穷城,奔走路绝,不度此年,必传首京师。愿陛下不足垂虑。”世宗笑
曰:“卿言何其壮哉!深会朕遣卿之意。知卿亲老,颇劳于外,然忠孝不俱,才
宜救世,不得辞也。”
于是峦率骑八百,倍道兼行,五日次于鲍口。贼遣大将军胡孝智率众七千,
去城二百,逆来拒战。峦击破孝智,乘胜长驱,至于悬瓠。贼出城逆战,又大破
之,因即渡汝。既而大兵继至,遂长围之。诏加峦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
讨诸军事。征南将军、中山王英南讨三关,亦次于悬瓠,以后军未至,前寇稍多,
惮不敢进,乃与峦分兵掎角攻之。衍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出降,即斩早生等
同恶数十人。豫州平,峦振旅还京师。世宗临东堂劳之曰:“卿役不逾时,克清
妖丑,鸿勋硕美,可谓无愧古人。”峦对曰:“此自陛下圣略威灵,英等将士之
力,臣何功之有。”世宗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称奇,乃存士伯,欲功
成而不处。”
峦自宿豫大捷,及平悬瓠,志行修正,不复以财贿为怀。戎资军实,丝毫无
犯。迁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延昌三年,暴疾卒,年五十一。峦才兼文武,朝
野瞻望,上下悼惜之。诏赙帛四百匹,朝服一袭,赠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初,
世宗欲赠冀州,黄门甄琛以峦前曾劾己,乃云:“瀛州峦之本邦,人情所欲。”
乃从之。及琛为诏,乃云“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者笑琛浅薄。谥曰文
定。
子逊,字子言。貌虽陋短,颇有风气。解褐司徒行参军,袭爵。后迁国子博
士、本州中正。因谒灵太后,自陈:“功名之子,久抱沉屈。臣父屡为大将,而
臣身无军功阶级。臣父唯为忠臣,不为慈父。”灵太后慨然,以逊为长兼吏部郎
中。出为安远将军、平州刺史。时北蕃多难,稽留不进,免。孝庄初,除辅国将
军、通直散骑常侍、东道军司,讨逆贼刘举于濮阳,不克。还,除散骑常侍,加
前将军。永安二年,坐受任元颢,除名。寻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帝时,
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孝静初,以本官领尝药典御,加车骑将军。久之,除大
司农卿,与少卿马庆哲至相纠讼。逊锐于财利,议者鄙之。武定四年卒,年五十
六。赠本将军、光禄勋卿、幽州刺史。
子祖微,开府祭酒。父丧未终,谋反,伏法。
峦弟儒,瀛州镇远府长史、给事中。
儒弟伟,尚书郎中。卒,赠博陵太守。子昕,在《文苑传》。
伟弟季彦。
季彦弟晏,字幼平。美风仪,博涉经史,善谈释老,雅好文咏。起家太学博
士、司徒东阁祭酒。世宗初,为与广平王怀游宴,左迁鄚县令。未之官,除给
事中,迁司空主簿、本州中正、汝南王文学。稍迁辅国将军、司空长史、兼吏部
郎中。以本将军出为南兖州刺史。征为太中大夫、兼丞相高阳王右长史。寻以本
将军除沧州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孝昌中卒,时年五十一。赠征北将军、
尚书左仆射、瀛州刺史,谥曰文贞。晏笃于义让。初为南兖州刺史,例得一子解
褐,乃启其孤弟子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已弱冠矣。后为沧州,复启孤兄子昕
为府主簿,而其子并未从宦。世人以此多之。
子测,武定末,太子洗马。
测弟亢,字子高,颇有文学。释褐司空行参军。迁广平王开府从事中郎,兼
通直散骑常侍,使于萧衍,时年二十八。还,除平东将军,齐文襄王大将军府属,
又转中外府属。武定七年,坐事死于晋阳,年三十四。
峦叔祖祐,字宗祐。少有学尚,知名于时。征除著作郎,领乐良王傅。后假
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彧。以将命之勤,除建威将军、平原太守,赐爵城平男。
政清刑肃,百姓安之。卒,年七十三。
子产,字神宝。好学,善属文。少时作《孤蓬赋》,为时所称。举秀才,除
著作佐郎。假员外常侍、鄚县子,使于萧颐。产仍世将命,时人美之。后迁中
书侍郎,俄迁太子中庶子。卒,年四十六,朝廷嗟惜焉。赠建威将军、平州刺史、
乐城子,谥曰定。
祐从子虬,字神虎。少为《三礼》郑氏学,明经有文思。举秀才上第,为中
书议郎、尚书殿中郎。高祖因公事与语,问朝觐宴飨之礼,虬以经对,大合上旨。
转司徒属、国子博士。高祖崩,尚书令王肃多用新仪,虬往往折以《五经》正礼。
转尚书右丞,徙左丞,多所纠正,台阁肃然。时雁门人有害母者,八座奏轘之而
潴其室,宥其二子。虬驳奏云:“君亲无将,将而必诛。今谋逆者戮及期亲,害
亲者今不及子,既逆甚枭獍,禽兽之不若,而使禋祀不绝,遗育永传,非所以劝
忠孝之道,存三纲之义。若圣教含容,不加孥戮,使父子罪不相及,恶止于其身,
不则宜投之四裔,敕所在不听配匹。盘庚言‘无令易种于新邑’,汉法五月食枭
羹,皆欲绝其类也。”奏入,世宗从之。寻除司徒右长史,迁龙骧将军、光禄少
卿。虬母在乡遇患,请假归。值秋水暴长,河梁破绝,虬得一小船而渡,漏而不
没,时人异之。母丧,哀毁过礼,为时所称。年四十九,卒。赠征虏将军、幽州
刺史,谥曰威。虬善与人交,清河崔亮、顿丘李平并与亲善。所作碑颂杂笔三十
余篇。有二子。
长子臧,在《文苑传》。
臧弟子才,武定末,太常卿。
虬从子策,亦有才学。卒于齐王仪同开府主簿。
李平,字昙定,顿丘人也,彭城王嶷之长子。少有大度。及长,涉猎群书,
好《礼》、《易》,颇有文才。太和初,拜通直散骑侍郎,高祖礼之甚重。频经
大忧,居丧以孝称。后以例降,袭爵彭城公。拜太子中舍人,迁散骑侍郎,舍人
如故,迁太子中庶子。平因侍从容请自效一郡,高祖曰:“卿复欲以吏事自试也。
”拜长乐太守,政务清静,吏民怀之。车驾南伐,以平兼冀州仪同开府长史,甚
著声称,仍除正长史,太守如故。未几,遂行河南尹,豪右权贵惮之。世宗即位,
除黄门郎,迁司徒左长史,行尹如故。寻以称职正尹,长史如故。
车驾将幸邺,平上表谏曰:“伏见己丑诏书,云轩銮辂,行幸有期,凤服龙
骖,克驾近日。将欲讲武淇阳,大习邺魏;驰骕騻于绿竹之区,骋麟骥于漳滏
之壤。斯诚幽显同忻,人灵共悦。臣之愚管,窃有惑焉。何者?嵩京创构,洛邑
俶营,虽年跨十稔,根基未就。代民至洛,始欲向尽,资产罄于迁移,牛畜毙于
辇运;陵太行之险,越长津之难;辛勤备经,得达京阙。富者犹损太半,贫者可
以意知。兼历岁从戎,不遑启处,自景明已来,差得休息。事农者未积二年之储,
筑室者裁有数间之屋,莫不肆力伊瀍,人急其务。实宜安静新人,劝其稼穑,令
国有九年之粮,家有水旱之备。若乘之以羁绁,则所废多矣。一夫从役,举家失
业。今复秋稼盈田,禾菽遍野,銮驾所幸,腾践必殷。未若端拱中天,坐招四海,
耀武崧原,礼射伊洛,士马无跋涉之劳,兆民有康哉之咏。可不美欤?”不从。
诏以本官行相州事。世宗至邺,亲幸平第,见其诸子。寻正刺史,加征虏将军。
平劝课农桑,修饰太学,简试通儒以充博士,选五郡聪敏者以教之,图孔子
及七十二子于堂,亲为立赞。前来台使颇好侵取,平乃画“履虎尾”、“践薄冰”
于客馆,注颂其下,以示诫焉。加平东将军,征拜长兼度支尚书,寻正尚书,领
御史中尉。
冀北刺史、京兆王愉反于信都,以平为使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北将军、
行冀州事以讨之。世宗临式乾殿,劳遣平曰:“愉,朕之元弟,居不疑之地,豺
狼之心,不意而发。欲上倾社稷,下残万姓。大义灭亲,夫岂获止?周公行之于
古,朕亦当行之于今。委卿以专征之任,必令应期摧殄,务尽经略之规,勿亏推
毂之寄也。何图今日言及斯事。”因嘘唏流涕。平对曰:“臣愉天迷其心,构此
枭悖。陛下不以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今大宥既敷,便应有征无战。脱守迷不
悟者,当仰凭天威,抑厉将士,譬犹太阳之消微露,巨海之荡荧烛,天时人事,
灭在昭然。如其稽颡军门,则送之大理;若不悛待戮,则鸣鼓衅钟。非陛下之事。”
平进次经县,诸军大集。夜有蛮兵数千斫平前垒,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
俄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里。贼攻围济州军,拔栅填堑,未满者数尺。诸将
合战,无利而还,惮于更进。平亲入行间,劝以重赏,士卒乃前,大破逆众。愉
时坠马,乃有一人下马授愉,止而斗死。乘胜逐北,至于城门,斩首数万级,遂
围城烧门。愉与百余骑突门出走,遣统军叔孙头追之,去信都八十里擒愉。冀州
平,世宗遣兼给事黄门侍郎、秘书丞元梵宣旨慰劳。征还京师,以本官领相州大
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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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先为尚书令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显代平为中尉,平加散骑常侍。显
劾平在冀州隐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状,奏除平名。延昌初,诏复官爵,除其定冀
之勋。前来良贱之讼,多有积年不决。平奏不问真伪,一以景明年前为限,于是
争讼止息。武川镇民饥,镇将任款请贷未许,擅开仓赈恤,有司绳以费散之条,
免其官爵。平奏款意在济人,心无不善,世宗原之。迁中书令,尚书如故。肃宗
初,转吏部尚书,加抚军将军。平高明强济,所在有声,但以性急为累。尚书令、
任城王澄奏理平定冀之勋,请酬以山河之赏。灵太后乃封武邑郡开国公,食邑一
千五百户,缣二千五百匹。
先是,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偷据西硖石,众至数万,以逼寿春。镇南
崔亮攻之,未克,又与李崇乖贰。诏平以本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
射为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将一以禀之,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诏平长子奖
以通直郎从。赐平缣帛百段、紫纳金装衫甲一领,赐奖缣布六十段、绛衲袄一领。
父子重列,拜受家庭,观者荣之。于是率步骑二千以赴寿春。平巡视硖石内外,
知其盈虚之所。严勒崇、亮,令水陆兼备,克期齐举。崇、亮惮之,无敢乖互。
频日交战,屡破贼军。安南将军崔延伯立桥于下蔡,以拒贼之援军。贼将王神念、
昌义之等不得进救,祖悦守死穷城。平乃部分攻之。令崔亮督陆卒攻其城西,李
崇勒水军击其东面,然后鼓噪,南北俱上。贼众周章,东西赴战。屠贼外城,贼
之将士相率归附。祖悦率其余众固保南城,通夜攻守,至明乃降。斩祖悦,送首
于洛,俘获甚众。以功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
平还京师,灵太后见于宣光殿,赐以金装刀杖一口。时南徐州表云:萧衍堰
淮水为患。诏公卿议之,平以为不假兵力,终自毁坏。及淮堰破,灵太后大悦,
引群臣入宴,敕平前鸣箫管,肃宗手赐缣布百段。熙平元年冬卒,遗令薄葬。诏
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赠侍中、骠
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于端副,夙夜在公,
孜孜匪懈,凡处机密十有余年,有献替之称。所制诗赋箴谏咏颂,别有集录。
平长子奖,字遵穆,袭。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自太尉参军事,稍迁通直
郎、中书侍郎、直阁将军、吏部郎中、征虏将军,迁安东将军、光禄大夫,仍吏
部郎中。又以本官兼尚书,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初,元义擅朝,奖为其亲
待,频居显要。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孝庄初,为散骑常侍、镇东将军、河南
尹。奖前后所历,皆以明济著称。元颢入洛,颢以奖兼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
羽林及城人不承颢旨,害奖,传首洛阳。
出帝时,奖故吏通直散骑常侍宋游道上书理奖曰:“臣闻赏善罚恶,谓之二
机,有道存焉,所贵不滥。是以子胥无罪,吴人痛之;郄宛不幸,国言未息。故
河南尹李奖,门居戚里,世擅名家,有此良才,是兼周用。自少及长,忠孝为心,
入朝出牧,清明流誉。襟怀放畅,风神爽发;实廊庙之瑚琏,社稷之桢干。往岁,
北海窃据,负扆当朝,王公卿士,俯眉从事。而奖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
絷,自拔无由。托使东南,情存避难,当时物论,谓其得所。然北海未败之日,
徐州刺史元孚为其纯臣,莫之敢距,表启相望,迟速唯命。及皇舆返正,神器斯
复,轻薄之徒,共生侥幸,诡言要赏,曲道求通,滥及善人,称为己力。若以奖
受命贼朝,语迹成罪,便与天下共当此责。于时朝旨唯命免官,亦既经恩,方加
酷滥。伊昔具臣,比肩贼所,身临河上,日寻干戈,时逢宽政,任遇不改。一介
使人,独婴斯戮,凡在有心,孰不嗟悼!前朝所以论功者,见其边人且相慰悦,
其有郭默生乱,刘胤悬首,事乃权宜,盖非实录。昔邓艾下世,段灼理其冤;马
援物故,朱勃申其屈。臣虽小人,趣事君子,有怀旧恩,义兼人故,见其若此,
久欲陈辞。含言未吐,遂至今日,幽泉已闭,垄树成行,内手扪心,顾怀愧慨。
幸逢兴圣,理运唯新,虽曰纂戎,事同创革。频有大恩,被于率土,亡官失爵者,
悉蒙追复。而奖杂木犹存,牛车未改。士感知乙,怀此无忘,轻率瞽言,干犯辇
毂。伏愿天鉴,赐垂矜览,加其赠秩,慰此幽魂。”诏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子构,袭。武定末,太子中舍人。齐受禅,爵例降。
构弟训,太尉默曹参军。
奖弟谐,字虔和。风流闲润,博学有文辩,当时才俊,咸相钦赏。受父前爵
彭城侯。自太尉参军,历尚书郎、徐州北海王颢抚军府司马,入为长兼中书侍郎。
崔光引为兼著作郎,谐在史职,无所历意。加辅国将军、相州大中正、光禄大夫,
除金紫光禄大夫,加卫将军。
元颢入洛,以为给事黄门侍郎。颢败,除名,乃为《述身赋》曰:
夫休咎相蹑,祸福相生。龟筮迷其兆,圣达蔽其萌。览成败于前迹,料趣舍
于人情。咸争途以走利,罕外己以逃名。连从车以载祸,多厩马以取刑。岂知夫
一介独往,乃千乘所不能倾。伊薄躬之悔吝,无性命之淑灵。藉休庸于祖武,仰
余烈于家声。徒从师以下学,乏游道于上京。洎方年之四五,实始筮之弱龄。爰
释巾而从吏,谬邀宠于时明。
彼囗囗之赫赫,乃陋周而小汉。帝文笃其成功,我武治其未乱。掩四奥而同
轨,穆三辰而贞观。威北畅而武戢,鼎南迁而文焕。异人相趋于绛阙,鸿生接武
于儒馆。总群雅而同归,果方员而殊贯。伊滥吹之所从,初窃服于宰旅。奉盛王
之高义,游兔园而容与。缀鸿鹭之末行,连英髦之茂序。
及伯舅之西伐,赫灵旗之东举。复奉役于前辕,仍执羁于后距。迫玄冬之暮
岁,历关山之遐阻。风激沙而破石,雪浮河而漫野。乐在志其无端,悲涉物而多
绪。俄宫车之晏驾,改乘辕而归予。
属推恩之在今,自傍枝而禔福。既献囗以命宗,叨微躬于侯服。礼空文于
<兆见>飨,赋无征于汤沐。思守位而匪懈,每屏居而自肃。忽忝命于建礼,游丹
绮之重复。信兹选之为难,乃上应于列宿。阳源犹且自免,何称仲治与太叔。余
生囗之萧散,本寓名而为仕。好不存于吏法,才实疏于政理。竟火烛之不事,徒
博弈其贤已。窃自托于诸生,颇驰骋于文史。通人假其余论,士林察于囗理。乃
妄涉于风流,遂饰辈于士子。且以自托,囗囗囗囗。
虽迩傒尘滓,而赏许云霞。栖闲虚以筑馆,背城阙而为家。带二学之高宇,
远三市之狭邪。事虽俭而未陋,制有度而不奢。山隐势于复石,水回流于激沙。
树先春而动色,草迎岁而发花。座有清谈之客,门交好事之车。或林嬉于月夜,
或水宴于景斜。肆雕章之腴旨,咀文艺之英华。羞绿芰与丹藕,荐朱李及甘瓜。
虽惭洛水之名致,有类金谷之喧哗。聊自足于所好,岂留连于或号?思炯戒而自
反,勖身名于所蹈。奉哲后之渊猷,赞崇麾于华奥。岂千乘之乏使?感一眄之相
劳。竟不留于三月,因病满而休告。
彼东观之清华,乃任隆于载笔。蔡一去而贻恨,张再选而有述。忽牵短而滥
官,司惇史于藏室。惭班子之繁丽,微马生之简实。复通籍而延宠,陪帝扃之华
密。信仪凤之所栖,乃丝文之自出。历五载而徘徊,犹官命之不改。谢能飞于无
翼,故同滞于有待。晚加秩于戎章,乃囗号之斯在。
属运道之将季,谅冠屦之无碍。奄升御于鼎湖,忽流哀于四海。昔汉命之中
微,皇统于是三绝。暨孝昌之陵陂,亦继囗而祸结。将《小雅》之诗废,复三纲
之道灭。思跼蹐于时昏,独沉吟于运闭。遂退处于穷里,不外交于人世。及数反
于中兴,驱时雄而电逝。既藉取乱之权,方乘转圆之势。俄隙开而守废,遂冠冕
之毁裂。彼膏原而涂野,嗟卫肝与稽血。
何古今之一揆,每治少而乱多。卢遁身于东掖,荀窘迹于南罗。时获逃于囗
阜,仍窜宿于岩阿。首丘急于明发,东路长其如何。遽登舟而鼓柂,乃沿洛而
泛河。骛寸阴于不测,竞征鸟于归波。时在所而放命,连百万于山东。何信都之
巨猾,若封豕与大风。肆吞噬于觜距,咸邑烬而野空。径黎阳之寇聚,迫崖垒之
沨隆。躁通川而鼎沸,矢交射于舟中。备百罹于兹日,谅陈蔡之非穷。乘虎口
而获济,陵阳侯而迅往。得投憩于濮阳,实陶卫之旧壤。望乡村而伫立,曾不遥
之河广。闻虏马之夕嘶,见胡尘之昼上。
王略恢而庙胜,车徒发而雷响。扇风师之猛气,张天NV之层网。裁一鼓而
冰销,俄氛昆之廓荡。昔蘧生之出奔,睹亡征于乱政。及季子之来反,乃君立而
位定。伊吾人之蕞尔,本无傒于衰盛。忻草茅而偃伏,且优游于宸庆。复推斥于
宦流,延光华于玺命。甫闻内侍之忝,复奉优加之令。何金紫之陆离,郁貂玉之
相映。
时权定之云初,尚民心之易扰。何建武之明杰,茂雄姿于天表。忽灵命之有
归,藉亲均而争绍。师出楚而飙发,旆陵江而云矫。辟阊阖之峥嵘,端冕旒于亿
兆。神驾逝以流越,翠华飙而缭绕。苟命舛而数违,虽功深而祚夭。时难忽然已
及,网罗周其四张。非五三之亲暱,罕徇节于汉阳。彼百僚之冠带,咸北面于
西王。矧恩疏而任远,固身存而义亡。及宸居之反正,振天网于颓纲。甄大义以
明罚,虚半列于周行。乃褫带而来反,驱下泽于故乡。
探宿志以内求,抚身途而自计。不诡遇以邀合,岂钓名以干世。独浩然而任
己,同虚舟之不系。既未识其所以来,亦岂知其所以逝。于是得丧同遣,忘怀自
深。遇物栖息,触地山林。虽因西浮之迹,何异东都之心。愿自托于鱼鸟,永得
性于飞沉。庶保此以获没,不再罪于当今。
孝静初,遭母忧,还乡里。征为魏尹,将军如故,以禫制未终,表辞。朝
议亦以为优,仍许其让。萧衍求通和好,朝廷盛选行人,以谐兼散骑常侍,为聘
使主。谐至石头,萧衍遣其主客郎范胥当接。谐问胥曰:“主客在郎官几时?”
