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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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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七十 列传第五十八

◎刘藻 傅永 傅竖眼 李神
刘藻,字彦先,广平易阳人也。六世祖遐,从司马叡南渡。父宗之,刘裕庐
江太守。藻涉猎群籍,美谈笑,善与人交,饮酒至一石不乱。永安中,与姊夫李
嶷俱来归国,赐爵易阳子。擢拜南部主书,号为称职。
时北地诸羌数万家,恃险作乱,前后牧守不能制。奸暴之徒,并无名实,朝
廷患之,以藻为北地太守。藻推诚布信,诸羌咸来归附。藻书其名籍,收其赋税,
朝廷嘉之。迁龙骧将军、雍城镇将。先是氐豪徐成、杨黑等驱逐镇将,故以藻代
之。至镇,擒获成、黑等,斩之以徇,群氐震慑。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表乞藻
为騃奴戍主。诏曰:“选曹已用人,藻有惠政,自宜他叙。”在任八年,迁离城
镇将。
太和中,改镇为岐州,以藻为岐州刺史。转秦州刺史。秦人恃崄,率多粗暴,
或拒课输,或害长吏,自前守宰,率皆依州遥领,不入郡县。藻开示恩信,诛戮
豪横,羌氐惮之,守宰于是始得居其旧所。遇车驾南伐,以藻为东道都督。秦人
纷扰,诏藻还州,人情乃定。仍与安南将军元英征汉中,频破贼军,长驱至南郑,
垂平梁州,奉诏还军,乃不果克。
后车驾南伐,以藻为征虏将军,督统军高聪等四军为东道别将。辞于洛水之
南,高祖曰:“与卿石头相见。”藻对曰:“臣虽才非古人,庶亦不留贼虏而遗
陛下,辄当酾曲阿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东数石
赐卿。”后与高聪等战败,俱徙平州。景明初,世宗追录旧功,以藻为太尉司马。
是年六月卒,年六十七、赠钱六万。
子绍珍,无他才用,善附会,好饮酒。结托刘腾,腾启为其国郎中令。袭子
爵。稍迁本州别驾、司空属,以事免官。建义初,诏复,寻除太中大夫。永安二
年,除安西将军、河北太守。还朝,久之,拜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为黎阳
太守。所在无政绩。天平中,坐子尚书郎洪业入于关中,率众侵扰,伏法。
傅永,字修期,清河人也。幼随叔父洪仲与张幸自青州入国,寻复南奔。有
气干,拳勇过人,能手执鞍桥,倒立驰骋。年二十余,有友人与之书而不能答,
请于洪仲,洪仲深让之而不为报。永乃发愤读书,涉猎经史,兼有才笔。自东阳
禁防为崔道固城局参军,与道固俱降,入为平齐民。父母并老,饥寒十数年。赖
其强于人事,戮力佣丐,得以存立。晚乃被召,兼治礼郎,诣长安,拜文明太后
父燕宣王庙,赐爵贝丘男,加伏波将军。未几,除中书博士,又改为议郎。转尚
书考功郎中,为大司马从事中郎。寻转都督、任城王澄长史,兼尚书左丞。
王肃之为豫州,以永为建武将军、平南长史。咸阳王禧虑肃难信,言于高祖。
高祖曰:“已选傅修期为其长史,虽威仪不足,而文武有余矣。”肃以永宿士,
礼之甚厚。永亦以肃为高祖眷遇,尽心事之,情义至穆。萧鸾遣将鲁康祚、赵公
政众号一万,侵豫州之太仓口。肃令永勒甲士三千击之。时康祚等军于淮南,永
舍淮北十有余里。永量吴楚之兵,好以斫营为事,即夜分兵二部,出于营外。又
以贼若夜来,必应渡淮之所,以火记其浅处。永既设伏,乃密令人以瓠盛火,渡
淮南岸,当深处置之。教之云:“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
果亲率领,来斫永营。东西二伏夹击之,康祚等奔趋淮水。火既竞起,不能记其
本济,遂望永所置之火而争渡焉。水深,溺死、斩首者数千级,生擒公政。康祚
人马坠淮,晓而获其尸,斩首,并公政送京师。公政,岐州刺史超宗之从兄也。
时裴叔业率王茂先、李定等来侵楚王戍。永适还州,肃复令大讨之。永将心
腹一人驰诣楚王戍,至即令填塞外堑,夜伏战士一千人于城外。晓而叔业等至江,
于城东列陈,将置长围。永所伏兵于左道击其后军,破之。叔业乃令将佐守所列
之陈,自率精甲数千救之。永上门楼,观叔业南行五六里许,更开门奋击,遂摧
破之。叔业进退失图,于是奔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弱卒不满三千,彼精甲
犹盛,非力屈而败,自堕吾计中耳。既不测我之虚实,足丧其胆。存此足矣,何
假逐之?”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两月之中,遂献再捷,高祖嘉之,遣谒者
就豫州策拜永安远将军、镇南府长史、汝南太守、贝丘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高祖每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唯傅修期耳。”
裴叔业又围涡阳,时高祖在豫州,遣永为统军,与高聪、刘藻、成道益、任
莫问等往救之。军将逼贼,永曰:“先深沟固垒,然后图之。”聪等不从,裁营
辎重,便击之,一战而败。聪等弃甲,径奔悬瓠。永独收散卒徐还,贼追至,又
设伏击之,挫其锋锐。四军之兵,多赖之以免。永至悬瓠,高祖俱锁之。聪、藻
徙为边民,永免官爵而已。不经旬日,诏曰:“修期在后少有擒杀,可扬武将军、
汝阴镇将,带汝阴太守。”
景明初,裴叔业将以寿春归国,密通于永,永具表闻。及将迎纳,诏永为统
军,与杨大眼、奚康生等诸军俱入寿春。同日而永在后,故康生、大眼二人并赏
列土,永唯清河男。
萧宝卷将陈伯之侵逼寿春,沿淮为寇。时司徒、彭城王勰,广陵侯元衍同镇
寿春,以九江初附,人情未洽,兼台援不至,深以为忧。诏遣永为统军,领汝阴
之兵三千人先援之。永总勒士卒,水陆俱下,而淮水口伯之防之甚固。永去二十
余里,牵船上汝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超淮,下船便渡。适上南岸,贼军亦及。
会时已夜,永乃潜进,晓达寿春城下。勰、衍闻外有军,共上门楼观望,然不意
永至。永免胄,乃信之,遂引永上。勰谓永曰:“北望以久,恐洛阳难复可见。
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军入城。永曰:“执兵被甲,固敌是求,若如教旨,
便共殿下同被围守,岂是救援之意?”遂孤军城外,与勰并势以击伯之,频有克
捷。
中山王英之征义阳,永为宁朔将军、统军、当长围遏其南门。萧衍将马仙
琕连营稍进,规解城围。永谓英曰:“凶竖豕突,意在决战。雅山形要,宜早
据之。”英沉吟未决,永曰:“机者如神,难遇易失,今日不往,明朝必为贼有,
虽悔无及。”英乃分兵,通夜筑城于山上,遣统军张怀等列陈于山下以防之。至
晓,仙琕果至,怀等战败,筑城者悉皆奔退,仙琕乘胜直趋长围,义阳城人
复出挑战。永乃分兵付长史贾思祖,令守营垒,自将马步千人南逆仙琕。擐甲
挥戈,单骑先入,唯有军主蔡三虎副之,余人无有及者。突陈横过,贼射永洞其
左股,永拔箭复入,遂大破之,斩仙琕子。仙琕烧营席卷而遁。英于陈谓永
曰:“公伤矣,且还营。”永曰:“昔汉祖扪足,不欲人知。下官虽微,国家一
帅,奈何使虏有伤将之名!”遂与诸军追之,极夜而返,时年七十余矣。三军莫
不壮之。义阳既平,英使司马陆希道为露板,意谓不可,令永改之。永亦不增文
彩,直与之改陈列军仪,处置形要而已。而英深赏之,叹曰:“观此经算,虽有
金城汤池亦不能守矣。”还京复封,永先有男爵,至是以品不累加,赐帛二千匹。
除太中大夫,行秦梁二州事,代邢峦镇汉中。
后还京师,于路除恒农太守,非心所乐。时英东征钟离,连表请永,求以为
将,朝廷不听。永每言曰:“文渊、充国竟何人哉!吾独白首见拘此郡。”深用
扼腕。然于治民非其所长,故在任无多声称。未几,解郡,还为太中大夫,行南
青州事,迁左将军、南兖州刺史。犹能驰射,盘马奋槊。时年逾八十,常讳言老,
每自称六十九。还京,拜平东将军、光禄大夫。熙平元年卒,年八十三。赠安东
将军、齐州刺史。
永尝登北邙,于平坦处奋槊跃马,盘旋瞻望,有终焉之志。远慕杜预,近好
李冲、王肃,欲葬附其墓,遂买左右地数顷,遗敕子叔伟曰:“此吾之永宅也。”
永妻贾氏留于本乡,永至代都,娶妾冯氏,生叔伟及数女。贾后归平城,无男,
唯一女。冯恃子事贾无礼,叔伟亦奉贾不顺,贾常忿之。冯先永亡,及永之卒,
叔伟称父命欲葬北邙。贾疑叔伟将以冯合葬,贾遂求归葬永于所封贝丘县。事经
司徒,司徒胡国珍本与永同经征役,感其所慕,许叔伟葬焉。贾乃邀诉灵太后,
灵太后遂从贾意。事经朝堂,国珍理不能得,乃葬于东清河。又永昔营宅兆,葬
父母于旧乡,贾于此强徙之,与永同处,永宗亲不能抑。葬已数十年矣,棺为桑
枣根所绕束,去地尺余,甚为周固,以斧斩斫,出之于坎,时人咸怪。未三年而
叔伟亡。
叔伟,九岁为州主簿。及长,膂力过人,弯弓三百斤,左右驰射,又能立马
上与人角骋。见者以为得永之武而不得永文也。正光中,叔伟子丰生袭封。
傅竖眼,本清河人。七世祖伷。伷子遘,石虎太常。祖父融南徙渡河,家于
磐阳,为乡闾所重。性豪爽。有三子,灵庆、灵根、灵越,并有才力。融以此自
负,谓足为一时之雄。尝谓人曰:“吾昨夜梦有一骏马,无堪乘者,人曰:‘何
由得人乘之?’有一人对曰:‘唯有傅灵庆堪乘此马。’又有弓一张,亦无人堪
引,人曰:‘唯有傅灵根可以弯此弓。’又有数纸文书,人皆读不能解,人曰:
‘唯傅灵越可解此文。’融意谓其三子文武才干,堪以驾驭当世。常密谓乡人曰:
“汝闻之不?鬲虫之子有三灵,此图谶之文也。”好事者然之,故豪勇之士多相
归附。
刘骏将萧斌、王玄谟寇碻磝,时融始死,玄谟强引灵庆为军主。将攻城,
攻车为城内所烧,灵庆惧军法,诈云伤重,令左右舆之还营,遂与壮士数十骑遁
还。斌、玄谟命追之。左右谏曰:“灵庆兄弟并有雄才,兼其部曲多是壮勇,如
彭超、户生之徒,皆一当数十人,援不虚发,不可逼也。不如缓之。”玄谟乃止。
灵庆至家,遂与二弟匿于山泽之间,时灵庆从叔乾爱为斌法曹参军。斌遣乾爱诱
呼之,以腰刀为信,密令壮健者随之,而乾爱不知斌之欲图灵庆也。既至灵庆间,
对坐未久,斌所遣壮士执灵庆杀之。灵庆将死,与母崔诀,言:“法曹杀人,不
可忘也。”
灵根、灵越奔河北。灵越至京师,高宗见而奇之。灵越因说齐民慕化,青州
可平,高宗大悦。拜灵越镇远将军、青州刺史、贝丘子,镇羊兰城;灵根为临齐
副将,镇明潜垒。灵越北入之后,母崔氏遇赦免。刘骏恐灵越在边,扰动三齐,
乃以灵越叔父琰为冀州治中,乾爱为乐陵太守。乐陵与羊兰隔河相对,命琰遣其
门生与灵越婢诈为夫妇投化以招之。灵越与母分离思积,遂与灵根相要南走。灵
越与羊兰奋兵相击,乾爱遣船迎之,得免。灵根差期,不得俱渡,临齐人觉知,
剉斩杀之。乾爱出郡迎灵越,问灵根愆期之状,而灵越殊不应答,但言不知而已。
乾爱不以为恶,敕左右出匣中乌皮裤褶,令灵越代所常服。灵越言不须。乾爱云:
“汝岂可著体上衣服见垣公也?”时垣护之为刺史。灵越奋声言:“垣公!垣公!
著此当见南方国主,岂垣公也!”竟不肯著。及至丹阳,刘骏见而礼之,拜员外
郎、兖州司马,带鲁郡,而乾爱亦迁青、冀司马,带魏郡。后二人俱还建康。灵
越意恒欲为兄复仇,而乾爱初不疑防,知乾爱嗜鸡肉葵菜食,乃为作之,下以毒
药,乾爱饭还而卒。
后数年而灵越为太原太守,戍升城。后举兵同刘骏子子勋,子勋以灵越为前
军将军。子勋败,灵越军众散亡,为刘彧将王广之军人所擒,厉声曰:“我傅灵
越也,汝得贼何不即杀!”广之生送诣彧辅国府司马刘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
逆,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擒,主上皆
加以大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
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然事之始
末,备皆参预,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诣建康。刘彧欲加
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竖眼,即灵越子也。沉毅壮烈,少有父风。入国,镇南王肃见而异之,且奇
其父节,倾心礼敬,表为参军。从肃征伐,累有战功,稍迁给事中、步兵校尉、
左中郎将,常为统军,东西征伐。世宗时为建武将军,讨扬州贼。破之,仍镇于
合肥,萧衍民归之者数千户。
后武兴氐杨集义反叛,推其兄子绍先为主,攻围关城。梁州刺史邢峦遣竖眼
讨之。集义众逆战,频破走之,乘胜追北,仍克武兴。还洛,诏假节,行南兖州
事。竖眼善于绥抚,南人多归之。
转昭武将军、益州刺史。以州初置,境逼巴獠,给羽林虎贲三百人,进号冠
军将军。及高肇伐蜀,假竖眼征虏将军、持节,领步兵三万先讨北巴。萧衍闻大
军西伐,遣其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偷路入益州北境,欲扰动氐蜀,以绝运路。
乘国讳班师,遂扇诱土民,奄破东洛、除口二戍,因此诈言南军继至,氐蜀信之,
翕然从逆。太洪率氐蜀数千围逼关城,竖眼遣宁朔将军成兴孙讨之。军次白护,
太洪遣其辅国将军任硕北等率众一千,邀险拒战,在虎径南山连置三营。兴孙分
遣诸统,随便掩击,皆破之。太洪又遣军主边昭等率氐蜀三千,攻逼兴孙栅,兴
孙力战,为流矢所中,死。竖眼又遣统军姜喜、季元度从东嵠潜入,回出西岗,
邀贼之后,表里合击,大破之,斩边昭及太洪前部王隆护首。于是太洪及关城五
栅一时逃散。
竖眼性既清素,不营产业,衣食之外,俸禄粟帛皆以飨赐夷首,赈恤士卒。
抚蜀人以恩信为本,保境安民,不以小利侵窃。有掠蜀民入境者,皆移送还本土。
捡勒部下,守宰肃然。远近杂夷相率款谒,仰其德化,思为魏民矣。是以蜀民请
军者旬月相继,世宗甚嘉之。肃宗初,屡请解州,乃以元法僧代之。益州民追随
恋泣者数百里。至洛,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萧衍遣将赵祖悦入屯硖石,以逼
寿春。镇南将军崔亮讨之,以竖眼为持节、镇南军司。
法僧既至,大失民和。萧衍遣其信武将军、衡州刺史张齐,因民心之怨,入
寇晋寿,频陷葭萌、小剑诸戍,进围州城。朝廷以西南为忧,乃驿征竖眼于淮南。
既至,以为右将军、益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假安西将军、西征都
督,率步骑三千以讨张齐。给铜印千余,须有假职者,听六品以下板之。竖眼既
出梁州,衍冠军将军勾道侍、梁州刺史王太洪等十余将所在拒塞,竖眼三日之中,
转战二百余里,甲不去身,频致九捷。土民统军席广度等处处邀击,斩太洪及衍
征虏将军杨伏锡等首。张齐引兵西退,遂奔葭萌。蜀民闻竖眼复为刺史,人人喜
悦,迎于路者日有百数。竖眼至州,白水以东,民皆宁业。
先是,萧衍信义将军、都统白水诸军事杨兴起,征虏将军李光宗袭据白水旧
城。竖眼遣虎威将军强虬与阴平王杨太赤率众千余,夜渡白水,旦而交战,大败
贼军,斩兴起首,克复旧城。又遣统军傅昙表等大破衍宁朔将军王光昭于阴平。
张齐仍阻白水屯,寇葭萌。竖眼分遣诸将水陆讨之。齐遣其宁朔将军费忻督步骑
二千逆来拒战,军主陈洪起力战破之,乘胜追奔,遂临夹谷三栅。统军胡小虎四
面攻之,三栅俱溃。张齐亲率骁勇二万余人与诸军交战,竖眼命诸统帅同时奋击。
军主许畅斩衍雄信将军牟兴祖,军主孔领周射齐中足,于是大破贼军,斩获甚众。
齐乃栅于虎头山下,贼帅任令崇屯据西郡。竖眼复遣讨之,令崇弃众夜遁。乃进
讨齐,破其二栅,斩首万余,齐被重创,奔窜而退。小剑、大剑贼亦捐城西走,
益州平。灵太后玺书慰劳,赐骅骝马一匹、宝剑一口。
竖眼表求解州,不许,复转安西将军、岐州刺史,常侍如故。仍转梁州刺史,
常侍、将军如故。梁州之人既得竖眼为牧,人咸自贺。而竖眼至州,遇患不堪综
理,其子敬绍险暴不仁,聚货耽色,甚为民害,远近怨望焉。寻假镇军将军、都
督梁西益巴三州诸军事。萧衍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庸太守姜平
洛等十军,率众三万,入寇直城。竖眼遣敬绍总众赴之,倍道而进,至直城,而
贼袭据直口。敬绍以贼断归路,督兼统军高彻、吴和等与贼决战,大破之,擒斩
三千余人,休儒等走还魏兴。
敬绍颇览书传,微有胆力,而奢淫倜傥,轻为残害。又见天下多事,阴怀异
图,欲杜绝四方,擅据南郑。令其妾兄唐崐仑扇搅于外,聚众围城,敬绍谋为
内应。贼围既合,其事泄露,在城兵武执敬绍,白竖眼而杀之。竖眼耻恚发疾,
遂卒。永安中,赠征东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出帝初,重赠散骑常侍、车
骑将车、司徒三公、相州刺史,开国如故。
长子敬和,敬和弟敬仲,并好酒薄行,倾侧势家。敬和,历青州镇远府长史。
孝庄时,复为益州刺史,朝廷以其父有遗惠故也。至州,聚敛无已,好酒嗜色,
远近失望。仍为萧衍将樊文炽攻围,敬和以城降,送于江南。后衍以齐献武王威
德日广,令敬和还国,以申和通之意。久之,除北徐州刺史,复以耽酒为土贼掩
袭,弃城走。征诣廷尉,遇恩免,遂废弃,卒于家。
乾爱子三宝,与房法寿等同效(疑)盘阳,赐爵贝丘子。
三宝弟法献,高祖初南叛,为萧鸾右中郎将、直阁将军。从崔慧景至邓城,
为官军所杀。
琰曾孙文骥,勇果有将领之才。随竖眼征伐,累有军功,自强弩将军出为琅
邪戍主。朐山内附,徐州刺史卢昶遣文骥守朐山,樵米既竭,而昶军不进。文骥
遂弃母妻,以城降萧衍。后大以南货赂光州刺史罗衡,衡为渡其母妻。
李神,恒农人。父洪之,秦益二州刺史。神少有胆略,以气尚为名。早从征
役,其从兄崇深所知赏。累迁威远将军、新蔡太守,领建安戍主。转宁远将军、
陈留太守,领狄丘戍主。频有军功,封长乐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迁征虏将军、
骁骑将军、直阁将军。
萧衍将赵祖悦率众据硖石,神为别将,率扬州水军受刺史李崇节度,与都督
崔亮、行台仆射李平等攻硖石,克之。进平北将军、太中大夫。孝昌中,行相州
事。寻正,加抚军将军,假镇东将军、大都督。建义初,除卫将军。时葛荣充斥,
民多逃散。先是,州将元鉴反叛引贼,后都督源子邕、裴衍战败被害,朝野忧惶,
人不自保。而神志气自若,抚劳兵民,小大用命。既而葛荣尽锐攻之,久不能克。
会尔朱荣擒葛荣于邺西,事平。除车骑将军,以功进爵为公,增邑八百,通前一
千户。
元颢入洛,庄帝北巡,以神为侍中,又除殿中尚书,仍行相州事。车驾还宫,
改封安康郡开国公,加封五百户。普泰元年,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
中正。永熙中薨。天平元年,赐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士约,袭。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刘藻、傅永、竖眼文武器干,知名于时。竖眼加以抚边导俗,风化
尤美。方之二子,固以优乎?抑又魏世之良牧。李神据危城,当大难,其气概亦
足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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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列传第五十九

