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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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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八十七 列传第七十四

○乌古孙良桢
乌古孙良桢,字干卿,世次见父泽传。资器绝人,好读书。至治二年,荫补
江阴州判官,寻丁内艰,服除,调婺州武义县尹,有惠政。改漳州路推官,狱有
疑者,悉平反之。上言:“律,徒者不杖,今杖而又徒,非恤刑意,宜加徒减杖。”
遂定为令。移泉州,益以能称。转延平判官,拜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劾辽阳行省
左丞相达识帖睦迩卖国不忠,援汉高帝斩丁公故事,以明人臣大义。并劾御史中
丞胡居祐奸邪,皆罢之,中外震慑。升都事,犹以言不尽行,解去。复起为监察
御史,良桢以帝方览万几,不可不求贤自辅,于是连疏:“天历数年间纪纲大坏,
元气伤夷。天祐圣明,入膺大统,而西宫秉政,奸臣弄权,畜憾十有余年。天威
一怒,阴晦开明,以正大名,以章大孝,此诚兢兢业业祈天永命之秋,其术在乎
敬身修德而已。今经筵多领以职事臣,数日一进讲,不渝数刻已罢,而{埶日}御小
臣,恒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臣愿招延儒臣若许衡者数人,置于禁密,常以唐、
虞、三代之道,启沃宸衷,日新其德,实万世无疆之福也。”又以国俗父死则妻
其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父母死无忧制,遂言:“纲常皆出于天而不可变,议
法之吏,乃言国人不拘此例,诸国人各从本俗。是汉、南人当守纲常,国人、诸
国人不必守纲常也。名曰优之,实则陷之,外若尊之,内实侮之。推其本心,所
以待国人者,不若汉、南人之厚也。请下礼官有司及右科进士在朝者会议,自天
子至于庶人,皆从礼制,以成列圣未遑之典,明万世不易之道。”又言:
“隐士刘因,道学经术可比许文正公衡,从祀孔子庙庭。”皆不报。御史台作新
风宪,复疏其所当行者,以举贤才为纲,而以厚风俗、均赋役、重审理、汰冗官、
选守令、出奉使、均公田为目,指擿剀切,虽触忌讳,亦不顾也。宦者罕失嬖妾,
杀其妻,糜其肉饲犬,上疏乞正重刑,并论宦寺结廷臣挠政为害,可汰黜之。险
佞侧目。
至正四年,召为刑部员外郎,转御史台都事。五年,改中书左司都事,出为
江东道肃政廉访司副使。上官一日,辞归。六年,授平江路总管,不拜。八年,
复召为右司员外郎。九年,升郎中,寻迁广东道肃政廉访使,未行,还为郎中,
迁福建道肃政廉访使,中道召还,参议中书省事,兼经筵官。十一年,拜治书侍
御史,升中书参知政事、同知经筵事。十三年,升左丞,兼大司农卿,仍同知经
筵事。时中书参用非人,事多异同,不得一一如志。会军饷不给,请与右丞悟良
哈台主屯田,岁入二十万石。东宫久未建,恳恳为言,车驾幸上都,始册皇太子。
立詹事院,驿召为副詹事,每直端本堂,则进正心诚意之说、亲君子远小人之道,
皇太子嘉纳焉。当时盗贼蜂起,帝闻,恶之,下诏分讨,必尽诛而后已。良桢言:
“平贼在收人心,以回天意,多杀非道也。”乃赦以安之。
十四年,迁淮南行省左丞。初,泰州贼张士诚既降复叛,杀淮南行省参知政
事赵琏,进据高邮、六合,太师脱脱奉诏,总诸王军南征,而良桢洎参议龚伯
璲、刑部主事庐山等从之。既平六合,垂克高邮,会诏罢脱脱兵柄,遂有上变
告伯璲等劝脱脱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良桢,簿对无所验。即日还中
书左丞,命分省彰德,主调军食。居半岁,还中书。十六年,进阶荣禄大夫,赐
玉带一。十七年,除大司农。明年,升右丞,兼大司农,辞,不允。论罢陷贼延
坐之令。有恶少年诬知宜兴州张复通贼之罪,中书将籍其孥,吏抱案请署。良桢
曰:“手可断,案不可署。”同列变色,卒不署。
良桢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罢福建、山东食盐,浙东、西长生牛租,濒
海被灾围田税,民皆德之。尝论《至正格》轻重不伦,吏得并缘为奸,举明律者
数人,参酌古今,重定律书,书成而罢。家居辄训诸子曰:“吾无过人者,惟待
人以诚,人亦以诚遇我,汝宜志之。”晚岁病瘠,数谒告,病益侵,遂卒。自号
约斋。有诗文奏议凡若干卷,藏于家。
○贾鲁
贾鲁,字友恒,河东高平人。幼负志节,既长,谋略过人。延祐、至治间,
两以明经领乡贡。泰定初,恩授东平路儒学教授,辟宪史,历行省掾,除潞城县
尹,选丞相东曹掾,擢户部主事,未上。一日,觉心悸,寻得父书,笔势颤缩,
即辞归。比至家,父已有风疾,未几卒。
鲁居丧服阕,起为太医院都事。会诏修辽、金、宋三史,召鲁为《宋史》局
官。书成,选鲁燕南山东道奉使宣抚幕官,考绩居最,迁中书省检校官。上言:
“十八河仓,近岁沦没官粮百三十万斛,其弊由富民兼并,贫民流亡,宜合先正
经界。然事体重大,非处置尽善,不可轻发。”书累数万言,切中其弊。俄拜监
察御史,首言御史有封事,宜专达圣聪,不宜台臣先有所可否。升台都事,迁山
北廉访副使,复召为工部郎中,言考工一十九事。
至正四年,河决白茅堤,又决金堤,并河郡邑,民居昏垫,壮者流离。帝甚
患之,遣使体验,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特命鲁行都水监。鲁循行河道,考察
地形,往复数千里,备得要害,为图上进二策:其一,议修筑北堤,以制横溃,
则用工省;其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数倍。会迁右司郎中,
议未及竟。其在右司,言时政二十一事,皆见举行。调都漕运使,复以漕事二十
事言之,朝廷取其八事:一曰京畿和籴,二曰优恤漕司旧领漕户,三曰接连委官,
四曰通州总治豫定委官,五曰船户困于坝夫,海运坏于坝户,六曰疏浚运河,七
曰临清运粮万户府当隶漕司,八曰宣忠船户付本司节制。事未尽行。既而河水北
侵安山,沦入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隳两漕司盐场,实妨国计。
九年,太傅、右丞相脱脱复相,论及河决,思拯民艰,以塞诏旨,乃集廷臣
群议,言人人殊。鲁昌言:“河必当治。”复以前二策进,丞相取其后策,与鲁
定议,且以其事属鲁。鲁固辞,丞相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称帝旨。
十一年四月,命鲁以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进秩二品,授以银章,领河南、北
诸路军民,发汴梁、大名十有三路民一十五万,庐州等戍十有八翼军二万供役,
一切从事大小军民官,咸禀节度,便宜兴缮。是月鸠工,七月凿河成,八月决水
故河,九月舟楫通,十一月诸埽诸堤成,水土工毕,河复故道,事见《河渠志》。
帝遣使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鲁以《河平图》献。帝适览台臣奏疏,请褒脱脱
治河之绩,次论鲁功,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赏赉金帛,敕翰林丞旨欧阳
玄制《河平碑》,以旌脱脱劳绩,具载鲁功,且宣付史馆,并赠鲁先臣三世。
寻拜中书左丞,从脱脱平徐州。脱脱既旋师,命鲁追余党,分攻濠州,同总
兵官平章月可察儿督战。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日矣。尔
诸将同心协力,必以今日巳、午时取城池,然后食。”鲁上马麾进,抵城下,忽
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弗散。病愈亟,却药不肯汗,竟卒于军中,年五十七。十三
年五月壬午也。月可察儿躬为治丧,选士护柩还高平,有旨赐交钞五百锭以给葬
事。子稹。
○褾鲁曾
褾鲁曾,字善止,修武人。性刚介,通经术,中天历二年进士第,授翰林
国史院编修官,辟御史台掾,掌机密。监察御史劾中丞史显夫简傲,鲁曾开实封
于大夫前曰:“中丞素持重,不能与人周旋,御史以人情劾之,非公论。”由是
皆知其直。
除太常博士。武宗一庙,未立后主配享,集群臣廷议之。鲁曾抗言:“先朝
以武宗皇后真哥无子,不立其主。”时伯颜为右丞相,以为明宗之母亦乞列氏,
可以配享。徽政院传太后旨,以文宗之母唐兀氏可以配享。伯颜问鲁曾曰:“先
朝既以真哥皇后无子,不为立主,今所立者,明宗母乎?文宗母乎?”对曰:
“真哥皇后在武宗朝,已膺玉册,则为武宗皇后,明宗、文宗二母后,固为妾也。
今以无子之故,不为立主,以妾后为正宫,是为臣而废先君之后,为子而追封先
父之妾,于礼不可。且燕王垂即位,追废其母后,而立其生母为后,以配享先王,
为万世笑,岂可复蹈其失乎?”集贤大学士陈颢,素嫉鲁曾,出曰:“唐太宗册
曹王明之母为后,是亦二后也,岂不可乎?”鲁曾曰:“尧之母为帝喾庶妃,尧
立为帝,未闻册以为后而配喾。皇上为大元天子,不法尧、舜,而法唐太宗邪?”
众服其议,而伯颜韪之,遂以真哥皇后配焉。
复拜监察御史,劾答失海牙、阿吉剌太尉,巩卜班右丞,兀突蛮刑部尚书,
吉当普监察御史,哈剌完者、月鲁不花院使,吕思诚郎中,皆黜之。八人之中,
惟思诚少过,亦变祖宗选法,余皆伯颜之党,朝廷肃然。除枢密院都事,上言:
“前伯颜专杀大臣,其党利其妻女,巧诬以罪。今大小官及诸人有罪,止坐其身,
不得籍其妻女。郯王为伯颜构陷,妻女流离,当雪其无辜,给复子孙。”从之。
除刑部员外郎,悉辨正横罹伯颜所诬者。迁宗正府郎中,出为辽阳行省左右司郎
中,除佥山北道肃政廉访司事,入为礼部郎中。
至正十二年,丞相脱脱讨徐州贼,以官军不习水土,募濒海盐丁为军,乃超
迁鲁曾资善大夫、淮南宣慰使,领征讨事,遣其募盐丁五千人从征。徐州平,继
使领所部军讨淮东,卒于军。
○贡师泰
贡师泰,字泰甫,宁国之宣城人。父奎,以文学名家,延祐、至治间,官京
师,为集贤直学士,卒,谥文靖。师泰早肄业国子学为诸生。泰定四年,释褐出
身,授从仕郎、太和州判官。丁外艰,改徽州路歙县丞。江浙行省辟为掾,寻以
土著,自劾去。大臣有以其名闻者,擢应奉翰林文字。丁内艰,服阕,除绍兴路
总管府推官,郡有疑狱,悉为详谳而剖决之。山阴白洋港有大船飘近岸,史甲二
十人,适取卤海滨,见其无主,因取其篙橹,而船中有二死人。有徐乙者,怪其
无物而有死人,称为史等所劫。史佣作富民高丙家,事遂连高。史既诬服,高亦
就逮。师泰密询之,则里中沈丁载物抵杭而回,渔者张网海中,因盗网中鱼,为
渔者所杀,史实未尝杀人夺物,高亦弗知情,其冤皆白。游徼徐裕,以巡盐为名,
肆暴村落间。一日,遇诸暨商,夺其所赍钱,扑杀之,投尸于水,走告县曰:
“我获私盐犯人,畏罪赴水死矣。”官验视,以有伤,疑之。遂以疑狱释。师泰
追询覆按之,具得裕所以杀人状,复俾待报。余姚孙国宾,以求盗,获姚甲造伪
钞,受赇而释之,执高乙、鲁丙赴有司,诬以同造伪。高尝为姚行用,实非自造,
孙既舍姚,因加罪于高,而鲁与孙有隙,故并连之,鲁与高未尝相识也。师泰疑
高等覆造不合,以孙诘之,辞屈而情见。即释鲁而加高以本罪,姚遂处死,孙亦
就法。其于冤狱详谳之明多类此。以故郡民自以不冤,治行为诸郡第一。
考满,复入翰林为应奉,预修后妃、功臣列传,事毕,迁宣文阁授经郎,历
翰林待制、国子司业,擢礼部郎中,再迁吏部,拜监察御史。自世祖以后,省台
之职,南人斥不用,及是,始复旧制,于是南士复得居省台,自师泰始,时论以
为得人。至正十四年,除吏部侍郎。时江淮兵起,京师食不足,师泰奉命和籴于
浙右,得粮百万石,以给京师。迁兵部侍郎。朝廷以京师至上都,驿户凋弊,命
师泰巡视整饬之。至则历究其病原,验其富贫,而均其徭役,数十郡之民,赖以
稍苏。豪贵以其不利于己,深嫉之,然莫能有所中伤也。会朝廷欲仍和籴浙西,
因除师泰都水庸田使。
十五年,庸田司罢,擢江西廉访副使,未行,迁福建廉访使。居亡何,除礼
部尚书。时平江缺守,廷议难其人,师泰又以选为平江路总管。其年冬,甫视事,
张士诚自高邮率众渡江,直抵城下,攻围甚急。明年春,守将弗能支,斩关遁去,
师泰领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弃城遁,匿海滨者久之。士诚既纳降,江浙
行省丞相达识帖睦迩以便宜授师泰两浙都转运盐使。至则剔其积蠹,通其利源,
大课以集,国用资之。丞相复承制除师泰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二十年,朝廷除户
部尚书,俾分部闽中,以闽盐易粮,由海道转运给京师,凡为粮数十万石,朝廷
赖焉。二十二年,召为秘书卿,行至杭之海宁,得疾而卒。
师泰性倜傥,状貌伟然,既以文字知名,而于政事尤长,所至绩效辄暴著。
尤喜接引后进,士之贤,不问识不识,即加推毂,以故士誉翕然咸归之。有诗文
若干卷,行于世。
○周伯琦
周伯琦,字伯温,饶州人。父应极,至大间,仁宗为皇太子,召见,献《皇
元颂》,为言于武宗,以为翰林待制。后为皇太子说书,日侍英邸。仁宗即位,
迁集贤待制,终池州路同知总管府事。伯琦自幼从宦,游京师,入国学,为上舍
生,积分及高等。去,以荫授将仕郎、南海县主簿,三转为翰林修撰。至正元年,
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伯琦为宣文阁授经郎,教戚里大臣子弟,
每进讲,辄称旨,且日被顾问。帝以伯琦工书法,命篆“宣文阁宝”,仍题扁宣
文阁;及摹王羲之所书《兰亭序》、智永所书《千文》,刻石阁中。自是累转官,
皆宣文、崇文之间,而眷遇益隆矣。帝尝呼其字伯温而不名。会御史奏风宪宜用
近臣,特命佥广东廉访司事。八年,召入为翰林待制,预修后妃、功臣列传,累
升直学士。
十二年,有旨令南士皆得居省台。除伯琦兵部侍郎,遂与贡师泰同擢监察御
史。两人皆南士之望,一时荣之。时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以大军南讨,而失律丧
师,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刘希曾等十人共劾奏之。伯琦乃劾希曾等越分干誉,希曾
等皆坐左迁,补郡判官,由是不为公论所与。
十三年,迁崇文太监,兼经筵官,代祀天妃。丁内艰。十四年,起复为江东
肃政廉访使。长枪锁南班陷宁国,伯琦与僚佐仓皇出见之,寻遁走至杭州。除兵
部尚书,未行,改浙西肃政廉访使。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余观纠言伯琦失陷宁国,
宜正其罪。十七年,江浙行省丞相达识帖睦尔承制假伯琦参知政事,招谕平江张
士诚。士诚既降,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亦辩释伯琦罪,除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
留之,未行,拜资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于是留平江者十余年。士诚既灭,伯
琦乃得归鄱阳,寻卒。
伯琦仪观温雅,粹然如玉,虽遭时多艰,而善于自保。博学工文章,而尤以
篆、隶、真、草擅名当时。尝著《六书正伪》、《说文字原》二书,又有诗文稿
若干卷。
○吴当
吴当,字伯尚,澄之孙也。当幼承祖训,以颖悟笃实称。长精通经史百家言,
侍其祖至京,补国子生。久之,澄既捐馆,四方学子从澄游者,悉就当卒业焉。
至正五年,以父文荫,授万亿四库照磨,未上,用荐者改国子助教。勤讲解,严
肄习,诸生皆乐从之。会诏修辽、金、宋三史,当预编纂。书成,除翰林修撰。
七年,迁国子博士。明年,升监丞。十年,升司业。明年,迁朝林待制。又明年,
改礼部员外郎。十三年,擢监察御史,寻复为国子司业。明年,迁礼部郎中。又
明年,除翰林直学士。
时江南兵起且五年,大臣有荐当世居江西,习知江西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
者,诏特授江西肃政廉访使,偕江西行省参政火你赤、兵部尚书黄昭,招捕江西
诸郡,便宜行事。当以朝廷兵力不给,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闽。
至江西境建昌界,招安新城孙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进攻南丰,渠凶郑天
瑞遁,郑原自刎死。十六年,调检校章迪率本部兵,与黄昭夹攻抚州,剿杀首寇
胡志学,进兵复崇仁、宜黄。于是建、抚两郡悉定。是时,参知政事朵歹总兵抚、
建,积年无功。因忌当屡捷,功在己上,又以为南人不宜总兵,则构为飞语,谓
当与黄昭皆与寇通。有旨解二人兵柄,除当抚州路总管,昭临江路总管,并供亿
平章火你赤军。火你赤杀当从事官范淳及章迪,将士皆愤怒不平,当谕之曰:
“上命不可违也。”而火你赤又上章言:“二人者,难任牧民。”寻有旨当与昭
皆罢总管,除名。
十八年,火你赤自瑞州还龙兴,当、昭皆随军不敢去。先是,当与昭平贼功
状,自广东由海道未达京师,而朵歹、火你赤等公牍乃先至,故朝廷责当、昭,
皆左迁。及得当、昭功状,乃始知其诬,诏拜当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参知政事,
昭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命未下,而陈友谅已陷江西诸郡。火你赤弃城遁,当乃戴
黄冠,著道士服,杜门不出,日以著书为事。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
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庐陵吉水之谷坪。
逾年,以疾卒,年六十五。所著书,有《周礼纂言》及《学言稿》。

[发帖际遇]: 林风参与红花会陈家洛的计划:叛变勾结清廷,得到赏赐银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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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十八 列传第七十五

○董抟霄(弟昂霄)
董抟霄,字孟起,磁州人。由国子生辟陕西行台掾。时天大旱,从侍御史郭
贞谳狱华阴县,有李谋儿累杀商贾于道,为贼十五年,至百余事。事觉,狱已具,
贿赂有司,谓徒党未尽获,五年不决,人皆以为愤。抟霄知之,以言于贞,即以
尸诸市中,天乃大雨。授四川肃政廉访司知事,除泾阳县尹。入为户部主事,升
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又出佥辽东肃政廉访司事,历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迁浙
东宣慰副使。其历官所至,往往理冤狱,革弊政,才誉益著称于时。
至正十一年,除济宁路总管,奉旨从江浙平章教化征进安丰,兵至合肥定林
站,遇贼,大破之。时朱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民寨及芍
陂屯田军,抟霄皆奖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朱皋。我军屯朱家寺,贼至,追杀之。
乃遣进士程明仲往谕贼中,招徕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其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
既渡,贼始觉。贼众数万据磵南,我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抟霄乃麾骑士,别
渡浅滩袭贼后。贼回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
“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亟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
遂复安丰。
十二年,有旨命抟霄攻濠州,又命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湖州德清县,而
徽、饶贼已陷杭州。教化问抟霄计,抟霄曰:“贼皆野人,见杭城子女玉帛,非
平日所有,必纵欲,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设使贼乘锐直趋京口,
则江南不可为矣。”教化犹豫未决,而诸将亦难其行。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君
方面既陷于贼,今可取而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顾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
而临难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斩。”计乃决。遂进兵杭城。贼迎敌,至
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前,斩杀数级,而诸军相继夹击之,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
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贼皆死,遂复杭州。已而余杭、武康、德清次第以
平,抟霄亦受代去。
徽、饶贼复自昱岭关寇于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俾复提兵讨之。抟
霄曰:“必欲除残去暴,所不敢辞。若假以重爵,则不敢受。”即日引兵至临安
新溪,是为入杭要路,既分兵守之而始进兵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大破之,追
杀至于潜,遂复其县治。既又克复昌化县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二千人。贼
又有犯千秋关者,抟霄还军守于潜,而贼兵大至,焚倚郭庐舍。抟霄按军不动,
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望贼,约曰:“贼以我为怯,
必少懈;伺其有间,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炮,复约曰:“见旗
动,炮即发。”已而旗动,炮发,兵乃尽出,斩首数知级,遂复千秋关。未几,
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
分为三军:一出独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岭。然后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
七战而克之,贼将以其徒来降者数百人。既数日,贼复来窥独松。抟霄即以兵守
苦岭及黄沙岭。贼帅梅元来降,且言复有帅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将余思忠至贼
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入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
汝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贼党散去,而引贼帅来降。明日,进兵广德,
克之。有蕲贼与饶、池诸贼复犯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以兵击
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袭贼兵后,贼大溃乱,斩首数万级,擒千余人。
获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遂平徽州。
十四年,除水军都万户。俄升枢密院判官,从丞相脱脱征高邮,分戍盐城、
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
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复敢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
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十六年,剿平北沙、庙湾、
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我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
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余,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
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
遣偏将以骑士由四门突出贼后,约曰:“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
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翊以奇兵,
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朝廷嘉其功,升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抟霄建议于
朝曰:
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之地,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复也。则救援淮安,
诚为急务。为今日计,莫若于黄河上下,并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沭阳,北抵沂、
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三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斥
堠烽燧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
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
又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
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
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
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
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
一日运粮之术也。又江淮流移之民,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
民壮者既为军,老弱无所依归者,宜设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材堪牧守者,使居
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于是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
御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
十七年,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有旨命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卜兰奚讨之。而
济南又告急,抟霄乃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
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
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
上,弗为动。贼夜攻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默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
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悉无遗者。于是济
南始宁。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
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纽的该,令抟霄依前诏,从卜兰奚
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
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有旨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十八年,抟霄以兵北行,且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既而济南果陷。
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使者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
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
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捽而问曰:“汝为
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其有白气冲天。是日,
昂霄亦死之。事闻,赠宣忠守正保节功臣、荣禄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柱国,
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赠推诚孝节功臣、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
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乃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
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刘哈剌不花
刘哈剌不花,其先江西人。倜傥好义,不事家产,有古侠士风。居燕赵有年,
遂为探马赤军户。至正十二年,颍、亳盗起,朝迁以泰不花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
总兵讨之。哈剌不花上书陈十事,其七言兵机及攻守方略。泰不花大喜,即辟为
掾史。未几,奏除左右司都事。泰不花以哈剌不花尝为探马赤,有膂力,善骑射,
俾统前八翼军,为先锋将。明号令,信赏罚,士皆乐为之用,而料敌成败,所向
无失。是时,答失八都鲁军溃于长葛,收集散卒,复屯中牟。哈剌不花军于汴梁
南彭子冈。有自长葛来者言,总兵官已为贼所败,次中牟。哈剌不花曰:“贼既
捷,兵必再至,我不可不往援。”遂整兵而前。既而有使驰报:夜四鼓,贼从洧
川渡河,未知其所向。哈剌不花曰:“是必袭答失八都鲁营耳。我行已缓,不及
事,不若以精锐断贼归路,覆之必矣。”于是领军徐行。天未明,伏军其归路。
贼果袭答失八都鲁营,大掠辎重而回。哈剌不花伏军四起,贼大败,尽俘获之。
当是时,答失八都鲁虽以平章政事总大兵,而哈剌不花功名与之相埒。
十七年,山东毛贵率其贼众,由河间趋直沽,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
柳林,逼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京师人心大骇。在廷之臣,或劝乘舆北巡
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议纷然,独左丞相太平执不可。哈剌不花时为同知枢
密院事,奉诏以兵拒之,与之战于柳林,大捷。贵众悉溃退,走据济南,京师遂
安,哈剌不花之功居多。哈剌不花后迁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以卒。
初,哈剌不花与信州人倪晦字孟晰同事泰不花为掾史。晦涉书史,精文墨,
机识警敏,泰不花深委任之,言无不从;而哈剌不花或有所论白,多沮不行,由
是心衔泰不花。及泰不花事败,走诣哈剌不花求援,而哈剌不花不能曲为保全,
乃缚泰不花送京师,致之死地,君子以是少之。
○王英
王英,字邦杰,益都人。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善骑射。袭父职,为
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至元二十九年,江西行枢密院命
帅师南雄,讨贼丘大老。贼六百余人突至,英与战,杀其渠帅刘把东,获九十余
人。元贞元年,从左丞董士选讨大山贼刘贵,擒之。二年,讨永新、安福二州贼,
余党皆息。延祐二年,宁都贼起,行省命英率各万户军讨之。贼势甚张,英屡战
皆胜,斩获不可胜数,积尸盈野,水为不流。行省平章李世安,遣英迓江浙平章
张闾所领军于闽境,至木麻坑,擒贼蔡五九。又追贼至上虎嶂,遇贼三千余人,
尽歼之。至治元年,以大臣荐,授忠武校尉、益都淄莱万户府副千户。天历元年,
授宣武将军。至顺二年,行省命英招捕桂阳州贼张思进等二千人。英至,布以威
信,皆相率请降。元统元年,授怀远大将军、同知海北海南道宣慰使司事。
至元三年,万安军贼吴汝期等作乱,聚众三千人。英至,贼皆就擒。未几,
李志甫起漳州,刘虎仔起潮州,诏命江西行省右丞燕帖木儿讨之。方贼起时,英
已致仕,平章政事伯撒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
老,必可以义激。”乃使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
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焉。及贼平,英功居多。
至正中,毛贵陷益都,英时年九十有六,乃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美
官厚禄,备尝享之。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尚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
水浆不入口者数日,遂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以葬。将敛,举其尸不动,焚香
祝曰:“公子弘请公归葬先茔。”祝毕,尸遂起,观者莫不惊异。山东宣慰使普
颜不花及宪司请恤典于朝,有曰:“不食寇粟,饿死芹泉,有夷、齐之风,为臣
之清者也。”芹泉,谷名,英所居也。
○石抹宜孙迈里古思
石抹宜孙,字申之。其先辽之迪烈糺人。五世祖曰也先,事太祖为御史大
夫,自有传。也先之曾孙曰继祖,字伯善,袭父职,为沿海上副万户。初以沿海
军分镇台州,皇庆元年,又移镇婺、处两州。驭军严肃,平宁都寇,有战功;且
明达政事,讲究盐策,多合时宜。为学本于经术,而兼通名法、纵横、天文、地
理、术数、方技、释老之说,见称荐绅间。宜孙其子也。
宜孙性警敏,嗜学问,于书务博览,而长于诗歌。尝借嫡弟厚孙荫,袭父职,
为沿海上副万户,守处州。及弟长,即让其职还之,退居台州。至正十一年,方
国珍起海上,江浙行省檄宜孙守温州,宜孙即起任其事。其年闽寇犯处州,复檄
宜孙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副使,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寇并起,
宜孙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十七年,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
铁睦迩承制升宜孙行枢密院判官,总制处州,分院治于处。又以江浙儒学副提举
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孙又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
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据险阻,辄窃发,不易平治。宜孙用基等
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未几,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当是之
时,天下已多故,所在守将各自为计相保守。于是浙东则宜孙在处州,迈里古思
在绍兴为称首。
十八年十二月,大明兵取兰溪,且逼婺,而宜孙母实在婺城。宜孙泣曰:
“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
无亲,尚可立天地间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往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
兵至婺,与大明兵甫接,即败绩而还。时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宜孙江浙
行省参知政事,阶中奉大夫。明年,大明兵入处州,宜孙将数十骑走福建境上,
欲图报复,而所至人心已散,事不可复为。叹曰:“处州,吾所守者也。今吾势
已穷,无所于往,不如还处州境,死亦为处州鬼耳!”既还,至处之庆元县,为
乱兵所害。事闻,朝廷赠推诚宣力效节功臣、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上柱国,
追封越国公,谥忠愍。
迈里古思者,宁夏人也,字善卿。至正十四年进士,授绍兴路录事司达鲁花
赤。苗军主将杨完者在杭,纵其军钞掠,莫敢谁何,民甚苦之。俄有至绍兴城中
强夺人马者,迈里古思擒斩数人,苗军乃惧,不敢复至其境。迈里古思名声遂大
振。会江南行台移治绍兴,檄迈里古思为行台镇抚,乃大募民兵,为守御计。处
州山贼焚掠婺之永康、东阳,迈里古思提兵往击之,与石抹宜孙约期夹攻其巢穴,
山贼以平。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
独迈里古思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江浙省臣乃承制授行枢密院判
官,分院治绍兴。
会方国珍遣兵侵绍兴属县,迈里古思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
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往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中还,请益兵。
是时朝廷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住哥,与国珍素通贿赂,情
好甚厚,愤迈里古思擅举兵,恐且生事,即使人召迈里古思至其私第,与计事,
至则命左右以铁槌挝死之,断其头,掷厕溷中。城中民闻之,不问男女老幼,无
不恸哭者。黄中乃率其众复仇,尽杀拜住哥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史,独留拜住哥不
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以兵守绍兴。拜住哥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
史真童纠言:“拜住哥阴害帅臣,几致激变,不法不忠,莫斯为甚。宜稽诸彝典,
置于严刑。”于是诏削拜住哥官职,安置潮州,而迈里古思之冤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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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八十九 列传第七十六

◎儒学一
前代史传,皆以儒学之士,分而为二,以经艺颛门者为儒林,以文章名家者
为文苑。然儒之为学一也,《六经》者斯道之所在,而文则所以载夫道者也。故
经非文则无以发明其旨趣;而文不本于六艺,又乌足谓之文哉。由是而言,经艺
文章,不可分而为二也明矣。
元兴百年,上自朝廷内外名宦之臣,下及山林布衣之士,以通经能文显著当
世者,彬彬焉众矣。今皆不复为之分别,而采取其尤卓然成名、可以辅教传后者,
合而隶之,为《儒学传》。
赵复,字仁甫,德安人也。太宗乙未岁,命太子阔出帅师伐宋,德安以尝逆
战,其民数十万,皆俘戮无遗。进杨惟中行中书省军前,姚枢奉诏即军中求儒、
道、释、医、卜士,凡儒生挂俘籍者,辄脱之以归,复在其中。枢与之言,信奇
士,以九族俱残,不欲北,因与枢诀。枢恐其自裁,留帐中共宿。既觉,月色皓
然,惟寝衣在,遽驰马周号积尸间,无有也。行及水际,则见复已被发徒跣,仰
天而号,欲投水而未入。枢晓以徒死无益:“汝存,则子孙或可以传绪百世;随
吾而北,必可无他。”复强从之。先是,南北道绝,载籍不相通;至是,复以所
记程、朱所著诸经传注,尽录以付枢。
自复至燕,学子从者百余人。世祖在潜邸,尝召见,问曰:“我欲取宋,卿
可导之乎?”对曰:“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世祖悦,
因不强之仕。惟中闻复论议,始嗜其学,乃与枢谋建太极书院,立周子祠,以二
程、张、杨、游、朱六君子配食,选取遗书八千余卷,请复讲授其中。复以周、
程而后,其书广博,学者未能贯通,乃原羲、农、尧、舜所以继天立极,孔子、
颜、孟所以垂世立教,周、程、张、朱氏所以发明绍续者,作《传道图》,而以
书目条列于后;别著《伊洛发挥》,以标其宗旨。朱子门人,散在四方,则以见
诸登载与得诸传闻者,共五十有三人,作《师友图》,以寓私淑之志。又取伊尹、
颜渊言行,作《希贤录》,使学者知所向慕,然后求端用力之方备矣。枢既退隐
苏门,乃即复传其学,由是许衡、郝经、刘因,皆得其书而尊信之。北方知有程、
朱之学,自复始。
复为人,乐易而耿介,虽居燕,不忘故土。与人交,尤笃分谊。元好问文名
擅一时,其南归也,复赠之言,以博溺心、末丧本为戒,以自修读《易》求文王、
孔子之用心为勉。其爱人以德类若此。复家江汉之上,以江汉自号,学者称之曰
江汉先生。
张,字达善,其先蜀之导江人。蜀亡,侨寓江左。金华王柏,得朱熹
三传之学,尝讲道于台之上蔡书院,从而受业焉。自《六经》、《语》、
《孟》传注,以及周、程、张氏之微言,朱子所尝论定者,靡不潜心玩索,究极
根柢。用功既专,久而不懈,所学益弘深微密,南北之士,鲜能及之。至元中,
行台中丞吴曼庆闻其名,延致江宁学官,俾子弟受业,中州士大夫欲淑子弟以朱
子《四书》者,皆遣从游,或辟私塾迎之。其在维扬,来学者尤众,远近
翕然,尊为硕师,不敢字呼,而曰导江先生。大臣荐诸朝,特命为孔、颜、孟三
氏教授,邹、鲁之人,服诵遗训,久而不忘。
气宇端重,音吐洪亮,讲说特精详,子弟从之者,诜诜如也。其高第
弟子知名者甚多,夹谷之奇、杨刚中尤显。无子。有《经说》及文集行世。
吴澄序其书,以为议论正,援据博,贯穿纵横,俨然新安朱氏之尸祝也。至正
中,真州守臣以及郝经、吴澄皆尝留仪真,作祠宇祀之,曰三贤祠。
金履祥,字吉父,婺之兰溪人。其先本刘氏,后避吴越钱武肃王嫌名,更为
金氏。履祥从曾祖景文,当宋建炎、绍兴间,以孝行著称,其父母疾,斋祷于天,
而灵应随至。事闻于朝,为改所居乡曰纯孝。履祥幼而敏睿,父兄稍授之书,即
能记诵。比长,益自策励,凡天文、地形、礼乐、田乘、兵谋、阴阳、律历之书,
靡不毕究。及壮,知向濂、洛之学,事同郡王柏,从登何基之门。基则学于黄
榦,而榦亲承朱熹之传者也。自是讲贯益密,造诣益邃。
时宋之国事已不可为,履祥遂绝意进取。然负其经济之略,亦未忍遽忘斯世
也。会襄樊之师日急,宋人坐视而不敢救,履祥因进牵制捣虚之策,请以重兵由
海道直趋燕、蓟,则襄樊之师,将不攻而自解。且备叙海舶所经,凡州郡县邑,
下至巨洋别坞,难易远近,历历可据以行。宋终莫能用。及后朱瑄、张清献海运
之利,而所由海道,视履祥先所上书,咫尺无异者,然后人服其精确。
德祐初,以迪功郎、史馆编校起之,辞弗就。宋将改物,所在盗起,履祥屏
居金华山中,兵燹稍息,则上下岩谷,追逐云月,寄情啸咏,视世故泊如也。平
居独处,终日俨然;至与物接,则盎然和怿。训迪后学,谆切无倦,而尤笃于分
义。有故人子坐事,母子分配为隶,不相知者十年,履祥倾赀营购,卒赎以完;
其子后贵,履祥终不自言,相见劳问辛苦而已。何基、王柏之丧,履祥率其同门
之士,以义制服,观者始知师弟子之系于常伦也。
履祥尝谓司马文正公光作《资治通鉴》,秘书丞刘恕为《外纪》,以记前事,
不本于经,而信百家之说,是非谬于圣人,不足以传信。自帝尧以前,不经夫子
所定,固野而难质。夫子因鲁史以作《春秋》,王朝列国之事,非有玉帛之使,
则鲁史不得而书,非圣人笔削之所加也。况左氏所记,或阙或诬,凡此类皆不得
以辟经为辞。乃用邵氏《皇极经世历》、胡氏《皇王大纪》之例,损益折衷,一
以《尚书》为主,下及《诗》、《礼》、《春秋》,旁采旧史诸子,表年系事,
断自唐尧以下,接于《通鉴》之前,勒为一书,二十卷,名曰《通鉴前编》。凡
所引书,辄加训释,以裁正其义,多儒先所未发。既成,以授门人许谦曰:“二
帝三王之盛,其微言懿行,宜后王所当法,战国申、商之术,其苛法乱政,亦后
王所当戒,则是编不可以不著也。”他所著书,曰《大学章句疏义》二卷,《论
语孟子集注考证》十七卷,《书表注》四卷,谦为益加校定,皆传于学者。天历
初,廉访使郑允中表上其书于朝。
初,履祥既见王柏,首问为学之方,柏告以必先立志,且举先儒之言:居敬
以持其志,立志以定其本,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为学之大方也。
及见何基,基谓之曰:“会之屡言贤者之贤,理欲之分,便当自今始。”会之,
盖柏字也。当时议者以为基之清介纯实似尹和静,柏之高明刚正似谢上蔡,履祥
则亲得之二氏,而并充于己者也。
履祥居仁山之下,学者因称为仁山先生。大德中卒。元统初,里人吴师道为
国子博士,移书学官,祠履祥于乡学。至正中,赐谥文安。
许谦,字益之,其先京兆人。九世祖延寿,宋刑部尚书。八世祖仲容,太子
洗马。仲容之子曰洸、曰洞,洞由进士起家,以文章政事知名于时。洸之子寔,
事海陵胡瑗,能以师法终始者也。由平江徙婺之金华,至谦五世,为金华人。父
觥,登淳祐七年进士第,仕未显以殁。
谦生数岁而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经》、《论语》,入耳辄不忘。
稍长,肆力于学,立程以自课,取四部书分昼夜读之,虽疾恙不废。既乃受业金
履祥之门,履祥语之曰:“士之为学,若五味之在和,醯酱既加,则酸咸顿异。
子来见我已三日,而犹夫人也,岂吾之学无以感发子耶!”谦闻之惕然。居数年,
尽得其所传之奥。于书无不读,穷探圣微,虽残文羡语,皆不敢忽。有不可通,
则不敢强;于先儒之说,有所未安,亦不苟同也。
读《四书章句集注》,有《丛说》二十卷,谓学者曰:“学以圣人为准的,
然必得圣人之心,而后可学圣人之事。圣贤之心,具在《四书》,而《四书》之
义,备于朱子,顾其辞约意广,读者安可以易心求之乎!”读《诗集传》,有
《名物钞》八卷,正其音释,考其名物度数,以补先儒之未备,仍存其逸义,旁
采远援,而以己意终之。读《书集传》,有《丛说》六卷。其观史,有《治忽几
微》,仿史家年经国纬之法,起太皞氏,迄宋元祐元年秋九月尚书左仆射司马光
卒。备其世数,总其年岁,原其兴亡,著其善恶。盖以为光卒,则中国之治不可
复兴,诚理乱之几也。故附于续经而书孔子卒之义,以致其意焉。
又有《自省编》,昼之所为,夜必书之,其不可书者,则不为也。其他若天
文、地理、典章、制度、食货、刑法、字学、音韵、医经、术数之说,亦靡不该
贯,旁而释、老之言,亦洞究其蕴。尝谓:“学者孰不曰辟异端,苟不深探其隐,
而识其所以然,能辨其同异,别其是非也几希。”又尝句读《九经》、《仪礼》
及《春秋三传》,于其宏纲要领,错简衍文,悉别以铅黄朱墨,意有所明,则表
而见之。其后吴师道购得吕祖谦点校《仪礼》,视谦所定,不同者十有三条而已。
谦不喜矜露,所为诗文,非扶翼经义,张维世教,则未尝轻笔之书也。
延祐初,谦居东阳八华山,学者翕然从之。寻开门讲学,远而幽、冀、齐、
鲁,近而荆、扬、吴、越,皆不惮百舍来受业焉。其教人也,至诚谆悉,内外殚
尽,尝曰:“己有知,使人亦知之,岂不快哉!”或有所问难,而词不能自达,
则为之言其所欲言,而解其所惑。讨论讲贯,终日不倦,摄其粗疏,入于密微。
闻者方倾耳听受,而其出愈真切。惰者作之,锐者抑之,拘者开之,放者约之。
及门之士,著录者千余人,随其材分,咸有所得。然独不以科举之文授人,曰:
“此义、利之所由分也。”谦笃于孝友,有绝人之行。其处世不胶于古,不流于
俗。不出里闾者四十年,四方之士,以不及门为耻,缙绅先生之过其乡邦者,必
即其家存问焉。或访以典礼政事,谦观其会通,而为之折衷,闻者无不厌服。
大德中,荧惑入南斗句已而行,谦以为灾在吴、楚,窃深忧之。是岁大昆,
谦貌加瘠,或问曰:“岂食不足邪?”谦曰:“今公私匮竭,道殣相望,吾能
独饱邪!”其处心盖如此。廉访使刘庭直、副使赵宏伟,皆中州雅望,于谦深加
推服,论荐于朝;中外名臣列其行义者,前后章数十上;而郡复以遗逸应诏;乡
闱大比,请司其文衡。皆莫能致。至其晚节,独以身任正学之重,远近学者,以
其身之安否,为斯道之隆替焉。至元三年卒,年六十八。尝以白云山人自号,世
称为白云先生。朝廷赐谥文懿。
先是,何基、王柏及金履祥殁,其学犹未大显,至谦而其道益著,故学者推
原统绪,以为朱熹之世適。江浙行中书省为请于朝,建四贤书院,以奉祠事,而
列于学官。