胥答曰:“我本训胄虎门,适复今任。”谐言:“国子博士不应左转为郎。”胥
答曰:“特为接应远宾,故权兼耳。”谐言:“屈己济务,诚得事宜。由我一介
行人,令卿左转。”胥答曰:“自顾菲薄,不足对扬盛美,岂敢言屈?”胥问曰:
“今犹尚暖,北间当小寒于此?”谐答曰:“地居阴阳之正,寒暑适时,不知多
少。”胥曰:“所访邺下,岂是测影之地?”谐答曰:“皆是皇居帝里,相去不
远,可得统而言之。”胥曰:“洛阳既称盛美,何事还邺?”谐答曰:“不常厥
邑,于兹五邦,王者无外,所在关河,复何所怪?”胥曰:“殷人否危,故迁相
耿,贵朝何为而迁?”谐答:“圣人藏往知来,相时而动,何必俟于隆替?”胥
曰:“金陵王气兆于先代,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邦,故宜在此。”谐答
曰:“帝王符命,岂得与中国比隆?紫盖黄旗,终于入洛,无乃自害也?有口之
说,乃是俳谐,亦何足道!”萧衍亲问谐曰:“魏朝人士,德行四科之徒凡有几
人?”谐对曰:“本朝多士,义等如林,文武贤才,布在列位,四科之美,非无
其人,庸短造次,无以备启。”衍曰:“武王有乱臣十人。魏虽人物之盛,岂得
顿如卿言?”谐曰:“愚谓周称十人,本举佐命,至于‘济济多士’,实是文王
之诗。皇朝廊庙之才,足与周人有竞。”衍曰:“若尔,文足标异、武有冠绝者,
便可指陈。”谐曰:“大丞相渤海王秉文经武,左右皇极,画一九州,悬衡四海。
录尚书、汝阳王元叔昭、尚书令元世俊,宗室之秀,绾政朝端。左仆射司马子如、
右仆射高隆之,并时誉民英,戮力匡辅。侍中高岳、侍中孙腾,勋贤忠亮,宣赞
王猷。自余才美,不可具悉。”衍曰:“故宜辅弼幼主,永固基业,深不可言。”
江南称其才辩。
使还,除大司农卿,加骠骑将军,转秘书监。遇偏风废顿。武定二年卒,年
四十九,时人悼惜之。赠骠骑大将军、卫尉卿、齐州刺史。所著文集,别有集录
行于世。
长子岳,武定末,司徒祭酒。
岳弟庶,尚书南主客郎。
谐弟邕,字修穆。幼而俊爽,有逸才。著作佐郎、高阳王雍友。凡所交游皆
倍年,俊秀才藻之美,为时所称。年二十五,卒。赠镇远将军、洛州刺史,谥曰
文。
史臣曰:邢峦以文武才策,当军国之任,内参机揆,外寄折冲,其纬世之器
欤?李平以高明干略,效智于时,出入当官,功名克著,盖赞务之英也。

[发帖际遇]: 林风偷听到尹志平酒后吐露真言,威胁要将他的丑事公开,得到封口费银两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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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六 列传第五十四

◎李崇 崔亮
李崇,字继长,小名继伯,顿丘人也。文成元皇后第二兄诞之子。年十四,
召拜主文中散,袭爵陈留公,镇西大将军。
高祖初,为大使巡察冀州。寻以本官行梁州刺史。时巴氐扰动,诏崇以本将
军为荆州刺史,镇上洛。敕发陕秦二州兵送崇至治。崇辞曰:“边人失和,本怨
刺史,奉诏代之,自然易帖。但须一宣诏旨而已,不劳发兵自防,使怀惧也。”
高祖从之。乃轻将数十骑驰到上洛,宣诏绥慰,当即帖然。寻勒边戍,掠得萧赜
人者,悉令还之。南人感德,仍送荆州之口二百许人。两境交和,无复烽燧之警。
在治四年,甚有称绩。召还京师,赏赐隆厚。
以本将军除兖州刺史。兖土旧多劫盗,崇乃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发之处,
双槌乱击。四面诸村始闻者挝鼓一通,次复闻者以二为节,次后闻者以三为节,
各击数千槌。诸村闻鼓,皆守要路,是以盗发俄顷之间,声布百里之内。其中险
要,悉有伏人,盗窃始发,便尔擒送。诸州置楼悬鼓,自崇始也。后例降为侯,
改授安东将军。
车驾南征,骠骑大将军、咸阳王禧都督左翼诸军事,诏崇以本官副焉。徐州
降人郭陆聚党作逆,人多应之,搔扰南北。崇遣高平人卜冀州诈称犯罪,逃亡归
陆。陆纳之,以为谋主。数月,冀州斩陆送之,贼徒溃散。入为河南尹。
后车驾南讨汉阳,崇行梁州刺史。氐杨灵珍遣弟婆罗与子双领步骑万余,袭
破武兴,与萧鸾相结。诏崇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率众数万讨之。崇槎山
分进,出其不意,表里以袭。群氐皆弃灵珍散归,灵珍众减大半。崇进据赤土,
灵珍又遣从弟建率五千人屯龙门,躬率精勇一万据鹫硖。龙门之北数十里中伐树
塞路,鹫硖之口积大木,聚礌石,临崖下之,以拒官军。崇乃命统军慕容拒率众
五千,从他路夜袭龙门,破之。崇乃自攻灵珍,灵珍连战败走,俘其妻子。崇多
设疑兵,袭克武兴。萧鸾梁州刺史阴广宗遣参军郑猷、王思考率众援灵珍。崇大
破之,并斩婆罗首,杀千余人,俘获猷等,灵珍走奔汉中。高祖在南阳,览表大
悦,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李崇之功也。”以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本
将军、梁州刺史。高祖手诏曰:“今仇、陇克清,镇捍以德,文人威惠既宣,实
允远寄,故敕授梁州,用宁边服。便可善思经略,去其可除,安其可育,公私所
患,悉令芟夷。”及灵珍偷据白水,崇击破之,灵珍远遁。
世宗初,征为右卫将军,兼七兵尚书。寻加抚军将军,正尚书。转左卫将军、
相州大中正。鲁阳蛮柳北喜、鲁北燕等聚众反叛,诸蛮悉应之,围逼湖阳。游击
将军李晖先镇此城,尽力捍御,贼势甚盛。诏以崇为使持节、都督征蛮诸军事以
讨之。蛮众数万,屯据形要,以拒官军。崇累战破之,斩北燕等,徙万余户于幽
并诸州。世宗追赏平氐之功,封魏昌县开国伯,邑五百户。东荆州蛮樊安,聚众
于龙山,僣称大号,萧衍共为唇齿,遣兵应之。诸将击讨不利,乃以崇为使持节、
散骑常侍、都督征蛮诸军事,进号镇南将军,率步骑以讨之。崇分遣诸将,攻击
贼垒,连战克捷,生擒樊安,进讨西荆,诸蛮悉降。
诏以崇为使持节、兼侍中、东道大使,黜陟能否,著赏罚之称。转中护军,
出除散骑常侍、征南将军、扬州刺史。诏曰:“应敌制变,算非一途,救左击右,
疾雷均势。今朐山蚁寇,久结未殄,贼衍狡诈,或生诡劫,宜遣锐兵,备其不意。
崇可都督淮南诸军事,坐敦威重,遥运声算。”延昌初,加侍中、车骑将军、都
督江西诸军事,刺史如故。
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人赵
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曰:“此易知耳。”
令二父与儿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遣人告之曰:“君儿遇患,向已暴死,有
教解禁,可出奔哀也。”荀泰闻即号咷,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
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乃款引云:“先亡一子,故妄认之。”
又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规
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辨。
又有女巫杨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
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自款引。狱将决竟,崇疑而停之。密
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在此州,去此三百。比有
一人见过寄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迹其由绪。乃云是流兵背役逃
走,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住扬州相国城内,嫂姓
徐,君脱矜愍,为往报告,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重相报,所有资财,当不爱
惜。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是故相造,指申此意。君欲见雇几何,当
放贤弟。若其不信,可见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停,当备财物。此人
具以报,崇摄庆宾问曰:“尔弟逃亡,何故妄认他尸?”庆宾伏引。更问盖等,
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崇断狱精审,
皆此类也。
时有泉水涌于八公山顶。寿春城中有鱼无数,从地涌出;野鸭群飞入城,与
鹊争巢。五月,大霖雨十有三日,大水入城,屋宇皆没,崇与兵泊于城上。水增
未已,乃乘船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板而已。州府劝崇弃寿春,保北山。崇曰:
“吾受国重恩,忝守藩岳,德薄招灾,致此大水。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
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昔王尊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
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桴筏随高,人规自脱。吾必守死此城,幸诸
君勿言!”时州人裴绚等受萧衍假豫州刺史,因乘大水,谋欲为乱,崇皆击灭之。
崇以洪水为灾,请罪解任。诏曰:“卿居藩累年,威怀兼畅,资储丰溢,足制勍
寇。然夏雨泛滥,斯非人力,何得以此辞解?今水涸路通,公私复业,便可缮甲
积粮,修复城雉,劳恤士庶,务尽绥怀之略也。”崇又表请解州,诏报不听。是
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
崇沉深有将略,宽厚善御众。在州凡经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
所向摧破,号曰“卧虎”,贼甚惮之。萧衍恶其久在淮南,屡设反间,无所不至,
世宗雅相委重,衍无以措其奸谋。衍乃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
公,诸子皆为县侯,欲以构崇。崇表言其状,世宗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
岁至五三,亲待无与为比。衍每叹息,服世宗之能任崇也。
肃宗践祚,褒赐衣马。及萧衍遣其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西硖石,更筑外城,
逼徙缘淮之人于城内。又遣二将昌义之、王神念率水军溯淮而上,规取寿春。田
道龙寇边城,路长平寇五门,胡兴茂寇开霍。扬州诸戍,皆被寇逼。崇分遣诸将,
与之相持。密装船舰二百余艘,教之水战,以待台军。萧衍霍州司马田休等率众
寇建安,崇遣统军李神击走之。又命边城戍主邵申贤要其走路,破之于濡水,俘
斩三千余人。灵太后玺书劳勉。
许昌县令兼纻麻戍主陈平玉南引衍军,以戍归之。崇自秋请援,表至十余。
诏遣镇南将军崔亮救硖石,镇东将军萧宝夤于衍堰上流决淮东注。朝廷以诸将乖
角,不相顺赴,乃以尚书李平兼右仆射,持节节度之。崇遣李神乘斗舰百余艘,
沿淮与李平、崔亮合攻硖石。李神水军克其东北外城,祖悦力屈乃降,语在《平
传》。朝廷嘉之,进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刺史、都督如故。衍淮堰未破,水
势日增。崇乃于硖石戍间编舟为桥,北更立船楼十,各高三丈,十步置一篱,至
两岸,蕃板装治,四箱解合,贼至举用,不战解下。又于楼船之北,连覆大船,
东西竟水,防贼火栰。又于八公山之东南,更起一城,以备大水,州人号曰魏
昌城。崇累表解州,前后十余上,肃宗乃以元志代之。寻除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
事、骠骑大将军、冀州刺史,仪同如故。不行。
崇上表曰:
臣闻世室明堂,显于周夏;二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
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格言,育青襟而敷典式,用能享国
久长,风徽万祀者也。故孔子称巍巍乎其有成功,郁郁乎其有文章,此其盛矣。
爰暨亡秦,政失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首。国无黉序之风,野有非时之役,故
九服分崩,祚终二世。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文景已降,礼乐复彰,化致升平,
治几刑措。故西京有六学之美,东都有三本之盛,莫不纷纶掩蔼,响流无已。逮
自魏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遗文灿然,方轨前代。
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徙驭嵩河,光宅函洛。模唐虞以
革轨仪,规周汉以新品制,列教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使揖让之礼,横被于
崎岖;歌咏之音,声溢于仄陋。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
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
还停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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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惟皇迁中县,垂二十祀。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
空盈牧竖之迹。城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工;墉堞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
风雨稍侵,渐致亏坠。又府寺初营,颇亦壮美,然一造至今,更不修缮,厅宇凋
朽,墙垣颓坏,皆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形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
道侔姬文,拟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宇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
于国阳,宗事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失望也。
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上无旷官之讥,
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
哉!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陈礼乐,以风化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
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于礼乐,则曰未敢,是则敢于杀人,不敢
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晏,经国要重,理应先营;脱复稽延,
则刘向之言征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
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三时
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
严壮于外;槐宫棘宇,显丽于中。道发明令,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
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诚知佛理渊妙,
含识所宗,然比之治要,容可小缓。苟使魏道熙缉,元首唯康,尔乃经营,未为
晚也。
灵太后令曰:“省表,具悉体国之诚。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比以戎马在郊,
未遑修缮。今四表晏宁,年和岁稔,当敕有司别议经始。”
除中书监、骠骑大将军,仪同如故。又授右光禄大夫,出为使持节、侍中、
都督定幽燕瀛四州诸军事、本将军、定州刺史,仪同如故。征拜尚书左仆射,加
散骑常侍,骠骑、仪同如故。迁尚书令,加侍中。崇在官和厚,明于决断,受纳
辞讼,必理在可推,始为下笔,不徒尔收领也。然性好财货,贩肆聚敛,家资巨
万,营求不息。子世哲为相州刺史,亦无清白状。邺洛市鄽,收擅其利,为时论
所鄙。
蠕蠕主阿那瑰率众犯塞,诏崇以本官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崇辞于显阳
殿,戎服武饰,志气奋扬,时年六十九,干力如少。肃宗目而壮之,朝廷莫不称
善。崇遂出塞三千余里,不及贼而还。
后北镇破落汗拔陵反叛,所在响应。征北将军、临淮王彧大败于五原,安北
将军李叔仁寻败于白道,贼众日甚。诏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
阳殿,诏曰:“朕比以镇人构逆,登遣都督临淮王克时除翦。军届五原,前锋失
利,二将殒命,兵士挫衄。又武川乖防,复陷凶手。恐贼势侵淫,寇连恒朔。金
陵在彼,夙夜忧惶。诸人宜陈良策,以副朕怀。”吏部尚书元修义曰:“强寇充
斥,事须得讨。臣谓须得重贵,镇压恒朔,总彼师旅,备卫金陵。”诏曰:“去
岁阿那瑰叛逆,遣李崇令北征,崇遂长驱塞北,返旆榆关,此亦一时之盛。崇
乃上表求改镇为州,罢削旧贯。朕于时以旧典难革,不许其请。寻李崇此表,开
诸镇非异之心,致有今日之事。但既往难追,为复略论此耳。朕以李崇国戚望重,
器识英断,意欲还遣崇行,总督三军,扬旌恒朔,除彼群盗。诸人谓可尔以不?”