◎裴叔业 夏侯道迁 李元护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悦之 淳于诞 李苗
裴叔业,河东闻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五代祖苞,晋秦州刺史。祖
邕,自河东居于襄阳。父顺宗、兄叔宝仕萧道成,并有名位。
叔业少有气干,颇以将略自许。仕萧赜,历右军将军、东中郎将、谘议参军。
萧鸾见叔业而奇之,谓之曰:“卿有如是志相,何虑不大富贵?深宜勉之。”鸾
为豫州,引为司马,带陈留太守。鸾辅政,叔业常伏壮士数百人于建业。及鸾废
昭文,叔业率众赴之。鸾之自立也,以叔业为给事黄门侍郎,封武昌县开国伯,
食邑五百户。高祖南巡,车驾次钟离。鸾拜叔业持节、冠军将军、徐州刺史,以
水军入淮。去王师数十里,高祖令尚书郎中裴聿往与之语。叔业盛饰左右服玩以
夸聿曰:“我在南富贵正如此,岂若卿彼之俭陋也?”聿云:“伯父仪服诚为美
丽,但恨不昼游耳。”徙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屯寿阳。
鸾死,子宝卷自立,迁叔业本将军、南兖州刺史。会陈显达围建邺,叔业遣
司马李元护率军赴宝卷,其实应显达也。显达败而还。叔业虑内难未已,不愿为
南兖,以其去建邺近,受制于人。宝卷嬖人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异,去来
者并云叔业北入。叔业兄子植、飏、粲等,弃母奔寿阳。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场,
急则引魏,力不能制,且欲羁縻之,白宝卷遣中书舍人裴长穆慰诱之,许不复回
换。
叔业虽云得停,而忧惧不已,遣亲人马文范以自安之计访之于宝卷雍州刺史
萧衍曰:“天下之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立理。雍州若能坚据襄阳,辄当戮力
自保;若不尔,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遣文范报曰:“群小用事,岂能
及远?多遣人相代,力所不办;少遣人,又于事不足。意计回惑,自无所成。唯
应送家还都以安慰之,自然无患。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二万直至横江,以断其
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处,河南
公宁复可得?如此,则南归之望绝矣。”叔业沉疑未决,遣信诣豫州刺史薛真度,
具访入国可否之宜。真度答书,盛陈朝廷风化惟新之美,知卿非无款心,自不能
早决舍南耳。但恐临迫而来,便不获多赏。
叔业迟迟数反,真度亦遣使与相报复。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韦伯昕奉表内附。
景明元年正月,世宗诏曰:“叔业明敏秀发,英款早悟,驰表送诚,忠高振古,
宜加褒授,以彰先觉。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豫雍兖徐司五州诸军事、征南
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又赐叔业玺书曰:“前后使
返有敕,想卿具一二。宝卷昏狂,日月滋甚,虐遍宰辅,暴加戚属,淫刑既逞,
朝无孑遗。国有瓦解之形,家无自安之计。卿兼兹智勇,深惧祸萌,翻然高举,
去彼危乱。朕兴居在念,深嘉乃勋。前即敕豫州缘边诸镇兵马,行往赴援。杨大
眼、奚康生铁骑五千,星言即路;彭城王勰、尚书令肃精卒十万,络绎继发。将
以长驱淮海,电击衡巫。卿其并心戮力,同斯大举。殊勋茂绩,职尔之由,崇名
厚秩,非卿孰赏?并有敕与州佐吏及彼土人士,其有微功片效,必加褒异。”
军未渡淮,叔业病卒,年六十三。李元护、席法友等推叔业兄子植监州事。
乃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谥忠武公,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
绢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
子茜之,字文聪。仕萧鸾为随郡王左常侍,先卒。子谭绍封。
谭,粗险好杀,所乘牛马为小惊逸,手自杀之。然孝事诸叔,尽于子道,国
禄岁入,每以分赡,世以此称之。世宗以谭及高皇后弟贞、王肃子绍俱为太子洗
马。肃宗践祚,转员外常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平南将军、豫州刺
史,谥曰敬。
子测,字伯源,袭。历通直散骑侍郎。天平中,走于关西。
茜之弟芬之,字文馥。长者,好施,笃爱诸弟。仕萧鸾,历位羽林监。入国,
以父勋授通直散骑常侍,上蔡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除广平内史,固辞不拜。
转辅国将军、东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静之称。入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徙封山
茌县。出为后将军、岐州刺史。正光末,元志西讨陇贼,军败退守岐州,为贼所
围。城陷,志与芬之并为贼擒,送于上邽,为莫折念生所害。赠平东将军、青州
刺史。
子涉,字仲升,袭。卒。
子侨尼,袭。武定中,员外羽林监。齐受禅,爵例降。
芬之弟简之、英之,并早卒。
英之弟蔼之、字幼重。性轻率,好琴书。其内弟柳谐善鼓琴,蔼之师谐而微
不及也。历通直散骑侍郎,平东将军,安广、汝阳二郡太守。卒。
叔业长兄子彦先,少有志尚。叔业以寿春入国,彦先景明二年逃遁归魏。朝
廷嘉之,除通直散骑常侍,封雍丘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出为赵郡太守,为政
举大纲而已。正始中,转渤海相。属元愉作逆,征兵郡县,彦先不从,为愉拘执,
逾狱得免。仍为沙门,潜行至洛。愉平,敕还郡。延昌中卒,时年六十一。熙平
中,赠持节、左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惠恭。
子约,字元俭,性颇刚鲠。起家员外郎,转给事中。永平中,丹阳太守。后
袭爵。冀州大乘贼起,敕为别将,行渤海郡事。后州军为贼所败,遂围郡城,城
陷见害,年三十六。神龟中,赠平原太守。出帝时,复赠前将军、扬州刺史。
长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
英起弟威起,卒于齐王开府中兵参军,年三十二。赠鸿胪少卿。
彦先弟绚,扬州治中。时扬州霖雨,水入州城,刺史李崇居于城上,系船凭
焉。绚率城南民数千家泛舟南走,避水高原。谓崇还北,遂与别驾郑祖起等送子
十四人于萧衍,自号豫州刺史。衍将马仙琕遣军赴之。崇闻绚反,未测虚实,
乃遣国侍郎韩万兴单舸召之。绚闻崇在,怅然惊恨。报崇曰:“比因大水,蹎
?贝不免,群情所逼,推为盟首。今大计已尔,势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
吏。愿早行,无犯将士。”崇遣从弟宁朔将军神、丹阳太守谢灵宝勒水军讨绚。
绚率众逆战,神等大破之,斩其将帅十余人。绚众奔营,神乘胜克栅,众皆溃散。
绚匹马单逃,为村民所获。至尉升湖,绚曰:“吾为人吏,反而见擒,有何面目
得视公也。”投水而死。并郑祖起等皆斩之。
植,字文远,叔业兄叔宝子也。少而好学,览综经史,尤长释典,善谈理义。
仕萧宝卷,以军勋至长水校尉,随叔业在寿春。叔业卒,僚佐同谋者多推司马李
元护监州,一二日谋不决定,唯席法友、柳玄达、杨令宝等数人虑元护非其乡曲,
恐有异志,共举植监州。秘叔业丧问,教命处分皆出于植。于是开门纳国军,城
库管籥悉付康生。诏以植为征虏将军、兖州刺史、崇义县开国侯,食邑千户。寻
进号平东将军,入为大鸿胪卿。后以长子昕南叛,有司处之大辟。诏曰:“植阖
门归款,子昕愚昧,为人诱陷,虽刑书有常,理宜矜恤,可特恕其罪,以表勋诚。
”寻除扬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罢州,复除大鸿胪卿。迁度支尚
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为无恒。兖州还也,表请解官,隐于嵩山,世宗不许,深以
为怪。然公私集论,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怏怏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
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辞气激扬,见于
言色。入参议论,时对众官面有讥毁。又表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不
应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类也。侍中于忠、黄门元昭览之切齿,寝而
不奏。会韦伯昕告植欲谋废黜,尚书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达,云受植旨,
诈称被诏,率合部曲,欲图领军于忠。臣等穷治,辞不伏引,然众证明昞)。
案律,在边合率部众不满百人以下,身犹尚斩,况仲达公然在京称诏聚众,喧惑
都邑,骇动人情。量其本意,不可测度。按《诈伪律》:诈称制者死。今依众证,
处仲达入死。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崇义县开国侯裴植,身居纳言之任,为禁司
大臣,仲达又称其姓名,募集人众,虽名仲达切让,无忿惧之心。众证虽不见植,
皆言仲达为植所使。召仲达责问而不告列,推论情状,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
同之常狱,有所降减。计同仲达,处植死刑。又植亲率城众,附从王化,依律上
议,唯恩裁处。”诏曰:“凶谋既尔,罪不合恕。虽有归化之诚,无容上议,亦
不须待秋分也。”时于忠专擅朝权,既构成其祸,又矫为此诏,朝野怨之。临终,
神志自若,遗令子弟命尽之后,剪落须发,被以法服,以沙门礼葬于嵩高之阴。
年五十。
初,植与仆射郭祚、都水使者韦俊等同时见害。于后祚俊事雪加赠,而植追
复封爵而已。植故吏渤海刁冲上疏讼之,于是赠植征南将军、尚书仆射、扬州刺
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迁之姊也,性甚刚峻,于诸子皆如严君。长成之后,非衣幍
不见,小有罪过,必束带伏阁,经五三日乃引见之,督以严训。唯少子衍得以常
服见之,旦夕温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逾七十,以身为婢,自施三宝,布衣
麻菲,手执箕帚,于沙门寺洒扫。植弟瑜、粲、衍并亦奴仆之服,泣涕而从,有
感道俗。诸子各以布帛数百赎免其母。于是出家为比丘尼,入嵩高,积岁乃还家。
植虽自州送禄奉母及赡诸弟,而各别资财,同居异爨,一门数灶,盖亦染江南之
俗也。植母既老,身又长嫡,其临州也,妻子随去,分违数岁。论者讥焉。
子惔,字道则,袭爵。
植弟飏,壮果有谋略。常随叔业征伐,以军功为宝卷骁骑将军。叔业之归诚
也,遣飏率军于外,外以讨蛮楚为名,内实备宝卷之众。景明初,以飏为辅国将
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封义安县开国伯,邑千户。诏命未至,为贼所杀。
赠冠军将军,进爵县侯,余如故。世宗以飏勋效未立而卒,其子炯不得袭封。肃
宗初,炯行货于执事,乃封城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炯,字休光,小字黄头。颇有文学,善事权门。领军元义纳其金帛,除镇远
将军、散骑侍郎、扬州大中正,进伯为侯,改封高城县,增邑一千户。寻兼尚书
右丞。出为东郡太守。孝昌三年,为城民所害。赠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青州刺
史,开国如故,谥曰简。
子斌,袭。武定中,广州长流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飏弟瑜,字文琬。初拜通直散骑常侍,封下密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寻试
守荥阳郡,坐虐暴杀人免官。后徙封灌津子。卒于渤海太守,年四十五。赠平南
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定。
子堪,字灵渊,袭爵。历尚书郎。兴和中,坐事死,爵除。
瑜弟粲,字文亮。景明初,赐爵舒县子。沉重善风仪,颇以骄豪为失。历正
平、恒农二郡太守。高阳王雍曾以事属粲,粲不从,雍甚为恨。后因九日马射,
敕畿内太守皆赴京师。雍时为州牧,粲往修谒,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闲迈,举止
抑扬,雍目之不觉解颜。及坐定,谓粲曰:“相爱举动,可更为一行。”粲便下
席为行,从容而出。坐事免官。
后世宗闻粲善自标置,欲观其风度,忽令传诏就家急召之,须臾之间,使者
相属,合家恇惧,不测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变。世宗叹异之。时仆射高肇
以外戚之贵,势倾一时,朝士见者咸望尘拜谒。粲候肇,惟长揖而已。及还,家
人尤责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诣清河王怿,下车始进,便属暴雨;
粲容步舒雅,不以沾濡改节。怿乃令人持盖覆之,叹谓左右曰:“何代无奇人!”
性好释学,亲升讲座,虽持义未精,而风韵可重。但不涉经史,终为知音所轻。
世宗末,除前将军、太中大夫、扬州大中正,迁安南将军、中书令。肃宗释奠,
以为侍讲。转金紫光禄大夫。后元颢入洛,以粲为西兖州刺史。寻为濮阳太守崔
巨伦所逐,弃州入嵩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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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废帝初,征为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复为中书令。后正月晦,帝出临洛
滨,粲起于御前再拜曰:“今年还节美,圣驾出游,臣幸参陪从,豫奉燕乐,不
胜忻戴,敢上寿酒。”帝曰:“昔岁北海入朝,暂窃神器,具闻尔日卿戒之以酒。
今欲使我饮,何异于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谏其所失。陛下齐圣温
克,臣敢献微诚。”帝曰:“实乃寡德,甚愧来誉。”仍为命酌。
出帝初,出为骠骑大将军、胶州刺史。属时亢旱,士民劝令祷于海神。粲惮
违众心,乃为祈请,直据胡床,举杯而言曰:“仆白君。”左右云:“前后例皆
拜谒。”粲曰:“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安有方伯而致礼海神也。”卒不肯
拜。时青州叛贼耿翔受萧衍假署,寇乱三齐。粲唯高谈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
乘其无备,掩袭州城。左右白言贼至,粲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
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厅事,自余部众且付城外。”其不达时变如此。寻为翔
所害,送首萧衍,时年六十五。
子含,字文若。员外散骑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学识优于诸兄,才行亦过之。事亲以孝闻,兼有将略。仕
萧宝卷至阴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归国,授通直郎。
衍欲辞朝命,请隐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运,得奉盛化,沐藉炎风,
餐佩唐德,于生于运,已溢已荣。但摄性乖和,恒苦虚弱。比风露增加,精形侵
耗。小人愚怀,有愿闲养。伏见嵩岑极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游此岫。臣
质无灵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轻举,仿佛高踪,诚希药此沉疴,全养禀气耳。
若所疗微痊,庶偶影风云,永歌至德。荷衣葛屦,裁营已整;摇策纳屣,便陟山
途。谨附陈闻,乞垂昭许。”诏曰:“知欲养疴中岳,练石嵩岭,栖素云根,饵
芝清壑,腾迹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风,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难裁,岂容有
抑,便从来请。”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禄执事。肃宗除散骑侍郎,行河内郡事。寻除建
兴太守,转河内太守,加征虏将军。遭母忧解任。衍历二郡,廉贞寡欲,善抚百
姓,民吏追思之。孝昌初,萧衍遣将曹敬宗寇荆州,山蛮应之,大路断绝。都督
崔暹率数万之众,盘桓鲁阳,不能前讨。荆州危急,朝廷忧之。诏衍为别将、假
前将军,与恒农太守王罴率军一万出武关以救荆州。贼逆战于浙阳,衍大破之,
贼遂退走,荆州围解。除使持节、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假安东将军、北道都督,
镇邺西之武城,封安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潜图叛逆,衍觉其有异,密表陈之。寻而鉴所部别将
嵇宗驰驿告变。乃诏衍与都督源子邕、李神轨等讨鉴,平之。除抚军将军、相州
刺史、假镇北将军、北道大都督,进封临汝县开国公,增邑千二百户,常侍如故。
仍诏衍与子邕北讨葛荣。军次阳平之东北漳曲,贼来拒战,衍军败见害。朝野人
情,莫不骇惋。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袭。武定中,河内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萧鸾,以军勋至陈郡太守。遂与叔业参谋归诚。景明初,
除辅国将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亦封宋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转冠军将
军、东郡太守。未拜而卒。赐布帛一百匹,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子循,历太原太守。循弟彖,饶安令、辽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时河东南解人柳玄达,颇涉经史。仕萧鸾,历诸王参军。与叔业姻娅周旋,
叔业之镇寿春,委以管记。及叔业之被猜疑,将谋献款,玄达赞成其计,前后表
启皆玄达之词。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司徒谘议参军,封南顿县开国子,邑二百
户。二年秋卒,时年四十三。后改封夏阳县,邑户如先。玄达曾著《大夫论》,
备陈叔业背逆归顺、契阔危难之旨,又著《丧服论》,约而易寻。文多不录。
子絺,袭。武定中,东太原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絺弟远,字季云。性粗疏无拘捡,时人或谓之“柳癫”。好弹琴,耽酒,时
有文咏。为肃宗挽郎。出帝初,除仪同开府参军事。放情琴酒之间。每出返,家
人或问有何消息,答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元象二年,客游项城,遇患
卒,时年四十。
玄达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员郎,转镇南大将军、开府、从事中郎,带汝阴
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谐,颇有文学。善鼓琴,以新声手势,京师士子翕然从学。除著作佐郎。
建义初,于河阴遇害,时年二十六。
又武都人杨令宝,有膂力,善射。仕萧鸾,数为小将。征战著效,至谯郡太
守,遂参叔业归诚之谋。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拟戍淮阴,封宁陵
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在淮南征战,累著劳捷。征拜冠军将军,试守京兆内史。
卒,追封邵陵县开国子,邑二百户,赐帛二百匹,赠征虏将军、华州刺史。
子彪,袭爵。永熙中,征虏将军、中散大夫。齐受禅,例降。
令宝弟令仁,亦随令宝立效。前将军、汝南内史。
又京兆杜陵人韦伯昕,学尚有壮气。自以才智优于裴植,常轻之,植疾之如
仇。即彦先之妹婿也。叔业以其有大志,故遣送子芬之为质。景明初,封云陵县
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南阳太守。数岁,坐事免。久之,拜员外散骑常侍,加
中垒将军。延昌末,告尚书裴植谋为废黜,植坐死。后百余日,伯昕亦病卒。临
亡,见植为祟,口云:“裴尚书死,不独见由,何以见怒也?”
其叔业爪牙心膂所寄者:裴智渊,左中郎将,封浚仪县;王昊,左军将军,
封南汝阴县;赵革,右中郎将,封西宋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二百户。李道真,
右军将军,封睢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胡文盛,右军将军,封刚阳县;魏承
祖,右军将军,封平春县。并开国子,食邑各三百户。
承祖,广陵寒人也。依随叔业,为趋走左右。壮健,善事人,叔业待之甚厚。
及出为州,以为防阁。善抚士卒,兼有将用。自景明以后,常为统军,南北征伐,
累有战功。历太原太守,至光禄大夫、安南将军。萧衍遣将围义阳,士民应之。
三关既陷,州城时甚县急。以承祖持节,行抚军将军,率师讨之。大破贼众,解
义阳之围,还复三关,遂为名将。终于并州刺史。
衣冠之士,预叔业勋者:安定皇甫光、北地梁祐、清河崔高客、天水阎庆胤、
河东柳僧习等。
光,美须髯,善言笑。仕萧鸾,以军勋至右军将军。入国,为辅国将军,假
南兖州刺史。卒于渤海太守。
兄椿龄,薛安都婿也。随安都于彭城内附,历位司徒谘议、岐州刺史。光未
入朝而椿龄先卒。
椿龄子璋,乡郡相。
璋弟玚,为司徒胡国珍所拔,自太尉记室超迁吏部郎。性贪婪,多所受纳,
鬻卖吏官,皆有定价。后以丞相、高阳王雍之婿,超拜持节、冠军将军、豫州刺
史。为政残暴,百姓患之。罢州后,仍遇风病。久之,除安南将军、光禄大夫。
太昌初卒,年五十八。赠卫大将军、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子长卿,司州主簿、
秘书郎中、太尉司马。
祐,叔业之从姑子也。好学,便弓马。随叔业征伐,身被五十余创。景明初,
拜右军将军,赐爵山桑子。出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治称。历骁骑将军、
太中大夫、右将军。从容风雅,好为诗咏,常与朝廷名贤泛舟洛水,以诗酒自娱。
迁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端然养志,不历权门。出为平西将军、京兆内史,当
世叹其抑屈。卒官,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高客,博学,善文札,美风流。景明初,拜散骑侍郎。出为扬州开府掾,带
陈留太守。卒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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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胤父汪,参薜安都平北将军事。安都入国,听汪还南。庆胤博识洽闻,善
于谈论,听其言说,不觉忘疲。景明初,为李元谈辅国府司马。卒于敷城太守。
僧习,善隶书,敏于当世。景明初,为裴植征虏府司马。稍迁北地太守,为
政宽平,氐羌悦爱。肃宗时,至太中大夫,加前将军,出为颖川太守。卒官。
夏侯道迁,谯国人。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为结婚韦氏,道迁云:“欲怀
四方之志,不愿取妇。”家人咸谓戏言。及至婚日,求觅不知所在。于后访问,
乃云逃入益州。仕萧鸾,以军勋稍迁至前军将军、辅国将军。随裴叔业至寿春,
为南谯太守。两家虽为姻好,而亲情不协,遂单骑归国。拜骁骑将军,随王肃至
寿春,遣道迁守合肥。肃薨,道迁弃戍南叛。
会萧衍以庄丘黑为征虏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镇南郑,黑请道迁为长史,带
汉中郡。会黑死,衍以王镇国为刺史,未至,而道迁阴图归顺。先是,仇池镇将
杨灵珍阻兵反叛,战败南奔。衍以灵珍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
曲六百余人,道迁惮之。衍时又遣其左右吴公之等十余人使南郑。道迁乃伪会使
者,请灵珍父子,灵珍疑而不赴。道迁乃杀使者五人,驰击灵珍,斩其父子,并
送使者五首于京师。
江悦之等推道迁为持节、冠军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道迁表曰:“臣闻知机
其神,趋利如响。臣虽不武,敢忘机利。伏惟陛下,泽被区宇,德济苍生,八表
同忻,品物咸赖。臣顷亡蚁贼,匹马归阙,自斯搏噬,罄竭丹款。但中于寿阳,
横为韦缵所谤。理之曲直,并是杨集朗、王秉所悉。臣实愚短,岂能自安?便逃
窜江吴,苟存视息。萧衍梁州刺史庄丘黑与臣早旧,申臣为长史。值黑亡殁专任,
天时素愿,机会在兹。遇武兴私署侍郎郑洛生来此,臣即披露诚款,与其共契机
要,报武兴王杨绍先并其中叔集起等,请其遣军以为腹背。即遣左天长由寒山路
驰启,复会通直散骑常侍臣集朗还至武兴。臣闻其至,知事必克。集朗果遣郑右
留使至臣间,密参机举。会有萧衍使人吴公之至,知臣怀诚,将归大化,遂与府
司马严思、臧恭,典签吴宗肃、王胜等,共杨灵珍父子密相构结,期当取臣。臣
幸先觉,悉得戮思、恭等。臣即遣郑猥驰告集朗,急求军援。而武兴军未到之间,
萧衍白马戍主尹天宝不识天命,固执愚迷,乃率部曲驱掠民丁,敢为不逞。臣即
遣军主江悦之率诸军主席灵坦、庞树等领义勇应时讨扑。而树锐气难裁,违悦之
节度,轻进失脱,天宝因此直到南郑,重围州城。梁秦士庶,佥云危棘,以义逼
臣,劝为刺史,须藉此威,镇靖内外。臣赤诚奉国,苟取济事,辄捐小迹,且从
权宜,假当州位。重遣皇甫选由斜谷道以事启闻。臣即亲率士卒,四日三夜,交
锋苦战,武兴之军,乘虚蹑后。天宝凶徒,因宵鸟散,进既摧破,退失巢穴,潜
舍军众,依山傍险,突入白马。集朗与二弟躬擐甲胄,率其所领,登即擒斩。戍
内户口,即放还民。斯由皇威遐振,罪人授首,凶狡时殄,公私庆快,非但梁秦
竭力,实关集朗赴接之机。臣前已遣军主杜法先还洵阳,构合徒党,诱结乡落;
令晋寿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还至西关,共兴大义。当今庸蜀虚弱,楚邓悬危,
开拓九区,扫清六合,形要之利,在于此时,进趣之略,愿速处分。臣以愚陋,
猥当推举。事定之后,便即束身,驰归天阙。但物情草创,犹有参差。萧衍魏兴
太守范珣、安康太守范泌共前巴西太守姜脩,屯聚川东,尚规举斧,登遣讨袭,
具于别启。集朗兄弟并议,曰臣往日归诚,誓尽心力,超蒙荣奖,灰殒匪报。但
留臣权相绥奖,须得扑灭珣等,便即首路。伏愿圣慈,特垂鉴照。谨遣兼长史臣
张天亮奉表略闻。”
诏曰:“得表闻之。将军前识机运,已投诚款,而中逢猜间,致有播越,复
翻然风返,建兹殊效,忠贯古烈,义动遐迩。汉郑既开,势翦庸蜀,混同之略,
方自斯始。擒凶扫恶,何快如之。想余党悉平,西南清荡,经算淹朔,当有劬劳。
所请军宜,别敕一二。”又赐道迁玺书曰:“得表,具诚节之怀。卿忠义夙挺,
期委自昔。中有事因,以致乖舛。知能乘机豹变,翻然改图,奖率同心,万里投
顺,远举汉中,为开蜀之始。洪规茂略,深有嘉焉。今授卿持节、散骑常侍、平
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并同义诸人,寻有别授。王师数
道,络绎电迈,遣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征梁汉诸军事、镇西将军、尚书邢峦,
指授节度。卿其善建殊效,称朕意焉。”道迁表受平南、常侍,而辞豫州、丰县
侯,引裴叔业公爵为例。世宗不许。
道迁自南郑来朝京师,引见于太极东堂,免冠徒跣,谢曰:“比在寿春,遭
韦缵之酷,申控无所,致此猖狂。是段之来,希酬昔遇。勋微恩重,有靦心颜。”
世宗曰:“卿建为山之功,一篑之玷,何足谢也。”道迁以赏报为微,逡巡不拜。
诏曰:“道迁至止既淹,未恭州封,可敕吏部速令召拜。”道迁拜日,诏给百五
十人供。寻改封濮阳县开国侯,邑户如先。岁余,频表解州,世宗许之。除南兖
州大中正,不拜。
道迁虽学不渊洽,而历览书史,闲习尺牍,札翰往还,甚有意理。好言宴,
务口实,京师珍羞,罔不毕有。于京城之西,水次市地,大起园池,植列蔬果,
延致秀彦,时往游适,妓妾十余,常自娱乐。国秩岁入三千余匹,专供酒馔,不
营家产。每诵孔融诗曰:“‘坐上客恒满,樽中酒不空’,余非吾事也。”识者
多之。
出为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华州刺史,转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常侍如故。
为政清严,善禁盗贼。熙平年,病卒,年六十九。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赠帛
五百匹,谥曰明侯。
初,道迁以拔汉中归诚,本由王颍兴之计,求分邑户五百封之,世宗不许。
灵太后临朝,道迁重求分封。太后大奇其意,议欲更以三百户封颍兴,会卒,遂
寝。道迁不娉正室,唯有庶子数人。
长子夬,字元廷。历位前军将军、镇远将军、南兖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
丧不戚,醇醪肥鲜,不离于口。沽买饮啖,多所费用。父时田园,货卖略尽,人
间债负数犹千余匹,谷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饥寒。初,道迁知夬好酒,不欲传
授国封。夬未亡前,忽梦见征虏将军房世宝来至其家,直上厅事,与其父坐,屏
人密言。夬心惊惧,谓人曰:“世宝至官间,必击我也。”寻有人至,云“官呼
郎”。随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胜楚痛,大叫良久乃寤,流汗彻于寝具。
至明,前凉城太守赵卓诣之,见其衣湿,谓夬曰:“卿昨夕当大饮,溺衣如此。”
夬乃具陈所梦。先是旬余,秘书监郑道昭暴病卒。夬闻,谓卓曰:“人生何常,
唯当纵饮耳。”于是昏酣遂甚。梦后二日,不能言,针之乃得语,而犹虚劣。其
从兄等并营视之,皆言危而获振。俄而心闷,旋转而死。为洗浴者视其尸体,
大有杖处,青赤隐起二百下许。赠钜鹿太守。初夬与南人辛谌、庾道、江文遥等
终日游聚,酣饮之际,恒相谓曰:“人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后之间
耳。脱有先亡者,当于良辰美景,灵前饮宴。傥或有知,庶其歆飨。”及夬亡后,
三月上巳,诸人相率至夬灵前酌饮。时日晚天阴,室中微暗,咸见夬在坐,衣服
形容不异平昔,时执杯酒,似若献酬,但无语耳。时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
帘欲出,便即僵仆,状若被殴。夬从兄欣宗云:“今是节日,诸人忆弟畴昔之言,
故来共饮,僧明何罪而被瞋责?”僧明便寤。而欣宗鬼语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
得其罪,又发擿阴私窃盗,咸有次绪。夬妻,裴植女也,与道迁诸妾不穆,讼阋
彻于公庭。
子籍,年十余岁,袭祖封。已数年,而夬弟昚等言其眇目痫疾,不任承继,
自以与夬同庶,己应绍袭。尚书奏籍承封。元象中,平东将军、太中大夫。齐受
禅,例降。
,道迁兄子也。位至咸阳太守。
李元护,辽东襄平人。八世祖胤,晋司徒、广陆侯。胤子顺、璠及孙沉、志,
皆有名宦。沉孙根,慕容宝中书监。根子后智等随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数世
无名位,三齐豪门多轻之。
元护以国家平齐后,随父怀庆南奔。身长八尺,美须髯,少有武力。仕萧道
成,历官马头太守、后军将军、龙骧将军。虽以将用自达,然亦颇览文史,习于
简牍。高祖至钟离,元护时在城中,为萧鸾徐州刺史萧惠休奉使诣军,高祖见而
善之。后为裴叔业司马,带汝阴太守。叔业归顺,元护赞同其谋。及叔业疾病,
外内阻贰,元护督率上下,以俟援军。寿春克定,元护颇有力焉。
景明初,以元护为辅国将军、齐州刺史、广饶县开国伯,食邑一千户,便道
述职。其年入朝。寻以州民柳世明图为不轨,元护驰还历城,至即擒殄,诛戮所
加,微为滥酷。值州内饥俭,民人困敝,志存隐恤,表请赈贷,蠲其赋役。但多
有部曲,时为侵扰,城邑苦之,故不得为良刺史也。三年夏卒,年五十一。病前
月余,京师无故传其凶问。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书曰:“李齐州死。”纲佐饯
别者见而拭之。后复如此。
元护妾妓十余,声色自纵。情欲既甚,支骨消削,须长二尺,一时落尽。赠
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元护为齐州,经拜旧墓,巡省故宅,飨赐村老,莫不欣畅。
及将亡,谓左右曰:“吾尝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属目。若丧过东阳,不可不
好设仪卫,哭泣尽哀,令观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诫。
子会,袭。正始中,降爵为子,邑五百户。延昌中,除宣威将军、给事中。
会顽騃好酒。其妻,南阳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会不答之。房乃通于
其弟机,因会饮醉,杀之。
子景宣,袭。天平中,除给事中。齐受禅,例降。机与房遂如夫妇。积十余
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护弟静,景明初,以归诚勋拜前将军。性甚贪忍,兄亡未敛,便剥脱诸妓
服玩及余财物。历齐州内史、天水太守。静子铉,羽林监。
元护从叔恤,卒于东代郡太守。子旷之。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萧鸾,以膂力自效军勋,稍迁至安丰、
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萧宝卷遣胡景略代之。法友遂留寿春,与叔业同谋归
国。景明初,拜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苞信县开国伯,食邑千户。始,叔业卒后,
法友与裴植追成叔业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寻转冠军将军、华州刺史。未
拜,改授并州刺史。岁余代还。萧衍遣将杨公则寇扬州,假法友征虏将军以讨之。
法友未至而公则败走。后假法友前将军、持节,为别将出淮南,欲解朐山之围。
法友始渡淮而朐山败没,遂停散十年。恬静自处,不竞势利。世宗末,以本将军
除济州刺史,在州廉和著称。又徙封乘氏。肃宗初,拜光禄大夫。熙平二年卒。
赠平西将军、秦州刺史,赠帛三百匹,谥襄侯。
子景通,袭。善事元叉,兼以货赂叉父继,继为司空,引景通为掾。后加右
军将军、镇军将军,卒官。赠辅国将军、卫尉少卿。
子鶠,袭。永安末,尚书郎。走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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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刘裕灭姚泓,其祖父从裕南迁。世弼身长七尺八寸,
魁岸有壮气。善草隶书,好爱坟典。仕萧鸾,以军勋至游击将军,为军主,助戍
寿春,遂与叔业同谋归诚。景明初,除冠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拟戍钟离,悬封
慎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后以本将军除东徐州刺史,治任于刑,为民所怨,有
受纳之响。岁余,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会赦免。久之,拜太中大夫,加征虏将
军。寻以本将军出为河北太守,治有清称。转渤海相,寻迁中山内史,加平北将
军。直阁元罗,领军叉弟也,曾行过中山,谓世弼曰:“二州刺史,翻复为郡,
亦当恨恨耳。”世弼曰:“仪同之号,起自邓骘;平北为郡,始在下官。”正光
元年卒官。赠本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康。
长子会,汝阳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学,有文才,尤善草隶。性方厚,有名士之风。又工摹
画,为时人所服。历给事中、尚书郎、东莱太守。罢郡后寓居颍川。天平初,元
洪威构逆,大军攻讨,为乱兵所害,时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悦之,字彦和,济阳考城人也。七世祖统,晋散骑常侍。刘渊、石勒之乱,
南徙渡江。祖兴之,父范之,并为刘裕所诛。
悦之少孤。仕刘骏,历诸王参军。好兵书,有将略,善待士,有部曲数百人。
萧道成初以悦之为荆州征西府中兵参军,领台军主。迁屯骑校尉,转后军将军。
部曲稍众,千有余人。萧赜遣戍汉中,就迁辅国将军。萧衍初,刘季连据蜀反叛,
悦之率部曲及梁秦之众讨灭之,以功进号冠军将军。武兴氐破白马,进图南郑,
悦之率军拒战,大破氐众,还复白马。
衍秦梁二州刺史庄丘黑死,夏侯道迁与悦之及庞树、军主李忻荣、张元亮、
士孙天与等,谋以梁州内附。既杀萧衍使者及杨灵珍,衍华阳太守尹天宝率众向
州城。悦之与树、忻荣勒众逆战,为天宝所败,遂围南郑。战经四日,众心危沮,
咸怀离贰。悦之尽以家财散赏士卒,身当矢刃,昼夜督战。会武兴军至,天宝败
走。道迁之克全勋款,悦之实有力焉。正始二年夏,与道迁俱至洛阳。寻卒,年
六十一。赠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追封安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谥曰庄。悦
之二子:文遥、文远。
文遥,少有大度,轻财好士,士多归之。道迁之图杨灵珍也,文遥奋剑请行,
遂手斩灵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忧解官。永平初,袭封,拜前军。出
为咸阳太守。勤于礼接,终日坐厅事,至者见之,假以恩颜,屏人密问。于是民
所疾苦、大盗姓名、奸猾吏长,无不知悉,郡中震肃,奸劫息止,治为雍州诸郡
之最。征拜骁骑将军、辅国将军,进号征虏将军。肃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
年,政理如在咸阳。
迁后将军、安州刺史。文遥善于绥纳,甚得物情。时杜洛周、葛荣等相继叛
逆,自幽燕以南悉皆沦陷,唯文遥介在群贼之外,孤城独守。鸠集荒余,且耕且
战,百姓皆乐为用。建义元年七月遘疾,卒于州,年五十五。
长史许思祖等以文遥遗爱在民,复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摄州任,乃遣使奉表。
庄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骑侍郎、假节、龙骧将军、行安州事、当州都督。既而贼
势转盛,台援不接。果以阻隔强寇,内徙无由,乃携诸弟并率城民东奔高丽。天
平中,诏高丽送果等,元象中,乃得还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袭爵。齐受禅,例降。
文远,善骑射,勇于攻战。以军勋致效,自给事中稍迁中散大夫、龙骧将军。
庞树,南安人。世宗追录谋勋,封其子景亮襄邑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李忻荣,汉中人。与树俱击天宝,同时战殁。封其子建为清水县开国子,食
邑二百户。
张元亮,汉中人。便弓马,善战斗。以勋封抚夷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拜
东莱太守,入为平远将军、左中郎将。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卒,赠左将军、
巴州刺史。
士孙天与,扶风人。以勋封莫西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武功太守。
又襄阳罗道珍、北海王安世、颍川辛谌、汉中姜永等,皆参其勋末。
道珍,除齐州东平原相,有治称。卒于镇远将军、屯骑校尉。
安世,苻坚丞相王猛之玄孙也。历涉书传,敏于人间,自羽林监稍迁安西将
军、北华州刺史。卒,赠本将军、梁州刺史。
谌,魏卫尉辛毗之后,有文学。历步兵校尉,濮阳、上党二郡太守。卒,赠
征虏将军、梁州刺史。子儒之,济州司马。
永,善弹琴,有文学。员外郎、梁州别驾、汉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为汉中所叹服。元罗之陷也,永入于建邺,遂
死焉。时有颍川庾导者,亦与道迁俱入国,虽不参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
草隶书,轻财重义。仕萧衍,右中郎将,助戍汉中。及至洛阳,环堵敝庐。多与
俊秀交旧,积二十余岁,殊无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将军府主簿、饶安令。
罢县后,仍客游齐鲁之间。天平中,卒于青州。
时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那人。仕萧衍,历诸王参军、郡守。及道迁之
入国也,徽亦因地内属。徽妻即道迁之兄女,道迁列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
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后刺史羊祉
表授征虏府司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马。
和弟亮,仪曹郎中。
淳于诞,字灵远。其先太山博人,后世居于蜀汉,或家安国之桓陵县。父兴
宗,萧赜南安太守。诞年十二,随父向扬州。父于路为群盗所害。诞虽童稚,而
哀感奋发,倾资结客,旬朔之内,遂得复仇,由是州里叹异之。赜益州刺史刘悛
召为主簿。萧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汉中归国。既达京师,陈代蜀之计,世宗嘉纳之。延昌末,王师
大举,除骁骑将军、假冠军将军,都督别部司马,领乡导统军。诞不愿先受荣爵,
乃固让实官,止参戎号。及奉辞之日,诏遣主书赵桃弓宣旨劳勉,若克成都,即
以益州许之。师次晋寿,蜀人大震。属世宗晏驾,不果而还。后以客例,起家除
羽林监。萧衍遣将张齐攻围益州,诏诞为统军,与刺史傅竖眼赴援。事宁还朝。
正光中,秦陇反叛,诏诞为西南道军司、假冠军将军、别将,从子午南出斜
谷,趣建安,与行台魏子建共参经略。时衍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
等率众数万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令子建拒之。因转营,为文炽所掩,统军胡
小虎、崔珍宝并见俘执。子建遣诞助讨之。诞勒兵驰赴,相对月余,未能摧殄。
文炽军行之谷,东峰名龙须山,置栅其上以防归路。诞以贼众难可角力,乃密募
壮士二百余人,令夜登山攻其栅。及时火起,烟焰涨天。贼以还途不守,连营震
怖。诞率诸军鸣鼓攻击,文炽大败,俘斩万计,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炽为元帅,
先走获免。
孝昌初,子建以诞行华阳郡,带白马戍。二年,复以诞行巴州刺史。三年,
朝议以梁州安康郡阻带江山,要害之所,分置东梁州,仍以诞为镇远将军、梁州
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时年六十。赠安西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庄。
长子亢。
亢弟胤,字□馆。武定末,梁州骠骑府司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萧衍尚书郎、太仆卿。苗出后叔父略。略
为萧衍宁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于涪,许其益州。及足还
退,衍遂改授。略怒,将有异图,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报雪之心,延昌中
遂归阙。仍陈图蜀之计。于是大将军高肇西伐,诏假苗龙骧将军、乡导统军。师
次晋寿,世宗晏驾,班师。后以客例,除员外散骑侍郎,加襄威将军。
苗有文武才干,以大功不就,家耻未雪,常怀慷慨。乃上书曰:“昔晋室数
否,华戎鼎沸,三燕两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历,自北而
南,诛灭奸雄,定鼎河洛,唯独荆扬,尚阻声教。今令德广被于江汉,威风远振
于吴楚,国富兵强,家给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势,而欲逸豫,遗
疾子孙,违高祖之本图,非社稷之深虑。诚宜商度东西戍防轻重之要,计量疆场
险易安危之理,探测南人攻守窥觎之情,筹算卒乘器械征讨之备,然后去我所短,
避彼所长,释其至难,攻其甚易,夺其险要,割其膏壤,数年之内,荆扬可并。
若舍舟楫,即平原,敛后疏前,则江淮之所短;弃车马,游飞浪,乘流驰逐,非
中国之所长。彼不敢入平陆而争衡,犹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
其长,则东南未见可灭之机,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势。且夫满昃相倾,阴阳恒理;
盛衰递袭,五德常运。今以至强攻至弱,必见吞并之理;如以至弱御至强,焉有
全济之术?故明王圣主,皆欲及时立功,为万世之业。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
流;取易而避难,兵家以之恒胜。今巴蜀孤悬,去建邺辽远,偏兵独戍,氵斥流
十千,牧守无良,专行劫剥,官由财进,狱以货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颈
北望,日觊王师。若命一偏将,吊民伐罪,风尘不接,可传檄而定。守白帝之厄,
据上流之险,循士治之迹,荡建邺之逋,然后偃武修文,制礼作乐,天下幸甚,
岂不盛哉!”于时肃宗幼冲,无远略之意,竟不能纳。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辅。时承平既久,民不习战。苗以陇兵强悍,且
群聚无资,乃上书曰:“臣闻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
贼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
离阻,坐受崩溃。夫飚至风起,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
但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以骄
将御惰卒,不思长久之计,务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轻敌之志,恐无充国持重之规。
如今陇东不守,汧军败散,则二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今且
宜勒大将,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别命偏师精兵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则汧
岐之下,群妖自散。”于是诏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俱出梁益,隶行台魏子建。
子建以苗为郎中,仍领军,深见知待。孝昌中,还朝,镇远将军、步兵校尉。俄
兼尚书右丞,为西北道行台,与大都督宗正珍孙讨汾、绛蜀贼,平之。还除司徒
司马,转太府少卿,加龙骧将军。
于时萧衍巴西民何难尉等豪姓,相率请讨巴蜀之间,诏苗为通直散骑常侍、
冠军将军、西南道慰劳大使。未发,会杀尔朱荣,荣从弟世隆拥荣部曲屯据河桥,
还逼都邑。孝庄亲幸大夏门,集群臣博议。百僚恇惧,计无所出。苗独奋衣而
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臣虽不武,
窃所庶几。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梁!”城阳王徽、中尉高道穆赞成其计。
庄帝壮而许焉。苗乃募人于马渚上流以舟师夜下,去桥数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驶,
倏忽而至。贼于南岸望见火下,相蹙争桥,俄然桥绝,没水死者甚众。苗身率士
卒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军不至,贼乃涉水,与苗死斗。众寡不敌,
左右死尽,苗浮河而殁,时年四十六。帝闻苗死,哀伤久之,曰:“苗若不死,
当应更立奇功。”赠使持节、都督梁益巴东梁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梁州刺史、河阳县开国侯、邑一千户,赗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谥忠烈侯。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
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咨嗟绝倒。太保、城阳王徽,司徒、临淮王
彧重之,二王颇或不穆,苗每谏之。及徽宠势隆极,猜忌弥甚。苗谓人曰:“城
阳蜂目先见,豺声今转彰矣。”解鼓琴,好文咏,尺牍之敏,当世罕及。死之日,
朝野悲壮之。及庄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赠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
尔时群议,更一二日便欲大纵兵士焚烧都邑,任其采掠。赖苗京师获全。天下之
善士也,不宜追之。”
子昙,袭爵。武定末,冀州仪同府刑狱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寿春形胜,南郑要险,乃建邺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业、夏侯
道迁,体运知机,翻然鹊起,举地而来,功诚两茂。其所以大启茅赋,兼列旐旟,
固其宜矣。植不恒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颠覆也。衍才行将略,不遂其终,惜
哉!李、席、王、江虽复因人成事,亦为果决之士。淳于诞好立功名,有志者竟
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干局,沉断过人,临难慨然,奋其大节,蹈忠履义,殁而后
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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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二 列传第六十