[发帖际遇]: 林风偷得虚竹身上的美女图卷轴,卖给段誉,得银子银两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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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郡朱震亨,字彦修,谦之高第弟子也。其清修苦节,绝类古笃行之士,所
至人多化之。
陈栎,字寿翁,徽之休宁人。栎生三岁,祖母吴氏口授《孝经》、《论语》,
辄成诵。五岁入小学,即涉猎经史。七岁通进士业。十五,乡人皆师之。宋亡,
科举废,栎慨然发愤,致力于圣人之学,涵濡玩索,贯穿古今。尝以谓有功于圣
门者,莫若朱熹氏,熹没未久,而诸家之说,往往乱其本真,乃著《四书发明》、
《书集传纂疏》、《礼记集义》等书,亡虑数十万言,凡诸儒之说,有畔于朱氏
者,刊而去之;其微辞隐义,则引而伸之;而其所未备者,复为说以补其阙。于
是朱熹之说大明于世。
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栎不欲就试,有司强之,试乡闱中选,遂不复赴礼
部。教授于家,不出门户者数十年。性孝友,尤刚正,日用之间,动中礼法。与
人交,不以势合,不以利迁。善诱学者,谆谆不倦。临川吴澄,尝称栎有功于朱
氏为多,凡江东人来受业于澄者,尽遣而归栎。栎所居堂曰定宇,学者因以定宇
先生称之。元统二年卒,年八十三。
揭傒斯志其墓,乃与吴澄并称,曰:“澄居通都大邑,又数登用于朝,天下
学者,四面而归之,故其道远而章,尊而明。栎居万山间,与木石俱,而足迹未
尝出乡里,故其学必待其书之行,天下乃能知之。及其行也,亦莫之御,是可谓
豪杰之士矣。”世以为知言。
胡一桂,字庭芳,徽州婺源人。父方平。一桂生而颖悟,好读书,尤精于
《易》。初,饶州德兴沈贵宝,受《易》于董梦程,梦程受朱熹之《易》黄榦,
而一桂之父方平及从贵宝、梦程学,尝著《易学启蒙通释》。一桂之学,出于方
平,得朱熹氏源委之正。宋景定甲子,一桂年十八,遂领乡荐,试礼部不敏,退
而讲学,远近师之,号双湖先生。所著书有《周易本义附录纂疏》、《本义启蒙
翼传》、《朱子诗传附录纂疏》、《十七史纂》,并行于世。
其同郡胡炳文,字仲虎,亦以《易》名家,作《易本义通释》,而于朱熹所
著《四书》,用力尤深。余干饶鲁之学,本出于朱熹,而其为说,多与熹牴牾,
炳文深正其非,作《四书通》,凡辞异而理同者,合而一之;辞同而指异者,析
而辨之,往往发其未尽之蕴。东南学者,因其所自号,称云峰先生。炳文尝用荐
者,署明经书院山长,再调兰溪州学正。
黄泽,字楚望,其先长安人。唐末,舒艺知资州内江县,卒,葬焉,子孙遂
为资州人。宋初,延节为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累赠金紫光禄大夫,泽十一世
祖也。五世祖拂,与二兄播、揆,同年登进士第,蜀人荣之。父仪可,累举不第,
随兄骥子官九江,蜀乱,不能归,因家焉。泽生有异质,慨然以明经学道为志,
好为苦思,屡以成疾,疾止复思,久之,如有所见,作《颜渊仰高钻坚论》。蜀
人治经,必先古注疏,泽于名物度数,考核精审,而义理一宗程、朱,作《易春
秋二经解》、《二礼祭祀述略》。
大德中,江西行省相臣闻其名,授江州景星书院山长,使食其禄以施教。又
为山长于洪之东湖书院,受学者益众。始泽尝梦见夫子,以为适然,既而屡梦见
之,最后乃梦夫子手授所较《六经》,字画如新,由是深有感发,始悟所解经多
徇旧说为非是,乃作《思古吟》十章,极言圣人德容之盛,上达于文王、周公。
秩满即归,闭门授徒以养亲,不复言仕。
尝以为去圣久远,经籍残阙,传注家率多傅会,近世儒者,又各以才识求之,
故议论虽多,而经旨愈晦;必积诚研精,有所悟入,然后可以窥见圣人之本真。
乃揭《六经》中疑义千有余条,以示学者。既乃尽悟失传之旨。自言每于幽闲寂
寞、颠沛流离、疾病无聊之际得之,及其久也,则豁然无不贯通。自天地定位、
人物未生已前,沿而下之,凡邃古之初,万化之原,载籍所不能具者,皆昭若发
蒙,如示诸掌。然后由伏羲、神农、五帝、三王,以及春秋之末,皆若身在其间,
而目击其事者。于是《易》、《春秋》传注之失,《诗》、《书》未决之疑,
《周礼》非圣人书之谤,凡数十年苦思而未通者,皆涣然冰释,各就条理。故于
《易》以明象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为主,而其机括,则尽
在《十翼》,作《十翼举要》、《忘象辩》、《象略》、《辩同论》。于《春秋》
以明书法为主,其大要则在考核三传,以求向上之功,而脉络尽在《左传》,作
《三传义例考》、《笔削本旨》。又作《元年春王正月辩》、《诸侯娶女立子通
考》、《鲁隐公不书即位义》、《殷周诸侯禘祫考》、《周庙太庙单祭合食说》,
作《丘甲辩》,凡如是者十余通,以明古今礼俗不同,见虚辞说经之无益。尝言:
“学者必悟经旨废失之由,然后圣人本意可见,若《易象》与《春秋》书法废失
大略相似,苟通其一,则可触机而悟矣。”又惧学者得于创闻,不复致思,故所
著多引而不发,乃作《易学滥觞》、《春秋指要》,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其于
礼学,则谓郑氏深而未完,王肃明而实浅,作《礼经复古正言》。如王肃混郊丘
废五天帝,并昆仑、神州为一,赵伯循言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以始祖配之,
而不及群庙之社,胡宏家学不信《周礼》,以社为祭地之类,皆引经以证其非。
其辩释诸经要旨,则有《六经补注》;诋排百家异义,则取杜牧不当言而言之义,
作《翼经罪言》。近代覃思之学,推泽为第一。
吴澄尝观其书,以为平生所见明经士,未有能及之者,谓人曰:“能言距杨、
墨者,圣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然泽雅自慎重,未尝轻与人言。李泂使过
九江,请北面称弟子,受一经,且将经纪其家,泽谢曰:“以君之才,何经不可
明,然亦不过笔授其义而已。若余则于艰苦之余,乃能有见,吾非邵子,不敢以
二十年林下期君也。”泂叹息而去。或问泽:“自閟如此,宁无不传之惧?”泽
曰:“圣经兴废,上关天运,子以为区区人力所致耶!”
泽家甚窭贫,且年老,不复能教授,经岁大侵,家人采木实草根以疗饥,晏
然曾不动其意,惟以圣人之心不明,而经学失传,若己有罪为大戚。至正六年卒,
年八十七。其书存于世者十二三。门人惟新安赵汸为高第,得其《春秋》之学
为多。
萧渼,字惟斗,其先北海人。父仕秦中,遂为奉元人。渼性至孝,自为儿时,
翘楚不凡。稍出为府史,上官语不合,即引退,读书面山者三十年。制一革衣,
由身半以下,及卧,辄倚其榻,玩诵不少置,于是博极群书,天文、地理、律历、
算数,靡不研究。侯均谓元有天下百年,惟萧惟斗为识字人。学者及其门受业者
甚众。尝出,遇一妇人,失金钗道旁,疑渼拾之,谓曰:“殊无他人,独翁居后
耳。”渼令随至门,取家钗以偿。其妇后得所遗钗,愧谢还之。乡人有自城中暮
归者,遇寇,欲加害,诡言“我萧先生也”,寇惊愕释去。
世祖分藩在秦,辟渼与杨恭懿、韩择侍秦邸,渼以疾辞,授陕西儒学提举,
不赴。省宪大臣即其家具宴为贺,使一从史先诣渼舍,渼方汲水灌园,从史至,
不知其为渼也,使饮其马,即应之不拒,及冠带迎宾,从史见渼,有惧色,渼殊
不为意。后累授集贤直学士、国子司业,改集贤侍读学士,皆不赴。大德十一年,
拜太子右谕德,扶病至京师,入觐东宫,书《酒诰》为献,以朝廷时尚酒故也。
寻以病力请去职,人问其故,则曰:“在礼,东宫东面,师傅西面,此礼今可行
乎?”俄除集贤学士、国子祭酒,依前右谕德,疾作,固辞而归。卒年七十八,
赐谥贞敏。
渼制行甚高,真履实践,其教人,必自《小学》始。为文辞,立意精深,言
近而指远,一以洙、泗为本,濂、洛、考亭为据,关辅之士,翕然宗之,称为一
代醇儒。所著有《三礼说》、《小学标题驳论》、《九州志》,及《勤斋文集》,
行于世。
韩择者,字从善,亦奉元人。天资超异,信道不惑,其教学者,虽中岁以后,
亦必使自《小学》等书始。或疑为陵节勤苦,则曰:“人不知学,白首童心,且
童蒙所当知,而皓首不知,可乎?”择尤邃礼学,有质问者,口讲指画无倦容。
士大夫游宦过秦中,必往见择,莫不虚往而实归焉。世祖尝召之赴京,疾,不果
行。其卒也,门人为服緦麻者百余人。
侯均者,字伯仁,亦奉元人。父母蚤亡,独与继母居,卖薪以给奉养。积学
四十年,群经百氏,无不淹贯,旁通释、老外典。每读书,必熟诵乃已。尝言:
“人读书不至千遍,终于己无益。”故其答诸生所问,穷索极探,如取诸箧笥。
名振关中,学者宗之。用荐者起为太常博士,后以上疏忤时相意,不待报可,即
归休田里。
均貌魁梧,而气刚正,人多严惮之,及其应接之际,则和易款洽。虽方言古
语,世所未晓者,莫不随问而答,世咸服其博闻。
同恕,字宽甫,其先太原人。五世祖迁秦中,遂为奉元人。祖升。父继先,
博学能文,廉希宪宣抚陕右,辟掌库钥。家世业儒,同居二百口,无间言。恕安
静端凝,羁丱如成人,从乡先生学,日记数千言。年十三,以《书经》魁乡校。
至元间,朝廷始分六部,选名士为吏属,关陕以恕贡礼曹,辞不行。仁宗践阼,
即其家拜国子司业,阶儒林郎,使三召,不起。陕西行台侍御史赵世延,请即奉
元置鲁斋书院,中书奏恕领教事,制可之。先后来学者殆千数。延祐设科,再主
乡试,人服其公。六年,以奉议大夫、太子左赞善召,入见东宫,赐酒慰问。继
而献书,厉陈古谊,尽开悟涵养之道。明年春,英宗继统,以疾归。致和元年,
拜集贤侍读学士,以老疾辞。
恕之学,由程、朱上溯孔、孟,务贯浃事理,以利于行。教人曲为开导,使
得趣向之正。性整洁,平居虽大暑,不去冠带。母张夫人卒,事异母如事所生。
父丧,哀毁致目疾,时祀斋肃详至。尝曰:“养生有不备,事犹可复,追远有不
诚,是诬神也,可逭罪乎!”与人交,虽外无适莫,而中有绳尺。里人借骡而死,
偿其直,不受,曰:“物之数也,何以偿为!”家无儋石之储,而聚书数万卷,
扁所居曰榘庵。时萧渼居南山下,亦以道高当世,入城府,必主恕家,士论称之
曰“萧同”。
恕自京还,家居十三年,缙绅望之若景星麟凤,乡里称为先生而不姓。至顺
二年卒,年七十八。制赠翰林直学士,封京兆郡侯,谥文贞。其所著曰《榘庵集》,
二十卷。
恕弟子第五居仁,字士安,幼师萧渼,弱冠从恕受学。博通经史,躬率子弟
致力农亩,而学徒满门。其宏度雅量,能容人所不能容。尝行田间,遇有窃其桑
者,居仁辄避之。乡里高其行义,率多化服。作字必楷整,游其门者,不惟学明,
而行加修焉。卒之日,门人相与议易名之礼,私谥之曰静安先生。
安熙,字敬仲,真定藁城人。祖滔,父松,皆以学行淑其乡人。熙既承其家
学,及闻保定刘因之学,心向慕焉。熙家与因所居相去数百里,因亦闻熙力于为
已之学,深许与之。熙方将造其门,而因己殁,乃从因门人乌叔备问其绪说。盖
自因得宋儒朱熹之书,即尊信力行之,故其教人,必尊朱氏。然因之为人,高明
坚勇,其进莫遏。熙则简靓和易,务为下学之功。其《告先圣文》有曰:“追忆
旧闻,卒究前业。洒扫应对,谨行信言。余力学文,穷理尽性。循循有序,发轫
圣途,以存诸心,以行诸己,以及于物,以化于乡。”其用功平实切密,可谓善
学朱氏者。
熙遭时承平,不屑仕进,家居教授垂数十年,四方之来学者,多所成就。既
殁,乡人为立祠于藁城之西筦镇。其门人苏天爵,为辑其遗文,而虞集序之曰:
“使熙得见刘氏,廓之以高明,厉之以奋发,则刘氏之学,当益昌大于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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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 列传第七十七

◎儒学二
胡长孺,字汲仲,婺州永康人。当唐之季,其先自天台来徙。宋南渡后,以
进士科发身者十人,持节分符,先后相望。曾祖襜,钦州司法参军,脱略豪隽,
轻赀急施,人以郑庄称之。祖岩,起嘉定甲戌进士,知福州闽县事,卓行危论,
奇文瑰句,端平、嘉定间,士大夫皆自以为不可及。其在江西幕府,平赣州之难
于指顾之顷,全活数十万人。父居仁,淳祐丁未进士,知台州军州事,文辞政事,
亦绝出于四方。至长孺,其学益大振,《九经》、诸史,下逮百氏,名、墨、纵
横,旁行敷落,律令章程,无不包罗而揆序之。咸淳中,外舅徐道隆为荆湖四川
宣抚参议官,长孺从之入蜀,铨试第一名,授迪功郎、监重庆府酒务。俄用制置
使朱孙之辟,兼总领湖广军马钱粮所佥厅,与高彭、李湜、梅应春等,号南中
八士。已而复拜福宁州倅之命,会宋亡,退栖永康山中。
至元二十五年,诏下求贤,有司强起之,至京师,待诏集贤院。既而召见内
殿,拜集贤修撰,与宰相议不合,改教授扬州。元贞元年,移建昌,适录事阙官,
檄长孺摄之。程文海方贵显,其家气焰薰灼,即违法,人不敢呵问,其树外门,
侵官道,长孺亟命撤之。至大元年,转台州路宁海县主簿,阶将仕佐郎。大德丁
未,浙东大昆,戊申,复无麦,民相枕死。宣慰同知脱欢察议行赈荒之令,敛富
人钱一百五十万给之,至县,以余钱二十五万属长孺藏去,乃行旁州。长孺察其
有乾没意,悉散于民。阅月再至,索其钱,长孺抱成案进曰:“钱在是矣。”脱
欢察怒曰:“汝胆如山耶!何所受命,而敢无忌若此!”长孺曰:“民一日不食,
当有死者,诚不及以闻,然官书具在,可征也。”脱欢察虽怒,不敢问。县有铜
岩,恶少年狙伺其间,恒出钞道,为过客患,官不能禁。长孺伪衣商人服,令苍
头负货以从,阴戒驺卒十人蹑其后。长孺至,岩中人突出要之,长孺方逊辞以谢,
驺卒俄集,皆成擒,俾尽逮其党置于法,夜行无虞。民荷溺器粪田,偶触军卒衣,
卒抶伤民,且碎器而去,竟不知主名。民来诉,长孺阳怒其诬,械于市,俾左
右潜侦之,向抶者过焉,戟手称快,执诣所隶,杖而偿其器。群妪聚浮屠庵,
诵佛书为禳祈,一妪失其衣,适长孺出乡,妪讼之。长孺以牟麦置群妪合掌中,
命绕佛诵书如初,长孺闭目叩齿,作集神状,且曰:“吾使神监之矣,盗衣者行
数周,麦当芽。”一妪屡开掌视,长孺指缚之,还所窃衣。长孺白事帅府归,吏
言有奸事屡问弗伏者,长孺曰:“此易易尔。”夜伏吏案下,黎明,出奸者讯之,
辞愈坚,长孺佯谓令长曰:“颇闻国家有诏,盍迎之。”叱隶卒缚奸者东西楹,
空县而出,庭无一人。奸者相谓曰:“事至此,死亦无承,行将自解矣。”语毕,
案下吏哗而出,奸者惊,咸叩头服罪。永嘉民有弟质珠步摇于兄者,赎焉,兄妻
爱之,绐以亡于盗,屡讼不获直,往告长孺,长孺曰:“尔非吾民也。”叱之去。
未几,治盗,长孺嗾盗诬兄受步摇为赃,逮兄赴官,力辨数弗置,长孺曰:“尔
家信有是,何谓诬耶!”兄仓皇曰:“有固有之,乃弟所质者。”趣持至验之,
呼其弟示曰:“得非尔家物乎?”弟曰:“然。”遂归焉。其行事多类此,不能
尽载。延祐元年,转两浙都转运盐使司长山场盐司丞,阶将仕郎,未上,以病辞,
不复仕,隐杭之虎林山以终。
长孺初师青田余学古,学古师王梦松,梦松亦青田人,传龙泉叶味道之学,
味道则朱熹弟子也。渊源既正,长孺益行四方,访求其旨趣,始信涵养用敬为最
切,默存静观,超然自得,故其为人,光明宏伟,专务明本心之学,慨然以孟子
自许。唯恐斯道之失其传,诱引不倦,一时学者慕之,有如饥渴之于食饮。方岳
大臣与郡二千石,聘致庠序,敷绎经义,环听者数百人。长孺为言:“人虽最灵,
与物同产,初无二本。”皆跃跃然兴起,至有太息者。为辞章有精魄,金舂玉撞,
壹发其和平之音,海内来求者,如购拱璧,碑版焜煌,照耀四裔,苟非其人,虽
一金易一字,毅然不与。乡闱取士,屡司文衡,贵实贱华,文风为之一变。
晚寓武林,病喘上气者颇久。一旦具酒食,与比邻别,云将返故乡,门人有
识其微意者,问曰:“先生精神不衰,何为遽欲观化乎?”长孺曰:“精神与死
生,初无相涉也。”就寝,至夜半,喘忽止,其子驹排户视之,则正衣冠坐逝矣。
年七十五。所著书有《瓦缶编》、《南昌集》、《宁海漫抄》、《颜乐斋稿》行
于世。
其从兄之纲、之纯,皆以经术文学名。之纲字仍仲,尝被荐书。其于声音字
画之说,自言独造其妙,惜其书不传。之纯字穆仲,咸淳甲戌进士,践履如古独
行者,文尤明洁可诵。人称之为三胡云。
熊朋来,字与可,豫章人。宋咸淳甲戌,登进士第第四人,授从仕郎、宝庆
府佥书判官厅公事,未上而宋亡。世祖初得江南,尽求宋之遗士而用之,尤重进
士,以故相留梦炎为尚书,召甲戌状元王龙泽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朋来,龙泽
榜下进士,而声名不在龙泽下,然不肯表襮苟进,隐处州里间,生徒受学者,
常百数十人。取朱子《小学》书,提其要领以示之,学者家传其书,几遍天下。
豫章为江西会府,行中书省、提刑按察司皆在焉,凡居是官者,多朝廷名公卿,
皆以宾礼延见。廉希宪之子惇为参知政事,以师礼事朋来,终身称门人。刘宣为
提刑按察使,尤加礼敬。朋来和而不肆,介而不狷,与群贤讲论经义无虚日,儒
者咸倚以为重焉。
会朝廷遣治书侍御史王构铨外选于江西,于是参政徐琰、李世安列荐朋来为
闽海提举儒学官,使者报闻,而朝廷以东南儒学之士唯福建、庐陵最盛,特起朋
来连为两郡教授。所至,考古篆籀文字,调律吕,协歌诗,以兴雅乐,制器定辞,
必则古式,学者化焉。既满考,以常格调建安县主簿,不赴。晚以福清州判官致
仕,朋来视之,漠如也。四方学者,因其所自号,称为天慵先生。每燕居,鼓瑟
而歌以自乐。尝著《瑟赋》二篇,学者争传诵之。门人归之者日盛,旁近舍皆满,
至不能容。朋来恳恳为说经旨文义,老益不倦。得其所指授者,多为闻人。
延祐初,诏以进士科取士,时科举废已久,有司咸不知其典故,以不称明诏
为惧,行省官主其事者,谘问于朋来,动中轨度,因以申请,四方得遵用之。及
请为考试官,则曰:“应试者十九及吾门,不可。”其后江浙、湖广,皆卑词致
礼,请为主文,朋来屡往应之。及对大廷,其所选士居天下三之一焉。
初,朋来以《周礼》首荐乡郡,而元制,《周官》不与设科,治《戴记》者
又鲜,朋来屡以为言。盖朋来之学,诸经中《三礼》尤深,是以当世言礼学者,
咸推宗之。至治中,英宗始采用古礼,亲御衮冕祠太庙,锐意于制礼作乐之事,
翰林学士元明善,扬言于朝,以朋来为荐,未及召而卒,年七十八。
朋来动止有常,喜怒不形于色,接宾客,人人各自以得其意。有家集三十卷,
其大者明乎礼乐之事,关于世教,其余若天文、地理、方技、名物、度数,靡不
精究。
子太古,乡贡进士。
戴表元,字帅初,一字曾伯,庆元奉化州人。七岁学古诗文,多奇语。稍长,
从里师习词赋,辄弃不肯为。咸淳中,入太学,以三舍法升内舍生,既而试礼部
第十人,登进士乙科,教授建康府。后迁临安教授,行户部掌故,皆不就。大德
八年,表元年已六十余,执政者荐于朝,起家拜信州教授,再调教授婺州,以疾
辞。
初,表元闵宋季文章气萎篸而辞骫蔟,蔟弊已甚,慨然以振起斯文为己任。
时四明王应麟、天台舒岳祥并以文学师表一代,表元皆从而受业焉。故其学博而
肆,其文清深雅洁,化陈腐为神奇,蓄而始发,间事摹画,而隅角不露,施于人
者多,尤自秘重,不妄许与。至元、大德间,东南以文章大家名重一时者,唯表
元而已。
其门人最知名者曰袁桷,桷之文,其体裁议论,一取法于表元者也。
表元晚年,翰林集贤以修撰、博士二职论荐,而老疾不可起,年六十七卒。
有《剡源集》行于世。
当表元时,有四明任士林者,亦以文章知名云。
牟应龙,字伯成,其先蜀人,后徙居吴兴。祖子才仕宋,赠光禄大夫,谥清
忠。父巘,为大理少卿。应龙幼警敏过人,日记数千言,文章有浑厚之气。应龙
当以世赏补京官,尽让诸从弟,而擢咸淳进士第。时贾似道当国,自儗伊、周,
谓马廷鸾曰:“君故与清忠游,其孙幸见之,当处以高第。”应龙拒之不见。及
对策,具言上下内外之情不通、国势危急之状,考官不敢置上第。调光州定城尉,
应龙曰:“昔吾祖对策,以直言忤史弥远,得洪雅尉,今固当尔,无愧也。”沿
海制置司辟为属,以疾辞不仕,而宋亡矣。故相留梦炎事世祖,为吏部尚书,以
书招之,曰:“苟至,翰林可得也。”应龙不答。已而起家教授溧阳州,晚以上
元县主簿致仕。初,宋亡时,大理卿已退不任事,一门父子,自为师友,讨论经
学,以义理相切磨,于诸经皆有成说,惟《五经音考》盛行于世。应龙为文,长
于叙事,时人求其文者,车辙交于门,以文章大家称于东南,人儗之为眉山苏
氏父子,而学者因应龙所自号,称之曰隆山先生。泰定元年卒,年七十八。
郑滁孙,字景欧,处州人。宋景定间,登进士第,知温州乐清县,累历宗正
丞、礼部郎官。至元三十年,有以滁孙名荐者,世祖召见,授集贤直学士。寻升
侍讲学士,又升学士。乞致仕,归田里。
弟陶孙,字景潜,亦登进士第,监西岳祠。先,陶孙征至阙,奏对称旨,授
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会纂修国史至宋德祐末年事,陶孙曰:“臣尝仕宋,宋是年
亡,义不忍书,书之非义矣。”终不书,世祖嘉之。升应奉翰林文字,后出为江
西儒学提举。
滁孙兄弟在当时,最号博洽,儒学之士翕然推之。隆福宫以其兄弟前朝士,
乃制衣亲赐,人以为异遇焉。滁孙所著,有《大易法象通赞》、《周易记玩》等
书。陶孙有文集若干卷。
陈孚,字刚中,台州临海人。幼清峻颖悟,读书过目辄成诵,终身不忘。至
元中,孚以布衣上《大一统赋》,江浙行省为转闻于朝,署上蔡书院山长,考满,
谒选京师。二十九年,世祖命梁曾以吏部尚书再使安南,选南士为介,朝臣荐孚
博学有气节,调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摄礼部郎中,为曾副。陛辞,赐五品服,佩
金符以行。三十年正月,至安南,世子陈日燇以忧制不出郊,遣陪臣来迎,又
不由阳明中门入,曾与孚回馆,致书诘日燇以不庭之罪,且责日燇当出郊迎
诏,及讲新朝尚右之礼,往复三书,宣布天子威德,辞直气壮,皆孚笔也。其所
赠,孚悉却之。详见《梁曾传》中。使还,除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帝方
欲置之要地,而廷臣以孚南人,且尚气,颇嫉忌之,遂除建德路总管府治中,再
迁治中衢州,所至多著善政。秩满,复请为乡郡,特授奉直大夫、台州路总管府
治中。大德七年,诏遣奉使宣抚循行诸道。时台州旱,民饥,道殣相望,江浙
行省檄浙东元帅脱欢察儿发粟赈济,而脱欢察儿怙势立威,不恤民隐,驱胁有司,
动置重刑,孚曰:“使吾民日至莩死不救者,脱欢察儿也。”遂诣宣抚使,诉其
不法蠹民事一十九条。宣抚使按实,坐其罪,命有司亟发仓赈饥,民赖以全活者
众,而孚亦以此致疾,卒于家,年六十四。
孚天材过人,性任侠不羁,其为诗文,大抵任意即成,不事雕斫,有文集行
于世。
子遘,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致仕。女长妫,适藁城董士楷,太常礼仪院
太祝宗缉之母也;末檀,适同里韩戒之,行枢密院经历谏之母也。俱有贞节,朝
廷旌表其门闾。
攸州冯子振,其豪俊与孚略同,孚极敬畏之,自以为不可及。子振于天下之
书,无所不记。当其为文也,酒酣耳热,命侍史二三人,润笔以俟,子振据案疾
书,随纸数多寡,顷刻辄尽。虽事料醲郁,美如簇锦,律之法度,未免乖剌,人
亦以此少之。
董朴,字太初,顺德人。自幼强记,比冠,师事乐舜咨、刘道济,幡然有求
道之志。至元十六年,用提刑按察使荐,起家为陕西知法官。未几,以亲老归养。
寻召为太史院主事,复辞不赴。皇庆初,朴年已逾八十,诏以翰林修撰致仕。延
祐三年,无疾而终,年八十有五。
朴所为学,自《六经》及孔、孟微言,与凡先儒所以开端阐幽者,莫不研极
其旨而会通之,故其心所自得,往往有融贯之妙。其事亲孝,与人交,智愚贵贱,
一待以诚,或有犯之者,夷然不与之校。中山王结曰:“朴之学,造诣既深,充
养交至;其为人,清而通,和而介,君子人也。”朴家近龙冈,学者因称之曰龙
冈先生云。
杨载,字仲弘,其先居建之浦城,后徙杭,因为杭人。少孤,博涉群书,为
文有跌宕气。年四十,不仕,户部贾国英数荐于朝,以布衣召为翰林国史院编修
官,与修《武宗实录》,调管领系官海船万户府照磨,兼提控案牍。延祐初,仁
宗以科目取士,载首应诏,遂登进士第,授承务郎、饶州路同知浮梁州事,迁儒
林郎、宁国路总管府推官以卒。
初,吴兴赵孟頫在翰林,得载所为文,极推重之。由是载之文名,隐然动京
师,凡所撰述,人多传诵之。其文章一以气为主,博而敏,直而不肆,自成一家
言。而于诗尤有法,尝语学者曰:“诗当取材于汉、魏,而音节则以唐为宗。”
自其诗出,一冼宋季之陋。
建康之上元有杨刚中,字志行,自幼厉志操,及为江东宪府照磨,风采凛凛,
有足称者。其为文,奇奥简涩,动法古人,而不屑为世俗平凡语。元明善极叹异
之。仕至翰林待制而卒。有《霜月集》行于世。
其甥李桓,字晋仲,同郡人,由乡贡进士,累迁江浙儒学副提举。亦以文鸣
江东,纡余丰润,学者多传之。载与刚中同辈行,而桓则稍后云。
刘诜,字桂翁,吉安之庐陵人。性颖悟,幼失父,知自树立。年十二,作为
科场律赋论策之文,蔚然有老成气象,宋之遗老巨公一见即以斯文之任期之。既
冠,重厚醇雅,素以师道自居,教学者有法,声誉日隆。江南行御史台屡以教官
馆职、遗逸荐,皆不报。诜为文,根柢《六经》,躏跞诸子百家,融液今古,而
不露其踔厉风发之状。四方求文者,日至于门。其所为诗文,曰《桂隐集》。桂
隐,诜所号也。至正十年卒,年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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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郡龙仁夫,字观复。刘岳申,字高仲。其文学皆与诜齐名,有集行世。而
仁夫之文,尤奇逸流丽,所著《周易集传》多发前儒之所未发。岳申用荐者为辽
阳儒学副提举,仁夫江浙儒学副提举,皆不就。
韩性,字明善,绍兴人。其先家安阳,宋司徒兼侍中魏忠献王琦,其八世祖
也。高祖左司郎中膺胄,扈从南渡,家于越。性天资警敏,七岁读书,数行俱下,
日记万言。九岁通《小戴礼》,作大义,操笔立就,文意苍古,老生宿学,皆称
异焉。及长,博综群籍,自经史至诸子百氏,靡不极其津涯,究其根柢,而于儒
先性理之说,尤深造其阃域。其为文辞,博达俊伟,变化不测,自成一家言。四
方学者,受业其门,户外之履,至无所容。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学者多以文
法为请,性语之曰:“今之贡举,悉本朱熹私议,为贡举之文,不知朱氏之学,
可乎?《四书》、《六经》,千载不传之学,自程氏至朱氏,发明无余蕴矣,顾
行何如耳。有德者必有言,施之场屋,直其末事,岂有他法哉!”凡经其口授指
画,不为甚高论而义理自胜,不期文之工而不能不工,以应有司之求,亦未始不
合其绳尺也。士有一善,必为之延誉不已,及辨析是非,则毅然有不可犯之色。
性出无舆马仆御,所过,负者息肩,行者避道。巷夫街叟,至于童稚厮役,
咸称之曰“韩先生、韩先生”云。宪府尝举为教官,谢曰:“幸有先人之敝庐可
庇风雨,薄田可具饘粥,读书砥行,无愧古人足矣,禄仕非所愿也。”受而不
赴。暮年愈自韬晦,然未尝忘情于斯世,郡之良二千石政事有所未达,辄往咨访,
性从容载导,洞中肯綮,裨益者多。
天历中,赵世延以性名上闻。后十年,门人李齐为南台监察御史,力举其行
义,而性已卒矣。年七十有六。卒后,南台御史右丞月鲁不花,尝学于性,言性
法当得谥,朝廷赐谥庄节先生。其所著有《礼记说》四卷,《诗音释》一卷,
《书辨疑》一卷,《郡志》八卷,文集十二卷。
当性时,庆元有程端礼、端学兄弟者。端礼,字敬叔,幼颖悟纯笃,十五岁,
能记诵《六经》,晓析大义。庆元自宋季皆尊尚陆九渊氏之学,而朱熹氏学不行
于庆元。端礼独从史蒙卿游,以传朱氏明体达用之指,学者及门甚众。所著有
《读书工程》,国子监以颁示郡邑校官,为学者式。仕为衢州路儒学教授。卒年
七十五。端学,字时叔,通《春秋》,登至治辛酉进士第,授仙居县丞,寻改国
子助教。动有师法,学者以其刚严方正,咸严惮之。迁太常博士,命未下而卒。
后以子徐贵,赠礼部尚书。所著有《春秋本义》三十卷,《三传辨疑》二十卷,
《春秋或问》十卷。
吴师道,字正传,婺州兰溪人。自羁狖知学,即善记览。工词章,才思涌溢,
发为歌诗,清丽俊逸。弱冠,因读宋儒真德秀遗书,乃幡然有志于为己之学,刮
摩淬砺,日长月益,尝以持敬致知之说质于同郡许谦,谦复之以理一分殊之旨,
由是心志益广,造履益深,大抵务在发挥义理,而以辟异端为先务。登至治元年
进士第,授高邮县丞,明达文法,吏不敢欺。再调宁国路录事。会岁大旱,饥民
仰食于官者三十三万口,师道劝大家得粟三万七千六百石,以赈饥民;又言于部
使者,转闻于朝,得粟四万石、钞三万八千四百锭赈之,三十余万人赖以存活。
迁池州建德县尹。郡学有田七百亩,为豪民所占,郡下其事建德,俾师道究治之,
即为按其图籍,悉以归于学。建德素少茶,而榷税尤重,民以为病,即为极言于
所司,榷税为减。中书左丞吕思诚、侍御史孔思立列荐之,召为国子助教,寻升
博士。其为教,一本朱熹之旨,而遵许衡之成法,六馆诸生,人人自以为得师。
丁内忧而归,以奉议大夫、礼部郎中致仕,终于家。所著有《易诗书杂说》、
《春秋胡传附辨》、《战国策校注》、《敬乡录》,及文集二十卷。
师道同郡又有王余庆,字叔善,仕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亦以儒学名重当世
云。
陆文圭,字子方,江阴人。幼而颖悟,读书过目成诵,终身不忘。博通经史
百家,及天文、地理、律历、医药、算数之学。宋咸淳初,文圭年十八,以《春
秋》中乡选。宋亡,隐居城东,学者称之曰墙东先生。延祐设科,有司强之就试,
凡一再中乡举。文圭为文,融会经传,纵横变化,莫测其涯际,东南学者,皆宗
师之。朝廷数遣使驰币聘之,以老疾,不果行。卒年八十五。
文圭为人,刚明超迈,以奇气自负。于地理考核甚详,凡天下郡县沿革、人
物土产,悉能默记,如指诸掌。先属纩一日,语门人曰:“以数考之,吾州二十
年后必有兵变,惨于五代、建炎,吾死,当葬不食之地,勿封勿树,使人不知吾
墓,庶无暴骨之患。”其后江阴之乱,冢墓尽发,人乃服其先知。有《墙东类稿》
二十卷。
文圭同里有梁益者,字友直,其先福州人。博洽经史,而工于文辞。其教人,
以变化气质为先务,学徒不远千里从之。自文圭既卒,浙以西称学术醇正、为世
师表者,惟益而已。益所著书,有《三山稿》、《诗绪余》、《史传姓氏纂》,
又有《诗传旁通》,发挥朱熹氏之学为精。年五十六卒。
周仁荣,字本心,台州临海人。父敬孙,宋太学生。初,金华王柏以朱熹之
学主台之上蔡书院,敬孙与同郡杨珏、陈天瑞、车若水、黄超然、朱致中、薛松
年师事之,受性理之旨。敬孙尝著《易象占》、《尚书补遗》、《春秋类例》。
仁荣承其家学,又师珏、天瑞,治《易》、《礼》、《春秋》,而工为文章。用
荐者署美化书院山长。美化在处州万山中,人鲜知学,仁荣举行乡饮酒礼,士俗
为变。后辟江浙行省掾史,省臣皆呼先生,不以吏遇之。泰定初,召拜国子博士,
迁翰林修撰,升集贤待制。奉旨代祀岳渎,至会稽,以疾作,不复还朝。卒,年
六十有一。其所教弟子多为名人,而泰不华实为进士第一。
其弟仔肩,字本道,以《春秋》登延祐五年进士第,终奉议大夫、惠州路总
管府判官。与其兄俱以文学名。
仁荣同郡有孟梦恂者,字长文,黄岩人。与仁荣同师事杨珏、陈天瑞。梦恂
讲解经旨,体认精切,务见行事,四方游从者皆服焉。部使者荐其行义,署本郡
学录。至正十三年,以设策御寇救乡郡有功,授登仕郎、常州路宜兴州判官,未
受命而卒,年七十四。朝廷赐谥号曰康靖先生。所著有《性理本旨》、《四书辨
疑》、《汉唐会要》、《七政疑解》,及《笔海杂录》五十卷。
陈旅,字众仲,兴化莆田人。先世素以儒学称。旅幼孤,资禀颖异。其外大
父赵氏学有源委,抚而教之,旅得所依,不以生业为务,惟笃志于学,于书无所
不读。稍长,负笈至温陵,从乡先生傅古直游,声名日著。用荐者为闽海儒学官,
适御史中丞马雍古祖常使泉南,一见奇之,谓旅曰:“子,馆阁器也,胡为留滞
于此!”因相勉游京师。既至,翰林侍讲学士虞集见其所为文,既然叹曰:“此
所谓我老将休,付子斯文者矣。”即延至馆中,朝夕以道义学问相讲习,自谓得
旅之助为多。与祖常交口游誉于诸公间,咸以为旅博学多闻,宜居师范之选,中
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又力荐之,除国子助教。居三年,考满,诸生不忍其去,请于
朝,再任焉。元统二年,出为江浙儒学副提举。至元四年,入为应奉翰林文字。
至正元年,迁国子监丞,阶文林郎。又二年卒,年五十有六。
旅于文,自先秦以来,至唐、宋诸大家,无所不究,故其文典雅峻洁,必求
合于古作者,不徒以徇世好而已。有文集十四卷。
旅平生于师友之义尤笃,每感虞集为知己。其在浙江时,集归田已数载,岁
且大比,请于行省参知政事孛术鲁翀,亲奉书币,请集主文乡闱,欲为问候计,
乃冲冒炎暑,千里访集于临川。集感其来,留旬日而别,惓藐以斯文相勉,惨然
若将永诀焉。集每与学者语,必以旅为平生益友也。一日,梦旅举杯相向曰:
“旅甚思公,亦知公之不忘旅也,但不得见尔。”既而闻旅卒,集深悼之。
同时有程文、陈绎曾者,皆名士。文字以文,徽州人,仕至礼部员外郎。作
文明洁而精深,集亦多称之。绎曾字伯敷,处州人。为人虽口吃,而精敏异常,
诸经注疏,多能成诵。文辞汪洋浩博,其气烨如也。官至国子助教。论者谓二人
皆与旅相伯仲云。
李孝光,字季和,温州乐清人。少博学,笃志复古,隐居雁荡山五峰下,四
方之士,远来受学,名誉日闻,泰不华以师事之,南行台监察御史阖辞屡荐居馆
阁。至正七年,诏征隐士,以秘书监著作郎召,与完者图、执礼哈琅、董立同应
诏赴京师,见帝于宣文阁,进《孝经图说》,帝大悦,赐上尊。明年,升文林郎、
秘书监丞。卒于官,年五十三。
孝光以文章负名当世,其文一取法古人,而不趋世尚,非先秦、两汉语,弗
以措辞。有文集二十卷。
宇文公谅,字子贞,其先成都人,父挺祖,徙吴兴,今为吴兴人。公谅通经
史百氏言,弱冠,有操行。嘉兴富民延为子弟师,夜将半,闻有叩门者,问之,
乃一妇人,公谅厉声叱去之。翌日,即以他事辞归,终不告以其故。至顺四年,
登进士第,授徽州路同知婺源州事。丁内艰,改同知余姚州事。夏不雨,公谅出
祷辄应,岁以有年,民颂之,以为别驾雨。摄会稽县,申明冤滞,所活者众。省
檄察实松江海涂田,公谅以潮汐不常,后必贻患,请一概免科,省臣从之。迁高
邮府推官,未几,除国子助教,日与诸生辩析诸经,六馆之士,资其陶甄者往往
出为名臣。调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以病得告。后召为国
子监丞,除江浙儒学提举,改佥岭南廉访司事,以疾请老。
公谅平居,虽暗室,必正衣冠端坐,尝挟手记一册,识其编首曰:“昼有所
为,暮则书之,其不可书,即不敢为,天地鬼神,实闻斯言。”其检饬之严如此。
所著述,有《折桂集》、《观光集》、《辟水集》、《以斋诗稿》、《玉堂漫稿》
、《越中行稿》,凡若干卷。门人私谥曰纯节先生。
伯颜,一名师圣,字宗道,哈剌鲁氏,隶军籍蒙古万户府,世居开州濮阳县。
伯颜生三岁,常以指画地,或三或六,若为卦者。六岁,从里儒授《孝经》、
《论语》,即成诵。蚤丧父,其兄曲出,买经传等书以资之,日夜诵不辍。稍长,
受业宋进士建安黄坦,坦曰:“此子颖悟过人,非诸生可比。”因命以颜为氏,
且名而字之焉。久之,坦辞曰:“余不能为尔师,群经有朱子说具在,归而求之
可也。”伯颜自弱冠,即以斯文为己任,其于大经大法,粲然有睹,而心所自得,
每出于言意之表。乡之学者,来相质难,随问随辨,咸解其惑。于是中原之士,
闻而从游者日益众。
至正四年,以隐士征至京师,授翰林待制,预修《金史》。既毕,辞归。已
而复起为江西廉访佥事,数月,以病免。及还,四方之来学者,至千余人。盖其
为学专事讲解,而务真知力践,不屑事举子词章,而必期措诸实用。士出其门,
不问知其为伯颜氏学者。至于异端之徒,亦往往弃其学而学焉。十八年,河南贼
蔓延河北,伯颜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兵大至,伯颜乃渡漳
北行,邦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与贼遇,贼知伯颜名士,生劫之以见贼将,
诱以富贵,伯颜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年六十有四。
既死,人或剖其腹,见其心数孔,曰:“古称圣人心有七窍,此非贤士乎!”
乃纳心其腹中,覆墙而掩之。有司上其事,赠奉议大夫、佥太常礼仪院事,谥文
节。太常谥议曰:“以城守论之,伯颜无城守之责而死,可与江州守李黼一律;
以风纪论之,伯颜无在官之责而死,可与西台御史张桓并驾。以平生有用之学,
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时以为确论。伯颜平生,修辑《六经》,
多所著述,皆毁于兵。
赡思,字得之,其先大食国人。国既内附,大父鲁坤,乃东迁丰州。太宗时,
以材授真定、济南等路监榷课税使,因家真定。父斡直,始从儒先生问学,轻财
重义,不干仕进。赡思生九岁,日记古经传至千言。比弱冠,以所业就正于翰林
学士承旨王思廉之门,由是博极群籍,汪洋茂衍,见诸践履,皆笃实之学,故其
年虽少,已为乡邦所推重。延祐初,诏以科第取士,有劝其就试者,赡思笑而不
应。既而侍御史郭思贞、翰林学士承旨刘赓、参知政事王士熙交章论荐之。泰定
三年,诏以遗逸征至上都,见帝于龙虎台,眷遇优渥。时倒剌沙柄国,西域人多
附焉,赡思独不往见。倒剌沙屡使人招致之,即以养亲辞归。
天历三年,召入为应奉翰林文字,赐对奎章阁,文宗问曰:“卿有所著述否?”
明日,进所著《帝王心法》,文宗称善。诏预修《经世大典》,以论议不合求去,
命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谕留之,赡思坚以母老辞,遂赐币遣之。复命集传旨曰:
“卿且暂还,行召卿矣。”至顺四年,除国子博士,丁内艰,不赴。
后至元三年,拜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即上封事十条,曰:法祖宗,揽权纲,
敦宗室,礼勋旧,惜名器,开言路,复科举,罢数军,一刑章,宽禁网。时奸臣
变乱成宪,帝方虚己以听,赡思所言,皆一时群臣所不敢言者。侍御史赵承庆见
之,叹曰:“御史言及此,天下福也。”戚里有执政陕西行省者,恣为非道,赡
思发其罪而按之,辄弃职夜遁。会有诏勿逮问,然犹杖其私人。及分巡云南,按
省臣之不法者,其人即解印以去,远藩为之震悚。襄、汉流民,聚居宋之绍熙府
故地,至数千户,私开盐井,自相部署,往往劫囚徒,杀巡卒,赡思乃擒其魁,
而释其党。复上言:“绍熙土饶利厚,流户日增,若以其人散还本籍,恐为边患,
宜设官府以抚定之。”诏即其地置绍熙宣抚司。三年,除佥浙西肃政廉访司事,
即按问都转运盐使、海道都万户、行宣政院等官赃罪,浙右郡县,无敢为贪墨者。
复以浙右诸僧寺,私蔽猾民,有所谓道人、道民、行童者,类皆渎常伦,隐徭役,
使民力日耗,契勘嘉兴一路,为数已二千七百,乃建议请勒归本族,俾供王赋,
庶以少宽民力。朝廷是之,即著以为令。四年,改佥浙东肃政廉访司事,以病免
归。
赡思历官台宪,所至以理冤泽物为己任,平反大辟之狱,先后甚众,然未尝
故出人罪,以市私恩。尝与五府官决狱咸宁,有妇宋娥者,与邻人通,邻人谓娥
曰:“我将杀而夫。”娥曰:“张子文行且杀之。”明日,夫果死,迹盗数日,
娥始以张子文告其姑。五府官以为非共杀,且既经赦宥,宜释之,赡思曰:“张
子文以为娥固许之矣。且娥夫死及旬,乃始言之,是娥与张同谋,度不能终隐,
故发之也,岂赦可释哉?”枢密判官曰:“平反活人,阴德也。御史勿执常法。”
赡思曰:“是谓故出人罪,非平反也。且公欲种阴德于生者,奈死者何!”乃独
上议刑部,卒正娥罪。其审刑当罪多类此。
至正四年,除江东肃政廉访副使。十年,召为秘书少监,议治河事,皆辞疾
不赴。十一年,卒于家,年七十有四。二十五年,皇太子抚军冀宁,承制封拜,
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恒山郡侯,谥曰文孝。
赡思邃于经,而《易》学尤深,至于天文、地理、钟律、算数、水利,旁及
外国之书,皆究极之。家贫,饘粥或不继,其考订经传,常自乐也。所著述有
《四书阙疑》、《五经思问》、《奇偶阴阳消息图》、《老庄精诣》、《镇阳风
土记》、《续东阳志》、《重订河防通议》、《西国图经》、《西域异人传》、
《金哀宗记》、《正大诸臣列传》、《审听要诀》,及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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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一 列传第七十八