仆射萧宝夤等曰:“陛下以旧都在北,忧虑金陵,臣等实怀悚息。李崇德位隆重,
社稷之臣,陛下此遣,实合群望。”崇启曰:“臣实无用,猥蒙殊宠,位妨贤路,
遂充北伐。徒劳将士,无勋而还,惭负圣朝,于今莫已。臣以六镇幽垂,与贼接
对,鸣柝声弦,弗离旬朔。州名差重于镇,谓实可悦彼心,使声教日扬,微尘去
塞。岂敢导此凶源,开生贼意。臣之愆负,死有余责。属陛下慈宽,赐全腰领。
今更遣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所不敢辞。但臣年七十,自惟老疾,不堪敌场,
更愿英贤,收功盛日。”
于是诏崇以本官加使持节、开府、北讨大都督,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
广陵王渊皆受崇节度。又诏崇子光禄大夫神轨,假平北将军,随崇北讨。崇至五
原,崔暹大败于白道之北,贼遂并力攻崇。崇与广陵王渊力战,累破贼众,相持
至冬,乃引还平城。渊表崇长史祖莹诈增功级,盗没军资。崇坐免官爵,征还,
以后事付渊。
后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南叛。时除安乐王鉴为徐州刺史以讨法僧,为法僧
所败,单马奔归。乃诏复崇官爵,为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会崇疾笃,乃以
卫将军、安丰王延明代之。除改开府、相州刺史,侍中、将军、仪同并如故。孝
昌元年薨于位,时年七十一。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武
康。后重赠太尉公,增邑一千户,余如故。
长子世哲,性轻率,供奉豪侈。少经征役,颇有将用。自司徒中兵参军,超
为征虏将军、骁骑将军。寻迁后将军,为三关别将,讨群蛮,大破之,斩萧衍龙
骧将军文思之等。还拜鸿胪少卿。性倾巧,善事人,亦以货赂自达。高肇、刘腾
之处势也,皆与亲善,故世号为“李锥”。肃宗末,迁宗正卿,加平南将军,转
大司农卿,仍本将军。又改授太仆卿,加镇东将军。寻出为相州刺史,将军如故。
世哲至州,斥逐细人,迁徙佛寺,逼买其地,广兴第宅,百姓患之。崇北征之后,
征兼太常卿。御史高道穆毁发其宅,表其罪过。后除镇西将军、泾州刺史,赐爵
卫国子。正光五年七月卒。赙帛五百匹、朝服一袭,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吏部
尚书、冀州刺史,子如故。
世哲弟神轨,受父爵陈留侯。自给事中,稍迁员外常侍、光禄大夫。累出征
讨,颇有将领之气。孝昌中,为灵太后宠遇,势倾朝野。时云见幸帷幄,与郑俨
为双,时人莫能明也。频迁征东将军、武卫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常领中书舍人。
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州反,诏神轨与都督源子邕等讨平之。武泰初,蛮帅李
洪扇动诸落,伊阙已东,至于巩县,多被烧劫。诏神轨为都督,破平之。尔朱荣
之向洛也,复为大都督,率众御之。出至河桥,值北中不守,遂便退还。寻与百
官候驾于河阴,仍遇害焉。建义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空公、相州刺史,
谥曰烈。
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也。父元孙,刘骏尚书郎。刘彧之僣立也,彧
青州刺史沈文秀阻兵叛之。彧使元孙讨文秀,为文秀所害。亮母房氏,携亮依冀
州刺史崔道固于历城,道固即亮之叔祖也。及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内徙桑乾,为
平齐民。时年十岁,常依季父幼孙居,家贫,佣书自业。
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亮从兄光往依之,谓亮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
托李氏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亮曰:“弟妹饥寒,岂可独饱?自可观书于
市,安能看人眉睫乎!”光言之于冲,冲召亮与语,因谓亮曰:“比见卿先人《
相命论》,使人胸中无复怵迫之念。今遂亡本,卿能记之不?”亮即为诵之,涕
泪交零,声韵不异。冲甚奇之,迎为馆客。冲谓其兄子彦曰:“大崔生宽和笃雅,
汝宜友之;小崔生峭整清彻,汝宜敬之。二人终将大至。”冲荐之为中书博士。
转议郎,寻迁尚书二千石郎。
高祖在洛,欲创革旧制,选置百官。谓群臣曰:“与朕举一吏部郎,必使才
望兼允者,给卿三日假。”又一日,高祖曰:“朕已得之,不烦卿辈也。”驰驿
征亮兼吏部郎。俄为太子中舍人,迁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亮虽历显任,其妻
不免亲事舂簸。高祖闻之,嘉其清贫,诏带野王令。世宗亲政,迁给事黄门侍郎,
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亮自参选事,垂将十年,廉慎明决,为尚书郭秬所
委,每云:“非崔郎中,选事不办。”
寻除散骑常侍,仍为黄门。迁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自迁都之后,经略四
方,又营洛邑,费用甚广。亮在度支,别立条格,岁省亿计。又议修汴蔡二渠,
以通边运,公私赖焉。侍中、广平王怀以母弟之亲,左右不遵宪法,敕亮推治。
世宗禁怀不通宾客者久之。后因宴集,怀恃亲使忿,欲陵突亮。亮乃正色责之,
即起于世宗前,脱冠请罪,遂拜辞欲出。世宗曰:“广平粗疏,向来又醉,卿之
所悉,何乃如此也?”遂诏亮复坐,令怀谢焉。亮外虽方正,内亦承候时情,宣
传左右。郭神安颇被世宗识遇,以弟托亮,亮引为御史。及神安败后,因集禁中,
世宗令兼侍中卢昶宣旨责亮曰:“在法官何故受左右嘱请?”亮拜谢而已,无以
上对。转都官尚书,又转七兵,领廷尉卿,加散骑常侍,中正如故。徐州刺史元
昞抚御失和,诏亮驰驿安抚。亮至,劾昞,处以大辟,劳赉绥慰,百姓帖然。
除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浅不通船,行人艰阻。亮谓僚佐曰:“昔
杜预乃造河梁,况此有异长河,且魏晋之日亦自有桥,吾今决欲营之。”咸曰:
“水浅,不可为,浮桥泛长无恒,又不可施柱,恐难成立。”亮曰:“昔秦居咸
阳,横桥渡渭,以像阁道,此即以柱为桥。今唯虑长柱不可得耳。”会天大雨,
山水暴至,浮出长木数百根。藉此为用,桥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犹名崔公桥。
亮性公清,敏于断决,所在并号称职,三辅服其德政。世宗嘉之,诏赐衣马被褥。
后纳其女为九嫔。征为太常卿,摄吏部事。
肃宗初,出为抚军将军、定州刺史。萧衍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硖石。
诏亮假镇南将军,齐王萧宝夤镇东将军,章武王融安南将军,并使持节、都督诸
军事以讨之。灵太后劳遣亮等,赐戎服杂物。亮至硖石,祖悦出城逆战,大破之。
贼复于城外置二栅,欲拒官军,亮焚击破之,杀三千余人。亮与李崇为水陆之期,
日日进攻,而崇不至。及李平至,崇乃进军,共平硖石,语在《平传》。灵太后
赐亮玺书曰:“硖石既平,大势全举,淮堰孤危,自将奔遁。若仍敢游魂,此当
易以立计,擒翦蚁徒,应在旦夕。将军推毂所凭,亲对其事,处分经略,宜共协
齐,必令得扫荡之理,尽彼遗烬也。随便守御,及分度掠截,扼其咽喉,防塞走
路,期之全获,无令漏逸。若畏威降首者,自加蠲宥,以仁为本,任之雅算。一
二往使别宣。”以功进号镇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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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部分诸军,将水陆兼进,以讨堰贼。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随表而发。
平表曰:“臣以萧衍将湛僧珍、田道龙游魂境内,犹未收迹,义之、神念尚住梁
城。令都督崔亮权据下蔡,别将瓮生即住东岸,与亮接势,以防桥道。臣发引向
堰,舍人曹道至,奉敕更有处分,而亮已辄还京。按亮受付东南,推毂是托,诚
应忧国忘家,致命为限。而始届汝阴,盘桓不进;暨到寇所,停淹八旬;所营土
山攻道,并不克就。损费粮力,坐延岁序。赖天威远被,士卒愤激,东北腾上,
垂至北门;而亮迟回,仍不肯上,臣逼以白刃,甫乃登陟。及平硖石,宜听处分,
方更肆其专恣,轻辄还归。此而不纠,法将焉寄?按律‘临军征讨而故留不赴者
死’,又云‘军还先归者流’。军罢先还,尚有流坐,况亮被符令停,委弃而反,
失乘胜之机,阙水陆之会?缘情据理,咎深‘故留’。今处亮死,上议。”灵太
后令曰:“亮为臣不忠,去留自擅,既损威棱,违我经略。虽有小捷,岂免大咎!
但吾摄御万几,庶兹恶杀,可特听以功补过。”及平至,亮与争功于禁中,形于
声色。
寻除殿中尚书,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
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嗟怨。亮乃奏为格制,
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
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沉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书规亮曰:
“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
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
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至于取士之途不溥,沙
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须改张易调。如之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
子,谁复修厉名行哉!”亮答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邀幸,得为吏部
尚书。当其壮也,尚不如人,况今朽老而居帝难之任。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
之恩;尽忠竭力,不为贻厥之累。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
后,谁知我哉?可静念吾言,当为汝论之。吾兼正六为吏部郎,三为尚书,铨衡
所宜,颇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时宜须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
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
无滥举矣,而汝犹云十收六七。况今日之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
毅所云:‘一吏部、两郎中,而欲究竟人物,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
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唯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
忽令垂组乘轩,求其烹鲜之效,未曾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
不可周溥。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
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
年耳。昔子产铸刑书以救弊,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云:
德我者亦《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当来君子,
知吾意焉。”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
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转侍中、太常卿,寻迁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时刘腾擅权,亮托妻刘氏,
倾身事之,故频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识者讥之。转尚书仆射,加散骑常侍。正光
二年秋,疽发于背,肃宗遣舍人问疾,亮上表乞解仆射,送所负荷及印绶,诏不
许。寻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赗物七百段、蜡三百斤。赠使持节、散骑
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贞烈。亮在雍州,读《杜预传》,
见为八磨,嘉其有济时用,遂教民为碾。及为仆射,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造水碾
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国用便之。亮有三子,士安、士和、士泰,并强干善于当
世。
士安,历尚书比部郎,卒于谏议大夫。赠左将军、光州刺史。无子,弟士和
以子乾亨继。
乾亨,武定中,尚书都兵郎中。
士和,历司空主簿、通直郎。从亮征硖石,以军勋拜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西道行台、元修义左丞,行泾州事。萧宝夤之在关中,高选僚佐,以为督府长史。
时莫折念生遣使诈降,宝夤表士和兼度支尚书,为陇右行台,令入秦抚慰,为念
生所害。
士泰,历给事中、司空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司空司马。肃宗末,荆蛮侵斥,
以士泰为龙骧将军、征蛮别将。事平,以功赐爵五等男。建义初,遇害于河阴。
赠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文肃。子肇师,袭爵。武定
末,中书舍人。
亮弟敬默,奉朝请。卒于征虏长史,赠南阳太守。子思韶,从亮征硖石,以
军功赐爵武城子,为冀州别驾。
敬默弟隐处,青州州都。亮以其贱出,殊不经纪,论者讥焉。
亮从父弟光韶,事亲以孝闻。初除奉朝请。光韶与弟光伯双生,操业相侔,
特相友爱。遂经吏部尚书李冲,让官于光伯,辞色恳至。冲为奏闻,高祖嘉而许
之。太和二十年,以光韶为司空行参军,复请让从叔和,曰:“臣诚微贱,未登
让品,属逢皇朝,耻无让德。”和亦谦退,辞而不当。高祖善之,遂以和为广陵
王国常侍。寻敕光韶兼秘书郎,掌校华林御书。
肃宗初,除青州治中,后为司空骑兵参军,又兼司徒户曹。出为济州辅国府
司马,刺史高植甚知之,政事多委访焉。迁青州平东府长史,府解,敕知州事。
光韶清直明断,民吏畏爱之。入为司空从事中郎,以母老解官归养,赋诗展意,
朝士属和者数十人。久之,征为司徒谘议,固辞不拜。光韶性严毅,声韵抗烈,
与人平谈,常若震厉。至于兄弟议论,外闻谓为忿怒,然孔怀雍睦,人少逮之。
孝庄初,河间邢杲率河北流民十余万众,攻逼州郡。刺史元俊忧不自安,州
人乞光韶为长史以镇之。时阳平路回寓居齐土,与杲潜相影响,引贼入郭。光韶
临机处分,在难确然。贼退之后,刺史表光韶忠毅,朝廷嘉之,发使慰劳焉。寻
为东道军司。及元颢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风靡。而刺史、广陵王欣集文武以议
所从。欣曰:“北海、长乐俱是同堂兄弟,今宗祏不移,我欲受赦。诸君意各
何如?”在坐之人莫不失色,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梁国,称兵本朝,拔本
塞源,以资仇敌,贼臣乱子,旷代少俦!何但大王家事,所宜切齿。等荷朝眷,
未敢仰从!”长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张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张僧皓咸
云:“军司议是。”欣乃斩颢使。
寻征辅国将军、廷尉少卿。未至,除太尉长史,加左将军,俄迁廷尉卿。时
秘书监祖莹以赃罪被劾,光韶必欲致之重法。太尉、阳城王徽,尚书令、临淮王
彧,吏部尚书李神俊,侍中李彧,并势望当时,皆为莹求宽。光韶正色曰:“朝
贤执事,于舜之功未闻有一,如何反为罪人言乎!”其执意不回如此。
永安末,扰乱之际,遂还乡里。光韶博学强辩,尤好理论,至于人伦名教得
失之间,榷而论之,不以一毫假物。家足于财,而性俭吝,衣马敝瘦,食味粗薄。
始光韶在都,同里人王蔓于夜遇盗,害其二子。孝庄诏黄门高道穆令加检捕,一
坊之内,家别搜索。至光韶宅,绫绢钱布,匮箧充积。议者讥其矫啬。其家资产,
皆光伯所营。光伯亡,悉焚其契。河间邢子才曾贷钱数万,后送还之。光韶曰:
“此亡弟相贷,仆不知也。”竟不纳。刺史元弼前妻,是光韶之继室兄女,而弼
贪婪,多诸不法,光韶以亲情,亟相非责,弼衔之。时耿翔反于州界,弼诬光韶
子通与贼连结,囚其合家,考掠非理,而光韶与之辩争,辞色不屈。会樊子鹄为
东道大使,知其见枉,理出之。时人劝令诣樊陈谢,光韶曰:“羊舌大夫已有成
事,何劳往也。”子鹄亦叹尚之。后刺史侯渊代下疑惧,停军益都,谋为不轨。
令数百骑夜入南郭,劫光韶,以兵胁之,责以谋略。光韶曰:“凡起兵者,须有
名义,使君今日举动直是作贼耳。父老知复何计?”渊虽恨之,敬而不敢害。寻
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起。
光韶以世道屯邅,朝廷屡变,闭门却扫,吉凶断绝。诫子孙曰:“吾自谓立
身无惭古烈,但以禄命有限,无容希世取进。在官以来,不冒一级,官虽不达,
经为九卿。且吾平生素业,足以遗汝,官阀亦何足言也。吾既运薄,便经三娶,
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合葬非古,吾百年之后,不须合也。然赠谥之及,出自君
恩,岂容子孙自求之也,勿须求赠。若违吾志,如有神灵,不享汝祀。吾兄弟自
幼及老,衣服饮食未曾一片不同,至于儿女官婚荣利之事,未尝不先以推弟。弟