◎阳尼 贾思伯 李叔虎 路恃庆 房亮 曹世表 潘永基 朱元旭
阳尼,字景文,北平无终人。少好学,博通群籍,与上谷侯天护、顿丘李彪
同志齐名。幽州刺史胡泥以尼学艺文雅,乃表荐之。征拜秘书著作郎,奏佛道宜
在史录。后改中书学为国子学。时中书监高闾、侍中李冲等以尼硕学博识,举为
国子祭酒。高祖尝亲在苑堂讲诸经典,诏尼侍听,赐帛百匹。尼后兼幽州中正。
出为幽州平北府长史,带渔阳太守,未拜,坐为中正时受乡人财货免官。尼每自
伤曰:“吾昔未仕,不曾羡人,今日失官,与本何异?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
既而还乡,遂卒于冀州,年六十一。有书数千卷。所造《字释》数十篇,未就而
卒。其从孙太学博士承庆遂撰为《字统》二十卷,行于世。
子介,字天佐。奉朝请,冀州默曹参军。早卒。
尼从子鸣鹄。鸣鹄弟季智,俱有名于时,前后并为幽州司马。
季智子璠,通直散骑常侍。
季智从弟荆,范阳太守,有吏能。卒,赠平西将军、东益州刺史。
季智从子伯庆,汝南太守。
伯庆从父弟藻,字景德。少孤,有雅志,涉猎经史。太和初,举秀才,射策
高第。以母疾还。征拜中书博士,诏兼礼官,拜燕宣王庙于长安。还,授宁远将
军,赐爵魏昌男。选为廷尉正,转考功郎中。除建德太守。以清贫,赐帛六十匹。
寻假宁远将军,领统军,外防内抚,甚得居边之称。解任还家,久之,除兖州左
将军府长史,又拜瀛州安东府长史,加扬烈将军。藻以年老归家,阖门不关世事。
孝昌中,在乡为贼帅杜洛周所囚,发病卒。永熙中,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
子贞,字世干。早卒。
贞弟弼,字世辅。长于吏事。本州别驾,加轻车将军。属洛周陷城,弼遂率
宗亲南渡河,居于青州。值邢杲起逆,青州城民疑河北人为杲内应,遂害弼,时
年四十八。
子捴,袭祖爵。
弼弟斐,武定末,尚书右丞。
藻从弟令鲜,京兆王愉郎中令。坐同愉反,逃窜免。会赦,除名。
子世和,武定末,齐州骠骑司马。
藻从弟延兴,南豳州刺史。
延兴从弟固,字敬安。性俶傥,不拘小节。少任侠,好剑客,弗事生产。年
二十六,始折节好学,遂博览篇籍,有文才。
太和中,从大将军宋王刘昶征义阳,板府法曹行参军,假陵江将军。昶严暴,
治军甚急,三军战栗无敢言者。固启谏,并面陈事宜。昶大怒,欲斩之,使监当
攻道。固在军勇决,志意闲雅,了无惧色。昶甚奇之。军还,言之高祖。年三十
余,始辟大将军府参军事,署城局,仍从昶镇彭城,板兼长史。俄以忧去任。
裴叔业以淮南内附,世宗诏平南将军、广陵侯元衎与司徒、彭城王勰同镇寿
春,敕固为衎司马。还,除太尉西阁祭酒,兼廷尉评。上改定律令议。除给事中。
出为试守北平太守,甚有惠政。久之,以公事免。后除给事中,领侍御史。转治
书,劾奏广平王怀、汝南王悦、南阳长公主。及使怀荒,镇将万贰望风逃走。劾
恒农太守裴粲免官。
时世宗广访得失,固上谠言表曰:“臣闻为治不在多方,在于力行而已。当
今之务,宜早正东储,立师傅以保护,立官司以防卫,以系苍生之心;揽权衡,
亲宗室,强干弱枝,以立万世之计;举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
孜孜万几,躬勤庶务,使民无谤讟之响;省徭役,薄赋敛,修学官,遵旧章,贵
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无用之费。以存元元之民,以救饥寒之
苦,上合昊天之心,下悦亿兆之望。然后备器械,修甲兵,习水战,灭吴会,撰
封禅之礼,袭轩唐之轨,同彼七十二君之徽号。协定鼎嵩河之心,副高祖殷勤之
寄,上与三皇比隆,下与五帝齐美,岂不茂哉!臣位卑识昧,言不及义,属圣明
广访,敢献瞽言。伏愿陛下留神,少垂究察。”
初,世宗委任群下,不甚亲览,好桑门之法。尚书令高肇以外戚权宠,专决
朝事;又咸阳王禧等并有衅故,宗室大臣,相见疏薄;而王畿民庶,劳敝益甚。
固乃作《南北二都赋》,称恒代田渔声乐侈靡之事,节以中京礼仪之式,因以讽
谏。辞多不载。
世宗末,中尉王显起宅既成,集僚属飨宴。酒酣问固曰:“此宅何如?”固
对曰:“晏婴湫隘,流称于今;丰屋生灾,著于《周易》。此盖同传舍耳,唯有
德能卒。愿公勉之。”显嘿然。他日又谓固曰:“吾作太府卿,库藏充实,卿以
为何如?”固对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赃赎悉入京藏,以此充府,
未足为多。且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岂不戒哉!”显大不悦,以此衔固。又有
人间固于显,显因奏固剩请米麦,免固官。既无事役,遂阖门自守,著《演赜赋》,
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其词曰:
绍有周之遐轨兮,初锡世于河阳。建甸侯而列爵兮,与王室而并昌。遭季叶
之纷乱兮,仍矫迹于良乡。弃卫侯之桢弼兮,乃植根于幽方。自祖考而辉烈兮,
逮余躬而翳微。惧堂构之颓挠兮,恐崩毁其洪基。心惴惴而栗栗兮,若临深而履
薄。登乔木而长吟兮,抗幽谷而靡托。何身轻而任重兮,惧颠坠于峻壑。凭神明
之扶助兮,虽幽微而获存。赖先后之醇德兮,乃保护其遗孙。
伊日月之屡迁兮,何四时之相逼?知年命之有期兮,慨斡流之不息。伤艰踬
之相承兮,悲屯蹇而日臻。心恻怆而不怿兮,乃有怀于古人。
或垂纶于渭滨兮,有胥靡于傅岩。既应繇而赴兆兮,作殷周之元鉴。孔栖栖
而不息兮,终见黜于庶邦。墨驰骋而不已兮,亦举世而不容。有鸾孤而争国兮,
有让位而采薇。有跃马而赴会兮,有栖迟以俟时。曹纳辛而袁亡兮,袁戮田而曹
盛。鲍授州而得时兮,韩弃牧而失性。赵尧门而诞圣兮,终夭隐而不繁。卫泯躯
于世难兮,启洪业于宣元。释皋繇之法宪兮,见蓼六之先亡。练疑枉于怨狱兮,
宁于公之独昌。明祸福之同门兮,知休咎之异涂。寻倚伏之无源兮,或先诎而后
舒。
赐凭轩而策驷兮,抚清琴而自娱。宪服敝于陋巷兮,蕴六艺于蓬庐。勃计行
而致位兮,错谋合而身倾。萧功成而福集兮,韩勋立而祸并。纷回平而绵结兮,
亮未识其幽情。有积毁而恩昵兮,有积誉而宠衰。或形乖而意合兮,或身密而志
离。情与貌而纷竞兮,体与识而交驰。
旦流言而见疑兮,先缘谤而益信。乐食子而中疏兮,巴放麂而日进。或举世
而称贤兮,偶不合于主心。或居乡而三黜兮,独为时之所钦。或负鼎而干主兮,
或杖策于幽林。或望旗而色阻兮,或临危而抚琴。道有大而由小兮,义有显而必
微。理贵在于得要兮,事终成于会机。每一日而三省兮,亦有念而九思。孰有是
而可是兮,孰有非而可非?
石育子而启夏兮,鳦遗卵而孕殷。鸟藉冰而存弃兮,虎乳孩以字文。发
升舟而鱼跃兮,季潜躯而覆云。或挥戈而争帝兮,或洗耳而辞君。道曲成而不一
兮,神参差而异兆。兹圣达之未明兮,岂前修之克了?迷白日之近遥兮,方有窥
于天表。且临海而观澜兮,何津源之杳杳?
文迁绎而身徂兮,景守节而灾移。汤改祝而革命兮,灵投策而诟龟。圉据胎
而为巨兮,友发文而自相。凤吹砺而襄坠兮,神压纽而平王。彼嬴缩之由人兮,
信吉凶之在己。或勤忧以减龄兮,亦安乐而获祉。
弟成师而害兄兮,父纯臣而烹子。识同命于三君兮,兆先见于矞姒。始楼桑
而发辉兮,终龙变于巴庸。绕阊门而结庆兮,郁蝉蜕于三江。水浩浩而襄陵兮,
窃息壤而瘠之。鲧殛死于羽山兮,禹宣力而营之。凿龙门以通河兮,疏九江而入
海。总九州以攸同兮,甄五都之所在。虽父子之同气兮,乃业行之丕改。
以患蹇为福兮,痛比干之残躯。以佞谀为获安兮,晒宰嚭之见屠。以举士而
受赏兮,悼史迁之腐刑。以进为无益兮,见鄂秋之专城。以仁义为桎梏兮,信揖
让之劳疲。以放旷为悬解兮,伤六亲之乖离。哀越种之被戮兮,嘉范蠡之脱羁。
钦四皓之高尚兮,叹伊周之涉危。望仗钺而先锋兮,光安车而勿顾。求封赏于寸
心兮,梦台衮于远虑。或忌贤而独立兮,或篡君以自树。既思匿而名扬兮,亦求
清而反污。
见众兆之纷错兮,睹变化之无方。心营营而扰扰兮,乃探衷而准常。俨端坐
于敝筵兮,始拂龟而整策。冀灵鉴之祐余兮,愿告余以忠益。龟发兆以施灵兮,
利去华而守约。蓍布列而成卦兮,保龙潜而勿跃。踵嘉遁之玄踪兮,追考盘于岩
壑。登名山以恬澹兮,辞朝市之纷若。奉贞吉于占繇兮,翻夕警而晨装。
揖许公于箕岭兮,谘夷齐于首阳。瞻嵩华之嵁崿兮,眺恒碣之突唐。陵江
湖之骇浪兮,升医闾之尚羊。乘玄虬之奕奕兮,鸣玉銮之玱玱。浮沧波而濯足兮,
入三山而解裳。谒伯禹于涂山兮,诘三苗于三危。登苍梧而遐眺兮,访二妃于有
妫。追祝融于荆芊兮,问洛宓于冯夷。
陵回飚而上骧兮,穷深谷而下驰。沿扶水而远瞩兮,见虞渊之威微。乘阆风
之峻岅兮,觌王母于崦嵫。升瑶台而奏歌兮,坐琼室而赋诗。托赤水以寄命兮,
附光风以传辞。出琨岫之峥嵘兮,入汜林之杳郁。采钟山之玉瑛兮,收珠泽之珂
<王戍>。
携羽民而远游兮,探长生之妙术。腾云雾而窈冥兮,变域中之秽质。望玄阙
之寂寥兮,过寒门而怀悲。揖若士于霄际兮,求雾尘于海湄。凭帝台而肆眺兮,
历层冰而风驰。越弱水之渟濙兮,蹑不周之崄巇。屑琼蕊以为粮兮,斟玉液
以为浆。结秋兰为以珮兮,揽白蜺以为裳。
耸景云而上征兮,抚阊阖而启扉。肃百神而警策兮,奏《中皇》于紫微。聆
《钧天》而九变兮,耽广乐而忘归。忽心移而志骇兮,恋旧京而依依。握招摇以
为旆兮,巡天汉而下游。建云旗之逶迤兮,御回风之浏浏。策王良以敛辔兮,命
风伯以挟辀。符屏翳以清路兮,告河鼓以具舟。
聊右次于析木兮,遹回驾于青丘。访古人以首阳兮,亦问道于鷞鸠。睹三
韩之累累兮,见卉服之悠悠。瞻雒常之郁郁兮,贡楛矢之啾啾。心怊怊而惕惕
兮,志悯悯而绵绵。伊五岳之塠々兮,何四海之涓涓?瞻九河其如带兮,观三
江其沉然。夫五都之总总兮,尚何足以游盘?彼八方之局促兮,殊无可以达观。
方吞霞而弃粒兮,亦屑玉而炼丹。漱醴泉以养气兮,吸沆瀣以当餐。荫建木之长
柯兮,援木禾之修茎。咀玉髓而充渴兮,嚼正阳以长生。参松乔而抚翰兮,侣浮
丘而上征。
嗟域中之默默兮,讵摅写其深情。情盘桓而犹豫兮,志狐疑而未决。久放荡
而不还兮,心惆怅而不悦。忆慈亲于故乡兮,恋先君于丘墓。回游驾而改辕兮,
纵归辔而缓御。仆眷眷于短衔兮,马依依于跬步。还故园而解羁兮,入茅宇而返
素。耕东皋之沃壤兮,钓北湖之深潭。养慈颜于妇子兮,竞献寿而荐甘。朝乐酣
于浊酒兮,夕寄忻于素琴。诵风雅以导志兮,蕴六籍于胸襟。敦儒墨之大教兮,
崇逸民之远心。播仁声于终古兮,流不朽之徽音。进不求于闻达兮,退不营于荣
利。泛若不系之舟兮,湛若不用之器。不洁其身兮,不屑于位。不拘小节兮,不
求曲备。资灵运以托己兮,任性命之遭随。既听天而委化兮,无形志之两疲。除
纷竞而靖默兮,守冲寂以无为。寄后贤以籍赏兮,宁怨时之弗知。
乱曰:禀元承命,人最灵兮。夭寿否泰,本天成兮。体源究道,归圣哲兮。
随化委遇,能达节兮。显亲扬名,德之上兮。保家全身,亦厚量兮。趣世浮动,
违性命兮。鉴始究终,同水镜兮。志愿不合,思远游兮。陵虚骋志,从所求兮。
周历四极,腾八表兮。形劳志沮,未衷道兮。反我游驾,养慈亲兮。躬耕练艺,
齐至人兮。
固又作《刺谗疾嬖幸诗》二首曰:
巧巧佞佞!谗言兴兮。营营习习,似青蝇兮。以白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
虿,毒何厚兮?巧佞!巧佞!一何工矣。司间司忿,言必从矣。朋党噂<口沓>,
自相同矣。浸润之譛,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贵焉。攻人之恶,君子耻焉。
汝何人斯?譛毁日繁。予实无罪,骋汝诡言。番番缉缉,谗言侧入。君子好谗,
如或弗及。天疾谗说,汝其至矣。无妄之祸,行将及矣。泛泛游凫,弗制弗拘。
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维予小人,未明兹理。毁与行俱,言与衅起。我期惩矣,
我其悔矣。岂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谄谀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顾耻辱,以求媚兮。邪干侧入,如恐弗
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习不道。朝挟其车,夕承其舆。或骑或徒,载奔载
趋。或言或笑,曲事亲要。正路不由,邪径是蹈。不识大猷,不知话言。其朋其
党,其徒实繁。有诡其行,有佞其音。蘧蒢戚施,邪媚是钦。既诡且妒,以逞
其心。是信是任,败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习习宰嚭,营营无极。梁丘
寡智,王鲋浅识。伊戾、息夫,异世同力。江充、赵高,甘言似直。竖刁、上官,
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僣爽其德。岂徒丧邦,又亦覆国。嗟尔中下,其亲其昵。
不谓其非,不觉其失。好之有年,宠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若疾。凡百君子,
宜其慎矣。覆车之鉴,近可信矣。言既备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维尘及矣。
肃宗即位,除尚书考功郎,奏诸秀孝中第者听叙,自固始。大军征硖石,敕
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中。平奇固勇敢,军中大事悉与谋之。又命固节度水军,
固设奇计先期乘贼,获其外城。军罢,太傅、清河王怿举固,除步兵校尉,领汝
南王悦郎中令。寻加宁远将军。时悦年少,行多不法,屑近小人。固上疏切谏,
并面陈往代诸王贤愚之分,以感动悦,悦甚敬惮之。怿大悦,以为举得其人。熙
平二年,除洛阳令,将军如故。在县甚有威风。丁母忧,号慕毁病,杖而能起。
练禫之后,犹酒肉不进。时固年逾五十,而丧过于哀,乡党亲族咸叹服焉。
神龟末,清河王怿领太尉,辟固从事中郎。属怿被害,元义秉政,朝野震悚。
怿诸子及门生吏僚莫不虑祸,隐避不出,素为怿所厚者弥不自安。固以尝被辟命,
遂独诣丧所,尽哀恸哭,良久乃还。仆射游肇闻而叹曰:“虽栾布、王脩何以尚
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悦为太尉,选举多非其人,又轻肆挝挞,固以前为
元卿,虽离国,犹上疏切谏。事在《悦传》。悦辟固为从事中郎,不就。
正光二年,京兆王继为司徒,高选官僚,辟固从事中郎,加镇远将军。府解,
除前军将军,镇远如故。又典科扬州勋赏。初硖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赏
未及,至是与尚书令李崇讼勋更表。崇虽贵盛,固据理不挠,谈者称焉。四年九
月卒,时年五十七。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谥曰文。
固刚直雅正,不畏强御,居官清洁,家无余财。终殁之日,室徒四壁,无以
供丧,亲故为其棺敛焉。初,固著《绪制》一篇,务从俭约。临终,又敕诸子一
遵先制。固有三子。
长休之,武定末,黄门郎。
休之弟诠之,字子衡。少著才名,辟司徒行参军。早为门生所害,时人悼惜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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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贾思伯,字士休,齐郡益都人也。世父元寿,高祖时中书侍郎,有学行,见
称于时。思伯释褐奉朝请,太子步兵校尉、中书舍人,转中书侍郎。颇为高祖所
知,常从征伐。
及世宗即位,以侍从之勤,转辅国将军。任城王澄之围钟离也,以思伯持节
为其军司。及澄失利,思伯为后殿。澄以思伯儒者,谓之必死。及至,大喜,曰:
“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时论
称其长者。后为河内太守,不拜。寻除鸿胪少卿,以母忧免。服阕,征为荥阳太
守,有政绩。迁征虏将军、南青州刺史。初,思伯与弟思同师事北海阴凤授业,
无资酬之,凤遂质其衣物。及思伯之部,送缣百匹遗凤,因具车马迎之,凤惭不
往。时人称叹焉。寻以父忧免。后除征虏将军、光禄少卿,仍拜左将军、兖州刺
史。
肃宗时,征为给事黄门侍郎。因请拜扫,还乡里。未拜,以风闻免。寻除右
将军、凉州刺史。思伯以州边远,不乐外出,辞以男女未婚。灵太后不许,舍人
徐纥言之,得改授太尉长史。又除安东将军、廷尉卿。思伯自以儒素为业,不好
法律,希言事。俄转卫尉卿。
于时议建明堂,多有同异。思伯上议曰:“按《周礼·考工记》云:夏后氏
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郑注云:‘此三者,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
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则殷夏之世已有明堂矣。唐虞以前,
其事未闻。戴德《礼记》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云:‘明堂者,天子太
庙,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于其中,九室十二堂。’按戴德撰《记》,世所不
行。且九室十二堂,其于规制,恐难得厥衷。《周礼》营国,左祖右社,明堂在
国之阳,则非天子太庙明矣。然则《礼记·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谓之庙者,当以
天子暂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养国老于东胶。’郑注云:‘东胶
即辟雍,在王宫之东。’又《诗·大雅》云:‘邕邕在宫,肃肃在庙。’郑注云:
‘宫,谓辟雍宫也,所以助王。养老则尚和,助祭则尚敬。’又不在明堂之验矣。
按《孟子》云:‘齐宣王谓孟子曰,吾欲毁明堂。’若明堂是庙,则不应有毁之
问。且蔡邕论明堂之制云:‘堂方一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圆径二百一十六尺,
象乾之策;方六丈,径九丈,象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
象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气。’按此皆以天地阴阳
气数为法,而室独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岂不快也?如此,蔡氏之
论非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从,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
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不亦优乎?且《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
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之论,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
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犹祖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
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王,后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
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
时说然耳。’寻郑此论,非为无当。按《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
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左个,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
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则室犹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
方圆高方,自依时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庙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
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学者善其议。
又迁太常卿,兼度支尚书,转正都官。时太保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为侍讲,
中书舍人冯元兴为侍读。思伯遂入授肃宗《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
业,至是更延儒生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
恂,曾无倦色。客有谓思伯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
何常之有?”当世以为雅谈。为元义所宠,论者讥其趣势。孝昌元年卒。赠镇东
将军、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士明。少厉志行,雅好经史。释褐彭城王国侍郎,五迁尚书
考功郎,青州别驾。久之,迁镇远将军、中散大夫、试守荥阳太守。寻即真。后
除平南将军、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及元颢之乱也,思同与广州
刺史郑光护并不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开国男,邑二百户,除抚军将军、给事
黄门侍郎、青州大中正。又为镇东、金紫光禄大夫,仍兼黄门。寻加车骑大将军、
左光禄大夫。迁邺后,除黄门侍郎、兼侍中、河南慰劳大使。仍与国子祭酒韩子
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春秋》。又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兴
和二年卒。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光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
公、青州刺史,谥曰文献。
初,思同之为别驾也,清河崔光韶先为治中,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同
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之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
遂上表讼光韶操业,登时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为服氏之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
三事。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十一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之,
事未竟而思同卒。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
浮阳刘休和又持冀隆说。至今未能裁正焉。
李叔虎,渤海蓚人也。从祖金,世祖神?中与高允俱被征,位至征南从事中
郎。叔虎好学博闻,有识度,为乡闾所称。太和中,拜中书博士,与清河崔光、
河间邢峦并相亲友。转议郎。久之,迁太尉从事中郎,转国子博士、本国中正,
摄乐陵中正。性清直,甚有公平之称。后兼散骑侍郎、太极都将。事讫,除高阳
太守,固辞不拜。寻除显武将军、太尉高阳王雍谘议参军事,雍以其器操重之。
寻除假节、行华州事,为吏民所称。永平四年卒,年五十四。赠冠军将军、南青
州刺史,谥曰穆。
兄叔宝,州举秀才,拜顿丘公国郎中令。迁太常丞。延昌末,叔宝为弟台户
及从弟归伯同沙门法庆反,陷破郡县,叔宝当坐,遇病死于洛阳狱。
子伯胄,光禄大夫。
叔宝从弟凤,历尚书郎中、国子博士。坐弟同京兆王愉逆,除名。
凤从子长仁,字景安。颇有学涉。举秀才,射策高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
侍郎。累迁平南将军、沛郡太守,仍为彭城太守。又从尉元讨定南境,赐爵延陵
男。征拜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准。行还,以疾除北海内史,诏赐医药。凡在三
郡,吏民安之。寻卒。武定中,赠安南将军、七兵尚书、冀州刺史,男如故。
长仁从弟述,字道兴,有学识。州举秀才。拜太常博士,使诣长安,册祭燕
宣王庙。还,除尚书仪曹郎,赐爵蓚县男,稍迁建兴太守。卒。
子象,字孟则。清简有风概,博涉群书。初袭爵,为徐州平东府功曹参军。
迁冀州治中,有勤绩。久之,拜散骑侍郎,加宁朔将军,寻转中书侍郎。出为青
州太傅开府谘议参军、行北徐州事、本将军、光禄大夫。齐文襄王引为开府谘议
参军,加征东将军。兴和二年,兼散骑常侍,使于萧衍。三年卒,赠骠骑大将军、
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文简,以子子贞预义之勤也。
子贞,历司空长史、武邑太守、司徒右长史、阳平太守。入为吏部郎中。出
为骠骑将军、兖州刺史。坐贪污赐死。
路恃庆,字伯瑞,阳平清渊人也。祖绰,阳平太守。恃庆有干用,与广平宋
翻俱知名,为乡闾所称,相州刺史李安世并表荐之。太和中,除奉朝请。恃庆以
从兄文举有才望,因推让之。高祖遂并拜焉。稍迁尚书仪曹郎,转左民郎,行颍
川郡。出为华州安定王征虏府长史。寻以母忧去职。仍转定州河间王琛长史。琛
贪暴肆意,恃庆每进苦言。年四十八,卒。赠左将军、安州刺史,谥曰襄。
子祖璧,给事中。
恃庆弟仲信,亦好学。为太尉参军,稍迁奉车都尉、开府掾。章武王融之讨
葛荣也,仲信为其都督府长史。融败殁,仲信遂亦免弃。
仲信弟思略,字叔约,有识尚。冀州安东府骑军参军。
子祖遗,武定末,太学博士。
思略弟思令,字季俊。初为广阳王司空参军,转司空城局参军、司徒记室、
威远将军、尚书左民郎,转右民。
时天下多事,思令乃上疏曰:“臣闻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戎之有功,在于
将帅。三代不必别民,取治不等;五霸不必异兵,各能克定。有汤武之贤,犹须
伊望之佐;尧舜之圣,尚有稷契之辅。得其人也,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也,三
河方为战地。何者?动之甚易,靖之至难。窃以比年以来,将帅多是宠贵子孙,
军幢统领,亦皆故义托附。贵戚子弟未经戎役,至于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
攘腕,便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怖惧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
前以当锐,强壮居后以安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不集,任羊质之将,驱不练之
兵,当负险之众,敌数战之虏,欲令不败,岂有得哉!是以兵知必败,始集而先
逃;将又怖敌,迁延而不进。国家便谓官号未满,重爵屡加,复疑赏赉之轻,金
帛日赐。帑藏空虚,民财殚尽。致使贼徒更增,胆气益盛,生民损耗,荼毒无聊。
主叹臣哀,何心寝食。臣虽位微,窃不遑舍。臣闻孝行出于忠贞,节义率多果决。
德可感义夫,恩可劝死士。今若舍上所轻,求下所重。黜陟幽明,赏罚善恶。搜
徒简卒,练兵习武,甲密弩强,弓调矢劲。谋夫既设,辩士先陈,晓以安危,示
其祸福。如其不悛,以我义顺之师,讨兹悖逆之竖,岂异厉萧斧而伐朝菌,鼓洪
炉而燎毛发!虽愚者知其不旋踵矣。敢以愚短,昧死陈诚。”
寻拜假节、征虏将军、阳平太守。又割冀州之清河、相州之阳平、齐州之平
原以为南冀州,仍以思令为左将军、南冀州刺史、假平东将军、都督。时葛荣遣
其清河太守季虎据高唐城以招叛民,思令乃命麾下并率乡曲潜军夜往,出其不意,
遂大破之,徐乃收众南还。又诏思令并领冀州流民。及葛荣灭,还镇平原。后除
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平三年三月卒,时年五十
一。赠骠骑将军、定州刺史。
恃庆从叔景略,起家中书博士。太和中,尚书郎、本郡中正。出为齐州魏郡、
平原二郡太守。卒。
景略弟雄,字仲略,容貌伟异。以军功为给事中。高祖曾对群臣云:“路仲
略好尚书郎才。”仆射李冲云:“其人宜为武职。”遂停。转太尉咸阳王录事参
军,迁伏波将军、奉车都尉。卒,赠顿丘太守。
景略从祖弟法常,幼而修立。为郡功曹,早卒。仪同李神俊与之有旧,每云:
“诸路前辈中,有路法常足为名士,谓必远至,而竟无年。天下事诚难知也。”
房亮,字景高,清河人也。父法延,谯郡太守。亮好学,有节操。太和中,
举秀才,为奉朝请。拜秘书郎,又兼员外散骑侍郎,副中书侍郎宋弁使于萧赜。
还,除尚书二千石郎中、济州中正。兼员外常侍,使高丽,高丽王托疾不拜。以
亮辱命,坐白衣守郎中。后除济北太守,转平原太守,以清严称。时冀州刺史、
京兆王愉据州反,平原界在河北,与愉接境。愉乃遣人说亮,啖以荣利。亮即斩
其使人,发兵防捍。愉怒,遣其大将张灵和率众攻亮。亮督厉兵民,喻以逆顺,
出城拒击,大破之。寻遭忧解任。服终,除左将军、汲郡太守。迁前将军、东荆
州刺史。亮留心抚纳,夷夏安之。时边州刺史例得一子出身,亮不言其子而启弟
子超为奉朝请。议者称之。转平东将军、沧州刺史,入为光禄大夫,加安东将军。
永安二年卒,年七十一。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子柬,字元约。卒于光禄大夫。
亮弟诠,字凤举。尚书郎、本州中正。卒,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诠弟悦,字季欣。解褐广平王怀国常侍,转青州平东府中兵参军,加宣威将
军。迁高阳太守,转广川太守,加镇远将军。普泰中,济州刺史张琼表所部置南
清河郡,仍请悦为太守,朝廷从之。凡历三郡,民吏安之。迁平东将军、太中大
夫。兴和二年卒,年七十。赠征东将军、济州刺史。
长子超,字伯颖。武定末,司徒录事参军、济州大中正。
超弟昭,淮州骠骑大将军府长史。
曹世表,字景升,东魏郡魏人也。魏大司马休九世孙。祖谟,父庆,并有学
名。世表少丧父,举止有礼度。性雅正,工尺牍,涉猎群书。
太和二十三年,尚书仆射、任城王澄奏世表为国子助教,颇失意。后转司徒
记室。与武威贾思伯、范阳卢同、陇西辛雄等并相友善。侍中崔光,乡里贵达,
每称美之。遇患归乡。永平中,除兖州左将军府司马,非其所愿,复以病解。延
昌中,除清河太守,治官省约,百姓安之。正光中,拜前将军、通直散骑常侍。
大将军、京兆王继西征,以为从事中郎,摄中水兵事,自当烦剧,论者皆称其能。
还都,拜司空长史。孝昌中,青齐频年反乱,诏世表持节慰喻。还都,转尚书右
丞。
后加征虏将军、出行豫州刺史。值萧衍将湛僧珍陷东豫州,州民刘获、郑辩
反于州界,为之内应。朝廷以源子恭代世表为州,以世表为东南道行台,率元安
平、元显伯、皇甫邓林等讨之。于时贼众强断小殷关,驿使不通。诸将以士马单
少,皆败散之余,不敢复战,咸欲保城自固。世表时患背肿,乃舆病出外,呼统
军是云宝谓之曰:“湛僧珍所以敢深入为寇者,以获、辩皆州民之望,为之内应。
向有驿至,知刘获移军欲迎僧珍,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战可破。获破,
则僧珍自走,东南清服,卿之功也。”乃简选兵马,付宝讨之。促令发军,日暮
出城,比晓兵合。贼不意官军卒至,一战破获,诸贼悉平,湛僧珍退走。唯郑辩
与子恭亲旧,亡匿子恭所。世表召诸将吏,众责子恭,收辩斩之,传首京师。敕
遣中使宣旨慰喻,赐马二匹、衣服被褥。复以世表行豫州事,行台如故。还朝,
加左将军,兼尚书东道行台,沿河分立镇戍,以备葛荣。行达青州,遇患卒,时
年五十四。永熙中,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
潘永基,字绍业,长乐广宗人也。父灵虬,中书侍郎。永基性通率,轻财好
施。为冀州镇东府法曹行参军,迁威烈将军、扬州曲阳戍主,转西硖石戍主,治
陈留、南梁二郡事,颇有威惠。转扬州车骑府主簿。累迁虎贲中郎将、直寝、前
将军。出为持节、平北将军、冀州防城都督、长乐太守。于时葛荣攻信都,长围
遏水以灌州城。永基与刺史元孚同心戮力,昼夜防拒。外无军援,内乏粮储,从
春至冬,力穷乃陷。荣欲害孚,永基请以身代孚死。
永安二年,除颍川太守,迁镇东将军、东徐州刺史。时萧衍将曹世宗、马洪
武等率众来寇,永基出讨,破之。永熙中,为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
将军、左光禄大夫。寻加卫大将军、复除东徐州刺史。前后在州,为吏民所乐。
代还京师。元象初卒,年五十六。赠散骑常侍、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
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长子子礼,州主簿。
子礼弟子智,武定中,太尉士曹参军。
朱元旭,字君升,本乐陵人也。祖霸,真君末南叛,投刘义隆,遂居青州之
乐陵。元旭颇涉子史,开解几案。起家清河王国常侍。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频使高丽。除尚书度支郎中。神龟末,以郎选不精,大加沙汰。元旭与陇西辛雄、
范阳祖莹、泰山羊深、西平源子恭并以才用见留。寻加镇远将军、兼尚书右丞,
仍郎中、本州中正。时关西都督萧宝夤启云:“所统十万,食唯一月。”于是肃
宗大怒,召问所由。录、令以下,皆推罪于元旭。元旭入见,于御座前屈指校计
宝夤兵粮乃逾一年,事乃得释。除通直散骑常侍。永安初,加平东将军、尚书左
丞、光禄大夫。后转司农少卿。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中,复拜尚书左丞。
既无风操,俯仰随俗,性多机数,自容而已。于时朝廷分汲郡、河内二界挟河之
地以立义州,安置关西归款之户,除元旭使持节、骠骑将军、义州刺史。武定三
年夏,卒于州,年六十七。赠本将军、幽州刺史。
子敬道,武定中,司徒长流参军。
史臣曰:阳尼学义之迹,世不乏人。固远气正情,文学兼致。贾思伯门有旧
业,经明行修,唯兄及弟,并标儒素。李、路器尚所及,俱可观者。象风彩词涉,
亦当年之俊民。房亮、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拔萃从宦,咸享名器,各有由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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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七十三 列传第六十一

◎奚康生 杨大眼 崔延伯
奚康生,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也,世为部落大人。祖直,平远将军、柔玄
镇将。入为镇北大将军,内外三都大官,赐爵长进侯。卒,赠幽州刺史,谥曰简。
父普怜,不仕而卒。
太和十一年,蠕蠕频来寇边,柔玄镇都将李兜讨击之。康生性骁勇,有武艺,
弓力十石,矢异常箭,为当时所服。从兜为前驱军主,频战陷陈,壮气有闻,由
是为宗子队主。从驾征钟离,驾旋济淮,五将未渡,萧鸾遣将率众据渚,邀断津
路。高祖敕曰:“能破中渚贼者,以为直阁将军。”康生时为军主,谓友人曰:
“如其克也,得畅名绩;脱若不捷,命也在天。丈夫今日何为不决!”遂便应募,
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其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投河溺死者甚众。乃假
康生直阁将军。后以勋除中坚将军、太子三校、西台直后。
吐京胡反,自号辛支王。康生为军主,从章武王彬讨之。胡遣精骑一千邀路
断截,康生率五百人拒战,破之,追至石羊城,斩首三十级。彬甲卒七千,与胡
对战,分为五军,四军俱败,康生军独全。迁为统军。率精骑一千追胡至车突谷,
诈为坠马,胡皆谓死,争欲取之。康生腾骑奋矛,杀伤数十人,胡遂奔北。辛支
轻骑退走,去康生百余步,弯弓射之,应弦而死。因俘其牛羊驼马以万数。
萧鸾置义阳□,招诱边民。康生复为统军,从王肃讨之,进围其城。鸾将张
伏护自升城楼,言辞不逊,肃令康生射之。以强弓大箭望楼射窗,扉开即入,应
箭而毙。彼民见箭,皆云狂弩。以杀伏护,赏帛一千匹。又频战再退其军,赏三
阶,帛五百匹。萧宝卷将裴叔业率众围涡阳,欲解义阳之急。诏遣高聪等四军往
援之,后遣都督、广陵侯元衍,并皆败退。时刺史孟表频启告,高祖敕肃遣康生
驰往赴援。一战大破之,赏二阶,帛一千匹。及寿春来降也,遣康生领羽林一千
人,给龙厩马两匹,驰赴寿春。既入其城,命集城内旧老,宣诏抚赉。俄而,萧
宝卷将桓和顿军梁城,陈伯之据硖石,民心骇动,颇有异谋。康生乃防御内外,
音信不通。固城一月,援军乃至。康生出击桓和、伯之等二军,并破走之,拔梁
城、合肥、洛口三戍。以功迁征虏将军,封安武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出为南青州刺史。后萧衍郁州遣军主徐济寇边,康生率将出讨,破之,生擒
济。赏帛千匹。时萧衍闻康生能引强弓,力至十余石,故特作大弓两张,送与康
生。康生得弓,便会集文武,乃用平射,犹有余力。其弓长八尺,把中围尺二寸,
箭粗殆如今之长笛,观者以为希世绝伦。弓即表送,置之武库。
又萧衍遣将宋黑率众寇扰彭城,时康生遭母忧,诏起为别将、持节、假平南
将军,领南青州诸军击走之。后衍复遣都督、临川王萧宏,副将张惠绍勒甲十万
规寇徐州,又假宋黑徐州刺史,领众二万,水陆俱进,径围高冢戍。诏授康生武
卫将军、持节、假平南将军,为别将,领羽林三千人,骑、步甲士随便割配。康
生一战败之。还京,召见宴会,赏帛千匹,赐骅骝御胡马一匹。
出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颇有声绩。转泾州刺史,仍本将军。以辄用官炭
瓦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寻旨复之。萧衍直阁将军徐玄明戍于郁州,杀其刺史
张稷,以城内附。诏遣康生迎接,赐细御银缠槊一张并枣柰果。面敕曰:“果者,
果如朕心;枣者,早遂朕意。”未发之间,郁州复叛。时扬州别驾裴绚谋反,除
康生平东将军,为别将,领羽林四千讨之,会事平不行。
遭父忧,起为平西将军、西中郎将。是岁,大举征蜀,假康生安西将军,领
步骑三万邪趣绵竹。至陇右,世宗崩,班师。除卫尉卿。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
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虎画像;复就西门豹祠祈雨,不获,令吏取豹舌。未
几,二儿暴丧,身亦遇疾,巫以为虎、豹之祟。
征拜光禄卿,领右卫将军。与元义同谋废灵太后。迁抚军大将军、河南尹,
仍右卫,领左右。与子难娶左卫将军侯刚女,即元义妹夫也。义以其通姻,深相
委托,三人率多俱宿禁内,时或迭出。义以康生子难为千牛备身。
康生性粗武,言气高下,义稍惮之,见于颜色,康生亦微惧不安。正光二年
三月,肃宗朝灵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康生乃为力士
舞,及于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瞋目、颔首为杀缚之势。太后解其意
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携肃宗宿宣光殿。侯刚曰:“至尊已朝讫,嫔御在南,
何劳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儿,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问谁?”群臣莫
敢应。灵太后自起,援肃宗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近侍皆唱万岁。
肃宗引前入阁,左右竞相排,阁不得闭。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斫直后元思辅,
乃得定。肃宗既上殿,康生时有酒势,将出处分,遂为义所执,锁于门下。至晓,
义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处
绞刑。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恕死从流。难哭拜辞父,康生忻子
免死,又亦慷慨,了不悲泣,语其子云:“我不及死,汝何为哭也?”有司驱逼,
奔走赴市。时已昏暗,行刑人注刀数下不死,于地刻截。咸言禀义意旨,过至苦
痛。尝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亦就市绞刑。
康生久为将,及临州尹,多所杀戮。而乃信向佛道,数舍其居宅以立寺塔。
凡历四州,皆有建置。死时五十四。子难,年十八。以侯刚子婿得停百日,竟徙
安州。后尚书卢同为行台,又令杀之。康生于南山立佛图三层,先死忽梦崩坏。
沙门有为解云:“檀越当不吉利,无人供养佛图,故崩耳。”康生称然。竟及祸。
灵太后反政,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又追
封寿张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子刚,袭。武定中,青州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
刚弟定国,袭康生安武县开国男。
杨大眼,武都氐难当之孙也。少有胆气,跳走如飞。然侧出,不为其宗亲顾
待,颇有饥寒之切。太和中,起家奉朝请。
时高祖自代将南伐,令尚书李冲典迁征官,大眼往求焉。冲弗许,大眼曰:
“尚书不见知,听下官出一技。”便出长绳三丈许系髻而走,绳直如矢,马驰不
及,见者莫不惊欢。冲曰:“自千载以来,未有逸材若此者也。”遂用为军主。
大眼顾谓同僚曰:“吾之今日,所谓蛟龙得水之秋。自此一举,终不复与诸君齐
列矣。”未几,迁为统军。从高祖征宛、叶、穰、邓、九江、钟离之间,所经战
陈,莫不勇冠六军。世宗初,裴叔业以寿春内附,大眼与奚康生等率众先入,以
功封安成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除直阁将军,寻加辅国将军、游击将军。
出为征虏将军、东荆州刺史。时蛮酋樊秀安等反,诏大眼为别将,隶都督李
崇,讨平之。大眼妻潘氏,善骑射,自诣军省大眼。至于攻陈游猎之际,大眼令
妻潘戎装,或齐镳战场,或并驱林壑。及至还营,同坐幕下,对诸僚佐,言笑自
得,时指之谓人曰:“此潘将军也。”
萧衍遣其前江州刺史王茂先率众数万次于樊雍,招诱蛮夏,规立宛州,又令
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军主曹仲宗等领众二万偷据河南城。世宗以大眼为武卫
将军、假平南将军、持节,都督统军曹敬、邴虬、樊鲁等诸军讨茂先等,大破之,
斩衍辅国将军王花、龙骧将军申天化,俘馘七千有余,衍又遣其舅张惠绍总率众
军,窃据宿豫。又假大眼平东将军为别将,与都督邢峦讨破之。遂乘胜长驱,与
中山王英同围钟离,大眼军城东,守淮桥东西二道。属水泛长,大眼所绾统军刘
神符、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寻而走,坐徙为营州兵。
永平中,世宗追其前勋,起为试守中山内史。时高肇征蜀,世宗虑萧衍侵轶
徐扬,乃征大眼为太尉长史、持节、假平南将军、东征别将,隶都督元遥,遏御
淮肥。大眼至京师,时人思其雄勇,喜其更用,台省闾巷,观者如市。大眼次谯
南,世宗崩。时萧衍遣将康绚于浮山遏淮,规浸寿春,诏加大眼光禄大夫,率诸
军镇荆山,复其封邑。后与萧宝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
加平东将军。
大眼善骑乘,装束雄竦,擐甲折旋,见称当世。抚巡士卒,呼为儿子,及见
伤痍,为之流泣。自为将帅,恒身先兵士,冲突坚陈,出入不疑,当其锋者,莫
不摧拉。南贼前后所遣督将,军未渡江,预皆畏慑。传言淮泗、荆沔之间有童儿
啼者,恐之云“杨大眼至”,无不即止。王肃弟子秉之初归国也,谓大眼曰:
“在南闻君之名,以为眼如车轮?及见,乃不异人。”大眼曰:“旗鼓相望,瞋
眸奋发,足使君目不能视,何必大如车轮。”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
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无常,捶挞过度,军士颇憾焉。识者以为性移所致。
又以本将军出为荆州刺史。常缚蒿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诸蛮渠指示之
曰:“卿等若作贼,吾政如此相杀也。”又北淯郡尝有虎害,大眼搏而获之,
斩其头悬于穰市。自是荆蛮相谓曰:“杨公恶人,常作我蛮形以射之。又深山之
虎尚所不免。”遂不敢复为寇盗。在州二年而卒。
大眼虽不学,恒遣人读书,坐而听之,悉皆记识。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
竟不多识字也。有三子,长甑生,次领军,次征南,皆潘氏所生,气干咸有父风。
初,大眼徙营州,潘在洛阳,颇有失行。及为中山,大眼侧生女夫赵延宝言
之于大眼,大眼怒,幽潘而杀之。后娶继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问印绶所
在。时元始怀孕,自指其腹谓甑生等曰:“开国当我儿袭之。汝等婢子,勿有所
望!”甑生深以为恨。及大眼丧将还京,出城东七里,营车而宿。夜二更,甑生
等开大眼棺,延宝怪而问之,征南射杀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弯弓射之。甑
生曰:“天下岂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尸,令人马上抱之,左右扶挟以
叛。荆人畏甑生等骁勇,不敢苦追。奔于襄阳,遂归萧衍。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寿,于彭城陷入江南。延伯有气力,少以勇壮闻。仕
萧赜,为缘淮游军,带濠口戍主。太和中入国,高祖深嘉之,常为统帅。胆气绝
人,兼有谋略,所在征讨,咸立战功。积劳稍进,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赐爵
定陵男。荆州土险,蛮左为寇,每有聚结,延伯辄自讨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
帖然,无敢为患。
永平中,转后将军、幽州刺史。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峡石,
诏延伯为别将,与都督崔亮讨之。亮令延伯守下蔡。延伯与别将伊瓮生挟淮为营。
延伯遂取车轮,去辋,削锐其辐,两两接对,揉竹为縆,贯连相属,并十余道,
横水为桥,两头施大辘轳,出没任情,不可烧斫。既断祖悦等走路,又令舟舸不
通,由是衍军不能赴救,祖悦合军咸见俘虏。于军拜平南将军、光禄大夫。
延伯与杨大眼等至自淮阳,灵太后幸西林园,引见延伯等。太后曰:“卿等
志尚雄猛,皆国之名将,比平峡石,公私庆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
宜须豫谋,故引卿等亲共量算,各出一图以为后计。”大眼对曰:“臣辄谓水陆
二道,一时俱下,往无不克。”延伯曰:“臣今辄难大眼,既对圣颜,答旨宜实。
水南水北各有沟渎,陆地之计如何可前?愚臣短见,愿圣心愍水兵之勤苦,给复
一年,专习水战。脱有不虞,召便可用,往无不获。”灵太后曰:“卿之所言,
深是宜要,当敕如请。”
二年,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在州贪污,闻于远近。还为金紫光禄大夫。
出为镇南将军、行岐州刺史,假征西将军,赐骅骝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
扬州建淮桥之勋,封当利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寻增邑一百户,改封新丰,进
爵为子。
时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陇东寇,征西将军元志为天生所擒,贼众甚盛,进屯黑
水。诏延伯为使持节、征西将军、西道都督,与行台萧宝夤讨之。宝夤与延伯结
垒马嵬,南北相去百余步。宝夤日集督将论讨贼方略,延伯每云:“贼新制胜,
难与争锋。”宝夤正色责之曰:“君荷国宠灵,总戎出讨,便是安危所系。每云
贼不可讨,以示怯懦,损威挫气,乃君之罪。”延伯明晨诣宝夤自谢,仍云:
“今当仰为明公参贼勇怯。”延伯选精兵数千,下渡黑水,列陈西进以向贼营;
宝夤率众于水东寻原西北,以示后继。于时贼众大盛,水西一里营营连接。延伯
径至贼垒,扬威胁之,徐而还退。贼以延伯众少,开营竞追,众过十倍,临水逼
蹙。宝夤亲观之,惧有亏损。延伯不与其战,身自殿后,抽众东渡,转运如神,
须臾济尽,徐乃自渡。贼徒夺气,相率还营。宝夤大悦,谓官属曰:“崔公,古
之关张也。今年何患不制贼!”延伯驰见宝夤曰:“此贼非老奴敌,公但坐看。”
后日,延伯勒众而出,宝夤为后拒。天生悉众来战,延伯申令将士,身先士卒,
陷其前锋。于是勇锐竞进,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追奔及于小陇。秦贼劲强,诸
将所惮,朝廷初议遣将,咸云非延伯无以定之,果能克敌。授右卫将军。
于时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寇掠泾州。先是,卢祖迁、伊瓮生数将等皆以元
志前行之始,同时发雍,从六陌道将取高平。志败,仍停泾部。延伯既破秦贼,
乃与宝夤率众会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匹,军威甚盛。丑奴置营泾州西
北七十里当原城,时或轻骑暂来挑战,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负胜,遂
唱议先驱。伐木别造大排,内为锁柱,教习强兵,负而趋走,号为排城。战士在
外,辎重居中,自泾州缘原北上。众军将出讨贼,未战之间,有贼数百骑,诈持
文书,云是降簿,乞且缓师。宝夤、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阅。俄而宿勤明达率
众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上马突陈,贼势摧挫,
便尔遂北,径造其营。贼本轻骑,延伯军兼步卒,兵力疲怠,贼乃乘间得入排城。
延伯军遂大败,死伤者将有二万。宝夤敛军退保泾州。延伯修缮器械,购募骁勇,
复从泾州西进,去贼彭阬谷栅七里结营。延伯耻前挫辱,不报宝夤,独出袭贼,
大破之,俄顷间平其数栅。贼皆逃遁,见兵人采掠,散乱不整,还来冲突,遂大
奔败。延伯中流矢,为贼所害,士卒死者万余人。延伯善将抚,能得众心,与康
生、大眼为诸将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时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叹惧焉。
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武烈。
又有王足者,骁果多策略。隶邢峦伐蜀,所在克捷。诏行益州刺史。遂围涪
城,蜀人大震。世宗复以羊祉为益州,足闻而引退,后遂奔萧衍。次有王神念,
足之流也。后自颍川太守奔江南。
又冀州李叔仁,叔仁弟龙环,以勇壮为将统。叔仁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陈郡开国公。后为梁州刺史,殁于关西。龙环,正光中北征,战死白道。其
平州刺史王买奴、南秦州刺史曹敬、南兖州刺史樊鲁、益州刺史邴虬、玄州刺史
邢豹及屈祖、严思达、吕叵、崔袭、柴庆宗、宗正珍孙、卢祖迁、高智方,俱为
将帅,并有攻讨之名,而事迹不存,无以编录。然未若康生、大眼、延伯尤著也。
史臣曰:人主闻鞞鼓之响,则思将帅之臣。何则?夷难平暴,折冲御侮,为
国之所系也。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奋征伐之气,亦一时之骁猛,壮士之功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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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四 列传第六十二