◎良吏一
自古国家上有宽厚之君,然后为政者得以尽其爱民之术,而良吏兴焉。班固
有曰:“汉兴,与民休息,凡事简易,禁罔疏阔,以宽厚清静为天下先,故文、
景以后,循吏辈出。”其言盖识当时之治体矣。
元初风气质实,与汉初相似。世祖始立各道劝农使,又用五事课守令,以劝
农系其衔。故当是时,良吏班班可见,亦宽厚之效也。然自中世以后,循良之政,
史氏缺于纪载。今据其事迹之可取者,作《良吏传》。
谭澄,字彦清,德兴怀来人。父资荣,金末为交城令。国兵下河朔,乃以县
来附,赐金符,为元帅左都监,仍兼交城令。未几,赐虎符,行元帅府事,从攻
汴有功。年四十,移病,举弟资用自代。资用卒,澄袭职。澄幼颖敏,为交城令
时年十九。有文谷水,分溉交城田,文阳郭帅专其利而堰之,讼者累岁,莫能直,
澄折以理,令决水,均其利于民。豪民有持吏短长为奸者,察得其主名,皆以法
治之。岁乙未,籍民户,有司多以浮客占籍,及征赋,逃窜殆尽,官为称贷,积
息数倍,民无以偿。澄入觐,因中书耶律楚材,面陈其害,太宗恻然,为免其逋,
其私负者,年虽多,息取倍而止;亡民能归者,复三年。诏下,公私便之。壬子,
复大籍其民,澄尽削交城之不土著者,赋以时集。
甲寅,世祖还自大理,澄进见,留藩府,凡遣使,必以澄偕,而以其弟山阜
为交城令。时世祖以皇弟开藩京兆,总天下兵。岁丁巳,有间之者,宪宗疑之,
遂解兵柄。遣阿蓝答儿往京兆,大集官吏,置计局百四十二条以考核之,罪者甚
众,世祖每遣左丞阔阔与澄周旋其间,以弥缝其缺,及亲入朝,事乃释。中统元
年,世祖即位,擢怀孟路总管,俄赐金符,换金虎符。岁旱,令民凿唐温渠,引
沁水以溉田,民用不饥。教之种植,地无遗利。至元二年,迁河南路总管,改平
滦路总管。七年,入为司农少卿,俄出为京兆总管。居一年,改陕西四川道提刑
按察使,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宜令民年四十无子听取妾,以为宗祀计。”
朝廷从之,遂著为令。
四川佥省严忠范守成都,为宋将昝万寿所败,退保子城,世祖命澄代之。至
则葬暴骸,修焚室,赈饥贫,集逋亡,民心稍安。会西南夷罗罗斯内附,帝以抚
新国宜择文武全才,遂以澄为副都元帅,同知宣慰使司事。比至,以疾卒,年五
十八。
世祖尝与太保刘秉忠论一时牧守,秉忠曰:“若邢之张耕,怀之谭澄,何忧
不治哉!”游显宣抚大名,尝为诸路总管求虎符宣麻,澄至中书辞曰:“皇上不
识谭澄耶?乃为显所举!”中书特为去之。其介如此。
子克修,历湖北、河南、陕西三道提刑按察使。
许维祯,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为淮安总管府判官。属县盐城及丁
溪场,有二虎为害,维祯默祷于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内旱蝗,维祯祷
而雨,蝗亦息。是年冬,无雪,父老言于维祯曰:“冬无雪,民多疾,奈何!”
维祯曰;“吾当为尔祷。”已而雪深三尺。朝廷闻其事,方欲用之而卒,年四十
四。子殷。
许楫,字公度,太原忻州人。幼从元裕学,年十五,以儒生中词赋选,河东
宣抚司又举楫贤良方正孝廉。楫至京师,平章王文统命为中书省掾,以不任簿书
辞,改知印。丞相安童、左丞许衡深器重之。一日,从省臣立殿下,世祖见其美
髯魁伟,问曰:“汝秀才耶?”楫顿首曰:“臣学秀才耳,未敢自谓秀才也。”
帝善其对,授中书省架阁库管勾,兼承发司事。未几,立大司农司,以楫为劝农
副使。时商挺为安西王相,遇于途,楫因言:“京兆之西,荒野数千顷,宋、金
皆尝置屯,如募民立屯田,岁可得谷,给王府之需。”挺以其言入奏,从之。三
年,屯成,果获其利。寻佩金符,为陕西道劝农使。
至元十三年,宋平,帝命平章廉希宪行中书于荆南府,以楫为左右司员外郎。
荆南父老舆金帛求见,楫曰:“汝等已为大元民矣,今置吏以抚字汝辈,奚用金
帛以求见!”明年,擢岭北湖南提刑按察副使。武冈富民有殴死出征军人者,阴
以家财之半诱其佃者,代己款伏。楫审得其情,释佃者,系富民,人服其明。改
江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行省命招讨郭昂讨叛贼董旗,兵士俘掠甚众,楫询究得良
民六百口,遣还乡里。
二十三年,授中议大夫、徽州总管。桑哥立尚书,会计天下钱粮,参知政事
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倚势刻剥,遣吏征徽州民钞,多输二千锭,巨济怒其少,
欲更益千锭,楫诣巨济曰:“公欲百姓死耶、生耶?如欲其死,虽万锭可征也。”
巨济怒解,徽州赖以免。楫考满去。徽之绩溪、歙县民柯三八、汪千十等,因岁
饥阻险为寇。行省右丞教化以兵捕之,相拒七月,乃使人谕之。三八等曰:“但
得许总管来,我等皆降矣。”行省为驿召楫至,命往招之。楫单骑趋贼垒,众见
楫来,皆拜曰:“我公既来,请署榜以付我。”楫白教化,请退军一舍,听其来
降。不听。会以参政高兴代教化,楫复以前言告之,兴从其计,贼果降。
二十四年,授太中大夫、东平总管,谢事二年卒,寿七十。十一子:余庆,
重庆,崇庆,余失其名。
田滋,字荣甫,开封人。至元二年,由汴梁路总管府知事入为御史台掾。十
二年,拜监察御史。十三年,宋平,滋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
侵渔,宜立行御史台以镇之。”诏从其言。遂超拜行御史台侍御史。历两淮盐运
使、河南路总管。大德二年,迁浙西廉访使。有县尹张彧者,被诬以赃,狱成,
滋审之,但俯首泣而不语。滋以为疑,明日斋沐,诣城隍祠祷曰:“张彧坐事有
冤状,愿神相滋,明其诬。”守庙道士进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状到祠
焚祷,火未尽而去之,烬中得其遗稿,今藏于壁间,岂其人耶?”视之,果然。
明日,诣宪司诘成等,不服。因出所得火中誓状示之,皆惊愕伏辜,张彧得释。
十年,改济南路总管,寻拜陕西行省参知政事。时陕西不雨三年,道过西岳,因
祷曰:“滋奉命来参省事,而安西不雨者三年,民饥而死,滋将何归!愿神降甘
泽,以福黎庶。”到官,果大雨。滋即开仓,以麦五千余石给小民之无种者,俾
来岁收成以偿官,民大悦。未几,以疾卒于位。赠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参知政事,
追封开封郡公,谥庄肃。
卜天璋,字君璋,洛阳人。父世昌,仕金为河南孔目官。宪宗南征,率众款
附,授镇抚,统民兵二千户,升真定路管民万户。宪宗六年,籍河北民徙河南者
三千余人,俾专领之,遂家汴。天璋幼颖悟,长负直气,读书史,识成败大体。
至元中,为南京府史。时河北饥民数万人,集河上欲南徙,有诏令民复业,勿渡,
众汹汹不肯还。天璋虑其生变,劝总管张国宝听其渡,国宝从之,遂以无事。河
南按察副使程思廉察其贤,辟为宪史,声闻益著。后为中台掾,有侍御史倚势贪
财,御史发其赃,天璋主文牍,未及奏,顾为所谮,俱拘内廷,御史对食悲哽,
天璋问故,御史曰:“吾老,唯一女,心怜之,闻吾系,不食数日矣,是以悲耳。”
天璋曰:“死职,义也,奈何为儿女子泣耶!”御史惭谢。俄见原免。丞相顺德
王当国,擢掾中书,为提控,事有可否,必力辩,他相怒,天璋言不置,王竟从
其议,且曰:“掾能如是,吾复何忧!”
大德四年,为工部主事。蔚州有刘帅者,豪夺民产,吏不敢决,省檄天璋往
讯之,帅服,田竟归民。大德五年,以枢密大臣暗伯荐,授都事,赞其府。引见,
赐锦衣、鞍辔、弓刀。后以扈从劳,加奉训大夫,赐侍燕服二袭。秩满当代,枢
密臣奏留之,特以其代为增员。武宗时,迁宗正府郎中。尚书省立,迁刑部郎中。
适盗贼充斥,时议犯者并家属咸服青衣巾,以别民伍。天璋曰:“赭衣塞路,秦
弊也,尚足法耶!”相悟而止。有告诸侯王谋不轨者,敕天璋讯正之,赏赉优渥。
尚书省臣得罪,仁宗召天璋入见,时兴圣太后在座,帝指曰:“此不贪贿卜天璋
也。”因问今何官,天璋对曰:“臣待罪刑部郎中。”复问谁所荐者,对曰:
“臣不才,误蒙擢用。”帝曰:“先朝以谢仲和为尚书,卿为郎中,皆朕亲荐也。
汝宜奉职勿怠!”即以中书刑部印章付之。既视事,入觐,赐酒隆福宫,及锦衣
三袭。后被命治反狱,帝顾左右曰:“君璋,廉慎人也,必得其情。”天璋承命,
狱赖不冤。
皇庆初,天璋为归德知府,劭农兴学,复河渠,河患遂弭。时群盗据要津,
商旅不通,天璋擒百数人,悉磔以徇,盗为止息。升浙西道廉访副使,到任阅月,
以更田制,改授饶州路总管。天璋既至,听民自实,事无苛扰,民大悦,版籍为
清。时省臣董田事,妄作威福,郡县争赂之,觊免谴,饶独无有。省臣衔之,将
中以危法,求其罪无所得。县以饥告,天璋即发廪赈之,僚佐持不可,天璋曰:
“民饥如是,必俟得请而后赈,民且死矣。失申之责,吾独任之,不以累诸君也。”
竟发藏以赈之,民赖全活。其临事无所顾虑若此。火延饶之东门,天璋具衣冠,
向火拜,势遂熄。鸣山有虎为暴,天璋移文山神,立捕获之。以治行第一闻。升
广东廉访使。先是,豪民濒海堰,专商舶以射利,累政以赂置不问,天璋至,发
卒决去之。岭南地素无冰,天璋至,始有冰,人谓天璋政化所致云。寻乞致事。
天历二年,蜀兵起,荆楚大震,复拜山南廉访使。人谓公老,必不行矣。天
璋曰:“国步方艰,吾年八十,恒惧弗获死所耳,敢避难乎!”遂行。至则厉风
纪,清吏治,州郡肃然。是时,谷价翔踊,乃下令勿损谷价,听民自便,于是舟
车争集,米价顿减。复止宪司赃罚库缗钱不输于台,留用赈饥,御史至,民遮道
称颂。会诏三品官言时政得失,因列上二十事,凡万余言,目之曰《中兴济治策》,
皆中时病。因自引去。既归汴,以余禄施其族党,家无甔储,天璋处之,晏如也。
至顺二年卒。赠通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河南郡侯,谥正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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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九十二 列传第七十九

◎良吏二
耶律伯坚,字寿之,桓州人。气豪侠,喜与名士游。用荐举入官,为工部主
事。至元九年,转保定路清苑县尹。初,安肃州苦徐水之害,诉于大司农司,大
司农司欲夺水故道,导水使东。东则清苑境也,地势不利,果导之,则清苑被其
害,而水亦必反故道为灾。伯坚陈其形势,图其利害,要大司农司官及郡守行视
可否,事遂得已。县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广,势家据以为硙,民以失利来诉。伯
坚命毁硙,决其水而注之田,许以溉田之余月,乃得堰水置硙。仍以其事闻于省
部,著为定制。县居南北之冲,岁为亲王大官治供帐于县西,限以十月成,至明
年复撤而新之,吏得并缘侵渔,其费不赀。伯坚命筑公馆,以代供帐,其弊遂绝。
凡郡府赋役,于县有重于他县者,辄曰:“宁得罪于上,不可得罪于下。”必诣
府力争之。在清苑四年,民亲戴之如父母,比去而犹思之,立石颂其德焉。擢为
恩州同知。
段直,字正卿,泽州晋城人。至元十一年,河北、河东、山东盗贼充斥,直
聚其乡党族属,结垒自保。世祖命大将略地晋城,直以其众归之,幕府承制,署
直潞州元帅府右监军。其后论功行赏,分土世守,命直佩金符,为泽州长官。泽
民多避兵未还者,直命籍其田庐于亲戚邻人之户,且约曰:“俟业主至,当析而
归之。”逃民闻之,多来还者,命归其田庐如约,民得安业。素无产者,则出粟
赈之;为他郡所俘掠者,出财购之;以兵死而暴露者,收而瘗之。未几,泽为乐
土。大修孔子庙,割田千亩,置书万卷,迎儒士李俊民为师,以招延四方来学者。
不五六年,学之士子,以通经被选者,百二十有二人。在官二十年,多有惠政。
朝廷特命提举本州学校事,未拜而卒。
谙都剌,字瑞芝,凯烈氏。祖阿思兰,尝从大将阿术伐宋,仕至冀宁路达鲁
花赤,子孙因其名兰,遂以兰为氏。谙都剌通经史,兼习诸国语。成宗时,为翰
林院札尔里赤,职书制诰。会有旨命书藩王添力圣旨,谙都剌曰:“此旨非惟有
亏国体,行且为民殃矣。”帝闻之,谓近臣曰:“小吏如此,真难得也。”事乃
止。寻授应奉翰林文字,凡蒙古传记,多所校正。升待制。时方选守令,除辽州
达鲁花赤,以最闻,赐上尊名币,除集贤直学士。至顺元年,迁襄阳路达鲁花赤。
山西大饥,河南行省恐流民入境为变,檄守武关,谙都剌验其良民,辄听其度关。
吏曰:“得无违上命乎?”谙都剌曰:“吾防奸耳,非仇良民也,可不开其生路
耶!”既又煮粥以食之,所活数万人。又城临汉水,岁有水患,为筑堤城外,遂
以无虞。元统二年,除益都路总管。俗颇悍黠,而谙都剌务兴学校,以平易治之。
有上马贼白昼劫人,久不能捕,谙都剌生擒之,其党赂宣慰使罗锅,诬以枉勘,
纵其贼。已而贼劫河间,复被获,乃尽输其情,而谙都剌之诬始白,俾再任一考。
亲王买奴镇益都,其府属病民,谙都剌裁抑之,民以无扰。至正六年卒,年七十。
子燮彻坚,同知新喻州事,以孝称。
杨景行,字贤可,吉安太和州人。登延祐二年进士第,授赣州路会昌州判官。
会昌民素不知井饮,汲于河流,故多疾疠;不知陶瓦,以茅覆屋,故多火灾。景
行教民穿井以饮,陶瓦以代茅茨,民始免于疾疠火灾。豪民十人,号十虎,干政
害民,悉捕置之法。乃创学舍,礼师儒,劝民斥腴田以膳士,弦诵之声遂盛。调
永新州判官,奉郡府命,核民田租,除刬宿弊,奸欺不容,细民赖焉。改江西行
省照磨,转抚州路宜黄县尹,理白冤狱之不决者数十事。升抚州路总管府推官,
发擿奸伏,郡无冤狱。金溪县民陶甲,厚积而凶险,尝屡诬陷其县长吏罢去之,
由是官吏畏其人,不敢诘治,陶遂暴横于一郡。景行至,以法痛绳之,徙五百里
外。金溪豪僧云住,发人冢墓取财物,事觉,官吏受贿,缓其狱,景行急按之,
僧以贿动之,不听,乃赂当道者,以危语撼之,一不顾,卒治之如法。由是豪猾
屏迹,良民获安。转湖州路归安县尹,奉行省命,理荒田租,民无欺弊。景行所
历州县,皆有惠政;所去,民皆立石颂之。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
四卒。
林兴祖,字宗起,福州罗源人。至治二年,登进士第,授承事郎、同知黄岩
州事,三迁而知铅山州。铅山素多造伪钞者,豪民吴友文为之魁,远至江淮、燕
蓟,莫不行使。友文奸黠悍鸷,因伪造致富,乃分遣恶少四五十人,为吏于有司,
伺有欲告之者,辄先事戕之,前后杀人甚众,夺人妻女十一人为妾,民罹其害,
衔冤不敢诉者十余年。兴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张榜禁伪造
者,且立赏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实斥去;又有告获伪造二人并赃者,
乃鞫之,款成。友文自至官,为之营救,兴祖命并执之。须臾,来诉友文者百余
人,择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狱立具,逮捕其党二百余人,悉置之法。民害既去,
政声籍甚。江浙行省丞相别儿怯不花荐诸朝,升南阳知府,改建德路同知,俱未
任。至正八年,特旨迁为道州路总管,行至城外,撞贼已迫其后,相去仅二十里。
时湖南副使哈剌帖木儿屯兵城外,闻贼至,以乏军需,欲退兵,兴祖闻,即夜诣
说留之。哈剌帖木儿曰:“明日得钞五千锭、桐盾五百,乃可破贼。”兴祖许之。
明日甫入城视事,即以恩信劝谕盐商,贷钞五千锭,且取郡楼旧桐板为盾,日中
皆备。哈剌帖木儿得钞、盾,大喜,遂留,为御贼计。贼闻新总管至,一日具五
百盾,以为大军且至,中夕遁去。永明县洞徭屡窃发为民害,兴祖以手榜谕之。
皆曰:“林总管廉而爱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虫食麦苗,兴祖为
文祷之,大雨三日,虫死而麦稔。已而罢兴作,赈贫乏,轻徭薄敛,郡中大治,
宪司考课,以道州为最。以年老致仕,终于家。
观音奴,字志能,唐兀人氏,居新州。登泰定四年进士第。由户部主事,再
转而知归德府。廉明刚断,发擿如神。民有衔冤不直者,虽数十年前事,皆千里
奔走来诉,观音奴立为剖决,旬日悉清。彰德富商任甲,抵睢阳,驴毙,令郄乙
剖之,任以怒殴郄,经宿而死。郄有妻王氏、妾孙氏,孙诉于官,官吏纳任贿,
谓郄非伤死,反抵孙罪,置之狱。王来诉冤,观音奴立破械出孙于狱,呼府胥语
之曰:“吾为文具香币,若为吾以郄事祷诸城隍神,令神显于吾。”有睢阳小吏,
亦预郄事,畏观音奴严明,且惧神显其事,乃以任所赂钞陈首曰:“郄实伤死,
任赂上下匿其实,吾亦得赂,敢以首。”于是罪任商而释孙妾。宁陵豪民杨甲,
夙嗜王乙田三顷,不能得。值王以饥携其妻就食淮南,而王得疾死,其妻还,则
田为杨据矣。王妻诉之官,杨行贿,伪作文凭,曰:“王在时已售我。”观音奴
令王妻挽杨,同就崔府君神祠质之。杨惧神之灵,先期以羊酒浼巫嘱神勿泄其事,
及王与杨诣祠质之,果无所显明。观音奴疑之,召巫诘问,巫吐其实曰:“杨以
羊酒浼我嘱神曰:‘我实据王田,幸神勿泄也。’”观音奴因讯得其实,坐杨罪,
归其田王氏,责神而撤其祠。亳州有蝗食民禾,观音奴以事至亳,民以蝗诉,立
取蝗向天祝之,以水研碎而饮,是岁蝗不为灾。后升为都水监官。
周自强,字刚善,临江路新喻州人。好学能文,练于吏事,以文法推择为吏。
泰定间,广西洞徭反,自强往见徭酋,说以祸福,中其要害,徭酋立为罢兵,贡
方物,纳款请命。事闻于朝,特旨超授广西两江道宣慰司都事。转饶州路经历,
迁婺州路义乌县尹。周知民情,而性度宽厚,不为刻深。民有以争讼诉于庭者,
一见即能知其曲直,然未遽加以刑责,必取经典中语,反覆开譬之,令其诵读讲
解。若能悔悟首实,则原其罪;若迷谬怙恶不悛,然后绳之以法不少贷。民畏且
爱,狱讼顿息。民间田税之籍多失实,以故差徭不平,自强出令履亩核之,民不
能欺,文簿井井可考,于是赋役平均,贫富乐业。其听讼决狱,物无遁情,黠吏
欲以片言欺惑之不可得。由是政治大行,声誉籍甚。部使者数以廉能举于朝,选
授抚州路金溪县尹,阶奉议大夫,政绩愈著。以亚中大夫、江州路总管致仕。
白景亮,字明甫,南阳人。明法律,善书算。由征东行省译史有劳,超迁南
恩知州,升沔阳府尹,奏最于朝,特授衢州路总管。先是,为郡者于民间徭役,
不尽校田亩以为则,吏得并缘高下其手,富民或优有余力,而贫弱不能胜者,多
至破产失业。景亮深知其弊,乃始核验田亩以均之,役之轻重,一视田之多寡,
大小家各使得宜,咸便安之,由是民不劳而事易集,他郡邑皆取以为法。郡学之
政久弛,从祀诸贤无塑像,诸生无廪膳,祭服乐器有缺,景亮皆为备之,儒风大
振,缙绅称颂焉。景亮性廉介勤苦,自奉甚薄,妻尤俭约,惟以脱粟对饭而已。
部使者尝上其事,特诏褒美,赐以宫锦,改授台州路总管。卒于官。
王艮,字止善,绍兴诸暨人。尚气节,读书务明理以致用,不苟事言说。淮
东廉访司辟为书吏,迁淮西。会例革南士,就为吏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以岁月
及格,授庐州录事判官。淮东宣慰司辟为令史,以廉能称。再调峡州总管府知事,
又辟江浙行省掾史。会朝廷复立诸市舶司,艮从省官至泉州,建言:“若买旧有
之船以付舶商,则费省而工易集,且可绝官吏侵欺掊克之弊。”中书省报如艮言。
凡为船六<舟宗>,省官钱五十余万缗。
历建德县尹,除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经历。绍兴路总管王克敬,以计口食盐不
便,尝言于,行省,未报,而克敬为转运使,集议欲稍损其额,以纾民力。沮之
者以为有成籍不可改,艮毅然曰:“民实寡而强赋多民之钱,今死、徙已众矣,
顾重改成籍而轻弃民命乎!且浙右之郡,商贾辐辏,未尝以口计也。移其所赋,
散于商旅之所聚,实为良法。”于是议岁减绍兴食盐五千六百引。寻有复排前议
者,艮欲辞职去,丞相闻之,亟遣留艮,而议遂定。
迁海道漕运都万户府经历。绍兴之官粮入海运者十万石,城距海十八里,岁
令有司拘民船以备短送,吏胥得并缘以虐民。及至海次,主运者又不即受,有折
缺之患。艮执言曰:“运户既有官赋之直,何复为是纷纷也!”乃责运户自载粮
入运船。运船为风所败者,当核实除其数,移文往返,连数岁不绝,艮取吏牍披
阅,即除其粮五万二千八百石、钞二百五十万缗,运户乃免于破家。
迁江浙行省检校官。有诣中书诉松江富民包隐田土,为粮一百七十余万石;
沙荡,为钞五百余万缗;宜立官府纠察收追之。中书移行省议,遣官验视,而松
江独当十九。艮至松江,条陈曲折,以破其诳妄,言其“不过欲竦朝廷之听而报
宿怨,且冀创立衙门,为徼名爵计耳。万一民心动摇,患生不测,岂国家培养根
本之策哉!”艮言上,事遂寝。
除江西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吉之安福有小吏,诬民欺隐诡寄田租九千余石,
初止八家,前后数十年,株连至千家,行省数遣官按问,吏已伏其虚诳,而有司
喜功生事者,复勒其民报合征粮六百余石,宪司援诏条革去,终莫能止。艮到官,
首言:“是州之粮,比元经理已增一千一百余石,岂复有欺隐诡寄者乎?准宪司
所拟可也。”行省用艮言,悉蠲之。艮在任岁余,以中宪大夫、淮东道宣慰副使
致仕。卒年七十一。
卢琦,字希韩,惠安人,登至正二年进士第。十二年,稍迁至永春县尹。始
至,赈饥馑,止横敛,均赋役,减口盐一百余引,蠲包银榷铁之无征者。已而讼
息民安,乃新学宫,延师儒课子弟,月书季考,文风翕然。邻邑仙游盗发,琦适
在邑境,盗遥见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为大夫百姓者,何幸之大乎!吾
邑长乃以暴毒驱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马喻以祸福,众皆投刃槊,请缚其酋以
自新,琦许之。酋至,琦械送帅府,自是威惠行于境外。十三年,泉郡大饥,死
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琦命分诸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
存活不可胜计。十四年,安溪寇数万人来袭永春。琦闻,召邑民喻之曰:“汝等
能战则与之战,不能,则我当独死之尔。”众皆感愤,曰:“使君何言也!使君
父母,我民赤子,其忍以父母畀贼邪!且彼寇方将虏掠我妻子,焚毁我室庐,乃
一邑深仇也。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使君其勿以为忧。”因踊跃争奋。琦率以攻
贼,大破之。明日,贼复倾巢而至,又破之。大小三十余战,斩获一千二百余人,
而邑民无死伤者。贼大衄,遂遁去。时兵革四起,列郡皆汹汹不宁,独永春晏然,
无异承平时。十六年,改调宁德县尹而去。
邹伯颜,字从吉,高唐人。为建宁崇安县尹。崇安之为邑,区别其土田,名
之曰都者五十,五十都之田上送官者,为粮六千石。其大家以五十余家,而兼五
千石;细民以四百余家,而合一千石。大家之田,连跨数都,而细民之粮,或仅
升合。有司常以四百之细民,配五十大家之役,故贫者受役旬日,而家已破。伯
颜曰:“贫弱之受困,一至此乎!”乃取其粮籍而分计从,有粮一石者,受一石
之役,有粮升斗者,受升斗之役。田多者受数都之役而不可辞,田少者称其所出
而无幸免。贫因无告之民,始得以休息。崇安赋役之均,遂为四方最。邑有宋赵
抃所凿沟,溉民田数千亩。岁久,沟湮而田废。伯颜修长沟十里,绕枫树陂,累
石以为固,沟悉复抃遗迹,而田为常稔,民赖其利。安庆路尝得造伪钞者,遣卒
械其囚至崇安,求其党而执之,囚与卒结谋,望风入良民家肆虐。伯颜捕讯得其
状,即执而归诸安庆,自是伪造之连逮无滥及崇安者。于是行省帅府、御史宪府
咸举其能。选调漳州路判官。
刘秉直,字清臣,大都武清人。至正八年,来为卫辉路总管,平徭役,兴教
化,敦四民之业,崇五土之利,养鳏寡,恤孤独。贼劫汲县民张聚钞一千二百锭
而杀之,贼不获,秉直具词致祷城隍祠,而使人伺于死所,忽有村民阿莲者,战
怖仆地,具言贼之姓名及所在,乃命尉袭之,果得贼于汴,遂正其罪。秋七月,
虫螟生,民患之,秉直祷于八蜡祠,虫皆自死。岁大饥,人相食,死者过半,秉
直出俸米,倡富民分粟,馁者食之,病者与药,死者与棺以葬。天不雨,禾且槁,
秉直诣城北太行之苍峪神祠,具词祈祝,有青蛇蜿蜒而出,观者异之。辞神而还,
行及数里,雷雨大至。秩满,以亲老,去官侍养。
许义夫,砀山人。为夏邑县尹,每亲诣乡社,教民稼穑。见民勤谨者,出己
俸赏之,怠惰者罚之。三年之间,境内丰足。后为封丘县尹,值至正四年大饥,
盗贼群起,抄掠州县。义夫闻贼至近境,乃单马出郊十里外迎之,见贼数百人,
义夫力言:“封丘县小民贫,皆已惊惶逃窜,幸无入吾境也。”言辞愿款,贼遂
他往。封丘之民,得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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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九十三 列传第八十

◎忠义一
李伯温,守贤之孙,彀之子也。长兄惟则,怀远大将军、平阳征行万户;次
伯通。岁甲戌,锦州张致叛,国王木华黎命击之,大战城北,伯通死焉。伯温行
平阳元帅府事,镇青龙堡,专任东征。知平阳已陷,弟守忠被执,选骁勇拒守,
久之,金人尽锐来攻,守卒夜多遁去,李成开水门导敌入,伯温登堞楼,谓左右
曰:“吾兄弟仗节拥麾,受方面之寄,今不幸失利,当以死报国。吾弟已被执,
我不可再辱,汝等宜自逃生。”士卒皆犹豫不忍去,伯温即拔剑杀家属,投井中,
以刃植柱,刺心而死。金人登楼,见伯温抱柱如生,无不嗟叹。
子守正,自幼时尝质于木华黎,后为平阳守,活俘虏甚众,以功授银青荣禄
大夫、河东南路兵马都元帅。岁庚寅,上党、晋阳合兵攻汾州,将陷,守正以义
赴援,众寡不敌,别遣老弱百人,曳薪扬尘,多张旗帜,敌惧,遂解去。汾人持
牛酒迎犒者道不绝,且泣谢曰:“幸公完是州,德甚大,愿奉是州以从。”关中
兵屯吉州,酋领杨铁枪以数千人叛,守正出兵擒之。轩成据隰州,守正往击之,
中矢伤足,及归,疮甚,会金人完颜合达攻平阳,守正裹疮战殁。大帅以其兄守
忠代之。
守忠官至银青荣禄大夫、河东南路兵马都元帅,兼知平阳府事。壬午冬,平
阳公胡景山以青龙堡降。尝从攻益都,北还,军将彭智孙乘间据义州叛,守忠闻
之,长驱抵城下,力战,复之。丁亥夏四月,金纥石烈真袭击平阳行营招讨使权
国王按察儿于洪洞,守忠出援之,会于高梁,师溃入城。平阳副帅夹谷常德潜献
东门以纳金兵,城遂陷。金人执守忠至汴,诱以高爵,使降,守忠骂之,语恶,
金人怒,置守忠铁笼中,火炙死。
石珪,泰安新泰人,宋徂徕先生守道之裔孙也,世以读书力田为业。体貌魁
伟,膂力过人,倜傥不羁。金贞祐南渡,兵戈四起,珪率少壮,负险自保,与滕
阳陈敬宗聚兵山东,破张都统、李霸王兵于龟蒙山。宋将郑元龙以兵迎敌,珪败
之于亳阳,遂乘胜引兵入盱眙。会宋贾涉诱杀涟水忠义军统辖季先,人情不安,
众迎珪为帅,呼为太尉。
岁戊寅,太祖使葛葛不罕与宋议和。己卯,珪令麾下刘顺直抵寻斯干城,入
觐,太祖慰劳顺,且敕珪曰:“如宋和议不成,吾与尔永结一家,吾必荣汝。”
顺还告珪,珪心感服,日夜思降。庚辰,宋果渝盟,珪弃其妻孔氏、子金山,杖
剑渡淮。宋将追之曰:“太尉回,完汝妻子。”珪不顾,宋将沉珪妻子于淮。遂
率顺及李温,因孛里海归木华黎。木华黎悦之,谓曰:“若得东平、南京,授汝
判之。”辛巳,木华黎承制授珪光禄大夫、济兖单三州兵马都总管、山东路行元
帅,佩金虎符,便宜从事。后金弃东平,珪与严实分据,收辑济、兖、沂、滕、
单诸州。癸未,太祖诏曰:“石珪弃妻子,提兵归顺,战胜攻取,加授金紫光禄
大夫、东平兵马都总管、山东诸路都元帅,余如故。”
秋七月,珪领兵破曹州,与金将郑从宜连战数昼夜,粮绝,援兵不至,军无
叛意,珪临阵马仆被擒。囚至汴,金主壮其为人,诱以名爵,欲使揖,珪愤然曰:
“吾身事大朝,官至光禄,复能受封他国耶!假我一朝,当缚尔以献。”金主大
怒,蒸杀于市,珪怡然就死,色不变。其麾下立社兖州祀焉。
攸哈剌拔都,渤海人,初名兴哥。世农家,善射,以武断乡井。金末,避地
大宁。国兵至,出保高州富庶寨,射猎以食。屡夺大营孳畜,又射死其追者。国
王木华黎率兵攻寨,寨破,奔高州。国兵围城,下令曰:“能斩攸兴哥首以降,
则城中居民皆获生。”守者召谓曰:“汝奇男子,吾宁忍断汝首以献,汝其往降
乎!不然,吾一城生灵,无噍类矣。”兴哥乃折矢出降。诸将怒,欲杀之,木华
黎曰:“壮士也,留之为吾用。”俾隶麾下。从木华黎攻通州,献计,一夕造炮
三十、云梯数十,附城,州将惧,出宝货以降。木华黎命兴哥恣取之,兴哥独取
良马三,以赏兵士。木华黎以其功闻太祖,赐名哈剌拔都。从木华黎略地燕南,
为先锋,至大名,金将徒单登城督战,哈剌拔都射之,中左目,其部将开门南奔,
追杀将尽。论功,赐金符,充随营监察。戊寅,授金虎符、龙虎卫上将军、河东
北路兵马都元帅,镇太原。
时太原新破,哈剌拔都修城池,缮兵甲,招降属邑,市肆不改,远近闻之,
皆相率来归。尝微服夜出,闻民间语曰:“吾属父母子女相失矣,死者不可复生,
生者无以为赎,奈何!”明日,下令军中,凡俘获有亲者听赎,无赀者官为赎之,
民得完聚者众。庚辰二月,金梁知府立西风寨,夺居民耕牛,民群诉之,哈剌拔
都领数骑,追杀梁知府,枭首西门,驱耕牛还。木华黎由葭州渡河西行,哈剌拔
都迎之,道破隰州及悬窑、地洞诸寨。辛巳三月,金兵攻寿阳县王胡庄,垂破,
时左右裨将各分兵守险,城中见卒不满百,哈剌拔都夜半引甲骑十余人救之。道
三交,见金兵举烽东、西两山,哈剌拔都趋之,大战。天将明,金兵遁去,捣太
原之虚,由西门俘获哈剌拔都家属。哈剌拔都闻之,径趋西山,复夺以还。五月,
金赵权府率兵三万围太原,哈剌拔都将骑三十,出西门,令骑曳柴扬尘,声言曰:
“国兵三万至矣。”金兵惧,溃去。癸未,金马武京来攻太谷县桑梓寨,哈剌拔
都设伏于险,将轻骑冲其阵,伏发,大败之。时太原诸邑皆平,唯石家昂及盂州
陵井寨、忻州清泉寨为唇齿,皆不下。甲申十月,将兵至陵井,遣卒叩寨门,诈
曰纳粮刍,守者弗悟,门启,径入,蹂践之,众溃,其酋长走石家昂,遂平陵井
寨。乙酉二月,清泉寨酋长王壳降,石家昂亦降。丁亥五月,奸人夜献太原东门
于武仙,仙引兵入,哈剌拔都鏖战。仙兵大至,诸将自城外呼曰:“攸哈剌拔都,
汝当出!”哈剌拔都曰:“真定史天倪,平阳李守忠,隰州田雄,皆失守矣,我
又弃太原,将何面目见主上及国王乎!家属任公等所俘,哈剌拔都誓与城同存亡。”
遂殁于阵。
太祖以其子幼,命其表弟王七十复立太原。己丑,攻凤翔府,中炮死。哈剌
拔都长子忙兀台,嗣镇太原。
任志,潞州人。岁戊寅,太师、国王木华黎略地至潞州,志首迎降,国王授
以虎符,俾充元帅,收辑山寨。数与金兵战,比有功。金尝擒其长子如山以招之,
曰:“降则尔子得生,不降则死。”志曰:“我为大朝之帅,岂爱一子!”亲射
其子殪之。木华黎尝召诸将议事,志亦预征,道经武安,其县已反为金,志死之。
国王闵之,令其子存袭。庚寅岁,金将武仙攻潞州,存战死。辛卯正月,有旨潞
州元帅任存妻孥家属,令有司廪给,仍赐第以居之。十一月,以存父子死事,子
立尚幼,先官其侄成为潞州长官,待立长而还授之。成卒,授立潞州长官,佩金
符。后历泽州尹,迁陈州,卒。
耶律忒末,契丹人。父丑哥,仕辽为都统,辽亡,不屈节,夫妇俱死焉。金
主悯其忠义,授忒末都统。岁甲戌,国兵至,金徙于汴,忒末及子天祐率众三万
内附,授帅府监军,天祐招讨使,从元帅史天倪略赵州平棘、栾城、元氏、柏乡、
赞皇、临城等县,籍其民五千余,置吏安辑焉。岁辛巳,太师木华黎统领诸道兵
马,承制加忒末洺州等路征行元帅,与天祐略邢、洺、磁、相、怀、孟,招花马
刘元帅,有功。木华黎又承制授忒末真定路安抚使、洺州元帅,进兵临泽潞,降
其民六千余户,以功迁河北西路安抚使,兼泽潞元帅府事。壬午,致仕,退居真
定。
天祐袭职,从天倪攻取益都诸城,略沧、棣,得户七千,兼沧、棣州达鲁花
赤,佩金符。时金盐山卫镇盐场未下,天祐以计克之,岁运盐四千席,以佐军储。
甲申,攻大名,拔之。乙酉,金降将武仙据真定以叛,杀守将史天倪。忒末父子
夜逾城而出,将以闻,会天倪弟天泽还自北京,遇诸满城,合蒙古诸军南与贼战,
走武仙,复真定。朝廷以天泽袭兄爵,而以天祐镇赵州。明年,仙复犯真定,天
泽潜师出藁城,忒末与其妻石抹氏及家孥在真定者,皆陷焉。仙遣其仆刘揽儿持
书诱天祐曰:“汝能诛赵州官吏以降,当活汝父母,仍授汝元帅;不尔,尽烹之。”
忒末密令揽儿语天祐曰:“仙贼狡猾,汝所知也,毋以我故,堕其机阱,以亏忠
节。且忠孝难两全,汝能固守,不失国家大计,我视刀锯甘如蜜矣。”天祐恸哭
承命,驰至藁城,以贼书示天泽。天泽曰;“王陵之事,照耀史册,汝能遵父命,
忠诚许国,功不在王陵下。”天祐乃趋还赵壁,率众殊死战。仙怒,尽杀忒末家
一十八人。战于栾城、元氏、高邑、柏乡,仙兵屡挫。监军张林密构仙党,启关
纳贼。天祐仓皇巷战,手杀数十人,身被十余疮,斩关出,复收散卒围城。丁亥,
贼弃城走,追至藁城,会天泽兵夹击,杀林。加奉国上将军、洺州征行元帅,兼
赵州安抚使。以伤惫致仕,居赵,卒。孙世枻,朝列大夫、江西榷茶都转运使。
伯八,晃合丹氏。祖明里也赤哥,尝隶太祖帐下。初,怯列王可罕与太祖为
邻国,誓相亲好,既而败盟,与其子先髡潜谋,欲袭太祖,因遣使通问,许以女
妻太祖弟合撒儿。至期,太祖欲往,明里也赤哥疑其诈,谏止之。王可罕知谋泄,
遂谋入寇,后为太祖所灭。父脱伦阇里必,扈从太祖征西域,累立奇功。世祖即
位,以伯八旧臣子孙,擢为万户,命领诸部军马屯守欠欠州。至元十二年,亲王
昔列吉、脱铁木儿叛,奔海都。伯八以闻,且愿提兵往讨之,未得命,为彼所袭,
死焉。脱铁木儿虏其二子八剌、不兰奚,分置左右,居岁余,待之颇厚。八剌阴
结脱铁木儿近侍也里伯秃,谋报父仇,后为也伯里秃家人泄其谋。八剌知事不成,
将家族南奔,脱铁木儿遣骑追之。至一河,八剌马惊,不能渡,回拒之,射中数
人,力穷,兄弟就擒。脱铁木儿责之曰:“我待汝厚甚,而汝反为此耶!”八剌
曰:“汝背叛君上,害我父,掠我亲属,我誓欲杀汝,以报君父之仇,今力穷被
执,从汝所为!”逼令跪,不屈,以铁挝碎其膝,终不跪,与弟不兰奚同被害。
幼子何都兀赤,官至河北河南道肃政廉访使。
合剌普华,岳璘帖木尔子也。幼侍母奥敦氏居益都,尝叹曰:“幼而不学,
有不坠吾宗者乎!”父时以断事官建牙保定,合剌普华往白其志。父奇之,俾习
畏兀书及经史,记诵精敏,出于天性。李璮畔,其母携季子脱烈普华避地登、
莱间,音问隔绝,号泣彻昼夜。继从从叔父撒吉思平贼山东,卒奉其母以归。撒
吉思深加器重,自谓其才不及,言于世祖,召给宿卫。尝以事至益都,于四脚山
下置广兴、商山二冶,以劳授金符,为商山铁冶都提举;未及代,以职让其弟。
时兵南伐,馈运繁兴,被选为行都漕运使,帅诸翼兵万五千人,从事飞挽。江南
平,上疏言:“亲肺腑,礼大臣,以存国家之体。兴学校,奖名节,以励天下之
士。正名分,严考课,以定百官之法。通泉币,却贡献,以厚生民之本。”又言:
“江南新附,宜招旧族,力穑通商,弛征薄入,以抚驯其民,不然,恐尚烦宵旰
之虑。”帝多采用其言。属漕米二十万,由邗沟达于河,舟覆,损十之一,而又
每斛视都斛亏三升。时阿合马专政,责偿舟人。合剌普华伏阙抗言:“量之踦赢,
出于元降,而水道之虞,非人力所及。且彼虽罄其家,不足以偿,苟朝廷必不任
亏损,臣独当其辜。”诏勿治。阿合马愤之,乃出合剌普华为宁海路达鲁花赤,
后迁江西宣慰使,未至官,改广东都转运盐使,兼领诸番市舶。
时盗梗盐法,陈良臣扇东莞、香山、惠州负贩之徒万人为乱,江西行省命与
招讨使答失蛮讨捕之,先驱斩渠魁,以讯馘告,躬抵贼巢,招诱余党复业,仍条
言盐法之不便者,悉除其害。按察使脱欢大为奸利,遂奏罢之。群盗欧南喜僣王
号,伪署丞相、招讨,众号十万。因图上其山川形势,及攻取之策三十余条,遂
与都元帅课儿伯海牙、宣慰都元帅白佐、万户王守信等,分兵搤之。未几,右
丞唆都督兵征占城、交趾,属护饷道。比至东莞、博罗二界中,遇剧贼欧、钟等,
横绝石湾,其锋锐甚。合剌普华身先士卒,且战且行,矢竭马创,徒步格斗,杀
数十人,勇气益厉,以众寡不敌,为所执。贼欲奉之为主,不屈,遂遇害于中心
冈。是夕,其妻希台特勒氏梦其来告曰:“吾死矣。”知事张德、刘闰亦梦之,
二人相继死。而军中往往见其乘骓督战云。后赠户部尚书、守忠全节功臣,谥忠
愍。
子二人:偰文质,越伦质。偰文质官至吉安路达鲁花赤,赠宣惠安远功
臣、礼部尚书,追封云中郡侯,谥忠襄。子五人,偰玉立、偰直坚、偰哲
笃、偰朝吾、偰列篪,皆第进士。偰哲笃官至江西行省右丞,以文学政事
称于时。越伦质子善著,偰哲笃子偰百僚逊,善著子正宗、阿儿思兰,皆相
继登第。一门世科之盛,当时所希有,君子盖以为其忠义之报云。
刘天孚,字裕民,大名人。由中书译史为东平总管府判官,改都漕运司判官,
知冠州,再知许州,所至有治绩。时检核屯田,临颍邓艾口民稻田三百顷,有欲
害之者,指为古屯。陈于中书,请复筑之。中书下天孚按实,天孚为辨其非,章
数上,乃止。襄城与叶县接壤,其南为湛河,襄城民食沧盐,叶县民食解盐,刻
石河南岸以为界。叶县令有贪污者,妄徙石于北二里,诬其民食私盐,系治百余
家。两县斗辩,叶县倚陕漕势以凌襄城。中书遣官察其实,天孚为考其元界,移
石故处,而叶县令被罪去。岁大旱,天孚祷即雨。野有蝗,天孚令民出捕,俄群
乌来,啄蝗为尽。明年麦熟时,有青虫如蟊,食麦,人无可奈何,忽生大花虫,
尽嚼之。许人立碑颂焉。
转万亿宝源库同提举,迁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以母老不赴。俄丁母忧。服
除,起知河中府。视事始两月,陕西行省丞相阿思罕为乱,举兵至河中。时事起
不虞,达鲁花赤朵儿只趋晋宁告乱,天孚日夜治战守具,选丁壮,分守要害。令
河东县达鲁花赤脱因都守大庆关津口,尽收船舫东岸。令判官孙伯帖木儿守汾阴,
推官程谦守禹门,河东县尹王文义守风陵等渡。阿思罕军列栅河西岸,使来索舟,
天孚度不能拒,凡八遣人至晋宁乞援兵,不报。居七日,阿思罕缚筏河上,欲纵
火屠城。同知府事铁哥与河东廉访副使明安答见事急,且患城中人逼,乃诣阿思
罕军。阿思罕囚之,而敛船济兵。兵既入城,阿思罕以扼河渡、锁舟楫为天孚罪,
欲胁使附己。方坐府治,号令诸军,天孚佩刀直前,众遏之,不得进。退谓幕僚
王从善等曰:“吾家本微贱,荷朝命至此,今不幸遭大变,吾何忍从之而负上恩
哉!且与其辱于阿思罕之手,吾宁蹈河以死。”遂拂衣出。时天寒,河冰方坚,
天孚拔所佩刀斫冰开,北望为国语若祝谢者,再拜已,脱衣帽岸浒,乃投水中。
阿思罕大怒,籍其家。郡人咸哀痛之。
事平,诏其弟天惠,给驿以归其柩,葬于大名。赠推诚秉节功臣、中奉大夫、
河东山西道宣慰使、护军、彭城郡侯,谥忠毅。
萧景茂,漳州龙溪人也。性刚直孝友。家贫力农。重改至元四年,南胜县民
李智甫作乱,掠龙溪。景茂与兄佑集乡丁拒之,据观音山桥险,与贼战。众败,
景茂被执。贼胁使从己,景茂骂曰:“狗盗!我生为大元民,死作隔洲鬼,岂从
汝为逆耶!”隔洲,其所居里也。贼怒,缚景茂于树,脔其肉,使自啖。景茂益
愤骂,贼遂以刀决其口,至耳傍,景茂骂不绝声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
之,仍给钱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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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四 列传第八十一