顷横祸,权作松榇,亦可为吾作松棺,使吾见之。”卒年七十一。孝静初,侍中
贾思同申启,称述光韶,赠散骑常侍、骠骑将军、青州刺史。
光韶弟光伯,尚书郎、青州别驾。后以族弟休临州,遂申牒求解。尚书奏:
“按礼: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臣昆弟不臣诸父,封君之孙得尽臣。
计始封之君,即是世继之祖,尚不得臣,况今之刺史,既非世继,而得行臣吏之
节、执笏称名者乎?检光伯请解,率礼不愆,请宜许遂,以明道教。”灵太后令
从之。寻除北海太守,有司以其更满,依例奏代。肃宗诏曰:“光伯自莅海沂,
清风远著,兼其兄光韶复能辞荣侍养,兄弟忠孝,宜有甄录。可更申三年,以厉
风化。”后历太傅谘议参军。
前废帝时,崔祖螭、张僧皓起逆,攻东阳,旬日之间,众十余万。刺史、东
莱王贵平欲令光伯出城慰劳。兄光韶曰:“城民陵纵,为日已久,人人恨之,其
气甚盛。古人有言‘众怒如水火焉’,以此观之,今日非可慰谕止也。”贵平强
之,光韶曰:“使君受委一方,董摄万里,而经略大事,不与国士图之。所共腹
心,皆趋走群小。既不能绥遏以杜其萌,又不能坐观待其衰挫。蹙迫小弟,从为
无名之行。若单骑独往,或见拘絷;若以众临之,势必相拒敌。悬见无益也。”
贵平逼之,不得已,光伯遂出城数里,城民以光伯兄弟群情所系,虑人劫留,防
卫者众。外人疑其欲战,未及晓谕,为飞矢所中,卒。赠征东将军、青州刺史。
子滔,武定末,殷州别驾。
史臣曰:李崇以风质英重,毅然秀立,任当将相,望高朝野,美矣。崔亮既
明达后事,动有名迹,于断年之选,失之逾远,救弊未闻,终为国蠹,“无所苟
而已”,其若是乎?光韶居雅仗正,有国士之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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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列传第五十五

◎崔光
崔光,本名孝伯,字长仁,高祖赐名焉。东清河鄃人也。祖旷,从慕容德
南渡河,居青州之时水。慕容氏灭,仕刘义隆为乐陵太守。父灵延,刘骏龙骧将
军、长广太守,与刘彧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国军。
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光年十七,随父徙代。家贫好学,昼耕夜诵,佣书以养
父母。太和六年,拜中书博士,转著作郎,与秘书丞李彪参撰国书。迁中书侍郎、
给事黄门侍郎,甚为高祖所知待。常曰:“孝伯之才,浩浩如黄河东注,固今日
之文宗也。”以参赞迁都之谋,赐爵朝阳子,拜散骑常侍,黄门、著作如故,又
兼太子少傅。寻以本官兼侍中、使持节,为陕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经述叙古事,
因而赋诗三十八篇。还,仍兼侍中,以谋谟之功,进爵为伯。
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见于色。有毁恶之者,必善言以报之,虽见诬谤,终不
自申曲直。皇兴初,有同郡二人并被掠为奴婢,后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赎免。
高祖闻而嘉之。虽处机近,曾不留心文案,唯从容论议,参赞大政而已。高祖每
对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无意外咎谴,二十年后当作司空。”其见重
如是。又从驾破陈显达。世宗即位,正除侍中。
初,光与李彪共撰国书。太和之末,彪解著作,专以史事任光。彪寻以罪废。
世宗居谅暗,彪上表求成《魏书》,诏许之,彪遂以白衣于秘书省著述。光虽领
史官,以彪意在专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让彪,世宗不许。迁太常卿,领齐州大
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光。光表答
曰:
臣谨按:《汉书·五行志》: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鸡化为雄,
毛变而不鸣不将,无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
将。永光中,有献雄鸡生角。刘向以为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小臣执事为政之
象也。言小臣将乘君之威,以害政事,指石显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其效
也。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头冠尚未变。诏以
问议郎蔡邕,邕对曰:“貌之不恭,则有鸡祸。臣窃推之,头为元首,人君之象
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
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张角作乱,称“黄巾贼”,遂
破坏四方,疲于赋役,民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乱。今之鸡状虽与汉不
同,而其应颇相类矣。向、邕并博达之士,考物验事,信而有证,诚可畏也。
臣以邕言推之,翅足众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雏而未大,脚羽差小,亦其
势尚微,易制御也。臣闻灾异之见,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招福;
暗主视之弥慢,所用致祸。《诗》、《书》、《春秋》、秦、汉之事多矣,此陛
下所观者也。今或有自贱而贵,关预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
计,白骨横野,存有酷恨之痛,殁为怨伤之魂。义阳屯师,盛夏未返;荆蛮狡猾,
征人淹次。东州转输,往多无还;百姓困穷,绞缢以殒。北方霜降,蚕妇辍事;
群生憔悴,莫甚于今。此亦贾谊哭叹、谷永切谏之时。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
陛下为民父母,所宜矜恤。国重戎战,用兵犹火,内外怨弊,易以乱离。陛下纵
欲忽天下,岂不仰念太祖取之艰难,先帝经营劬劳也?
诚愿陛下留聪明之鉴,警天地之意,礼处左右,节其贵越。往者邓通、董贤
之盛,爱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飨加罕,宴宗或阙,时应亲肃郊庙,延敬诸父。检
访四方,务加休息,爰发慈旨,抚赈贫瘼。简费山池,减撤声饮,昼存政道,夜
以安身。博采刍荛,进贤黜佞。则兆庶幸甚,妖弭庆进,祯祥集矣。
世宗览之,大悦。后数日,而茹皓等并以罪失伏法,于是礼光愈重,加抚军
将军。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极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按
其形,即庄子所谓‘蒸成菌’者也。又云‘朝菌不终晦朔’,雍门周所称‘磨萧
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气郁长,非有根种,柔脆之质,凋殒速易,不延旬月,
无拟斧斤。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罕起殿堂高华之所。今极宇崇丽,墙筑工密,
粪朽弗加,沾濡不及,而兹菌欻构,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
入庙,古人以为败亡之象。然惧灾修德者,咸致休庆;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
妖豫。是故桑谷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鸱鹊巢于庙殿,枭
鵩鸣于宫寝,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准诸往记,信可为诫。且东南未静,兵革不息,
郊甸之内,大旱跨时,民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
追殷二宗感变之意,侧躬耸诚,惟新圣道。节夜饮之忻,强朝御之膳,养方富之
年,保金玉之性,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
四年秋,除中书令,进号镇东将军。永平元年秋,将刑元愉妾李氏,群官无
敢言者。敕光为诏,光逡巡不作,奏曰:“伏闻当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
扇乱,诚合此罪。但外人窃云李今怀妊,例待分产。且臣寻诸旧典,兼推近事,
戮至刳胎,谓之虐刑。桀纣之主,乃行斯事。君举必书,义无隐昧,酷而乖法,
何以示后?陛下春秋已长,未有储体,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识,知无不
言,乞停李狱,以俟育孕。”世宗纳之。
延昌元年春,迁中书监,侍中如故。二年,世宗幸东宫,召光与黄门甄琛、
广阳王渊等,并赐坐。诏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今当为太子师傅。”光起拜
固辞,诏不许。即命肃宗出,从者十余人,敕以光为傅之意,令肃宗拜光。光又
拜辞,不当受太子拜,复不蒙许,肃宗遂南面再拜。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于
是宫臣毕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谢而出。于是赐光绣彩一百匹,琛、
渊等各有差。寻授太子少傅。三年,迁右光禄大夫,侍中、监如故。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光与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迎肃宗于东宫,安抚内外,
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广平王怀扶疾入临,以母弟之亲,径至太极西庑,哀恸
禁内,呼侍中、黄门、领军、二卫,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须入见主上。诸人皆
愕然相视,无敢抗对者。光独攘衰振杖,引汉光武初崩,太尉赵憙横剑当阶,推
下亲王故事,辞色甚厉,闻者莫不称善,壮光理义有据。怀声泪俱止,云侍中以
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于是遂还,频遣左右致谢。
初,永平四年,以黄门郎孙惠蔚代光领著作。惠蔚首尾五载,无所厝意。至
是三月,尚书令、任城王澄表光宜还史任,于是诏光还领著作。四月,迁特进。
五月,以奉迎肃宗之功,封光博平县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七月,领国子祭酒。
八月,诏光乘步挽于云龙门出入。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灵太后临朝之后,
光累表逊位。于忠擅权,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并送章绶冠服茅土,表至
十余上。灵太后优答不许。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师、高阳
王雍等奏举光授肃宗经。初,光有德于灵太后,语在《于忠传》。四月,更封光
平恩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以朝阳伯转授第二子勖。其月,敕赐羊车一乘。
时灵太后临朝,每于后园亲执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妇人文章,因以致谏曰:
“孔子云:‘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谓礼、乐、书、数、射、
御。明前四业,丈夫妇人所同修者。若射、御,唯主男子,事不及女。古之贤妃
烈媛,母仪家国,垂训四海,宣教九宗,可秉道怀德,率遵仁礼。是以汉后马邓,
术迈祖考,羊嫔蔡氏,具体伯喈。伏惟皇太后,含圣履仁,临朝阐化,肃雍恺悌,
靖徽齐穆,孝祀通于神明,和风溢于区宇。因时暇豫,清暑林园,远藐姑射,眷
言矍相,弦矢所发,必中正鹄,威灵遐畅,义震上下。文武慑心,左右悦目,吾
王不游,吾何以休,不窥重仞,安见富美。天情冲谦,动容祗愧,以为举非蚕织,
事存无功,岂谓应乾顺民,裁成辅相者哉。臣不胜庆幸,谨上妇人文章录一帙,
其集具在内,伏愿以时披览,仰裨未闻。息弯挟之劳,纳闲拱之泰,颐精养寿,
栖神翰林。”
是秋,灵太后频幸王公第宅。光表谏曰:“《礼记》云:‘诸侯非问疾吊丧
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
有时归宁,亲没,使卿大夫聘。《春秋》纪陈、宋、齐之女并为周王后,无适本
国之事。是制深于士大夫,许嫁唁兄,又义不得;卫女思归,以礼自抑;《载驰》
、《竹竿》所为作也。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
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俟命,忍赴
洪流。传皆缀集,以垂来咏。昨轩驾频出,幸冯翊君、任城王第,虽渐中秋,余
热尚蒸,衡盖往还,圣躬烦倦。丰厨嘉醴,罄竭时羞,上寿弗限一觞,方丈甘逾
百品,旦及日斜,接对不憩,非谓顺时而游,奉养有度。纵云辇崇凉,御筵安畅,
左右仆侍,众过千百,扶卫跋涉,袍甲在身,蒙曝尘日,涣汗流离,致时饥渴,
餐饭不赡,赁马假乘,交费钱帛。昔人称陛下甚乐,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伏惟
皇太后,月灵炳曜,坤仪挺茂,诞育帝躬,维兴魏道。德逾文母,仁迈和憙。亲
以天至,远异莫间;爱由真固,非俟虚隆。纡屈銮驾,降临闉里,荣光帝京,士
女藻悦。白首之耋,欣遇牺年;青衿之童,庆属唐日。千载之所难,一朝之为易,
非至明超古,忘骄释吝,孰能若斯者哉?魏元以来,莫正斯美,兴居出入,自当
坦然,岂同往嫌,曲有矫避。但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陛
下遵酌前王,贻厥后矩,天下为公,亿兆己任。专荐郊庙,止决大政,辅养神和,
简息游幸。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则率土属赖,含生
仰悦矣。臣过荷恩荣,所知必尽,嘿嘿唯唯,愚窃未敢,轻陈狂瞽,分贻宪坐。”
神龟元年夏,光表曰:“《诗》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又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传》曰:‘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不
恤其人。’是以《书》始稽古,《易》本山火,观于天文,以察时变;观于人文,
以化成天下。孟子囗实,匡张训说。安世记箧于汾南,伯山抱卷于河右。元始孤
论,充汉帝之坐;孟皇片字,悬魏王之帐。前哲之宝重坟籍,珍爱分篆,犹若此
之至也。矧乃圣典鸿经,炳勒金石,理为国楷,义成家范,迹实世模,事则人轨,
千载之格言,百王之盛烈,而令焚荒污毁,积榛棘而弗扫,为鼯鼬之所栖宿,童
竖之所登踞者哉!诚可为痛心疾首,拊膺扼腕。伏惟皇帝陛下,孝敬日休,自天
纵睿,垂心初学,儒业方熙。皇太后钦明慈淑,临制统化,崇道重教,留神翰林。
将披云台而问礼,拂麟阁以招贤。诚宜远开阙里,清彼孔堂,而使近在城闉,面
接宫庙,旧校为墟,子衿永替。岂所谓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京邑翼翼,四方是
则也?寻石经之作,起自炎刘,继以曹氏《典论》,初乃三百余载,计末向二十
纪矣。昔来虽屡经戎乱,犹未大崩侵。如闻往者刺史临州,多构图寺,道俗诸用,
稍有发掘,基蹠泥灰,或出于此。皇都始迁,尚可补复,军国务殷,遂不存检。
官私显隐,渐加剥撤。播麦纳菽,秋春相因,囗生蒿杞,时致火燎,由是经石弥
减,文字增缺。职忝胄教,参掌经训,不能缮修颓坠,兴复生业,倍深惭耻。今
求遣国子博士一人,堪任干事者,专主周视,驱禁田牧,制其践秽,料阅碑牒所
失次第,量厥补缀。”诏曰:“此乃学者之根源,不朽之永格,垂范将来,宪章
之本,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国子博士李郁与助教韩神固、刘燮等勘校石经,
其残缺者,计料石功,并字多少,欲补治之。于后,灵太后废,遂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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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年八月,灵太后幸永宁寺,躬登九层佛图。光表谏曰:“伏见亲升上级,
伫跸表刹之下,祗心图构,诚为福善。圣躬玉趾,非所践陟,臣庶恇惶,窃谓
未可。按《礼记》:‘为人子者,不登高,不临深。’古贤有言:策画失于庙堂,
大人蹶于中野。《汉书》:上欲西驰下峻坂,袁盎揽辔停舆曰:‘臣闻千金之子
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如有车败马惊,奈高庙太后何?’又云:上酎祭庙出,
欲御楼船。薛广德免冠顿首,曰:‘宜从桥,陛下不听臣,臣以血污车轮。’乐
正子春,曾参弟子,亦称至孝,固自谨慎,堂基不过一尺,犹有伤足之愧。永宁
累级,阁道回隘,以柔懦之宝体,乘至峻之重峭,万一差跌,千悔何追?《礼》:
将祭宗庙,必散斋七日,致斋三日,然后入祀,神明可得而通。今虽容像未建,
已为神明之宅。方加雕缋,饰丽丹青,人心所祗,锐观滋甚,登者既众,异怀若
面。纵一人之身恒尽诚洁,岂左右臣妾各竭虔仰?不可独升,必有扈侍,惧或忘
慎,非饮酒茹荤而已。昨风霾暴兴,红尘四塞,白日昼昏,特可惊畏。《春秋》:
宋、卫、陈、郑同日而灾,伯姬待姆,致焚如之祸。去皇兴中,青州七级亦号崇
壮,夜为上火所焚。虽梓慎、裨灶之明,尚不能逆克端兆。变起仓卒,预备不虞。
天道幽远,自昔深诫。墟墓必哀,庙社致敬,望茔凄恸,入门耸栗,适墓不登陇,
未有升陟之事。《传》云:‘公既视朔,遂登观台。’其下无天地先祖之神,故
可得而乘也。《内经》,宝塔高华,堪室千万,唯盛言香花礼拜,岂有登上之义?