◎尔朱荣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其先居于尔朱川,因为氏焉。常领部落,世
为酋帅。高祖羽健,登国初为领民酋长,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从驾平晋阳,定中
山。论功拜散骑常侍。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太祖初以南
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刬内,
差近京师,岂以沃塉更迁远地?”太祖许之。所居之处,曾有狗舐地,因而
穿之,得甘泉焉,至今名狗舐泉。羽健,世祖时卒。曾祖郁德,祖代勤,继为
领民酋长。代勤,世祖敬哀皇后之舅。以外亲兼数征伐有功,给复百年,除立义
将军。曾围山而猎,部民射兽,误中其髀,代勤仍令拔箭,竟不推问,曰:“此
既过误,何忍加罪?”部内闻之,咸感其意。高宗末,假宁南将军,除肆州刺史。
高祖赐爵梁郡公。以老致仕,岁赐帛百匹以为常。年九十一,卒。赐帛五百匹、
布二百匹,赠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庄。孝庄初,荣有翼戴之勋,追赠太师、
司徒公、录尚书事。
父新兴,太和中,继为酋长。家世豪擅,财货丰嬴。曾行马群,见一白蛇,
头有两角,游于马前。新兴异之,谓曰:“尔若有神,令我畜牧蕃息。”自是之
后,日觉滋盛,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
备资粮,助裨军用。高祖嘉之,除右将军、光禄大夫。及迁洛后,特听冬朝京师,
夏归部落。每入朝,诸王公朝贵竞以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转散骑常侍、
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新兴每春秋二时,恒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
自娱。肃宗世,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朝廷许之。正光中卒,年七十四。赠散骑
常侍、平北将军、恒州刺史,谥曰简。孝庄初,赠假黄钺、侍中、太师、相国、
西河郡王。
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及长,好射猎,每设围誓众,便为军陈之
法,号令严肃,众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之上,清深不测,相传曰祁
连池,魏言天池也。父新兴,曾与荣游池上,忽闻箫鼓之音。新兴谓荣曰:“古
老相传,凡闻此声皆至公辅。吾今年已衰暮,当为汝耳。汝其勉之。”
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
给其衣马。蠕蠕主阿那瑰寇掠北鄙,诏假荣节、冠军将军、别将,隶都督李崇北
征。荣率其所部四千人追击,度碛,不及而还。秀容内附胡民乞扶莫于破郡杀太
守;南秀容牧子万子乞真反叛,杀太仆卿陆延;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崄作逆;荣
并前后讨平之。迁直阁将军、冠军将军,仍别将。内附叛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
等作乱瓜肆,敕勒北列步若反于沃阳,荣并灭之。以功封安平县开国侯,食邑一
千户。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敕勒斛律洛阳作逆桑乾西,与费也头牧子迭相掎角,
荣率骑破洛阳于深井,遂牧子于河西。进号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假安北将军,
为北道都督。寻除武卫将军,俄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恒朔讨虏诸军、假抚
军将军,进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户。其梁郡前爵,听赐第二子。时荣率众至肆
州,刺史尉庆宾畏恶之,闭城不纳。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执
庆宾于秀容。自是荣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也。寻除镇北将军。
鲜于修礼之反也,荣表东讨,复进号征东将军、右卫将军、假车骑将军、都
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诸军事,进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时杜洛周陷中山,
于时车驾声将北讨,以荣为左军,不行。及葛荣吞洛周,凶势转盛。荣恐其南逼
邺城,表求遣骑三千东援相州,肃宗不许。又迁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寻进位
仪同三司。
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口以防之。复上书曰:“臣前以二
州频反,大军丧败,河北无援,实虑南侵;故令精骑三千出援相州,京师影响,
断其南望,贼闻此众,当亦息图。使还,奉敕云:‘念生枭戮,宝夤受擒,丑奴、
明达,并送诚款,三辅告谧,关陇载宁。费穆虎旅,大翦妖蛮;两绛狂蜀,渐已
稽颡。’又承北海王颢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北海皇孙,名位崇重,镇抚邺城,实
副群望。惟愿广其配衣,及机早遣。今关西虽平,兵未可役,山南邻贼,理无发
召,王师虽众,频被摧北,人情危怯,实谓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如
臣愚量,蠕蠕主阿那瑰荷国厚恩,未应忘报,求乞一使慰喻那瑰。即遣发兵东引,
直趣下口,扬威振武,以蹑其背;北海之军,镇抚相部,严加警备,以当其前;
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隘口以西,分防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
并洛周,威恩未著,人类差异,形势可分。”于是荣遂严勒部曲,广召义勇,北
捍马邑,东塞井陉。
寻属肃宗崩,事出仓卒。荣闻之大怒,谓郑俨、徐纥为之,与元天穆等密议
称兵,入匡朝廷,讨定之。乃抗表曰:“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
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
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悆,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
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惑。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医,瞻仰患状,
面奉音旨,亲承顾托。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愕,
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复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野,虚行庆宥。宗庙
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
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
眼捕雀,塞耳盗钟。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夤、丑奴势逼豳雍,葛荣、就德
凭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
不窥窬?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从
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儿而临四海,欲使海内
安乂,愚臣所未闻也。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
臣赴阙,预参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
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召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
四海更苏,百姓幸甚。”于是遂勒所统将赴京师。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
都督,将于大行杜防。
荣抗表之始,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隆密议废立。
天光乃见庄帝,具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犹疑所立,乃以铜
铸高祖及咸阳王禧等六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惟庄帝独就。师次河内,重遣
王相密来奉迎,帝与兄彭城王劭、弟始平王子正于高渚潜渡以赴之。荣军将士咸
称万岁。于时武泰元年四月九日也。
十一日,荣奉帝为主,诏以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
开府、兼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食邑二万户。十二日,百官皆朝
于行宫。十三日,荣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说,乃引迎驾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
朝士既集,列骑围绕,责天下丧乱,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缘此等贪虐,不相匡弼
所致。因纵兵乱害,王公卿士皆敛手就戮,死者千三百余人。皇弟、皇兄并亦见
害,灵太后、少主其日暴崩。荣遂有大志,令御史赵元则造禅文,遣数十人迁帝
于河桥。至夜四更中,复奉帝南还营幕。帝忧愤无计,乃令人喻旨于荣曰:“帝
王迭袭,盛衰无常,既属屯运,四方瓦解。将军仗义而起,前无横陈,此乃天意,
非人力也。我本相投,规存性命,帝王重位,岂敢妄希?直是将军见逼,权顺所
请耳。今玺运已移,天命有在,宜时即尊号。将军必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
任更择亲贤,共相辅戴。”荣既有异图,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幽州人刘
灵助善卜占,为荣所信,言天时人事必不可尔。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
方悟,遂便愧悔。于是献武王、荣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切谏,陈不可之理。荣曰:
“愆误若是,惟当以死谢朝廷。今日安危之机,计将何出?”献武王等曰:“未
若还奉长乐,以安天下。”于是还奉庄帝。十四日,舆驾入宫。
于时或云荣欲迁都晋阳,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
不一存,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荣闻之,上书曰:“臣世
荷蕃寄,征讨累年,奉忠王室,志存效死。直以太后淫乱,孝明暴崩,遂率义兵,
扶立社稷。陛下登祚之始,人情未安,大兵交际,难可齐一,诸王朝贵,横死者
众,臣今粉躯不足塞往责以谢亡者。然追荣褒德,谓之不朽,乞降天慈,微申私
责。无上王请追尊帝号,诸王、刺史乞赠三司,其位班三品请赠令仆,五品之官
各赠方伯,六品已下及白民赠以镇郡。诸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均其高下,
节级别科,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诏曰:“览表不胜鲠塞。朕德行无感,致
兹酷滥,寻绎往事,实切于怀。可如所表。”自兹已后,赠终叨滥,庸人贱品,
动至大官,为识者所不贵。武定中,齐文襄王始革其失,追褒有典焉。荣启帝遣
使循城劳问,于是人情遂安,朝士逃亡者亦稍来归阙。荣又奏请番直,朔望之日
引见三公、令仆、尚书、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河阴执事之官,参论国治,
经纶王道,以为常式。
五月,荣还晋阳。七月,诏曰:“乾坤统物,星象赞其功;皇王御运,股肱
匡其业。是以周道中缺,齐晋立济世之忠;殷祚或亏,彭韦振救时之节。自前朝
失御,厄运荐臻,太原王荣爰戴朕躬,推临万国,勋逾伊霍,功格二仪,王室不
坏,伊人是赖。可柱国大将军、兼录尚书事,余如故。”

[发帖际遇]: 林风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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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葛荣将向京师,众号百万。相州刺史李神轨闭门自守。贼锋已过汲郡,所
在村坞悉被残略。荣启求讨之。九月,乃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
出滏口。葛荣为贼既久,横行河北,时众寡非敌,议者谓无制贼之理。葛荣闻之,
喜见于色,乃令其众曰:“此易与耳。诸人俱办长绳,至便缚取。”葛荣自邺以
北列陈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
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
上各赍神棒一枚,置于马侧。至于战时,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虑废腾遂也。
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严明,战士同奋。荣身自陷陈,出于贼后,表里合击,
大破之。于陈擒葛荣,余众悉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
聚,乃普告勒,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登即四散,数
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
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乃槛车送葛荣赴阙。诏曰:
“功格天地,锡命之位必崇;道济生民,褒赏之名宜大。是以有莘赞亳,不次之
号爰归;渭叟翼周,殊世之班载集。况导源积石,袭构昆山,门踵英猷,弼成鸿
业,抗高天之摧柱,振厚地之绝维,德冠五侯,勋高九伯者哉!太原王荣代荷蕃
宠,世载忠烈,入匡颓运,出剿元凶。使积年之雾,倏焉涤荡;数载之尘,一朝
清谧。燕恒既泰,赵魏还苏,比绩况功,古今莫二。若不式稽旧典,增是礼数,
将何以昭德报功,远明国范?可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增邑一万户,通
前三万,余官悉如故。”
初,荣之将讨葛荣也,军次襄垣,遂令军士列围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
乃跃马弯弓而誓之曰:“中之则擒葛荣,不中则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
悦。及破贼之后,即命立碑于其所,号“双兔碑”。荣将战之夜,梦一人从葛荣
索千牛刀,而葛荣初不肯与。此人自称:我是道武皇帝,汝何敢违!葛荣乃奉刀,
此人手持授荣。既寤而喜,自知必胜。
又诏曰:“我皇魏道契神元,德光灵范,源先二象,化穆三才。玉历与日月
惟休,金鼎共乾坤俱永。而正光之末,皇运时屯,百揆咸乱,九宫失叙,朝野抚
膺,士女嗟怨,遂使四海土崩,九区瓦解。逆贼杜周,虔刘燕代;妖寇葛荣,假
噬魏赵。常山、易水,戎鼓夜惊;冰井、丛台,胡尘昼合。朔南久已丘墟,河北
殆成灰烬。宗庙怀匪安之虑,社稷急不测之忧。大丞相、太原王荣道镜域中,德
光区外,神昭藏往,思实知来,义踵先勋,忠资曩烈。遂能大建义谋,收集忠勇,
熊罴竞逐,虎豹争先,轩翥南溟,抟风北极,气震林原,势动山岳,吊民伐罪,
歼此鲸鲵。戮卒多于长平,积器高于熊耳。秦晋闻声而丧胆,齐莒侧听而詟息。
中兴之业是乎再隆,太平之基兹焉更始。虽复伊霍宣翼之功,桓文崇赞之道,何
足以仿佛鸿踪,比勋盛烈,道格普天,仁沾率土,振古以来,未有其比。若不广
锡山河,大开土宇,何以表大义之崇高,标盛德之广远?可以冀州之长乐、相州
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等七
郡各万户,通前满十万户为太原国邑。”又进位太师,余如故。
建义初,北海王元颢南奔萧衍,衍乃立为魏主,资以兵将。时邢杲寇乱三齐,
与颢应接。朝廷以颢孤弱,不以为虑。永安三年春,诏大将军元穆先平齐地,然
后回师征颢。颢以大军未还,乘虚径进,既陷梁国,鼓行而西,荥阳、虎牢并皆
不守。五月,车驾出幸河北。事出不虞,天下改望。荣闻之,即时驰传,朝行宫
于上党之长子,行其部分。舆驾于是南辕,荣为前驱,旬日之间,兵马大集,资
粮器仗,继踵而至。天穆既平邢杲,亦渡河以会车驾。颢都督宗正珍孙、河内太
守元袭固守不降,荣攻而克之,斩珍孙、元袭以徇。帝幸河内城。荣与颢相持于
河上,颢令都督安丰王延明缘河据守。荣既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议欲还北,更
图后举。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并谓大军若还,失天下之望,固执以为不可。语
在侃等传。属马渚诸杨云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荣乃令都督尔朱兆等率精骑夜
济,登岸奋击。颢子领军将军冠受率马步五千拒战,兆大破之,临陈擒冠受。延
明闻冠受见擒,遂自逃散,颢便率麾下南奔。事在其传。
车驾渡河,入居华林园。诏曰:“周武奉时,藉十乱以纂历;汉祖先天,资
三杰以除暴。理民济治,斯道未爽。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
蕴伏风烟,抱含日月,总奇正以成术,兼文武而为资。昔处乱朝,韬光戢翼,秣
马冀北,厉兵晋阳,伫龙颜而振腕,想日角以叹息。忠勇奋发,虎士如林,义功
始立,所向风靡。故能芟夷群恶,振此颓纲,俾朕寡昧,获承鸿绪。虽大位克正,
而众盗未息。葛荣跋扈,仍乱中原,建旗伐罪,授首歼馘。元颢凶顽,构成巨衅,
阻弄吴楚,亏污宗社。朕徒御北徂,劬劳鞍甲。王闻难星奔,一举大定,下洽民
和,上匡王室。鸿勋巨绩,书契所未纪;饮至策勋,事绝于比况。非常之功,必
有非常之赏,可天柱大将军。此官虽访古无闻,今员未有,太祖已前增置此号,
式遵典故,用锡殊礼。又宜开土宇,可增封十万,通前二十万,加前后部羽葆鼓
吹。余如故。”荣寻还晋阳。
先是,葛荣枝党韩娄仍据幽平二州,荣遣都督侯渊讨斩之。时贼帅万俟丑奴、
萧宝夤拥众豳泾,凶势日盛。荣遣其从子天光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贺拔岳、侯
莫、陈悦等总众入关讨之。天光既至雍州,以众少不敌,逡巡未集。荣大怒,遣
其骑兵参军刘贵驰驿诣军,加天光杖罚。天光等大惧,乃进讨,连破之,擒丑奴、
宝夤,并槛车送阙。天光又擒王庆云、万俟道乐,关西悉平。于是天下大难,便
以尽矣。
荣性好猎,不舍寒暑,至于列围而进,必须齐一,虽遇阻险,不得回避,虎
豹逸围者坐死。其下甚苦之。太宰元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济天下,四方无
事,惟宜调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驰逐,伤犯和气。”荣便攘肘谓天穆曰:
“太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是奴才,乘
时作乱,妄自署假,譬如奴走,擒获便休。顷来受国大宠,未能开拓境土,混一
海内,何宜今日便言勋也!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马,校猎嵩原,
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因平
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径渡数千骑,
便往缚取。待六合宁一,八表无尘,然后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观风俗,布政教,
如此乃可称勋耳。今若止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荣身虽居外,恒遥制朝廷。广布亲戚,列为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或
有侥幸求官者,皆诣荣承候,得其启请,无不遂之。曾关补定州曲阳县令,吏部
尚书李神俊以阶悬不奉,别更拟人。荣闻大怒,即遣其所补者往夺其任。荣使入
京,虽复微蔑,朝贵见之莫不倾靡;及至阙下,未得通奏,恃荣威势,至乃忿怒。
荣曾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庄帝未许。天穆入见,面启曰:“天柱既有大功,若请
普代天下官属,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便停不用!”帝正色曰:
“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理。此事复何足论!
”荣闻所启不允,大为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庄帝外迫
于荣,恒怏怏不悦,兼惩荣河阴之事,恐终难保。又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欲擅
威权,惧荣害之,复相间构,日月滋甚,于是庄帝密有图荣之意。
三年九月,荣启将入朝。朝士虑其有变,庄帝又畏恶之。荣从弟世隆与荣书,
劝其不来,荣妻北乡郡长公主亦劝不行,荣并不从。帝既图荣,荣至入见,即欲
害之,以天穆在并,恐为后患,故隐忍未发。荣之入洛,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
荣即具奏,帝曰:“外人告云,亦言王欲害我,我岂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
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及天穆至,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廊,
引荣及荣长子菩提、天穆等俱入。坐定,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而至,
荣窘迫,起投御坐。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菩提同时
俱死。荣时年三十八。于是内外喜叫,声满京城。既而大赦。
前废帝初,世隆等得志,乃诏曰:“故使持节、侍中、都督河北诸军事、天
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师、领左右、兼录尚书、北道大行台、太原王荣,功济区
夏,诚贯幽明,天不慭遗,奄从物化。追终褒绩,列代通谟;纪德铭勋,前王令
范。可赠假黄钺、相国、录尚书事、司州牧、使持节、侍中、将军,王如故。”
又诏曰:“故假黄钺、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天柱大将
军、司州牧、太原王荣,惟岳降灵,应期作辅,功侔伊霍,德契桓文。方籍栋梁,
永康国命,道长运短,震悼兼深。前已褒赠,用彰厥美。然礼数弗穷,文物有阙,
远近之望,犹或未尽。宜循旧典,更加殊锡。可追号为晋王,加九锡,给九旒銮
辂、虎贲、班剑三百人、辒辌车;准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谥曰武。”诏曰:
“武泰之末,乾枢中圮,丕基宝命,有若缀旒。晋王荣固天所纵,世秉忠诚,一
匡邦国,再造区夏,俾我颓纲,于斯复振。虽勋铭王府,德被管弦,而从祀之礼,
于兹尚阙,非所以酬懋赏于当时,腾殊绩于不朽。宜遵旧典,配享高祖庙庭。”
菩提,肃宗末,拜羽林监。寻转直阁将军。孝庄初,以荣翼戴之勋,超授散
骑常侍、平北将军、中书令。转太常卿,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特进。死时年十四。前废帝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
惠。
菩提弟义罗,孝庄初,除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初袭爵梁郡公,又进爵为王。
寻卒,赠侍中、车骑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
义罗弟文殊,建义初,封平昌郡开国公,进爵为王。孝静初,转袭荣爵太原
王。薨于晋阳,时年九岁。
文殊弟文畅,初封昌乐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以荣破葛贼之勋,进爵为王,
增邑千户。超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后除肆州刺史,仍本将军,加开府仪同三
司。武定三年春,坐与前东郡太守任曹等谋反,伏诛。时年十八。
文畅弟文略,袭爵梁郡王。武定末,抚军将军、光禄大夫。
史臣曰:太祖抚运乘时,奄开王业。世祖以武功一海内,高祖以文德革天下。
世宗之后,政道颇亏。及明皇幼冲,女主南面。始则于忠专恣,继以元义权重,
握赏罚之柄,擅生杀之威;荣悴在亲疏,贵贱由离合;附会者结之以子女,进趋
者要之以金帛。且佞谀用事,功勤不赏,居官肆其聚敛,乘势极其陵暴。于是四
海嚣然,已有群飞之渐矣。逮于灵后反政,宣淫于朝。郑俨手运天机,口吐王制。
李轨、徐纥刺促以求先,元略、元徽喔咿以竞入。私利毕举,公道尽亡,遐迩怨
愤,天下鼎沸。倾覆之征,于此至矣。
尔朱荣缘将帅之列,藉部众之用,属肃宗暴崩,民怨神怒,遂有匡颓拯弊之
志,援主逐恶之图,盖天启之也。于是上下离心,文武解体,咸企忠义之声,俱
听桓文之举。劳不汗马,朝野靡然,扶翼懿亲,宗祏有主,祀魏配天,不殒旧
物。及夫擒葛荣,诛元颢,戮邢杲,翦韩娄,丑奴、宝夤咸枭马市。此诸魁者,
或据象魏,或僣号令,人谓秉皇符,身各谋帝业,非徒鼠窃狗盗,一城一聚而已。
苟非荣之致力,克夷大难,则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也。然则荣之功烈,亦已
茂乎!而始则希觊非望,睥睨宸极;终乃灵后、少帝,沉流不反;河阴之下,衣
冠涂地。此其所以得罪人神,而终于夷戮也。向使荣无奸忍之失,修德义之风,
则彭、韦、伊、霍夫何足数?至于末迹见猜,地逼贻毙,斯则蒯通致说于韩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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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五 列传第六十三

◎尔朱兆 尔朱彦伯 尔朱度律 尔朱天光
尔朱兆,字万仁,荣从子也。少骁猛,善骑射,手格猛兽,蹻捷过人。数
从荣游猎,至于穷岩绝涧人所不能升降者,兆先之。荣以此特加赏爱,任为爪牙。
荣曾送台使,见二鹿,乃命兆前,止授二箭,曰:“可取此鹿供今食也。”遂停
马构火以待之。俄然兆获其一。荣欲矜夸,使人责兆曰:“何不尽取?”杖之五
十。
后以军功除平远将军、步兵校尉。荣之入洛,兆兼前锋都督。及孝庄即阼,
特除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又假骁骑将军、建兴太守。寻除使持节、车骑将
军、武卫将军、左光禄大夫、都督、颍川郡开国公,食邑千二百户。后从上党王
天穆讨平邢杲。及元颢之屯于河桥,荣遣兆与驾拔胜等自马渚西夜渡数百骑,袭
击颢子冠受,擒之。又进破安丰王延明,颢于是退走。庄帝还宫,论功除散骑常
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八百户。为汾州刺史,复增邑一千户。寻加侍
中、骠骑大将军,又增邑五百户。
及尔朱荣死也,兆自汾州率骑据晋阳。元晖立,授兆大将军,爵为王。兆与
世隆等定谋攻洛,兆遂率众南出,进达太行。大都督源子恭下都督史仵龙开垒降
兆,子恭退走。兆轻兵倍道从河梁西涉渡,掩袭京邑。先是,河边人梦神谓己曰:
“尔朱家欲渡河,用尔作灅波津令,为之缩水脉。”月余,梦者死。及兆至,
有行人自言知水浅处,以草往往表插而导道焉。忽失其所在。兆遂策马涉渡。是
日,暴风鼓怒,黄尘涨天,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袍拨弦,矢不得发,
一时散走。帝步出云龙门外,为兆骑所絷,幽于永宁佛寺。兆扑杀皇子,污辱妃
嫔,纵兵虏掠。停洛旬余,先令卫送庄帝于晋阳。兆后于河梁监阅财货,遂害帝
于五级寺。
初,兆将向洛也,遣使招齐献武王,欲与同举。王时为晋州刺史,谓长史孙
腾曰:“臣而伐君,其逆已甚。我今不往,彼必致恨。卿可往申吾意,但云山蜀
未平,今方攻讨,不可委之而去,致有后忧。定蜀之日,当隔河为掎角之势。如
此报之,以观其趣。”腾乃诣兆,及之于并州大谷,具申王言。兆殊不悦,且曰:
“还白高兄,弟有吉梦,今段之行,必有克获。”腾问:“王梦如何?”兆答曰:
“吾比梦吾亡父登一高堆,堆旁之地悉皆耕熟,唯有马蔺草株往往犹在。吾父问
言何故不拔,左右云坚不可去。吾父顾我,令下拔之,吾手所至,无不尽出。以
此而言,往必有利。”腾还具报,王曰:“兆等猖狂,举兵犯上,吾今不同,猜
忌成矣,势不可反事尔朱。今也南行,天子列兵河上,兆进不能渡,退不得还。
吾乘山东下,出其不意,此徒可以一举而擒。”俄而兆克京师,孝庄幽絷。都督
尉景从兆南行,以书报王。王得书大惊,召腾示之曰:“卿可驰驿诣兆,示以谒
贺,密观天子今在何处,为随兆军府,为别送晋阳。脱其送并,卿宜驰报,吾当
于路邀迎,唱大义于天下。”腾晨夜驱驰,已遇帝于中路。王时率骑东转,闻帝
已渡,于是西还。仍与兆书,陈其福祸,不宜害天子,受恶名。兆怒不纳,帝遂
暴崩。
初,荣既死,庄帝诏河西人纥豆陵步蕃等令袭秀容。兆入洛后,步蕃兵势甚
盛,南逼晋阳,兆所以不暇留洛,回师御之。兆虽骁果,本无策略,频为步蕃所
败,于是部勒士马,谋出山东。令人频征献武王于晋州,乃分三州六镇之人,令
王统领。既分兵别营,乃引兵南出,以避步蕃之锐。步蕃至于乐平郡,王与兆还
讨破之,斩步蕃于秀容之石鼓山,其众退走。兆将数十骑诣王,通夜宴饮。后还
营招王,王知兆难信,未能显示,将欲诣之。临上马,长史孙腾牵衣而止。兆乃
隔水责骂腾等。于是各去,王还自襄垣东出,兆归晋阳。
及前废帝立,授兆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领军将军、
领左右、并州刺史、兼录尚书事、大行台。又以兆为天柱大将军,兆谓人曰:
“此是叔父终官,我何敢受?”遂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
史。
齐献武王之克殷州也,兆与仲远、度律约共讨之。仲远、度律次于阳平,北
出井陉,屯于广阿,众号十万。王广纵反间,或云世隆兄弟谋欲害兆,复言兆与
王同图仲远等,于是两不相信,各致猜疑,徘徊不进。仲远等频使斛斯椿、贺拔
胜往喻之,兆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兆性粗犷,意色不平,手舞马鞭,
长啸凝望,深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仲远遣椿、腾等追而晓譬,兆遂拘缚。
将还,经日放遣。仲远等于是奔退。王乃进击兆,兆军大败。兆与仲远、度律遂
相疑阻,久而不和。世隆请前废帝纳兆女为后,兆乃大喜。世隆厚礼喻兆赴洛,
深示卑下,随其所为,无敢违者。兆与天光、度律更自信约,然后大会于韩陵山。
战败,复奔晋阳,遂大掠并州城内。献武王自邺进讨之,兆遂走于秀容。王又追
击,度赤洪岭,破之,众并降散。兆窜于穷山,杀所乘马,自缢于树。王收而葬
之。
兆果于战斗,每有征伐,常居锋首,当时诸将伏其材力。而粗脱少智,无将
领之能。荣虽奇其胆决,然每云“兆不过将三千骑,多则乱矣。”
兆弟智虎,前废帝封为安定王、骠骑大将军、肆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与
兆俱走,献武王擒之于梁郡岢岚南山,赦之。后死于晋阳。
尔朱彦伯,荣从弟也。祖侯真,高祖时并安二州刺史、始昌侯。父买珍,世
宗时武卫将军,出为华州刺史。
彦伯性和厚,释褐奉朝请,累迁奉车都尉,为荣府长史。元晔立,以为侍中,
前废帝潜默龙花佛寺,彦伯敦喻往来,尤有勤款。废帝既立,尔朱兆以己不预谋,
大为忿恚,将攻世隆。诏令华山王鸷兼尚书仆射、北道大使慰喻兆,兆犹不释。
世隆复遣彦伯自往喻之,兆乃止。及还,帝燕彦伯于显阳殿。时侍中源子恭、黄
门郎窦瑗并侍坐,彦伯曰:“源侍中比为都督,与臣相持于河内,当尔之时,旗
鼓相望,眇如天隔,宁期同事陛下今日之欢也。”子恭曰:“蒯通有言,犬吠非
其主。他日之事永安,犹今日之事陛下耳。”帝曰:“源侍中可谓有射钩之心也。
”遂令二人极醉而罢。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右光禄大夫、马场大都督,封
博陵郡开国公。后进爵为王。又迁司徒,于时炎旱,有劝彦伯解司徒者,乃上表
逊位,诏许之。俄除仪同三司、侍中。彦伯于兄弟之中,差无过患。
天光等败于韩陵,彦伯欲领兵屯河桥以为声势,世隆不从。及张劝等掩袭世
隆,彦伯时在禁直从。长孙稚等于神虎门启陈齐献武王,义功既振,将除尔朱。
废帝令舍人郭崇报彦伯知。彦伯狼狈出走,为人所执。寻与世隆同斩于阊阖门外,
悬首于斛斯椿门树,传首于齐献武王。先是,洛中谣曰:“三月末,四月初,扬
灰簸土觅真珠。”又曰:“头去项,脚根齐,驱上树,不须梯。”至是并验。
彦伯弟仲远,颇知书计。肃宗末年,尔朱荣兵威稍盛,诸有启谒,率多见从。
而仲远摹写荣书,又刻荣印,与尚书令史通为奸诈,造荣启表,请人为官,大得
财货,以资酒色,落魄无行。
及孝庄即阼,除直寝、宁远将军、步兵校尉。寻特除平北将军、建兴太守,
顿丘县开国侯,邑五百户。后加散骑常侍。及改郡立州,迁使持节、车骑将军、
建州刺史。加侍中,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寻改封清河郡,又加车骑大将军、
左光禄大夫。转使持节、本将军、徐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寻
进督三徐州诸军事,余如故。仲远上言曰:“将统参佐,人数不足,事须在道更
仆以充其员。窃见比来行台采募者皆得权立中正,在军定第,斟酌授官。今求兼
置,权济军要。”诏从之。于是随情补授,肆意聚敛。尔朱荣死,仲远勒众来向
京师,攻陷西兖州,将逼东郡。庄帝诏诸督将络绎进讨,并为仲远所败。又诏都
督郑先护及右卫将军贺拔胜共讨之。胜战不利,仍降仲远。尔朱兆入洛,先护众
散而走。
前废帝立,除使持节、侍中、都督三徐二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
三司、徐州刺史、东道大都督、大行台,进爵彭城王。寻加大将军,又兼尚书令。
竟不之州,遂镇于大梁。仲远遣使请准朝式,在军鸣驺。帝览启,笑而许之。其
肆情如此。复进督东道诸军、本将军、兖州刺史,余如故。
仲远天性贪暴,大宗富族,诬之以反,殁其家口,簿籍财物,皆以入己,丈
夫死者投之河流,如此者不可胜数。诸将妇有美色者,莫不被其淫乱。自荥阳以
东,输税悉入其军,不送京师。时天光控关右,仲远在大梁,兆据并州,世隆居
京邑,各自专恣,权强莫比焉。所在并以贪虐为事,于是四方解体。又加太宰,
解大行台。仲远专恣尤剧,方之彦伯、世隆,最为无礼。东南牧守,下至民俗,
比之豺狼,特为患苦。
后移屯东郡,率众与度律等拒齐献武王。尔朱兆领骑数千自晋阳来会,军次
阳平,王纵以间说,仲远等迭相猜疑,狼狈遁走。后与天光等于韩陵战败,南走
东郡,仍奔萧衍,死于江南。