◎忠义二
张桓,字彦威,真定藁城人。父木,知汝宁府,因家焉。桓以国子生释褐,
授滑之白马丞,入补中书掾,擢国子典簿。拜陕西行台监察御史,以言事不合去。
未几,汝宁盗起,桓避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
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
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恕汝死。”桓瞋
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刺之。
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铁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
忠洁。
李黼,字子威,颍人也。工部尚书守中之子,守中性卞急,遇诸子极严,每
一饮酒,辄半月醉不解,黼百计承顺,求宁亲心,终不可得,跪而自讼,往往达
旦,无几微厌怠之意。初补国学生。泰定四年,遂以明经魁多士,授翰林修撰。
明年,代祠西岳,省臣谓黼曰:“敕使每后我,今可易邪?”黼曰:“王人虽微,
《春秋》序于诸侯之上,尊君也,奈何后乎!”省臣不敢对。改河南行省检校官,
迁礼部主事,拜监察御史。首言:“禴祠烝尝,古今大祭,今太庙唯二祭,而
日享佛祠、神御,非礼也,宜据经行之。成均,教化之基,不当隶集贤,宜属省
臣兼领。诸侯王岁赐有定额,分封易代之际,陈请恩例,世系戚疏,无成书可考,
宜仿先代,修正玉牒。”皆不报。转江西行省郎中,入为国子监丞,迁宣文阁监
书博士,兼经筵官。数与劝讲,每以圣贤心法为帝言之。俄中书命黼巡视河渠,
黼上言曰:“蔡河源出京西,宋以转输之故,平地作堤,今河底填淤,高出地面,
秋霖一至,横溃为灾,宜按故迹修浚。他日东河或有不测之阻,江、淮运物,当
由此分道达京,万世之利也。”亦不报。升秘书太监,拜礼部侍郎。奉旨详定中
外所上封事。已而廷议内外官通调,授黼江州路总管。
至正十一年夏五月,盗起河南,北据徐、蔡,南陷蕲、黄,焚掠数千里,造
船北岸,锐意南攻。九江居下流,实江东、西襟喉之地,黼治城壕,修器械,募
丁壮,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庶几大江
之险,贼不得共之,不报。黼叹曰:“吾不知死所矣。”乃独椎牛飨士,激忠义
以作士气,数日之间,纪纲粗立。十二年正月己未,贼渡江,陷武昌,威顺王及
省臣相继遁,舳舻蔽江而下,江西大震。贼乘胜破瑞昌,右丞孛罗帖木儿方军于
江,闻之,遁。黼虽孤立,辞气愈奋厉。时黄梅县主簿也孙帖木儿,愿出击贼,
黼大喜,向天沥酒与之誓。言始脱口,贼游兵已至境,急檄诸乡落聚木石于险塞
处,遏贼归路。仓卒无号,乃墨士卒面,统之出战,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阵,也
孙帖木儿继进,贼大败,逐北六十里。乡丁依险阻,乘高下木石,横尸蔽路,杀
获二万余。黼还,谓左右曰:“贼不利于陆,必由水道以舟薄我,苟失备御,吾
属无唯类矣。”乃以长木数千,冒铁椎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
星桩。会西南风急,贼舟数千,果扬帆顺流鼓噪而至,舟遇桩不得动,进退无措,
黼帅将士奋击,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无算,余舟散走。行省上黼功,请拜江
西行省参政,行江州、南康等路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已而贼势更炽,西自荆
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守孤城,提孱旅,斩馘扶伤,无日不战,中
外援绝。二月甲申,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秃坚不花自北门遁。黼引兵登陴,
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箭射之。贼趑趄未敢进,转攻东门。黼
救东门,贼已入,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毋杀百姓!”贼
自巷背来,刺黼堕马,黼与从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闻黼死,器声震天,相率
具棺,葬于东门外。黼死逾月,参政之命始下,年五十五。
黼兄冕居颍,亦死于贼。秉昭,冕季子也。事闻,赠黼摅忠秉义效节功臣、
资德大夫、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上护军,追封陇西郡公,谥忠文。诏立
庙江州,赐额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贤待制。
李齐,字公平,广平人。家甚贫,客于江南,工辞章。元统元年进士第一。
历佥河南淮西廉访司事,移知高邮府,有政声。至正十年,盗突入府驿,取十二
马去,齐躬追谢长等杀之。十一年,州人秦观保造兵仗,将图劫掠,复获而行诛。
十三年,泰州白驹场亭民张士诚为乱,破泰州。河南行省遣齐往招降,被拘。久
之,贼酋自相杀,始纵齐来归。泰州平,贼徒尚蜂聚,士诚复鼓变,杀参知政事
赵琏,掠官库民财,走入得胜湖,俄陷兴化县。行省以左丞偰哲笃偕宗王镇高
邮,使齐出守甓社湖。夏五月乙未,数贼入城,一噪呼而省宪官皆遁。齐急还救
城,贼已闭门拒我,遂连兴化接得胜湖,舟舰四塞,蔓延入宝应县。已而有诏:
凡叛逆者赦之。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
齐往,至则下齐狱中,齐益辩说,士诚本无降意,特迁延为缮饬计耳。官军谍知
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士诚怒,
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曳倒,搥碎其膝而呙之。
论者谓大科三魁,若泰不华没海上,李黼陨九江,洎齐之死,皆不负所学云。
褚不华,字君实,隰州石楼人,沉默有器局。泰定初,补中瑞司译史,授海
道副千户,转嘉兴路治中,连拜南台、西台监察御史,迁河西道廉访佥事,移淮
东。未几,升副使。汝、颍盗发,势张甚。不华行郡至淮安,极力为守御计。贼
至,多所斩获。且请知枢密院老章、判官刘甲守韩信城,相掎角为声援。复上章,
劾总兵及诸将逗挠之罪。朝廷录其功,升廉访使,阶中奉大夫。甲有智勇,与贼
战辄胜,贼惮之,号曰刘铁头,不华颇赖之。总兵者闻不华劾己,益恚嫉,乃檄
甲别将兵击贼,冀以困不华。甲去,韩信城陷,贼乃掘堑相衔,揵水寨以围我。
既而天长青军叛,普颜帖木尔所统黄军复叛,贼皆挟之来攻不华知事危,退入哈
剌章营。贼稍引去,乃出,抵杨村桥,贼奄至,杀廉访副使不达失里,啖其尸。
不华以余兵入淮安。时城之东、西、南三面皆贼,惟北门通沭阳,阻赤鲤湖,指
挥使魏岳、杨暹驻兵沭阳,淮安倚其刍饷,而赤鲤湖为贼据,沭阳之路又绝。贼
计孤城可取,进栅南琐桥。不华与元帅张存义出大西门,会佥事忽都不花兵突贼
栅,殊死战,贼败走,追北二十余里。城中食且绝,元帅吴德琇运粮万斛入河,
竟为贼所掠,德琇仅以身免。贼与青军攻围,日益急,总兵者屯下邳,相去五百
里,按兵不出,凡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听。城中饿者仆道上,即取啖之,一切
草木、螺蛤、鱼蛙、燕乌,及靴皮、鞍韂、革箱、败弓之筋皆尽,而后父子夫
妇老稚更相食,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不华犹据西
门力斗,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伴哥,冒刃护之,亦见杀。时至正十六年十
月乙丑也。
不华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云。朝廷闻之,赠翰
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柱国,追封卫国公,谥曰忠肃,赙钞二百锭,以恤其家。
郭嘉,字元礼,濮阳人。祖昂,父惠,俱以战功显。嘉慷慨有大志,始由国
子生登泰定三年进士第,授彰德路林州判官,累迁翰林国史院编修官,除广东道
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经历。未几,入为京畿漕运使司副使,寻拜监察御史。会朝廷
以海寇起,欲于浙东温、台、庆元等路立水军万户镇之,众论纷纭莫定。擢嘉礼
部员外郎,乘驿至庆元,与江浙行省会议可否。嘉至,首询父老,知其弗便,请
罢之。会方择守令绥靖辽东,乃授嘉广宁路总管,兼诸奥鲁劝农防御。属盗起,
军旅数兴,供饷无虚日。民苦和籴转输,而吏胥得因时为奸。嘉设法计其户口,
第其甲乙,民甚便之。有诏团结义兵,嘉招集民数千,教以坐作进退,万、千、
百夫各统以长,号令齐一,赏罚明信。故东方诸郡,钱粮之富,甲兵之精,称嘉
为最。
十八年,寇陷上京,嘉闻之,躬率义兵出御。既而辽阳陷,嘉将众巡逻,去
城十五里,遇青号队伍百余人,始言官军,嘉疑其诈,俄果脱青衣变红。嘉出马
射贼,分兵两队而夹攻之,生擒贼数百,死者无算。嘉见贼势日炽,孤城无援,
乃集同官议攻守之计,众皆失措,嘉曰:“吾计决矣。”因竭家所有衣服财物犒
义士,以励其勇敢,且曰:“自我祖宗,有勋王室,今之尽忠,吾分内事也。况
身守此土,当生死以之,余不足恤矣。”顷之,贼至,围城亘数十里,有大呼者
曰:“辽阳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呼者,中其左颊,堕马死,贼稍引退,
嘉遂开西门逐之,贼大至,力战以死。事闻,赠崇化宣力效忠功臣、资善大夫、
河南江北等处行省左丞、上护军,封太原郡公,谥忠烈。
喜同,周姓,河西人。初为后宫卫士,众称其才,选充承徽寺经历,再调南
阳县达鲁花赤。居二岁,妖贼起,陷邓州,人情汹汹。俄而贼锋抵南阳,南阳无
城无兵,贼入之若虚邑。喜同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悉斩之,以安众
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钱木尔,以兵驻于诸葛庵,为贼所袭,死之。
贼遂乘锐取南阳。喜同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以死自许,与家人诀曰:“吾与
汝等不能相顾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厉
义兵,奋力与贼搏,贼退去。明日复至,与战甚力,杀贼凡数百。贼知无后援,
战愈急,南阳遂陷。喜同突围将自拔,贼横刺其马,马蹶,喜同鞭马跃而起,手
斩刺马者。俄而为他贼所追,身被数创,不能斗,遂见执,为所杀。妻邢氏,闻
喜同力战死,帅家僮数人出走,遇贼,夺贼刀斫之,且骂且前,亦见杀。一家死
者二十余人。赠南阳路判官。
时襄阳录事司达鲁花赤塔不台字彦晖者,元统元年进士。魏王军汝、毫,塔
不台来供饷。王嗜酒,轻战备。一夕,贼劫王,王卧未能起,为所执。塔不台驰
骑夺王,亦为贼所得。比明,见贼酋,王拜乞活,塔不台以足蹴王曰:“犹欲生
乎!”贼复屈其拜,塔不台拒而诟之,且与缚者角,遂支解。
韩因,字可宗,汴梁人。少习举子业,负气不群。盗据汝宁,官军讨之,久
不下。会朝廷诏赦叛逆,募可持诏入贼者,即借以官。因应命,乃借因以唐州判
官,使焉。贼渠恐其党心摇,导因止于外,纳诏不读,诘问再三,因答以“恩宥
宽大,祸福所系”,甚切。不听,乃纵因归报。因出,乘马周贼屯,大言曰:
“汝辈好百姓,何不出降归田里,而甘从逆贼驱使耶!”众愕眙相顾。或以告贼
渠,渠追因,责其所言。因极口肆詈,贼怒,寸割因。
卞琛,大名人。世为农夫,早游学京师,得补国子生,既而丁母忧,治农于
家。至正十二年,邻郡盗起。未几,来剽掠,琛与从子小十、府史李仲亨等协谋,
统丁壮数百人击贼。丁壮皆民兵,无弓矢之备,直以钩锄白铤当贼。贼矢雨集,
琛众溃散,被擒。仲亨、小十皆死。贼素知琛,谕之曰:“汝从我,解汝缚;不
从,杀汝。”琛唾骂曰:“我国子生也。视汝逆贼,真狗彘也。吾宁义死,不从
贼生!”骂不止。贼屡胁不听,杀之。
乔彝,字仲常,晋宁人。性高介有守,一时名称籍甚。至正十八年,贼由绛
州垣曲县袭晋宁。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彝整冠衣,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
井上,令妻子婢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彝既死,贼首王士诚使人即彝家邀
致之,至则彝已死矣。贼平,朝廷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
有张岩起、王佐者,皆士人也,并以不屈贼而死。岩起字傅霖,汾州人。累
举不中,尝用荐者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盗既去晋宁,复陷汾州,岩起
与妻赴井死。王佐字元辅,晋宁人。从父居上都,教授里巷,不与时俯仰。会贼
至,仓卒不能避,为所获,欲降之。佐傲岸自如,诟贼不辍,因见害。又有吴德
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医,留京师,久之,尝往宁夏。会盗至,德新见执,
胁使降,德新厉声曰:“我生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从尔贼!”贼乃缚其
两手,加白刃颈上,迫其畏屈,德新骂不已。乃曳之井上,阳欲挤之。德新偶得
宽,即自投井中,仰骂贼。贼下射,矢贯其顶,骂益力。贼怒,以长枪刺之。然
亦壮其志,怜其死,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颜瑜,字德润,兖州曲阜人,兖国复圣公五十七代孙也。以行谊用举者,为
邹及阳曲两县教谕。至正十八年,田丰起山东,瑜携家走郓城,道遇贼,以刃来
胁瑜曰:“尔何人?”瑜曰:“我东鲁书生也。”贼执瑜曰:“尔书生,吾不尔
杀,可从我见主帅。”瑜骂曰:“尔贼,何主帅邪!”贼怒,欲杀瑜,瑜无惧色。
复使之写旗,瑜大诟曰:“尔大元百姓,天下乱,募尔为兵,而反为叛逆。我腕
可断,岂能为尔写旗从逆乎!”贼以枪刺瑜,至死骂不绝口。其妻子皆为所害。
又有曹彦可者,亳州人。会妖寇起里中,多田野无赖子,目不知书者。既破
亳,揭帛于竿,皆群趋彦可家劫之,使写旗。彦可力辞,乃迫以刀斧。彦可唾之
曰:“我儒者,知有君父,宁死耳,岂为汝写旗者耶!”贼怒,遂见害,年七十
矣。其家素贫,又死于乱,藁殡其尸。贼既定,有司具以事闻,中书为给赀以葬,
赐谥节愍。
王士元,字尧佐,恩州人。泰定四年进士,由棣州判官累迁知磁州。值军兴,
馈饷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心念其民,力为区画,至为将士陵辱诃责,弗避
也。改知浚州。州滨黄河,尝经盗贼,城堞不完,市井空荒,士元邑邑不得志,
而临事未尝易其素。至正十七年,贼复迫浚州,州兵悉溃散,士元坐堂上,顾其
子致微使避贼,曰:“吾守臣,居此,职也。若可逃生。”子侍立,不忍去。贼
前问曰:“尔为谁?”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强贼识我否?”贼欲缚士元,
士元奋拳殴贼,贼怒,并其子杀之。
杨朴,字文素,河南人。早以文学得推择为吏,任至滁州全椒县尹。滁界庐
江,庐江陷于寇,滁人震动。行省参政也先总兵于滁,不理军事,唯纵饮,至暮,
城门不钥,寇入纵火,犹张烛挥杯,急逾城出走。朴度必死,乃尽杀其妻女,朝
服坐堂上。盗欲降之,朴指妻女示曰:“我已戕我属,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
乃连唾之。贼絷朴,倒悬树上,而割其肉至尽,犹大骂弗绝。
赵琏,字伯器,宏伟之孙也。至治元年,登进士第,授嵩州判官。再调汴梁
路祥符县尹。入为国子助教。累迁湖广行省左右司郎中。除杭州路总管。杭于东
南为剧郡,地大民夥,长吏多不称其职。琏为人强毅开敏,精力绝人,吏莫不服
其明决,而不敢欺。浙右病于徭役,民充坊里正者,皆破其家。朝廷令行省召八
郡守集议便民之法,琏献议以属县坊正为雇役,里正用田赋以均之,民咸以为便。
有盗诱其同恶,持刃出市,斫人以索金,市民乃户敛以予之,人无敢言者。琏曰:
“此不可长也。”遣卒掩捕之,尽戮诸市。逾年,召拜吏部侍郎。杭人思之,刻
其政绩于碑。历中书左司郎中,除礼部尚书。寻迁户部,拜参议中书省事。出为
山北辽东道廉访使。是时河南兵起,湖广、荆襄皆陷,而两淮亦骚动。朝廷乃析
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扬州,以琏参知政事。琏方病水肿,即舆疾而行。既
至,分省镇淮安,又移镇真州。
会张士诚为乱,突起海滨,陷泰州。兴化,行省遣兵讨之,不克。乃命高邮
知府李齐往招谕之。士诚因请降,行省授以民职,且乞从征讨以自效。遂移琏镇
泰州,琏乃趣士诚治戈船,趋濠、泗。士诚疑惮不肯发,又觇知琏无备,遂复反。
夜四鼓,纵火登城。琏力疾扪佩刀上马,与贼斗市衢。贼围琏,邀至其船,琏诘
之曰:“汝辈罪在不赦,今既宥尔诛戮,又锡以名爵,朝廷何负于汝,乃既降复
反邪!汝弃信逆天,灭不旋踵。我执政大臣,岂为汝贼辈屈乎!”即驰骑奋击贼,
贼以槊撞琏坠地,欲舁登其舟,琏瞋目大骂,遂死之。其仆扬儿以身蔽琏,亦
俱死。及乱定,州民收其尸,归殡于真州。事闻,赙钞三百锭,仍官其子锜。
弟琬,字仲德,仕至台州路总管。至正二十七年,方国瑛以舟挟琬至黄岩。
琬潜登白龙奥,舍于民家,绝粒不食。人劝之食,辄瞑目却之,七日而死。
孙捴,字自谦,曹州人。至正二年进士,授济宁路录事。张士诚据高邮叛,
或谓其有降意,朝廷择乌马儿为使,招谕士诚,而用捴辅行。捴家居,不知也。
中书借捴集贤待制,给驿,就其家起之。捴强行抵高邮,士诚不迓诏使。捴等既
入城,反覆开谕,士诚等皆竦然以听。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馈食,或间日一馈
食,欲以降捴,捴唯诟斥而已。乃令其党捶捴,肆其陵辱,捴不恤也。及士诚徙
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将捴所授站马札子,遣壮士浦四、许诚赴镇南王
府,约日进兵复高邮。谋泄,执捴讯问,捴骂声不绝,竟为所害。后贼中见失节
者,辄自相嗤曰:“此岂孙待制耶!”事闻,赠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护军,
追封曹南郡公,谥忠烈。赐田三顷恤其家。
石普,字元周,徐州人。至正五年进士,授国史院编修官,改经正监经历。
淮东、西盗起,朝廷方用兵,普以将略称,同佥枢密院事董钥尝荐其材,会丞相
脱脱讨徐州,以普从行。徐平录功,迁兵部主事,寻升枢密院都事,从枢密院官
守淮安。时张士诚据高邮,普诣丞相,面陈破贼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
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与普步兵三万,保取之。高邮既平,则濠、泗易破,
普请先驱,为天下忠义倡。”丞相壮之,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人以
行。而汝中柏者方用事,阴沮之,减其军半。初令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
南行省节制。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普令军中具食,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
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城上,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由
是诸将疾普功,水陆进兵,乘胜拔十余寨,斩贼数百。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
一趋城东,备水战;一为夺兵,虞后;一普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
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门,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不进。
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
蒙古军恇怯,即驰回,普止之不可,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军乱,贼乘
之。普勒余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为国死,有不进前者,斩!”
奋击,直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创堕马,复步战数合。贼
益至,贼指曰:“此必头目,不可使逸,须生致之。”普叱曰:“死贼奴,我即
石都事,何云头目!”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斫贼死。贼众攒枪以刺普,
普与从者皆力战,俱死之。
盛昭,字克明,归德人。由儒学官累迁淮南行省照磨。会诏使往高邮,不得
达而还,谬称贼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乃遣昭入高邮,授所与士
诚官。士诚拒不听,拘诸舟中。昭语所从吏曰:“吾之止此,有死而已。”既而
官军逼高邮,士诚授昭以兵,使出拒官军,昭叱曰:“吾奉命招谕汝,汝拘留诏
使,罪不容斩,又欲吾从汝为贼耶!”大骂不绝口。贼怒,先剜其臂肉,而后磔
之。
杨乘,字文载,滨州渤海人。至正初,为介休县尹,民饥散为盗,乘立法招
之,使自新,皆弃兵顿首,愿为良民。其后累官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海寇
掠漕粮舟免官,寓居松江。张士诚入平江,其徒郭良弼、董绶言乘于士诚,士诚
遣张经招乘,乘曰:“良弼、绶皆名臣,今已失节,顾欲引我,以济其恶邪!”
且让经平日读书云何,经俯首不能对。乘日与客痛饮,竟日不言。客问:“盍行
乎?”乘曰:“乘以一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
乘乃整衣冠,自经死,年六十四。
纳速剌丁,字士瞻,其父马合木,从征襄阳,以劳擢浚州达鲁花赤,因家大
名。纳速剌丁起身乡贡进士,补淮东廉访司书吏。丁母忧,服阕,补两浙盐运司
掾,复辟掾淮东宣慰司。
至正十年,贼发真州,纳速剌丁以民兵往袭之,获贼四十二人。已而泰州贼
大起,镇南王府宣慰司请参议军事,纳速剌丁建议筑四城,立外寨,揵堤穿河,
募兵与贼抗。行省檄其提战舰六十、海舟十四,上下巡捕,以固江面。且护蒙古
军五百往江宁,道遇贼,斩击二百余级,生获十八人,遂抵龙潭而还。未几,出
逻江上,贼突至,驰船来斗,纳速剌丁手射死三十贼,夺其放火小船二百,贼因
遁走。俄复据龙潭口,又击走之,追斩三百余级。其子宝童擒首贼陈亚虎等及其
号旗。捷闻,赏赉良渥,且召纳速剌丁还真州。而贼犯芜湖,南行台檄使来援,
乃以兵赴。及至,贼船已薄岸,遂三分战舰,纵击之,贼奔溃,俘斩甚众。贼不
得渡江者,多纳速剌丁之功也,因留守芜湖江口。泰州李二起,行省移之捍高邮
得胜湖。贼船七十余柁,乘风而来,即前击之,焚其二十余船,贼溃去。李二失
援,遂降。其党张士诚杀李二,复为乱,戕参政赵琏,入据兴化,而水陆袭高邮,
屯兵东门。纳速剌丁以舟师会诸军讨之。距三垛镇,贼众猝至,纳速剌丁麾兵挫
其锋。后贼鼓噪而前,乃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来
攻,而阿速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见贼势炽,皆遁走。纳速剌丁顾必死,谓
其三子宝童、海鲁丁、西山驴曰:“汝辈可脱走。”宝童等不肯去,遂皆死之。
省宪为赙其家。事闻,赠纳速剌丁淮西元帅府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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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五 列传第八十二

◎忠义三
伯颜不花的斤,字苍崖,畏吾儿氏,驸马都尉、中书丞相、封高昌王雪雪的
斤之孙,驸马都尉、江浙行省丞相、封荆南王朵尔的斤之子也。倜傥好学,晓音
律。初用父荫,同知信州路事,又移建德路。会徽寇犯遂安,伯颜不花的斤将义
兵平之,又擒淳安叛贼方清之,以功升本路总管。至正十六年,授衢州路达鲁花
赤。明年,行枢密院判官阿鲁灰引兵经衢州,军无纪律,所过辄大剽掠。伯颜不
花的斤曰:“阿鲁灰以官军而为民患,此国贼也,可纵之乎!”乃帅兵逐之出境,
郡赖以宁。升浙东都元帅,守御衢州。顷之,擢江东道廉访副使,阶中大夫。
十八年二月,江西陈友谅遣贼党王奉国等,号二十万,寇信州。明年正月,
伯颜不花的斤自衢引兵援焉。及至,遇奉国城东,力战,破走之。时镇南王子大
圣奴、枢密院判官席闰等屯兵城中,闻伯颜不花的斤至,争开门出迎,罗拜马前。
伯颜不花的斤登城四顾,誓以破贼自许。后数日,贼复来攻城,伯颜不花的斤大
飨士卒,约曰:“今日破贼,不用命者斩!”乃命大都闾将阿速诸军及民义为左
翼,出南门;高义、范则忠将信阳一军为右翼,出北门;自与忽都不花将沿海诸
军为中军,出西门。部伍既整,因奋击入贼营,斩首数千级,贼乱,几擒奉国。
适贼将突至,我军入其营者咸没,其势将殆,忽都不花复勒兵力战,大破之。二
月,友谅弟友德营于城东,绕城植木栅,攻我益急。又遣伪万户周伯嘉来说降,
高义潜与之通,绐忽都不花等,谓与奉国相见则兵衅可解。忽都不花信之,率则
忠等十人往见,奉国囚之不遣。明日,奉国令高义以计来诱伯颜不花的斤,时伯
颜不花的斤坐城上,见高义单骑来,伯颜不花的斤谓曰:“汝诱十帅,无一人还,
今复来诱我耶?我头可断,足不可移!”乃数其罪,斩之。由是日夜与贼鏖战,
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夏四月,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诏。”参谋海鲁丁
临城问之曰:“何来?”曰:“江西来。”海鲁丁曰:“如此,乃贼耳。吾元朝
臣子,可受尔伪诏乎?”呼者曰:“我主闻信州久不下,知尔忠义,故来诏。尔
徒守空城,欲何为耶?”海鲁丁曰:“汝闻张睢阳事乎?”伪使者不答而去。伯
颜不花的斤笑曰:“贼欲我降尔。城存与存,城亡与亡,吾计之熟矣。”时军民
唯食草苗茶纸,既尽,括靴底煮食之,又尽,掘鼠罗雀,及杀老弱以食。五月,
大破贼兵。六月,奉国亲来攻城,昼夜不息者逾旬。贼皆穴地百余所,或鱼贯梯
城而上。伯颜不花的斤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战,万户顾马儿以
城叛,城遂陷。席闰出降,大圣奴、海鲁丁皆死之,伯颜不花的斤力战不胜,遂
自刎。其部将蔡诚,尽杀妻子,及蒋广奋力巷战。诚遇害死,广为奉国所执,爱
广勇敢,使之降,广曰:“我宁为忠死,不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尔,吾岂屈汝
乎!”贼怒,磔广于竿,广大骂而绝。
有陈受者,信小民也。伯颜不花的斤知受有膂力,募为义兵。寻战败,为贼
擒,痛骂不屈,贼焚杀之。
先是,伯颜不花的斤之援信州也,尝南望泣下,曰:“我为天子司宪,视彼
城之危急,忍坐视乎!吾知上报天子,下拯生民,余皆无可恤。所念者,太夫人
耳。”即日入拜其母鲜于氏曰:“儿今不得事母矣。”母曰:“尔为忠臣,吾即
死,复何憾!”鲜于氏,太常典簿枢之女也。伯颜不花的斤因命子也先不花,奉
其母间道入福建,以江东廉访司印送行御史台,遂力守孤城而死。朝廷赐谥曰桓
敏。
樊执敬,字时中,济宁郓城人。性警敏好学,由国子生擢授经郎。尝见帝师
不拜,或谂之曰:“帝师,天子素崇重,王公大臣见必俯伏作礼,公独不拜,何
也?”执敬曰:“吾孔氏之徒,知尊孔氏而已,何拜异教为?”历官至侍御史。
至正七年,擢山南道廉访使,俄移湖北道。十年,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十二年
二月,督海运于平江,卜日将发,官大宴犒于海口。俄有客船自外至,验其券信
令入,而不虞其为海寇也。既入港,即纵火鼓噪。时变起仓猝,军民扰乱,贼竟
焚舟劫粮以去。执敬既走入昆山,自咎于失防,心郁郁不解。及还省,而昱岭关
有警,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引军拒之,贼不得进。月鲁帖木儿俄以疾卒,贼遂犯
余杭。执敬时已被命讨贼海上,至是事急,不得舍去,与平章政事定定治事省中,
调兵出战,皆不利。掾史苏友龙素抗直有为,进言于执敬曰:“贼且至,城内空
虚无备,奈何?”执敬曰:“吾淬砺戈矛,当歼贼以报国,傥或不克,有死而已,
何畏哉!”俄报贼已至,执敬遽上马,帅众而出。中途与贼遇,乃射死贼四人,
贼又逐之,射死三人。已而贼来方盛,填咽街巷,且纵火,众皆溃去。贼知其无
援,呼执敬降,执敬怒叱之曰:“逆贼!守关吏不谨,汝得至此,恨不碎汝万段,
何谓降耶!”乃奋刀斫贼,因中枪而堕。从仆田也先驰救之,亦中枪死。事闻,
赠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柱国,追封鲁国公,谥忠烈。
全普庵撒里,字子仁,高昌人。初为中书省检校,时太师汪家奴擅权用事,
台谏无敢言者,普庵撒里独于众中历数其过,谔谔无惧色。拜监察御史,即首劾
汪家奴十罪,乃见黜。然而气节益自振,不以摧衄遂阻,历诋权贵,朝臣莫不畏
栗。出为广东廉访使,寻除兵部尚书。未几,授赣州路达鲁花赤。至郡,发摘奸
恶,一郡肃然。至正十一年,颍州盗起,即修筑城垒,旬月之间,守御之具毕备。
于是发公帑,募勇士,得兵三千人,日练习之,皆可用。属邑有为贼所陷者,往
往遣兵复之,境内悉安。十六年,以功拜江西行省参政,分省于赣。十八年,江
西下流诸郡皆为陈友谅所据,乃与总管哈海赤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幸文才率兵
围赣,使人胁之降。普庵撒里斩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
义兵万户马合某沙欲举城降贼,普庵撒里不从,遂自刭。事闻,朝廷赠谥曰儆哀。
哈海赤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海赤谓之曰:“与汝战者
我也,尔贼毋杀赣民,当速杀我耳。”遂见杀。
周镗,字以声,浏阳州人。笃学通《春秋》,登泰定四年进士第,授衡阳县
丞,再调大冶县尹。县有豪民,持官府短长,号为难治,镗状若尫懦,而毅然有
威不可犯,抑豪强,惠穷民,治行遂为诸县最。累迁国子助教。会修《功臣列传》,
擢翰林国史编修官。乃出为四川行省儒学提举,便道还家。无何,盗起,湖南、
北郡县皆陷。浏阳无城守,盗至,民皆惊窜。镗告其兄弟使远引,自谓“我受国
恩,脱不幸,必死,毋为相累也”。贼至,得镗,欲推以为主,镗唯瞠目厉声大
骂,贼知其不可屈。乃杀之。
镗同时有谢一鲁字至道者,亦浏阳人。至元乙亥乡贡进士,尝为石林书院山
长。贼陷潭州,一鲁奉亲匿岩谷中。官兵复郡邑,亡者稍归,乃还理故业。俄而
贼复至,生缚一鲁。一鲁骂贼甚厉,举家咸遇害。
聂炳,字韫夫,江夏人。元统元年进士,授承事郎、同知平昌州事。炳蚤孤,
其母改适,自平昌还,始知之,即迎其母以归。久之,转宝庆路推官。会峒徭寇
边,湖广行省右丞秃赤统兵讨之,屯于武冈,以炳摄分省理问官。悍卒所至掠民
为俘,炳言于秃赤,释其无验者数千人。至正十二年,迁知荆门州,才半岁,淮、
汉贼起,荆门不守,炳出,募土兵,得众七万,复荆门。又与四川行省平章政事
咬住复江陵,其功居多。既而蕲、黄、安陆之贼,其势复振,贼将俞君正合兵来
攻荆门,炳率孤军昼夜血战,援绝城陷,为贼所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
尽,乃断左臂而支解之。
未几,贼陷潜江县,达鲁花赤明安达尔率勇敢出击,擒其伪将刘万户。进营
芦伏,贼众奄至,出斗死,其家歼焉。一子桂山海牙怀印绶去,得免。明安达尔,
唐兀氏,字士元,炳同年进士,由宿州判官再转为潜江云。
刘耕孙,字存吾,茶陵州人。至顺元年进士,授承事郎、桂阳路临武县尹。
临武近蛮獠,耕孙至,召父老告之曰:“吾儒士也,今为汝邑尹,尔父老当体吾
教,训其子弟,孝弟力田,暇则事《诗》、《书》,毋自弃以干吾政。”乃为建
学校,求民间俊秀教之,设俎豆,习礼让,三年文化大兴。邑有茶课,岁不过五
锭,后增至五十锭,耕孙言于朝,除其额。历建德、徽州、瑞州三路推官,所至
详谳疑狱,其政绩卓然者甚众。至正十二年春,蕲黄贼攻破湖南。耕孙倾家赀募
义丁,以援茶陵,贼至辄却,故茶陵久不失守。十五年,转儒林郎、宁国路推官。
岁饥,劝富民发粟赈之,活者万计。会长枪琐南班、程述、谢玺等攻宁国,耕孙
分守城西南,日署府事,夜率兵乘城固守。江浙行省遣参知政事吉尼哥儿来援,
至则兵已疲矣。城恃有援,不为备。琐南班知之,夜四鼓,引众缘堞而上,城遂
陷。耕孙力战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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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弟焘孙,以国学生下第,授常宁州儒学正。湖南陷,常宁长吏弃城走,民奉
印请焘孙为城守,城赖以完者一年。外援俱绝,死之。长子硕,为武昌江夏县鲁
湖大使,起义兵援茶陵,亦死之。
俞述祖,字绍芳,庆元象山人。由翰林书写考满,调广东元帅府都事,入为
国史院编修官,已而出为沔阳府推官。至正十二年,蕲黄贼迫州境,述祖领民兵
守绿水洪,并力捍御之。兵力不支,沔阳城陷,民兵悉溃。述祖为贼所执,械至
其伪主徐寿辉所,诱之使降。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有子方五岁,亦死。
事闻,赠奉训大夫、礼部郎中、象山县男。
桂完泽者,永嘉人。尝从江西左丞李朵儿留京师,得为平江路管军镇抚,为
仇家所诉,免官。会贼攻昱岭关,行省遂假前官,令从征。完泽勇于讨贼,凡再
战关下,皆胜。寻又与贼斗,为所执,其妻弟金德亦被擒,皆反缚于树,临以白
刃,胁之降。金德意未决,完泽呼曰:“金舅,男子汉即死,不可听贼。”德曰:
“此言最是。”因大骂。贼怒,剖二人之腹而死。
丑闾,字时中,蒙古氏。登元统元年进士第。累官京畿漕运副使,出知安陆
府。至正十二年,蕲贼曾法兴犯安陆,时丑闾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
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计不可遏,乃
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刃,丑闾犹喻以逆顺。一贼排丑闾下,使拜,
不屈,且怒骂。贼酋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丑闾疾叱曰:“吾守土
臣,宁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丑闾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囊
其尸,舁置其家。丑闾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满前,渴者令饮酒,饥者令食
肉,以绐贼之不防己。至夜,自经死。事闻,赠丑闾河南行省参知政事,赠侯氏
宁夏郡夫人。立表其门曰双节。
有冯三者,湖广省一公使也,素不知书。湖广为寇陷,皂隶辈悉起,剽杀为
盗,亦拉三以从。三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初强之,终弗从,怒将
杀之,三遂唾骂。贼乃缚诸十字木,舁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抵江上,
断其喉,委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远,收三血骸,脱衣
裹之,大泣,投江而死。
孛罗帖木儿,字国宾,高昌人。由宿卫补官,十三转而为江东廉访副使。以
选为襄阳路达鲁花赤。至正十一年,盗起汝、颍,均州郧县人田端子等亦聚众杀
官吏,孛罗帖木儿将民兵捕斩之。未几,行省、廉访司同檄孛罗帖木儿,以其所
领兵会诸军于均、房同讨贼,贼始退。而谷城、光化以急告,即帅兵趋谷城,而
分遣樊城主簿脱因等趋光化,且遣使求粮于襄阳,不应;遣同知也先不花促之,
又不应。军乏食,不能行,乃驻于柴店。复遣从子马哈失力往告,词甚苦切。廉
访分司王佥事、本路总管柴顺礼怒其责望,械之。适纽真来献光化所获首级,且
言:“孛罗帖木儿在谷城与贼相持,未知存殁,宜急济其粮,少缓,恐弗及矣。”
于是脱二人械,遣还,而命也先不花与万户也先帖木耳率数千人,会孛罗帖木儿
以讨贼。明年正月,襄阳失守,也先不花等闻之惊溃。孛罗帖木儿领义兵二百人,
且战且引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鲁花赤咬住、同知三山、安陆府同知燕只不花、
荆襄提举相哥失力之师。时滨江有船千余,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余人,畀
以军号,给以刀槊,具哨马五十,水陆继进。比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乃议
趋岳州就元帅帖桀,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击之,
获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贼党刘咬儿。讯得其情,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
三十余船,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是日,甫止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
咬住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孛罗帖木儿被重创,麾马哈失力使去,曰:“吾以
死报国,汝无留此。”马哈失力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孛罗帖木儿被执,
贼请同为逆,孛罗帖木儿怒骂之,遂遇害。马哈失力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
俱没于阵。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彭庭坚,字允诚,温州瑞安人。擢至正四年进士第,授承事郎、同知沂州事。
毁牛皇神祠,驱邻郡上马贼,免民横急征敛,民甚便之。俄以平反狱囚忤上官意,
遂弃去。十年,诏选守令,以建宁路崇安县尹起庭坚于家。属铅山寇周良窃发,
犯闽关,庭坚御之有法,寇不入境。十一年,升同知建宁路总管府事。江西寇炽,
庭坚率民兵克复建阳,又进兵平浦城。十二年,摄佥都元帅府事,与邵武路总管
吴按摊不花夹攻邵武,庭坚设云梯火炮,昼夜攻击,寇遁,追斩渠凶董元帅、铁
和尚、童昌,邵武悉平。总兵官江浙参政章嘉上功于朝,升同知福建道宣慰使司
副都元帅,镇邵武。冬,寇陷建宁县。十三年,庭坚统建阳、崇安、浦城三县民
兵,次泰宁。寇惧请降,复建宁县,还师邵武。江浙行省檄庭坚节制建宁、邵武
二郡诸军。十四年,盗侵政和、松溪,江南行台中丞吴铎督军建宁,檄庭坚至。
时镇抚万户岳焕隶麾下,焕素悍,纵卒为暴,庭坚欲绳以法,焕惧,使部卒乘其
不备,诈为贼兵,突入交锋,众皆溃,庭坚独留不去,遂遇害,死年四十三。故
吏张椿,儒士夏志行、江晃,奉柩还崇安,民哀泣如丧父母,立祠像,岁时祭祷,
数降灵响,旁邑立祠亦如之。南行台监察御史余观行部巡察,获其贼斩之。为上
其事,赠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帅,封忠愍侯。
王伯颜,字伯敬,滨州沾化人。由湖广省宣使历永州祁阳、湖州乌程县尹,
信州推官。至正九年,迁知福宁州。居三岁,升福建盐运副使,将行,宪府以时
方俶扰,留伯颜仍领州事。未几,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乃与监州阿撒都剌募壮
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伯颜与子相驰破之。贼帅王善,俄拥众
直压州西门,胥隶皆解散,伯颜麾下唯白梃市儿数百人尔。伯颜射贼,不复反顾,
贼以长枪舂马,马仆,遂见执。善说伯颜曰:“闻公有惠政,此州那可无尹,公
为我尹,可乎?”伯颜诃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
善怒,叱左右搤以跪,弗屈,遂殴之。伯颜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
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亲讨叛逆,百万之师,雷击
电扫,汝辈小丑,将无遗种,顾敢尔邪!”贼亦执阿撒都剌至,善厉声责其拒斗,
噤不能对。伯颜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邪!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
挺颈受刃,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贼既杀阿撒
都剌,欲释相官之,相詈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邪!”
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伯颜既死,贼时睹其引兵出入。明年,州有僧林德诚者,起兵讨贼,乃望空
嘘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斩贼。”时贼正祠神,睹红衣军来,以
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四面皆青衣官军,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
福宁遂平。事闻,赠嘉议大夫、济南路总管、上轻车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刘濬,字济川,其先兴州人。曾祖海,金进士第一人,仕至河南府尹,死于
国难,子孙遂家河南。濬由廉访司书吏调连江县宁善乡巡检。
至正十三年,江西贼帅王善寇闽,官军守罗源县拒之。罗源与连江接壤,势
将迫。濬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识,谓濬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
方。”于是尽出奁中物,募壮士百余,命仲子健将之。浃旬间,众至数万。贼寻
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濬拒之辰山,三战三捷。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濬独
帅健兵进。遇贼于中麻,突其阵,斩前锋五人,贼兵大至。鏖战三时顷,濬中箭
堕马,健下马掖之,俱被获。濬忿,戟手大骂。贼缚濬阶下,先斫手一指,骂弥
厉,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尽,斫两腕,次及两足,濬色不少变,骂声犹不绝,
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贼,善义之,舍健,使敛濬尸瘗之。
健归,请兵于帅府,以复父仇,弗听。健尽散家赀,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
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
并擒善及寇首陈伯祥来献,磔之。事闻,赠濬福建行省检校官,授健古田县尹。
官为濬立祠福州北门外,有司岁时致祭云。
朵里不花,字端甫,蒙古人。始为宿卫官,累历显要,擢辽阳行省右丞,升
平章政事。陈友谅陷江西,诏拜江西行省平章政事,与平章政事阿儿浑沙等分道
进讨。遂泛海南下,趋广东,驻师揭阳,降土寇金元祐,招复循、梅、惠三州之
寇。承制官其酋长,俾治贼以给兵食。又别规粟四千石,输送京师。自是英、肇、
钦、连诸郡皆附,且治兵由梅岭以图江西。而元祐有异志,托以镇服其土,遮道
固留。先是,制书命刘巨海佥广东元帅府事,未发,元祐窃取,易其名,私畀徭
贼刘文远,诱与偕乱。事觉,文远伏诛,而元祐及其弟元泰、子荣,窜匿不获。
俄荣率外贼突入,夺符信,杀官吏,变起仓卒,众莫能支。朵里不花与参政杨泰
元等,勒兵拒战,而贼来益众,朵里不花为枪所中,创甚。其子达兰不花率麾下
力与抗,死之。朵里不花遂被执,拥至太平桥,骂不绝口,遂为贼杀。其妻卜颜
氏、妾高丽氏在侧,不去,皆大骂曰:“我平章遇尔父子厚矣,尔父子何暴逆至
此!”亦皆遇害。其部将哈乞、吴普颜、阿剌不花、歹不花等,俱战死。
野峻台,其父世延,自有传。由四川行省左右司郎中、西行台监察御史、河
西廉访使转黄州路总管。湖广既陷,朝廷察其材,升四川行省参政,命与平章咬
住讨贼。咬住军五千,及分锐卒八百,使野峻台为前驱。贼方据巴东县,攻拔之。
是时,归、峡等州皆为贼所守,野峻台破贼江上,斩溺无算,已而归、峡平。又
进拔枝江、松滋两县,乘胜趋江陵。贼出阵清水门,鏖战至夕,贼退入城,乃据
其门,俟咬住军至。黎明,贼出战,三时顷,咬住军止百步外,不救,贼飞枪刺
之,遂死。事闻,赠荣禄大夫、陕西行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凉国公,谥忠壮。
陈君用,字子材,延平人。少负气,勇猛过人。红巾起江淮,由抚、盱入闽,
闽阃授君用南平县尹,给钱五万缗,俾募千兵,君用散家财继之,导官军复建阳、
浦城等县。以功授同知建宁路事。亡何,贼围福州,尹用率兵往援,大败贼众,
廉访佥事郭兴祖,佩君用明珠虎符,使权同知副都元帅。遂引兵逾北岭,至连江,
阻水而阵。君用曰:“今日不尽杀贼,吾不复生还矣。”乃率壮士六十人,徒涉
斩杀。贼稍溃,既而复合,君用大呼转战,中枪而死。事闻,赠怀远大将军、浙
东道宣慰司同知、副元帅、轻车都尉、颍川郡侯,谥忠毅。
卜理牙敦,北庭人,累官至山南廉访使,治中兴。中兴为江汉藩屏,卜理牙
敦每按临所部,威惠翕然。至正十二年,寇犯中兴,卜理牙敦以兵与抗,射贼多
死,贼稍退。明日,复拥众来袭东门,卜理牙敦力与之战,被执,不屈而死。
又明日,贼复来攻,前中兴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黄
反斗,力屈,贼执之使降,上都大骂,贼怒,刳其腹、刲其肉而死。
潮海,紥剌台氏,由国子生入官,为靖安县达鲁花赤。至正十二年,蕲黄贼
起,潮海与县尹黄绍同集义兵,为御贼计。未几,贼兵数万由武宁来寇,绍赴行
省求援,潮海独率众与战于象湖,大破之。乃起进士胡斗元、涂渊、舒庆远、甘
棠等谋画,而以勇士黄云为前锋。自二月至于八月,战屡捷,擒贼将洪元帅。而
贼党益盛,黄云战死,我军挫衄,潮海遂被围,寻为贼所执,杀于富州。
子民安图,袭父职,为本县达鲁花赤。十三年,帅众败走贼将,复县治。十
四年,贼兵复至,民安图迎战,力竭,贼执而呙之。
绍字仲先,临川人。登至正八年进士第,以求援出靖安,而道阻绝,遇官军,
护绍得入龙兴。而龙兴亦被围,其后围解,绍乃与民安图招谕叛境,过建昌之高
坪,遇贼,绍与战不胜,正衣冠怒骂,为贼所害。
斗元字元浩,靖安人。至正十年,领江西乡荐第一,下第,署鳌溪书院山长。
贼至靖安,掠斗元乡里,斗元以乡兵击败之。入县治,与潮海共图战守。及潮海
被执,贼胁之使降,斗元骂不屈。乃以土埋其腰,不死,又缚置暗室。斗元仆墙
以出,逃入深山,狂骂而死。
黄云,抚州人,寓靖安,素以勇捷称,每接战,独以身当敌。尝为数十人所
围,即奋身跃出。至是,身中数十枪,喷血骂贼而死。
魏中立,字伯时,济南人。由国子伴读历官至陕西行台御史中丞,迁守饶州。
贼既陷湖广,分攻州郡,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多乘间窃发,不旬日,
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屡,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中立
闻警,即率丁壮,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鲁花赤马来出战,不能发一
矢,贼愈逼。中立以义兵击却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
叱之,须髯尽张。贼执归蕲水,欲屈其从己。中立大骂不已,遂被害。
未几,贼又犯信州,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土兵备御。贼首项甲破东门而入,执
大本,至蕲水为俘献。伪主释其缚,畀伪印一纽,且命以官。大本投印于地,而
指伪主痛詈之,遂亦遇害。大本字德中,密州人,始由儒学教谕入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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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六 列传第八十三