独称三宝阶,从上而下,人天交接,两得相见,超世奇绝,莫可而拟。恭敬拜跽,
悉在下级。远存瞩眺,周见山河,因其所眄,增发嬉笑。未能级级加虔,步步崇
慎,徒使京邑士女,公私凑集。上行下从,理势以然,迄于无穷,岂长世竞慕一
登而可抑断哉?盖心信为本,形敬乃末,重实轻根,靖实躁君,恭己正南面者,
岂月乘峻极,旬御层阶。今经始既就,子来自劝,基构已兴,雕绚渐起,紫山华
台,即其宫也。伏愿息躬亲之劳,广风靡之化,因立制防,班之条限,以遏嚣污,
永归清寂。下竭肃穆之诚,上展瞻仰之敬。勿践勿履,显固亿龄,融教阐悟,不
其博欤?”
九月,灵太后幸嵩高。光上表谏曰:“伏闻明后当亲幸嵩高,往还累宿。銮
游近旬,存省民物,诚足为善。虽渐农隙,所获栖亩,饥贫之家指为珠玉,遗秉
滞<禾遂>,莫不宝惜。步骑万余,来去经践,驾辇杂还,竞骛交驰,纵加禁护,犹
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伤心。秋末久旱,尘壤委深,风霾一起,红埃四塞。辕
关峭险,山路危狭,圣驾清道,当务万安。乘履涧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
越数百,飘曝弥日,仰亏和豫。七庙上灵,容或未许;亿兆下心,实用悚栗。且
藏蛰节远,昆虫布列,蠉蠕之类,盈于川原,车马辗蹈,必有类杀。慈矜好生,
应垂未测,诚恐悠悠之议,将谓为福兴罪。厮役困于负担,爪牙窘于赁乘,供顿
候迎,公私扰费。厨兵幕士,衣履败穿,昼暄夜凄,罔所覆藉,监帅驱捶,泣呼
相望。霜旱为灾,所在不稔,饥馑荐臻,方成俭敝。为民父母,所宜存恤,靖以
抚之,犹惧离散,乃于收敛初辰,致此行举,自近及远,交兴怨嗟。伏愿远览虞
舜,恭己无为;近遵《老》、《易》,不出户牖。罢劳形之游,息伤财之驾,动
循典防,纳诸轨仪,委司责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抃悦。”灵太后不从。
正光元年冬,赐光几杖、衣服。二年春,肃宗亲释奠国学,光执经南面,百
僚陪列。司徒、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夏四月,以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
酒,领著作如故。光表固辞历年,终不肯受。
八月,获秃鹙鸟于宫内,诏以示光。光表曰:“蒙示十四日所得大鸟,此即
《诗》所谓‘有鹙在梁’,解云‘秃鹙也’,贪恶之鸟,野泽所育,不应入殿庭。
昔魏氏黄初中,有鹈鹕集于灵芝池,文帝下诏以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博求贤
俊,太尉华歆由此逊位而让管宁者也。臣闻野物入舍,古人以为不善,是以张臶
恶<任鸟>,贾谊忌鵩。鹈鹕暂集而去,前王犹为至诫,况今亲入宫禁,为人所获,
方被畜养,晏然不以为惧。准诸往义,信有殊矣。且饕餮之禽,必资鱼肉,菽麦
稻粱,时或餐啄,一食之费,容过斤镒。今春夏阳旱,谷籴稍贵,穷窘之家,时
有菜色。陛下为民父母,抚之如伤,岂可弃人养鸟,留意于丑形恶声哉?卫侯好
鹤,曹伯爱雁,身死国灭,可为寒心。陛下学通《春秋》,亲览前事,何得口咏
其言,行违其道!诚愿远师殷宗,近法魏祖,修德延贤,消灾集庆。放无用之物,
委之川泽,取乐琴书,颐养神性。”肃宗览表大悦,即弃之池泽。
诏召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三年六月,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九月,
进位太保,光又固辞。光年耆多务,疾病稍增,而自强不已,常在著作,疾笃不
归。四年十月,肃宗亲临省疾,诏断宾客,中使相望,为止声乐,罢诸游眺。拜
长子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谛听吾言。闻曾子有云:人
之将死,其言也善,启予手,启予足,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
至于此,史功不成,殁有遗恨。汝等以吾之故,并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报
国。修短命也,夫复何言。速可送我还宅。”气力虽微,神明不乱。至第而薨,
年七十三。肃宗闻而悲泣,中使相寻,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
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四百斤,大鸿胪监护丧事。车驾亲临,抚尸恸哭。御辇
还宫,流涕于路,为减常膳,言则追伤。每至光坐诵读之处,未尝不改容凄悼。
五年正月,赠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
加后部鼓吹、班剑,依太保、广阳王故事,谥文宣公。肃宗祖丧建春门外,望
轜哀感,儒者荣之。
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
报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
光宽和慈善,不逆于物,进退沉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广、黄琼之为人,故
为气概者所不重。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甚信重焉,每事筹决,光亦倾身事之。
元叉于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
于是天下讥之。自从贵达,罕所申荐。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云敬徽为荆州五
陇戍主,女随夫行,常虑寇抄,南北分张,乞为徐州长史、兼别驾,暂集京师。
肃宗许之。时人比之张禹。光初为黄门,则让宋弁;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为
太常,让刘芳;为少傅,让元暐、穆绍、甄琛;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任城
王澄;为车骑、仪同,让江阳王继,又让灵太后父胡国珍。皆顾望时情,议者以
为矫饰。崇信佛法,礼拜读诵,老而逾甚,终日怡怡,未曾恚忿。曾于门下省昼
坐读经,有鸽飞集膝前,遂入于怀,缘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
人。每为沙门朝贵请讲《维摩》、《十地经》,听者常数百人,即为二经义疏三
十余卷。识者知其疏略,以贵重为后坐(疑)于讲次。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
数百篇,五十余卷,别有集。光十一子,励、勖、勔、劝、劼、勊、勍、劬、
<贯力>、<巢力>、勉。
励,字彦德,器学才行最有父风。举秀才,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中,以
父光为著作,固辞不拜。历员外郎、骑侍郎、太尉记室、散骑侍郎,以继母忧去
职。神龟中,除司空从事中郎。正光二年,拜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义为明堂大
将,以励为长史。与从兄鸿俱知名于世。四年十月,父光疾甚,诏拜征虏将军、
齐州刺史。以父寝疾,衣不解带。及光薨,肃宗每加存慰。五年春,光葬于本乡,
又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焉。孝昌元年十二月,诏除太尉长史,仍为齐州大中正,
袭父爵。建义初,遇害河阴,时年四十八。赠侍中、卫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
史。
子挹,袭。武定末,太尉。属齐受禅,爵例降。
挹弟损,仪同开府主簿。
勖,武定末,征虏将军、安州刺史、朝阳伯。齐受禅,例降。
勔,字彦儒,亦有父风。司空记室、通直散骑侍郎、宁远将军、清河太守,
带槃阳镇将。为逆贼崔景安所害。赠征虏将军、齐州刺史。
子权,太尉参军事。
劼,武定中,中书郎。
光弟敬友,本州治中。颇有受纳,御史案之,乃与守者俱逃。后除梁郡太守,
会遭所生母忧,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昼夜诵经。免丧之后,遂菜食终世。恭宽
接下,修身厉节。自景明已降,频岁不登,饥寒请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
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延昌三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子鸿,字彦鸾。少好读书,博综经史。太和二十年,拜彭城王国左常侍。景
明三年,迁员外郎、兼尚书虞曹郎中。敕撰《起居注》。迁给事中,兼祠部郎,
转尚书都兵郎中。诏太师、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议定律令
于尚书上省,鸿与光俱在其中,时论荣之。永平初,豫州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
马悦,据悬瓠叛。诏镇南将军邢峦讨之,以鸿为行台镇南长史。徙三公郎中,加
轻车将军。迁员外散骑常侍,领郎中。
延昌二年,将大考百僚,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乃建议曰:“窃惟王者为官
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扬清激浊,故绩效能官、才必称位者朝升夕进,年
岁数迁,岂拘一阶半级,阂以囗僚等位者哉?二汉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须此
人,人称此职,或超腾升陟,数岁而至公卿,或长兼、试守称允而迁进者,披卷
则人人而是,举目则朝贵皆然。故能时收多士之誉,国号丰贤之美。窃见景明以
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余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
莫不上中,才与不肖,比肩同转。虽有善政如黄龚,儒学如王郑,史才如班马,
文章如张蔡,得一分一寸必为常流所攀,选曹亦抑为一概,不曾甄别。琴瑟不调,
改而更张,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世宗不从。
三年,鸿以父忧解任,甘露降其庐前树。十一月,世宗以本官征鸿。四年,
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复加中坚将军,常侍、领郎如故。迁中散大夫、高
阳王友,仍领郎中。其年为司徒长史。正光元年,加前将军。修高祖、世宗《起
居注》。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阙略尤多。每云此史会非我世所成,
但须记录时事,以待后人。临薨言鸿于肃宗。五年正月,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
孝昌初,拜给事黄门侍郎,寻加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鸿在史甫尔,未有所就,
寻卒。赠镇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鸿弱冠便有著述之志,见晋魏前史皆成一家,无所措意。以刘渊、石勒、慕
容俊、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仁、
秃发乌孤、李暠、沮渠蒙逊、冯跋等,并因世故,跨僣一方,各有国书,未有统
一,鸿乃撰为《十六国春秋》,勒成百卷,因其旧记,时有增损褒贬焉。鸿二世
仕江左,故不录僣晋、刘、萧之书。又恐识者责之,未敢出行于外。世宗闻其撰
录,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闻卿撰定诸史,甚有条贯,便可随成者送呈,朕
当于机事之暇览之。”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言多失体,且既未讫,迄不奏闻。
鸿后典起居,乃妄载其表曰:
臣闻帝王之兴也,虽诞应图录,然必有驱除,盖所以翦彼厌政,成此乐推。
故战国纷纭,年过十纪,而汉祖夷殄群豪,开四百之业。历文景之怀柔蛮夏,世
宗之奋扬威武,始得凉、朔同文,牂、越一轨。于是谈、迁感汉德之盛,痛诸史
放绝,乃钤括旧书,著成《太史》,所谓缉兹人事,光彼天时之义也。
昔晋惠不竞,华戎乱起;三帝受制于奸臣,二皇晏驾于非所;五都萧条,鞠
为煨烬。赵燕既为长蛇,辽海缅成殊域,穷兵锐进,以力相雄,中原无主,八十
余年。遗晋僻远,势略孤微,民残兵革,靡所归控。皇魏龙潜幽代,世笃公刘,
内修德政,外抗诸伪,并冀之民,怀宝之士,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虽邠岐之赴
太王,讴歌之归西伯,实可同年而语矣。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运,
应天顺民,龙飞受命。太宗必世重光,业隆玄默。世祖雄才睿略,阐曜威灵,农
战兼修,扫清氛秽。岁垂四纪,而寰宇一同。儋耳、文身之长,卉服、断发之酋,
莫不请朔率职,重译来庭。隐愍鸿济之泽,三乐击壤之歌,百姓始得陶然苏息,
欣于尧舜之世。
自晋永宁以后,虽所在称兵,竞自尊树,而能建邦命氏成为战国者,十有六
家。善恶兴灭之形,用兵乖会之势,亦足以垂之将来,昭明劝戒。但诸史残缺,
体例不全,编录纷谬,繁略失所;宜审正不同,定为一书。伏惟高祖,以大圣应
期,钦明御运,合德乾坤,同光日月,建格天之功,创不世之法,开凿生民,惟
新大造。陛下以青阳继统,睿武承天。应符屈己,则道高三、五;颐神至境,则
洞彼玄宗。剖判百家,斟酌六籍,远迈石渠,美深白虎。至如导礼革俗之风,昭
文变性之化,固以感彼禽鱼,穆兹寒暑。而况愚臣沐浴太和,怀音正始,而可不
勉强难革之性,砥砺木石之心哉?诚知敏谢允南,才非承祚,然《国志》、《史
考》之美,窃亦辄所庶几。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诸国旧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
散,求之公私,驱驰数岁。又臣家贫禄薄,唯任孤力,至于纸尽,书写所资,每
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写乃向备。谨于吏按之暇,草构此书。区分时事,各系本
录;破彼异同,凡为一体;约损烦文,补其不足。三豕五门之类,一事异年之流,
皆稽以长历,考诸旧志,删正差谬,定为实录。商校大略,著《春秋》百篇。至
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璩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寻访不获,所以未及
缮成,辍笔私求,七载于今。此书本江南撰录,恐中国所无,非臣私力所能终得。
其起兵僣号,事之始末,乃亦颇有,但不得此书,惧简略不成。久思陈奏,乞敕
缘边求采,但愚贱无因,不敢轻辄。
散骑常侍、太常少卿、荆州大中正臣赵邕,忽宣明旨,敕臣送呈。不悟九皋
微志,乃得上闻,奉敕欣惶,庆惧兼至。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臣又别作
序例一卷,年表一卷,仰表皇朝统括大义,俯明愚臣著录微体。徒窃慕古人立言
美意,文致疏鄙,无一可观,简御之日,伏深惭悸。
鸿意如此,然自正光以前,不敢显行其书。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知时人
未能发明其事,乃颇相传读。亦以光故,执事者遂不论之。鸿经综既广,多有违
谬。至如太祖天兴二年,姚兴改号,鸿以为改在元年;太宗永兴二年,慕容超擒
于广固,鸿又以为事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败于长安,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
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秘书郎。后永安中,乃奏其父书,曰:“臣亡考故散骑常侍、给事
黄门侍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鸿,不殒家风,式缵世业,古学克明,在新必镜,
多识前载,博极群书,史才富洽,号称籍甚。年止壮立,便斐然怀著述意。正始
之末,任属记言,撰缉余暇,乃刊著赵、燕、秦、夏、凉、蜀等遗载,为之赞序,
褒贬评论。先朝之日,草构悉了,唯有李雄《蜀书》,搜索未获,阙兹一国,迟
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购访始得,讨论适讫,而先臣弃世。凡十六国,名为《春
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为备悉。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缮写一本,敢以
仰呈。傥或浅陋,不回睿赏,乞藏秘阁,以广异家。”子元后谋反,事发逃窜,
会赦免。寻为其叔鹍所杀。
光从祖弟长文,字景翰。少亦徙于代都,聪敏有学识。太和中,除奉朝请。
迁洛,拜司空参军事,营构华林园。后兼员外散骑常侍,为宕昌使主。还,授给
事中、本国中正、尚书库部郎。正始中,大修器械,为诸州造仗都使、齐州太原
太守、雍州抚军府长史。以廉慎称。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太府少卿,丞相、
高阳王雍谘议参军,太中大夫。永安中,以老拜征虏将军、平州刺史。还家专读
佛经,不关世事。年七十九,天平初卒。赠使持节、征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
贞。
子慈懋,字德林。永熙初,征虏将军、徐州征东府长史。
长文从弟庠,字文序。有干用。初除侍御史、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频使
高丽,转步兵校尉,又转司空掾,领左右直长。出除相州长史,还,拜河阴、洛
阳令,以强直称。迁东郡太守。元颢寇逼郡界,庠拒不从命,弃郡走还乡里。孝
庄还宫,赐爵平原伯,拜颍川太守。二年五月,为城民王早、兰宝等所害。后赠
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
子罕,袭爵。齐受禅,例降。
光族弟荣先,字隆祖。涉历经史,州辟主薄。
子铎,有文才。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铎弟觐,宁远将军、羽林监。
史臣曰:崔光风素虚远,学业渊长。高祖归其才博,许其大至,明主固知臣
也。历事三朝,师训少主,不出宫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顾怀大
雅,托迹中庸,其于容身之讥,斯乃胡广所不免也。鸿博综古今,立言为事,亦
才志之士乎?