[发帖际遇]: 林风遭太岳四侠打劫,落荒而逃中丢失银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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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远弟世隆,字荣宗。肃宗末,为直斋。转直寝,后兼直阁,加前将军。尔
朱荣表请入朝,灵太后恶之,令世隆诣晋阳慰喻荣,荣因欲留之。世隆曰:“朝
廷疑兄,故令世隆来,今若遂住,便有内备,非计之善者。”荣乃遣之。荣举兵
南出,世隆遂遁走,会荣于上党。
建义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庄帝即位,乃特除侍中、领军将军、左卫将军、
领左右、肆州大中正,封乐平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二百户。又除车骑将军、兼领
军,俄授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寻即真。元颢逼大梁,诏假议同三司、前
军都督,镇虎牢。世隆不关世事,无将帅之略。颢既克荥阳,擒行台阳回,世隆
惧而遁还。庄帝仓卒北巡,世隆之罪也。驾在河内,假骠骑大将军、行台右仆射、
都督相州诸军事、相州刺史、当州都督。及车驾还宫,除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
射,摄选,左右厢出入。又以停年格取士,颇为猥滞所称。又请解侍中,诏加散
骑常侍。
庄帝之将图尔朱荣也,或有榜世隆门以陈其状者,世隆封以呈荣,劝其不入。
荣自恃威强,不以为意,遂手毁密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及荣
死,世隆奉荣妻,烧西阳门率众夜走,北攻河桥,杀武卫将军奚毅,率众还战大
夏门外。朝野震惧,忧在不测。庄帝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喻,世隆斩之以徇。会
李苗烧绝河梁,世隆乃北遁。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世隆攻克之,尽杀城人
以肆其忿。及至长子,与度律等共推长广王晔为主,晔以世隆为开府仪同三司、
尚书令、乐平郡王,加太傅,行司州牧,增邑五千户。先赴京师,会兆于河阳。
兆既平京邑,自以为功,让世隆曰:“叔父在朝多时,耳目应广,如何不知不闻,
令天柱受祸!”按剑瞋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世隆深恨之。
时仲远亦自滑台入京,世隆与兄弟密谋,以元晔疏远,欲推立前废帝。而尔
朱度律意在宝炬,乃曰:“广陵不言,何以主天下?”世隆兄彦伯密相敦喻,乃
与度律同往龙花佛寺观之,后知能语,遂行废立。
初,世隆之为仆射,自忧不了,乃取尚书文簿在家省阅。性聪解,积十余日,
然后视事。又畏尔朱荣威,深自克勉,留心几案,傍接宾客,遂有解了之名。荣
死之后,无所顾惮。及为尚书令,常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宅厅视事,东西
别坐,受纳诉讼,称命施行。其专恣如此。既总朝政,生杀自由,公行淫佚,无
复畏避,信任群小,随其与夺。又欲收军人之意,加泛除授,皆以将军而兼散职,
督将兵吏无虚号者。自此五等大夫,遂致猥滥,又无员限,天下贱之。武定中,
齐文襄奏皆罢,于是始革其弊。
世隆兄弟群从,各拥强兵,割剥四海,极其暴虐。奸谄蛆酷多见信用,温良
名士罕预腹心,于是天下之人莫不厌毒。世隆寻让太傅,改授太保,又固辞,前
废帝特置仪同三师之官,次上公之下,以世隆为之。赠其父买珍使持节、侍中、
相国、录尚书事、都督定相青齐济五州诸军事、大司马、定州刺史。
及齐献武王起义兵,仲远、度律等愚戆恃强,不以为虑,而世隆独深忧恐。
及天光战败,世隆请出收兵,前废帝不许。世隆令其外兵参军阳叔渊单骑驰赴北
中,简阅败众,以次内之。而斛斯椿未得入城,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
人,闻其欲掠京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其备。”叔渊信而内之。椿既至
桥,尽杀世隆党附,令行台长孙稚诣阙奏状,别使都督贾智、张劝率骑掩执世隆
与兄彦伯,俱斩之。时年三十三。
初,世隆曾与吏部尚书元世俊握槊,忽闻局上欻然有声,一局之子尽皆倒立,
世隆甚恶之。世隆又曾昼寝,其妻奚氏忽见有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惊怖就视,
而世隆寝如故也。既觉,谓妻曰:“向梦人断我头去,意殊不适。”又此年正月
晦日,令、仆并不上省,西门不开。忽有河内太守田怗家奴告省门亭长云:“今
且为令王借车牛一乘,终日于洛滨游观。至晚,王还省,将军出东掖门,始觉车
上无褥,请为记识。”时世隆封王,故呼为令王。亭长以令、仆不上,西门不开,
无车入省,兼无车迹。此奴固陈不已,公文列诉。尚书都令史谢远疑谓妄有假借,
白世隆付曹推检。时都官郎穆子容穷究之,奴言:“初来时至司空府西,欲向省,
令王嫌迟,遣二防阁捉仪刀催车。车入,到省西门,王嫌牛小,系于阙下槐树,
更将一青牛驾车。令王著白纱高顶帽,短黑色,傧从皆裙襦袴褶,握板,不似常
时章服。遂遣一吏将奴送入省中厅事东阁内东厢第一屋中。”其屋先常闭籥。子
容以“西门不开,忽言从入;此屋常闭,奴言在中”诘其虚罔。奴云:“此屋若
闭,求得开看,屋中有一板床,床上无席,大有尘土,兼有一瓮米。奴拂床而坐,
兼画地戏弄,瓮中之米亦握看之。定其闭者,应无事验。”子容与谢远自入看之,
户闭极久,全无开迹。及入,拂床画地,踪绪历然,米亦符同,方知不谬。具以
此对。世隆怅然,意以为恶。未几见诛。
世隆弟世承。庄帝初,为宁朔将军、步兵校尉,栾城县开国伯。又特除抚军
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左卫将军。寻加侍中,领御史中尉。世承人才猥劣,备员
而已。及元颢内逼,诏世承守轘辕。世隆弃虎牢,不暇追告,寻为元颢所擒,脔
杀之。庄帝还宫,赠使持节、都督冀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冀州刺史,
追封赵郡公。
世承弟弼,字辅伯。前废帝初,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朝阳县开国伯。
又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领左右,改封河间郡公。寻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
同三司、青州刺史。天光等之赴韩陵也,世隆以其府长史房谟兼尚书,为齐州行
台,召募士马,以趣四渎。囗弼总东阳之众,亦赴乱城,(疑)扬声北渡,以为
掎角之势。及天光等败,弼乃州。世隆既擒,弼欲奔萧衍,数与左右割臂为约。
弼帐下都督冯绍隆为弼信待,乃说弼曰:“今方同契阔,须更约盟。宜可当心沥
血,示众以信。”弼乃从之,遂大集部下,弼乃踞胡床,令绍隆持刀披心。绍隆
因推刃杀之,传首京师。
尔朱度律,荣从父弟也。鄙朴少言。为统军,从荣征伐。庄帝初,除安西将
军、光禄大夫,封乐乡县开国伯。寻转安北将军、朔州刺史,复除军州刺史。后
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又除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兼京畿大都督。荣死,与世
隆赴晋阳。元晔之立,以度律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与尔朱兆入洛,
兆还晋阳,留度律镇京师。前废帝时,为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兼尚书
令、东北道大行台,与仲远出拒义旗。齐献武王间之,与尔朱兆遂相疑贰,自败
而还。度律虽在军戎,聚敛无厌,所至之处,为百姓患毒。其母山氏闻度律败,
遂恚愤而发病。及度律至,母责之曰:“汝既荷国恩,无状反叛,我何忍见他屠
戮汝也!”言终而卒,时人怪异之。后解大行台,总隶长孙稚,战于韩陵,败还。
斛斯椿先据河梁,度律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得施用,遂
西走于灅波津,为人擒执。椿囚之,送于齐献武王。王送于洛,斩之都市。
尔朱天光,荣从祖兄子。少勇决,善弓马,荣亲爱之,每有军戎事要,常预
谋策。孝昌末,荣将拥众南转,与天光密议。既据并肆,仍以天光为都将,总统
肆州兵马。肃宗崩,荣向京师,以天光摄行肆州,委以后事。建义初,特除抚军
将军、肆州刺史,长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荣将讨葛荣,留天光在州,镇其
根本。谓之曰:“我身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
永安中,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长。寻转卫将军。大将军元
天穆东征邢杲,诏天光以本官为使持节、假镇东将军、都督,隶天穆讨破之。元
颢入洛,天光与天穆会荣于河内。荣发之后,并肆不安,诏天光以本官兼尚书仆
射,为并肆云恒朔燕蔚显汾九州行台,仍行并州,委以安静之。天光至并州,部
分约勒,所在宁辑。颢破,寻还京师,迁骠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广宗郡公,
增邑一千户,仍为左卫将军。
建义元年夏,万俟丑奴僣大号,朝廷忧之。乃除天光使持节、都督雍岐二州
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卫将军贺拔岳,大都督侯莫、陈
悦等以讨丑奴。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诏发京城已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东
雍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晓慰,并征其马。侃虽入慰劳,而蜀持疑不下。
天光遂入关击破之,简取壮健以充军士,悉收其马。至雍,又税民马,合得万余
匹。以军人寡少,停留未进。荣遣责之,杖天光一百,荣复遣军士二千人以赴。
天光令贺拔岳率千骑先驱,至岐州界长城西,与丑奴行台尉迟菩萨相遇,遂破擒
之,获骑士三千,步卒万余。
丑奴弃岐州,走还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发雍至岐,与岳合势于汧渭之间,
停军牧马,宣言远近曰:“今时将热,非可征讨,待至秋凉,别量进止。”丑奴
每遣窥觇,有执送者,天光宽而问之,仍便放遣。免者传其待秋之言,丑奴谓以
为实,分遣诸军散营农稼,在岐州之北百里泾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领兵五
千,据险立栅,且耕且守。在其左右,千人已下为一栅者,乃复数处。天光知其
势分,遂密严备。晡时,潜遣轻骑先行断路,以防贼知,于后诸军尽发。昧旦,
攻围元进大栅,拔之,诸所俘执,并皆放散,须臾之间,左右诸栅悉来归款。前
去泾州百八十里,通夜径进,后日至城,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疑)仍以城降。
丑奴弃平亭而走,欲趋高平。天光遣岳轻骑急追,明日,及丑奴于平凉长平坑,
一战擒之。天光明便共逼高平,城内执送萧宝夤而降。
贼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人入山不下。时高平大旱,天光以马乏草,乃退于
城东五十许里,息众牧马。于是泾、豳、二夏,北至灵州,贼党结聚之类,并来
归降。天光遣都督长孙邪利率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招诱城人来掩袭,杀
邪利并其所部。天光与岳、悦等驰赴之,道洛出城拒战,暂交便退,追杀千余人,
道洛还走入山,城复降附。天光遣慰喻,道洛不从,乃率众西依牵屯山,据险自
守。荣责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诏降为散骑常侍、抚军将军、
雍州刺史,削爵为侯。
天光与岳、悦等复向牵屯讨之。天光身讨道洛,道洛战败,率数千骑而走,
追之不及,遂得入陇,投略阳贼帅王庆云。庆云以道洛骁果绝伦,得之甚喜,便
谓大事可图,乃自称皇帝,以道洛为大将军。天光欲讨之,而庄帝频敕,荣复有
书,以陇中险邃,兼天盛暑,令待冬月。而天光知其可制,乃率诸军入陇,至庆
云所居永洛城。庆云、道洛出城拒战,天光复射中道洛臂,失弓还走。破其东城,
贼遂并趋西城,城中无水,众聚热渴。有人走降,言庆云、道洛欲突出死战。天
光恐失贼帅,烬衅未已,乃遣谓庆云曰:“力屈如此,可以早降。若未敢决,当
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而庆云等冀得小缓,待夜突出,报天光云:“请
待明日。”天光因谓曰:“相知须水,今为小退,任取河饮。”贼众安悦,无复
走心。天光密使军人多作木枪,各长七尺,至黄昏时,布立人马为防卫之势,周
匝立枪,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
道洛果便突出,驰马先进,不觉至枪,马各伤倒,伏兵便起,同时擒获。余众皆
出城南,遇枪而止。城北军士登梯上城,贼徒路穷乞降,至明尽收其仗。天光、
岳、悦等议悉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
善咸来款顺。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前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增邑至三
千户。
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超觉,走归天光。天光复与岳、悦等讨平之。南秦
滑城人谋害刺史辛琛显,琛显走赴天光。天光遣帅临之,往皆克定。初,贼帅夏
州人宿勤明达降天光于平凉,后复北走,收聚部类谋为逆,攻降人叱干麒麟,欲
并其众。麒麟请救于天光,天光遣岳讨之,未至,明达走于东夏。岳闻荣死,故
不追之,仍还泾州以待天光。天光亦下陇,与岳图入洛之策。进至雍州北,此破
叛已(疑)。
诏遣侍中朱瑞诣天光慰喻。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别更推立。乃频启云:
“臣实无异心,惟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
图,愿思胜算,以防微意。”既而庄帝进天光爵为广宗王,元晔又以为陇西王。
及闻尔朱兆已入京师,天光乃轻骑向都见世隆等,寻便还雍。世隆等议废元晔,
更举亲贤,遣使告天光。天光与定策立前废帝,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令、关
西大行台。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擒之送洛。时费也头帅纥豆陵伊利、
万俟受洛于等据有河西,未有所附。天光以齐献武王起兵信都,内怀忧恐,不复
北事伊利等,但微遣备之而已。又除大司马。
于时献武王义军转盛,尔朱兆、仲远等既经败退,世隆累使征天光,天光不
从。后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无以能定,岂可坐看宗家之灭也?”天光不
得已而东下,与仲远等败于韩陵。斛斯椿等先还,于河梁拒之。天光既不得渡,
西北走,遇雨不可前进,乃执获之,与度律送于献武王。王致于洛,斩于都市,
年三十七。尔朱专恣,分裂天下,各据一方。天光有定关西之功,差不酷暴,比
之兆与仲远为不同矣。
史臣曰:尔朱兆之在晋阳,天光之据陇右,仲远镇捍东南,世隆专秉朝政,
于时立君废主易于弈棋,庆赏威刑咸出于己。若使布德行义,忧公忘私,唇齿相
依,同心协力,则磐石之固,未可图也。然是庸才,志识无远,所争唯权势,所
好惟财色,譬诸溪壑,有甚豺狼,天下失望,人怀怨愤,遂令勍敌得容觇间,心
腹内阻,形影外合。是以广阿之役,叶落冰离;韩陵之战,土崩瓦解。一旦殄灭,
岂不哀哉!《传》称“师克在和”,《诗》云“贪人败类”,贪而不和,难以济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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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仲远弟世隆,字荣宗。肃宗末,为直斋。转直寝,后兼直阁,加前将军。尔
朱荣表请入朝,灵太后恶之,令世隆诣晋阳慰喻荣,荣因欲留之。世隆曰:“朝
廷疑兄,故令世隆来,今若遂住,便有内备,非计之善者。”荣乃遣之。荣举兵
南出,世隆遂遁走,会荣于上党。
建义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庄帝即位,乃特除侍中、领军将军、左卫将军、
领左右、肆州大中正,封乐平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二百户。又除车骑将军、兼领
军,俄授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寻即真。元颢逼大梁,诏假议同三司、前
军都督,镇虎牢。世隆不关世事,无将帅之略。颢既克荥阳,擒行台阳回,世隆
惧而遁还。庄帝仓卒北巡,世隆之罪也。驾在河内,假骠骑大将军、行台右仆射、
都督相州诸军事、相州刺史、当州都督。及车驾还宫,除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
射,摄选,左右厢出入。又以停年格取士,颇为猥滞所称。又请解侍中,诏加散
骑常侍。
庄帝之将图尔朱荣也,或有榜世隆门以陈其状者,世隆封以呈荣,劝其不入。
荣自恃威强,不以为意,遂手毁密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及荣
死,世隆奉荣妻,烧西阳门率众夜走,北攻河桥,杀武卫将军奚毅,率众还战大
夏门外。朝野震惧,忧在不测。庄帝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喻,世隆斩之以徇。会
李苗烧绝河梁,世隆乃北遁。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世隆攻克之,尽杀城人
以肆其忿。及至长子,与度律等共推长广王晔为主,晔以世隆为开府仪同三司、
尚书令、乐平郡王,加太傅,行司州牧,增邑五千户。先赴京师,会兆于河阳。
兆既平京邑,自以为功,让世隆曰:“叔父在朝多时,耳目应广,如何不知不闻,
令天柱受祸!”按剑瞋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世隆深恨之。
时仲远亦自滑台入京,世隆与兄弟密谋,以元晔疏远,欲推立前废帝。而尔
朱度律意在宝炬,乃曰:“广陵不言,何以主天下?”世隆兄彦伯密相敦喻,乃
与度律同往龙花佛寺观之,后知能语,遂行废立。
初,世隆之为仆射,自忧不了,乃取尚书文簿在家省阅。性聪解,积十余日,
然后视事。又畏尔朱荣威,深自克勉,留心几案,傍接宾客,遂有解了之名。荣
死之后,无所顾惮。及为尚书令,常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宅厅视事,东西
别坐,受纳诉讼,称命施行。其专恣如此。既总朝政,生杀自由,公行淫佚,无
复畏避,信任群小,随其与夺。又欲收军人之意,加泛除授,皆以将军而兼散职,
督将兵吏无虚号者。自此五等大夫,遂致猥滥,又无员限,天下贱之。武定中,
齐文襄奏皆罢,于是始革其弊。
世隆兄弟群从,各拥强兵,割剥四海,极其暴虐。奸谄蛆酷多见信用,温良
名士罕预腹心,于是天下之人莫不厌毒。世隆寻让太傅,改授太保,又固辞,前
废帝特置仪同三师之官,次上公之下,以世隆为之。赠其父买珍使持节、侍中、
相国、录尚书事、都督定相青齐济五州诸军事、大司马、定州刺史。
及齐献武王起义兵,仲远、度律等愚戆恃强,不以为虑,而世隆独深忧恐。
及天光战败,世隆请出收兵,前废帝不许。世隆令其外兵参军阳叔渊单骑驰赴北
中,简阅败众,以次内之。而斛斯椿未得入城,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
人,闻其欲掠京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其备。”叔渊信而内之。椿既至
桥,尽杀世隆党附,令行台长孙稚诣阙奏状,别使都督贾智、张劝率骑掩执世隆
与兄彦伯,俱斩之。时年三十三。
初,世隆曾与吏部尚书元世俊握槊,忽闻局上欻然有声,一局之子尽皆倒立,
世隆甚恶之。世隆又曾昼寝,其妻奚氏忽见有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惊怖就视,
而世隆寝如故也。既觉,谓妻曰:“向梦人断我头去,意殊不适。”又此年正月
晦日,令、仆并不上省,西门不开。忽有河内太守田怗家奴告省门亭长云:“今
且为令王借车牛一乘,终日于洛滨游观。至晚,王还省,将军出东掖门,始觉车
上无褥,请为记识。”时世隆封王,故呼为令王。亭长以令、仆不上,西门不开,
无车入省,兼无车迹。此奴固陈不已,公文列诉。尚书都令史谢远疑谓妄有假借,
白世隆付曹推检。时都官郎穆子容穷究之,奴言:“初来时至司空府西,欲向省,
令王嫌迟,遣二防阁捉仪刀催车。车入,到省西门,王嫌牛小,系于阙下槐树,
更将一青牛驾车。令王著白纱高顶帽,短黑色,傧从皆裙襦袴褶,握板,不似常
时章服。遂遣一吏将奴送入省中厅事东阁内东厢第一屋中。”其屋先常闭籥。子
容以“西门不开,忽言从入;此屋常闭,奴言在中”诘其虚罔。奴云:“此屋若
闭,求得开看,屋中有一板床,床上无席,大有尘土,兼有一瓮米。奴拂床而坐,
兼画地戏弄,瓮中之米亦握看之。定其闭者,应无事验。”子容与谢远自入看之,
户闭极久,全无开迹。及入,拂床画地,踪绪历然,米亦符同,方知不谬。具以
此对。世隆怅然,意以为恶。未几见诛。
世隆弟世承。庄帝初,为宁朔将军、步兵校尉,栾城县开国伯。又特除抚军
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左卫将军。寻加侍中,领御史中尉。世承人才猥劣,备员
而已。及元颢内逼,诏世承守轘辕。世隆弃虎牢,不暇追告,寻为元颢所擒,脔
杀之。庄帝还宫,赠使持节、都督冀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冀州刺史,
追封赵郡公。
世承弟弼,字辅伯。前废帝初,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朝阳县开国伯。
又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领左右,改封河间郡公。寻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
同三司、青州刺史。天光等之赴韩陵也,世隆以其府长史房谟兼尚书,为齐州行
台,召募士马,以趣四渎。囗弼总东阳之众,亦赴乱城,(疑)扬声北渡,以为
掎角之势。及天光等败,弼乃州。世隆既擒,弼欲奔萧衍,数与左右割臂为约。
弼帐下都督冯绍隆为弼信待,乃说弼曰:“今方同契阔,须更约盟。宜可当心沥
血,示众以信。”弼乃从之,遂大集部下,弼乃踞胡床,令绍隆持刀披心。绍隆
因推刃杀之,传首京师。
尔朱度律,荣从父弟也。鄙朴少言。为统军,从荣征伐。庄帝初,除安西将
军、光禄大夫,封乐乡县开国伯。寻转安北将军、朔州刺史,复除军州刺史。后
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又除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兼京畿大都督。荣死,与世
隆赴晋阳。元晔之立,以度律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与尔朱兆入洛,
兆还晋阳,留度律镇京师。前废帝时,为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兼尚书
令、东北道大行台,与仲远出拒义旗。齐献武王间之,与尔朱兆遂相疑贰,自败
而还。度律虽在军戎,聚敛无厌,所至之处,为百姓患毒。其母山氏闻度律败,
遂恚愤而发病。及度律至,母责之曰:“汝既荷国恩,无状反叛,我何忍见他屠
戮汝也!”言终而卒,时人怪异之。后解大行台,总隶长孙稚,战于韩陵,败还。
斛斯椿先据河梁,度律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得施用,遂
西走于灅波津,为人擒执。椿囚之,送于齐献武王。王送于洛,斩之都市。
尔朱天光,荣从祖兄子。少勇决,善弓马,荣亲爱之,每有军戎事要,常预
谋策。孝昌末,荣将拥众南转,与天光密议。既据并肆,仍以天光为都将,总统
肆州兵马。肃宗崩,荣向京师,以天光摄行肆州,委以后事。建义初,特除抚军
将军、肆州刺史,长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荣将讨葛荣,留天光在州,镇其
根本。谓之曰:“我身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
永安中,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长。寻转卫将军。大将军元
天穆东征邢杲,诏天光以本官为使持节、假镇东将军、都督,隶天穆讨破之。元
颢入洛,天光与天穆会荣于河内。荣发之后,并肆不安,诏天光以本官兼尚书仆
射,为并肆云恒朔燕蔚显汾九州行台,仍行并州,委以安静之。天光至并州,部
分约勒,所在宁辑。颢破,寻还京师,迁骠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广宗郡公,
增邑一千户,仍为左卫将军。
建义元年夏,万俟丑奴僣大号,朝廷忧之。乃除天光使持节、都督雍岐二州
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卫将军贺拔岳,大都督侯莫、陈
悦等以讨丑奴。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诏发京城已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东
雍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晓慰,并征其马。侃虽入慰劳,而蜀持疑不下。
天光遂入关击破之,简取壮健以充军士,悉收其马。至雍,又税民马,合得万余
匹。以军人寡少,停留未进。荣遣责之,杖天光一百,荣复遣军士二千人以赴。
天光令贺拔岳率千骑先驱,至岐州界长城西,与丑奴行台尉迟菩萨相遇,遂破擒
之,获骑士三千,步卒万余。
丑奴弃岐州,走还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发雍至岐,与岳合势于汧渭之间,
停军牧马,宣言远近曰:“今时将热,非可征讨,待至秋凉,别量进止。”丑奴
每遣窥觇,有执送者,天光宽而问之,仍便放遣。免者传其待秋之言,丑奴谓以
为实,分遣诸军散营农稼,在岐州之北百里泾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领兵五
千,据险立栅,且耕且守。在其左右,千人已下为一栅者,乃复数处。天光知其
势分,遂密严备。晡时,潜遣轻骑先行断路,以防贼知,于后诸军尽发。昧旦,
攻围元进大栅,拔之,诸所俘执,并皆放散,须臾之间,左右诸栅悉来归款。前
去泾州百八十里,通夜径进,后日至城,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疑)仍以城降。
丑奴弃平亭而走,欲趋高平。天光遣岳轻骑急追,明日,及丑奴于平凉长平坑,
一战擒之。天光明便共逼高平,城内执送萧宝夤而降。
贼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人入山不下。时高平大旱,天光以马乏草,乃退于
城东五十许里,息众牧马。于是泾、豳、二夏,北至灵州,贼党结聚之类,并来
归降。天光遣都督长孙邪利率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招诱城人来掩袭,杀
邪利并其所部。天光与岳、悦等驰赴之,道洛出城拒战,暂交便退,追杀千余人,
道洛还走入山,城复降附。天光遣慰喻,道洛不从,乃率众西依牵屯山,据险自
守。荣责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诏降为散骑常侍、抚军将军、
雍州刺史,削爵为侯。
天光与岳、悦等复向牵屯讨之。天光身讨道洛,道洛战败,率数千骑而走,
追之不及,遂得入陇,投略阳贼帅王庆云。庆云以道洛骁果绝伦,得之甚喜,便
谓大事可图,乃自称皇帝,以道洛为大将军。天光欲讨之,而庄帝频敕,荣复有
书,以陇中险邃,兼天盛暑,令待冬月。而天光知其可制,乃率诸军入陇,至庆
云所居永洛城。庆云、道洛出城拒战,天光复射中道洛臂,失弓还走。破其东城,
贼遂并趋西城,城中无水,众聚热渴。有人走降,言庆云、道洛欲突出死战。天
光恐失贼帅,烬衅未已,乃遣谓庆云曰:“力屈如此,可以早降。若未敢决,当
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而庆云等冀得小缓,待夜突出,报天光云:“请
待明日。”天光因谓曰:“相知须水,今为小退,任取河饮。”贼众安悦,无复
走心。天光密使军人多作木枪,各长七尺,至黄昏时,布立人马为防卫之势,周
匝立枪,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
道洛果便突出,驰马先进,不觉至枪,马各伤倒,伏兵便起,同时擒获。余众皆
出城南,遇枪而止。城北军士登梯上城,贼徒路穷乞降,至明尽收其仗。天光、
岳、悦等议悉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
善咸来款顺。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前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增邑至三
千户。
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超觉,走归天光。天光复与岳、悦等讨平之。南秦
滑城人谋害刺史辛琛显,琛显走赴天光。天光遣帅临之,往皆克定。初,贼帅夏
州人宿勤明达降天光于平凉,后复北走,收聚部类谋为逆,攻降人叱干麒麟,欲
并其众。麒麟请救于天光,天光遣岳讨之,未至,明达走于东夏。岳闻荣死,故
不追之,仍还泾州以待天光。天光亦下陇,与岳图入洛之策。进至雍州北,此破
叛已(疑)。
诏遣侍中朱瑞诣天光慰喻。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别更推立。乃频启云:
“臣实无异心,惟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
图,愿思胜算,以防微意。”既而庄帝进天光爵为广宗王,元晔又以为陇西王。
及闻尔朱兆已入京师,天光乃轻骑向都见世隆等,寻便还雍。世隆等议废元晔,
更举亲贤,遣使告天光。天光与定策立前废帝,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令、关
西大行台。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擒之送洛。时费也头帅纥豆陵伊利、
万俟受洛于等据有河西,未有所附。天光以齐献武王起兵信都,内怀忧恐,不复
北事伊利等,但微遣备之而已。又除大司马。
于时献武王义军转盛,尔朱兆、仲远等既经败退,世隆累使征天光,天光不
从。后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无以能定,岂可坐看宗家之灭也?”天光不
得已而东下,与仲远等败于韩陵。斛斯椿等先还,于河梁拒之。天光既不得渡,
西北走,遇雨不可前进,乃执获之,与度律送于献武王。王致于洛,斩于都市,
年三十七。尔朱专恣,分裂天下,各据一方。天光有定关西之功,差不酷暴,比
之兆与仲远为不同矣。
史臣曰:尔朱兆之在晋阳,天光之据陇右,仲远镇捍东南,世隆专秉朝政,
于时立君废主易于弈棋,庆赏威刑咸出于己。若使布德行义,忧公忘私,唇齿相
依,同心协力,则磐石之固,未可图也。然是庸才,志识无远,所争唯权势,所
好惟财色,譬诸溪壑,有甚豺狼,天下失望,人怀怨愤,遂令勍敌得容觇间,心
腹内阻,形影外合。是以广阿之役,叶落冰离;韩陵之战,土崩瓦解。一旦殄灭,
岂不哀哉!《传》称“师克在和”,《诗》云“贪人败类”,贪而不和,难以济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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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七十六 列传第六十四

◎卢同 张烈
卢同,字叔伦,范阳涿人,卢玄之族孙。父辅,字显元,本州别驾。同身长
八尺,容貌魁伟,善于处世。太和中,起家北海王详国常侍。稍迁司空祭酒、昌
黎太守。寻为营州长史,仍带郡。入除河南尹丞,迁太尉属。
会豫州城民白早生反,都督中山王英、尚书邢峦等讨之,诏同为军司。事平,
除冀州镇东府长史。遭父忧解任。后除司空谘议参军,兼司马,为营构东宫都将。
延昌中,秦州民反,诏同兼通直常侍,持节慰谕之,多所降下。还转尚书右丞,
进号辅国将军,以父讳不拜,改授龙骧。熙平初,转左丞,加征虏将军。时相州
刺史奚康生征民岁调,皆七八十尺,以邀奉公之誉,部内患之。同于岁禄官给长
绢,同乃举按康生度外征调。书奏,诏科康生之罪,兼褒同在公之绩。
肃宗世,朝政稍衰,人多窃冒军功。同阅吏部勋书,因加检覆,核得窃阶者
三百余人。同乃表言:
窃见吏部勋簿,多皆改换。乃校中兵奏按,并复乖舛。臣聊尔拣练,已得三
百余人,明知隐而未露者,动有千数。愚谓罪虽恩免,犹须刊定。请遣一都令史
与令仆省事各一人,总集吏部、中兵二局勋簿,对勾奏按。若名级相应者,即于
黄素楷书大字,具件阶级数,令本曹尚书以朱印印之。明造两通,一关吏部,一
留兵局,与奏按对掌。进则防揩洗之伪,退则无改易之理。从前以来,勋书上省,
唯列姓名,不载本属,致令窃滥之徒轻为苟且。今请征职白民,具列本州、郡、
县、三长之所;其实官正职者,亦列名贯,别录历阶。仰本军印记其上,然后印
缝,各上所司,统将、都督并皆印记,然后列上行台。行台关太尉,太尉检练精
实,乃始关刺,省重究括,然后奏申。奏出之日,黄素朱印,关付吏部。
顷来非但偷阶冒名、改换勋簿而已,或一阶再取,或易名受级,凡如此者,
其人不少。良由吏部无簿,防塞失方。何者?吏部加阶之后,簿不注记,缘此之
故,易生侥幸。自今叙阶之后,名簿具注加补日月,尚书印记,然后付曹。郎中
别作抄目,印记一如尚书,郎中自掌,递代相付。此制一行,差止奸罔。
诏从之。同又奏曰:
臣顷奏以黄素为勋,具注官名、户属及吏部换勋之法,事目三条,已蒙旨许。
臣伏思黄素勋簿,政可粗止奸伪,然在军虚诈,犹未可尽。请自今在军阅簿之日,
行台、军司、监军、都督各明立文按,处处记之。斩首成一阶已上,即令给券。
一纸之上,当中大书,起行台、统军位号,勋人甲乙。斩三贼及被伤成阶已上,
亦具书于券。各尽一行,当行竖裂。其券前后皆起年号日月,破某处陈,某官某
勋,印记为验。一支付勋人,一支付行台。记至京,即送门下,别函守录。
又自迁都以来,戎车屡捷,所以征勋转多,叙不可尽者,良由岁久生奸,积
年长伪,巧吏阶缘,偷增遂甚。请自今为始,诸有勋簿已经奏赏者,即广下远近,
云某处勋判,咸令知闻。立格酬叙,以三年为断。其职人及出身,限内悉令铨除;
实官及外号,随才加授。庶使酬勤者速申,立功者劝,事不经久,侥幸易息。或
遭穷难,州无中正者,不在此限。
又勋簿之法,征还之日即应申送。顷来行台、督将,至京始造,或一年二岁
方上勋书。奸伪之原,实自由此。于今以后,军还之日便通勋簿,不听隔月。
诏复依行。
元义之废灵太后也,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邺。熙败,以同为持节、兼
黄门侍郎、慰劳使,乃就州刑熙。还授平东将军、正黄门、营明堂副将。寻加抚
军将军、光禄大夫、本州大中正。同善事在位,为义所亲,戮熙之日,深穷党与,
以希义旨,论者非之。又给同羽林二十人以自防卫。同兄琇,少多大言,常云
“公侯可致”。至此始为都水使者。同启求回身二阶以加琇,琇遂除安州刺史。
论者称之。
营州城民就德兴谋反,除同度支尚书,黄门如故,持节使营州慰劳,听以便
宜从事。同频遣使人,皆为贼害,乃遣贼家口三十人并免家奴为良,赍书谕德兴,
德兴乃降。安辑其民而还。德兴复反,诏同以本将军为幽州刺史,兼尚书行台慰
劳之。同虑德兴难信,勒众而往,为德兴所击,大败而还。
灵太后反政,以同义党,除名。孝昌三年,除左将军、太中大夫、兼左丞,
为齐兖二州行台,节度大都督李叔仁。囗庄帝践祚,诏复本秩,除都官尚书,复
兼七兵。以同前慰劳德兴之功,封章武县开国伯,邑四百户。正除七兵,寻转殿
中,加征南将军。普泰初,除侍中,进号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同时久病,强
牵从务,启乞仪同。初同之为黄门也,与前废帝俱在门下,同异其为人,素相款
托。废帝以恩旧许之,除仪同三司,余官如故。永熙初薨,年五十六。赠侍中、
都督冀沧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开国伯如故,赐帛四
百匹,谥曰孝穆。三年,复加赠尚书右仆射。有四子。
长子斐,武定中,文襄王大将军府掾。
斐弟筠,青州治中。
同兄静,太常丞。
静子景裕,在《儒林传》。
张烈,字徽仙,清河东武城人也。高祖赐名曰烈,仍以本名为字焉。高祖
悕,为慕容俊尚书右仆射。曾祖恂,散骑常侍,随慕容德南渡,因居齐郡之临
淄。烈少孤贫,涉猎经史,有气概。时青州有崔徽伯、房徽叔,与烈并有令誉,
时人号曰“三徽”。高祖时,入官代都,历侍御、主文中散。迁洛,除尚书仪曹
郎、彭城王功曹史、太子步兵校尉。
萧宝卷将陈显达治兵汉南,谋将入寇。时顺阳太守王青石世官江南,荆州刺
史、广阳王嘉虑其有异,表请代之。高祖诏侍臣各举所知,互有申荐者。高祖曰:
“此郡今当必争之地,须得堪济之才,何容泛举也?太子步兵张烈每论军国之事,
时有会人意处,朕欲用之,何如?”彭城王勰称赞之,遂敕除陵江将军、顺阳太
守。烈到郡二日,便为宝卷将崔慧景攻围,七十余日,烈抚厉将士,甚得军人之
和。会车驾南讨,慧景遁走。高祖亲劳烈曰:“卿定可,遂能不负所寄。”烈拜
谢曰:“若不值銮舆亲驾,臣将不免困于犬羊。自是陛下不负臣,非臣能不负陛
下。”高祖善其对。
世宗即位,追录先勋,封清河县开国子,邑二百户。寻以母老归养。积十余
年,频值凶俭,烈为粥以食饥人,蒙济者甚众,乡党以此称之。肃宗初,除龙骧
将军、司徒右长史。又转征虏将军、司空长史。先是,元义父江阳王继曾为青州
刺史,及义当权,烈托故义之怀,遂相谄附。除前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寻加平
南将军、光禄大夫。后灵太后反政,以烈义党,出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于时
议者以烈家产畜殖,僮客甚多,虑其怨望,不宜出为本州,改授安北将军、瀛州
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更满还朝,因辞老还乡里。兄弟同居怡怡然,为亲
类所慕。元象元年,卒于家,时年七十七。烈先为《家诫》千余言,并自叙志行
及所历之官,临终敕子侄不听求赠,但勒《家诫》立碣而已。其子质奉行焉。
质,博学多才艺。解褐奉朝请,员外郎、龙骧将军、谏议大夫。未袭爵。兴
和中,卒于家。
质弟登,州主簿。
烈弟僧晧,字山客。历涉群书,工于谈说,有名于当世。熙平初,征为谏
议大夫;正光五年,以国子博士征之;孝昌二年,征为散骑侍郎;并不赴。世号
为征君焉。好营产业,孜孜不已,藏镪巨万,他资亦称是。兄弟自供俭约,车马
瘦敝,身服布裳,而婢妾纨绮。僧晧尤好蒲弈,戏不择人,是以获讥于世。前
废帝时,崔祖螭举兵攻东阳城,僧晧与同。事败,死于狱,籍没家产。出帝初,
诉复业。
子轨,州主簿。
史臣曰:卢同质器洪厚,卷舒兼济。张烈早标名辈,气尚见知。趋舍深沉,
俱至显达,雅道正路,其殆病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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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七十七 列传第六十五