◎忠义四
普颜不花,字希古,蒙古氏。倜傥有大志。至正五年,由国子生登右榜进士
第一人,授翰林修撰,调河南行省员外郎。十一年,迁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蕲
黄徐寿辉来寇,普颜不花战守之功为多,语在《道童传》。十六年,除江西廉访
副使。顷之,召还,授益都路达鲁花赤,迁山东廉访使,再转为中书参知政事。
十八年,诏与治书侍御史李国凤同经略江南。至建宁,江西陈友谅遣邓克明来寇,
而平章政事阿鲁温沙等皆夜遁。国凤时分镇延平,城陷,遁去。普颜不花曰:
“我承制来此,去将何之?誓与此城同存亡耳。”命筑各门瓮城,前后拒战六十
四日,既而大败贼众。明年,召还,授山东宣慰使,再转知枢密院事、平章山东
行省,守御益都。大明兵压境,普颜不花捍城力战。城陷,而平章政事保保出降。
普颜不花还告其母曰:“儿忠孝不能两全,有二弟,当为终养。”拜母,趋官舍,
坐堂上。主将素闻其贤,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缚之,普颜不花曰:“我元朝
进士,官至极品,臣各为其主。”不屈,死之。
先是,其妻阿鲁真,历呼家人告之曰:“我夫受国恩,我亦封齐国夫人,今
事至此,唯有死耳。”家人莫不叹息泣下。已而普颜不花二弟之妻,各抱幼子,
及婢妾,溺舍南井死。比阿鲁真欲下,而井填咽不可容,遂抱子投舍北井。其女
及妾女、孙女,皆随溺焉。
是时有申荣者,平章山东行省,守东昌,荣见列郡皆降,告其父曰:“人生
世间,不能全忠孝者,儿也。”父曰:“何为?”荣曰:“城中兵少不敌,战则
万人之命由儿而废,但有一死报国耳。”遂自经。
闵本,字宗先,河内人。性刚正敏给,而刻志于学。早岁得推择为礼部令史,
御史大夫不花奇本之才,辟以为掾,平反冤狱,甚有声。擢御史台照磨。顷之,
迁枢密院都事,拜监察御史,迁中书左司都事,五转为吏部尚书,移刑、户二部,
皆以能见称。本素贫,且有目疾,尝上章乞谢事,不允,诏授集贤侍讲学士。大
明兵薄京师,本谓其妻程氏曰:“国事至此,吾知之久矣。愧不能立功补报,敢
爱六尺躯苟活哉!”程氏曰:“君能死忠,我尚有爱于君乎!”本乃朝服,与程
氏北向再拜,大书于屋壁曰:“元中奉大夫、集贤侍讲学士闵本死。”遂各缢焉。
二女:长真真,次女女,见本死,呼天号泣,亦自缢于其傍。
有拜住者,康里人也,字闻善。以材累官至翰林国史院都事,为太子司经。
兵至,拜住谓家人曰:“吾始祖海蓝伯封河东公者,与太祖同事王可汗,太祖取
王可汗,收诸部落,吾祖引数十骑驰西北方,太祖使人追问之,曰:‘昔者与皇
帝同事王可汗,王可汗今已灭,欲为之报仇,则帝乃天命;欲改事帝,则吾心有
所不忍,故避之于远地,以没吾生耳。’此吾祖之言也。且吾祖生朔漠,其言尚
如此,今吾生长中原,读书国学,而可不知大义乎!况吾上世受国厚恩,至吾又
食禄,今其国破,尚忍见之!与其苟生,不如死。”遂赴井死。其家人瘗之舍东,
悉以其书籍焚之为殉云。
赵弘毅,字仁卿,真定晋州人。少好学,家贫无书,佣于巨室,昼则为役,
夜则借书读之。或闵其志,但使总其事而不役焉。尝受经于临川吴澄。始辟翰林
书写,再转为国史院编修官,调大乐署令。大明兵入京城,弘毅叹息曰;“忠臣
不二君,烈女不二夫,此古语也。我今力不能救社稷,但有一死报国耳。”乃与
妻解氏皆自缢。
其子恭,中书管勾,与妻子诀曰:“今乘舆北奔,我父子食禄,不能效尺寸
力,吾父母已死,尚何敢爱死乎!”或止之曰:“我曹官卑,何自苦如此。”恭
叱曰:“尔非我徒也。古者,忠义人各尽自心,岂问职之崇卑乎!”遂公服北向
再拜,亦缢死。
恭女官奴,年十七,见恭死,方大泣,适邻妪数辈来,相率出避,曰:“我
未适人,避将何之?”不听,妪欲力挽之,女曰:“人生在世,便百岁亦须一死。”
乃潜入中堂,解衣带自经。
郑玉,字子美,徽州歙县人。幼敏悟嗜学,既长,覃思《六经》,尤邃于
《春秋》,绝意仕进,而勤于教。学者门人受业者众,所居至不能容。学者相与
即其地构师山书院以处焉。玉为文章,不事雕刻煅炼,流传京师,揭徯斯、欧阳
玄咸加称赏。至正十四年,朝廷除玉翰林待制、奉议大夫,遣使者赐以御酒名币,
浮海征之。玉辞疾不起,而为表以进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遗陛下,使与天
下贤者共之者,陛下不得私予人。待制之职,臣非其才,不敢受。酒与币,天下
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与人,酒与币,臣不敢辞也。”玉既不仕,则家居,日
以著书为事,所著有《周易纂注》。十七年,大明兵入徽州,守将将要致之,玉
曰:“吾岂事二姓者耶!”因被拘囚。久之,亲戚朋友携具饷之,则从容为之尽
欢,且告以必死状。其妻闻之,使语之曰:“君苟死,吾其相从地下矣。”玉使
谓之曰:“若果从吾死,吾其无憾矣。”明日,具衣冠,北向再拜,自缢而死。

黄冔,字殷士,抚州金溪人。博学明经,善属文,尤长于诗。至正十七年,
用左丞相太平奏,授淮南行省照磨,未行,除国子助教,迁太常博士,转国子博
士,升监丞,擢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二十八年,京城既破,冔叹曰:
“我以儒致身,累蒙国恩,为胄子师,代言禁林。今纵无我戮,何面目见天下士
乎!”遂赴井而死,年六十一。有诗文传于世。
柏帖穆尔,字君寿,蒙古人。家世历履无所考。居官所至,以廉能著声。至
正中,累迁为福建行省左右司郎中。行省治福州。二十七年,大明以骑兵出杉关,
取邵武,以舟师由海道趣闽,奄至城下。柏帖穆尔知城不可守,引妻妾坐楼上,
慷慨谓曰:“丈夫死国,妇人死夫,义也。今城且陷,吾必死于是,若等能吾从
乎?”皆泣曰:“有死而已,无他志也。”缢而死者六人。
有十岁女,度其不能自死,则绐之曰:“汝稽颡拜佛,庶保我无恙也。”甫
拜,即挈米囊压之死。乳媪抱其幼子,旁立以泣,柏帖穆尔熟视之,叹曰:“父
死国,母死夫,妾与女,从父者也,皆当死。汝三岁儿,于义何所从乎?为宗祀
计可也。”乃命媪抱匿旁近民舍,而敛金珠畀之曰:“即有缓急,可以此赎儿命。”
有顷,兵入城,即举灯自燃,四围窗火大发,遂自焚死。
迭里弥实,字子初,回回人。性刚介,事母至孝。年四十,犹不仕,或问之,
曰:“吾不忍舍吾母以去也。”以宿卫年劳,授行宣政院崇教,三迁为漳州路达
鲁花赤,居三年,居甚安之。时陈有定据全闽,八郡之政,皆用其私人以总制之。
朝廷命官,不得有所与。大明兵既取福州,兴化、泉州皆纳款。或以告,迭里弥
实仰天叹曰:“吾不材,位三品,国恩厚矣,其何以报乎!报国恩者,有死而已。”
亡何,吏走白招谕使者至,请出城迓之,迭里弥实从容语之曰:“尔第往,吾行
出矣。”乃诣厅事,具公服,北面再拜毕,引斧斫其印文,又大书手版曰“大元
臣子”。即入位端坐,拔所佩刀,剚喉中以死。既死,犹手执刀按膝坐,俨然
如生时。郡民相聚哭庭中,敛其尸,葬东门外。
时又有获独步丁者,回回人,旧进士,累官佥广东廉访司事;有吕复者,为
江西行省左右司都事。皆闲居,寓福州。而复以行省命,摄长乐县尹。福州既下,
获独步丁曰:“吾兄弟三人,皆忝进士,受国恩四十年,今虽无官守,然大节所
在,其可辱乎!”以石自系其腰,投井死。复亦曰:“吾世食君禄,今虽摄官,
若不以死报国,则无以见先人于地下。”引绳自经死。获独步丁兄曰穆鲁丁者,
官建康;曰海鲁丁者,官信州。先是,亦皆死国难云。
朴赛因不花,字德中,肃良合台人。有膂力,善骑射。由速古儿赤授利器库
提点,再转为资正院判官,累迁同知枢密院事,迁翰林学士,寻升承旨,赐虎符,
兼巡军合浦全罗等处军民万户都元帅,除大司农,出为岭北行省右丞,升平章政
事。至正二十四年,甘肃行省以孛罗帖木儿矫弑皇后、皇孙,遣人白事,平章政
事也速答儿即欲署谕众榜,朴赛因不花持不可曰:“此大事,何得轻信,况非符
验公文。”卒不署榜。既而果妄传。会皇太子抚军冀宁,承制拜朴赛因不花翰林
学士承旨,迁集贤大学士,又为宣政院使,遂拜中书平章政事。大明兵逼京师,
诏朴赛因不花以兵守顺承门,其所领兵仅数百羸卒而已。乃叹息谓左右曰:“国
事至此,吾但知与此门同存亡也。”城陷被执,以见主将,唯请速死,不少屈。
主将命留营中,终不屈,杀之。
是时有张庸者,字存中,温州人。性豪爽,精太乙数,会世乱,以策干经略
使李国凤,承制授庸福建行省员外郎,治兵杉关。顷之,计事赴京师,因进《太
乙数图》,顺帝喜之,擢秘书少监。皇太子立大抚军院,命庸团结房山,迁同佥
将作院事,又除刑部尚书,仍领团结。会诸寨既降,庸守骆驼谷,遣从事段祯请
援于扩廓帖木儿,不报。庸独坚守拒战,众将溃,庸无去志。已而寨民李世杰执
庸出降,以见主将,庸不屈,与祯同被杀。
丁好礼,字敬可,真定蠡州人。精律算,初试吏于户部,辟中书掾,授户部
主事,擢江南行台监察御史,复入户部为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又入户部为郎中,
升侍郎。除京畿漕运使,建议置司于通州,重讲究漕运利病,著为成法,人皆便
之。除户部尚书。时国家多故,财用空乏,好礼能撙节浮费,国家用度,赖之以
给。拜参议中书省事,迁治书侍御史,出为辽阳行省左丞,未行,留为枢密副使。
至正二十年,遂拜中书参知政事。时京师大饥,天寿节,庙堂欲用故事大宴会,
好礼言:“今民父子有相食者,君臣当修省,以弭大患,燕会宜减常度。”不听,
乞谢事,乃以集贤大学士致仕,给全俸家居。扩廓帖木儿扈从皇太子还京,输山
东粟以遗朝贵,馈好礼麦百石,好礼不受。二十七年,复起为中书平章政事,寻
以论议不合,谢政去,特封赵国公。大明兵入京城,或勉其谒大将,好礼叱之曰:
“我以小吏致位极品,爵上公,今老矣,恨无以报国,所欠惟一死耳。”后数日,
大将召好礼,不肯行,舁至齐化门,抗辞不屈而死,年七十五。
是日,中书参知政事郭庸亦舁至齐化门,众叱之拜,庸曰:“臣各为其主,
死自吾分,何拜之有!”语不少屈而死。庸字允中,蒙古氏,由国学生释褐出身,
累迁为陕西行台监察御史,与同列劾知枢密院事也先帖木儿丧师,左迁中兴总管
府判官。其后也先帖木儿以罪黜,召拜监察御史,累转参政中书,其节义与好礼
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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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七 列传第八十四

◎孝友一
世言先王没,民无善俗。元有天下,其教化未必古若也,而民以孝义闻者,
盖不乏焉。岂非天理民彝之存于人心者,终不可泯欤!上之人苟能因其所不泯者,
复加劝奖而兴起之,则三代之治,亦可以渐复矣。
今观史氏之所载,其事亲笃孝者,则有临江刘良臣,汴梁陈善,同官强安,
沈州高守质,安丰高泽,巩昌王钦,修武员思忠,榆县王士宁,河南朱友谅,泉
州叶森,宁陵吕德,汲县刘淇,建昌郑佛生,堂邑张复亨,保定邢政,宁夏赵那
海,临潼任居敬,陇西周庆、徐德兴,汝宁李从善,华州要敬,色目氏沙的。其
居丧庐墓者,则有太原王构,莱州任梓,平滦王振,北京张洪范,登封王佐,下
蔡许从政、张鐩,富平王贾僧,郑州段好仁、赵璧、薛明善、张齐,汴梁韩荣、
刘斌、张裕、何泰、史恪、高成、邓孝祖、李文渊、杜天麟、张显祖,泾阳张国
祥,延安王旻,东昌张翚,永平梁讷,高唐郑荣、刘居敬,同州赵良,南阳周郁、
陈介、刘权,大同高著、江郁、毛翔,归德葛祥、张德成、张逊、王珪、刘弼,
汲县徐昌祖,真定宋贞、王世贤,晋宁史贵,保定耿德温、张行一、贾秉实、张
勖,河南王宗道、孙裔、夹谷天祐,赵州赵德隆,安丰王德新、石思让、翼宁、
何溥,大都王麟、李简,华阴李宁、屈秀,怀庆侯荣、丁用、郭天一,耀州王思,
中牟阎让,曹州邓渊、吕政,徐州胡居仁、张允中,卫辉王庆,福建朱虞龙,随
州高可焘,济宁魏铎,武康王子中,淮安翟諟,汶上赵恒,须城许时中,衡山
欧阳诚复,江陵穆坚,苏州王钦,定陶元显祖,绛州姚好智,宿州孙克忠,集庆
傅霖,济南宋怀忠、牟克孝,汝宁张郁,泉州黄道贤、谷城王福,解州靖与曾,
般阳戴贞,兖州王治,沔阳徐胜祖,兴中石抹昌龄,峡州秦桂华,蒙古、色目氏
纳鲁丁、赤思马、改住、阿合马、拜住、木八剌、玉龙帖木儿、锁住、唐兀歹、
晏只哥、李朵罗歹、塔塔思歹。其累世同居者,则有休宁朱震雷,池州方时发,
河南李福,真定杜良,华州王显政,建宁王贵甫,句容王荣、周成,鄢陵夏全,
保定成珪,开平温义,大同王瑞之,平江汤文英,鄜州员从政,江州范士奇,泾
州李子才,宿州王珍。其散财周急者,则有河南高颜和,台州程远大,潭州汤居
恭、李孔英,建康汤大有,吉州刘如翁、严用父,高唐孟恭,松江管仲德、章梦
贤、夏椿,江陵陈一宁,中兴傅文鼎,永州唐必荣,济南李恭,宁夏何惠月。天
子皆尝表其门闾,或复其家。故援《唐史》之例,具列姓名于篇端。择其事迹尤
彰著者,复别为之传云。
王闰,东平须城人。父素多资,既老,尽废之,不甘淡薄,每食必需鱼肉,
闰朝夕勤苦入市,营奉无阙。父性复乖戾,闰左右承顺,甚得其欢心,乡里称焉。
父尝卧疾,夜燃长明灯室中,火延篱壁间。闰闻火声,惊起驰救,火已炽,烟焰
蔽寝户。闰突入火中,解衣蒙父,抱而出,肌体灼烂,而父无少伤。一女不能救,
遂焚死。中统二年,复其役。
郭道卿,兴化莆田人。四世祖义重至孝,宋绍兴间有诏旌之,乡里为立孝子
祠。至元初内附。闽盗起,居人窜匿,道卿与弟佐卿独守孝子祠不忍去,遂俱被
执。盗将杀佐卿,道卿泣告曰:“吾有儿已长,弟弱子幼,请代弟死。”佐卿亦
泣告曰:“吾家事赖兄以理,请杀我。”道卿固引颈请刃。盗相顾曰:“汝孝门
兄弟若此,吾何忍害。”两释之。
道卿年八十,子廷炜为建宁路平准行用库使,辞归侍养。道卿尝病疝,危甚,
廷炜忧瘁扶护,一夕发尽白。有司言状,旌之。
萧道寿,京兆兴平人。家贫,鬻巉以自给。母年八十余,道寿事养尽礼。每
旦,候母起,夫妇亲侍盥栉。日三饭,必待母食,然后退就食。至夕,必待母寝,
然后退就寝。出外必以告,母许乃敢出。母或怒,欲罚之,道寿自进杖,伏地以
受。杖足,母命起,乃起。起复再拜,谢违教,拱立左右,俟色喜乃退。母尝有
疾,医累岁不能疗,道寿割股肉啖之而愈。至元八年,赐羊酒,表其门。
郭狗狗,平阳翼城人。父宁,为钦察先锋使首领官,戍大良平。宋将史太尉
来攻,夜陷大良平,宁全家被俘。史将杀宁,狗狗年五岁,告史曰:“勿杀我父,
当杀我。”史惊问宁曰:“是儿几岁耶?”宁曰:“五岁。”史曰:“五岁儿能
为是言,吾当全汝家。”即以骑送宁等往合州。道遇国兵,骑惊散,宁家俱得还。
御史以事闻。命旌之。
张闰,延安延长县人,隶军籍。八世不异爨,家人百余口,无间言。日使诸
女诸妇各聚一室为女功,工毕,敛贮一库,室无私藏。幼稚啼泣,诸母见者即抱
哺。一妇归宁,留其子,众妇共乳,不问孰为己儿,儿亦不知孰为己母也。闰兄
显卒,即以家事付侄聚,聚辞曰:“叔,父行也,叔宜主之。”闰曰:“侄,宗
子也,侄宜主之。”相让既久,卒以付聚。缙绅之家,自谓不如。至元二十八年,
旌表其门。
又有芜湖芮世通,十世同居;峡州向存义、汴梁丁煦,八世同居。州县请于
朝,并加旌美。
田改住,汶上人。父病不能愈,祷于天,去衣卧冰上一月。
同县王住儿,母病,卧冰上半月。
宁猪狗,山丹州人。母年七十余,患风疾,药饵不效,猪狗割股肉进啖,遂
愈。岁余复作,不能行,猪狗手涤溷秽,护视甚周,造板舆载母,夫妇共舁,行
园田以娱之。后卒,居丧有礼,乡闾称焉。
潭州万户移剌琼子李家奴,九岁,母病,医言不可治,李家奴割股肉,煮糜
以进,病乃痊。抚州路总管管如林、浑州民朱天祥,并以母疾刲割股,旌其家。
毕也速答立,迷里氏,家秦州。父丧,庐墓次,昼夜悲号,有飞鸟翔集,坟
土踊起。
又有尹梦龙,中兴人。母丧,负土为坟,结庐居其侧。手书《孝经》千余卷,
散乡人读之。有群乌集其冢树。
樊渊,建康句容人。幼失父,事母笃孝。至元十二年,奉母避兵茅山。兵至,
欲杀其母。渊抱母号哭,以身代死,兵两释之。三十年,江东廉访使者辟为吏。
母亡,奔丧,哀感行路。服阕,奉神主事之,起居饮食,十年如平生。台宪交荐,
渊不忍去坟墓,终不起。
延祐间,汀州宁化人赖禄孙,母病,值蔡五九作乱,负母从邑人避南山。盗
至,众散走,禄孙守母不去。盗将刃其母,禄孙以身翼蔽曰:“勿伤吾母,宁杀
我。”母渴,不得水,禄孙含唾煦之。盗相顾骇叹,不忍害,反取水与之。有掠
其妻去者,众责之曰:“奈何辱孝子妇!”使归之。
事闻,并赐褒表。
刘德泉,汴梁杞县人。早丧母,父荣再娶王氏,生二子居敬、居元,俱幼,
德泉甚抚之。及王氏病卒,乃益相友爱。至元末,岁饥,父欲使析居,德泉泣止
不能得,乃各受其业以去。久之,父卒,兄弟相约同爨,和好如初。
至治三年,真定朱显,自至元间其祖父已分财。至显,念侄彦昉等年幼无恃,
谓弟耀曰:“父子兄弟,本同一气,可异处乎!”乃会拜祖墓下,取分券焚之,
复与同居。
延祐间,蔚州吴思达兄弟六人,尝以父命析居。思达为开平县主簿,父卒,
还家。治葬毕,会宗族,泣告其母曰:“吾兄弟别处十余年矣,今多破产,以一
母所生,忍使兄弟苦乐不均耶!”即以家财代偿其逋,更复共居。母卒,哀毁甚。
宅后柳连理,人以为友义所感。
又有朱汝谐,濮州人。父子明尝命与兄汝弼别产。子明卒,汝弼家尽废,汝
谐泣请共居。仲父子昭、子玉贫病,汝谐迎至家,奉汤药甘旨甚谨。后卒,丧葬
尽礼。乡人贤之。
州县各以名闻,表其闾。
郭回,邵武人。素贫,年六十无妻,奉母寄宿神祠中,营养甚艰。母年九十
八卒,回佣身得钱葬之。每旦诣坟哭祭,十四年不辍。州上状,命给衣粮赡济,
仍表异之。
孔全,亳州鹿邑人。父成病,刲股肉啖之,愈。后卒,居丧尽哀。庐墓左,
负土为坟,日六十肩,风雨有亏,俟霁则补之。三年,起坟广一亩,高三丈余。
张子夔,安西人。父丧,每夜半,以背负土,肘膝行地,匍匐至葬所,筛细
土为坟。
陈乞儿,归德夏邑人。年九岁,母丧,衣毁,亲负土为坟,高一丈,广十六
步。人悯其幼,欲助之,则泣拜而辞。
又有峨眉赵国安、解州张琛、南阳李庭瑞、息州移剌伯颜、南阳怯烈歹,皆
居丧有至行,庐墓次,负土为坟。并以有司所请,表异之。
杨一,怀孟人。至元间,怜其叔清家贫,密以分契诣神祠焚之,与清同居者
三十年,无间言。
张本,东昌茌平人。笃孝,事伯父、叔父皆甚谨。伯父尝病,本昼夜不去侧。
复载以巾车,步挽诣岱岳祷之。
张庆,真定人。善事继母。伯父泰异居河南,庆闻其贫,迎归养之。供膳丰
备,过于所生。
元善,大名人。父有昆弟五人,因贫流散江淮。久之,遂客死。至大四年,
善往寻其骸骨,并迎弟侄等一十五丧而归,改葬祖父母,以诸丧序列祔于茔次。
州县以闻,并旌其家。
赵毓,唐州人。父福迁郑之管城。其先,三世同爨。毓官福州司狱,满归,
以母老不复仕。一日,会诸弟,泣申遗训,愿世世无异处,且祝天歃血以盟。自
是大小百口,略无间言,同力合作,家道以殷。毓长兄瑞早世,嫂刘氏守志,毓
率家人事之甚恭。次兄选继殁,嫂王氏,毓母以其少,许归改嫁,王氏曰:“妇
无再嫁之义,愿终事姑。”毓妹赘王佑,佑亡,妹念佑母无子,乞归朱氏养之。
人谓孝友节义,萃毓一家。元贞初,旌之。
胡光远,太平人。母丧庐墓。一夕,梦母欲食鱼,晨起号天,将求鱼以祭,
见生鱼五尾列墓前,俱有啮痕。邻里惊异,方共聚观,有獭出草中,浮水去。众
知是獭所献。以状闻于官,表其闾。
至顺间,永平庞遵,母病肿,三年不能起。忽思食鱼,遵求于市不得。归途
叹恨,忽有鲤跃入其舟。作羹以献,母悦,病瘥。
陈韶孙,广州番禺人。父浏以罪流肇州。韶孙年十岁,不忍父远谪,朝夕号
泣愿从。父不能夺,遂与俱往。跋涉万里,不惮劳苦。道过辽阳,平章塔出见而
悯焉,语之曰:“天子宽仁,罚不及嗣。边地苦寒,非汝所堪。吾返汝故乡,汝
愿之乎?”韶孙曰:“既不能以身代父,当死生以之,归非所愿也。”塔出惊异,
以钱赏之。大德六年,浏死,韶孙哀恸,见者皆为之泣下。肇州万户府以闻,命
遣还乡里,仍旌异之。
李忠,晋宁人。幼孤,事母至孝。大德七年,地大震,郇保山移,所过居民
庐舍,皆摧压倾圮。将近忠家,分为二,行五十余步复合,忠家独完。
吴国宝,雷州人。性孝友,父丧庐墓。大德八年,境内蝗害稼,惟国宝田无
损。人皆以为孝感所致云。
李茂,大名人,徙家扬州。父兴寿临卒,语茂曰:“吾病且死,尔善事母。”
茂泣受命,奉母孟氏益谨。母尝病目失明,茂祷于泰安山,三年复明。又愿母寿,
每夕祝天,乞损己年益母。孟氏竟年八十四而殁,居丧哀恸,闻者伤之。大德九
年,扬州再火,延烧千余家,火及茂庐,皆风返而灭。事闻,旌之。
羊仁,庐州庐江人。至元初,阿术兵南下,仁家为所掠,父被杀,母及兄弟
皆散去。仁年七岁,卖为汴人李子安家奴,力作二十余年,子安怜之,纵为良。
仁踪迹得母于颍州蒙古军塔海家,兄于睢州蒙古军岳纳家,弟于邯郸连大家,皆
为役,尚无恙。乃遍恳亲故,贷得钞百锭,历诣诸家求赎之。经营百计,更六年,
乃得遂。大小二十余口,复聚居为良,孝友甚笃,乡里美之。大德十二年,旌其
家。
又有黄觉经,建昌人。五岁,因乱失母。稍长,誓天诵佛书,愿求母所在。
乃渡江涉淮,行乞而往,冲冒风雨,备历艰苦,至汝州梁县春店,得其母以归。
章卿孙,蜀人,本刘氏。幼为章提刑养子,与母富氏相失三十八年,遍访于
江西诸郡,迎归养之。
俞全,杭州人。幼被掠卖为刘餻家奴。后获为良,自汴步归杭,寻其母及
姊,得之,事母以孝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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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李鹏飞,池州人。生母姚氏,为嫡母不容,改嫁为朱氏妻。鹏飞幼,不知也。
年十九,思慕哀痛,誓学医以济人,愿早见母。行求三岁,至蕲州罗田县得焉。
时朱氏家方疫,鹏飞起之,遂迎还奉养。久之,复归朱氏,时渡江省觐。既卒,
岁时携子孙往祭墓,终其身。
并以有司所请,旌其闾。
赵一德,龙兴新建人。至元十二年,国兵南伐,被俘至燕,为郑留守家奴。
历事三世,号忠干。至大元年,一日,拜请于其主郑阿思兰及其母泽国太夫人曰:
“一德自去父母,得全生依门下者,三十余年矣,故乡万里,未获归省,虽思慕
刻骨,未尝敢言。今父母已老,脱有不幸,则永为天地间罪人矣。”因伏地涕泣,
不能起。阿思兰母子皆感动,许之归,期一岁而返。一德至家,父兄已没,惟母
在,年八十余。一德卜地葬二柩毕,欲少留事母,惧得罪,如期还燕。阿思兰母
子叹曰:“彼贱隶,乃能是,吾可不成其孝乎!”即裂券纵为良。一德将辞归,
会阿思兰以冤被诛,诏簿录其家。群奴各亡去,一德独奋曰:“主家有祸,吾忍
同路人耶!”即留不去,与张锦童诣中书,诉枉状,得昭雪,还其所籍。太夫人
劳一德曰:“当吏籍吾家时,亲戚不相顾,汝独冒险以白吾枉,疾风劲草,于汝
见之。令吾家业既丧而复存者,皆汝力也,吾何以报汝?”因分美田庐遗之。一
德谢曰:“一德虽鄙人,非有利于是也。重哀吾主无罪而受戮,故留以报主。今
老母八十余,得归侍养,主之赐已厚矣,何以田庐为!”遂不受而去。皇庆元年,
旌其门。
王思聪,延安安塞人。素力田,农隙则教诸生,得束修以养亲。母丧,尽哀。
父继娶杨氏,事之如所生。以家多幼稚,侵父食,别筑室曰养老堂奉之,朝夕定
省,愈久不怠。父尝病剧,思聪忧甚,拜祈于天,额膝皆成疮,得神泉饮之,愈。
后复失明,思聪舐之,即能视。县上状,命表异之。
彻彻,捏古思氏。幼丧父,事母笃孝。稍壮,母殁,恸哭顿绝,水浆不入口
者三日。既葬,居丧有礼,每节序祭祀,哭泣常如袒括时。年四十余,思慕犹如
孩童。每见人父母,则呜咽流涕。人问其故,曰:“人皆有父母,我独无,是以
泣耳。”至大三年,褒异。
王初应,漳州长泰人。至大四年二月,从父义士樵刘岭山,有虎出丛棘中,
搏义士,伤右肩,初应赴救,抽镰刀刺虎鼻杀之,义士得生。
泰定二年,同县施合德,父真祐尝出耘,为虎扼于田,合德与从弟发仔持斧
前杀虎,父得生。
并旌其门。
郑文嗣,婺州浦江人。其家十世同居,凡二百四十余年,一钱尺帛无敢私。
至大间表其门。
文嗣殁,从弟大和继主家事,益严而有恩,家庭中凛如公府,子弟稍有过,
颁白者犹鞭之。每遇岁时,大和坐堂上,群从子皆盛衣冠,雁行立左序下,以次
进。拜跪奉觞上寿毕,皆肃容拱手,自右趋出,足武相衔,无敢参差者。见者嗟
慕,谓有三代遗风。状闻,复其家。部使者余阙为书“东浙第一家”以褒之。大
和方正,不奉浮屠、老子教,冠昏丧葬,必稽朱熹《家礼》而行执。亲丧,哀甚,
三年不御酒肉,子孙从化,皆孝谨。虽尝仕宦,不敢一毫有违家法。诸妇唯事女
工,不使预家政。宗族里闾,皆怀之以恩。家畜两马,一出,则一为之不食,人
以为孝义所感。有《家范》三卷,传于世。
王荐,福宁人。性孝而好义。父尝疾甚,荐夜祷于天,愿减己年益父寿。父
绝而复苏,告其友曰:“适有神人,黄衣红帕首,恍惚语我曰:‘汝子孝,上帝
命锡汝十二龄。’疾遂愈,后果十二年而卒。母沈氏病渴,语荐曰:“得瓜以啖
我,渴可止。”时冬月,求于乡不得,行至深奥岭,值大雪,荐避雪树下,思母
病,仰天而哭。忽见岩石间青蔓离披,有二瓜焉,因摘归奉母。母食之,渴顿止。
兄孟韐早世,嫂林氏更适刘仲山。仲山尝以田鬻于荐,及死,不能葬,且无子,
族以其贫,莫肯为之后。荐即以田还之,使置后,且治葬焉。州禁民死不葬者,
时民贫未葬者众,畏令,悉焚柩,弃骨野中。荐哀之,以地为义阡收瘗之。有死
不能敛者,复买棺以赠,人皆感焉。至大四年,其乡旱,民艰籴,荐尽出储粟赈
之。有施福等十一家,饥欲死,荐闻,恻然欲济之,家粟已竭,即以己田易谷百
石分给之。福等德其活己,每月朔,会佛祠为祈福。福建宣慰司上状旌之。
郭全,辽阳人。幼丧母,哀戚如成人。及壮,父庭玉又卒,居庐三载,啜粥
面墨。事继母唐古氏甚孝。唐古氏生四子,皆幼,全躬耕以养。既长娶妇,各求
分财异居,全不能止,凡田庐器物,悉自取朽弊者,奉唐古氏以居,甘旨无乏。
唐古氏卒,全年六十余,哀痛毁瘠,庐其墓终丧。
又有刘德,奉元人。父娶后妻何氏,德事之如所生。家贫,佣工取直,寸钱
尺帛皆上之。四弟并何出,德抚爱尤笃。年五十未娶,称贷得钱先为弟求妇,诸
弟亦化其德,一门蔼然。乡里称为刘佛子。
马押忽,也里可温氏。素贫,事继母张氏、庶母吕氏,克尽子职。
刘居敬,大都人。年十岁,继母郝氏病,居敬忧之,恳天以求代。
状闻,并褒表之。
杨皞,扶风人。父清,母牛氏。牛氏尝病剧,皞叩天求代,遂痊,如是者再。
后牛氏失明,皞登太白山取神泉洗之,复如故。牛氏殁,哀毁特甚。葬之日,大
雨,独皞墓前后数里,密云蔽之,雨不沾土,送者大悦。葬毕,令妻卫氏家居养
清,皞独庐墓上,负土为坟,蔬食水饮,终其丧。清卒,亦如之。
丁文忠,许州偃城人,业鼓冶。母和氏疾,与弟文孝竭力调侍。母卒,文忠
庐墓侧,不与妻面者三年。父贵又疾,医不能疗,文忠造车一辆,兄弟共御之,
载父祷于嵩山、五台、泰安、河渎诸祠,途遇异僧遗药而愈。延祐七年,旌之。
邵敬祖,宛丘人。父丧庐墓。母继殁,河决,不克葬,殡于城西。敬祖露宿
依其侧,风雨不去。友人哀之,为缚草舍庇之,前后居庐六年,两髀俱成湿疾。
至治三年,旌其家。
其后又有永平李彦忠,父丧庐墓,八年不至家。
茶陵谭景星,幼失父,追念之,庐其墓十年。
亳州郭成,年七十一,母丧,食粥庐墓一年,朝夕哭临。人哀其老而能孝。
扈铎,汴梁兰阳人。蚤孤,育于伯父。及壮,事伯父如所生。伯父老无子,
铎为买妾,岁余,产一女。其妾性颇不慧,熟寐,压女死。久之,伯父卒,铎丧
之甚哀。遗腹生一男,铎惩前失,告其母及妻妹护视之,己复庐户外,中夜审察,
不敢安寝。弟能食,常自抱哺,与同卧起,十年不少怠。弟有疾,铎夜稽颡星斗
哀祷曰:“天不伐余家,铎父子间可去一人,勿丧吾弟,使伯父无后也。”明旦,
弟愈。母卒,哀毁逾礼,庐于墓侧,不理家事,宗族劝之归,铎曰:“今岁凶多
盗,吾家虽贫,安知墓中无可欲乎!倘惊吾亲之灵,虽生何为!”卒守庐不去。
孙秀实,大宁人。性刚毅,喜周人急。里人王仲和尝托秀实贷富人钞二千锭,
贫不能偿,弃其亲逃去。数年,其亲思之,疾,秀实日馈薪米存问,终不乐。秀
实哀之,悉为代偿,取券还其亲,复命奴控马赍金,访仲和使归,父子欢聚,闻
者莫不嗟美。又李怀玉等贷秀实钞一千五百锭,度无以偿,尽还其券不征。
复有贾进,大同人。大德九年,地震,民居多伤,且乏食,进给酒药炭米济
之。每岁冬,制木绵裘数百袭衣寒者。买地为义阡,使无墓者葬之。
李子敬,陕西三原人。嫁不能嫁者五十余人,葬不能葬者五十余丧,焚逋券
四万余贯。
有司以名闻,并旌之。
宗杞,大都人。年十九,父内宰卒,擗踊号泣,绝而复苏,水浆不入口者三
日。哀气伤心,遂成疾。伏卧床榻,犹哭不止,泪尽,继之以血。既葬,疾转甚。
杞有继母,无他兄弟,度不能自起,作遗书嘱其妻杨氏曰:“汝善守志,以事吾
母。”遂卒。杨氏遗腹生一男,人以为孝感,天不绝其嗣云。泰定三年,旌其门。
赵荣,扶风人。母强氏有疾,荣割股肉啖之者三。复负母登太白山,祷于神,
得圣水饮之,乃痊。后年七十五卒,荣号痛不食,三日方饮水,七日乃食粥。葬
之日,白云庇其墓前后十五里,葬毕而散。荣负土成坟,庐其侧终丧。
吴好直,华州蒲城人。父殁,事继母孝,兄弟尝求分财,好直劝谕不能止,
即以己所当得,悉推与之。出从师学,淡泊三十年,无少悔。又有甄城柴郁、陈
舜咨,皆能孝友,以己产分让兄弟。县令言状,并表美之。
余丙,建德遂安人。幼丧母,泣血成疾。父亡,不忍葬,结庐古山下,殡其
中,日闭户守视。有牧童遗火,延殡庐,丙与子慈亟扑不止,欲投身火中,与柩
俱焚。俄暴雨,火灭。
徐钰,镇江人。始冠,侍父镇,将之婺源,过丹阳小溪,镇乘桥失足,堕水
中。同行者立岸上,不能救。钰投溪拥镇出,镇得挽行舟以升。钰力惫,且水势
湍急,遂溺死,尸流四十五里,得于滩。江浙行省言状,表异之。
尹莘,汴梁洧川人。至治初,游学于京师,忽梦母疾,心怪之。驰归,母已
亡。居庐蔬食,哀毁骨立。每鸡鸣而起,手治祭馔,诣墓所哭奠之,风雪不废。
父辅臣尝病疫,莘侍奉汤药,衣不解带,尝其粪以验差剧,夜则祷于天曰:“莘
母亡不能见,父病不能治,为人子若此,何以自立于世,愿死以代父命。”数日
愈,乡里嗟异之。
又有高唐孙希贤,母病痢,希贤阅方书,有曰”血温身热者死,血冷身凉者
生”。希贤尝之,其血温,乃号泣祈天,求身代之,母遂愈。
高邮卜胜荣,母痢,不能药,日尝痢以求愈。兄疾,礼北辰,乞减己年延之。
并痊。
刘廷让,大宁武平人。至顺初,北方兵起,民被杀掠。廷让挈家避山中,有
幼弟方乳,母王氏置于怀,兵急,廷让乃弃己子,一手抱幼弟,一手扶母,疾驱
得免。事闻,旌之。
刘通,亳州谯县人。家贫业农。母卜氏,好声乐,每眩技者以箫鼓至门,必
令娱侍,或自歌舞,以悦母心。卜氏目失明,通誓断酒肉,祷之三十年不懈。卜
氏年八十五,忽复明。
至大间鄱阳黄镒,皇庆间诸暨丁祥一,皆以亲丧明,以舌舐之,复能视。并
命褒表。
张旺舅,安丰霍丘人。幼失父,母陈氏居贫守志。旺舅九岁,卖锡以养。及
长,母病,伏枕数月,旺舅无赀命医,惟日夜痛哭,礼天求代,未几遂愈。又自
以生业微不能多给,竟不娶,以终母年。县令言于朝,旌之。
张思孝,华州人。母丧,以孝闻。父疾,调护甚至,不愈,以父涕洟半器,
垂泣尽饮之,复洁斋致祷,乞以身代,未几,遂痊。至顺三年,表其门。
杜佑,邳州人。河南行省署为三叉口水、马站提领。父成病于家,佑忽心惊,
举体沾汗,即弃职归。父病始三日,遂祷神求代,且尝粪以验疾。父卒,庐墓尽
哀,有驯兔之瑞。
长寿,父帖住,官平章政事,生五子。长山寿早世,次即长寿,次永寿、福
寿、忙古海牙。元统间,帖住殁,长寿哀毁尽礼。服阕,当荫叙,与弟罗拜母前
曰:“吾父廉贫,诸弟未有所立,愿以职让永寿。”永寿让福寿,福寿曰:“二
兄能让,福寿独不能耶!”以让忙古海牙,母从之。忙古海牙遂告荫,为太禧宗
禋院神御殿侍礼佐郎,阶奉议大夫。兄弟奉母尤笃,邦闾美之。
至大间,河中梁外僧,亲丧庐墓,兄那海为奥鲁官,自以尝远仕,不得养其
亲,即弃职,举外僧代之。人称外僧能孝,那海能义。又有畏吾氏秋秋,及濠州
高中、嘉定武进,皆以侍亲不愿仕,以祖父荫让叔父昆弟云。
孙瑾,镇江丹徒人。父丧,哀毁,严冬跣足而步,停柩四载,衣不解带,常
食粥,诵佛书。及葬,载柩渡江,潮波方涌,俄顺风翼帆,如履平地。事继母唐
氏尤孝,尝患痈,瑾亲吮之;又丧目,瑾舐之复明。唐氏卒,卜日将葬,时春苦
雨,瑾夜号天乞霁,至旦,云日开朗。甫掩圹,阴气复合,雨注数日不止。
又有吴希曾,睢宁人。父卒,葬之日大雨,希曾跪柩前,炷艾燃腕,火炽,
雨止。既葬,庐于墓左。
县上状,并旌之。
张恭,河南偃师人。以兵部符署鹰房府案牍,亲老,辞归侍养,垦理先墓,
身负水灌松柏。父丧,过哀。侍母冯氏尤谨。岁凶,恭夫妇采野菜为食,而营奉
甘旨无乏。母有疾,恭手除溷秽,喂哺饮食,且尝粪以验疾势。天历初,西兵至
河南,居民悉窜。恭守视母病,项中一剑,不去。母惊悸而殁,恭居丧尽礼,人
称孝焉。有诏旌其闾。
訾汝道,德州齐河人。父兴卒,居丧,以孝闻。母高氏治家严,汝道承顺甚
恭。母尝寝疾,昼夜不去侧。一日,母屏人授以金珠若干曰:“汝素孝,室无私
蓄,我一旦不讳,此物非汝有矣,可善藏之,毋令他兄弟知也。”汝道泣拜曰:
“吾父母起艰难,成家业,今田宅牛羊已多,汝道恨无以报大恩,尚敢受此,以
重不孝之罪乎!”竟辞之。母卒,哀毁,终丧不御酒肉。
性尤友爱,二弟将析居,汝道悉以美田庐让之;二弟早世,抚诸孤如己子。
乡人刘显等贫无以为生,汝道割己田各畀之,使食其租终身。里中尝大疫,有食
瓜得汗而愈者,汝道即多市瓜及携米,历户馈之。或曰:“疠气能染人,勿入也。”
不听,益周行问所苦,然卒无恙。有死者,复赠以槥椟,人咸感之。尝出麦粟贷
人,至秋,蝗食稼,人无以偿,汝道聚其券焚之。县令李让为请旌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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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八 列传第八十五