[发帖际遇]: 林风买通太监进宫偷葵花,转手挣到银两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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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八 列传第五十六

◎甄琛 高聪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太保甄邯后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
闺门之内,兄弟戏狎,不以礼法自居。颇学经史,称有刀笔,而形貌短陋,鲜风
仪。举秀才。入都积岁,颇以弈棋弃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苍头常令秉烛,或
时睡顿,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后不胜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辞父母,仕宦
京师。若为读书执烛,奴不敢辞罪,乃以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而赐
加杖罚,不亦非理!”琛惕然惭感,遂从许叡、李彪假书研习,闻见益优。
太和初,拜中书博士,迁谏议大夫,时有所陈,亦为高祖知赏。转通直散骑
侍郎,出为本州征北府长史,后为本州阳平王颐卫军府长史。世宗践祚,以琛为
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转通直散骑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齐造化,济时拯物,为民父母。故年谷不登,为民祈祀。
乾坤所惠,天子顺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损躬无吝,如或所聚,
唯为赈恤。是以《月令》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禽兽者,皆野虞教导之;其
迭相侵夺者,罪之无赦。此明导民而弗禁,通有无以相济也。《周礼》虽有川泽
之禁,正所以防其残尽,必令取之有时。斯所谓障护虽在公,更所以为民守之耳。
且一家之长,惠及子孙;一运之君,泽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养,以为国家之富。
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万品,而一物是规。今者,天为黔首生盐,国
与黔首障护,假获其利,是犹富专口断不及四体也。且天下夫妇岁贡粟帛。四海
之有,备奉一人;军国之资,取给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贫,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济其用,或巢宇以诲其居,或教农以去其饥,
或训衣以除其敝。故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皆所以抚覆导养,为
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识无远尚,每观上古爱民之迹,时读中叶骤税之书,
未尝不叹彼远大,惜此近狭。今伪弊相承,仍崇关鄽之税;大魏恢博,唯受谷帛
之输。是使远方闻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弃宝得民,硕鼠以受财失众。君王之
义,宜其高矣;魏之简税,惠实远矣。语称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难,人
君之祸。夫以府藏之物,犹以不施而为灾;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且善
藏者藏于民,不善藏者藏于府。藏于民者民欣而君富,藏于府者国怨而民贫。国
怨则示化有亏,民贫则君无所取。愿弛兹盐禁,使沛然远及,依《周礼》置川衡
之法,使之监导而已。
诏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陈。付八座议可否以闻。”
司徒、录尚书、彭城王勰,兼尚书邢峦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
大备,或无可贬。但恐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是用迟回,未谓为可。窃惟古
之善为治者,莫不昭其胜途,悟其远理,及于救世,升降称时。欲令丰无过溢,
俭不致敝,役养消息,备在厥中,节约取足,成其性命。如不尔者,焉用君为?
若任其生产,随其啄食,便是刍狗万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
奉上施,卑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术广,恒恐财不周国,泽不厚民。故多
方以达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货山川,轻在民之贡;立税关市,裨十一之
储。收此与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为身也。所谓集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
藉造物之富,赈造物之贫。彻商贾给戎战,赋四民赡军国,取乎用乎,各有义已。
禁此渊池,不专大官之御;敛此匹帛,岂为后宫之资?既润不在己,彼我理一,
犹积而散之,将焉所吝?且税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济生民,非为富贿藏货。
不尔者,昔之君子何为然哉?是以后来经图,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
降鉴之流,(疑)兴复盐禁。然自行以来,典司多怠,出入之间,事不如法,遂
令细民怨嗟,商贩轻议。此乃用之者无方,非兴之者有谬。至使朝廷明识,听营
其间,今而罢之,惧失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参论理要,宜依前式。”诏
曰:“司盐之税,乃自古通典,然兴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
理所在。甄琛之表,实所谓助政毗治者也,可从其前计,使公私并宜,川利无拥。
尚书严为禁豪强之制也。”
诏琛参八座议事。寻正中尉,常侍如故。迁侍中,领中尉。琛俯眉畏避,不
能绳纠贵游,凡所劾治,率多下吏。于时赵修盛宠,琛倾身事之。琛父凝为中散
大夫,弟僧林为本州别驾,皆托修申达。至修奸诈事露,明当收考,今日乃举其
罪。及监决修鞭,犹相隐恻。然告人曰:“赵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
有识以此非之。修死之明日,琛与黄门郎李凭以朋党被召诣尚书,兼尚书元英、
邢峦穷其阿附之状。琛曾拜官,诸宾悉集,峦乃晚至,琛谓峦曰:“卿何处放蛆
来,今晚始顾?”虽以戏言,峦变色衔忿。及此,大相推穷。司徒公、录尚书、
北海王详等奏曰:“臣闻党人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虽宠必诛,皆所以存
天下之至公,保灵基于永业者也。伏惟陛下,纂圣前晖,渊鉴幽慝,恩断近习,
宪轨唯新,大政蔚以增光,鸿猷于焉永泰。谨按: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
直法,纠擿是司,风邪响黩,犹宜劾纠,况赵修奢暴,声著内外,侵公害私,朝
野切齿。而琛尝不陈奏,方更往来,绸缪结纳,以为朋党,中外影响,致其谈誉。
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阶之禄。亏先皇之选典,尘圣明
之官人。又与武卫将军、黄门郎李凭相为表里,凭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衅彰,
方加弹奏。生则附其形势,死则就地排之,窃天之功以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
百司,其为鄙诈,于兹甚矣。不实不忠,实合贬黜。谨依律科徒,请以职除。其
父中散,实为叨越,虽皇族帝孙,未有此例,既得不以伦,请下收夺。李凭朋附
赵修,是亲是仗,交游之道,不依恒度,或晨昏从就,或吉凶往来;至乃身拜其
亲,妻见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请托。缁点皇风,尘鄙正化,此而不纠,将何以
肃整阿谀,奖厉忠概!请免所居官,以肃风轨。”奏可。琛遂免归本郡,左右相
连死黜者三十余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长史。及贵达,不复请
归,至是乃还供养。数年,遭母忧。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
每得鱼肉菜果珍美口实者,必令僮仆走奉其母,乃后食焉。琛母服未阙,复丧父。
琛于茔兆之内,手种松柏,隆冬之月,负掘水土。乡老哀之,咸助加力。十余年
中,坟成木茂。与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齿。专事产业,亲躬农圃,时以鹰犬驰逐自
娱。朝廷有大事,犹上表陈情。
久之,复除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见亲宠,委以门下
庶事,出参尚书,入厕帷幄。琛,高祖时兼主客郎,迎送萧赜使彭城刘缵,琛钦
其器貌,常叹咏之。缵子晰为朐山戍主。晰死,家属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
六十余矣,乃纳晰女为妻。婚日,诏给厨费,琛深所好悦,世宗时调戏之。卢昶
败于朐山,诏琛驰驿检按。
迁河南尹,加平南将军,黄门、中正如故。琛表曰:“《诗》称‘京邑翼翼,
四方是则’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国家居代,患多盗
窃,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
乃得为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迁都已来,天下转
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难可备简,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
坊混杂,厘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检察故也。凡使人攻坚木者,必为之择良器。
今河南郡是陛下天山之坚木,盘根错节,乱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坚之利器,非
贞刚精锐,无以治之。今择尹既非南金,里尉铅刀而割,欲望清肃都邑,不可得
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职轻任碎,多是下才,人怀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盗得容
奸,百赋失理。边外小县,所领不过百户,而令长皆以将军居之。京邑诸坊,大
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隶,荫养奸徒,高门邃
宇,不可干问。又有州郡侠客,荫结贵游,附党连群,阴为市劫,比之边县,难
易不同。今难彼易此,实为未惬。王者立法,随时从宜,改弦易调,明主所急。
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观之,不便则改。今闲官静任,犹听长兼,况烦剧要
务,不得简能下领?请取武官中八品将军已下干用贞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
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
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之者,进而为之。则督责有所,辇毂可清。”诏曰:“里
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诸职中简取,何必须武人也?”琛
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于是京邑清静,至今踵焉。
转太子少保,黄门如故。大将军高肇伐蜀,以琛为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领
步骑四万为前驱都督。琛次梁州獠亭,会世宗崩,班师。高肇既死,以琛肇之党
也,不宜复参朝政,出为营州刺史,加安北将军。岁余,以光禄大夫李思穆代之,
时年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镇西将军、凉州刺史,犹以琛高氏之
昵也,不欲处之于内。寻征拜太常卿,仍以本将军出为徐州刺史。及入辞肃宗,
琛辞以老,诏除吏部尚书,将军如故。未几,除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衣锦昼游,
大为称满。治体严细,甚无声誉。崔光辞司徒之授也,琛与光书,外相抑扬,内
实附会也。光亦揣其意,复书褒美以悦之。征为车骑将军、特进,又拜侍中。以
其衰老,诏赐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物七百段、蜡
三百斤。赠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加后部鼓吹。太常议谥“文穆”。吏部郎袁翻
奏曰:“案《礼》: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
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生于己,名生于人,故阖棺然后定谥。皆累其生
时美恶,所以为将来劝戒;身虽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属所即言大鸿胪,
移本郡大中正,条其行迹功过,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评议,为谥列上。
谥不应法者,博士坐如选举不以实论。若行状失实,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
不殷勤重慎,以为褒贬之实也。今之行状,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
无复相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扬君父,但苦迹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极辞肆意,
无复限量。观其状也,则周孔联镳,伊颜接衽;论其谥也,虽穷文尽武,罔或加
焉。然今之博士与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状,又先问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为
议上,都不复斟酌与夺,商量是非。致号谥之加,与泛阶莫异,专以极美为称,
无复贬降之名,礼官之失,一至于此!案甄司徒行状,至德与圣人齐踪,鸿名共
大贤比迹,‘文穆’之谥,何足加焉?但比来赠谥,于例普重,如甄琛之流,无
不复谥。谓宜依谥法‘慈惠爱民曰孝’,宜谥曰孝穆公。自今已后,明勒太常、
司徒有行状如此,言辞流宕,无复节限者,悉请裁量,不听为受。必准人立谥,
不得甚加优越。复仍踵前来之失者,付法司科罪。”从之。琛祖载,肃宗亲送,
降车就舆,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诸子。琛性轻简,好嘲谑,故少风望。然明解
有干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咸相知待,肃宗以师傅之义而加礼焉。所著文
章,鄙碎无大体,时有理诣,《磔四声》、《姓族废兴》、《会通缁素三论》及
《家诲》二十篇,《笃学文》一卷,颇行于世。
琛长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释褐秘书郎。性险薄,多与盗劫交通。随琛在
京,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殴击主人,为司州所劾,淹在州狱,琛大以惭慨。广
平王怀为牧,与琛先不协,欲具案穷推。琛托左右以闻,世宗遣白衣吴仲安敕怀
宽放,怀固执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废,卒于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学,颇习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颂》十二篇,文
多不载,优诏报之。琛启除秘书郎。世宗崩未葬,楷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
免官。任城王澄为司徒,引为功曹参军。稍迁尚书仪曹郎,有当官之称。
肃宗末,定州刺史、广阳王渊被征还朝。时楷丁忧在乡,渊临发,召楷兼长
史,委以州任。寻值鲜于修礼、毛普贤等率北镇流民反于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
掠野,引向州城。州城之内,先有燕恒云三州避难之户,皆依傍市鄽,草庐攒住。
修礼等声云欲收此辈,共为举动。既外寇将逼,恐有内应,楷见人情不安,虑有
变起,乃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杀之,以威外贼,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冏、大都督
杨津等至,楷乃还家。后修礼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载棺巡城,示相报
复。
孝庄时,征为中书侍郎。尔朱荣之死,帝以其堪率乡义,除试守常山太守,
赐绢二百匹。出帝初,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齐
文襄王取为仪同府谘议参军。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赠骠骑将军、秘书监、沧
州刺史。
楷弟宽,字仁规。自员外散骑侍郎、本州别驾,稍迁太尉从事中郎、治书侍
御史。武定初,谢病还乡,卒于家。
僧林,终于乡里。
琛从父弟密,字叔雍。清谨少嗜欲,颇涉书史。太和中,奉朝请。密疾世俗
贪竞,乾没荣宠,曾作《风赋》以见意。后参中山王英军事。英钟离败退,乡人
苏良没于贼手,密尽私财以赎之。良既归,倾资报密,密一皆不受,谓良曰:
“济君之日,本不求货,岂相赎之意也?”
历太尉铠曹,迁国子博士。肃宗末,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时贼帅葛荣
侵扰河北,裴衍、源子邕败没,人情不安,诏密为相州行台,援守邺城。庄帝以
密全邺之勋,赏安市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领廷尉少
卿,寻转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静初,车骑将军、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
誉。出为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兴和四年卒。赠骠骑将军、仪同三司、瀛州刺
史,谥曰靖。
长子俭,字元恭。官至前将军、太中大夫。卒。
俭弟颐,有才学,亦早卒。
琛同郡张纂,字伯业。祖珍,字文表,慕容宝度支尚书。太祖平中山,入国。
世祖时,拜中书侍郎。真君元年,关右慰劳大使。二年,拜使持节、镇西将军、
凉州刺史。卒,赠征东将军、燕州刺史,谥曰穆。纂颇涉经史,雅有气尚,交结
胜流。太和中,释褐奉朝请,稍迁伏波将军、任城王澄镇北府骑兵参军,带魏昌
县令,吏民安之。后为北中府司马,久之,除乐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纳,闻御史
至,弃郡逃走,于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冀定二州诸军事、骠
骑将军、定州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业,不应州郡之命。
子宣轨,少孤,事母以孝闻。历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释褐奉朝请、冀
州征东府长流参军,转相州中军府录事参军、定州别驾。后除镇远将军、员外散
骑常侍,出为相州抚军府司马。宣轨性通率,轻财好施。属葛荣围城,与刺史李
神有固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赐爵中山公。中兴初,坐事死于邺。
子子瑜。
纂从弟元宾,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请,迁员外郎、给事中。正光中,除中
坚将军、射声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贵达,启赠持节、抚军将
军、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参军。
高聪,字僧智,本渤海蓚人。曾祖轨,随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剧县。
父法昂,刘骏车骑将军王玄谟甥也。少随玄谟征伐,以军功至员外郎。早卒。
聪生而丧母,祖母王抚育之。大军攻克东阳,聪徙入平城,与蒋少游为云中
兵户,窘困无所不至。族祖允视之若孙,大加周给。聪涉猎经史,颇有文才,允
嘉之,数称其美,言之朝廷,云:“青州蒋少游与从孙僧智,虽为孤弱,然皆有
文情。”由是与少游同拜中书博士。积十年,转侍郎,以本官为高阳王雍友,稍
为高祖知赏。
太和十七年,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昭业。高祖定都洛阳,追诏聪等曰:
“比于河阳敕卿,仍届瀍洛,周视旧业,依然有怀,固欲先之营之,后乃薄伐。
且以赜丧甫尔,使通在昔,乘危幸凶,君子弗取。是用辍兹前图,远期来会,爰
息六师,三川是宅,将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玺书,以代往诏,比所敕授,
随宜变之,善勖皇华,无替指意。”使还,迁通直散骑常侍、兼太府少卿,转兼
太子左率。
聪微习弓马,乃以将用自许。高祖锐意南讨,专访王肃以军事。聪托肃愿以
偏裨自效,肃言之于高祖。故假聪辅国将军,统兵二千,与刘藻、傅永、成道益、
任莫问俱受肃节度,同援涡阳。而聪躁怯少威重,所经淫掠无礼,及与贼交,望
风退败。与藻等同囚于悬瓠,高祖恕死,徙平州为民。行届瀛州,属刺史王质获
白兔将献,托聪为表。高祖见表,顾谓王肃曰:“在下那得复有此才,而令朕不
知也?”肃曰:“比高聪北徙,此文或其所制。”高祖悟曰:“必应然也,何应
更有此辈?”