◎宋翻 辛雄 羊深 杨机 高崇
宋翻,字飞鸟,广平列人人也,吏部尚书弁族弟。少有操尚,世人以刚断许
之。世宗初,起家奉朝请,本州治中、广平王郎中令。寻拜河阴令。
翻弟道玙,先为冀州京兆王愉法曹行参军。愉反,逼道玙为官,翻与弟世景
俱囚廷尉。道玙后弃愉归罪京师,犹坐身死,翻、世景除名。久之,拜翻治书侍
御史、洛阳令、中散大夫、相州大中正,犹领治书。又迁左将军、南兖州刺史。
时萧衍遣将先据荆山,规将寇窃。属寿春沦陷,贼遂乘势径趋项城。翻遣将成僧
达潜军讨袭,频战破之,自是州境帖然。
孝庄时,除司徒左长史、抚军将军、河南尹。初,翻为河阴令,顺阳公主家
奴为劫,摄而不送,翻将兵围主宅,执主婿冯穆,步驱向县。时正炎暑,立之日
中,流汗沾地。县旧有大枷,时人号曰“弥尾青”。及翻为县主,吏请焚之。翻
曰:“且置南墙下,以待豪家。”未几,有内监杨小驹诣县请事,辞色不逊,命
取尾青以镇之。既免,入诉于世宗。世宗大怒,敕河南尹推治其罪。翻具自陈状。
诏曰:“卿故违朝法,岂不欲作威以买名?”翻对:“造者非臣,买名者亦宜非
臣。所以留者,非敢施于百姓,欲待凶暴之徒如小驹者耳。”于是威振京师。及
为洛阳,迄于为尹,畏惮权势,更相承接,故当世之名大致灭损。永安三年,卒
于位。赠侍中、卫将军、相州刺史。出帝初,重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
左仆射、雍州刺史,谥曰贞烈。
子思远,卒于司空从事中郎。
翻弟毓,字道和,敦笃有志行。平西将军、太中大夫。
子世轨,齐文襄王大将军府祭酒。
毓弟世景,在《良吏传》。
世景弟叔集,亦有学行。征东裴衍之讨葛荣也,表为员外散骑侍郎,引同戎
役。及衍败,同时遇害。
叔集弟道玙,少而敏俊。世宗初,以才学被召,与秘书丞孙惠蔚典校群书,
考正同异。自太学博士转京兆王愉法曹行参军。临死,作诗及挽歌词,寄之亲朋,
以见怨痛。道玙又曾赠著作佐郎张始均诗,其末章云:“子深怀璧忧,余有当门
病。”道玙既不免难,始均亦遇世祸,时咸怪之。无子,兄毓以第三子子叔继。
辛雄,字世宾,陇西狄道人。父畅,字幼达,大将军谘议参军、汝南乡郡二
郡太守,太和中,本郡中正。雄有孝性,颇涉书史,好刑名,廉谨雅素,不妄交
友,喜怒不形于色。释褐奉朝请。父于郡遇患,雄自免归,晨夜扶抱。及父丧居
忧,殆不可识,为世所称。
正始初,除给事中,十年不迁职,乃以病免。清河王怿为司空,辟户曹参军,
摄田曹事。怿迁司徒,仍随授户曹参军。并当烦剧,诤讼填委。雄用心平直,加
以闲明,政事经其断割,莫不悦服。怿重之,每谓人曰:“必也无讼乎?辛雄其
有焉。”由是名显。怿迁太尉,又为记室参军。神龟中,除尚书驾部郎中,转三
公郎。其年,沙汰郎官,唯雄与羊深等八人见留,余悉罢遣,更授李琰等。
先是,御史中尉、东平王元匡复欲舆棺谏诤,尚书令、任城王澄劾匡大不敬,
诏恕死为民。雄奏理匡曰:“窃惟白衣元匡,历奉三朝,每蒙宠遇。謇谔之性,
简自帝心;鹰鹯之志,形于在昔。故高祖锡之以匡名,陛下任之以弹纠。至若茹
皓升辇,匡斥宜下之言;高肇当政,匡陈擅权之表。刚毅忠款,群臣莫及;骨鲠
之迹,朝野共知。当高肇之时,匡造棺致谏,主圣臣直,卒以无咎。假欲重造,
先帝已容之于前,陛下亦宜宽之于后,况其元列由绪与罪按不同也。脱终贬黜,
不在朝廷,恐杜忠臣之口,塞谏者之心,乖琴瑟之至和,违盐梅之相济。祁奚云:
叔向之贤,可及十世。而匡不免其身,实可嗟惜。”未几,匡除龙骧将军、平州
刺史。右仆射元钦谓左仆射萧宝夤曰:“至如辛郎中才用,省中诸人莫出其右。”
宝夤曰:“吾闻游仆射云:‘得如雄者四五人共治省事,足矣。’今日之赏,何
其晚哉!”
初,廷尉少卿袁翻以犯罪之人,经恩竞诉,枉直难明,遂奏曾染风闻者,不
问曲直,推为狱成,悉不断理。诏令门下、尚书、廷尉议之。雄议曰:
《春秋》之义:不幸而失,宁僣不滥。僣则失罪人,滥乃害善人。今议者不
忍罪奸吏,使出入纵情,令君子小人薰莸不别,岂所谓赏善罚恶,殷勤隐恤者也!
仰寻周公不减流言之愆,俯惟释之不加惊马之辟,所以小大用情,贵在得所。失
之千里,差在毫厘。雄久执案牍,数见疑讼,职掌三千,愿言者六。
一曰:御史所纠,有注其逃走者。及其出诉,或为公使,本曹给过所有指,
如不推检,文案灼然者,雪之。二曰:御史赦前注获见赃,不辨行赇主名。检无
赂以置直之主,宜应洗复。三曰:经拷不引,傍无三证,比以狱案既成,因即除
削。或有据令奏复者,与夺不同,未获为通例。又须定何如得为证人。若必须三
人对见受财,然后成证,则于理太宽。若传闻即为证,则于理太急。令请以行赇
后三人俱见,物及证状显著,准以为验。四曰:赦前断事,或引律乖错,使除复
失衷,虽案成经赦,宜追从律。五曰:经赦除名之后,或邀驾诉枉,被旨重究;
或诉省称冤,为奏更检。事付有司,未被研判,遂遇恩宥。如此之徒,谓不得异
于常格,依前案为定。若不合拷究,已复之流,请不追夺。六曰:或受辞下检反
覆,使鞫狱证占分明,理合清雪,未及告案,忽逢恩赦。若从证占而雪,则违正
格;如除其名,罪滥洁士。以为罪须案成,雪以占定,若拷未毕格及要证一人未
集者,不得为占定。
古人虽患察狱之不精,未闻知冤而不理。今之所陈,实士师之深疑,朝夕之
急务,愿垂察焉。
诏从雄议。自后每有疑议,雄与公卿驳难,事多见从,于是公能之名甚盛。
又为《禄养论》,称仲尼陈五孝,自天子至庶人无致仕之文。《礼记》:
“八十,一子不从政;九十,家不从政。”郑玄注云:“复除之。”然则止复庶
民,非公卿大夫士之谓。以为“宜听禄养,不约其年。”书奏,肃宗纳之。以母
忧去任。卒哭,右仆射元钦奏雄起复为郎。俄兼司州别驾,加前军将军。
孝昌元年,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城南叛,萧衍遣萧综来据彭城。时遣大都督、
安丰王延明督临淮王彧讨之,盘桓不进。乃诏雄副太常少卿元晦为使,给齐库刀,
持节、乘驿催军,有违即令斩决。肃宗谓雄曰:“诲朕家诸子,摽以亲懿。筹策
机计,仗卿取胜耳。”到军,勒令并进徐州,综送降款。冀州刺史侯刚启为长史,
肃宗以雄长于世务,惜不许之,更除司空长史。于时,诸公皆慕其名,欲屈为佐,
莫能得也。
时诸方贼盛,而南寇侵境,山蛮作逆。肃宗欲亲讨,以荆州为先,诏雄为行
台左丞,与前军临淮王彧东趣叶城,别将裴衍西通鵶路。衍稽留未进,彧师已
次汝滨。北沟求救,彧以处分道别,不欲应之。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众已
集,蛮左唐突,挠乱近畿,梁汝之间,民不安业,若不时扑灭,更为深害。王秉
麾阃外,唯利是从,见可而进,何必守道,苟安社稷,理可专裁。所谓臣率义而
行,不待命者也。”彧恐后有得失之责,要雄符下。雄以驾将亲伐,蛮夷必怀震
动,乘彼离心,无往不破,遂符彧军,令速赴击。贼闻之,果自走散。
在军上疏曰:“凡人所以临坚陈而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则求荣名,二
则贪重赏,三则畏刑罚,四则避祸难。非此数事,虽圣王不能劝其臣,慈父不能
厉其子。明主深知其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
鼓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岂厌久生而乐早死也?利害悬于前,
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将历数年;蛮左乱常,稍已多载。凡在戎役,数十万
人,三方师众,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故也。陛下欲天下之早平,愍征
夫之勤悴,乃降明诏,赏不移时。然兵将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
致令节士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而逃散,身全而
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进力者矣。若重发明诏,更量赏罚,则军威必张,
贼难可弭。臣闻必不得已,去食就信。以此推之,信不可斯须废也。赏罚,陛下
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敌,士之所难,欲其必死,宁可得也?臣既庸弱,
忝当戎使,职司所见,辄敢上闻。惟陛下审其可否。”
会右丞阙,肃宗诏仆射、城阳王徽举人,徽遥举雄。仍除辅国将军、尚书右
丞。寻转吏部郎中,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郎中如故。上疏曰:“帝王之道,
莫尚于安民,安民之本,莫加于礼律。礼律既设,择贤而行之,天下雍熙,无非
任贤之功也。故虞舜之盛,穆穆标美;文王受命,济济以康。高祖孝文皇帝,天
纵大圣,开复典谟,选三代之异礼,采二汉之典法。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
治。世宗重光继轨,每念聿修,官人有道,万里清谧。陛下劬劳日昃,躬亲庶政,
求瘼恤民,无时暂憩,而黔首纷然,兵车不息。以臣愚见,可得而言。自神龟末
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按之吏,以
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
筲以共治之重,托硕鼠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
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满道。二圣明诏,寝而不遵;画
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夷夏之民相将为乱。岂有余憾哉?盖由官授不得其人,
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当今天下黔黎,久经寇贼,父死兄亡,子弟沦陷,流离艰危,
十室而九,白骨不收,孤茕靡恤,财殚力尽,无以卒岁。宜及此时,早加慰抚。
盖助陛下治天下者,惟在守令,最须简置,以康国道。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
贵游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官方。请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
清,下等为第三清。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
竟无铨革。三载黜陟,有称者补在京名官,如前代故事,不历郡县不得为内职。
则人思自勉,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强暴自息,刑政日平,民俗奉化矣。复何忧
于不治,何恤于逆徒也。窃见今之守令,清慎奉治,则政平讼理;有非其才,则
纲维荒秽。伏愿陛下暂留天心,校其利害,则臣言可验,不待终朝。昔杜畿宽惠,
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略观今古,风俗迁讹,罔不任贤,以相化革,
朝任夕治,功可立待。若遵常习故,不明选典,欲以静民,便恐无日。”书奏,
会肃宗崩。
初,萧宝夤在雍州起逆,城人侯众德等讨逐之,多蒙爵赏。武泰中,诏雄兼
尚书,为关西赏勋大使。未行之间,会尔朱荣入洛,及河阴之难,人情未安,雄
潜窜不出。庄帝欲以雄为尚书,门下奏曰:“辛雄不出,存亡未分。”庄帝曰:
“宁失亡而用之,不可失存而不用也。”遂除度支尚书,加安南将军。元颢入洛
也,北中郎将杨侃从驾北出,庄帝以侃为度支尚书。及乘舆反洛,复召雄上。雄
面辞曰:“臣不能死事,俯眉从贼,乃是朝廷罪人,纵陛下不赐诛罚,而北来尚
书勋高义重,臣宜避贤路。”庄帝曰:“卿且还本司,朕当别有处分。”遂解侃
尚书。
未几,诏雄以本官兼侍中、关西慰劳大使。将发,请事五条:一言逋悬租调,
宜悉不征。二言简罢非时徭役,以纾民命。三言课调之际,使丰俭有殊,令州郡
量检,不得均一。四言兵起历年,死亡者众,或父或子,辛酸未歇,见存耆老,
请假板职,悦生者之意,慰死者之魂。五言丧乱既久,礼仪罕习,如有闺门和穆、
孝悌卓然者,宜表其门闾。仍启曰:“臣闻王者爱民之道有六:一曰利之,二曰
成之,三曰生之,四曰与之,五曰乐之,六曰喜之。使民不失其时,则成之也;
省刑罚,则生之也;薄赋敛,则与之也;无多徭役,则乐之也;吏静不苛,则喜
之也。伏惟陛下道迈前王,功超往代,敷春风而鼓俗,旌至德以调民。生之养之,
正当兹日;悦近来远,亦是今时。臣既忝将命,宣扬圣泽,前件六事,谓所宜行。
若不除烦收疾,惠孤恤寡,便是徒乘官驿,虚号王人,往还有费于邮亭,皇恩无
逮于民俗。谨率愚管,敢以陈闻,乞垂览许。”庄帝从之,因诏民年七十者授县,
八十者授郡,九十加四品将军,百岁从三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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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年,迁镇南将军、都官尚书、行河南尹。普泰时,为镇军将军、殿中尚书,
又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秦州大中正。太昌中,又除殿中尚书、兼吏部尚书。
寻除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仍尚书。永熙二年三月,又兼吏部尚书。于时近
习专恣,请托不已,雄惧其谗慝,不能确然守正,论者颇讥之。
出帝南狩,雄兼左仆射留守京师。永熙末,兼侍中。帝入关右,齐献武王至
洛,于永宁寺集朝士,责让雄及尚书崔孝芬、刘钦、杨机等曰:“为臣奉主,扶
危救乱。若处不谏诤,出不陪随,缓则耽宠,急便窜避,臣节安在?”诸人默然
不能对。雄对曰:“当主上信狎近臣,雄等不与谋议;及乘舆西迈,若即奔随,
便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便以不从蒙责。雄等进退如此,不能自委沟壑,实为
惭负。”王复责曰:“卿等备位纳言,当以身报国,不能尽忠,依附谄佞,未闻
卿等谏诤一言,使国家之事忽至于此,罪欲何归也!”乃诛之,时年五十。没其
家口。二子士璨、士贞,逃入关中。
雄从父兄纂,字伯将。学涉文史,温良雅正。初为兖州安东府主簿。与秘书
丞同郡李伯尚有旧,伯尚与咸阳王禧同逆,逃窜投纂。事觉,坐免官。积十余年,
除奉朝请。稍转太尉骑兵参军,每为府主清河王怿所赏。及欲定考,怿曰:“辛
骑兵有学有才,宜为上第。”转越骑校尉。尚书令李崇北伐蠕蠕,引为录事参军。
临淮王彧北征,以纂随崇有称,启为长史。及广阳王渊北伐,又引为长史。寻拜
谏议大夫。雅为彧所称叹,屡在朝廷荐举之。
萧衍遣将曹义宗攻新野,诏纂持节、兼尚书左丞、南道行台,率众赴接,至
便破之。义宗等以其劲速,不敢复进。于时海内多虞,京师更无继援,惟以二千
余兵捍御疆埸。又诏为荆州军司,除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纂善抚将士,人多
用命,贼甚惮之。会肃宗崩,讳至。咸以对敌,欲秘凶问。纂曰:“安危在人,
岂关是也!”遂发丧号哭,三军缟素。还入州城,申以盟约。寻为义宗所围,相
率固守。庄帝即位,除通直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兼尚书,仍行台。后大都督费
穆击义宗,擒之。入城,因举酒属纂曰:“微辛行台之在斯,吾亦无由建此功也。
”入朝,言于庄帝,称纂固节危城,宜蒙爵赏,以劝将来。帝乃下诏慰勉之。
寻除持节、平东将军、中郎将,赐绢五十匹、金装刀一口。永安二年,元颢
乘胜,卒至城下。尔朱世隆狼狈退还,城内空虚,遂为颢擒。及庄帝还宫,纂谢
不守之罪。帝曰:“于时朕亦北巡。东军不守,岂卿之过?”还镇虎牢,俄转中
军将军、荥阳太守。民有姜洛生、康乞得者,旧是太守郑仲明左右,豪猾偷窃,
境内为患。纂伺捕擒获,枭于郡市,百姓忻然。加镇东将军。太昌中,除左光禄
大夫。纂侨寓洛阳,乃为河南邑中正。
永熙三年,除使持节、河内太守。齐献武王赴洛,兵集城下,纂出城谒王曰:
“纂受诏于此,本有御防。大王忠贞王室,扶奖颠危,纂敢不匍匐。”王曰:
“吾志去奸佞,以康国道,河内此言,深得王臣之节。”因命前侍中司马子如曰:
“吾行途疲弊,宜代吾执河内手也。”便入洛。
九月,行西荆州事、兼尚书、南道行台,寻正刺史。时蛮酋樊五能破析阳郡,
应宇文黑獭。纂议欲出军讨之,纂行台郎中李广谏曰:“析阳四面无民,唯一城
之地耳。山路深险,表里群蛮。今若少遣军,则力不能制贼;多遣,则减彻防卫,
根本虚弱。脱不如意,便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难保。”纂曰:“岂得纵贼
不讨,令其为患日深!”广曰:“今日之事,唯须万全。且虑在心腹,何暇疥癣?
闻台军已破洪威,计不久应至。公但约勒属城,使各修完垒壁,善抚百姓,以待
救兵。虽失析阳,如弃鸡肋。”纂曰:“卿言自是一途,我意以为不尔。”遂遣
兵攻之,不克而败,诸将因亡不返。城人又密招西贼,黑獭遣都督独孤如愿率军
潜至,突入州城,遂至厅阁。纂左右惟五六人,短兵接战,为贼所擒,遂害之。
赠都督定殷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徒公、定州刺史。
子子炎,武定中,博陵太守。
雄从祖昙护,以谨厚见称。卒于并州州都。
子炽,武定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雄族祖琛,字僧贵。父敬宗,延兴中,代郡太守。琛少孤,曾过友人,见其
父母兄弟悉无恙,垂涕久之。释褐奉朝请,荥阳郡丞。太守元丽性颇使酒,琛每
谏之。丽后醉,辄令闭阁,曰:“勿使丞入也。”高祖南征,丽从舆驾,诏琛曰:
“委卿郡事,如太守也。”景明中,为伏波将军、济州辅国府长史。转奉车都尉,
出为扬州征南府长史。刺史李崇,多事产业,琛每诤折,崇不从,遂相纠举,诏
并不问。后加龙骧将军,带南梁太守。崇因置酒,谓琛曰:“长史后必为刺史,
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对曰:“若万一叨忝,得一方正长史,朝夕闻过,
是所愿也。”崇有惭色。卒于官。琛宽雅有度量,涉猎经史,喜愠不形于色,当
官奉法,在所有称。
长子悠,字元寿,早有器业。为侍御史,监扬州军。贼平,录勋书,时崇犹
为刺史,欲寄人名,悠不许。崇曰:“我昔值其父,今复逢其子。”早卒。
悠弟俊,字叔义,有文才。东益州征虏府外兵参军。府主魏子建为山南行台,
以为郎中,有军国机断。还京,于荥阳为人劫害。赠征虏将军、东秦州刺史。
俊弟术,武定末,散骑常侍。
术弟休,字季令。休弟修,字季绪。俱有学尚,亦早卒,时人伤惜之。
琛族子珍之,少有气力。太尉铠曹行参军,稍迁中坚将军、司徒录事参军、
广州大中正。丁忧去任。寻起为汝北太守。永安中,司空谘议参军、通直常侍。
永熙中,襄城太守。天平初,洛州以南人情骇惧,敕为大使,持节慰谕广洛二州。
三年,除征东将军、行阳平郡事。郡民路黑奴起逆攻郡,为黑奴所执。诸贼劝杀
之,黑奴曰:“成败未可知,何为先杀太守也?”乃将珍之自随,待遇以礼。右
卫将军郭琼讨平黑奴,乃得免。兴和中,为卫将军、司徒司马。武定三年,除骠
骑将军、北海太守。还为仪同开府长史、兼光禄少卿。未几,诏珍之持节为广洛
北荆扬雍襄六州慰劳大使、北荆镇城、行广州事,招纳有称。齐文襄王遣书慰勉,
赐以衣帛。寻敕行平州,卒于官。赠骠骑大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恭。
子懿,武定末,开府铠曹参军。
羊深,字文渊,太山平阳人,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早有风尚,学涉经史,
好文章,兼长几案。少与陇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空府记室参军转轻车将军、
尚书骑兵郎。寻转驾部,加右军将军。于时沙汰郎官,务精才实,深以才堪见留。
在公明断,尚书仆射崔亮、吏部尚书甄琛咸敬重之。肃宗行释奠之礼,讲《孝经》,
侪辈之中独蒙引听,时论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帅羌胡反叛,高平贼宿勤明达寇豳夏诸州。北海王
颢为都督、行台讨之,以深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行台左丞、军司,仍领郎中。
颢败,还京。顷之,迁尚书左丞,加平东将军、光禄大夫。萧宝夤反,攻围华州。
王平、薛凤贤等聚众作逆,敕深兼给事黄门侍郎,与大行台仆射长孙稚共会潼关,
规模进止。事平,以功赐爵新泰男。
灵太后曾幸邙山,集僧尼斋会,公卿尽在座。会事将终,太后引见深,欣然
劳问之。深谢曰:“臣蒙国厚恩,世荷荣遇,寇难未平,是臣忧责,而隆私忽被,
犬马知归。”太后顾谓左右曰:“羊深真忠臣也。”举坐倾心。孝昌末,徐方多
事,以深为东道慰劳使,即为二徐行台。庄帝践祚,除安东将军、太府卿,又为
二兖行台。深处分军国,损益随机,亦有时誉。
初,尔朱荣杀害朝士。深第七弟侃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乡人外托萧衍。
深在彭城,忽得侃书,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斩侃使人,并书表闻。庄帝乃下
诏曰:“羊侃作逆,雾起瑕丘,拥集不逞,扇扰疆场。倾宗之祸,侃乃自贻;累
世之节,一朝毁污。羊深血诚奉国,秉操罔贰,闻弟猖勃,自劾请罪。此之丹款,
实戢于怀。且叔向复位,《春秋》称美;深之慷慨,气同古人。忠烈远彰,赤心
已著。可令还朝,面受委敕。”乃归京师,除名。久之,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
大夫。元颢入洛,以深兼黄门郎。颢平,免官。后拜大鸿胪卿。普泰初,迁散骑
常侍、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监《起居注》。自天下多事,东西二省官员委积,
前废帝敕深与常侍卢道虔、元晏、元法寿选人补定,自奉朝请以上,各有沙汰。
寻兼侍中,废帝甚亲待之。
是时胶序废替,名教陵迟,深乃上疏曰:
臣闻崇礼建学,列代之所修;尊经重道,百王所不易。是以均塾洞启,昭明
之颂载扬;胶序大辟,都穆之咏斯显。伏惟大魏,乘乾统物,钦若奉时,模唐轨
虞,率由前训。重以高祖继圣垂衣,儒风载蔚,得才之盛,如彼薪楢。固以追
隆周而并驱,驾炎汉而独迈。宣皇下武,式遵旧章,用能揄扬盛烈,聿修厥美。
自兹已降,世极道消,风猷稍远,浇薄方竞,退让寂寥,驰竞靡节。进必吏能,
升非学艺。是使刀笔小用,计日而期荣;专经大才,甘心于陋巷。然治之为本,
所贵得贤,苟值其人,岂拘常检?三代、两汉,异世间出。或释褐中林,郁登卿
尹;或投竿钓渚,径升公相。事炳丹青,义在往策。彼哉邈乎,不可胜纪。
窃以今之所用,弗修前矩。至如当世通儒,冠时盛德,见征不过四门,登庸
不越九品。以此取士,求之济治,譬犹却行以及前,之燕而向楚。积习之不可者,
其所由来渐矣。昔鲁兴泮宫,颂声爰发;郑废学校,《国风》以讥。将以纳民轨
物,莫始于经礼;《菁莪》育才,义光于篇什。自兵乱以来,垂将十载,干戈日
陈,俎豆斯阙。四海荒凉,民物凋敝,名教顿亏,风流殆尽。世之陵夷,可为叹
息。
陛下中兴纂历,理运惟新,方隅稍康,实惟文德。但礼贤崇让之科,沿世未
备;还淳反朴之化,起言斯缪。夫先黄老而退《六经》,史迁终其成蠹;贵玄虚
而贱儒术,应氏所以亢言。臣虽不敏,敢忘前载。且魏武在戎,尚修学校;宣尼
确论,造次必儒。臣愚以为宜重修国学,广延胄子,使函丈之教日闻,释奠之礼
不阙。并诏天下郡国,兴立儒教。考课之程,咸依旧典。苟经明行修,宜擢以不
次。抑斗筲喋喋之才,进大雅汪汪之德。博收鸿生,以光顾问;絷维奇异,共精
得失。使区寰之内,竞务仁义之风;荒散之余,渐知礼乐之用。岂不美哉!臣诚
暗短,敢慕前训,用稽古义,上尘听览。伏愿陛下,垂就日之监,齐非烟之化,
倘以臣言可采,乞特施行。
废帝善之。
出帝初,拜中书令。顷之,转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永熙三年六月,以
深兼御史中尉、东道军司。及出帝入关,深与樊子鹄等同逆于兖州。子鹄署深为
齐州刺史,于太山博县商王村结垒,招引山齐之民。天平二年正月,大军讨破之,
于陈斩深。
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
杨机,字显略,天水冀人。祖伏恩,郡功曹,赫连屈丐时将家奔洛阳,因以
家焉。机少有志节,为士流所称。河南尹李平、元晖并召署功曹,晖尤委以郡事。
或谓晖曰:“弗躬弗亲,庶人弗信。何得委事于机,高卧而已?”晖曰:“吾闻
君子劳于求士,逸于任贤。故前代有坐啸之人,主诺之守。吾既委得其才,何为
不可?”由是声名更著。
解褐奉朝请。于时皇子国官,多非其人,诏选清直之士,机见举为京兆王愉
国中尉,愉甚敬惮之。迁给事中、伏波将军、廷尉评。延昌中,行河阴县事。机
当官正色,不避权势,明达政事,断狱以情,甚有声誉。平东将军、荆州刺史杨
大眼启为其府长史。熙平中,为泾州平西府长史。寻授河阴令,转洛阳令,京辇
伏其威风,希有干犯。凡诉讼者,一经其前后,皆识其名姓,并记事理,世咸异
之。迁镇军将军、司州治中,转别驾。荆州蛮叛,兼尚书左丞、南道行台讨之。
还,除中散大夫,复为别驾,州牧、高阳王雍事多委机。出除清河内史,转左将
军、河北太守,并有能名。建义初,拜平南将军、光禄大夫、兼廷尉卿。又除安
南将军、司州别驾。未几,行河南尹。转廷尉卿,徙卫尉卿,出除安西将军、华
州刺史。永熙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寻除度支尚书。机方直之心久而弥厉,
奉公正己,为时所称。家贫无马,多乘小犊车,时论许其清白。与辛雄等并诛,
年五十九。
子毗罗,解褐开府参军事,卒于镇远将军。
机兄顺,字元信,梁郡太守。
顺子僧静,武定中,太中大夫。
机兄子虬,少有公干,频为司州记室户曹从事。早卒。
高崇,字积善,渤海蓚人。四世祖抚,晋永嘉中与兄顾避难奔于高丽。父潜,
显祖初归国,赐爵开阳男,居辽东,诏以沮渠牧犍女赐潜为妻,封武威公主。拜
驸马都尉,加宁远将军,卒。
崇少聪敏,以端谨见称。征为中散,稍迁尚书三公郎。家资富厚,僮仆千余,
而崇志尚俭素,车马器服,充事而已。自修洁,与物无竞。初崇舅氏坐事诛,公
主痛本生绝胤,遂以崇继牧犍后,改姓沮渠。景明中,启复本姓,袭爵,迁领军
长史、伏波将军、洛阳令。为政清断,吏民畏其威风,每有发擿,不避强御,县
内肃然。朝廷方有迁授,会病卒,年三十七。赠渔阳太守。永安二年,复赠征虏
将军、沧州刺史,谥曰成。
初,崇谓友人曰:“仲尼四科,德行为首。人能立身约己,不忘典训,斯亦
足矣。故吾诸子。囗”
子谦之,字道让。少事后母李以孝闻,李亦抚育过于己生,人莫能辨其兄弟
所出同异。论者两重之。及长,屏绝人事,专意经史,天文、算历、图纬之书,
多所该涉,日诵数千言,好文章,留意《老》、《易》。袭爵,释褐奉朝请,加
宣威将军,转奉车都尉、廷尉丞。正光中,尚书左丞元孚慰劳蠕蠕,反被拘留。
及蠕蠕大掠而还,置孚归国。事下廷尉,卿及监以下谓孚无坐,惟谦之以孚辱命,
□以流罪。尚书同卿执,诏可谦之奏。
孝昌初,行河阴县令。先是,有人囊盛瓦砾,指作钱物,诈市人马,因逃去。
诏令追捕,必得以闻。谦之乃伪枷一囚立于马市,宣言是前诈市马贼,今欲刑之。
密遣腹心察市中私议者。有二人相见忻然曰:“无复忧矣。”执送按问,具伏盗
马,徒党悉获。并出前后盗窃之处,资货甚多,远年失物之家,各来得其本物。
具以状奏。寻诏除宁远将军,正河阴令。在县二年,损益治体,多为故事。弟道
穆为御史,在公亦有能名,世美其父子兄弟并著当官之称。
旧制,二县令得面陈得失,时佞幸之辈恶其有所发闻,遂共奏罢。谦之乃上
疏曰:“臣以无庸,谬宰神邑,实思奉法不挠,称是官方,酬朝廷无赀之恩,尽
人臣守器之节。但豪家支属,戚里亲媾,缧绁所及,举目多是,皆有盗憎之色,
咸起怨上之心。县令轻弱,何能克济?先帝昔发明诏,得使面陈所怀。臣亡父先
臣崇之为洛阳令,常得入奏是非,所以朝贵敛手,无敢干政。近日以来,此制遂
寝,致使神宰威轻,下情不达。今二圣远遵尧舜,宪章高祖。愚臣望策其驽蹇,
少立功名。乞新旧典,更明往制。庶奸豪知禁,颇自屏心。”诏曰:“此启深会
朕意,付外量闻。”

[发帖际遇]: 林风给云中鹤擦背,得到奖赏银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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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之又上疏曰:
臣闻夏德中微,少康成克复之主;周道将废,宣王立中兴之功。则知国无常
安,世无恒敝,唯在明主所以变之有方,化之有道耳。
自正光已来,边城屡扰,命将出师,相继于路,军费戎资,委输不绝。至如
弓格赏募,咸有出身;槊刺斩首,又蒙阶级。故四方壮士,愿征者多,各各为己,
公私两利。若使军帅必得其人,赏勋不失其实,则何贼不平,何征不捷也!诸守
帅或非其才,多遣亲者妄称入募,别倩他人引弓格,虚受征官。身不赴陈,惟遣
奴客充数而已,对寇临敌,曾不弯弓。则是王爵虚加,征夫多阙,贼虏何可殄除,
忠贞何以劝诫也?且近习、侍臣、戚属、朝士,请托官曹,擅作威福。如有清贞
奉法不为回者,咸共谮毁,横受罪罚。在朝顾望,谁肯申闻?蔽上拥下,亏风坏
政。使谗谄甘心,忠谠息义。
况且频年以来,多有征发,民不堪命,动致流离,苟保妻子,竞逃王役,不
复顾其桑井,惮比刑书。正由还有必困之理,归无自安之路。若听归其本业,徭
役微甄,则还者必众,垦田增辟,数年之后,大获课民。今不务以理还之,但欲
严符切勒,恐数年之后,走者更多,安业无几。
故有国有家者,不患民不我归,唯患政之不立;不恃敌不我攻,唯恃吾不可
侮。此乃千载共遵,百王一致。且琴瑟不韵,知音改弦更张;騑骖未调,善御执
辔成组。谚云:“迷而知反,得道不远。”此言虽小,可以谕大。陛下一日万机,
事难周览;元、凯结舌,莫肯明言。臣虽庸短,世受荣禄,窃慕前贤匪躬之义,
不避斧钺之诛,以希一言之益。伏愿少垂览察,略加推采,使朝章重举,军威更
振,海内起惟新之歌,天下见复禹之绩。则臣奏之后,笑入下泉。
灵太后得其疏,以责左右近侍。诸宠要者由是疾之,乃启太后云:“谦之有
学艺,宜在国学,以训胄子。”诏从之,除国子博士。
谦之与袁翻、常景、郦道元、温子升之徒,咸申款旧。好于赡恤,言诺无亏。
居家僮隶,对其儿不挞其父母,生三子便免其一,世无髡黥奴婢,常称“俱禀人
体,如何残害?”以父舅氏沮渠蒙逊曾据凉土,国书漏阙,谦之乃修《凉书》十
卷,行于世。凉国盛事佛道,为论贬之,因称佛是九流之一家。当世名士,竞以
佛理来难,谦之还以佛义对之,竟不能屈。以时所行历,多未尽善,乃更改元修
撰,为一家之法,虽未行于世,议者叹其多能。
于时朝议铸钱,以谦之为铸钱都将长史。乃上表求铸三铢钱曰:
盖钱货之立,本以通有无,便交易。故钱之轻重,世代不同。太公为周置九
府圜法,至景王时更铸大钱。秦兼海内,钱重半两。汉兴,以秦钱重,改铸榆荚
钱。至文帝五年,复为四铢,孝武时,悉复销坏,更铸三铢。至元狩中,变为五
铢。又造赤仄之钱,以一当五。王莽摄政,钱有六等,大钱重十二铢,次九铢,
次七铢,次五铢,次三铢,次一铢。魏文帝罢五铢钱,至明帝复立。孙权江左,
铸大钱,一当五百。权赤乌年,复铸大钱,一当千。轻重大小,莫不随时而变。
窃以食货之要,八政为首;聚财之贵,诒训典文。是以昔之帝王,乘天地之
饶,御海内之富;莫不腐红粟于太仓,藏朽贯于泉府。储畜既盈,民无困敝,可
以宁谧四极,如身使臂者矣。昔汉之孝武,地广财丰,外事四戎,遂虚国用。于
是草莱之臣,出财助国;兴利之计,纳税庙堂。市列榷酒之官,邑有告缗之令。
盐铁既兴,钱币屡改,少府遂丰,上林饶积。外辟百蛮,内不增赋者,皆计利之
由也。今群妖未息,四郊多垒,征税既烦,千金日费,资储渐耗,财用将竭,诚
杨氏献税之秋,桑、儿言利之日。夫以西京之盛,钱犹屡改,并行小大,子母相
权,况今寇难未除,州郡沦败,民物凋零,军国用少,别铸小钱,可以富益,何
损于政,何妨于人也?且政兴不以钱大,政衰不以钱小,惟贵公私得所,政化无
亏,既行之于古,亦宜效之于今矣。昔禹遭大水,以历山之金铸钱,救民之困;
汤遭大旱,以庄山之金铸钱,赎民之卖子者。今百姓穷悴,甚于曩日,钦明之主
岂得垂拱而观之哉?
臣今此铸,以济交乏,五铢之钱,任使并用,行之无损,国得其益,穆公之
言于斯验矣。臣虽术愧计然,识非心算,暂充钱官,颇睹其理。苟有所益,不得
不言。脱以为疑,求下公卿博议,如谓为允,即乞施行。
诏将从之,事未就,会卒。
初,谦之弟道穆,正光中为御史,纠相州刺史李世哲事,大相挫辱,其家恒
以为憾。至是,世哲弟神轨为灵太后深所宠任,直谦之家僮诉良,神轨左右之,
入讽尚书,判禁谦之于廷尉。时将赦,神轨乃启灵太后发诏,于狱赐死,时年四
十二。朝士莫不哀之。所著文章百余篇,别有集录。永安中,赠征虏将军、营州
刺史,谥曰康。又除一子出身,以明冤屈。谦之妻中山张氏,明识妇人也,教劝
诸子,从师受业,常诫之曰:“自我为汝家妇,未见汝父一日不读书。汝等宜各
修勤,勿替先业。”
谦之长子子儒,字孝礼。元颢入洛,其叔道穆从驾北巡。子儒后逾河至行宫,
庄帝见之,具访洛中事意,子儒备陈元颢败在旦夕。帝谓道穆曰:“卿初来日,
何故不与子儒俱行?”对曰:“臣家百口在洛,须其经营。且欲其今日之来,知
京师后事。”帝曰:“子儒非直合卿本怀,亦大慰朕意。”仍授秘书郎中,转通
直郎。后除安东将军、光禄大夫、司徒中兵参军、兼祭酒。袭爵。兴和初,除兼
殿中侍御史。时四方多有流民,子儒为梁州、北豫、西兖三州检户使,所获甚多。
后以公事去官。武定六年卒,时年四十一。
子儒弟绪,字叔宗,明悟好学。谦之常谓人曰:“兴吾门者,当是此儿。”
及长,涉猎书传,好文咏。司空行参军、转长流参军。除镇远将军、冀州仪同府
中兵参军,为府主封隆之所赏。隆之行梁州、济州,引自随,恒令总摄数郡。武
定三年卒,年三十二。
绪弟孝贞,武定中,司徒士曹参军。
孝贞弟孝干,司空东阁祭酒。
谦之弟恭之,字道穆,行字于世。学涉经史,非名流俊士,不与交结。幼孤,
事兄如父母。每谓人曰:“人生厉心立行,贵于见知,当使夕脱羊裘,朝佩珠玉
者。若时不我知,便须退迹江海,自求其志。”
御史中尉元匡高选御史,道穆奏记于匡曰:“道穆生自蓬檐,长于陋巷。颇
猎群书,无纯硕之德;尚好章咏,乏雕掞之工。虽欲厕影髦徒,班名俊伍,其可
得哉?然凝明独断之主,雄才不世之君,无藉朽株之资,求人屠钓之下;不牵暗
投之诮,取士商歌之中。是以闻英风而慷慨,望云路而低徊者,天下皆是也。若
得身隶绣衣,名充直指,虽谢周生骑上之敏,实有茅氏就镬之心。”匡大喜曰:
“吾久知其人,适欲召之。”遂引为御史。其所纠擿,不避权豪,台中事物,多
为匡所顾问。道穆曾进说于匡曰:“古人有言,罚一人当取千万人惧,豺狼当道,
不问狐狸。明公荷国重寄,宜使天下知法。”匡深然之。
正光中,出使相州。刺史李世哲即尚书令崇之子,贵盛一时,多有非法,逼
买民宅,广兴屋宇,皆置鸱尾,又于马埒堠上为木人执节。道穆绳纠,悉毁去之,
并发其赃货,具以表闻。又尔朱荣讨蠕蠕,道穆监其军事,荣甚惮之。还,除奉
朝请,俄除太尉铠曹参军。
萧宝夤西征,以道穆为行台郎中,军机之事,多以委之。大都督崔延伯败后,
贼势转强,属请益兵,朝廷不许。宝夤谓道穆曰:“非卿一行,兵无益理。”遂
令乘传赴洛。灵太后亲问贼势,道穆具以状对,太后怒曰:“比来使人皆言贼弱,
卿何独云其强也!”道穆曰:“前使不实者,当是冀陛下恩颜,望沾爵赏。臣既
忝使人,不敢虚妄。愿令近臣亲检,足知虚实。”事讫当反,遇病不行。
后属兄谦之被害,情不自安,遂托身于庄帝。帝时为侍中,特相钦重,引居
第中,深相保护。俄而,帝以兄事见出。道穆惧祸,乃携家趣济阴,变易姓名,
往来于东平毕氏,以避时难。庄帝即位,征为尚书三公郎中,加宁朔将军。寻兼
吏部郎中,与薛昙尚书使晋阳,授尔朱荣职,赐爵龙城侯。九月,除太尉长史,
领中书舍人。遭母忧去职,帝令中书舍人温子升就宅吊慰,诏摄本任,表辞不许。
三年,加前军将军。
及元颢逼虎牢城,或劝帝赴关西者,帝以问道穆,道穆对曰:“关中今日残
荒,何由可往?臣谓元颢兵众不多,乘虚深入者,由国家将帅征捍不得其人耳。
陛下若亲率宿卫,高募重赏,背城一战,臣等竭其股肱之力,破颢孤军,必不疑
矣。如恐成败难测,非万乘所履,便宜车驾北渡,循河东下。征大将军天穆合于
荥阳,向虎牢;别征尔朱王军,令赴河内以掎角之。旬月之间,何往不克!臣窃
谓万全之计,不过于此。”帝曰:“高舍人语是。”其夜到河内郡北,未有城守
可依,帝命道穆秉烛作诏书数十纸,布告远近,于是四方知乘舆所在。除中军将
军、给事黄门侍郎、安喜县开国公,食邑千户。于时尔朱荣欲回师待秋,道穆谓
荣曰:“元颢以蕞尔轻兵,奄据京洛,使乘舆飘露,人神恨愤,主忧臣辱,良在
于今。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自可分兵河畔,缚筏造船,处处遣渡,
径擒群贼,复主宫阙,此桓文之举也。且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今若还师,令颢
重完守具,征兵天下,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荣深然之,曰:“杨黄门侃
已陈此计,当更议决耳。”
及庄帝反政,因宴次谓尔朱荣曰:“前若不用高黄门计,则社稷不安。可为
朕劝其酒令醉。”荣对曰:“臣本北征蠕蠕,高黄门与臣作监军。临事能决,实
可任用。”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御史中尉。寻即真,仍兼黄门。道穆
外秉直绳,内参机密,凡是益国利民之事,必以奏闻。谏诤极言,无所顾惮。选
用御史,皆当世名辈,李希宗、李绘、阳休之、阳斐、封君义、邢子明、苏淑、
宋世良等四十人。
于时用钱稍薄,道穆表曰:“四民之业,钱货为本,救弊改铸,王政所先。
自顷以私铸薄滥,官司纠绳,挂网非一。在市铜价,八十一文得铜一斤,私造薄
钱,斤余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随之以重刑;惧罪者虽多,奸铸者弥众。今钱
徒有五铢之文,而无二铢之实,薄甚榆荚,上贯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此
乃因循有渐,科防不切,朝廷之愆,彼复何罪?昔汉文帝以五分钱小,故铸四铢,
至武帝复改三铢为半两。此皆以大易小,以重代轻也。论今据古,宜改铸大钱,
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所成止七十六文。铜价至贱五十有余,其中人功、
食料、锡炭、铅沙,纵复私营,不能自润。直置无利,自应息心,况复严刑广设
也。以臣测之,必当钱货永通,公私获允。”后遂用杨侃计,铸永安五铢钱。
仆射尔朱世隆当朝权盛,因内见衣冠失仪,道穆便即弹纠。帝姊寿阳公主行
犯清路,执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深以为恨,泣以诉帝。帝
谓公主曰:“高中尉清直之人,彼所行者公事,岂可私恨责之也?”道穆后见帝,
帝曰:“一日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曰:“臣蒙陛下恩,守陛
下法,不敢独于公主亏朝廷典章,以此负陛下。”帝曰:“朕以愧卿,卿反谢朕。
”寻敕监仪注。又诏曰:“秘书图籍所在,内典□书,又加缮写,缃素委积,盖
有年载。出内繁芜,多致零落,可令御史中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道穆总集帐目,
并牒儒学之士,编比次第。”
道穆又上疏曰:“臣闻舜命皋陶,奸宄是托;禹泣罪人,尧心为念,所以举
直错枉,事切曩贤;明德慎罚,议存先典。高祖太和之初,置廷尉司直,论刑辟
是非,虽事非古始,交济时要。所谓礼乐互兴,不相沿袭者矣。臣以无庸,忝当
今任,所思报效,未忘寝兴。但识谢知今,业惭稽古,未能进一言以利国,说一
策以兴邦,索米长安,岂不知耻?至于职司其忧,犹望僶俛。窃见御史出使,
悉受风闻,虽时获罪人,亦不无枉滥。何者?得尧之罚,不能不怨。守令为政,
容有爱憎。奸猾之徒,恒思报恶,多有妄造无名,共相诬谤。御史一经检究,耻
于不成,杖木之下,以虚为实,无罪不能自雪者,岂可胜道哉?臣虽愚短,守不
假器,绣衣所指,冀以清肃。若仍踵前失,或伤善人,则尸禄之责,无所逃罪。
所以夙夜为忧,思有悛革。如臣鄙见,请依太和故事,还置司直十人,名隶廷尉,
秩以五品,选历官有称、心平性正者为之。御史若出纠劾,即移廷尉,令知人数。
廷尉遣司直与御史俱发,所到州郡,分居别馆。御史检了,移付司直覆问,事讫
与御史俱还。中尉弹闻,廷尉科按,一如旧式。庶使狱成罪定,无复稽宽;为恶
取败,不得称枉。若御史、司直纠劾失实,悉依所断狱罪之。听以所检,迭相纠
发。如二使阿曲,有不尽理,听罪家诣门下通诉,别加按检。如此,则肺石之傍,
怨讼可息;丛棘之下,受罪吞声者矣。”诏从之,复置司直。
及尔朱荣之死也,帝召道穆付赦书,令宣于外。因谓之曰:“自今日后,常
得精选御史矣。”先是,荣等常欲以其亲党为御史,故有此诏。及尔朱世隆等率
其部类战于大夏门北,道穆受诏督战,又赞成太府卿李苗断桥之计,世隆等于是
北遁。加卫将军、假车骑将军、大都督、兼尚书右仆射、南道大行台。又除车骑
将军,余官如故。时虽外托征蛮,而帝恐北军不利,欲为南巡之计。未发,会尔
朱兆入洛,道穆虑祸及己,托病去官。世隆以道穆忠于前朝,遂害之,时年四十
二。泰昌中,赠使持节、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
史。
子士镜,袭爵。为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拥入关。
道穆弟谨之,继沮渠氏后。卒于沧州平东府主簿,年三十五,赠通直郎。无
子。
谨之弟慎之,字道密。好学,有诸兄风。年二十三,卒。无子,以兄谦之第
二子绪继焉。
史臣曰:宋翻刚鲠自立,猛而断务。辛雄以吏能历职,任智效官。羊深以才
干从事,声迹可纪。杨机清断在公。高崇明济为用。谦之兄弟,咸政事之敏,饰
学有闻,列于朝廷,岂徒然也。深失之晚节,至于颠覆,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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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八 列传第六十六

◎孙绍 张普惠
孙绍,字世庆,昌黎人。世仕慕容氏。祖志入国,卒于济阳太守。父协,字
文和,上党太守。绍少好学,通涉经史,颇有文才,阴阳术数,多所贯涉。初为
校书郎,稍迁给事中,自长兼羽林监,为门下录事。朝廷大事,好言得失,遂为
世知。曾著《释典论》,虽不具美,时有可存。与常景等共修律令。
延昌中,绍表曰:
臣闻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治乖人理,虽合必离;作
用失机,虽成必败。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伏惟大魏应天明命,兆启无
穷,毕世后仁,祚隆七百。今二虢京门,了无严防;南、北二中,复阙固守。长
安、邺城,股肱之寄;穰城、上党,腹背所凭。四军五校之轨,领、护分事之式,
征兵储粟之要,舟车水陆之资,山河要害之权,缓急去来之用,持平赴救之方,
节用应时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体,何得而忽?居安之辰,故
应危惧矣。
且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怀怨。
中正卖望于下里,主案舞笔于上台,真伪混淆,知而不纠,得者不欣,失者倍怨。
使门齐身等,而泾渭奄殊;类应同役,而苦乐悬异。士人居职,不以为荣;兵士
役苦,心不亡乱。故有竞弃本生,飘藏他土。或诡名托养,散在人间;或亡命山
薮,渔猎为命;或投仗强豪,寄命衣食。又应迁之户,逐乐诸州;应留之徒,避
寒归暖。兼职人子弟,随逐浮游,南北东西,卜居莫定。关禁不修,任意取适。
如此之徒,不可胜数。爪牙不复为用,百工争弃其业。混一之计,事实阙如;考
课之方,责办无日。流浪之徒,决须精校。今强敌窥时,边黎伺隙,内民不平,
久戍怀怨,战国之势,窃谓危矣。必造祸源者,北边镇戍之人也。
若夫一统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计也;乱离之期,纵横作之者,行权之
势也。故道不可久,须文质以换情;权不可恒,随洿隆以牧物。文质应世,道形
自安;洿隆获衷;权势亦济。然则王者计法之趣,化物之规,圆方务得其境,人
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时,律令并议,律寻施行,令独不出,十余年矣。臣以令之
为体,即帝王之身也。分处百揆之仪,安置九服之节;经纬三才之伦,包罗六卿
之职;措置风化之门,作用赏罚之要;乃是有为之枢机,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
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体可观,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议之家,太
用古制。若令依古,高祖之法,复须升降,谁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争故,久废
不理。然律令相须,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于事甚滞。若令不班,是无典法,
臣下执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无勤止,署下之日,臣乃无名。是谓农夫尽
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实怀于悒。
未几,出除济阴太守。还,历司徒功曹参军,步兵、长水校尉。正光初,兼
中书侍郎,使高丽。还为镇远将军、右军将军。久之,为徐兖和籴使。还朝,大
陈军国利害,不报。绍又表曰:“臣闻文质互用,治道以之缉熙;洿隆得时,人
物以之通济。故能事恢三灵,仁洽九服。伏惟陛下,应灵践阼,冲明照物,宰辅
忠纯,伊霍均美,既致升平之基,应成无为之业。而漠北叛命,陇右构逆,中州
惊扰,民庶窃议,其故何哉?皆由上法不通,下情怨塞故也。臣虽愚短,具鉴始
末。往在代都,武质而治安;中京以来,文华而政乱。故臣昔于太和,极陈得失,
具论四方华夷心态,高祖垂纳,文应可寻。延昌、正光,奏疏频上,主者收录,
不蒙报问,即日事势,乃至于此,尽微臣豫陈之验。今东南有窃号之竖,西北有
逆命之寇,岂得怨天,实尤人矣。臣今不忧荒外,正虑中畿,急须改张,以宁其
意。若仍持疑,变乱寻作,肘腋一乖,大事去矣。然臣奉国四世,欣戚是同,但
职在冗散,不关枢密,宁济之计,欲陈无所,可谓经纬甚多,无机可织。夫天下
者,大器也;一正难倾,一倾难正。当今之危,蹑足之急,臣备肉食,痛心无已。
泣血上陈,愿垂采察。若得言参执事,献可替否,寇逆获除,社稷称庆,虽死如
生,犬马情毕。”
绍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垦切,不惮犯忤。但天性疏脱,言乍高下,时人
轻之,不见采纳。绍兄世元早卒,世元善弹筝,绍后闻筝声便涕泗呜咽,舍之而
去,世以此尚之。除骁骑将军,使吐谷浑。还,为太府少卿。曾因朝见,灵太后
谓曰:“卿年稍老矣。”绍曰:“臣年虽老,臣节乃少。”太后笑之。迁右将军、
太中大夫。绍曾与百僚赴朝,东掖未开,守门候旦。绍于众中引吏部郎中辛雄于
众外,窃谓之曰:“此中诸人,寻当死尽,唯吾与卿犹享富贵。”雄甚骇愕,不
测所以。未几有河阴之难。绍善推禄命,事验甚多,知者异之。建义初,除卫尉
少卿,将军如故。转金紫光禄大夫。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参议《正光壬子历》,
赐爵新昌子。太昌初,迁左卫将军、右光禄大夫。永熙二年卒,时年六十九。赠
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冀州刺史,谥曰宣。
子伯元,袭。齐受禅,例降。
伯元弟叔利,右将军、太中大夫。
绍从父弟瑜,济州长史。
瑜弟彝,字凤伦。太和中,举秀才,稍迁步兵校尉。卒于武邑太守。赠征虏
将军、营州刺史。
子伯融,出继瑜后。武定末,□□太守。
伯融嫡弟子宽,开府田曹参军。
张普惠,字洪赈,常山九门人。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父晔,为齐州中水县
令。随父之县,受业齐土,专心坟典,克厉不息。及还乡里,就程玄讲习,精于
《三礼》,兼善《春秋》,百家之说,多所窥览,诸儒称之。
太和十九年,为主书,带制局监,与刘桃符、石荣、刘道斌同员共直,颇为
高祖所知。转尚书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学业,为其声价。仆射李冲曾至澄处,
见普惠言论,亦善之。世宗初,转积射将军。澄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启普惠
为府录事参军,寻行冯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于七月七日集会文武,北园马射。普惠奏记于澄曰:“窃闻
三杀九亲,别疏昵之叙;五服六术,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饰情,不易之道者也。
然则莫大之痛,深于终身之外;书策之哀,除于丧纪之内。外者不可无节,故断
之以三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礼》:大练之日,鼓素琴。盖推以
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练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问曰:‘相识有丧
服,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緦不祭,又何助于人?祭既不与,疑无宴食之道。’
又曰:‘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子曰:‘脱衰与奠,非礼也。’注云:
‘为其忘哀疾。’愚谓除丧之始,不与馈奠,小功之内,其可观射乎?杂记云:
‘大功以下,既葬适人,人食之,其党也食之,非党也不食。’食犹择人,于射
为惑。伏见明教,立射会之限,将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艺于北园,行
揖让于中舍。时非大阅之秋,景涉妨农之节,国家缟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袭,
释而为乐,以训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视子
孙者也。按《射仪》,射者以礼乐为本,忘而从事,不可谓礼;钟鼓弗设,不可
谓乐。舍此二者,何用射为?又七日之戏,令制无之,班劳所施,虑违事体。库
府空虚,宜待新调。二三之趣,停之为便。乞至九月,备饰尽行,然后奏《狸首》
之章,宣矍相之令,声轩悬,建云钲,神民忻畅于斯时也。伏惟慈明远被,万民
是望,举动所书,发言唯则,愿更广访,赐垂曲采,昭其管见之心,恕其谠言之
责,则刍荛无遗歌,舆人有献诵矣。”澄意纳其言,托辞自罢,乃答曰:“文武
之道,自昔成规;明耻教战,振古常轨。今虽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
既不劳民损公,任其私射,复何失也?且纂文习武,人之常艺,岂可于常艺之间,
要须令制乎?比适欲依前州府,相率王务之暇,肄艺良辰,亦未言费用库物也。
《礼》:兄弟内除,明哀已杀;小功,客至主不绝乐。听乐则可,观武岂伤?直
自事缘须罢,先以令停,方获此请,深具来意。”
澄转扬州,启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寻加威远将军。普惠既
为澄所知,历佐二藩,甚有声誉,旋京之日,装束蓝缕,澄赉绢二十匹以充行资。
还朝,仍羽林监。
又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
答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
‘继室声子’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
字以别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
既葬,以谥配姓,故经书‘葬我小君文姜氏’,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
皆以谥配姓。古者妇人从夫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
事,岂容于定名之重,而不称烈懿乎?”澄从之。
及王师大举,重征钟离,普惠为安乐王诠别将长史。班师,除扬烈将军、相
州安北府司马。迁步兵校尉。后以本官领河南尹丞。世宗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
从,免官。骁骑将军刁整,家有旧训,将营俭葬。普惠以为矫时太甚,与整书论
之。事在《刁雍传》。故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
此限。熙平中,吏部尚书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宜特显叙,敕除宁远
将军、司空仓曹参军。朝议以不降阶为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
普惠。