◎孝友二
王庸,字伯常,雄州归信人。事母李氏以孝闻。母有疾,庸夜祷北辰,至叩
头出血,母疾遂愈。及母卒,哀毁几绝,露处墓前,旦夕悲号。一夕,雷雨暴至,
邻人持寝席往,欲蔽之,见庸所坐卧之地独不沾湿,咸叹异而去。复有蜜蜂数十
房,来止其家,岁得蜜蜡,以供祭祀。
黄赟,字止敬,临江人。父君道,延祐间求官京师,留赟江南。时赟年幼,
及既长,闻其父娶后妻居永平,乃往省之,则父殁已三年矣。庶母闻赟来,尽挟
其赀去,更嫁,拒不见赟。赟号哭语人曰:“吾之来,为省吾父也。今不幸吾父
已殁,思奉其柩归而窆之,莫知其墓。苟得见庶母示以葬所,死不恨矣,尚忍利
遗财邪!”久之,闻庶母居海滨,亟裹粮往。庶母复拒之,三日不纳。庶母之弟
怜之,与偕至永平属县乐亭求父墓,又弗得。赟哭祷于神,一夕梦老父以杖指葬
处曰:“见片砖即可得。明日就其地求之,庶母之弟曰:“真是已,敛时有某物
可验。”启朽棺,得父骨以归。
石明三者,与母居余姚山中。一日明三自外归,觅母不见,见壁穿而卧内有
三虎子,知母为虎所害。乃尽杀虎子,砺巨斧立壁侧,伺母虎至,斫其脑裂而死。
复往倚岩石傍,执斧伺候,斫杀牡虎。明三亦立死不仆,张目如生,所执斧牢不
可拔。
刘琦,岳州临湘人。生二岁而母刘氏遭乱陷于兵,琦独事其父。稍长,思其
母不置,常叹曰:“人皆有母,而我独无!”辄歔欷泣下。及冠,请于父,往求
其母。遍历河之南北、淮之东西,数岁不得。后求得于池州之贵池,迎以归养。
其后十五年而父殁,又三年而母殁,终丧犹蔬食。有司上其事,旌表其门曰“孝
义”。
刘源,归德中牟人。母吴氏,年七十余,病甚不能行。适兵火起,且延至其
家,邻里俱逃,源力不能救,乃呼天号泣,趋入抱母,为火所焚而死。
祝公荣,字大昌,处州丽水人。隐居养亲,事母甚孝。母殁,居丧尽礼。灶
突失火,公荣力不能救,乃伏棺悲哭,其火自灭,乡里异之。塑二亲像于堂,朝
夕事之如事生焉。
陆思孝,绍兴山阴樵者,性至孝。母老病痢,思孝医祷久之,不效。思孝方
欲刲股肉为糜以进,忽梦寐间怳若有神人者授以药剂,思孝得而异之,即以奉母,
其疾遂愈。
姜兼,严州淳安人。七岁而孤,与二兄养母至孝。母死,兼哀慕几绝。既葬,
独居墓下,朝夕哭奠,寂焉荒山中,躬自樵爨,蔬食饮水,一衰麻寒暑不易。同
里陈氏、戴氏子不能事其父母,闻兼之行,惭感而悔,皆迎养焉。
胡伴侣,钧州密县人。其父实尝患心疾数月,几死,更数医俱莫能疗。伴侣
乃斋沐焚香,泣告于天,以所佩小刀于右胁傍刲其皮肤,割脂一片,煎药以进,
父疾遂瘳,其伤亦旋愈。朝廷旌表其门。
王士弘,延安中部人。父抟有疾,士弘倾家赀求医,见医即拜,遍祷诸神,
叩额成疮。父殁,哀毁尽礼,庐墓三年,足未尝至家。墓庐上有奇鹊来巢,飞鸟
翔集,与士弘亲近,若相狎然,众咸异之。终丧,复建祠于茔前,朔望必往奠祭,
虽风雨不废也。有司上其事于朝,旌表之。
何从义,延安洛川人。祖良、祖母李氏偕亡,从义庐于墓侧,旦夕哀慕,不
脱绖带,不食菜果,惟啖疏食而已。事父世荣、母王氏,孝养尤至。伯祖温、伯
祖母郝氏,叔祖恭、叔祖母贺氏,叔祖让、叔祖母姜氏,叔父珍、叔母光氏,皆
无子。比其亡也,从义咸为治葬,筑高坟,祭奠以礼,时人义之。
哈都赤,大都固安州人。天性笃孝。幼孤,养母,母尝有疾,医治不痊,哈
都赤砺其所佩小刀,拜天泣曰:“慈母生我劬劳,今当捐身报之。”乃割开左胁,
取肉一片,作羹进母,母曰:“此何肉也?其甘如是!”数日而病愈。
高必达,建昌人。五岁时,父明大忽弃家远游,莫知所适。必达既长,昼夜
哀慕,乃娶妻以养母,而历往四方求其父。十余年不得见,心愈悲。忽相传黄州
全真道院中有虚明子者,学道三十年矣,本姓高氏,建昌人也,匿姓名为道人云。
必达询问,知为父,即往拜之,具言家世,及己之所生岁月,大父母之丧葬始末,
因哀号叩头不已。虚明犹瞑坐不顾,久之,斥曰:“我非汝父,不去何为?”必
达留侍左右不少懈,辞气哀恻可矜。其徒谓虚明曰:“师有子如此,忍弗归乎?”
虚明不得已,乃还家。必达孝养笃至,乡里称之。
曾德,渔阳人,宗圣公五十七代孙。母早亡,父仲祥再娶左氏。仲祥游襄阳,
乐其土俗,因携左氏家焉。乱兵陷襄阳,遂失左氏。德遍往南土求之,五年乃得
于广海间,奉迎以归,孝养甚至。有司以闻,诏旌复其家。
靳昺,字克昌,绛州曲沃人。兄荣为奎章阁承制学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
殁,昺与兄荣护丧还家。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骤至,昺伏柩上,荣呼之避水,
昺不忍舍去,遂为水所漂没。后得王氏柩于三里外,得昺尸于五里外。诏赐《孝
子靳昺碑》。
黄道贤,泉州人。嫡母唐无子,道贤在襁褓而生母苏以疾去。既长,思念生
母,屡请于父,得召之归。道贤竭力养二母,得其欢心。父病笃,道贤昼夜奉汤
药,不离膝下,遍求良医,莫效。乃夜祷于天,愿减己一纪之算,以益父寿,其
父遂愈。至元统二年乃殁,果符一纪之数。道贤居丧尽礼,负土筑坟,庐于墓侧,
疏食终制。至元二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门曰“孝子黄氏之门”。
史彦斌,邳州人。嗜学,有孝行。至正十四年,河溢,金乡、鱼台坟墓多坏。
彦斌母卒,虑有后患,乃为厚棺,刻铭曰“邳州沙河店史彦斌母柩”,仍以四铁
环钉其上,然后葬。明年,墓果为水所漂,彦斌缚草为人,置水中,仰天呼曰:
“母棺被水,不知其处,愿天矜怜哀子之心,假此刍灵,指示母棺。”言讫,涕
泣横流,乃乘舟随草人所之。经十余日,行三百余里,草人止桑林中,视之,母
柩在焉,载归复葬之。
张绍祖,字子让,颍州人。读书力学,以孝行闻于朝,特授河南路儒学教授。
至正十五年,奉父避兵山间,贼至,执其父将杀之,绍祖泣曰:“吾父耆德善人,
不当害,请杀我以代父死。且若等非父母所生乎,何忍害人父也!”贼怒,以戈
击之,戈应手挫钝,因感而相谓曰:“此真孝子,不可害。”乃释之。
李明德,瑞州路上高县人。读书有志操,孝行笃至。至正十四年,乱兵陷袁
州,因抄掠上高。兵执其父欲杀之,明德泣告曰:“子岂不能代父乎,愿勿害吾
父也!”兵遂杀明德,而免其父,后以高寿终。
张缉,字士明,益都胶州人。性孝友,能诗文。至正七年,与兄绅、弟经同
领乡荐,由泽州儒学正转泰州幕职,弃之,养亲居扬州。十五年,扬州乱,缉母
姬氏方卧病,贼突入卧内,举枪欲刺姬,缉以身蔽姬,枪中缉胁,三日而死。
魏敬益,字士友,雄州容城人。性至孝,居母丧,哀毁骨立。素好施与,有
男女失时者,出赀财为之嫁娶;岁凶,老弱之饥者,为糜以食之。敬益有田仅十
六顷,一日语其子曰:“自吾买四庄村之田十顷,环其村之民皆不能自给,吾深
悯焉。今将以田归其人,汝谨守余田,可无馁也。”乃呼四庄村民谕之曰:“吾
买若等业,使若等贫不聊生,有亲无以养,吾之不仁甚矣,请以田归若等。”众
闻,皆愕眙不敢受,强与之,乃受而言诸有司。有司以闻于中书,请加旌表。丞
相贺太平叹曰:“世乃有斯人哉!”
汤霖,字伯雨,龙兴新建人。早丧父,事母至孝。母尝病热,更数医弗能效。
母不肯饮药,曰:“惟得冰,我疾乃可愈。”尔时天气甚燠,霖求冰不得,累日
号哭于池上。忽闻池中戛戛有声,拭泪视之,乃冰澌也。亟取以奉母,其疾果愈。
孙抑,字希武,世居晋宁洪洞县。抑登进士第,历仕至刑部郎中。关保之变,
挈父母妻子避兵平阳之柏村。有乱兵至村剽掠,拔白刃吓抑母,求财不得,举刃
欲斫之。抑亟以身蔽母,请代受斫,母乃得释。而抑父被虏去,不知所之。或语
之曰:“汝父被驱而东矣,然东军得所掠民皆杀之,汝慎无往就死也。”抑曰:
“吾可畏死而弃吾父乎?”遂往,出入死地,屡濒危殆,卒得父以归。
石永,绍兴新昌人。性淳厚,事亲至孝。值乱兵掠乡里,永父谦孙年八十,
老不能行,永负父匿山谷中。乱兵执其父,欲杀之,永亟前抱父请以身代,兵遂
杀永而释其父。
王克己,延安中部人。父伯通殁,克己负土筑坟,庐于墓侧。貊高纵兵暴掠,
县民皆逃窜,克己独守墓不去。家人呼之避兵,克己曰:“吾誓守墓三年,以报
吾亲,虽死不可弃也。”遂不去。俄而兵至,见其身衣衰绖,形容憔悴,曰:
“此孝子也!”遂不忍害,竟终丧而归。
刘思敬,延安宜君人。事其继母沙氏、杜氏,孝养之至,无异亲母。父年八
十,两目俱丧明,会乱兵剽掠其乡,思敬负父避于岩穴中。有兵至,欲杀思敬,
思敬泣言曰:“我父老矣,又无目,我死不足惜,使我父何依乎?”兵怜其孝,
不忍杀,父子皆免于难。
吕祐,字伯通,晋安人。至正二十六年,郡城破,有卒入其室,拔白刃胁其
母林氏索财宝不得,挥刃欲斫母。祐急以身蔽母,而夺其刃,手指尽裂,被伤仆
地。良久而苏,开目视母曰:“母幸无恙,我死无憾矣。”遂瞑目死。
周乐,温州瑞安人。宋状元坦之后,父日成,通经能文。海贼窃据温州,拘
日成置海舟上,乐随往,事其父甚谨。一日贼酋遣人沉日成于水,乐泣请曰:
“我有祖母,幸留父侍养,请以己代父死。”不听,乐抱父不忍舍,遂同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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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九十九 列传第八十六

◎隐逸
古之君子,负经世之术,度时不可为,故高蹈以全其志。使得其时,未尝不
欲仕,仕而行所学,及物之功岂少哉。后世之士,其所蕴蓄或未至,而好以迹为
高,当邦有道之时,且遁世离群,谓之隐士。世主亦苟取其名而强起之,及考其
实,不如所闻,则曰“是欺世钓誉者也”,上下岂不两失也哉!
元之隐士亦多矣,如杜瑛遗执政书,暨张特立居官之政,则非徒隐者也,盖
其得时则行,可隐而隐,颇有古君子之风。而世主亦不强之使起,可谓两得也已。
自是以隐逸称者,盖往往而有,今摭其可传者,作《隐逸传》。
杜瑛,字文玉,其先霸州信安人。父时升,《金史》有传。瑛长七尺,美须
髯,气貌魁伟。金将亡,士犹以文辞规进取,瑛独避地河南缑氏山中。时兵后,
文物凋丧,瑛搜访诸书,尽读之,读辄不忘,而究其指趣,古今得失如指诸掌。
间关转徙,教授汾、晋间。中书粘合珪开府于相,瑛赴其聘,遂家焉。与良田千
亩,辞不受。术者言其所居下有藏金,家人欲发视,辄止之。后来居者果得黄金
百斤,其不苟取如此。
岁己未,世祖南伐至相,召见问计,瑛从容对曰:“汉、唐以还,人君所恃
以为国者,法与兵、食三事而已。国无法不立,人无食不生,乱无兵不守。今宋
皆蔑之,殆将亡矣,兴之在圣主。若控襄樊之师,委戈下流,以捣其背,大业可
定矣。”帝悦,曰:“儒者中乃有此人乎!”瑛复劝帝数事,以谓事不如此,后
当如彼。帝纳之,心贤瑛,谓可大用,命从行,以疾弗果。中统初,诏征瑛。时
王文统方用事,辞不就。左丞张文谦宣抚河北,奏为怀孟、彰德、大名等路提举
学校官,又辞,遗执政书,其略曰:“先王之道不明,异端邪说害之也,横流奔
放,天理不绝如线。今天子神圣,俊乂辐辏,言纳计用,先王之礼乐教化,兴明
修复,维其时矣。若夫簿书期会,文法末节,汉、唐犹不屑也,执事者因陋就简,
此焉是务,良可惜哉!夫善始者未必善终,今不能溯流求源,明法正俗,育材兴
化,以拯数百千年之祸,仆恐后日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人或勉之仕,则
曰:“后世去古虽远,而先王之所设施,本末先后,犹可考见,故为政者莫先于
复古。苟因习旧弊,以求合乎先王之意,不亦难乎!吾又不能随时俯仰以赴机会,
将焉用仕!”于是杜门著书,一不以穷通得丧动其志,优游道艺,以终其身。年
七十,遗命其子处立、处愿曰:“吾即死,当表吾墓曰‘缑山杜处士’。天历中,
赠资德大夫、翰林学士、上护军,追封魏郡公,谥文献。
所著书曰《春秋地理原委》十卷、《语孟旁通》八卷、《皇极引用》八卷、
《皇极疑事》四卷、《极学》十卷、《律吕律历礼乐杂志》三十卷、文集十卷。
其于律,则究其始,研其义,长短清浊,周径积实,各以类分,取经史之说以实
之,而折衷其是非。其于历,则谓造历者皆从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历元,独
邵子以为天开于子,取日甲月子、星甲辰子,为元会运世之数,无朔虚,无闰余,
率以三百六十为岁,而天地之盈虚,百物之消长,不能出乎其中矣。论闭物开物,
则曰开于己,闭于戊;五,天之中也;六,地之中也;戊己,月之中星也。又分
卦配之纪年,金之大定庚寅,交小过之初六;国朝之甲寅三月二十有三日寅时,
交小过之九四。多先儒所未发,掇其要著于篇云。
张特立,字文举,东明人。初名永,避金卫绍王讳,易今名。中泰和进士,
为偃师主簿。改宣德州司候。州多金国戚,号难治,特立至官,俱往谒之。有五
将军率家奴劫民群羊,特立命大索闾里,遂过将军家,温言诱之曰:“将军宅宁
有盗羊者邪,聊视之以杜众口。”潜使人索其后庭,得羊数十。遂缚其奴系狱,
其子匿他舍,捕得之,以近族得减死论。豪贵由是遵法,民赖以全。正大初,迁
洛阳令。时军旅数起,郡县窘迫,东帅纥石烈牙兀?又侮慢儒士。会移镇陕右,
道经洛阳,见特立淳古,不礼之,遽责令治糗具,期三日足,后期如军法。县民
素贤特立,争输于庭,帅大奇之。既而拜监察御史,首言世宗诸孙不宜幽囚;尚
书右丞颜盏石鲁与细民争田,参知政事徒单兀典谄事近习,皆当罢黜。执政者忌
之。会平章政事白撒犒军陕西,特立又劾其掾不法。白撒诉于世宗,言特立所言
事失实,世宗宥之,遂归田里。
特立通程氏《易》,晚教授诸生,东平严实每加礼焉。岁丙午,世祖在潜邸
受王印,首传旨谕特立曰:“前监察御史张特立,养素丘园,易代如一,今年几
七十,研究圣经,宜锡嘉名,以光潜德,可特赐号曰中庸先生。”又谕曰:“先
生年老目病,不能就道,故令赵宝臣谕意,且名其读书之堂曰丽泽。”壬子岁,
复降玺书谕特立曰:“白首穷经,诲人不倦,无过不及,学者宗之,昔已赐嘉名,
今复谕意。”癸丑,特立卒,年七十五。中统二年,诏曰:“中庸先生学有渊源,
行无瑕玷,虽经丧乱,不改故常,未遂丘园之贲,俄兴窀穸之悲。可复赐前号,
以彰宠数。”特立所著书有《易集说》、《历年系事记》。
杜本,字伯原,其先居京兆,后徙天台,又徙临江之清江,今为清江人。本
博学,善属文。江浙行省丞相忽剌术得其所上《救荒策》,大奇之,及入为御史
大夫,力荐于武宗。尝被召至京师,未几归隐武夷山中。文宗在江南时,闻其名,
及即位,以币征之,不起。至正三年,右丞相脱脱以隐士荐,诏遣使赐以金织文
币、上尊酒,召为翰林待制、奉议大夫,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
之行。至杭州,称疾固辞,而致书于丞相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
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
遂不行。
本湛静寡欲,无疾言遽色。与人交尤笃于义,有贫无以养亲、无赀以为学者,
皆济之。平居书册未尝释手。天文、地理、律历、度数,靡不通究,尤工于篆隶。
所著有《四经表义》、《六书通编》、《十原》等书,学者称为清碧先生。至正
十年卒,年七十有五。
时有张枢子长者,婺之金华人,亦屡征不起。枢幼聪慧,外家潘氏蓄书数万
卷,枢尽取而读之,过目辄不忘。既长,肆笔成章,顷刻数千言。有问以古今沿
革、政治得失、宇宙之分合、礼乐之废兴,以至帝号官名、岁月先后,历历如指
诸掌。其为文,务推明经史,以扶翼教道,尤长于叙事。尝取三国时事撰《汉本
纪列传》,附以《魏吴载记》,为《续后汉书》七十三卷。临川危素称其立义精
密,可备劝讲,朝廷取其书置宣文阁。浙东部使者交荐之,前后章凡九上。至正
三年,命儒臣纂修辽、金、宋三史,右丞相脱脱以监修国史领都总裁,辟枢本府
长史,力辞不拜。七年,申命史臣纂修本朝后妃、功臣传,复以翰林修撰、儒林
郎、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召枢,俾与讨论,复避不就。使者强之行,至杭州,
固辞而归。尝著《春秋三传归一义》三十卷,《刊定三国志》六十五卷,《林下
窃议》、《曲江张公年谱》各一卷,《敝帚编》若干卷。至正八年卒,年五十有
七。
孙辙,字履常,其先自金陵徙家临川。辙幼孤,母蔡氏教之,知警策自树立。
比长,学行纯笃,事母甚孝。家居教授,门庭萧然,而考德问业者日盛。郡中俊
彦有声者皆出其门。辙与人言,一以孝弟忠信为本,辞温气和,闻者莫不油然感
悟。待亲戚乡里礼意周洽,言论间未尝几微及人过失长短。士子至郡者必来见,
部使者长吏以下仁且贤者,必造焉。辙乐易庄敬,接之以礼,言不及官府。宪司
屡辟,皆不就。江西行省特以遗逸举辙一人。辙善为文章,吴澄尝叙其集曰;
“所谓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见称许如此。元统二年,年七十有三,卒于
家。
同郡吴定翁字仲谷,其先当宋初自金陵来徙。定翁幼岁俨如成人,寒暑衣冠
不少懈,清修文雅,与孙辙齐名。而最善为诗,揭傒斯称其幽茂疏淡,可比卢挚。
御史及江西之方伯牧守部使者,辟荐相望,终身不为动。程钜夫尝贻书曰:“临
川士友及门者,踵相接也,何相望足下耿耿如玉人,而不可得见乎!”定翁尝曰:
“士无求用于世,惟求无愧于世。”人以为名言。

何中,字太虚,抚之乐安人。少颖拔,以古学自任,家有藏书万卷,手自校
雠。其学弘深该博,广平程钜夫,清河元明善,柳城姚燧,东平王构,同郡吴澄、
揭傒斯,皆推服之。至顺二年,江西行省平章全岳柱聘为龙兴郡学师。明年六月,
以疾卒。所著有《易类象》二卷、《书传补遗》十卷、《通鉴纲目测海》三卷、
《知非堂稿》十七卷。
同郡危复之,字见心。宋末为太学生,师事汤汉,博览群书,好读《易》,
尤工于诗。至元初,元帅郭昂屡荐为儒学官,不就。至元中,朝廷累遣奉御察罕
及翰林应奉詹玉以币征之,皆弗起。隐于紫霞山中,士友私谥曰贞白先生。
武恪,字伯威,宣德府人。初以神童游学江南,吴澄为江西儒学副提举,荐
入国学肄业。明宗在潜邸,选恪为说书秀才,及出镇云南,恪在行。明宗欲起兵
陕西,恪谏曰:“太子北行,于国有君命,于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师发一箭,
史官必书太子反。”左右恶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其回。”恪遂
还京师,居陋巷,教训子弟。文宗知其名,除秘书监典簿。秩满,丁内艰,再除
中瑞司典簿,改汾西县尹,皆不起。人或劝之仕,恪曰:“向为亲屈,今亲已死,
不复仕矣。”居数岁,会朝廷选守令,泰不华举恪为平阳沁水县尹,亦不赴。近
臣又荐为授经郎,恪遂阳为喑哑,不就。
恪好读《周易》,每日坚坐。或问之曰:“先生之学,以何为本?”恪曰:
“以敬为本。”所著有《水云集》若干卷。其从之学者多有所成,佛家奴为太尉,
完者不花佥枢密院事,皆有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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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 列传第八十七