世宗初,聪复窃还京师。六辅之废,聪之谋也。世宗亲政,除给事黄门侍郎,
加辅国将军。迁散骑常侍,黄门如故。世宗幸邺,还于河内怀界,帝亲射矢一里
五十余步。侍中高显等奏:“伏见亲御弧矢,临原弋远,弦动羽驰,矢镞所逮,
三百五十余步。臣等伏惟陛下圣武自天,神艺夙茂;巧会《驺虞》之节,妙尽矍
圃之仪。威棱攸叠,甝兕慑气,才猛所振,勍憝弭心,足以肃截九区,赫服八宇
矣。盛事奇迹,必宜表述,请勒铭射宫,永彰圣艺。”诏曰:“此乃弓弧小艺,
何足以示后叶,而喉唇近侍苟以为然,亦岂容有异,便可如请。”遂刊铭于射所,
聪为之词。
赵修嬖幸,聪深朋附。及诏追赠修父,聪为碑文,出入同载,观视碑石。聪
每见修,迎送尽礼。聪又为修作表,陈当时便宜,教其自安之术,由是迭相亲狎。
修死,甄琛、李凭皆被黜落,聪亦深用危虑。而聪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
获自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势,聪倾身事之,及修之死,言必毁恶。茹皓之宠,
聪又媚附,每相招命,言笑携抚,公私托仗,无所不至。每称皓才识明敏,非赵
修之俦。乃因皓启请青州镇下治中公廨,以为私宅;又乞水田数十顷,皆被遂许。
及皓见戮,聪以为死之晚也。其薄于情义,类皆如此。
侍中高显出授护军,聪转兼其处,于时显兄弟疑聪间构而求之。聪居兼十余
旬,出入机要,言即真,无远虑。藉贵因权,耽于声色,贿纳之音,闻于遐迩。
中尉崔亮知肇微恨,遂面陈聪罪,世宗乃出聪为平北将军、并州刺史。聪善于去
就,知肇嫌之,侧身承奉,肇遂待之如旧。聪在并州数岁,多不率法,又与太原
太守王椿有隙,再为大使、御史举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寝缓。世宗末,拜
散骑常侍、平北将军。
肃宗践祚,以其素附高肇,出为幽州刺史,将军如故。寻以高肇之党,与王
世义、高绰、李宪、崔楷、兰氛之为中尉元匡所弹,灵太后并特原之。聪遂停废
于家,断绝人事,唯修营园果,以声色自娱。久之,拜光禄大夫,加安北将军。
聪心望中书令,然后出作青州,愿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灵太后闻
其病,遣主书问之,聪对使者嘘唏恸泣。及闻其亡,嗟悼良久,言:“朕既无福,
大臣殒丧。且其与朕父南征,契阔戎旅,特可感念。”赗布帛三百匹、冰一车。
赠抚军将军、青州刺史,谥曰献。聪有妓十余人,有子无子皆注籍为妾,以悦其
情。及病,不欲他人得之,并令烧指吞炭,出家为尼。聪所作文笔二十卷,别有
集。
子长云,字彦鸿。起家秘书郎、太尉主簿,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建义
初,于河阴遇害。赠安东将军、兖州刺史。
长云弟叔山,字彦甫。司徒行参军,稍迁宁朔将军、越骑校尉。卒,赠太常
少卿。
史臣曰:甄琛以学尚刀笔,早树声名,受遇三朝,终至崇重。高聪才尚见知,
名位显著。而异轨同奔,咸经于危覆之辙,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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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六十九 列传第五十七

◎崔休 裴延俊 袁翻
崔休,字惠盛,清河人,御史中丞逞之玄孙也。祖灵和,仕刘义隆为员外散
骑侍郎。父宗伯,世宗初,追赠清河太守。休少孤贫,矫然自立。举秀才,入京
师,与中书郎宋弁、通直郎邢峦雅相知友。尚书王嶷钦其人望,为长子娉休姊,
赡以货财,由是少振。高祖纳休妹为嫔,以为尚书主客郎。转通直正员郎,兼给
事黄门侍郎。休好学,涉历书史,公事军旅之隙,手不释卷;崇尚先达,爱接后
来,常参高祖侍席,礼遇次于宋、郭之辈。
高祖南伐,以北海王为尚书仆射,统留台事,以休为尚书左丞。高祖诏休曰:
“北海年少,未闲政绩,百揆之务,便以相委。”转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后
从驾南行。及车驾还,幸彭城,泛舟泗水,诏在侍筵,观者荣之。
世祖初,休以弟亡,祖父未葬,固求渤海,于是除之。性严明,雅长治体。
下车先戮豪猾数人,广布耳目,所在奸盗,莫不擒剪,百姓畏之,寇盗止息,清
身率下,渤海大治。时大儒张吾贵有盛名于山东,四方学士咸相宗慕,弟子自远
而至者恒千余人。生徒既众,所在多不见容。休乃为设俎豆,招延礼接,使肄业
而还,儒者称为口实。
入为吏部郎中,迁散骑常侍,权兼选任。休爱才好士,多所拔擢。广平王怀
数引谈宴,世宗责其与诸王交游,免官。后除龙骧将军、洛州刺史。在州数年,
以母老辞州,许之。寻行幽州事,征拜司徒右长史。休聪明强济,雅善断决,幕
府多事,辞讼盈几,剖判若流,殊无疑滞,加之公平清洁,甚得时谈。复除吏部
郎中,加征虏将军、冀州大中正。迁光禄大夫,行河南尹。肃宗初,即真,加平
东将军。寻除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进号安北将军。迁安东将军、青州刺史。青
州九郡民单扌剽、李伯徽、刘通等一千人,上书讼休德政,灵太后善之。休在幽
青州五六年,皆清白爱民,甚著声绩,二州怀其德泽,百姓追思之。
征为安南将军、度支尚书,寻进号抚军将军、七兵尚书,又转殿中尚书。休
久在台阁,明习典礼,每朝廷疑议,咸取正焉。诸公咸相谓曰:“崔尚书下意处,
我不能异也。”正光四年卒,年五十二。赗帛五百匹,赠车骑将军、尚书仆射、
冀州刺史,谥文贞侯。
休少而谦退,事母孝谨。及为尚书,子仲文纳丞相雍第二女,女妻领军元义
长庶子秘书郎稚舒。挟恃二家,志气微改;内有自得之心,外则陵藉同列。尚书
令李崇、左仆射萧宝夤、右仆射元钦,皆以雍、义之故,每惮下之。始休母房氏
欲以休女妻其外孙邢氏,休不欲,乃违其母情,以妻义子,议者非之。休有九子。
长子悛,字长儒。武定中,七兵尚书、武城县开国公。
悛弟仲文,散骑常侍。
仲文弟叔仁,性轻侠,重衿期。历通直散骑侍郎、司徒司马、散骑常侍,出
为骠骑将军、颍州刺史。以贪污为御史所劾。兴和中,赐死于宅。临刑,赋诗与
诸弟诀别而不及其兄,以其不甚营救故也。
叔仁弟叔义,孝庄时为尚书库部郎。坐兄悛铸钱事发,合家逃逸。数日,叔
义遂见执获。时城阳王徽为司州牧,临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骤为致言,徽不从,
乃杀之。
叔义弟子侃,以窃级为中书郎,为尚书左丞和子岳弹纠,失官。后兼通直常
侍,使于萧衍,还,路病卒。
子侃弟子聿,武定末,东莞太守。卒。
子聿弟子约,开府祭酒。
休弟夤,字敬礼。太子舍人,早卒。赠乐安太守。妻,安乐王长乐女晋宁主
也,贞烈有德行。
子长谦,好学修立,少有令名。仕历给事中,仍还乡里。久之,刺史尉景取
为开府谘议参军事。晚颇以酒为损。天平中,被征兼主客郎,接萧衍使张皋等。
后兼散骑常侍,使萧衍。还,卒于宿豫,时人叹惜之。以死王事,赠骠骑将军、
南青州刺史。
裴延俊,字平子,河东闻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孙。曾祖天明,谘议参
军、并州别驾。祖双虎,河东太守。卒,赠平远将军、雍州刺史,谥曰顺。父崧,
州主簿,行平阳郡事。以平蜀贼丁虫功,赠东雍州刺史。
延俊少偏孤,事后母以孝闻。涉猎坟史,颇有才笔。举秀才,射策高第,除
著作佐郎。迁尚书仪曹郎,转殿中郎、太子洗马,又领本邑中正及太子友。太子
恂废,以宫官例免。顷之,除太尉掾,兼太子中舍人。世宗初,为散骑侍郎,寻
除雍州平西府长史,加建威将军,入为中书侍郎。时世宗专心释典,不事坟籍。
延俊上疏谏曰:“臣闻有尧文思,钦明稽古;妫舜体道,慎典作圣。汉光神叡,
军中读书;魏武英规,马上玩籍。先帝天纵多能,克文克武,营迁谋伐,手不释
卷。良以经史义深,补益处广,虽则劬劳,不可暂辍。斯乃前王之美实,后王之
水镜,善足以遵,恶足以诫也。陛下道悟自深,渊鉴独得;升法座于宸闱,释觉
善于日宇;凡在听瞩,尘蔽俱开。然《五经》治世之模,六籍轨俗之本。盖以训
物有渐,应时匪妙,必须先粗后精,乘近即远。伏愿经书互览,孔释兼存,则内
外俱周,真俗斯畅。”
后除司州别驾,加镇远将军。及诏立明堂,群官博议,延俊独著一堂之论。
太傅、清河王怿时典众议,读而笑曰:“子故欲远符仆射也。”兼太子中庶子,
寻即正,别驾如故,加冠军将军。肃宗初,迁散骑常侍,监起居注,加前将军,
又加平西将军,除廷尉卿。转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范阳郡有旧督亢渠,径五十
里;渔阳燕郡有故戾陵诸堰,广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莫能修复。时水旱不调,
民多饥馁,延俊谓疏通旧迹,势必可成,乃表求营造。遂躬自履行,相度水形,
随力分督,未几而就。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百姓至今赖之。又命主簿郦惲
修起学校,礼教大行,民歌谣之。在州五年,考绩为天下最。
延俊继母随延俊在蓟,时遇重患,延俊启求侍母还京疗治。至都未几,拜太
常卿。时汾州山胡恃险寇窃,正平、平阳二郡尤被其害,以延俊兼尚书,为西北
道行台,节度讨胡诸军。寻遇疾,敕还。三鵶群蛮寇掠不已,车驾欲亲征之,
延俊乃于病中上疏谏诤。寻除七兵尚书、安南将军,徙殿中尚书,加中军将军,
转散骑常待、中书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书。延俊在台阁,守
职而已,不能有所裁断直绳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赠都督雍岐豳三州诸军事、
仪同三司、本将军、雍州刺史。
子元直,尚书郎中。
元直弟敬猷,员外常侍。兄弟并有学尚,与父同时遇害。元直赠光州刺史。
敬猷妻丞相、高阳王雍外孙,超赠尚书仆射。
延俊从叔桃弓,亦见称于乡里。
子夙,字买兴。沉雅有器识,仪望甚伟,高祖见而异之。自司空主簿,转尚
书左主客郎中。时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知人鉴,每叹美夙,以远大许之。高祖
南伐,为行台吏部郎,仍除征北大将军穆亮从事中郎。转为河北太守,以忠恕接
下,百姓感之。卒于郡,年四十三。
长子范,字宗模。早卒。
范子凝,字长儒。卒于武平镇将。
范弟升之、鉴。武定末,升之,太尉掾;鉴,司徒右长史。
延俊从祖弟良,字元宾。起家奉朝请,转北中府功曹参军。世宗初,南绛县
令。稍迁并州安北府长史。入为中散大夫,领尚书考功郎中。
时汾州吐京群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书左丞,为西北道行台。值别将李德
龙为羽所破,良入汾州,与刺史、汝阴王景和及德龙率兵数千,凭城自守。贼并
力攻逼。诏遣行台裴延俊,大都督、章武王融,都督宗正珍孙等赴援。时有五城
郡山胡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以妖妄惑众,假称帝号,服素衣,持白伞白幡,率诸
逆众,于云台郊抗拒王师。融等与战败绩,贼乘胜围城。良率将士出战,大破之,
于阵斩回成,复诱导诸胡令斩送宜都首。又山胡刘蠡升自云圣术,胡人信之,咸
相影附,旬日之间,逆徒还振。德龙议欲拔城,良不许,德龙等乃止。景和薨,
以良为汾州刺史,加辅国将军,行台如故。都督高防来援,复败于百里候。先是
官粟贷民。未及收聚,仍值寇乱。至是城民大饥,人相食。贼知仓库空虚,攻围
日甚,死者十三四。良以饥窘,因与城人奔赴西河。汾州之治西河,自良始也。
时南绛蜀陈双炽等聚众反,自号建始王,与大都督长孙稚、宗正珍孙等相持不下。
诏良解州,为慰劳使。转太中大夫、本郡中正。
孝庄末,除光禄大夫。尔朱荣死,荣从子天光拥众关西,乃诏良持节、假安
西将军、潼关都督,又兼尚书,为河东、恒农、河北、宜阳行台以备之。前废帝
时,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转卫将军,又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右光
禄大夫,转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帝末,除汲郡太守。孝静初,卫大将军、
太府卿。天平二年秋卒,时年六十一。赠使持节、都督雍华二州诸军事、吏部尚
书、本将军、雍州刺史,谥曰贞。又重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尚书仆射,余如故。
子叔祉,武定末,太子洗马。
良从父兄子庆孙,字绍远。少孤,性倜傥,重然诺。释褐员外散骑侍郎。
正光末,汾州吐京群胡薛悉公、马牒腾并自立为王,聚党作逆,众至数万。
诏庆孙为募人别将,招率乡豪,得战士数千人以讨之。胡贼屡来逆战,庆孙身先
士卒,每摧其锋,遂深入至云台郊。诸贼更相连结,大战郊西,自旦及夕,庆孙
身自突陈,斩贼王囗郭康儿。贼众大溃。敕征赴都,除直后。于后贼复鸠集,北
连蠡升,南通绛蜀,凶徒转盛,复以庆孙为别将,从轵关入讨。至齐子岭东,贼
帅范多、范安族等率众来拒,庆孙与战,复斩多首。乃深入二百余里,至阳胡城。
朝廷以此地被山带河,衿要之所,肃宗末,逐立邵郡,因以庆孙为太守、假节、
辅国将军、当郡都督。民经贼乱之后,率多逃窜,庆孙务安缉之,咸来归业。永
安中,还朝,除太中大夫。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拥众北渡,诏庆孙为大都督,与行台源子恭率众追击。
军次太行,而庆孙与世隆密通,事泄,追还河内而斩之,时年三十六。庆孙任侠
有气,乡曲壮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抚养咸有恩纪。在郡之日,值岁饥凶,四
方游客常有百余,庆孙自以家粮赡之。性虽粗武,爱好交流,与诸才学之士咸相
交结,轻财重义,座客常满,是以为时所称。
子子莹,永安中,太尉行参军。
延俊从祖弟仲规,少好经史,颇有志节。起家奉朝请,领侍御。咸阳王禧为
司州牧,辟为主簿,仍表行建兴郡事。车驾自代还洛,次于郡境。仲规备供帐,
朝于路侧。高祖诏仲规曰:“朕开置神畿,畿郡望重,卿既首应司隶美举,复督
我名邦,何能自致也?”仲规对曰:“陛下穷神尽圣,应天顺民,弃彼玄壤,来
宅紫县。臣方罄心力,跃马吴会,冀功铭帝籍,勋书王府,岂一郡而已?”高祖
笑曰:“冀卿必副此言。”车驾达河梁,见咸阳王,谓曰:“昨得汝主簿为南道
主人,六军丰赡,元弟之寄,殊副所望。”寻除司徒主簿。仲规父在乡疾病,弃
官奔赴,以违制免。久之,中山王英征义阳,引为统军,奏复本资。于陈战殁,
时年四十八。赠河东太守,谥曰贞。无子,弟叔义以第二子伯茂为之后。伯茂在
《文苑传》。
叔义,亦有学行。高祖末,除兖州安东府外兵参军,累迁太山太守,为政清
静,吏民安之。迁司空从事中郎。正光五年夏卒,时年五十七。赠征虏将军、东
秦州刺史,谥曰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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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景融,字孔明,笃学好属文。正光初,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
永安中,秘书监李凯以景融才学,启除著作佐郎,稍迁辅国将军、谏议大夫,仍
领著作。出帝时,议孝庄谥,事遂施行。时诏撰《四部要略》,令景融专典,竟
无所成。元象中,仪同高岳以为录事参军。弟景颜被劾廷尉狱。景融入选,吏部
拟郡,为御史中丞崔暹所弹,云其贪昧苟进,遂坐免官。武定四年冬,病卒,年
五十。景融卑退廉谨,无竞于时。虽才不称学,而缉缀无倦,文词泛滥,理会处
寡。所作文章,别有集录。又造《邺都、晋都赋》云。
景颜,颇有学尚。起家汝南王开府行参军。孝庄初,为广州防蛮别将,行广
汉郡事。元颢入洛,与刺史郑先护据州起义,事宁,赐爵保城子。以军功稍迁太