[发帖际遇]: 林风偷拍五岳并派大会内幕,登上铁血晚报头条,刷新当晚销量,得到银两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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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博士执意不同,诏群僚会
议。普惠议曰:“谨按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
为始封之母矣。《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
郑注云:‘大夫之妾子,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申。’
此大夫命其妾子,以为母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
命其所生母为国太妃,反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轻重颠倒,不可之甚者
也。《传》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则当服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
为服期,判无疑矣。何以明之?《丧服》:‘君为姑姊妹女子嫁于国君者’,《
传》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则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
得祢先君。’然则兄弟一体。位列诸侯,自以尊同得相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
厌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厌降。名例不同,何
可乱也?《礼》: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
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大邦,舍尊同之高据,附不祢之公子,虽许蔡失位,
亦不是过。《服问》曰:‘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公子虽厌,妻尚
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则封君之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纂重,远别先皇,
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嫡,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许其申服,而复
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长子’,
《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
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祖之,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议者近背正经以
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或远。且天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为命之为国母而
不听子服其亲乎?《记》曰:‘从服者,所从亡,则已。’又曰:‘不为君母之
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所从既亡,不以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服于何所施?
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同大夫者,则当今之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今之诸王,
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置臣僚,玉食一方,不得以诸侯言之。敢据《周礼》,
辄同三年。”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
《礼》还答,郑重三返,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
唯喜谏议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
之号,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磐石,
乃密表曰:
臣闻优名宝位,王者之所光锡;尊君爱亲,臣子所以慎终。必使勋绩相侔,
号秩相可,然后能显扬当时,传徽万代者矣。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
实诞圣后,载育至尊,母仪四海,近枢克唯允之寄,居槐体论道之明。故以功余
九锡,褒假銮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
上”之号,窃谓未衷。何者?《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故曰“大哉
乾元”,又曰“至哉坤元”,明乾坤不可并大。《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
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明君臣不可并上。伏见诏书,以司徒为太上秦公,
夫人为太上秦君。夫人蒙号于前,司徒系之于后,尊光之美盛矣。窃惟高祖受禅
于献文皇帝,故仰尊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
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则司徒之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春秋传》
曰:“葬称公,臣子辞。”明不可复加上也。《书》曰:“兹予大飨于先王,尔
祖其从与飨之。”司徒位尊属重,必当配飨先朝,称太上以为臣,以事太上皇,
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汉祖创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灵后”,乃帝者之事。晋有
“小子侯”,尚曰僣之于天子。司徒,三公也,其可同号于帝乎?孔子曰:“必
也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
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
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
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又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故受之以井。”
此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清。伏愿
圣后,回日月之明,察微臣之请,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畏困上之
鉴,邀谦光之福,则天下幸甚。
臣闻见灾修德,灾变成善。此太戊所以兴殷,桑谷以之自灭。况今卜迁方始,
当修革之会,愚以为无上之名,不可假之,脱讥于千载,恐贻不言之咎。且君之
于臣,比葬三临之,礼也。司徒诚为后父,实人臣也。虽子尊不加于父,乃天下
母以义断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况乃应坤之
载,承天之重,而朔望于司徒之殡,晨昏于郊墓之间,虽圣思蒸蒸,其不虞宜戒。
离宸极之严居,疲云跸于道路,此亦亿兆苍生,瞻仰失图。伏愿寻《载驰》之不
归,存静方之光大,则草木可繁,人灵斯穆。臣职忝谏司,敢献狂瞽,谨冒上闻,
不敢宣露,乞垂省览,昭臣微款,脱得奉谒圣颜,曲尽愚衷者,死且不朽。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王公、八座、卿尹及五品已上,博议其事,遣
使召普惠与相问答,又令侍中元义、中常侍贾璨监观得失。任城王澄问普惠曰:
“汉高作帝,尊父为太上皇。今圣母临朝,赠父太上公,求之故实,非为无准。
且君举作则,何必循旧?”对曰:“天子称诏,太后称令,故周臣十乱,文母预
焉。仰思所难,窃谓非匹。”澄曰:“前代太后亦有称诏,圣母自欲存谦光之义,
故不称耳。何得以诏令之别,而废严父之孝?”对曰:“后父太上,自昔未有。
前代母后岂不欲尊崇其亲?王何以不远谟古义,而近顺今旨。未审太后何故谦于
称诏,而不谦于太上。窃愿圣后终其谦光。”太傅、清河王怿曰:“昔在僣晋,
褚氏临朝,殷浩遗褚裒书曰‘足下,今之太上皇也’,况太上公而致疑?”对曰:
“褚裒以女辅政辞不入朝。渊源讥其不恭,故有太上之刺。本称其非,不记其是。
不谓殿下以此赐难。”侍中崔光曰:“张生表中引晋有小子侯,出自郑注,非为
正经。”对曰:“虽非正经之文,然述正经之旨。公好古习礼,复固斯难?”御
史中尉元匡因谓崔光曰:“张《表》云,晋之小子侯,以号同称僣。今者,太上
公名同太上皇,比晋小子,义似相类。但不学不敢辨其是非。”普惠对曰:“中
丞既疑其是,不正其非,岂所望于三独?”尚书崔亮曰:“谏议所见,正以太上
之号不应施于人臣。然周有太公尚父,亦兼二名。人臣尊重之称,固知非始今日。
”普惠对曰:“尚父者,有德可称;太上者,上中之上。名同义异,此亦非并。”
亮又曰:“古有文王、武王,亦有文子、武子。然则太上皇、太上公亦何嫌于同
也?”普惠对曰:“文武者,德行之迹,故迹同则谥同。太上者,尊极之位,岂
得通施于臣下!”廷尉少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
虽殊,同名为上,何必上者皆是极尊?”普惠厉声诃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
止大夫与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双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
至于此处,岂卿所及!”翻甚有惭色,默不复言。任城王澄曰:“谏诤之体,各
言所见,至于用舍,固在应时。卿向答袁氏,声何太厉?”普惠对曰:“所言若
是,宜见采用;所言若非,惧有罪及。是非须辨,非为苟竞。”澄曰:“朝廷方
开不讳之门,以广忠言之路。卿今意在向义,何云乃虑罪罚?”议者咸以太后当
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惠辞虽不屈,然非臣等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
诏。”太后复遣元义、贾璨宣令谓普惠曰:“朕向召卿与群臣对议,往复既终,
皆不同卿表。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
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得难言。”普惠于是拜令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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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泣。
普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职,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
旷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
旨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时中山庄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渊儒硕学,身负大才,
秉此公方,来居谏职,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胡司徒等,当面折庭诤,虽
问难锋至,而应对响出,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
默,虽不见用于一时,固已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
每为口实。
普惠以天下民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征绵麻,恐其劳民不堪命,上疏
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尊先皇之轨,夙宵惟度,忻战交集。何者?闻复高
祖旧典,所以忻惟新;俱可复而不复,所以战违法。仰惟高祖废大斗、去长尺、
改重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兆应有绵
麻之利,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
荷轻赋之饶,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职,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于上,
亿兆乐于下。故《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此之谓也。
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太后未临朝之前,陛下
居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辐广、度长、秤重、斗大,
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所谓悦之不以道,愚
臣所以未悦者也。尚书既知国少绵麻,不惟法度之□易,民言之可畏,便欲去天
下之大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奏求还复绵麻,以充国用。不
思库中大有绵麻,而群官共窃之。愚臣以为于理未尽。何者?今宫人请调度,造
衣物,必度忖秤量。绢布,匹有尺丈之盈,一犹不计其广;丝绵,斤兼百铢之剩,
未闻依律罪州郡。若一匹之滥,一斤之恶,则鞭户主,连三长,此所以教民以贪
者也。今百官请俸,人乐长阔,并欲厚重,无复准极。得长阔厚重者,便云其州
能调,绢布精阔且长,横发美誉,以乱视听;不闻嫌长恶广,求计还官者。此百
司所以仰负圣明也。
今若必复绵麻者,谓宜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严禁,复本幅度,新绵麻之
典,依太和之税。其在库绢布并及丝绵,不依典制者,请遣一尚书与太府卿、左
右藏令,依今官度、官秤,计其斤两、广长,折给请俸之人。总常俸之数,千俸
所出,以布绵麻,亦应其一岁之用。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高祖
之轨中兴于神龟,明明慈信照布于无穷,则孰不幸甚!伏愿亮臣悾悾之至,
下慰苍生之心。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肃宗不亲视朝,
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臣闻明德恤祀,成汤光六百之祚;
严父配天,孔子称周公其人也。故能馨香上闻,福传遐世。伏惟陛下,重晖纂统,
钦明文思,天地属心,百神伫望,故宜敦崇祀礼,咸秩无文。而告朔朝庙,不亲
于明堂;尝禘郊社,多委于有司。观射游苑,跃马骋中,危而非典,岂清跸之意,
殖不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
之报。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
从朝夕之因,求秪劫之果,未若先万国之忻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
不生者也。伏愿淑慎威仪,万邦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
竭心千亩,明发不寐,洁诚禋稞。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则一人有
喜,兆民赖之。然后精进三宝,信心如来。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
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
来之造,权令停息,仍旧亦可,何必改作?庶节用爱人,法俗俱赖。臣学不经远,
言多孟浪,忝职其忧,不敢默尔。”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
一曰,审法度,平斗尺,调租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
事有不便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
曰,兴灭国,继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肃宗、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
殿,随事难诘,延对移时。令曰:“宁有先皇之诏,一一翻改!”普惠僶俛
不言。令曰:“卿似欲致谏,故以左右有人,不肯苦言。朕为卿屏左右,卿其尽
陈之。”对曰:“圣人之养庶物,爱之如伤。况今二圣纂承洪绪,妻承夫,子承
父,夫、父之不可,安然仍行,岂先帝传委之本意?仰惟先帝行事,或有司之谬,
或权时所行,在后以为不可者,皆追而正之。圣上忘先帝之自新,不问理之伸屈,
一皆抑之,岂苍生黎庶所仰望于圣德?”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
烦扰。”普惠曰:“圣上之养庶物,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
火,以烦劳而不救,岂赤子所望于慈母!”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
”普惠曰:“天下之亲懿,莫重于太师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
得无?”太后曰:“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
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
圣察。”太后曰:“卿云‘兴灭国,继绝世’,灭国绝世,竟复谁是?”普惠曰:
“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肉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故太尉咸阳王、
冀州刺史京兆王,乃皇子皇孙,一德之亏,自贻悔戾,沉沦幽壤,缅焉弗收,岂
是兴灭继绝之意?乞收葬二王,封其子孙,愚臣之愿。”太后曰:“卿言有理,
朕深戢之,当命公卿博议此事。”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以吏民之义,又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
寒暑风雨,无不必至。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
览启从之。诏行之后,尚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
放上省,纷纭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曰:
“臣闻乾元以利贞为大,非义则不动;皇王以博施为功,非类则不从。故能始万
物而化天下者也。伏惟陛下叡哲钦明,道光虞舜,八表宅心,九服清晏。蠕蠕相
害于朔垂,妖师扇乱于江外,此乃封豕长蛇,不识王度,天将悔其罪,所以奉皇
魏,故荼毒之、辛苦之,令知至道之可乐也。宜安民以悦其志,恭己以怀其心。
而先自劳扰,艰难下民,兴师郊甸之内,远投荒塞之外,救累世之勍敌,可谓无
名之师。谚曰‘唯乱门之无过’,愚情未见其可。当是边将窥窃一时之功,不思
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者也。夫白登之役,汉祖亲困之。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
匈奴中,季布以为不可,请斩之。千载以为美。况今旱酷异常,圣慈降膳,乃以
万五千人使杨钧为将而欲定蠕蠕,忤时而动,其可济乎?阿那瑰投命皇朝,抚之
可也,岂容困疲我兆民以资天丧之虏?昔庄公纳子纠,以致乾时之败;鲁僖以邾
国,而有悬胄之耻。今蠕蠕时乱,后主继立,虽云散亡,奸虞难抑。脱有井陉之
虑,杨钧之肉其可食乎!高车、蠕蠕,连兵积年,饥馑相仍,须其自毙,小亡大
伤,然后一举而并之。此卞氏之高略,所以获两虎,不可不图之。今土山告难,
简书相续,盖亦无能为也,正与今举相会,天其或者欲以告戒人,不欲使南北两
强,并兴大众。脱狂狡构间于其间,而复事连中国,何以宁之?今宰辅专欲好小
名,不图安危大计,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那瑰之不还,负何信义?此机之际,
北师宜停。臣言不及义,文书所经过,不敢不陈。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二虏
自灭之形,可以为殷鉴。伏愿辑和万国,以静四疆,混一之期,坐而自至矣。臣
愚昧多违,必无可采,匹夫之智,愿以呈献。”表奏,诏答曰:“夫穷鸟归人,
尚或兴恻,况那瑰婴祸流离,远来依庇,在情在国,何容弗矜?且纳亡兴丧,有
国大义,皇魏堂堂,宁废斯德?后主乱亡,似当非谬,此送彼迎,想无拒战。国
义宜表,朝算已决,卿深诚厚虑,脱用嘉戢。但此段机略,不获相从,脱后不逮,
勿惮匡言。”
时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举城归顺,扬州刺史长孙稚遣别驾封寿入城固守,衍
将裴邃、湛僧率众攻逼,诏普惠为持节、东道行台,摄军司赴援之。军始渡淮,
而封寿已弃城单马而退。军罢还朝。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
迎,普惠上疏,请赴扬州,移还萧氏,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凉州刺史石士
基、行台元洪超并赃货被绳,以普惠为右将军、凉州刺史,即为西行台。以病辞
免。除光禄大夫,右丞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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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仇池武兴群氐数反,西垂郡戍,租运久绝。诏普惠以本官为持节、西
道行台。给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兵武三万人,任其召发,送南秦、
东益二州兵租,分付诸戍,其所部将统,听于关西牧守之中随机召遣,军资板印
之属,悉以自随。普惠至南秦,停岐、泾、华、雍、豳、东秦六州兵武,召秦州
兵武四千人,分配四统;令送租兵连营接栅,相继而进,运租车驴,随机输转。
别遣中散大夫封答慰喻南秦,员外常侍杨公熙宣劳东益氐民。于时,南秦氐豪吴
富聚合凶类,所在邀劫。公熙既至,东益州刺史魏子建密与普惠书,言公熙旧是
蕃国之胤,而诸氐与相见者,必有阴私,言宜加图防。普惠乃符摄公熙,令赴南
秦。公熙果已密遣其从兄山虎与吴富同逆,又妄自说乡里,纷动群氐,托云与崔
南秦有隙,拒而不赴。租达平落,吴富等果胁车营,实公熙所潜遣也。后吴富虽
为左右所杀,而徒党犹盛。秦□所绾武都、武阶,租颇得达。东益群氐先款顺,
故广业、仇鸠、河池三城粟便得入。其应入东益十万石租,皆稽留费尽,升斗不
至,镇戍兵武,遂致饥虚,咸恨普惠经略不广。事讫,普惠拜表按劾公熙。还朝,
赐绢布一百段。
时诏访冤屈,普惠上疏曰:
《诗》称“文王孙子,本枝百世”,《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皆
所以明德睦亲,维城作翰。汉祖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
存,爰及苗裔。”又申之以丹书之信,重之以白马之盟。其以强大分王,罪犯蹙
邑者,盖有之矣;未闻父基子构,世载忠贤,一死一削,用为恒典者也。故尚书
令臣肇,未能远稽古义,近究成旨,以初封之诏,有亲王二千户、始蕃一千户、
二蕃五百户、三蕃三百户,谓是亲疏世减之法;又以开国五等,有所减之言,以
为世减之趣。遂立格奏夺,称是高祖本意,仍被旨可。差谬之来,亦已甚矣。遂
使勋亲怀屈,幽显同冤,纷讼弥年,莫之能息。
臣辄远研旨格,深穷其事,世变减夺,今古无据。又寻诏书,称昔未可采,
今始列辞,岂得混一,罔分久近也。故乐良、乐安,同蕃异封;广阳、安丰,属
别户等。安定之嫡,邑齐亲王;河间戚近,更从蕃食。是乃太和降旨,初封之伦
级,勋亲兼树,非世减之大验者也。博陵袭爵,亦在太和之年,时不世减,以父
尝全食,足户充本,同之始封,减从今式。如此,则减者减其所足之外,足者足
其所减之内。减足之旨,乃为所贡所食耳。欲使诸王开国,弗专其民,赋役之差,
贵贱有等。盖准拟周礼公侯伯子男贡税之法,王食其半,公食三分之一,侯伯四
分之一,子男五分之一。是以新兴得足充本,清渊吏多减户。故始封承袭,俱称
所减谓减之以贡,食谓食之于国,斯实高祖霈然之诏。减实之理,圣明自释,求
之史帛,犹有未尽。时尚书臣琇疑减足之参差,旨又判之,以开训所减之旨,可
以不疑于世减矣。而臣肇弗稽往事,曰五等有所减之格,用为世减之法;以王封
有亲疏之等,谓是代削之条。妄解成旨,雷同世夺。以此毒天下,民其从乎!故
太傅、任城文宣王臣澄枢弼累朝,识洞今古,为尚书之日,殷勤执请,孜孜于重
议。被旨不许,于此遂停。
又律罪例减,及先帝之緦麻;令给亲恤,止当世之有服。律、令相违,威泽
异品。使七庙曾玄,不治未恤,嫡封则爵禄无穷,枝庶则属内贬绝。仪刑作孚,
亿兆何观。夫一人吁嗟,尚曰亏治。今诸王五等,各称其冤;七庙之孙,并讼其
切。陈诉之案,盈于省曹,朝言巷议,咸云其苦。恐非先王所以建万国,亲诸侯,
睦九族之义也。
臣猥忝今任,于兹五年,推寻旨格,谓无世减之理。请近遵高祖减食之谟,
远循百代象贤之诰,退由九伐,进从九仪,则刑罚有伦,封不虚黜。斯乃文王所
以克慎,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今旨访冤滞,愚以此为大者。求
寻光锡之诏,并诸条格,所夺所请,事事穷审。诸王开国,非犯罪削夺者,并求
还复。其昔尝全食,足户充本,减从令式者,从前则力多于亲懿,全夺则减足之
格不行,愚谓禄力并应依所□之食而食之。若是则力少蕃王,粟帛仍本户邑虽盈
之减两。秦既有全食足户之异,故不得同于新封之力耳。亲恤所裒,请依律断。
伏惟亲亲尊贤,位必功立。尊贤以司民,可不慎乎?亲亲以牧族,其可弃乎?如
脱蒙允求以旨判为始,其前来吏秩,悉年久不追。
臣又闻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咸有一德,殷汤所以革夏。故能上令下从,
风动草偃;畏之如雷电,敬之如明神。是以天子家天下,绥万国,若天之无不覆,
地之无不载。迁都之构,庶方子来,泛泽所沾,降及陪皂。宁有岳牧、二千石、
县令、丞、尉、治中、别驾及诸军幢,受命于朝廷,而可不预乎?此之班驳,云
雨之不平,谓是当时有司出纳之未允。何以明之?仰寻世宗诏书,百官普进一级,
中有朝臣刺史登时褒授,则内外贵贱,莫不同泽。又覆奏称爰及陪皂,明无不逮。
自后人率其心纷纶,盈庭嫌少,误惑视听。限以泛前,更为年断。六年、三年之
考,以意折之;泛前、泛后之岁,隔而绝之。遂使如纶之旨,顿于一朝。泛前六
年上第者全不得泛,三年上第者蒙半阶而已。泛前泛后合考者隔绝而不得,无考
者无折而全。泛前泛后,有考无考,并蒙全泛。与否乖违,勤旧弥屈。差若毫厘,
谬以千里,其此之谓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下,可不慎欤!”
言之不从,无以抑之,遂奏夺牧守外禄,全不与泛。散官改为四年之考,泛前者
八年一阶。政令不一,冤讼惟甚,与而复夺,其本在兹。致使邀驾击鼓者,无理
以加其罪;诽谤公听者,无辞以抑其言。噂<口沓>所由生,慢悖所由起。
夫琴瑟不调,浇而更张。善人,国之本也,其可弃乎?《诗》云:“乐只君
子,邦家之基。”《尧典》曰:“克明俊德。”《吕刑》曰:“何择非人。”《
周官》曰:“官弗必备惟其人。”《咎繇》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孔子曰:
“不患贫而患不均。”如此则官必择人,泛则宜溥。请远遵正始元旨,近准圣明
二泛,内外百官,悉同一阶,不以泛前折考,不以散任增年,则同云共澍,四海
均洽。如谓未可,宜以权理折之。
《易》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实位曰仁。”《春秋传》曰:“一曰择
人。”如此,则乃可无泛,不可无考,守宰之泛,既以追夺,则百官之泛,不应
独沾。溥泽既收,复谁敢怨!夫三载之考,兴于太和;再周之陟,通于景明。闲
剧禄力,自有加减。陪臣以事省降,而考则三年,朝官既禄等平曹,更四周乃陟。
考禄参差,各称其枉。且一日从军征戍,苦于烦任终年;专使决断,重于陪臣恒
上。若通为三载之考,无泛隔折,则各盈其分,亦足以近塞群口,远绥四方。
日昳求贤,犹有所失,况不遵择人之训,唯以停久而进乎?自今已后,考
黜愿以三宅革心,选进愿以三俊居德。《书》曰:“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非
其人,惟尔弗任。”斯周道所以佑辟康民,敢不敬守。臣忝官枢副,毗察冤讼,
寤寐惟省,谓宜追正,愚固所陈,万无可采。
出除左将军、东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犹因萧衍前弊,别郡异县之民错
杂居止,普惠乃依次括比,省减郡县,上表陈状。诏许之。宰守因此绾摄有方,
奸盗不起,民以为便。萧衍遣将胡广来寇安阳,军主陈明祖等胁白沙、鹿城二戍,
衍又遣定州刺史田超秀、田僧达等窃陷石头戍,径据安陂城;郢州新塘之贼,近
在州西数十里。普惠前后命将拒战,并破之。
普惠不营财业,好有进举,敦于故旧。冀州人侯坚固少时与其游学,早终,
其子长瑜,普惠每于四时请禄,无不减赡给其衣食。及为豫州,启长瑜解褐,携
其合门拯给之。孝昌元年三月,在州卒,时年五十八。赠平北将军、幽州刺史,
谥曰宣恭。
长子荣俊,武定末,齐王相府属。
荣俊弟龙子,扬州骠骑府长史。
史臣曰:孙绍关右之士,又能指论世务,亦其志也。张普惠明达典故,强直
从官,侃然不挠,其有王臣之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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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九 列传第六十七

◎成淹 范绍 刘桃符 刘道斌 董绍 冯元兴 鹿悆 张熠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自言晋侍中粲之六世孙。祖升,家于北海。
父洪,名犯显祖庙讳,仕刘义隆,为抚军府中兵参军,早卒。淹好文学,有气尚。
刘子业辅国府刑狱参军事,刘彧以为员外郎,假龙骧将军,领军主,令援东阳、
历城。皇兴中,降慕容白曜,赴阙,授兼著作郎。时显祖于仲冬之月,欲巡漠北,
朝臣以寒甚固谏,并不纳。淹上《接舆释游论》,显祖览之,诏尚书李欣曰:
“卿等诸人不如成淹《论》通释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萧赜遣其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等来吊,欲
以朝服行事。主客执之,云:“吊有常式,何得以朱衣入山庭!”昭明等言:
“本奉朝命,不容改易。”如此者数四,执志不移。高祖敕尚书李冲,令选一学
识者更与论执,冲奏遣淹。昭明言:“未解魏朝不听朝服行礼,义出何典?”淹
言:“吉凶不同,礼有成数;玄冠不吊,童孺共闻。昔季孙将行,请遭丧之礼,
千载之下,犹共称之。卿远自江南奉慰,不能式遵成事,方谓议出何典,行人得
失,何其异哉!”昭明言:“二国交和既久,南北皆须准望。齐高帝崩,魏遣李
彪通吊,于时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以为疑,那得苦见要逼。”淹言:“彪通吊之
日,朝命以吊服自随,而彼不遵高宗追远之慕,乃逾月即吉。彪行吊之时,齐之
君臣皆已鸣玉盈庭,貂珰曜日,百僚内外,朱服焕然,彪行人不被主人之命,复
何容独以素服间衣冠之中?来责虽高,未敢闻命。我皇帝仁孝之性,侔于有虞,
处谅暗以来,百官听于冢宰,卿岂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摇膝而言:“三皇不
同礼,亦安知得失所归。”淹言:“若如来谈,卿以虞舜、高宗为非也?”昭明
遂相顾而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责,行人亦弗敢言。希主人裁以吊服,使人
唯,赍裤褶,比既戎服不可以吊,幸借缁衣幍,以申国命。今为魏朝所逼,违
负指授,还南之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将命折中,还南之
日,应有高赏;若无君子也,但令有光国之誉,虽复非理见罪,亦复何嫌?南史、
董狐,自当直笔。”既而高祖遣李冲问淹昭明所言,淹以状对,高祖诏冲曰:
“我所用得人。”仍敕送衣巾给昭明等,赐淹果食。明旦引昭明等入,皆令文武
尽哀。后正侍郎。高祖以淹清贫,赐绢百匹。
十六年,萧赜遣其散骑常侍庾荜、散骑侍郎何宪、主书邢宗庆朝贡,值朝廷
有事明堂,因登灵台以观云物。高祖敕淹引荜等馆南瞩望行礼,事毕,还外馆,
赐酒食。宗庆语淹言:“南北连和既久,而比弃信绝好,为利而动,岂是大国善
邻之义?”淹言:“夫为王者,不拘小节。中原有菽,工采者获多,岂眷眷守尾
生之信。且齐先主历事宋朝,荷恩积世,当应便尔欺夺?”宗庆、庾荜及行者皆
相顾失色。何宪知淹昔从南入,而以手掩目曰:“卿何为不作于禁,而作鲁肃?”
淹言:“我舍危效顺,欲追踪陈韩,何于禁之有!”宪亦不对。
王肃归国也,高祖以淹曾宦江表,诏观是非。乃造肃与语,还奏言实,时议
纷纭,犹谓未审。高祖曰:“明日引入,我与语,自当知之。”及銮舆行幸,肃
多扈从,敕淹将引,若有古迹,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肃问:“此是何城?”淹
言:“纣都朝歌城。”肃言:“故应有殷之顽民也。”淹言:“昔武王灭纣,悉
居河洛,中因刘石乱华,仍随司马东渡。”肃知淹寓于青州,乃笑而谓淹曰:
“青州间何必无其余种?”淹以肃本隶徐州,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间今日
重来,非所知也。”肃遂伏马上掩口而笑,顾谓侍御史张思宁曰:“向者聊因戏
言,遂致辞溺。”思宁驰马奏闻,高祖大悦,谓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为制胜。”
舆驾至洛,肃因侍宴。高祖又戏肃曰:“近者行次朝歌,闻成淹共卿殊有往覆,
卿试重叙之。”肃言:“臣前朝歌为淹所困,不谓此事仰闻听览。臣尔日失言,
一之已甚,岂宜再说。”遂皆大笑。高祖又谓肃曰:“淹能制卿,其才亦不困。”
肃言:“淹才词便为难有,圣朝宜应叙进。”高祖言:“若因此进淹,恐辱卿转
甚。”肃言:“臣屈己达人,正可显臣之美。”高祖曰:“卿既为人所屈,欲求
屈己之名,复于卿太优。”肃言:“淹既蒙进,臣得屈己伸人,此所谓陛下惠而
不费。”遂酣笑而止。乃赐淹龙厩上马一匹,并鞍勒宛具、朝服一袭,转谒者仆
射。
时迁都,高祖以淹家无行资,敕给事力,送至洛阳,并赐假,日与家累相随。
行次灵丘,属萧鸾遣使,敕驿马征淹。车驾济淮,淹于路左请见,高祖伫驾而进
之。淹曰:“萧鸾悖虐,幽明同弃,陛下俯应人神,按剑江涘,然敌不可小,蜂
虿有毒,而况国乎?深愿圣明保万全之策。”诏曰:“此前车之辙,得不慎乎!”
淹曰:“伏闻发洛已来,诸有谏者,解官夺职,恐非圣明纳下之义。”高祖曰:
“此是我命耳,卿不得为干斧钺。”淹曰:“昔文王询于刍荛,晋文听舆人之诵,
臣虽卑贱,敢同匹夫。”高祖优而容之,诏赐绢百匹。
高祖幸徐州,敕淹与闾龙驹等主舟楫,将泛泗入河,溯流还洛。军次碻
磝,淹以黄河峻急,虑有倾危,乃上疏陈谏。高祖敕淹曰:“朕以恒代无运漕
之路,故京邑民贫。今移都伊洛,欲通运四方,而黄河急峻,人皆难涉。我因有
此行,必须乘流,所以开百姓之心。知卿至诚,而今者不得相纳。”敕赐骅骝马
一匹、衣冠一袭。除羽林监,领主客令,加威远将军。
于时宫殿初构,经始务广,兵民运材,日有万计,伊洛流澌,苦于厉涉,淹
遂启求,敕都水造浮航。高祖赏纳之,意欲荣淹于众,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
赐帛百匹,知左右二都水事。世宗初,司徒、彭城王勰曰:“先帝本有成旨,淹
有归国之诚,兼历官著称,宜加优陟。高祖虽崩,诏犹在耳。”乃相闻选曹,加
淹右军,领左右都水,仍主客令。复授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都水、主客如故。
淹小心畏法,典客十年,四方贡聘,皆有私遗,毫厘不纳,乃至衣食不充,遂启
乞外禄。景明三年,出除平阳太守,将军如故。还朝,病卒。赠本将军、光州刺
史,谥曰定。
子霄,字景鸾。亦学涉,好为文咏,但词彩不伦,率多鄙俗。与河东姜质等
朋游相好,诗赋间起。知音之士,共所嗤笑;闾巷浅识,颂讽成群,乃至大行于
世。历治书侍御史而卒。
范绍,字始孙,敦煌龙勒人。少而聪敏。年十二,父命就学,师事崔光。以
父忧废业。母又诫之曰:“汝父卒日,令汝远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过期,宜
遵成命。”绍还赴学。太和初,充太学生,转算生,颇涉经史。十六年,高祖选
为门下通事令史,迁录事,令掌奏文集,高祖善之,又为侍中李冲、黄门崔光所
知,出内文奏,多以委之。高祖曾谓近臣曰:“崔光从容,范绍之力。”稍迁强
弩将军、积弩将军、公车令,加给事中,迁羽林监。
扬州剌史、任城王澄请征钟离,敕绍诣寿春,共量进止。澄曰:“须兵十万,
往还百日。涡阳、钟离、广陵、庐江,欲数道俱进,但粮仗军资,须朝廷速遣。”
绍曰:“计十万之众,往还百日,须粮百日。顷秋以向末,方欲征召,兵仗可集,
恐粮难至。有兵无粮,何以克敌?愿王善思,为社稷深虑。”澄沉思良久曰:
“实如卿言。”使还,具以状闻。后澄遂征钟离,无功而返。
寻除长兼奉车都尉,转右都水使者,录事如故。丁母忧去职。值义阳初复,
起绍除守远将军、郢州龙骧府长史,带义阳太守。其年冬,使还都,值朝廷有南
讨之计,发河北数州田兵二万五千人,通缘淮戍兵合五万余人,广开屯田。八座
奏绍为西道六州营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绍勤于劝课,频岁大获。又诏绍诣钟离,
与都督、中山王英论攻钟离形势,英固言必克。绍观其城隍防守,恐不可陷,劝
令班师,英不从。绍还,具以状闻。俄而英败。诏以徐豫二境,民稀土旷,令绍
量度处所,更立一州。绍以谯城形要之所,置州为便,遂立南兖。入为主衣都统,
加中坚将军,转前军将军。追赏营田之勤,拜游击将军,迁龙骧将军、太府少卿,
都统如故。转长兼太府卿。绍量功节用,甄烦就简,凡有赐给,千匹以上,皆别
覆奏,然后出之。灵太后嘉其用心,敕绍每月入见,诸有益国利民之事,皆令面
陈。出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清慎守法,颇得民和。值山胡来寇,不能击,以
此损其声望。复入为太常卿。庄帝初,遇害河阴。
刘桃符,中山卢奴人。生不识父,九岁丧母。性恭谨,好学。举孝廉,射策
甲科,历碎职。景明中,羽林监,领主书。萧宝夤之降也,桃符受诏迎接。历奉
车都尉、长水校尉、游击将军。正始中,除征虏将军、中书舍人,以勤明见知。
久不迁职,世宗谓之曰:“扬子云为黄门,顿历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辞
也。”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居边贪秽,世宗频诏桃符为使慰喻之。桃符还,具称益
宗既老耄,而诸子非理处物。世宗后欲代之,恐其背叛,拜桃符征虏将军、豫州
刺史,与后军将军李世哲领众袭益宗。语在《益宗传》。桃符善恤蛮左,为民吏
所怀,久之,征还。病卒,年五十一,赠后将军、洛州刺史。
子景均,殿中侍御史。
刘道斌,武邑灌津人,自云中山靖王胜之后也。幼而好学,有器干。及长,
腰带十围,须髯甚美。举孝廉。入京,拜校书郎,转主书,颇为高祖所知。从征
南阳,还,加积射将军、给事中。高祖谓黄门侍郎邢峦曰:“道斌是段之举,便
异侪流矣。”世宗即位,迁谒者仆射。转步兵校尉、广武将军,领中书舍人。出
为武邑太守。时冀州新经元愉逆乱之后,加以连年灾俭,道斌频为表请,蠲其租
赋,百姓赖之。罢郡还,除右将军、太中大夫。又以本将军出为恒农太守,迁岐
州刺史,所在有清治之称。正光四年,卒于州。赠平东将军、沧州刺史,改赠济
州,谥曰康。道斌在恒农,修立学馆,建孔子庙堂,图画形像。去郡之后,民故
追思之,乃复画道斌形于孔子像之西而拜谒焉。
子士长,武定中,砀郡太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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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绍,字兴远,新蔡鮦阳人也。少好学,颇有文义。起家四门博士,历殿中
侍御史、国子助教、积射将军、兼中书舍人。辩于对问,为世宗所赏。
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诏绍慰劳。至上蔡,为贼所袭,囚送江东,仍被
锁禁。萧衍领军将军吕僧珍暂与绍言,便相器重。衍闻之,遣使劳绍云:“忠臣
孝子,不可无之。今当听卿还国。”绍对曰:“老母在洛,无复方寸,既奉恩贷,
实若更生。”衍又遣主书霍灵超谓绍曰:“今放卿还,令卿通两家之好,彼此息
民,岂不善也?”对曰:“通好息民,乃两国之事,既蒙命及,辄当闻奏本朝。”
衍赐绍衣物,引入见之,令其舍人周舍慰劳,并称:“战争多年,民物涂炭,是
以不耻先言,与魏朝通好。比亦有书,都无报旨。卿宜备申此意,故遣传诏周灵
秀送卿至国,迟有嘉问。”又令谓绍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获卿,乃天
意也。夫千人之聚,不散则乱,故须立君以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凡在民上,
胡不思此?若欲通好,今以宿豫还彼,彼当以汉中见归。”先是,诏有司以所获
衍将齐苟儿等十人欲以换绍,事在《司马悦传》。及绍还,世宗愍之。永平中,
除给事中,仍兼舍人。绍虽陈说和计,朝廷不许。久之,加轻车将军、正舍人,
又除步兵校尉。
肃宗初,绍上《御天马颂》,帝赏其辞,赐帛八十匹。又除龙骧将军、中散
大夫,舍人如故。加冠军将军,出除右将军、洛州刺史。绍好行小惠,颇得民情。
萧衍将军曹义宗、王玄真等寇荆州,据顺阳马圈,裴衍、王罴讨之。既复顺阳,
进围马圈。城坚,裴、王粮少,绍上书言其必败。未几,裴衍等果失利,顺阳复
为义宗所据。绍有气病,启求解州,诏不许。
萧宝夤反于长安也,绍上书求击之,云:“臣当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
肃宗谓黄门徐纥曰:“此巴真瞎也?”纥曰:“此是绍之壮辞。云巴人劲勇,见
敌无所畏惧,非实瞎也。”帝大笑,敕绍速行,又加平西将军。以拒宝夤之功,
赏新蔡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永安中,代还。于是除安西将军、梁州刺史、假抚军将军、兼尚书,为山南
行台,颇有清称。前废帝以元孚代之。绍至长安,时尔朱天光为关右大行台,启
绍为大行台从事、兼吏部尚书,又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天光赴洛,留绍
于后。天光败,贺拔岳复请绍为其开府谘议参军。永熙中,加车骑将军。岳后携
绍于高平牧马,绍悲而赋诗曰:“走马山之阿,马渴饮黄河。宁谓胡关下,复闻
楚客歌。”后为宇文黑獭所杀。
子敏,永安中,为太尉西阁祭酒。
冯元兴,字子盛,东魏郡肥乡人也。其世父僧集,官至东清河、西平原二郡
太守,赠济州刺史。元兴少有操尚,随僧集在平原,因就中山张吾贵、常山房虬
学,通《礼》传,颇有文才。年二十三,还乡教授,常数百人。领僚孝廉,对策
高第,又举秀才。时御史中尉王显有权宠,元兴奏记于显,召为检校御史。寻转
殿中,除奉朝请,三使高丽。
江阳王继为司徒,元兴为记室参军,遂为元义所知。义秉朝政,引元兴为尚
书殿中郎,领中书舍人,仍御史。元兴居其腹心,预闻时事,卑身克己,人无恨
焉。家素贫约,食客恒数十人,同其饥饱,曾无吝色,时人叹尚之。及太保崔光
临薨,荐元兴为侍读。尚书贾思伯为侍讲,授肃宗《杜氏春秋》于式乾殿,元兴
常为擿句,儒者荣之。及义欲解领军,以访元兴。元兴曰:“未知公意如何耳?”
义曰:“卿谓吾欲反也?”元兴不敢言,因劝之。义既赐死,元兴亦被废。乃为
《浮萍诗》以自喻曰:“有草生碧池,无根绿水上。脆弱恶风波,危微苦惊浪。”
丞相、高阳王雍召为兼属。未几,去任还乡。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以元兴
为本郡太守。寻征赴阙。以母忧还家,频值乡乱,数为监军,元兴多所赏罚,乡
党颇以此憾焉。上党王天穆之讨邢杲,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元颢入洛,复为平
北将军、光禄大夫,领中书舍人。庄帝还宫,天穆以为太宰谘议参军,加征虏将
军。普泰初,安东将军、光禄大夫,领中书舍人。太昌初,卒于家,赠征东将军、
齐州刺史。文集百余篇。元兴世寒,因元义之势,托其交道,相用为州主簿,论
者以为非伦。
高祖时,有谯郡曹道,颇涉经史,有干用。举孝廉。太和中,东宫主书、门
下录事。景明中,尚书都令史,领主书。后转中书舍人。行使每称旨。出除东郡
太守。卒,赠仪同三司。
又有北海曹升,亦以学识清立见知。历治书侍御史,永安中,黄门郎、散骑
常侍。出帝世,国子祭酒。不营家产,至以馁卒于邺,时人伤叹之。
又齐郡曹昂,有学识,举秀才。永安中,太学博士、兼尚书郎,而常徒步上
省,以示清贫。忽遇盗,大失绫缣,时人鄙其矫诈。
鹿悆,字永吉,济阴人。父生,在《良吏传》。悆好兵书、阴阳、释氏之学。
太师、彭城王勰召为馆客。尝诣徐州,马疫,附船而至大梁。夜睡,从者上岸窃
禾四束以饲其马。船行数里,悆觉,问得禾之处,从者以告,悆大忿,即停船上
岸,至取禾处,以缣三丈置禾束下而返。
初为真定公元子直国中尉,恒劝以忠廉之节。尝赋五言诗曰:“峄山万丈树,
雕镂作琵琶。由此材高远,弦响蔼中华。”又曰:“援琴起何调?《幽兰》与《
白雪》。丝管韵未成,莫使弦响绝。”子直少有令问,悆欲其善终,故以讽焉。
母忧去职。服阕,仍卒任。子直出镇梁州,悆随之州。州有兵粮和籴,和籴者靡
不润屋,悆独不取,子直强之,终不从命。
庄帝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监临淮王彧军。时萧衍遣其豫章王综据
徐州,综密信通彧,云欲归款。综时为萧衍爱子,众议咸谓不然,彧募人入报,
验其虚实。悆遂请行,曰:“若综有诚心,与之盟约;如其诈也,岂惜一人命也!
”时徐州始陷,边方骚扰,综部将成景俊、胡龙牙并总强兵,内外严固。悆遂单
马间出,径趣彭城,未至之间,为综军主程兵润所止,问其来状,悆答曰:“兵
交使在,自昔通言。我为临淮王所使,须有交易。”兵润遂先遣人白龙牙等,综
既有诚心,闻悆被执,语景俊等曰:“我每疑元略规欲叛城,将验其虚实。且遣
左右为元略使,入魏军中,唤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诈作略身,在一深室,
诡为患状,呼使户外,令人传语。”时略始被衍追还。综又遣腹心梁话迎悆,密
语意状,令善酬答,引悆入城,诣龙牙所。
时日已暮,龙牙列仗举火引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令唤卿。”又曰:
“安丰、临淮将少弱卒,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东鄙,势在
必争,得否在天,非人所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复诣景俊住所,停悆在
外门,久而未入。时夜已久,星月甚明。有综军主姜桃来与悆语曰:“君年已长
宿,又充今使,良有所达。元法僧魏之微子,拔城归梁,梁主待物有道。”乃举
手上指:“今岁星在斗。斗,吴之分野。君何为不归梁国,我令君富贵。”悆答
曰:“君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法僧者,莒仆之流,而梁纳之,无乃有愧于季孙
也?今月建鹑首,斗牛受破,岁星木也,逆而克之。君吴国败丧不久。且衣锦夜
游,有识不许。”言未及尽,引入见景俊,景俊曰:“元中山虽曰相唤,不惧而
来,何也?”答曰:“昔楚伐吴,吴遣蹶由劳师,今者此行,略同于彼。”又曰:
“游历多年,与卿先经相识。”仍叙由缘,景俊便记。引悆同坐,谓悆曰:“卿
不为刺客也?”答曰:“今者为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为设
饭食杂果,悆强饮多食,向敌数人,微自夸矜。诸人相谓曰:“壮士哉!”乃引
向元略所,一人引入户内,指床令坐。一人别在室中,出谓悆曰:“中山有教,
与君相闻。”悆遂起立。使人谓悆曰:“君但坐。”悆曰:“家国王子,岂有坐
听教命?”使人曰:“顿首君,我昔有以向南,且遣相唤,欲闻乡事。晚来患动,
不获相见。”悆曰:“且奉音旨,冒险祗赴,不得瞻见,内怀反侧。”遂辞而退。
须臾天晓,综军主范勖、景俊、司马杨?票等竞问北朝士马多少。悆云:
“秦陇既平,三方静晏,今有高车、白眼、羌、蜀五十万,齐王、李陈留、崔延
伯、李叔仁等分为三道,径趣江西;安乐王鉴、李神领冀、相、齐、济、青、光
羽林十万,直向琅邪南出。”诸人相谓曰:“讵非华辞也?”悆曰:“可验崇朝,
何华之有!”日晏令还。景俊送悆上戏马台,北望城垒,曰:“何此城之固,良
非彼军士所能图拟,卿可语二王,回师改计。”悆曰:“金墉汤池,冲甲弥巧,
贵守以人,何论险害!”还军,于路与梁话誓盟。契约既固,未旬,综果降。
诏曰:“日者,法僧父子,顽固自天,长恶不已,窃城外叛,职此乱阶,遂
使彭宋名藩,翻为贼有。虽宗臣名将,挥戈于泗滨;虎士雄卒,竦剑于汴渚。然
高墉峻堞,非可易登;广涘深隍,实为难践。是用日昃忘食,中宵愤惋者也,而
衍都督、豫章王萧综体运知机,欲归有道,潜遣密信,送款于都督临淮王。于时
事同夜光,能不按剑。殿中侍御史监军鹿悆,不惮虎口,视险若夷,便能占募,
入验虚实。誓盟既固,所图遂果。返地复城,息我兵甲,亦是悆之力焉。若不酬
以荣禄,何以劝厉将来?可封定陶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除员外散骑常侍。俄出为青州彭城王劭府长兼司马,寻解长兼。广川人刘钧、
东清河人房须反,劭遣悆监州军讨之,战于商山,颇有所捷。将统皆劭左右,擅
增首级,妄请赏帛,悆面执不与,劭弗从。悆勃然作色曰:“竭志立言,为王为
国,岂悆家事!”不辞而出,劭追而谢焉。窃勋者放言噂<口沓>欲加私害,悆闻
而笑之,不以介意。
先是,萧衍遣将彭群、王辩率众七万围逼琅邪。自春及秋,官军不至,而两
青士马,裁可万余,师次郧城,久而未进。劭乃遣悆,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长史刘
仁之,并监勒诸将,径赴贼垒,大破之,斩群首,俘馘二千余级。肃宗嘉之,玺
书劳问。永安中,入为左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又以前赏悆入徐之功未尽,增邑
二百户,进爵为侯。虽任居通显,志在谦退,迎送亲宾,加于畴昔,而自无室宅,
常假赁居止,布衣粝食,寒暑不变。庄帝嘉其清素,时复赐以钱帛。
及东徐城民吕文欣杀刺史元大宾,南引贼众,屯栅曲术,诏悆使持节、散骑
常侍、安东将军,为六州大使,与行台樊子鹄讨之。破文欣党,重以购之,文欣
同逆人韩端正斩文欣送首,魁帅同死者十二人。诏书褒慰。还拜镇东将军、金紫
光禄大夫。寻诏为使持节、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三徐行台。至东郡,值尔朱仲
远陷西兖,向滑台,诏与都督贺拔胜等拒仲远。军败还京。普泰中,加征东将军,
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兼度支尚书、河北五州和籴大使。天平中,除梁州刺史,
时荥阳民郑荣业等聚众反,围逼州城。悆不能固守,遂以城降。荣业送悆于关西。
张熠,字景世,自云南阳西鄂人,汉侍中衡是其十世祖。熠自奉朝请为扬州
车骑府录事参军。入除步兵校尉。
永宁中,寺塔大兴,经营务广。灵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顾问,熠敷陈指画,
无所遗阙,太后善之。久之,除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后为别将,随长孙稚西征,
转平西将军、太中大夫,为关西都督。以功封长平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永安
初,除平西将军、岐州刺史、假安西将军,寻加抚军将军。矜恤贫弱,为民所爱。
代还,值元颢入洛,仍令复州,熠遂私还。庄帝还宫,出除镇南将军、东荆州刺
史。寻加散骑常侍、征蛮大都督,转荆州刺史。值尔朱兆入洛,不行。普泰中,
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天平初,迁邺草创,右仆射高隆之、吏部尚书元世俊奏曰:“南京宫殿,毁
撤送都,连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贤明一人,专委受纳,则恐材木耗损,有阙
经构。熠清贞素著,有称一时,臣等辄举为大将。”诏从之。熠勤于其事。寻转
营构左都将。兴和初,卫大将军。宫殿成,以本将军除东徐州刺史。三年,卒于
州,时年六十。赠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兖州刺史,谥曰懿。
子孝直,武定末,司空骑兵参军。
史臣曰:成淹等身遭际会,俱得效其所能,以至于显达,苟曰非才,亦何可
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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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 列传第六十八