◎列女一
古者女子之居室也,必有傅姆师保为陈诗书图史以训之。凡左右佩服之仪,
内外授受之别,与所以事父母舅姑之道,盖无所不备也。而又有天子之后妃,诸
侯之夫人,躬行于上,以率化之。则其居安而有淑顺之称,临变而有贞特之操者,
夫岂偶然哉。后世此道既废,女生而处闺闼之中,溺情爱之私,耳不聆箴史之言,
目不睹防范之具,由是动逾礼则,而往往自放于邪僻矣。苟于是时而有能以懿节
自著者焉,非其生质之美,则亦岂易致哉。史氏之书,所以必录而弗敢略也。
元受命百余年,女妇之能以行闻于朝者多矣,不能尽书,采其尤卓异者,具
载于篇。其间有不忍夫死,感慨自杀以从之者,虽或失于过中,然较于苟生受辱
与更适而不知愧者,有间矣。故特著之,以示劝励之义云。
崔氏,周术忽妻也。丁亥岁,从术忽官平阳。金将来攻城,克之,下令官属
妻子敢匿者死。时术忽以使事在上党,崔氏急即抱幼子祯以诡计自言于将,将信
之,使军吏书其臂出之。崔氏曰:“妇人臂使人执而书,非礼也。”以金赂吏,
使书之纸。吏曰:“吾知汝诚贤妇,然令不敢违。”命崔自揎袖,吏悬笔而书焉。
既出,有言其诈者,将怒,命追之。崔与祯伏土窖三日,得免,既与术忽会。未
几,术忽以病亡,崔年二十九,即大恸柩前,誓不更嫁,斥去丽饰,服皂布弊衣,
放散婢仆,躬自纺绩,悉以资产遗亲旧。有权贵使人讽求娶,辄自爬毁其面不欲
生。四十年未尝妄言笑,预吉会。治家教子有法,人比古烈妇云。
周氏,平滦石城人。年十六适李伯通,生一子,名易。金末,伯通监丰润县,
国兵攻之,城破,不知所终。周氏与易被虏,谓偕行者曰:“人苟爱其生,万一
受辱,不如死也。”即自投于堑。主者怒,拔佩刀三刃其体而去,得不死。遂携
易而逃,间关至汴,绩纴以自给,教易读书有成。
杨氏,东平须城人。夫郭三,从军襄阳,杨氏留事舅姑,以孝闻。至元六年,
夫死戍所,母欲夺嫁之,杨氏号痛自誓,乃已。久之,夫骨还,舅曰:“新妇年
少,终必他适,可令吾子鳏处地下耶!”将求里人亡女骨合瘗之。杨氏闻,益悲,
不食五日,自经死,遂与夫共葬焉。
胡烈妇,渤海刘平妻也。至元七年,平当戍枣阳,车载其家以行。夜宿沙河
傍,有虎至,衔平去。胡觉起追及之,持虎足,顾呼车中儿,取刀杀虎,虎死,
扶平还至季阳城求医,以伤卒。县官言状,命恤其母子,仍旌异之。
至大间,建德王氏女,父出耘舍傍,遇豹,为所噬,曳之升山。父大呼,女
识父声,惊趋救,以父所弃锄击豹脑,杀之,父乃得生。
阚文兴妻王氏,名丑丑,建康人也。文兴从军漳州,为其万户府知事,王氏
与俱行。至元十七年,陈吊眼作乱,攻漳州,文兴率兵与战,死之。王氏被掠,
义不受辱,乃绐贼曰:“俟吾葬夫,即汝从也。”贼许之,遂脱,得负尸还,积
薪焚之。火既炽,即自投火中死。至顺三年,事闻,赠文兴侯爵,谥曰英烈;王
氏曰贞烈夫人。有司为立庙祀之,号“双节”云。
郎氏,湖州安吉人,宋进士朱甲妻也。朱尝仕浙东,以郎氏从。至元间,朱
殁,郎氏护丧还至玉山里,留居避盗。势家柳氏欲强聘之,郎誓不从,夜弃装奉
柩遁。柳邀之中道,复死拒,得免。家居,养姑甚谨。姑尝病,郎祷天,刲股肉
进啖而愈。后姑丧,以哀闻。大德十一年,旌美之。
又有东平郑氏、大宁杜氏、安西杨氏,并少寡守志,割体肉疗姑病。
秦氏二女,河南宜阳人,逸其名。父尝有危疾,医云不可攻。姊闭户默祷,
凿己脑和药进饮,遂愈。父后复病欲绝,妹刲股肉置粥中,父小啜即苏。
孙氏女,河间人。父病癞十年,女祷于天,求以身代,且吮其脓血,旬月而
愈。
许氏女,安丰人。父疾,割股啖之乃痊。
张氏女,庐州人,嫁为高垕妻。母病目丧明,张氏归省,抱母泣,以舌舐之,
目忽能视。
州县各以状闻,褒表之。
焦氏,泾阳袁天祐妻也。天祐祖、父始皆从军役,祖母杨氏、母焦氏并家居
守志。至元二十三年,天祐复从征死甘州,妻焦氏年少,宗族欲改嫁之。焦氏哭
且言曰:“袁氏不幸三世早寡,自祖姑以来,皆守节义,岂可至吾而遂废乎!吾
生为袁氏妇,死则葬袁氏土尔,终不能改容事他人也。”众不敢复言。
周氏,泽州人,嫁为安西张兴祖妻。年二十四,兴祖殁,舅姑欲使再适,周
氏弗从,曰:“妾家祖、父皆早世,妾祖母、妾母并以贞操闻,妾或中道易节,
是忘故夫而辱先人也。夫忘故夫不义,辱先人不孝,不孝不义,妾不为也。”遂
居嫠三十年,奉舅姑,生事死葬无违礼。其父与外祖皆无后,葬祭之礼亦周氏主
之。
有司以闻,并赐旌异。
赵孝妇,德安应城人。早寡,事姑孝。家贫,佣织于人,得美食必持归奉姑,
自啖粗粝不厌。尝念姑老,一旦有不讳,无由得棺,乃以次子鬻富家,得钱百缗,
买杉木治之。棺成,置于家。南邻失火,时南风烈甚,火势及孝妇家,孝妇亟扶
姑出避,而棺重不可移,乃抚膺大哭曰:“吾为姑卖儿得棺,无能为我救之者,
苦莫大焉!”言毕,风转而北,孝妇家得不焚,人以为孝感所致。
霍氏二妇尹氏、杨氏,夫家郑州人。至元间,尹氏夫耀卿殁,姑命其更嫁,
尹氏曰:“妇之行一节而已,再嫁而失节,妾不忍为也。”姑曰:“世之妇皆然,
人未尝以为非,汝独何耻之有?”尹氏曰;“人之志不同,妾知守妾志尔。”姑
不能强。杨氏夫显卿继殁,虑姑欲其嫁,即先白姑曰:“妾闻娣姒犹兄弟也,宜
相好焉。今姒既留,妾可独去乎,愿与共修妇道,以终事吾姑。”姑曰:“汝果
能若是,吾何言哉!”于是同处二十余年,以节孝闻。
又有邠州任氏、乾州田氏,皆一家一妇,俱少寡誓不他适,戮力蚕桑,以养
舅姑。
事闻,并命褒表。
王德政妻郭氏,大名人。少孤,事母张氏孝谨,以女仪闻于乡。及笄,富贵
家慕之,争求聘,张氏不许。时德政教授里中,年四十余,貌甚古陋,张氏以贫
不能教二子,欲纳德政为婿,使教之。宗族皆不然,郭氏慨然愿顺母志。既婚,
与德政相敬如宾,嘱教二弟有成。未几德政卒,郭氏年方二十余,励节自守,甚
有贞名。大德间表其家。
只鲁花真,蒙古氏。年二十六,夫忽都病卒,誓不再醮,孝养舅姑。逾二十
五年,舅姑殁,尘衣垢面,庐于墓终身。至元间旌之。
其后,又有翼城宋仲荣妻梁氏,舅殁,负土为坟;怀孟何氏、大名赵氏,并
以夫殁守志,养舅姑以寿终,亲负土筑其坟,高三丈余。
段氏,隆兴霍荣妻也。荣无子,尝乞人为养子。荣卒,段氏年二十六,养舅
姑以孝称。舅姑殁,荣诸父仲汶贪其产,谓段曰:“汝子假子也,可令归宗。汝
无子,宜改适,霍氏业汝无预焉。”段曰:“家资不可计,但再醮非义,尚容妾
思之。”即退入寝室,引针刺面,墨渍之,誓死不贰。大德二年,府上状中书,
给羊酒币帛,仍命旌门,复役如制。
又有兴和吴氏,自刺其面;成纪谢思明妻赵氏,自髡其发;冀宁田济川妻武
氏、溧水曹子英妻尤氏,啮指滴血,并誓不更嫁。各以有司为请旌之。
朱虎妻茅氏,崇明人。大德间,虎官都水监,坐罪籍其家,吏录送茅氏及二
子赴京师。太医提点师甲乞归家,欲妻之。茅氏誓死不从,母子三人以裾相结连,
昼夜倚抱号哭,形貌销毁。师知不可夺,释之。茅氏托居永明尼寺,忧愤不食卒。
闻氏,绍兴俞新之妻也。大德四年,新之殁,闻氏年尚少,父母虑其不能守,
欲更嫁之。闻氏哭曰:“一身二夫,烈妇所耻。妾可无生,可无耻乎!且姑老子
幼,妾去当令谁视也?”即断发自誓。父知其志笃,乃不忍强。姑久病风,且失
明,闻氏手涤溷秽不怠,时漱口上堂舐其目,目为复明。及姑卒,家贫,无资佣
工,与子亲负土葬之,朝夕悲号,闻者惨恻。乡里嘉其孝,为之语曰:“欲学孝
妇,当问俞母。”
又有刘氏,渤海李伍妻也。少寡,父母使再醮,不从。舅患疽,刘祷于天,
数日溃,吮其血,乃愈。既而亲挽小车,载舅诣岳祠以答神贶。
马英,河内人,性孝友。父丧哀毁,二兄继殁,英独事母甚谨,又奉二寡嫂
与居,使得保全嫠节。及丧母,卜地葬诸丧,亲负土为四坟,手植松柏,庐墓侧
终身。
赵氏女名玉儿,冠州人。尝许为李氏妇,未婚夫死,遂誓不嫁,以养父母。
父母殁,负土为坟,乡里称孝焉。
冯氏,名淑安,字静君,大名宦家女,山阴县尹山东李如忠继室也。如忠初
娶蒙古氏,生子任,数岁而卒。大德五年,如忠病笃,谓冯曰:“吾已矣,其奈
汝何?”冯氏引刀断发,自誓不他适。如忠殁两月,遗腹生一子,名伏。李氏及
蒙古氏之族在北,闻如忠殁于官,家多遗财,相率来山阴。冯氏方病,乘间尽取
其赀及子任以去。冯不与较,一室萧然,唯余如忠及蒙古氏之柩而已。朝夕哭泣,
邻里不忍闻。久之,鬻衣权厝二柩蕺山下,携其子庐墓侧。时年始二十二,羸形
苦节,为女师以自给。父母来视之,怜其孤苦,欲使更事人,冯爪面流血,不肯
从。居二十年,始护丧归葬汶上。齐鲁之人闻之,莫不叹息。
李君进妻王氏,辽阳人。大德八年,君进病卒,卜葬,将发引,亲戚邻里咸
会。王氏谓众曰:“夫妇死同穴,义也。吾得从良人逝,不亦可乎!”因抚棺大
恸,呕血升许,即仆于地死。众为敛之,与夫连柩出葬,送者数百人,莫不洒泣。
移剌氏,同知湖州路事耶律忽都不花妻也。夫殁,割耳自誓。既葬,庐墓侧,
悲号不食死。
赵氏名哇儿,大宁人。年二十,夫萧氏病剧,谓哇儿曰:“我死,汝年少,
若之何?”哇儿曰:“君幸自宽,脱有不可讳,妾不独生,必从君地下。”遂命
匠制巨棺。夫殁,即自经死,家人同棺敛葬焉。
又有雷州朱克彬妻周氏,大都费岩妻王氏、买哥妻耶律氏,曹州郑腊儿妻康
氏,陕州陈某妻别娥娥,大同宋坚童妻班氏、李安童妻胡氏,晋州刘恕妻赵氏,
冀宁王思忠妻张氏,饶州刘楫妻赵氏,东平徐顺妻彭氏,大宁赵沄儿妻安氏、陈
恭妻张氏、武寿妻刘氏、宋敬先妻谢氏、撒里妻萧氏,古城魏贵妻周氏,任城郭
灰儿妻赵氏,枣阳朱某妻丁氏,叶县王保子妻赵氏,兴州某氏妻魏氏,滦州裴某
妻董贵哥,成都张保童妻郝氏,利州高塔必也妻白氏,河南杨某妻卢氏,蒙古氏
太术妻阿不察、相兀孙妻脱脱真,并以早寡不忍独生,以死从夫者。
事闻,悉命褒表,或赐钱赠谥云。
朱淑信,山阴人。少寡,誓不再嫁。一女妙净,幼哭父双目并失明。及长,
择偶者不至,家贫岁凶,母子相依,以苦节自厉。士人王士贵重其孝,乃求娶焉。
葛妙真,宣城民家女。九岁,闻日者言,母年五十当死,妙真即悲忧祝天,
誓不嫁,终身斋素,以延母年。母后年八十一卒。
畏吾氏三女,家钱塘。诸兄远仕不归,母思之疾,三女欲慰母意,乃共断发
誓天,终身不嫁以养母,同力侍护四十余年。母竟以寿终。
事上,并赐旌异。
王氏,燕人张买奴妻也。年十六,买奴官钱塘病殁,葬城西十里外。王氏每
旦被发步往奠之,伏墓大恸欲绝,久而致疾。舅姑力止其行,乃已。服阕,舅姑
谓之曰:“吾子已殁,新妇年尚少,宜自图终身计,毋徒淹吾家也。”王氏泣曰:
“父母命妾奉箕帚于张氏,今夫不幸早逝,天也。此足岂可复履他人门乎!”固
不从。茕居三十年,贞白无少玷。
又有冯翊王义妻卢氏、睢阳刘泽妻解氏、东平杨三妻张氏,并守志有节。命
旌其门。
张义妇,济南邹平人,年十八归里人李伍。伍与从子零戍福宁、未几死戍所。
张独家居,养舅姑甚至。父母舅姑病,凡四刲股肉救不懈。及死,丧葬无遗礼。
既而叹曰:“妾夫死数千里外,妾不能归骨以葬者,以舅姑父母在,无所仰故也。
今不幸父母舅姑已死,而夫骨终暴弃远土,使无妾即已,妾在,敢爱死乎!”乃
卧积冰上,誓曰:“天若许妾取夫骨,虽寒甚,当得不死。”逾月,竟不死。乡
人异之,乃相率赠以钱,大书其事于衣以行。行四十日,至福宁,见零,问夫葬
地,则榛莽四塞,不可识。张哀恸欲绝。夫忽降于童,言动无异其生时,告张死
时事,甚悲,且指示骨所在处。张如其言发得之,持骨祝曰:“尔信妾夫耶?入
口当如冰雪,黏如胶。”已而果然。官义之,上于大府,使零护丧还,给钱使葬,
仍旌门,复其役。
丁氏,新建郑伯文妻也。大德间,伯文病将殁,丁氏与诀曰:“妾自得侍巾
栉,誓与偕老。君今不幸疾若是,脱有不讳,妾当从。但君父母已老,无他子妇
侍养,妾苟复自亡,使君父母食不甘味,则君亦不瞑目矣。妾且忍死,以奉其余
年,必不改事他人,以负君于冥冥也。”伯文卒,丁氏年二十七,居丧哀毁。服
既除,父母屡议夺嫁之,丁氏每闻必恸哭曰:“妾所以不死者,非苟生有他志也,
与良人约,将以事舅姑耳。今舅姑在堂固无恙,妾可弃去而不信于良人乎!”父
遂止。舅姑尝病,丁氏夙夜护视,衣不解带。及死,丧葬尽礼。事上,表其门。
白氏,太原人。夫慕释氏道,弃家为僧。白氏年二十,留养姑不去,服勤绩
纴,以供租赋。夫一日还,迫使他适,白断发誓不从,夫不能夺,乃去。姑年九
十卒,竭力营葬,画姑像祀之终身。
赵美妻王氏,内黄人。至治元年,美溺水死,王氏誓守忠,舅姑念其年少无
子,欲使更适人。王氏曰:“妇义无再醮,且舅姑在,妾可弃而去耶!”舅姑乃
欲以族侄与继婚,王氏拒不从。舅姑迫之力,王氏知不免,即引绳自经死。
李冬儿,甄城人,丁从信妻也。年二十三,从信殁,服阕,父母呼归问之,
曰:“汝年少居孀,又无子,何以自立,吾为汝再择婿何如?”冬儿不从,诣从
信冢哭,欲缢墓树上,家人防之,不果。日暮还从信家,夜二鼓,入室更新衣,
自经死。
李氏,滨州惠高儿妻也。年二十六,高儿殁,父欲夺归嫁之,李氏不从,自
缢而死。
脱脱尼,雍吉剌氏,有色,善女工。年二十六,夫哈剌不花卒。前妻有二子
皆壮,无妇,欲以本俗制收继之,脱脱尼以死自誓。二子复百计求遂,脱脱尼恚
且骂曰:“汝禽兽行,欲妻母耶,若死何面目见汝父地下?”二子惭惧谢罪,乃
析业而居。三十年以贞操闻。
王氏,成都李世安妻也。年十九,世安卒,夫弟世显欲收继之。王氏不从,
引刃断发,复自割其耳,创甚。亲戚惊叹,为医疗百日乃愈。
状上,并旌之。
赵彬妻朱氏,名锦哥,洛阳人也。天历初,西兵掠河南,朱氏遇兵五人,被
执,逼与乱。朱氏拒曰:“我良家妇,岂从汝贼耶!”兵怒,提曳棰楚之。朱氏
度不能脱,即绐谓之曰:“汝幸释我,舍后井傍有瘗金,当发以遗汝。”兵信之,
乃随其行。朱氏得近井,即抱三岁女踊身赴井中死。
是岁,又有偃师王氏女名安哥,从父避兵邙山丁家洞。兵入,搜得之,见安
哥色美,驱使出,欲污之。安哥不从,投涧死。
有司言状,并表其庐。
贵哥,蒙古氏,同知宣政院事罗五十三妻也。天历初,五十三得罪,贬海南,
籍其家,诏以贵哥赐近侍卯罕。卯罕亲率车骑至其家迎之。贵哥度不能免,令婢
仆以饮食延卯罕于厅事,如厩自经死。
台叔龄妻刘氏,顺宁人也。粗知书,克修妇道。一日地震屋坏,压叔龄不能
起,家复失火,叔龄母前救不得,欲就焚。叔龄望见,呼曰:“吾已不可得出,
当亟救吾母。”刘谓夫妹曰:“汝救汝母,汝兄必死,吾不用复生矣。”即自投
火中死。火灭,家人得二尸烬中,犹手相握不开。官嘉其烈,上于朝,命录付史
臣。
李智贞,建宁浦城人。父子明,无子。智贞七岁能读书。九岁母病,调护甚
谨。及卒,哀恸欲绝,不茹荤三年,治女工供祭祀,及奉父甘旨不乏,乡里称为
孝女。父尝许为郑全妻,未嫁,从父客邵武。邵武豪陈良悦其慧,强纳采求聘,
智贞断发拒之,且数自求死,良不能夺,卒归全。事舅姑父母皆有道。泰定间,
全病殁,智贞悲泣不食,数日而死。
蔡三玉,龙溪陈端才妻也。盗起漳州,掠龙溪,父广瑞与端才各窜去,三玉
独偕夫妹出避邻祠中。盗入,斫夫妹,见三玉美,不忍伤,与里妇欧氏同驱纳舟
中。行至柳营江,迫妻之。三玉佯许诺,因起更衣,自投江水而死。越三日,尸
流至广瑞舟侧,广瑞识为女,收敛之。欧氏脱归言状,有司高其操,为请表之。
乃命旌门复役,仍给钱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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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 列传第八十八

◎列女二
武用妻苏氏,真定人,徙家京师。用疾,苏氏刲股为粥以进,疾即愈。生子
德政,四岁而寡。夫之兄利其资,欲逼而嫁之,不听。未几夫兄举家死,惟余三
弱孙,苏氏取而育之。德政长,事苏氏至孝。苏氏死时,天大旱,德政方掘地求
水以供葬事,忽二蛇跃出,德政因默祷焉。二蛇一东一北,随其地掘之,果得泉。
有司上其事。旌复其家。
任仲文妻林氏,宁海人。家甚贫,年二十八而寡。姑患风疾,不良于行,林
氏旦暮扶侍惟谨,抚育三子皆有成。年一百三岁而卒。
江文铸妻范氏,名妙元,奉化人,年二十一归于江。及门,未合卺,夫忽以
蒐疾卒。范曰;“我既入江氏之门,即江氏妇也,岂以夫亡有异志哉!”遂居江
氏之家,抚诸侄江森、江道如己子。卒年九十五。
有柳氏者,苏郡人,为户部主事赵野妻。未示成婚而野卒,柳哭之尽哀,誓
不再嫁。其兄将夺其志,柳曰:“业已归赵氏,虽未成婚,而夫妇之礼已定矣。
虽冻饿死,岂有他志哉!”后寝疾,不肯服药,曰:“我年二十六而寡,今已逾
半百,得死此疾幸矣。”遂卒。
姚氏,余杭人,居山谷间。夫出刈麦,姚居家执爨。母何氏往汲涧水,久而
不至。俄闻覆水声,亟出视,则虎衔其母以走。姚仓卒往逐之,即以手殴其胁,
邻人竞执器械以从,虎乃置之而去。姚负母以归,求药疗之,奉养二十余年而卒。
又方宁妻官胜娘者,建宁人。宁耨田,胜娘馌之,见一虎方攫其夫,胜娘
即弃馌奋梃连击之,虎舍去,胜娘负夫至中途而死。有司以闻,为旌复其家。
衣氏,汴梁儒士孟志刚妻。志刚卒,贫而无子,有司给以棺木。衣氏绐匠者
曰:“可宽大其棺,吾夫有遗衣服,欲尽置其中。”匠者然之。是夕,衣氏具鸡
黍祭其夫,家之所有悉散之邻里及同居王媪,曰:“吾闻一马不被两鞍,吾夫既
死,与之同棺共穴可也。”遂自刭死。
有侯氏者,钧州曹德妻。德病死,侯氏语人曰:“年少夫亡,妇人之不幸也。
欲守吾志,而乱离如此,其能免乎!”遂缢死于墓。
又周经妻吴氏、郭惟辛妻郝氏、陈辉妻白氏、张顽住妻杜氏、程二妻成氏、
李贞妻武氏、暗都剌妻张氏,并以夫死,不忍独生,自缢而死。
事闻,咸旌异之。
汤辉妻张氏,处州龙泉人。会兵乱,其家财先已移入山寨,夫与姑共守之。
舅以疾未行,张归任药膳,且以舆自随。既而贼至,即命以舆载其舅,而己遇贼。
贼以刀胁之曰:“从我则生,否则死。”张掠发整衣请受刃,贼未忍杀,张惧污,
即夺其刃自剚死,年二十七。
又汤婍者,亦龙泉人,有姿容。贼杀其父母,以刃胁之。婍不胜悲咽,
乞早死,因以头触刃。贼怒,斫杀之。其妹亦不受辱而死。
俞士渊妻童氏,严州人。姑性严,待之寡恩,童氏柔顺以事之,无少拂其意
者。至正十三年,贼陷威平,官军复之,已乃纵兵剽掠。至士渊家,童氏以身蔽
姑。众欲污之,童氏大骂不屈。一卒以刀击其左臂,愈不屈。又一卒断其右臂,
骂犹不绝。众乃皮其面而去,明日乃死。
张氏女,高邮人。城乱,贼知张女有姿艳,叩其家索之。女方匿复宇间,贼
将害其父母,女不得已乃出拜贼。贼即伏地呼其父母为丈人媪,而以女行,女欣
欣然从之。过桥,投水死。
有高氏妇者,同郡人也。携其女从夫出避乱,见道旁空舍,入其中,脱金缠
臂与女,且语夫,令疾行。夫挈女稍远,乃解足纱自经。贼至,焚其舍。夫抵仪
真,夜梦妇来告曰:“我已缢死彼舍矣。”其精爽如此。
惠士玄妻王氏,大都人。至正十四年,士玄病革,王氏曰:“吾闻病者粪苦
则愈。”乃尝其粪,颇甘,王氏色愈忧。士玄嘱王氏曰:“我病必不起,前妾所
生子,汝善保护之。待此子稍长,即从汝自嫁矣。”王氏泣曰:“君何为出此言
耶!设有不讳,妾义当死,尚复有他说乎。君幸有兄嫂,此儿必不失所居。”数
日,士玄卒。比葬,王氏遂居墓侧,蓬首垢面,哀毁逾礼,常以妾子置左右,饮
食寒暖惟恐不至。岁余,妾子亦死,乃哭曰:“无复望矣。”屡引刀自杀。家人
惊救,得免。至终丧,亲旧皆携酒礼祭士玄于墓。祭毕,众欲行酒,王氏已经死
于树矣。
又有王氏者,良乡费隐妻也。隐有疾,王氏数尝其粪。及疾笃,嘱王氏曰:
“我一子一女,虽妾所生,无异汝所出也。我死,汝其善抚育之。”遂殁。王氏
居丧,抚其子女。既而子又死。服除,谓其亲属曰:“妾闻夫乃妇之天,今夫已
死,妾生何为!”乃执女手,语之曰:“汝今已长,稍知人事,管钥在此,汝自
司之。”遂相抱恸哭。是夜,缢死于园中。
李景文妻徐氏,名彩鸾,字淑和,浦城徐嗣源之女。略通经史,每诵文天祥
《六歌》,必为之感泣。至正十五年,青田贼寇浦城,徐氏从嗣源逃旁近山谷。
贼持刀欲害嗣源,徐氏前曰:“此吾父也,宁杀我。”贼舍父而止徐氏。徐氏语
父曰:“儿义不受辱,今必死,父可速去。”贼拘徐氏至桂林桥,拾炭题诗壁间,
有“惟有桂林桥下水,千年照见妾心清”之句。乃厉声骂贼,投于水。贼竞出之。
既而乘间复投水死。
周妇毛氏,松阳人,美姿色。至正十五年,随其夫避乱麻鹥山中,为贼所得。
胁之曰:“从我多与若金,否则杀汝。”毛氏曰:“宁剖我心,不愿汝金。”贼
以刀磨其身,毛氏因大詈曰:“碎呙贼,汝碎则臭,我碎则香。”贼怒,刳其肠
而去,年二十九。
丁尚贤妻李氏,汴梁人。年二十余,有姿容。至正十五年,贼至,欲虏之。
李氏怒曰:“吾家六世义门,岂能从贼以辱身乎!”于是阖门三百余口俱被害

李顺儿者,许州儒士李让之女也。性聪慧,颇涉经传,年十八,未嫁。至正
十五年,贼陷钧州,密迩许昌。父谓其母曰:“吾家以诗礼相传,此女必累我。”
女闻之,泣曰:“父母可自逃难,勿以我为忧。”须臾于后园内自经而死。
吴守正妻禹氏,名淑静,字素清,绍兴人。至正十六年,徙家崇德之石门。
淑静尝从容谓守正曰:“方今群盗蜂起,万一不测,妾惟有死而已,不使人污此
身也。”是年夏,盗陷崇德,淑静仓皇携八岁女登舟以避。有盗数辈奔入其舟,
将犯淑静,淑静乃抱幼女投河死。
黄仲起妻朱氏,杭州人。至正十六年,张士诚寇杭州,其女临安奴仓皇言曰:
“贼至矣,我别母求一死也。”俄而贼驱诸妇至其家,且指朱氏母子曰:“为我
看守,日暮我当至也。”朱氏闻之,惧受辱,遂与女俱缢死。
妾冯氏,见其母子已死,叹曰:“我生何为,徒受辱耳!”亦自缢死。继而
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玄童,与乳母汤氏皆自缢。及暮,贼至,见诸尸满室,执
仲起将杀之,哀求得脱。贼遂尽掠其家财而去。
焦士廉妻王氏,博兴人,养姑至孝。至正十七年,毛贵作乱,官军竞出虏掠。
王氏被执,绐曰:“我家墓田有藏金,可共取也。”信之,随王氏至墓所。王氏
哭曰:“我已得死所矣,实无藏金,汝可于此杀我。”乃与妾杜氏皆遇害。
又有赵氏者,平阳人,年二十,未嫁。寇乱,赵被驱迫以行,度不能免,绐
贼曰:“吾取所藏金以遗汝。”贼信之,遂还,投于厕而死。
陈淑真。富州陈璧之女。璧故儒者,避乱移家龙兴。淑真七岁能诵诗鼓琴。
至正十八年,陈友谅寇龙兴,淑真见邻妪仓皇来告,乃取琴坐牖下弹之。曲终,
泫然流涕曰:“吾绝弦于斯乎!”父母怪,问之,淑真曰:“城陷必遭辱,不如
早死。”明日贼至,其居临东湖,遂溺焉。水浅不死,贼抽矢胁之上岸,淑真不
从,贼射杀之。
时同郡李宗颐妻夏氏,名婉常,亦儒家女。与女匿居后圃中,贼至,挟其女
共投井死。
秦闰夫妻柴氏,晋宁人。闰夫前妻遗一子尚幼,柴氏鞠如己出。未几柴氏有
子,闰夫病且死,嘱柴氏曰:“我病不复起,家贫,惟二幼子,汝能抚其成立,
我死亦无憾矣。”闰夫死,家事日微,柴氏辛勤纺绩,遣二子就学。至正十八年,
贼犯晋宁,其长子为贼驱迫,在围中,既而得脱。初在贼时,有恶少与张福为仇,
往灭其家。及官军至,福诉其事,事连柴氏长子,法当诛。柴氏引次子诣官泣诉
曰:“往从恶者,吾次子,非吾长子也。”次子曰:“我之罪可加于兄乎!”鞫
之至死不易其言。官反疑次子非柴氏所出,讯之他囚,始得其情。官义柴氏之行,
为之言曰:“妇执义不忘其夫之命,子趋死而能成母之志,此天理人情之至也。”
遂释免其长子,而次子亦得不死。时人皆以为难。二十四年,有司上其事,旌其
门而复其家。
也先忽都,蒙古钦察氏,大宁路达鲁花赤铁木儿不花之妻,以夫恩封云中郡
君。夫坐事免官,居大宁。至正十八年,红巾贼至,也先忽都与妾玉莲走尼寺中,
为贼所得,令与众妇缝衣,拒不肯为。贼吓以刃,也先忽都骂曰:“我达鲁花赤
妻也,汝曹贼也,我不能为针工以从贼。”贼怒杀之。玉莲因自缢者凡三,贼并
杀之。
先是,其子完者帖木儿,年十四,与父出城,见执于贼。完者拜哭,请以身
代父死。贼爱完者姿秀,遂挈以从。久之,乃获脱归,访母尸并玉莲葬焉。
吕彦能者,陵州人。至正十八年,贼犯陵州,彦能与家人谋所往。其姊久嫠
居,寓彦能家,先曰:“我丧夫二十年,又无后,不死何为?苟辱身,则辱吾弟
矣。”赴井死。其妻刘氏语彦能曰:“妾为君家妇二十八年,兹不幸逢乱离,必
不负君,君可自往,妾入井矣。”彦能二女及子妇王氏、二孙女,皆随刘氏溺井。
一门死者七人。
刘公翼妻萧氏,济南人,有姿色,颇通书史。至正十八年,闻毛贵兵将压境,
豫与夫谋曰:“妾诗书家女,誓以冰雪自将,傥城陷被执,悔将何追?妾以二子
一女累君,去作清白鬼于泉下耳!”夫曰:“事未至,何急于此!”居亡何,城
陷,萧解绦自缢死。
袁氏孤女,建康路溧水州人,年十五。其母严氏,孀居极贫,病瘫痪卧于床
者数年,女事母至孝。至正十二年,兵火延其里,邻妇强携女出避火,女泣曰:
“我何忍舍母去乎,同死而已!”遂入室抱母,共焚而死。
徐允让妻潘氏,名妙圆,山阴人。至正十九年,与其夫从舅避兵山谷间。舅
被执,夫泣以救舅脱,夫被兵所杀,欲强辱潘氏。潘氏因绐之曰:“我夫既死,
我从汝必矣。若能焚吾夫,可无憾也。”兵信之,聚薪以焚其夫。火既炽,潘氏
且泣且语,遂投火以死。
又诸暨蔡氏者,王琪妻也。至正二十二年,张士诚陷诸暨,蔡氏避之长宁乡
山中,兵猝至,有造纸镬方沸,遂投其中而死。
赵洙妻许氏,集贤大学士有壬之侄女也。至正十九年,红巾贼陷辽阳,洙时
为儒学提举,夫妇避乱匿资善寺。洙以叱贼见害,许氏不知也。贼甘言诱许氏,
令指示金银之处,许氏大言曰:“吾诗书冠冕故家,不幸遇难,但知守节而死,
他皆不知也。”贼以刃胁之,许氏色不变。已而知其夫死,因恸哭仆地,骂声不
绝口,且曰:“吾母居武昌,死于贼,吾女兄弟亦死贼,今吾夫又死焉。使我得
报汝,当醢汝矣。”遂遇害。寺僧见许氏死状,哀其贞烈,贼退,与洙合葬之。
张正蒙妻韩氏,绍兴人。正蒙尝为湖州德清税务提领。至正十九年,绍兴兵
变,正蒙谓韩氏曰:“吾为元朝臣子,于义当死。”韩氏曰:“尔果能死于忠,
吾必能死于节。”遂俱缢死。其女池奴,年十七,泣曰:“父母既死,吾何以独
生!”亦投崖而死。
又何氏者,处之龙泉县季锐妻也。因避兵于邑之绳门岩,贼至,何氏被执。
欲污之,乃与子荣儿、女回娘投崖而死。
刘氏二女,长曰贞,年十九;次曰孙,年十七。龙兴人,皆未许嫁。陈友谅
寇龙兴,其母泣谓二女曰:“城或破,置汝何所?”二女曰:“宁死不辱父母也。”
城陷,二女登楼,相继自缢。婢郑奴,亦自缢。
于同祖妻曹氏,茶陵人。父德夫,教授湖、湘间,同祖在诸生中,因以女妻
焉。至正二十年,茶陵陷,曹氏闻妇女多被驱逐,谓其夫及子曰:“是尚可全生
乎!我义不辱身,以累汝也。顾舅年老,汝等善事之。”遂自刭死。妾李氏惊,
抱持之不得,亦引刀自刭,绝而复苏,曰:“得从小君地下足矣。”是夕死。
李仲义妻刘氏,名翠哥,房山人。至正二十年,县大饥,平章刘哈剌不花兵
乏食,执仲义欲烹之。仲义弟马儿走报刘氏,刘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于兵
曰:“所执者是吾夫也,乞矜怜之,贷其生,吾家有酱一瓮、米一斗五升,窖于
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兵不从,刘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闻妇
人肥黑者味美,吾肥且黑,愿就烹以代夫死。”兵遂释其夫而烹刘氏。闻者莫不
哀之。
李弘益妻申氏,冀宁人。至正二十年,贼陷冀宁,申语弘益曰:“君当速去,
勿以我妇人相累。若贼入吾室,必以妾故害及君矣。”言讫,投井死。
弘益既免于难,再娶安氏。居二岁而弘益以疾卒,安氏时年三十,泣谓诸亲
曰:“女子一适人,终身不改。不幸夫死,虽生亦何益哉!”乃窃入寝室,膏沐
薰裳,自缢于柩侧。
郑琪妻罗氏,名妙安,信州弋阳人。幼聪慧,能暗诵《列女传》。年二十,
归琪。琪家世宦族,同居百余口,罗氏执妇道无间言。琪以军功擢铅山州判官,
罗氏封宜人。至正二十年,信州陷。罗氏度弋阳去州不远,必不免于难,辄取所
佩刀淬砺,令銛甚。琪问何为,对曰:“时事如此,万一遇难,为自全计耳。”
已而兵至,罗氏自刎死,时年二十九。
周如砥女,年十九,未适人。至正二十年,乡民作乱,如砥与女避于邑西之
客僧岭,女为贼所执。贼曰:“吾未娶,当以汝为妻。”女曰:“我周典史女也,
死即死,岂能从汝耶!”贼遂杀之。如砥时为绍兴新昌典史。
狄恒妻徐氏,天台人。恒早没,徐氏守节不再醮。至正二十年,乡民为乱,
避难于牛囤山,为贼所执,驱迫以前。徐绐之曰:“吾渴甚,欲求水一杯。”贼
令自汲,即投井而死,时年十八。
柯节妇陈氏者,长乐石梁人。至正二十一年,海贼劫石梁,其夫适在县郭。
陈氏出避贼,道与贼遇,被执以行。陈氏且行且骂,贼乱捶之,挟以登舟,骂不
已,忽振厉自投江中。其父方卧病,见其女至,呼之不应,骇曰:“吾岂梦耶!”
既而有自贼中归者,言陈氏死状,乃知其鬼也。明日尸逆流而上,止石梁岸傍。
时盛暑,尸已变,其夫验其背有黑子,乃恸哭曰:“是吾妻也!”舁归敛之。
李马儿妻袁氏,瑞州人。至正二十二年,李病殁,袁氏年十九,誓不再嫁,
以养舅姑。有王成者,闻袁氏有姿色,挟势欲娶之,袁氏曰:“吾闻烈女不更二
夫,宁死不失身也。”遂往夫墓痛哭,缢死树下。
王士明妻李氏,名赛儿,房山人。至正二十五年,竹贞军至县,李氏及其女
李家奴皆被执。士明随至军,军怒逐之。李氏谓其女曰:“汝父既为军所逐,吾
与汝必不得脱。与其受辱,不若死。”女曰:“母先杀我。”李氏即以军所遗镮
刀杀其女,遂自杀。竹贞闻之,为之葬祭,仍书其门曰“王士明妻李氏贞节之门”
。有司上其事,为树碑焉。
陶宗媛,台州人,儒士杜思絅妻也。归杜四载而夫亡,矢志守节。台州被
兵,宗媛方居姑丧,忍死护柩,为游军所执,迫胁之,媛曰:“我若畏死,岂留
此耶!任汝杀我,以从姑于地下尔!”遂遇害。
其妹宗婉,弟妻王淑,亦皆赴水死。
高丽氏,宣慰副使孛罗帖木儿妻也。至正二十七年十二月,其夫死于兵,谓
人曰:“夫既死矣,吾安能复事人乎!”乃积薪塞户,以火自焚而死。
张讷妻刘氏,蓝田人。讷为监察御史,早卒,刘守志不二。河东受兵,刘氏
二子衡、衍俱以事出外,度不能自脱,遂与二妇孙氏、姚氏决死,尽发赀囊分给
家人,妇姑同缢焉。
有华氏者,大同张思孝妻,为貊高兵所执,以不受辱见杀。其妇刘氏,僵压
姑尸,大骂不已,兵并杀之。后家人殓其尸,妇姑之手犹相持不舍。
观音奴妻卜颜的斤,蒙古氏,宗王黑闾之女。大都被兵,卜颜的斤谓其夫曰:
“我乃国族,且年少,必不容于人,岂惜一死以辱家国乎!”遂自缢而死。
时张栋妻王氏语家人曰:“吾为状元妻,义不可辱。”赴井死。其姑哭之恸,
亦赴井死。
安志道妻刘氏,顺州人。志道及刘氏之弟明理,并登进士第。刘氏避兵匿岩
穴中,军至,欲污之,刘氏曰:“我弟与夫皆进士也,我岂受汝辱乎!”军士以
兵磨其体,刘大骂不辍声,军怒,乃钩断其舌,含糊而死。
宋谦妻赵氏,大都人。兵破大都,赵氏子妇温氏、高氏,孙妇高氏、徐氏,
皆有姿色,合谋曰:“兵且至矣,我等岂可辱身以苟全哉!”赵即自经死,诸妇
四人,诸孙男女六人,众妾三人,皆赴井而死。
齐关妻刘氏,河南人。关应募为千夫长,战死泽、潞间。刘氏贫无所依,守
志不夺。有来强议婚者,刘氏绐曰:“吾三月三日有心愿,偿毕,当从汝所言。”
是日,径往彰德天宁寺,登浮图绝顶,祝天曰:“妾本河南名家刘氏女,遭世乱,
适湖南齐关为妻。今夫已死,不敢失节也。”遂投地而死。
王宗仁妻宋氏,进士宋褧之女也。宗仁家永平。永平受兵,宋氏从夫避于铧
子山。夫妇为军所虏,行至玉田县,有窥宋氏色美,欲害宗仁者,宋氏谓夫曰:
“我不幸至此,必不以身累君。”言讫,遂携一女投井死,时年二十九。
王履谦妻齐氏,太原人。治家严肃,克守妇道。至正十八年,贼陷太原,齐
氏与二妇萧氏、吕氏及二女避难于赵庄石岩。贼且至,度不能免,顾谓二女曰:
“汝家五世同居,号为清白,岂可亏节辱身以苟生哉!”长女曰:“吾夫已死,
今为未亡人,得死为幸。”吕氏曰:“吾为中书左丞之孙,义不受辱。”齐氏大
哭,乃与二妇二女及二孙女,俱投岩下以死。
王时妻安氏,名正同,磁州人,平章政事祐孙女也。至正十九年,时以参知
政事分省太原,安氏从之。二十年,贼兵寇太原,城陷,众皆逃,安氏与其妾李
氏同赴井死。事闻,赠梁国夫人,谥庄洁。
徐猱头妻岳氏,大都人。兵入都城,岳氏告其夫曰:“我等恐被驱逐,将奈
何?”其夫曰:“事急,惟有死耳,何避也。”遂火其所居,夫妇赴火以死。其
母王氏,二女一子,皆抱持赴火死。
金氏,详定使四明程徐妻也。京城既破,谓其女曰:“汝父出捍城,我三品
命妇,汝儒家女又进士妻,不可受辱。”抱二岁子及女赴井死。
汪琰妻潘氏,徽州婺源人。年二十八而琰卒,潘氏誓不他适,以其夫从兄之
子元圭为后。元圭时始三岁,鞠之不啻己出。潘氏卒年六十二。元圭之子良垕,
有子燕山。燕山卒时,妻李氏年二十四,无子,乃守志自誓,父母欲夺而嫁之,
不听。燕山兄子惟德,娶俞氏,惟德早死,二子甚幼,俞氏守节辛勤,不坠家业。
故人贤汪氏之门,而称曰三节。
同郡歙县吴子恭之妻蒋氏,年二十八而夫亡,孀居五十年,年七十八卒。至
正十四年,旌表门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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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二 列传第八十九