尉从事中郎,转谘议参军。孝静初,徙司空长史,在官贪秽。武定二年,为中尉
崔暹所劾,事下廷尉,遇疾死于狱,年四十五。
仲规弟子伯珍,历襄威将军、员外散骑郎、西河太守。孝静初,为平东将军、
荥阳太守,卒官,时年三十二。赠本将军、雍州刺史。
延俊族子礼和,解褐员外散骑侍郎,迁谒者仆射。身长九尺,腰带十围,于
群众之中,魁然有异。出为陈留太守。卒于金紫光禄大夫。
延俊族兄聿,字外兴。以操尚贞立,为高祖所知。自著作佐郎出为北中府长
史。时高祖以聿与中书侍郎崔亮并清贫,欲以干禄优之,乃以亮带野王县,聿带
温县,时人荣之。转尚书郎,迁太尉谘议参军,出为平秦太守。卒,赠冠军将军、
洛州刺史。
子子袖,殁关西。
延俊族人瑗,安珍宝。太和中,析属河北郡。少孤贫,而清苦自立,太守司
马悦召为中正。悦为别将,军征义阳,引为中兵参军。瑗夙夜恭勤,为悦所知。
军还,除奉朝请,转给事中,汝南王悦郎中令。悦散费无常,每国俸初入,一日
之中分赐极意。瑗每随例,恒辞多受少,伺悦虚竭,还来奉贡。悦虽性理不恒,
然亦相赏爱。悦迁太尉,请为从事中郎,转骁骑将军。肃宗末,出为汝南太守,
不行,转太原太守。属肃宗崩,尔朱荣初谋赴洛,瑗豫其事,封五原县开国子,
邑三百户。寻行并州事,转平北将军、殷州刺史。孝静初,除卫将军、东雍州刺
史。兴和元年卒,年七十三。
子夷吾,武定末,徐州骠骑府长流参军。
袁翻,字景翔,陈郡项人也。父宣,有才笔,为刘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
皇兴中,东阳州平,随文秀入国。而大将军刘昶每提引之,言是其外祖淑之近亲,
令与其府谘议参军袁济为宗。宣时孤寒,甚相依附。及翻兄弟官显,与济子洸、
演遂各凌竞,洸等乃经公府以相排斥。
翻少以才学擅美一时。初为奉朝请。景明初,李彪在东观,翻为徐纥所荐,
彪引兼著作佐郎,以参史事。及纥被徙,寻解。后迁司徒祭酒、扬烈将军、尚书
殿中郎。正始初,诏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翻与门下录事常景、孙
绍,廷尉监张虎,律博士侯坚固,治书侍御史高绰,前军将军邢苗,奉车都尉程
灵虬,羽林监王元龟,尚书郎祖莹、宋世景,员外郎李琰之,太乐令公孙崇等并
在议限。又诏太师、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阳王雍,中书监、京兆王愉,前青州
刺史刘芳,左卫将军元丽,兼将作大匠李韶,国子祭酒郑道昭,廷尉少卿王显等
入预其事。后除豫州中正。
是时修明堂辟雍。翻议曰:
谨案明堂之义,古今诸儒论之备矣。异端竞构,莫适所归,故不复远引经传、
傍采纪籍以为之证,且论意之所同,以詶诏旨耳。盖唐虞已上,事难该悉;夏
殷已降,校可知之。谓典章之极,莫如三代;郁郁之盛,从周斯美。制礼作乐,
典刑在焉;遗风余烈,垂之不朽。
案《周官考工》所记,皆记其时事,具论夏殷名制,岂其纰缪?是知明堂五
室,三代同焉,配帝象行,义则明矣。及《淮南》、《吕氏》与《月令》同文,
虽布政班时,有堂、个之别,然推其体例,则无九室之证。既而世衰礼坏,法度
淆弛,正义残隐,妄说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礼》,探绪求源,罔知所出,
而汉氏因之,自欲为一代之法。故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于
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德行(疑)于今,虽有不同,时说昞然,
本制著存,而言无明文,欲复何责。”本制著存,是周五室也;于今不同,是汉
异周也。汉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制,犹窃有懵焉。何者?张衡《东京赋》
云:“乃营三宫,布教班常,复庙重屋,八达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综
注云:“房,室也,谓堂后有九室。”堂后九室之制,非巨异乎?裴頠又云:
“汉氏作四维之个,不能令各据其辰,就使其像可图,莫能通其居用之礼,此为
设虚器也。”甚知汉世徒欲削灭周典,捐弃旧章,改物创制,故不复拘于载籍。
且郑玄之诂训《三礼》,及释《五经异义》,并尽思穷神,故得之远矣。览其明
堂图义,皆有悟人意,察察著明,确乎难夺,谅足以扶微阐幽,不坠周公之旧法
也。伯喈损益汉制,章句繁杂,既违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晋书纪,亦
有明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记其经始之制,又无坦然可准。观夫今之基址,犹或仿
佛,高卑广狭,颇与《戴礼》不同。何得以意抑心,便谓九室可明?且三雍异所,
复乖卢、蔡之义,进退亡据,何用经通?晋朝亦以穿凿难明,故有一屋之论,并
非经典正义,皆以意妄作,兹为不典,学家常谈,不足以范时轨世。
皇代既乘乾统历,得一驭宸,自宜稽古则天,宪章文武,追踪周孔,述而不
作,四彼三代,使百世可知。岂容虚追子氏放篇之浮说,徒损经纪《雅诰》之遗
训?而欲以支离横议,指画妄图,仪刑宇宙而贻来叶者也。
又北京制置,未皆允帖,缮修草创,以意良多。事移礼变,所存者无几,理
苟宜革,何必仍旧?且迁都之始,日不遑给,先朝规度,每事循古,是以数年之
中,悛换非一,良以永法为难,数改为易。何为宫室府库多因故迹,而明堂辟雍
独遵此制?建立之辰,复未可知矣。既猥班访逮,辄轻率瞽言。明堂五室,请同
周制;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会经诰,无失典刑。识偏学疏,退惭谬浪。
后议选边戍事,翻议曰:
臣闻两汉警于西北,魏晋备在东南。是以镇边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
实赖温良。故田叔、魏尚声高于沙漠,当阳、钜平绩流于江汉,纪籍用为美谈,
今古以为盛德。自皇上以叡明纂御,风凝化远,威厉秋霜,惠沾春露,故能使淮
海输诚,华阳即序,连城请面,比屋归仁。悬车剑阁,岂伊曩载;鼓噪金陵,复
在兹日。然荆扬之牧,宜尽一时才望;梁郢之君,尤须当今秀异。
自比缘边州郡,官至便登,疆场统戍,阶当即用。或值秽德凡人,或遇贪家
恶子,不识字民温恤之方,唯知重役残忍之法。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
右姻亲,或受人财货请属,皆无防寇御贼之心,唯有通商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
驱令抄掠。若值强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
金铁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深山,或耘草
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资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
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工,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常十七八
焉。是以吴楚间伺,审此虚实,皆云粮匮兵疲,易可乘扰,故驱率犬羊,屡犯疆
场。频年以来,甲胄生虮,十万在郊,千金日费,为弊之深,一至于此!皆由边
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贾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夫洁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既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谓自今以
后,荆、扬、徐、豫、梁、益诸蕃,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
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能统御有方,清高独著,威足临
戎,信能怀远,抚循将士,得其忻心,不营私润,专修公利者,则就加爵赏,使
久于其任,以时褒赉,厉其忠款。所举之人,亦垂优异,奖其得士,嘉其诚节。
若不能一心奉公,才非捍御,贪惏日富,经略无闻,人不见德,兵厌其劳者,
即加显戮,用彰其罪。所举之人,随事免降,责其谬荐,罚其伪薄。如此,则举
人不得挟其私,受任不得孤其举,善恶既审,沮劝亦明,庶边患永消,讥议攸息
矣。
遭母忧,去职。熙平初,除冠军将军、廷尉少卿,寻加征虏将军,后出为平
阳太守。翻为廷尉,颇有不平之论。及之郡,甚不自得,遂作《思归赋》曰:
日色黯兮,高山之岑。月逢霞而未皎,霞值月而成阴。望他乡之阡陌,非旧
国之池林。山有木而蔽月,川无梁而复深。怅浮云之弗限,何此恨之难禁。于是
杂石为峰,诸烟共色;秀出无穷,烟起不极。错翻花而似绣,网游丝其如织。蝶
两戏以相追,燕双飞而鼓翼。怨驱马之悠悠,叹征夫之未息!
尔乃临峻壑,坐层阿。北眺羊肠诘屈,南望龙门嵯峨。叠千重以耸翠,横万
里而扬波。远犭军鼯吾与麏麝,走鳐鳖及龟鼍。彼暧然兮巩洛,此邈矣兮关河。
心郁郁兮徒伤,思摇摇兮空满。思故人兮不见,神翻覆兮魂断。断魂兮如乱,忧
来兮不散。俯镜兮白水,水流兮漫漫。异色兮纵横,奇光兮烂烂。下对兮碧沙,
上睹兮青岸。岸上兮氤氲,驳霞兮绛氛。凤摇枝而为弄,日照水以成文。行复行
兮川之畔,望复望兮望夫君。君之门兮九重门,余之别兮千里分。愿一见兮导我
意,我不见兮君不闻。魄惝怳兮知何语,气缭戾兮独荣缊。
彼鸟马之无知,尚有情于南北。虽吾人之固鄙,岂忘怀于上国?去上国之美
人,对下邦之鬼蜮。形既同于魍魉,心匪殊于蝥贼。欲修之而难化,何不残之云
克?知进退之非可,徒终朝以默默。愿生还于洛滨,荷天地之厚德。
神龟末,迁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时蠕蠕主阿那瑰、后主婆罗门,并以国乱
来降,朝廷问翻安置之所。翻表曰:
谬以非才,忝荷边任,猥垂访逮安置蠕蠕主阿那瑰、婆罗门等处所远近利害
之宜。窃惟匈奴为患,其来久矣,虽隆周、盛汉莫能障服。衰弱则降,富强则叛。
是以方叔、召虎不遑自息,卫青、去病勤亦劳止。或修文德以来之,或兴干戈以
伐之,而一得一失,利害相侔。故呼韩来朝,左贤入侍,史籍谓之盛事,千载以
为美谈,到于皇代勃兴,威驭四海,爰在北京,仍梗疆场。自卜惟洛食,定鼎伊
瀍,高车、蠕蠕迭相吞噬。始则蠕蠕衰微,高车强盛,蠕蠕则自救靡暇,高车则
僻远西北。及蠕蠕复振,反破高车,王丧民离,不绝如线。而高车今能终雪其耻,
复摧蠕蠕者,正由种类繁多,不可顿灭故也。然斗此两敌,即卞庄之算,得使境
上无尘数十年中者,抑此之由也。
今蠕蠕为高车所讨灭,外凭大国之威灵,两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归诚,
万里相属。进希朝廷哀矜,克复宗社;退望庇身有道,保其妻儿。虽乃远夷荒桀,
不识信顺,终无纯固之节,必有孤负之心。然兴亡继绝,列圣同规;抚降恤附,
绵经共轨。若弃而不受,则亏我大德;若纳而礼待,则损我资储。来者既多,全
徙内地,非直其情不愿,迎送艰难。然夷不乱华,殷鉴无远,覆车在于刘石,毁
辙固不可寻。且蠕蠕尚存,则高车犹有内顾之忧,未暇窥窬上国。若蠕蠕全灭,
则高车跋扈之计,岂易可知?今蠕蠕虽主奔于上,民散于下,而余党实繁,部落
犹众,处处棋布,以望今主耳。高车亦未能一时并兼,尽令率附。
又高车士马虽众,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盗为资,陵夺为
业。河西捍御强敌,唯凉州、敦煌而已。凉州土广民希,粮仗素阙,敦煌、酒泉
空虚尤甚,若蠕蠕无复竖立,令高车独擅北垂,则西顾之忧,匪旦伊夕。愚谓蠕
蠕二主,皆宜存之,居阿那瑰于东偏,处婆罗门于西裔,分其降民,各有攸属。
那瑰住所,非所经见,其中事势,不敢辄陈。其婆罗门请修西海故城以安处之。
西海郡本属凉州,今在酒泉直抵、张掖西北千二百里,去高车所住金山一千余里,
正是北虏往来之冲要,汉家行军之旧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处婆罗门,
于事为便,即可永为重戍,镇防西北。宜遣一良将,加以配衣(疑),仍令监护
婆罗门。凡诸州镇应徙之兵,随宜割配,且田且戍。虽外为置蠕蠕之举,内实防
高车之策。一二年后,足食足兵,斯固安边保塞之长计也。若婆罗门能自克厉,
使余烬归心,收离聚散,复兴其国者,乃渐令北转,徙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
高车勍敌。西北之虞,可无过虑。如其奸回返覆,孤恩背德者,此不过为逋逃之
寇,于我何损。今不早图,戎心一启,脱先据西海,夺我险要,则酒泉、张掖自
然孤危,长河以西终非国有。不图厥始,而忧其终,噬脐之恨,悔将何及?
愚见如允,乞遣大使往凉州、敦煌及于西海,躬行山谷要害之所,亲阅亭障
远近之宜,商量士马,校练粮仗,部分见定,处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间即令播
种,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复劳转输之功也。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碛,野兽所
聚,千百为群,正是蠕蠕射猎之处。殖田以自供,籍兽以自给,彼此相资,足以
自固。今之豫度,微似小损,岁终大计,其利实多。高车豺狼之心,何可专信?
假令称臣致款,正可外加优纳,而复内备弥深,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者也。管窥
所陈,惧多孟浪。
时朝议是之。
还,拜吏部郎中,加平南将军、光禄大夫。以本将军出为齐州刺史,无多政
绩。孝昌中,除安南将军、中书令,领给事黄门侍郎,与徐纥俱在门下,并掌文
翰。翻既才学名重,又善附会,亦为灵太后所信待。是时蛮贼充斥,六军将亲讨
之,翻乃上表谏止。后萧宝夤大败于关西,翻上表请为西军死亡将士举哀,存而
还者并加赈赉。后拜度支尚书,寻转都官。翻表曰:“臣往忝门下,翼侍帐幄。
同时流辈皆以出离左右,蒙数阶之陟。唯臣奉辞,非但直去黄门,今为尚书后,
更在中书令下。于臣庸朽,诚为叨滥;准之伦匹,或有未尽。窃惟安南之与金紫,
虽是异品之隔,实有半阶之校;加以尚书清要,位遇通显,准秩论资,似加少进。
语望比官,人不愿易。臣自揆自顾,力极求此,伏愿天地成造,有始有终,矜臣
疲病,乞臣骸骨,愿以安南、尚书换一金紫。”时天下多事,翻虽外请闲秩,而
内有求进之心,识者怪之。于是,加抚军将军。
肃宗、灵太后曾燕于华林园,举觞谓群臣曰:“袁尚书,朕之杜预。欲以此
杯敬属元凯,今为尽之。”侍座者莫不羡仰。翻名位俱重,当时贤达咸推与之,
然独善其身,无所奖拔,排抑后进,惧其凌己,论者鄙之。建义初,遇害于河阴,
年五十三。所著文笔百余篇,行于世。赠使持节、侍中、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青州刺史。
嫡子宝首,武定中,司徒记室参军。
宝首兄叔德,武定末,太子中舍人。
翻弟跃,语在《文苑传》。
跃弟飏,本州治中、别驾,豫州冠军府司马而卒。
飏弟升,太学博士、司徒记室、尚书仪曹郎中、正员郎、通直常侍。飏死后,
升通其妻。翻惭恚,为之发病,升终不止,时人鄙秽之。亦于河阴见害。赠左将
军、齐州刺史。
史臣曰:崔休立身有本,当官著闻,朝之良也。裴俊器业位望,有可称乎?
袁翻文高价重,其当时之才秀欤?

[发帖际遇]: 林风去辽东拜祭胡一刀,碰到袁紫衣,帮忙转告消息,袁紫衣赠送银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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