◎朱瑞 叱列延庆 斛斯椿 贾显度 樊子鹄 贺拔胜 侯莫陈悦 侯渊
朱瑞,字元龙,代郡桑干人。祖就,字祖成,卒于沛县令。父惠,字僧生,
行太原太守,卒。永安中,瑞贵达,就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惠赠使持节、冠
军将军、恒州刺史。
瑞长厚质直,敬爱人士。孝昌末,尔朱荣引为其府户曹参军,又为大行台郎
中,甚为荣所亲任。建义初,除黄门侍郎,仍中书舍人。荣恐朝廷事意有所不知,
故居之门下,为腹心之寄。录前后勋,封阳邑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未几,又
除散骑常侍、安南将军,黄门如故。丁父忧,去官。诏起复任,除青州大中正,
及元颢内逼,瑞启劝北幸,乃从驾于河阳,除侍中、征南将军、兼吏部尚书,改
封北海郡开国公,增邑一千户。庄帝还洛,加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又改封乐陵
郡开国公,仍侍中。瑞虽为尔朱荣所委,而善处朝廷之间,庄帝亦赏遇之,曾谓
侍臣曰:“为人臣当须忠实,至如朱元龙者,朕待之亦不异余人。”瑞启乞三从
之内并属沧州乐陵郡,诏许之,仍转沧州大中正。瑞始以青州乐陵有朱氏,意欲
归之,故求为青州中正;又以沧州乐陵亦有朱氏,而心好河北,遂乞移属焉。寻
加车骑将军。
尔朱荣死,瑞与世隆俱北走。既而以庄帝待之素厚,且见世隆等并无雄才,
终当败丧,于路乃还。帝大悦,执其手曰:“社稷忠臣,当须如此。”尔朱天光
拥众关右,帝欲招纳之,乃以瑞兼尚书左仆射,为西道大行台以慰劳焉。既达长
安,会尔朱兆入洛,复还京师。都督斛斯椿先与瑞有隙,数谮之于世隆。世隆性
多忌,且以前日乖异,忿恨更甚,普泰元年七月,遂诛之,时年四十九。太昌初,
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恭穆。
子孟胤,袭封。齐受禅,例降。
瑞弟珍,字多宝。太尉、上党王天穆录事参军。卒。
珍弟腾,字神龙。建义初,为龙骧将军、大都督司马。又封泾阳县开国男,
食邑二百户。累迁中军将军、光禄大夫。与瑞同遇害。太昌初,赠沧州刺史。
腾弟庆宾,卒于光禄大夫。
子清,武定末,齐王开府中兵参军。
叱列延庆,代西部人也,世为酋帅。曾祖鍮石,世祖末从驾至瓜步,赐爵临
江伯。父亿弥,袭祖爵,高祖时越骑校尉。
延庆少便弓马,有胆力。正光末,除直后,隶大都督李崇北伐。后随尔朱荣
入洛,仍从荣讨葛荣于相州。延庆,世隆姊婿也,荣亲遇之。葛荣既擒,除使持
节、抚军将军、光禄大夫、假镇东将军、都督、西部第一领民酋长,封永宁县开
国伯,食邑五百户。永安二年,以本将军除恒州刺史。普泰初,世隆得志,特见
委重,迁散骑常侍、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又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余如故。寻
除都督恒云燕朔四州诸军事、大都督、兼尚书左仆射、山东行台,北海郡开国公,
邑五百户。
时幽州刺史刘灵助以庄帝幽崩,遂举兵唱义,诸州豪右咸相结附。灵助进屯
于定州之安固。世隆白前废帝,以延庆与大都督侯渊于定州相会,以讨灵助。渊
谓延庆曰:“灵助善于卜占,百姓信惑,所在响应,未易可图,若万一战有利钝,
则大事去矣。未若还师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刘灵助,庸人
也。天道深远,岂其所识?大兵一临,彼皆恃其妖术,坐看符厌,宁肯戮力致死,
与吾争胜负哉。如吾计者,政欲出营城外,诡言西归,灵助闻之,必信而自宽,
潜军往袭,可一往而擒。”渊从之,乃出顿城西,声云将还。简精骑一千夜发,
诘朝造灵助垒,战于城北,遂破擒之。仍兼尚书左仆射,为恒云燕朔四州行台。
又除使持节、侍中、都督恒云燕朔定五州诸军事、定州刺史,余如故。
与尔朱兆等拒义旗于韩陵,战败,延庆与尔朱仲远走渡石济。仲远南窜,延
庆北降齐献武王。王与之入洛,仍从王于并州。后赴洛,出帝以为中军大都督。
延庆既尔朱亲昵,又党于权佞,出帝之西,齐献武王入洛,以罪诛之。
延庆兄子平,武定末,仪同三司、右卫将军、廮陶县开国侯。
斛斯椿,字法寿,广牧富昌人也。父敦,肃宗时为左牧令,时河西贼起,牧
民不安,椿乃将家投尔朱荣,荣以椿兼其都督府铠曹参军。从荣征伐有功,表授
厉威将军。稍迁中散大夫,署外兵事。椿性佞巧,甚得荣心,军之密谋,颇亦关
预。
及肃宗崩,椿从荣入洛。庄帝初,封阳曲县开国公,食邑千户,迁散骑常侍、
平北将军司马,寻除尔朱荣大将军府司马。从平葛荣,以功除上党太守。及元颢
入洛,椿随荣奉迎庄帝,遂从攻颢。颢败,迁安北将军、建州刺史,改封深泽县,
转镇东将军、徐州刺史,又转征东将军、东徐州刺史。
及尔朱荣死,椿甚忧惧。时萧衍以汝南王悦为魏主,资其士马,次于境上。
椿闻大喜,遂率所部弃州归悦,悦授椿使持节、侍中、大将军、领军将军、领左
右、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封灵丘郡开国公,邑万户,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会
尔朱兆入洛,椿复率所部背悦归兆。尔朱世隆之立前废帝也,椿参其谋,以定策
功,拜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京畿北面大都督,改封城阳郡开国公,增
邑五百户,并前一千五百户,寻加开府。时椿父敦先在秀容,忽有传敦死问,请
减己阶以赠之,自襄城将军超赠车骑将军、恒州刺史。寻知其父犹在,诏复椿官,
仍除其父为车骑将军、扬州刺史。世隆之厚椿也如此。
椿与尔朱度律、仲远等北拒齐献武王,次阳平。会尔朱兆与度律等相疑,遁
还,语在《兆传》。椿后复与度律等同拒义旗,败于韩陵。椿谓都督贾显智等曰:
“若不先执尔朱,我等死无类矣。”遂与显智等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兼行。椿入
北中城,收尔朱部曲尽杀之,令长孙稚、贾显智等率数百骑袭尔朱世隆、彦伯兄
弟,斩于阊阖门外。椿入洛,悬世隆兄弟首于其门树。椿父出见,谓椿曰:“汝
与尔朱约为兄弟,今何忍悬其头于家门,宁不愧负天地乎!”椿乃传世隆等首,
并囚度律、天光,送于齐献武王。出帝拜椿侍中、仪同开府。
初,献武王之入洛,顿于邙山,尔朱仲远帐下都督桥宁、张子期自滑台而至。
献武王责宁等曰:“汝事仲远,擅其荣利,盟契百重,许同生死。前仲远自徐为
逆,汝为戎首,今仲远南走,汝复背之。于臣节则不忠,论事人则无信。犬马尚
识恩养,汝今犬马之不如!”遂斩之。椿自以数为反覆,见宁等之死,意常不安。
遂密构间,劝出帝置阁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自直阁已下员别数百,皆选
天下轻剽者以充之。又说帝数出游幸,号令部曲,别为行陈,椿自约勒,指麾其
间。从此以后,军谋朝政,一决于椿。又劝帝征兵,诡称南讨,将以伐齐献武王,
帝从之。遂陈兵城西,北接邙山,南至洛水,帝诘旦戎服与椿临阅焉。献武王以
椿乱政,欲诛之。椿谮说既行,因此遂相恐动。出帝勒兵河桥,令椿为前军,营
于邙山北。寻遣椿率步骑数千镇虎牢。椿弟豫州刺史元寿与都督贾显智守滑台,
献武王令相州刺史窦泰击破之。椿惧己不免,复启出帝,假说游声以劫胁。帝信
之,遂入关,椿亦西走长安。椿狡猾多事,好乱乐祸,于时败国,朝野莫不仇疾
之。元寿寻为部下所杀。
贾显度,中山无极人。父道监,沃野镇长史。显度形貌伟壮,有志气。初为
别将,防守薄骨律镇。正光末,北镇扰乱,为贼攻围。显度拒守多时,以贼势转
炽,不可久立,乃率镇民浮河而下。既达秀容,为尔朱荣所留。寻表授直阁将军、
左中郎将。
建义初,除汲郡太守,假平东将军。随尔朱荣破葛荣,又除抚军将军、光禄
大夫、都督,封石艾县开国公,邑一千户。从上党王天穆破邢杲。值元颢入洛,
仍与天穆渡河赴行宫于河内。颢平,以本将军除广州刺史、假镇南将军,转南兖
州刺史。尔朱荣之死也,显度情不自安,南奔萧衍,衍厚待之。普泰初,还朝,
授卫大将军、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又行济州事。复随尔朱度律等北拒义旗,
败于韩陵,与斛斯椿及弟显智等率众先据河桥,诛尔朱氏。出帝初,除尚书左仆
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大中正。未几,以本官行徐州刺史、
东道大行台。永熙三年五月,转雍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殁于关中。
弟智,字显智,少有胆决。孝昌中,告毛谧等逆,灵太后嘉之,除伏波将军、
冗从仆射,领直斋。
萧衍将夏侯夔攻郢州,以智为龙骧将军、别将讨之。至则夔退,智仍入城。
及刺史元显达以城降于萧衍,智勒城人不欲叛者与显达交战,相率归阙。后为都
督,隶太宰、上党王天穆征邢杲,临陈流矢中胸,仍战不已。元颢入洛,仍随天
穆渡河,朝庄帝于河内。与尔朱兆同先渡河破颢军,以勋除持节、征南将军、金
紫光禄大夫,封义阳县开国伯,邑五百户。假卫将军,与行台樊子鹄讨吕文欣于
东徐州,平之。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增邑三百户。寻行东中郎将,加散骑常侍。
及尔朱仲远为徐州刺史,智隶仲远赴彭城。尔朱荣之死也,仲远举兵向洛,
智不从之,遂拥部下出清水东,招勒州民,与相拒击。庄帝闻而善之,除右光禄
大夫、武卫将军,进爵为侯,增邑二百户,通前一千,因镇徐州。普泰初,还洛。
仲远忿其乖背,议欲杀之。智兄显度先为世隆所厚,世隆为解喻得全。时赵修延
起逆荆州,萧衍遣兵接援,世隆欲令智以功自效,遣智讨之,除使持节、散骑常
侍、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假骠骑大将军、荆州大都督,进爵为公。将发,
会荆州斩送修延首,不行。又从尔朱度律北拒义旗,合尔朱兆于阳平。兆与度律
自相疑阻,退还。除骠骑大将军。后随度律等败于韩陵,智与兄显度、斛斯椿谋
诛尔朱氏。椿、显度据守北中,令智等入京,擒世隆兄弟。
出帝初,除散骑常侍、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沧州刺史。在州贪纵,甚为
民害,出帝征还京师。寻加授侍中,以本将军除济州刺史。率众达东郡,仍停不
进,于长寿津为相州刺史窦泰所破,还洛。天平初,赴晋阳。智去就多端,后坐
事死,时年四十五。
子罗侯,秘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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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子鹄,代郡平城人。其先荆州蛮酋,被迁于代。父兴,平城镇长史、归义
侯。普泰中,子鹄贵显,乃赠征虏将军、荆州刺史。
子鹄值北镇扰乱,南至并州,尔朱荣引为都督府仓曹参军。孝昌三年冬,荣
使子鹄诣京师。灵太后见之,问荣兵势,子鹄应对称旨,太后嘉之。除直斋,封
南和县开国子,邑三百户,令还赴荣。荣以为行台郎中,行上党郡。及荣向洛,
以为假节、假平南将军、都督河东正平军事、行唐州事。刺史崔元珍闭门拒守,
子鹄攻克之。
建义初,拜平北将军、晋州刺史,封永安县开国伯,食邑千户,又兼尚书行
台。治有威信,山胡率服。元颢入洛,薛修义及降蜀陈双炽等受颢处分,率众攻
州城。子鹄出与战,大破之,又破修义等于土门。以功拜抚军将军。寻征授都官
尚书、西荆州大中正。后兼右仆射,为行台,督贾智等讨吕文欣于东徐州,平之。
还,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进封南阳郡开国公,增户六百,尚书如故,仍假
骠骑大将军,率所部为都督。时尔朱荣在晋阳,京师之事,子鹄颇预委寄,故在
台阁,征官不解。后出除散骑常侍、本将军、殷州刺史。属岁旱俭,子鹄恐民流
亡,乃勒有粟之家分贷贫者,并遣人牛易力,多种二麦,州内以此获安。
及尔朱荣之死,世隆等遣书招子鹄,欲与同趣京师,子鹄不从。以母在晋阳,
启求移镇河南,庄帝嘉之。除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假骠骑大将军、都督二豫
郢三州诸军事、兼尚书右仆射、二豫郢颍四州行台。子鹄到相州,又敕赉绢五百
匹。行达汲郡,闻尔朱兆入洛,乃渡河见仲远,仲远遣镇汲郡。兆征子鹄赴洛,
既见,责以乖异之意,夺其部众,将还晋阳。及纥豆陵步藩起,以子鹄为都督,
征发粮仗。元晔以为侍中、御史中尉、中军大都督,随晔向洛。普泰初,仍除旧
任。及赵脩延叛于荆州,诏子鹄通三鵶道而还。遭母忧去职,前废帝闻其在洛
无宅,凶费不周,赉绢四百匹、粟五百石,以本官起之。
太昌初,兼尚书左仆射、东南道大行台,总大都督杜德等追讨尔朱仲远。仲
远已奔萧衍,收其兵马甲仗。时萧衍遣元树入寇,陷据谯城。诏子鹄与德讨之。
树屯兵梁国,欲来逆战,见子鹄军盛,夜退还谯。子鹄引兵追蹑,树又背城为陈。
子鹄勒兵直趣城下,纵骑冲突,树众大败,奔入城门,城门隘塞,多自杀害。于
是斩千余级,获马数百匹,大收铠仗,遂围城。加仪同三司。树勒兵出战,辄被
摧衄,遂不敢出,自守而已。子鹄恐萧衍遣救,乃分兵击衍苞州、然州、宕州、
大涧、蒙县等五城,并望风逃散。树既无外援,计无所出,子鹄又令人说之,树
遂请率众归南,以地还国。子鹄等许之,共结盟约。及树众半出,子鹄中击,破
之,擒树及衍谯州刺史朱文开,俘馘甚多。班师,出帝赉马匹。迁吏部尚书,转
尚书右仆射,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典选。
初,青州人耿翔聚众反,亡奔萧衍,衍资其兵,偷据胶州。除子鹄使持节、
侍中、青胶大使,督济州刺史蔡俊讨之。师达青州,翔拔城奔走。在军遇病,诏
遣医给药。仍除兖州刺史,余官如故,便道之州。子鹄先遣腹心缘历民间,采察
得失。及入境,太山太守彭穆参候失仪,子鹄责让穆,并数其罪状,穆皆引伏,
于是州内震悚。
及出帝入关,子鹄据城为逆。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徐州人刘粹各率众就子鹄。
天平初,遣仪同三司娄昭等率众讨之。子鹄先使前胶州刺史严思达镇东平郡,昭
攻陷之,仍引兵围子鹄。城久不拔,昭以水灌城。静帝欲招慰下之,遣散骑常侍
陆琛、兼黄门郎张景征赍玺书劳子鹄而入,野拔因与相见,左右斩子鹄以降。
贺拔胜,字破胡,神武尖山人。祖尔逗,选充北防,家于武川。以窥觇蠕蠕,
兼有战功,显祖赐爵龙城男,为本镇军主。父度拔,袭爵。正光末,沃野人破落
汗拔陵聚众反,度拔与三子、乡中豪勇援怀朔镇,杀贼王卫可瑰。度拔寻为贼所
害。孝昌中,追赠安远将军、肆州刺史。
度拔之死也,胜与兄弟俱奔恒州刺史广阳王渊。胜便弓马,有武干,渊厚待
之,表为强弩将军,充帐内军主。恒州陷,归尔朱荣,转积射将军,为别将,又
兼都督。及荣入洛,以预义之勋,封易阳县开国伯,邑四百户,除直阁将军,寻
加通直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光禄大夫,进号安南将军。寻除抚军将军,为大都
督,出井陉,镇中山。元颢入洛,胜从东路率骑三百赴行宫于河梁。荣命胜与尔
朱兆先渡,破擒颢息冠受及颢大都督陈思保。庄帝还宫,以功增邑六百户,复加
通直散骑常侍、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武卫将军,改封真定县开国公。寻除
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尔朱荣之死也,胜与田怙等奔走荣第。于时宫殿之门未加严防,怙等议即攻
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当更有奇谋,吾等众旅不多,何可轻尔?但
得出城,更为他计。”怙乃止,及世隆夜走,胜遂不从,庄帝甚嘉之。仲远逼东
郡,诏胜以本官假骠骑大将军,为东征都督,率众会郑先护以讨之。为先护所疑,
置之营外,人马未得休息。俄而仲远兵至,胜与交战不利,乃降之。
普泰初,除右卫将军,进号车骑大将军、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共尔朱仲
远、度律北拒义旗,相与奔退,事在《尔朱兆传》。后俱败于韩陵,胜因降齐献
武王。太昌初,拜领军将军,余官如故,又除侍中。出帝既纳斛斯椿等谗间之说,
将谋齐献武王,以胜弟岳拥众关西,仍欲广为势援,除胜使持节、侍中、都督三
荆二郢南襄南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胜将图襄
阳,攻萧衍下迮戍,克之,擒其戍主尹道玩、戍副库峨。又使人诱动蛮王问道期,
道期率种起义。衍雍州刺史萧续遣军击道期,为道期所败,汉南大骇。胜又遣军
攻均口,擒衍将庄思延,又攻冯翊、安定、沔阳、酂阳城,并平之。续遣将柳仲
礼于谷城拒守,胜攻之不克,乃班师。沔北荡为丘墟矣。衍书敕续云:“贺拔胜
北间骁将,汝宜慎之,勿与争锋。”其见惮如此。进爵琅邪郡公。
出帝末,诏胜统众北赴京师。军次汝水,出帝入关。胜率所部欲从武关趣长
安,行至析阳,闻齐献武王平潼关,擒毛鸿宾,胜惧,复走荆州,城人闭门不纳。
时献武王已遣行台侯景、大都督高敖曹讨之,胜战败,为流矢所中,乃率左右五
百余骑奔萧衍。明年,从间道投宝炬。胜好行小数,志大胆薄,周章南北,终无
所成,致殁于贼中。
胜兄可泥,永熙中,太尉公,封燕郡王。
胜弟岳,字阿斗泥。初为太学生,长以弓马为事。与父兄赴援怀朔,贼王卫
可瑰在城西二百余步,岳乘城射之,箭中瑰臂,贼众大骇。后归恒州,广阳王渊
以为帐内军主,表为强弩将军。州陷,投尔朱荣,荣以为别将,进为都督。
永安初,除安北将军、光禄大夫、武卫将军,赐爵樊城乡男。坐事失官爵。
二年,诏并复之。寻除使持节、假卫将军、西道都督,隶尔朱天光为左厢大都督,
讨万俟丑奴。天光先知岳,喜得同行,每事论访。寻加卫将军、假车骑将军,余
如故。岳届长安,荣遣兵续至。时万俟丑奴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向武功,南渡渭
水,攻围趣栅。天光遣岳率骑一千驰往赴救,菩萨攻栅已克,还向岐州。岳以轻
骑八百北渡渭水擒贼,令杀掠其民,以挑菩萨。菩萨果率步骑二万余人至渭水北。
岳以轻骑数十与菩萨隔水交言,岳称扬国威,菩萨自言强盛,往复数返。菩萨乃
自骄,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与菩萨言,卿是何人,与我对语!”省事恃水,
应答不逊。岳举弓射之,应弦而倒。时已逼暮,于此各还。岳密于渭南傍水分置
精骑,四十、五十以为一所,随地形便,骆驿置之。明日,自将百余骑,隔水与
贼相见,并且东行。岳渐前进,先所置驿骑随岳而集。骑既渐增,贼不复测其多
少。行二十里许,便至浅可济,岳便驰马东出,以示奔遁。贼谓岳走,乃弃步兵,
南渡渭水,轻骑追岳。岳东行十余里,依横岗伏兵以待之。贼以路险不得前进,
前后继至,半渡岗东。岳乃回战,身先士卒,急击之,贼便退走。岳号令所部,
贼下马者皆不听杀。贼顾见之,便悉投马。俄而虏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渡渭
北,降步兵万余,收其辎重。其有土民,普皆劳遣。丑奴寻弃岐州,北走安定。
其后,破侯伏、侯元进,降侯机长贵,擒丑奴、萧宝夤、王庆云、万俟道洛,
走宿勤明达,事在《尔朱天光传》。天光虽为元帅,而岳功效居多。加车骑将军,
增邑二千户,进封樊城县开国伯。寻诏岳都督泾北豳二夏四州诸军事、本将军、
泾州刺史,进爵为公,改封清水郡公。
天光入洛,使岳行雍州事。元晔立,除骠骑大将军,增邑五百户,余如故。
普泰初,都督二岐东秦三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岐州刺史。寻加侍中,给后部鼓
吹,仍诏开府。俄兼尚书左仆射、陇右行台,仍停高平。后以陇中犹有土民不顺,
岳助侯莫陈悦,所在讨平。二年,加岳都督三雍、三秦、二岐、二华诸军事,雍
州刺史,关西行台,余如故。及尔朱天光率众赴洛,将抗齐献武王,岳与侯莫陈
悦下陇赴雍,以应义旗。
永熙初,仍开府、兼仆射、大行台、雍州刺史,增邑千户。二年,诏岳都督
雍、华、北华、东雍、二岐、豳、四梁、二益、巴、二夏、蔚、宁、南益、泾二
十州诸军事,大都督。岳自诣北境,安置边防,率部趣泾州平凉西界,布营数十
里,使诸军士田殖泾州。身将壮勇,托以牧马,于原州北招万俟受洛于等,并远
近州镇聚结者。灵州刺史曹泥身诣岳军请代,岳以前洛州刺史元季海为州。彼民
不促,击破季海部下,独听季海囗三年正月,岳召侯莫陈悦会于高平,将讨之,
令悦前驱,北趣灵州。闻渴波隘中河水未解,将往趣之。岳既总大众,据制关右,
凭强骄恣,有不臣之心。齐献武王恶其专擅,令悦图之。悦素服威略,既承密旨,
便潜为计。时岳遣悦先行,悦乃通夜东进,达明晦日,岳行军前与悦相见。悦诱
岳入营,坐论兵事。悦诈云腹痛,起而徐行,悦女夫元洪景抽刀斩岳。后岳部下
收岳尸葬于雍州北石安原。六月,赠大将军、太保、录尚书事,都督、刺史、开
国并如故。
侯莫陈悦,代郡人也。父婆罗门,为驼牛都尉,故悦长于河西。好田猎,便
骑射。会牧子逆乱,遂归尔朱荣,荣引为都督府长流参军,稍迁大都督。庄帝初,
除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封柏人县开国侯,邑五百户。
尔朱天光之讨关西,荣以悦为天光右厢大都督,本官如故。西伐克获,皆与
天光、贺拔岳略同劳效。以本将军除鄯州刺史,余如故。尔朱荣死后,亦随天光
下陇。元晔立,除车骑大将军、渭州刺史,进爵为公,改封白水郡,增邑五百户。
及天光向洛,使悦行华州事。普泰中,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天
光之东出,将抗义旗,悦与岳下陇以应齐献武王,至雍州,会尔朱覆败。永熙初,
加开府、都督陇右诸军事,仍秦州刺史。
永熙三年正月,岳召悦共讨灵州。悦诱岳斩之,岳左右奔散,悦遣人安慰云:
“我别禀意旨,止在一人,诸君勿怖。”众皆畏服,无敢拒违。悦心犹豫,不即
抚纳,乃还入陇,止永洛城。
岳之所部,聚于平凉,规还图悦,遣追夏州刺史宇文黑獭。黑獭至,遂总岳
部众并家口入高平城,以自安固,乃勒众入陇征悦。悦闻之,弃城,南据山水之
险,设陈候战。黑獭至,遥望见悦,欲待明日决斗。悦先召南秦州刺史李景和,
其夜,景和遣人诣黑獭,密许翻降。至暮,景和乃勒其所部使上驴驼,云:“仪
同有教,欲还秦州,守以拒贼”,令军人严备。景和复绐悦帐下云:“仪同欲还
秦州,汝等何不装办?”众谓为实,以次相惊,人情惶惑,不可复止,皆散走而
趣秦州。景和先驱至城,据门以慰辑之。
悦部众离散,猜畏傍人,不听左右近己,与其二弟并儿及谋杀岳者八九人弃
军并走。数日之中,盘回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而悦不决,言下陇之
后,恐有人所见。乃于中山令从者悉步,自乘一骡,欲向灵州。中路,追骑将及,
望见之,遂缢死野中,弟、息、部下悉见擒杀,唯先谋杀岳者悦中兵参军豆卢光
走至灵州,后奔晋阳。悦自杀岳后,神情恍惚,不复如常,恒言:“我仅睡即梦
见岳语:‘我兄欲何处去,随我不相置。’”因此弥不自安,而致败灭。
侯渊,神武尖山人也。机警有胆略。肃宗末年,六镇饥乱,渊随杜洛周南寇。
后与妻兄念贤背洛周归尔朱荣。路中遇寇,身披苫褐,荣赐其衣帽,厚待之,以
渊为中军副都督。常从征伐,屡有战功。
孝庄即位,除领左右,封厌次县开国子,邑四百户。后从荣讨葛荣于滏口,
战功尤多。荣启渊为骠骑将军、燕州刺史。时葛荣别帅韩楼、郝长等有众数万,
屯据蓟城,尔朱荣令渊与贺拔胜讨之。会元颢入洛,荣征胜南赴大军,留渊独镇
中山。及庄帝还宫,荣令渊进讨韩楼,配卒甚少。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
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今击此贼,故当不足定也。”止给骑七
百。渊遂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率数百骑,深入楼境,欲执行人以问虚实。去
蓟百余里,值贼帅陈周马步万余,渊遂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
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曰:“既获贼众,何为复资遣之也?”渊曰:
“我兵既少,不可力战,事须为计以离隙之。”渊度其已至,遂率骑夜进,昧旦,
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遁走,追擒之。以勋进爵为侯,增邑八百
户。寻诏渊以本将军为平州刺史、大都督,仍镇范阳。
及尔朱荣之死也,范阳太守卢文伟诱渊出猎,闭门拒之。渊率部曲屯于郡南,
为荣举哀,勒兵南向。庄帝使东莱王贵平为大使,慰劳燕蓟。渊乃诈降,贵平信
之,遂执贵平自随。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会元晔立,
渊欲归之。常山太守甄楷屯据井陉,渊又击破之。晔乃授渊骠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定州刺史、左军大都督、渔阳郡开国公,邑一千户。前废帝立,仍加开府,
余如故。幽州刺史刘灵助举义兵,屯于安国城,渊与叱列延庆等破擒之。后随尔
朱兆拒义旗于广阿,兆既败走,渊降齐献武王,后从王破尔朱于韩陵。永熙初,
除齐州刺史,余如故。
出帝末,渊与兖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密信往来,以相连结,
又遣间使通诚于献武王。及出帝入关,复怀顾望。汝阳王暹既除齐州刺史,次于
城西,渊拥部据城,不时迎纳。民刘桃符等潜引暹入据四城,渊争门不克,率骑
出奔,妻儿部曲为暹所虏。行达广里,会承制以渊行青州事。齐献武王又遗渊书
曰:“卿勿以部曲轻少,难于东迈。齐人浇薄,唯利是从。齐州城民尚能迎汝阳
王,青州之人岂不能开门待卿也?但当勉之。”渊乃复还,暹始归其部曲。而贵
平自以斛斯椿党,亦不受代。渊进袭高阳郡,克之,置部曲家累于城中,身率轻
骑游掠于外。贵平使其长子率众攻高阳,南青州刺史茹怀朗遣兵助之。时青州城
人馈粮者首尾相继,渊亲率骑夜趣青州,诈馈粮人曰:“台军已至,杀戮都尽,
我是世子下人,今已走还城,汝何为复去也?”人信其言,弃粮奔走。比晓,复
谓行人曰:“台军昨夜已至高阳,我是前锋,今始到此,颇知侯公竟在何处?”
城人凶惧,遂执贵平出降。渊自惟反覆,虑不获安,遂斩贵平,传首京师,欲明
不同于斛斯椿也。
及子鹄平,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渊既不获州任,情又恐惧,行达广川,
遂劫光州库兵反。遣骑诣平原,执前胶州刺史贾璐。夜袭青州南郭,劫前廷尉卿
崔光韶,以惑人情,攻掠郡县。其部下督帅叛拒之,渊率骑奔萧衍,途中亡散,
行达南青州南境,为卖浆者斩之,传首京师,家口配没。
史臣曰:朱瑞以背本向义,责不见原。延庆党旧违顺,常刑所及。斛斯椿奸
佞为心,谗忒自口,取譬苍蝇,交乱四国,投于豺虎,天实弃之。贾智、侯渊,
反覆取毙。破胡器小谋大,终于颠蹶。子鹄迷机寡算,竟以歼殄。岳负力无谋,
制以一剑。悦果行虑浅,死不旋足。观其亡灭,自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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