◎释老
释、老之教,行乎中国也千数百年,而其盛衰每系乎时君之好恶。是故佛于
晋、宋、梁、陈,黄、老于汉、魏、唐、宋,而其效可睹矣。元兴,崇尚释氏,
而帝师之盛,尤不可与古昔同语。维道家方士之流,假祷祠之说,乘时以起,曾
不及其什一焉。宋旧史尝志老、释,厥有旨哉。乃本其意,作《释老传》。
帝师八思巴者,土番萨斯迦人,族款氏也。相传自其祖朵栗赤,以其法佐国
主霸西海者十余世。八思巴生七岁,诵经数十万言,能约通其大义,国人号之圣
童,故名曰八思巴。少长,学富五明,故又称曰班弥怛。岁癸丑,年十有五,谒
世祖于潜邸,与语大悦,日见亲礼。
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尊为国师,授以玉印。命制蒙古新字,字成上之。其
字仅千余,其母凡四十有一。其相关纽而成字者,则有韵关之法;其以二合三合
四合而成字者,则有语韵之法;而大要则以谐声为宗也。至元六年,诏颁行于天
下。诏曰:“朕惟字以书言,言以纪事,此古今之通制。我国家肇基朔方,俗尚
简古,未遑制作,凡施用文字,因用汉楷及畏吾字,以达本朝之言。考诸辽、金,
以及遐方诸国,例各有字,今文治浸兴,而字书有阙,于一代制度,实为未备。
故特命国师八思巴创为蒙古新字,译写一切文字,期于顺言达事而已。自今以往,
凡有玺书颁降者,并用蒙古新字,仍各以其国字副之。”遂升号八思巴曰大宝法
王,更赐玉印。
十一年,请告西还,留之不可,乃以其弟亦怜真嗣焉。十六年,八思巴卒,
讣闻,赙赠有加,赐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开教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
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至治间,特诏郡县建庙通祀。泰定元年,又
以绘像十一,颁各行省,为之塑像云。
亦怜真嗣为帝师,凡六岁,至元十九年卒。答儿麻八剌剌吉塔嗣,二十三年
卒。亦摄思连真嗣,三十一年卒。乞剌斯八斡节儿嗣,成宗特造宝玉五方佛冠赐
之。元贞元年,又更赐双龙盘纽白玉印,文曰“大元帝师统领诸国僧尼中兴释教
之印。”大德七年卒。明年,以辇真监藏嗣,又明年卒。相家班嗣,皇庆二年卒。
相儿加思巴嗣,延祐元年卒。二年,以公哥罗古罗思监藏班藏卜嗣,至治三年卒。
旺出儿监藏嗣,泰定二年卒。公哥列思八冲纳思监藏班藏卜嗣,赐玉印,降玺书
谕天下,其年卒。天历二年,以辇真吃剌失思嗣。
八思巴时,又有国师胆巴者,一名功嘉葛剌思,西番突甘斯旦麻人。幼从西
天竺古达麻失利传习梵秘,得其法要。中统间,帝师八思巴荐之。时怀孟大旱,
世祖命祷之,立雨。又尝咒食投龙湫,顷之奇花异果上尊涌出波面,取以上进,
世祖大悦。至元末,以不容于时相桑哥,力请西归。既复召还,谪之潮州。时枢
密副使月的迷失镇潮,而妻得奇疾,胆巴以所持数珠加其身,即愈。又尝为月的
迷失言异梦及己还朝期,后皆验。元贞间,海都犯西番界,成宗命祷于摩诃葛剌
神,已而捷书果至;又为成宗祷疾,遄愈,赐与甚厚,且诏分御前校尉十人为之
导从。成宗北巡,命胆巴以象舆前导。过云州,语诸弟子曰:“此地有灵怪,恐
惊乘舆,当密持神咒以厌之。”未几,风雨大至,众咸震惧,惟幄殿无虞,复赐
碧钿杯一。大德七年夏卒。皇庆间,追号大觉普惠广照无上胆巴帝师。
其后又有必兰纳识里者,初名只剌瓦弥的理,北庭感木鲁国人。幼熟畏兀儿
及西天书,长能贯通三藏暨诸国语。大德六年,奉旨从帝师授戒于广寒殿,代帝
出家,更赐今名。皇庆中,命翻译诸梵经典。延祐间,特赐银印,授光禄大夫。
是时诸番朝贡,表笺文字无能识者,皆令必兰纳识理译进。尝有以金刻字为表进
者,帝遣视之,廷中愕眙,观所以对。必兰纳识理随取案上墨汁涂金叶,审其字,
命左右执笔,口授表中语及使人名氏与贡物之数,书而上之。明日,有司阅其物
色,与所赍重译之书无少差者。众无不服其博识,而竟莫测其何所从授,或者以
为神悟云。授开府仪同三司,仍赐三台银印,兼领功德使司事,厚其廪饩,俾得
以养母焉。至治三年,改赐金印,特授沙津爱护持,且命为诸国引进使。至顺二
年,又赐玉印,加号普觉圆明广照弘辩三藏国师。三年,与安西王子月鲁帖木儿
等谋为不轨,坐诛。其所译经,汉字则有《楞严经》,西天字则有《大乘庄严宝
度经》、《乾陀般若经》、《大涅槃经》、《称赞大乘功德经》,西番字则有
《不思议禅观经》,通若干卷。
元起朔方,固已崇尚释教。及得西域,世祖以其地广而险远,民犷而好斗,
思有以因其俗而柔其人,乃郡县土番之地,设官分职,而领之于帝师。乃立宣政
院,其为使位居第二者,必以僧为之,出帝师所辟举,而总其政于内外者,帅臣
以下,亦必僧俗并用,而军民通摄。于是帝师之命,与诏敕并行于西土。百年之
间,朝廷所以敬礼而尊信之者,无所不用其至。虽帝后妃主,皆因受戒而为之膜
拜。正衙朝会,百官班列,而帝师亦或专席于坐隅。且每帝即位之始,降诏褒护,
必敕章佩监络珠为字以赐,盖其重之如此。其未至而迎之,则中书大臣驰驿累百
骑以往,所过供亿送迎。比至京师,则敕大府假法驾半仗,以为前导,诏省、台、
院官以及百司庶府,并服银鼠质孙。用每岁二月八日迎佛,威仪往迓,且命礼部
尚书、郎中专督迎接。及其卒而归葬舍利,又命百官出郭祭饯。大德九年,专遣
平章政事铁木儿乘传护送,赙金五百两、银千两、币帛万匹、钞三千锭。皇庆二
年,加至赙金五千两、银一万五千两、锦绮杂彩共一万七千匹。虽其昆弟子姓之
往来,有司亦供亿无乏。泰定间,以帝师弟公哥亦思监将至,诏中书持羊酒郊劳;
而其兄琐南藏卜遂尚公主,封白兰王,赐金印,给圆符。其弟子之号司空、司徒、
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为其徒者,怙势恣睢,日新月盛,气焰熏灼,
延于四方,为害不可胜言。有杨琏真加者,世祖用为江南释教总统,发掘故宋赵
氏诸陵之在钱唐、绍兴者及其大臣冢墓凡一百一所;戕杀平民四人;受人献美女
宝物无算;且攘夺盗取财物,计金一千七百两、银六千八百两、玉带九、玉器大
小百一十有一、杂宝贝百五十有二、大珠五十两、钞一十一万六千二百锭、田二
万三千亩;私庇平民不输公赋者二万三千户。他所藏匿未露者不论也。又至大元
年,上都开元寺西僧强市民薪,民诉诸留守李璧。璧方询问其由,僧已率其党持
白梃突入公府,隔案引璧发,捽诸地,捶扑交下,拽之以归,闭诸空室,久乃得
脱,奔诉于朝,遇赦以免。二年,复有僧龚柯等十八人,与诸王合儿八剌妃忽秃
赤的斤争道,拉妃堕车殴之,且有犯上等语,事闻,诏释不问。而宣政院臣方奏
取旨:凡民殴西僧者,截其手;詈之者,断其舌。时仁宗居东宫,闻之,亟奏寝
其令。
泰定二年,西台御史李昌言:“尝经平凉府、静、会、定西等州,见西番僧
佩金字圆符,络绎道途,驰骑累百,传舍至不能容,则假馆民舍,因迫逐男子,
奸污女妇。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马至八百四十余匹,
较之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驿户无所控诉,台察莫得谁何。且国家之制圆
符,本为边防警报之虞,僧人何事而辄佩之?乞更正僧人给驿法,且令台宪得以
纠察。”不报。必兰纳识里之诛也,有司籍之,得其人畜土田、金银货贝钱币、
邸舍、书画器玩,以及妇人七宝装具,价直巨万万云。
若岁时祝釐祷祠之常,号称好事者,其目尤不一。有曰镇雷阿蓝纳四,华言
庆赞也。有曰亦思满蓝,华言药师坛也。有曰搠思串卜,华言护城也。有曰朵儿
禅,华言大施食也。有曰朵儿只列朵四,华言美妙金刚回遮施食也。有曰察儿哥
朵四,华言回遮也。有曰笼哥儿,华言风轮也。有曰喒朵四,华言作施食也。
月曰出朵儿,华言出水济六道也。有曰党剌朵四,华言回遮施食也。有曰典朵儿,
华言常川施食也。有曰坐静,有曰鲁朝,华言狮子吼道场也。有曰黑牙蛮答哥,
华言黑狱帝主也。有曰搠思江朵儿麻,华言护法神施食也。有曰赤思古林搠,华
言自受主戒也。有曰镇雷坐静,有曰吃剌察坐静,华言秘密坐静也。有曰斟惹,
华言文殊菩萨也。有曰古林朵四,华言至尊大黑神回遮施食也。有曰歇白咱剌,
华言大喜乐也。有曰必思禅,华言无量寿也。有曰睹思哥儿,华言白伞盖咒也。
有曰收札沙剌,华言《五护陀罗尼经》也。有曰阿昔答撒哈昔里,华言《八千颂
般若经》也。有曰撒思纳屯,华言《大理天神咒》也。有曰阔儿鲁弗卜屯,华言
《大轮金刚咒》也。有曰且八迷屯,华言《无量寿经》也。有曰亦思罗八,华言
《最胜王经》也。有曰撒思纳屯,华言《护神咒》也。有曰南占屯,华言《怀相
金刚》也。有曰卜鲁八,华言咒法也。又有作擦擦者,以泥作小浮屠也。又有作
答儿刚者。其作答儿刚者,或一所二所以至七所;作擦擦者,或十万二十万以至
三十万。又尝造浮屠二百一十有六,实以七宝珠玉,半置海畔,半置水中,以镇
海灾。
延祐四年,宣徽使会每岁内廷佛事所供,其费以斤数者,用面四十三万九千
五百、油七万九千、酥二万一千八百七十、蜜二万七千三百。自至元三十年间,
醮祠佛事之目,仅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司,遂增至五百有余。僧徒贪利
无已,营结近侍,欺昧奏请,布施莽斋,所需非一,岁费千万,较之大德,不知
几倍。又每岁必因好事奏释轻重囚徒,以为福利,虽大臣如阿里,阃帅如别沙儿
等,莫不假是以逭其诛。宣政院参议李良弼,受赇鬻官,直以帝师之言纵之。其
余杀人之盗,作奸之徒,夤缘幸免者多。至或取空名宣敕以为布施,而任其人,
可谓滥矣。凡此皆有关乎一代之治体者,故今备著焉。
若夫天下寺院之领于内外宣政院,曰禅,曰教,曰律,则固各守其业,惟所
谓白云宗、白莲宗者,亦或颇通奸利云。
丘处机,登州栖霞人,自号长春子。儿时,有相者谓其异日当为神仙宗伯。
年十九,为全真学于宁海之昆仑山,与马钰、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郝大通、
孙不二同师重阳王真人。重阳一见处机,大器之。金、宋之季,俱遣使来召,不
赴。
岁己卯,太祖自乃蛮命近臣札八儿、刘仲禄持诏求之。处机一日忽语其徒,
使促装,曰:“天使来召我,我当往。”翌日,二人者至,处机乃与弟子十有八
人同往见焉。明年,宿留山北,先驰表谢,拳拳以止杀为劝。又明年,趣使再至,
乃发抚州,经数十国,为地万有余里。盖蹀血战场,避寇叛域,绝粮沙漠,自昆
仑历四载而始达雪山。常马行深雪中,马上举策试之,未及积雪之半。既见,太
祖大悦,赐食、设庐帐甚饬。
太祖时方西征,日事攻战,处机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及问为
治之方,则对以敬天爱民为本。问长生久视之道,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太祖深
契其言,曰:“天锡仙翁,以寤朕志。”命左右书之,且以训诸子焉。于是锡之
虎符,副以玺书,不斥其名,惟曰“神仙”。一日雷震,太祖以问,处机对曰:
“雷,天威也。人罪莫大于不孝,不孝则不顺乎天,故天威震动以警之。似闻境
内不孝者多,陛下宜明天威,以导有众。”太祖从之。岁癸未,太祖大猎于东山,
马踣,处机请曰:“天道好生,陛下春秋高,数畋猎,非宜。”太祖为罢猎者久
之。时国兵践蹂中原,河南、北尤甚,民罹俘戮,无所逃命。处机还燕,使其徒
持牒招求于战伐之余,由是为人奴者得复为良,与滨死而得更生者,毋虑二三万
人。中州人至今称道之。
岁乙酉,荧惑犯尾,其占在燕,处机祷之,果退舍。丁亥,又为旱祷,期以
三日雨,当名瑞应,已而亦验。有旨改赐宫名曰长春,且遣使劳问,制若曰:
“朕常念神仙,神仙毋忘朕也。”六月,浴于东溪,越二日,天大雷雨,太液池
岸北水入东湖,声闻数里,鱼鳖尽去,池遂涸,而北口高岸亦崩,处机叹曰:
“山其摧乎,池其涸乎,吾将与之俱乎!”遂卒,年八十。其徒尹志平等世奉玺
书袭掌其教,至大间加赐金印。
处机之四传有曰祁志诚者,居云州金阁山,道誉甚著。丞相安童尝过而问之,
志诚告以修身治世之要。安童感其言,故其相世祖也,以清静忠厚为主。及罢还
第,退然若无与于世者,人以为有得于志诚之言。其后安童复被召入相,辞,不
可,遂往决于志诚。志诚曰:“昔与子同列者何人?今同列者何人?”安童悟,
入见世祖,辞曰:“臣昔为宰相,年尚少,幸不失陛下事者,丞佐皆臣所师友。
今事臣者,皆进与臣俱,则臣之为政能有加于前乎!”世祖曰:“谁为卿言是?”
对曰:“祁真人。”世祖叹异者久之。
正一天师者,始自汉张道陵,其后四代曰盛,来居信之龙虎山。相传至三十
六代宗演,当至元十三年,世祖已平江南,遣使召之。至则命廷臣郊劳,待以客
礼。及见,语之曰:“昔岁己未,朕次鄂渚,尝令王一清往访卿父,卿父使报朕
曰:后二十年天下当混一。神仙之言验于今矣。”因命坐,锡宴,特赐玉芙蓉冠、
组金无缝服,命主领江南道教,仍赐银印。十八年、二十五年再入觐。世祖尝命
取其祖天师所传玉印、宝剑观之,语侍臣曰:“朝代更易已不知其几,而天师剑
印传子若孙尚至今日,其果有神明之相矣乎!”嗟叹久之。二十九年卒,子与棣
嗣,为三十七代,袭掌江南道教。三十一年入觐,卒于京师。元贞元年,弟与材
嗣,为三十八代,袭掌道教。时潮啮盐官、海盐两州,为患特甚,与材以术治之。
一夕大雷电以震,明日见有物鱼首龟形者磔于水裔,潮患遂息。大德五年,召见
于上都幄殿。八年,授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武宗即位,来觐,特授金紫光
禄大夫,封留国公,锡金印。仁宗即位,特赐宝冠、组织文金之服。延祐三年卒。
四年,子嗣成嗣,为三十九代,袭领江南道教,主领三山符箓如故。
其徒张留孙者,字师汉,信州贵溪人。少时入龙虎山为道士,有道人相之曰:
“神仙宰相也。”至元十三年,从天师张宗演入朝,世祖与语,称旨,遂留侍阙
下。世祖尝亲祠幄殿,皇太子侍。忽风雨暴至,众骇惧,留孙祷之立止。又尝次
日月山,昭睿顺圣皇后得疾危甚,亟召留孙请祷。既而后梦有朱衣长髯,从甲士,
导朱辇白兽行草间者。觉而异之,以问留孙,对曰:“甲士导辇兽者,臣所佩法
箓中将吏也;朱衣长髯者,汉祖天师也;行草间者,春时也。殿下之疾,其及春
而瘳乎!”后命取所事画像以进,视之果梦中所见者。帝后大悦,即命留孙为天
师,留孙固辞不敢当,乃号之上卿,命尚方铸宝剑以赐,建崇真宫于两京,俾留
孙居之,专掌祠事。十五年,授玄教宗师,锡银印。又特任其父信州路治中,寻
复升江东道同知宣慰司事。是时天下大定,世祖思与民休息,留孙待诏尚方,因
论黄老治道贵清净、圣人在宥天下之旨,深契主衷。及将以完泽为相,命留孙筮
之,得《同人》之《豫》,留孙进曰:“‘《同人》,柔得位而应乎乾’,君臣
之合也;‘《豫》,利建侯’,命相之事也。何吉如之,愿陛下勿疑。”及拜完
泽,天下果以为得贤相。大德中,加号玄教大宗师,同知集贤院道教事,且追封
其三代皆魏国公,官阶品俱第一。武宗立,召见,赐坐,升大真人,知集贤院,
位大学士上。寻又加特进。进讲老子推明谦让之道。及仁宗即位,犹恒诵其言,
且谕近臣曰:“累朝旧德,仅余张上卿尔。”进开府仪同三司,加号辅成赞化保
运玄教大宗师,刻玉为玄教大宗师印以赐。至治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四。天历
元年,追赠道祖神德真君。其徒吴全节嗣。
全节字成季,饶州安仁人。年十三学道于龙虎山。至元二十四年至京师,从
留孙见世祖。三十一年,成宗至自朔方,召见,赐古雕玉蟠螭环一,敕每岁侍从
行幸,所司给庐帐、车马、衣服、廪饩,著为令。大德十一年,授玄教嗣师,锡
银印,视二品。至大元年,赐七宝金冠、织金文之服。三年,赠其祖昭文馆大学
士,封其父司徒、饶国公,母饶国太夫人,名其所居之乡曰荣禄,里曰具庆。至
治元年,留孙卒。二年,制授特进、上卿、玄教大宗师、崇文弘道玄德真人、总
摄江淮荆襄等处道教、知集贤院道教事,玉印一、银印二并授之。全节尝代祀岳
渎还,成宗问曰:“卿所过郡县,有善治民者乎?”对曰:“臣过洛阳,太守卢
挚平易无为,而民以安靖。”成宗曰:“吾忆其人。”即日召拜集贤学士。成宗
崩,仁宗至自怀孟,有狂士以危言讦翰林学士阎复者,事叵测。全节力为言于李
孟,孟以闻,仁宗意解,复告老而去。当时以为朝廷得敬大臣体,而不以口语伤
贤者,全节盖有力焉。全节雅好结士大夫,无所不倾其交,长者尤见亲而敬,推
毂善类,唯恐不尽其力。至于振穷周急,又未尝以恩怨异其心,当时以为颇有侠
气云。全节卒,年八十有二,其徒夏文泳嗣。
真大道教者,始自金季,道士刘德仁之所立也。其教以苦节危行为要,而不
妄取于人、不苟侈于己者也。五传而至郦希成,居燕城天宝宫,见知宪宗,始名
其教曰真大道,授希成太玄真人,领教事,内出冠服以赐;仍给紫衣三十袭,赐
其从者。至元五年,世祖命其徒孙德福统辖诸路真大道,锡铜章。二十年,改赐
银印二。又三传而至张清志,其教益盛,授演教大宗师、凝神冲妙玄应真人。清
志事亲孝,尤耐辛苦,制行坚峻。东海珠、牢山旧多虎,清志往结茅居之,虎皆
避徙,然颇为人害。清志曰:“是吾夺其所也!”遂去之。后居临汾,地大震,
城郭邑屋摧压,死者不可胜计,独清志所居裂为二,无少损焉。乃遍巡木石间,
听呻吟声,救活者甚众。朝廷重其名,给驿致之掌教事。清志舍传徒步至京师,
深居简出,人或不识其面。贵人达官来见,率告病,伏卧内不起。至于道德缙绅
先生,则纳屣杖屦求见,不以为难。时人高其风,至画为图以相传焉。
太一教者,始金天眷中道士萧抱珍,传太一三元法箓之术,因名其教曰太一。
四传而至萧辅道。世祖在潜邸闻其名,命史天泽召至和林,赐对称旨,留居宫邸。
以老,请授弟子李居寿掌其教事。至元十一年,建太一宫于两京,命居寿居之,
领祠事,且禋祀六丁,以继太保刘秉忠之术。十三年,赐太一掌教宗师印。十六
年十月辛丑,月直元辰,敕居寿祠醮,奏赤章于天,凡五昼夜。事毕,居寿请间
曰:“皇太子春秋鼎盛,宜参预国政。”且又因典瑞董文忠以为言,世祖喜曰:
“行将及之。”其后诏太子参决朝政,庶事皆先启后闻者,盖居寿为之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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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三 列传第九十

◎方技(工艺附)
自昔帝王勃兴,虽星历医卜方术异能之士,莫不过绝于人,类非后来所及,
盖天运也。元有中土,巨公异人,身兼数器者,皆应期而出,相与立法创制,开
物成务,以辅成大业,亦云盛哉。若道流释子,所挟多方,事适逢时,既皆别为
之传。其他以术数言事辄验,及以医著效,被光宠者甚众。旧史多阙弗录,今取
其事迹可见者,为《方技篇》。而以工艺贵显,亦附见焉。
田忠良,字正卿,其先平阳赵城人,金亡,徙中山。忠良好学,通儒家、杂
家言。尝识太保刘秉忠于微时。秉忠荐于世祖,遣使召至,帝视其状貌步趋,顾
谓侍臣曰:“是虽以阴阳家进,必将为国用。”俄指西序第二人谓忠良曰:“彼
手中握何物?”忠良对曰:“鸡卵也。”果然。帝喜,又曰:“朕有事萦心,汝
试占之。”对曰:“以臣术推之,当是一名僧病耳。“帝曰:“然,国师也。”
遂遣左侍仪奉御也先乃送忠良司天台,给笔札,令秉忠试星历、遁甲诸书。秉忠
奏曰:“所试皆通,司天诸生鲜有及者。”诏官之司天。帝曰:“朕用兵江南,
困于襄樊,累年不决,奈何?”忠良对曰:“在酉年矣。”
至元十一年,阿里海牙奏请率十万众渡江,朝议难之,帝密问曰:“汝试筮
之,济否?”忠良对曰:“济。”帝猎于柳林,御幄殿,侍臣甚众,顾忠良曰:
“今拜一大将取江南,朕心已定,果何人耶?”忠良环视左右,目一人,对曰:
“是伟丈夫,可属大事。”帝笑曰:“此伯颜也,为西王旭烈兀使,朕以其才留
用之,汝识朕心。”赐钞五百贯、衣一袭。七月十五日夜,白气贯三台,帝问何
祥,忠良对曰:“三公其死乎!”未几,太保刘秉忠卒。八月,帝出猎,驻辇召
忠良曰:“朕有所遗,汝知何物,还可复得否?”对曰:“其数珠乎?明日,二
十里外人当有得而来献者。”已而果然。帝喜,赐以貂裘。十月,有旨问忠良:
“南征将士能渡江否?劳师费财,朕甚忧之。”忠良奏曰:“明年正月当奏捷矣。”
十二年正月,师取鄂州,丞相伯颜遣使来献宋宝,有玉香炉,辍以赐忠良,
及金织文十匹。二月,帝不豫,召忠良谓曰:“或言朕今岁不嘉,汝术云何?”
忠良对曰:“圣体行自安矣。”三月,帝疾愈,赐银五百两、衣材三十匹。五月,
车驾清暑上都,遣使来召曰:“叛者浸入山陵,久而不去,汝与和礼霍孙率众往
视之。”既至,山陵如故,俄而叛兵大至,围之三匝,三日不解。忠良引众夜归,
敌殊不觉,和礼霍孙以为神,白其事于帝,赐黄金十两。八月,以海都为边患,
遣皇子北平王那木罕、丞相安童征之,忠良奏曰:“不吉,将有叛者。”帝不悦。
十二月,诸王昔里吉劫皇子、丞相以入海都,帝召忠良曰:“朕几信谗言罪汝,
今如汝言,汝祀神致祷,虽黄金朕所不吝。”忠良对曰:“无事于神,皇子未年
当还。”后果然。十四年八月,车驾驻隆兴北,忠良奏曰:“昔里吉之叛,以安
童之食不彼及也。今宿卫之士,日食一瓜,岂能充饥,窃有怨言矣。”帝怒,笞
主膳二人,俾均其食。十五年三月,汴梁河清三百里,帝曰:“宪宗生,河清;
朕生,河又清;今河又清,何耶?”忠良对曰:“应在皇太子宫矣。”帝语符宝
郎董文忠曰:“是不妄言,殆有征也。”
十八年,特命为太常丞。少府为诸王昌童建宅于太庙南,忠良往仆其柱,少
府奏之,帝问忠良,对曰:“太庙前岂诸王建宅所耶?”帝曰:“卿言是也。”
又奏曰:“太庙前无驰道,非礼也。”即敕中书辟道。国制,十月上吉,有事于
太庙。或请牲不用牛,忠良奏曰:“梁武帝用面为牺牲,后如何耶?”从之。迁
太常少卿。二十年,将征日本国,召忠良择日出师,忠良奏曰:“僻陋海隅,何
足劳天戈。”不听。二十四年,请建太社于朝右,建郊坛于国南。俄兼引进使。
二十九年,迁太常卿。
大德元年,迁昭文馆大学士、中奉大夫,兼太常太卿。十一年,成宗崩,阿
忽台等持异谋,将以皇后教,祔成宗于庙。忠良争曰:“嗣皇帝祔先帝于庙,礼
也;皇后教,非制也。”阿忽台等怒曰:“制自天降耶?汝不畏死,敢沮大事!”
忠良竟不从。既而仁宗以太弟奉皇太后至自怀州,潜与密谋诛阿忽台等。武宗即
位,进荣禄大夫、大司徒,赐银印。仁宗即位,又进光禄大夫,领太常礼仪院事。
延祐四年正月卒,年七十五。赠推忠守正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
国,追封赵国公,谥忠献。
子天泽,翰林侍讲学士、嘉议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
靳德进,其先潞州人,后徙大名。祖璇,业儒。父祥,师事陵川郝温,兼善
星历。金末兵乱,与母相失,母悲泣而盲,祥访得之,舐其目,百日复明,人称
其孝。国初,玉出干刘敏行省于燕,辟祥置幕下,佩以金符。时藩帅得擅生杀,
无辜者多赖祥以免。赠集贤大学士,谥安靖。
德进为人材辨,幼读书,能通大义,父殁,益自刻励,尤精于星历之学。世
祖命太保秉忠选太史官属,德进以选授天文、星历、卜筮三科管勾,凡交蚀躔次、
六气侵沴,所言休咎辄应。时因天象以进规谏,多所裨益。累迁秘书监,掌司天
事。从征叛王乃颜,揆度日时,率中机会。诸将欲剿绝其党,德进独陈天道好生,
请缓师以待其降。俄奏言:“叛始由惑于妖言,遂谋不轨,宜括天下术士,设阴
阳教官,使训学者,仍岁贡有成者一人。”帝从之,遂著为令。
成宗以皇孙抚军北边,帝遣使授皇太子宝,德进预在行,凡攻战取胜,皆豫
克期日,无不验者。亦间言事得失,多所裨益。成宗即位,历陈世祖进贤纳谏、
咨询治乱之原,帝嘉纳之。授昭文馆大学士,知太史院,领司天台事,赐金带宴
服。都城以荻苫廪,或请以瓦易之,帝以问德进,对曰:“若是役骤兴,物必踊
贵,民力重困,臣愚未见其可。”议遂寝。敕中书自今凡集议政事,必使德进预
焉。所建明多见于施行。寻以病丐闲。仁宗时在东宫,特令中书加官以留之。会
车驾自上京还,召见白海行宫,授资德大夫、中书右丞,议通政院事。仁宗即位,
命领太史院事,力辞不允。以疾卒于位。赠推诚赞治功臣、荣禄大夫、大司徒、
柱国、魏国公,谥文穆。子泰,工部侍郎。
张康,字汝安,号明远,潭州湘潭人。祖安厚,父世英。康早孤力学,旁通
术数。宋吕文德、江万里、留梦炎皆推重之,辟置幕下。宋亡,隐衡山。至元十
四年,世祖遣中丞崔彧祀南岳,就访隐逸。彧兄湖南行省参政崔斌言康隐衡山,
学通天文地理。彧还,具以闻,遣使召康,与斌偕至京师。十五年夏四月,至上
都见帝,亲试所学,大验,授著作佐郎,仍以内嫔松夫人妻之。凡召对,礼遇殊
厚,呼以明远而不名。尝面谕:凡有所问,使极言之。
十八年,康上奏:“岁壬午,太一理艮宫,主大将客、参将囚,直符治事,
正属燕分。明年春,京城当有盗兵,事干将相。”十九年三月,盗果起京师,杀
阿合马等。帝欲征日本,命康以太一推之,康奏曰:“南国甫定,民力未苏,且
今年太一无算,举兵不利。”从之。尝赐太史院钱,分千贯以与康,不受,众服
其廉。久之,乞归田里,优诏不许,迁奉直大夫、秘书监丞。年六十五卒。子天
祐。
李杲,字明之,镇人也,世以赀雄乡里。杲幼岁好医药,时易人张元素以医
名燕赵间,杲捐千金从之学,不数年,尽传其业。家既富厚,无事于技,操有余
以自重,人不敢以医名之。大夫士或病其资性高謇,少所降屈,非危急之疾,不
敢谒也。其学于伤寒、痈疽、眼目病为尤长。
北京人王善甫,为京兆酒官,病小便不利,目睛凸出,腹胀如鼓,膝以上坚
硬欲裂,饮食且不下,甘淡渗泄之药皆不效。杲谓众医曰:“疾深矣。《内经》
有之:膀胱者,津液之府,必气化乃出焉。今用渗泄之剂而病益甚者,是气不化
也。启玄子云:‘无阳者阴无以生,无阴者阳无以化。’甘淡渗泄皆阳药,独阳
无阴,其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阴之剂投,不再服而愈。
西台掾萧君瑞,二月中病伤寒发热,医以白虎汤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证
不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杲初不知用何药,及诊之,曰:“此立夏前误用白
虎汤之过。白虎汤大寒,非行经之药,止能寒腑藏,不善用之,则伤寒本病隐曲
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热之药救之,以苦阴邪,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
有温药之升阳行经者,吾用之。”有难者曰:“白虎大寒,非大热何以救,君之
治奈何?”杲曰:“病隐于经络间,阳不升则经不行,经行而本证见矣。本证又
何难焉。”果如其言而愈。
魏邦彦之妻,目翳暴生,从下而上,其色绿,肿痛不可忍。杲云:“翳从下
而上,病从阳明来也。绿非五色之正,殆肺与肾合而为病邪。”乃泻肺肾之邪,
而以入阳明之药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复作者三,其所从来之经,与翳色各
异。乃曰:“诸脉皆属于目,脉病则目从之。此必经络不调,经不调,则目病未
已也。”问之果然,因如所论而治之,疾遂不作。
冯叔献之侄栎,年十五六,病伤寒,目赤而顿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汤
下之,已煮药,而杲适从外来,冯告之故。杲切脉,大骇曰:“几杀此儿。《内
经》有言:‘在脉,诸数为热,诸迟为寒。’今脉八九至,是热极也。而《会要
大论》云:‘病有脉从而病反者何也?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传
而为阴证矣。令持姜、附来,吾当以热因寒用法处之。”药未就而病者爪甲变,
顿服者八两,汗寻出而愈。
陕帅郭巨济病偏枯,二指著足底不能伸,杲以长针刺骫中,深至骨而不知痛,
出血一二升,其色如墨,又且谬刺之。如此者六七,服药三月,病良已。裴择之
妻病寒热,月事不至者数年,已喘嗽矣。医者率以蛤蚧、桂、附之药投之,杲曰:
“不然,夫病阴为阳所搏,温剂太过,故无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药,则经行矣。”
已而果然。杲之设施多类此。当时之人,皆以神医目之。所著书,今多传于世云。
○工艺
孙威,浑源人。幼沉鸷,有巧思。金贞祐间,应募为兵,以骁勇称。及云中
来附,守帅表授义军千户,从军攻潞州,破凤翔,皆有功。善为甲,尝以意制蹄
筋翎根铠以献,太祖亲射之,不能彻,大悦。赐名也可兀兰,佩以金符,授顺天
安平怀州河南平阳诸路工匠都总管。从攻邠、乾,突战不避矢石,帝劳之曰:
“汝纵不自爱,独不为吾甲胄计乎!”因命诸将衣其甲者问曰:“汝等知所爱重
否?”诸将对,皆失旨意。太宗曰:“能捍蔽尔辈以与我国家立功者,非威之甲
耶!而尔辈言不及此,何也?”复以锦衣赐威。每从战伐,恐民有横被屠戮者,
辄以搜简工匠为言,而全活之。岁庚子,卒,年五十八。至大二年,赠中奉大夫、
武备院使、神川郡公,谥忠惠。
子拱,为监察御史,后袭顺天安平怀州河南等路甲匠都总管。巧思如其父,
尝制甲二百八十袭以献。至元十一年,别制叠盾,其制,张则为盾,敛则合而易
持。世祖以为古所未有,赐以币帛。丞相伯颜南征,以甲胄不足,诏诸路集匠民
分制。拱董顺天、河间甲匠,先期毕工,且象虎豹异兽之形,各殊其制,皆称旨。
十五年,授保定路治中。适岁饥,议开仓赈民,或曰:“宜请于朝。”拱曰:
“救荒事不可缓也,若得请而后发粟以赈之,则民馁死矣。苟见罪,吾自任之。”
遂发粟四千五百石以赈饥民。高阳土豪据沙河桥取行者钱,人以为病,拱执而罪
之。二十二年,除武备少卿,迁大都路军器人匠总管,升工部侍郎。成宗即位,
典朝会供给,赐银百两、织纹段五十匹、帛二十五匹、钞万贯。元贞二年,授大
同路总管,兼府尹。大德五年,迁两浙都转运使。盐课旧二十五万引,岁不能足,
拱至增五万引,遂为定额。九年,改益都路总管,兼府尹,仍出内府弓矢宝刀赐
之。卒于官。赠大司农、神川郡公,谥文庄。
阿老瓦丁,回回氏,西域木发里人也。至元八年,世祖遣使炮匠于宗王阿不
哥,王以阿老瓦丁、亦思马因应诏,二人举家驰驿至京师,给以官舍。首造大炮
竖于五门前,帝命试之,各赐衣段。十一年,国兵渡江,平章阿里海牙遣使求炮
手匠,命阿老瓦丁往,破潭州、静江等郡,悉赖其力。十五年,授宣武将军、管
军总管。十七年,陛见,赐钞五千贯。十八年,命屯田于南京。二十二年,枢密
院奉旨,改元帅府为回回炮手军匠上万户府,以阿老瓦丁为副万户。大德四年告
老。子富谋只,袭副万户。皇庆元年卒,子马哈马沙袭。
亦思马因,回回氏,西域旭烈人也。善造炮,至元八年与阿老瓦丁至京师。
十年,从国兵攻襄阳未下,亦思马因相地势,置炮于城东南隅,重一百五十斤,
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安抚吕文焕惧,以城降。既而以
功赐银二百五十两,命为回回炮手总管,佩虎符。十一年,以疾卒。子布伯袭职。
时国兵渡江,宋兵陈于南岸,拥舟师迎战,布伯于北岸竖炮以击之,舟悉沉
没。后每战用之,皆有功。十八年,佩三珠虎符,加镇国上将军、回回炮手都元
帅。明年,改军匠万户府万户。迁刑部尚书,以弟亦不剌金为万户,佩元降虎符,
官广威将军。布伯俄进通奉大夫、浙东道宣慰使,赐钞二万五千贯,俾养老焉。
子哈散,荫授昭信校尉、高邮府同知。致和元年八月,枢密院檄亦不剌金所
部军匠至京师,赐钞二千五百贯、金绮四端,与马哈马沙造炮。天历二年,以疾
卒。子亚古袭。
阿尼哥,尼波罗国人也,其国人称之曰八鲁布。幼敏悟异凡儿,稍长,诵习
佛书,期年能晓其义。同学有为绘画妆塑业者,读《尺寸经》,阿尼哥一闻,即
能记。长善画塑,及铸金为像。中统元年,命帝师八合斯巴建黄金塔于吐蕃,尼
波罗国选匠百人往成之,得八十人,求部送之人未得。阿尼哥年十七,请行,众
以其幼,难之。对曰:“年幼心不幼也。”乃遣之。帝师一见奇之,命监其役。
明年,塔成,请归,帝师勉以入朝,乃祝发受具为弟子,从帝师入见。帝视之久,
问曰:“汝来大国,得无惧乎?”对曰:“圣人子育万方,子至父前,何惧之有。”
又问:“汝来何为?”对曰:“臣家西域,奉命造塔吐蕃,二载而成。见彼土兵
难,民不堪命,愿陛下安辑之,不远万里,为生灵而来耳。”又问:“汝何所能?”
对曰:“臣以心为师,颇知画塑铸金之艺。”帝命取明堂针灸铜像示之曰:“此
宣抚王楫使宋时所进,岁久阙坏,无能修完之者,汝能新之乎?”对曰:“臣虽
未尝为此,请试之。”至元二年,新像成,关鬲脉络皆备,金工叹其天巧,莫不
愧服。凡两京寺观之像,多出其手。为七宝镔铁法轮,车驾行幸,用以前导。原
庙列圣御容,织锦为之,图画弗及也。至元十年,始授人匠总管,银章虎符。十
五年,有诏返初服,授光禄大夫,大司徒,领将作院事,宠遇赏赐,无与为比。
卒,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凉国公、上柱国,谥敏慧。
子六人,曰阿僧哥,大司徒;阿述腊,诸色人匠总管府达鲁花赤。
有刘元者,尝从阿尼哥学西天梵相,亦称绝艺。元字秉元,蓟之宝坻人。始
为黄冠,师事青州把道录,传其艺非一。至元中,凡两都名刹,塑土、范金、搏
换为佛像,出元手者,神思妙合,天下称之。其上都三皇尤古粹,识者以为造意
得三圣人之微者。由是两赐宫女为妻,命以官长其属,行幸必从。仁宗尝敕元非
有旨不许为人造他神像。后大都南城作东岳庙,元为造仁圣帝像,巍巍然有帝王
之度,其侍臣像,乃若忧深思远者。始元欲作侍臣像,久之未措手,适阅秘书图
画,见唐魏征像,矍然曰:“得之矣,非若此,莫称为相臣者。”遽走庙中为之,
即日成,士大夫观者,咸叹异焉。其所为西番佛像多秘,人罕得见者。元官为昭
文馆大学士、正奉大夫、秘书卿,以寿终。搏换者,漫帛土偶上而髹之,已而去
其土,髹帛俨然成像云。

[发帖际遇]: 林风看到神仙姐姐蜡像,叩了一千个响头,蒲团被磕破了,发现里面有银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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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四 列传第九十一

◎宦者
前世宦者之祸尝烈矣,元之初兴,非能有鉴乎古者,然历十有余世,考其乱
亡之所由,而初不自阉人出,何哉?盖自太祖选贵臣子弟给事内廷,凡饮食、冠
服、书记,上所常御者,各以其职典之,而命四大功臣世为之长,号四怯薛。故
天子前后左右,皆世家大臣及其子孙之生而贵者,而宦官之擅权窃政者不得有为
于其间。虽或有之,然不旋踵而遂败。此其诒谋,可谓度越前代者矣。如李邦宁
者,以亡国阉竖,遭遇世祖,进齿荐绅,遂跻极品,然其言亦有可称者焉。至于
朴不花,乃东夷之人,始以西宫同里,因缘柄用,遂与权奸同恶相济,讫底于诛
戮,则固有以致之也。用特著之于篇。
李邦宁,字叔固,钱唐人,初名保宁,宋故小黄门也。宋亡,从瀛国公入见
世祖,命给事内庭,警敏称上意。令学国书及诸蕃语,即通解,遂见亲任。授御
带库提点,升章佩少监,迁礼部尚书,提点太医院事。成宗即位,进昭文馆大学
士、太医院使。帝尝寝疾,邦宁不离左右者十余月。武宗立,命为江浙行省平章
政事,邦宁辞曰:“臣以阉腐余命,无望更生,先朝幸赦而用之,使得承乏中涓,
高爵厚禄,荣宠过甚。陛下复欲置臣宰辅,臣何敢当。宰辅者,佐天子共治天下
者也,奈何辱以寺人。陛下纵不臣惜,如天下后世何,诚不敢奉诏。”帝大悦,
使大臣白其言于太后及皇太子,以彰其善。
帝尝奉皇太后燕大安阁,阁中有故箧,问邦宁曰:“此何箧也?”对曰:
“此世祖贮裘带者。臣闻有圣训曰:‘藏此以遗子孙,使见吾朴俭,可为华侈之
戒。’”帝命发箧视之,叹曰:“非卿言,朕安知之。”时有宗王在侧,遽曰:
“世祖虽神圣,然啬于财。”邦宁曰:“不然。世祖一言,无不为后世法;一予
夺,无不当功罪。且天下所入虽富,苟用不节,必致匮乏。自先朝以来,岁赋已
不足用,又数会宗藩,资费无算,旦暮不给,必将横敛掊怨,岂美事耶。”太后
及帝深然其言。俄加大司徒、尚服院使,遥授丞相,行大司农,领太医院事,阶
金紫光禄大夫。
太庙旧尝遣官行事,至是复欲如之,邦宁谏曰:“先朝非不欲亲致飨祀,诚
以疾废礼耳。今陛下继成之初,正宜开彰孝道,以率先天下,躬祀太室,以成一
代之典。循习故弊,非臣所知也。”帝称善。即日备法驾,宿斋宫,且命邦宁为
大礼使。礼成,加恩三代:曾祖颐,赠银青光禄大夫、司徒,谥敬懿;祖德懋,
赠仪同三司、大司徒,谥忠献;父捴,赠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谥文穆。
仁宗即位,以邦宁旧臣,赐钞千锭,辞弗受。国学将释奠,敕遣邦宁致祭于
文宣王。点视毕,至位立,殿户方辟,忽大风起,殿上及两庑烛尽灭,烛台底铁
鐏入地尺,无不拔者,邦宁悚息伏地,诸执事者皆伏。良久风定,乃成礼,邦宁
因惭悔累日。
初,仁宗为皇太子,丞相三宝奴等用事,畏仁宗英明,邦宁揣知其意,言于
武宗曰:“陛下富于春秋,皇子渐长,父作子述,古之道也。未闻有子而立弟者。”
武宗不悦曰:“朕志已定,汝自往东宫言之。”邦宁惭惧而退。仁宗即位,左右
咸请诛之,仁宗曰:“帝王历数,自有天命,其言何足介怀。”加邦宁开府仪同
三司,为集贤院大学士。以疾卒。
朴不花,高丽人,亦曰王不花。皇后奇氏微时,与不花同乡里,相为依倚。
及选为宫人,有宠,遂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生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于是不
花以阉人入事皇后者有年,皇后爱幸之,情意甚胶固,累迁官至荣禄大夫、资正
院使。资正院者,皇后之财赋悉隶焉。
至正十八年,京师大饥疫,时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民之老幼男女,避
居聚京师,以故死者相枕藉。不花欲要誉一时,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赐钞七
千锭,中宫及兴圣、隆福两宫,皇太子、皇太子妃,赐金银及他物有差,省院施
者无算;不花出玉带一、金带一、银二锭、米三十四斛、麦六斛、青貂银鼠裘各
一袭以为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人以一尸至者,
随给以钞,舁负相踵。既覆土,就万安寿庆寺建无遮大会。至二十年四月,前后
瘗者二十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余锭、米五百六十余石。又于大悲寺修水陆大会
三昼夜,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之棺。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
曰《善惠之碑》。
于是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军国之事,皆其所临决。皇后乃谋内禅
皇太子,而使不花喻意于丞相太平,太平不答。二十年,太平乃罢去,而独搠思
监为丞相。时帝益厌政,不花乘间用事,与搠思监相为表里,四方警报、将臣功
状,皆抑而不闻,内外解体。然根株盘固,气焰薰灼,内外百官趋附之者十九。
又宣政院使脱欢,与之同恶相济,为国大蠹。
二十三年,监察御史也先帖木儿、孟也先不花、傅公让等乃劾奏朴不花、脱
欢奸邪,当屏黜。御史大夫老的沙以其事闻,皇太子执不下,而皇后庇之尤固,
御史乃皆坐左迁。治书侍御史陈祖仁,连上皇太子书切谏之,而台臣大小皆辞职,
皇太子乃为言于帝,令二人皆辞退。而祖仁言犹不已,又上皇帝书言:“二人乱
阶祸本,今不芟除,后必不利。汉、唐季世,其祸皆起此辈,而权臣、藩镇乘之。
故千寻之木,吞舟之鱼,其腐败必由于内,陛下诚思之,可为寒心。臣愿俯从台
谏之言,将二人特加摈斥,不令以辞退为名,成其奸计。海内皆知陛下信赏必罚,
自此二人始,将士孰不效力,寇贼亦皆丧胆,天下可全,而有以还祖宗之旧。若
优柔不断,彼恶日盈,将不可制。臣宁饿死于家,誓不与同朝,牵联及祸。”语
具《陈祖仁传》。会侍御史李国凤亦上书皇太子,言:“不花骄恣无上,招权纳
赂,奔竞之徒,皆出其门,骎骎有赵高、张让、田令孜之风,渐不可长,众人所
共知之,独主上与殿下未之知耳。自古宦者,近君亲上,使少得志,未有不为国
家祸者。望殿下思履霜坚冰之戒,早赐奏闻,投之西夷,以快众心,则纪纲可振。
纪纲振,则天下之公论为可畏,法度为不可犯,政治修而百废举矣。”由是帝大
怒,国凤、祖仁等亦皆左迁。
时老的沙执其事颇力,皇太子因恶之,而皇后又谮之于内,帝以老的沙母舅
故,封为雍王,遣归国。已而复以不花为集贤大学士、崇正院使,皇后之力也。
老的沙至大同,遂留孛罗帖木儿军中。是时,搠思监、朴不花方倚扩廓帖木儿为
外援,怨孛罗帖木儿匿老的沙不遣,遂诬孛罗帖木儿与老的沙谋不轨。二十四年,
诏削其官,使解兵柄归四川。孛罗帖木儿知不出帝意,皆搠思监、朴不花所为,
怒不奉诏。宗王不颜帖木儿等为表言其诬枉,而朝廷亦畏其强不可制,复下诏数
搠思监、朴不花互相壅蔽簧惑主听之罪,屏搠思监于岭北,窜朴不花于甘肃,以
快众愤,而复孛罗帖木儿官爵。然搠思监、朴不花皆留京城,实未尝行。未几,
孛罗帖木儿遣秃坚帖木儿以兵向阙,声言清君侧之恶。四月十二日,驻于清河,
帝遣达达国师问故,往复者数四,言必得搠思监、朴不花乃退兵。帝度其势不可
解,不得已,执两人畀之,其兵乃退。朴不花遂为孛罗帖木儿所杀。事具搠思监、
孛罗帖木儿传。

[发帖际遇]: 林风参与红花会陈家洛的计划:成功绑架乾隆,得到奖励银两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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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五 列传第九十二

◎奸臣
古之为史者,善恶备书,所以示劝惩也。故孔子修《春秋》,于乱臣贼子之
事,无不具载,而楚之史名《梼杌》,皆以戒夫为恶者,使知所惧而不敢肆焉。
后世作史者,有酷吏、佞幸、奸臣、叛逆之传,良有以也。元之旧史,往往详于
记善,略于惩恶,是盖当时史臣有所忌讳,而不敢直书之尔。然奸巧之徒,挟其
才术,以取富贵、窃威福,始则毒民误国而终至于殒身亡家者,其行事之概,亦
或散见于实录编年之中,犹有《春秋》之意存焉。谨撮其尤彰著者,汇次而书之,
作《奸臣传》,以为世鉴。而叛逆之臣,亦各以类附见云。
阿合马,回回人也。不知其所由进。世祖中统三年,始命领中书左右部,兼
诸路都转运使,专以财赋之任委之。阿合马奏降条画,宣谕各路运司。明年,以
河南钧、徐等州俱有铁冶,请给授宣牌,以兴鼓铸之利。世祖升开平府为上都,
又以阿合马同知开平府事,领左右部如故。阿合马奏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已
括户三千,兴煽铁冶,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就铸农器二十万事,易粟输官者
凡四万石。
至元元年正月,阿合马言:“太原民煮小盐,越境贩卖,民贪其价廉,竞买
食之,解盐以故不售,岁入课银止七千五百两。请自今岁增五千两,无问僧道军
匠等户,钧出其赋,其民间通用小盐从便。”是年秋八月,罢领中书左右部,并
入中书,超拜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进阶荣禄大夫。三年正月,立制国用使司,
阿合马又以平章政事兼领使职。久之,制国用使司奏:“以东京岁课布疏恶不堪
用者,就以市羊于彼。真定、顺天金银不中程者,宜改铸。别怯赤山出石绒,织
为布,火不能然,请遣官采取。”又言:“国家费用浩繁,今岁自车驾至都,已
支钞四千锭,恐来岁度支不足,宜量节经用。”十一月,制国用使司奏:“桓州
峪所采银矿,已十六万斤,百斤可得银三两、锡二十五斤。采矿所需,鬻锡以给
之。”悉从其请。
七年正月,立尚书省,罢制国用使司,又以阿合马平章尚书省事。阿合马为
人多智巧言,以功利成效自负,众咸称其能。世祖急于富国,试以行事,颇有成
绩。又见其与丞相線真、史天泽等争辨,屡有以诎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
言无不从,而不知其专愎益甚矣。丞相安童含容久之,言于世祖曰:“臣近言尚
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宜各循常制奏事,其大者从臣等议定奏闻,已有旨俞允。
今尚书省一切以闻,似违前奏。”世祖曰:“汝所言是。岂阿合马以朕颇信用,
敢如是耶!其不与卿议非是,宜如卿所言。”又言:“阿合马所用部官,左丞许
衡以为多非其人,然已得旨咨请宣付,如不与,恐异日有辞。宜试其能否,久当
自见。”世祖然之。五月,尚书省奏括天下户口,既而御史台言,所在捕蝗,百
姓劳扰,括户事宜少缓。遂止。
初立尚书省时,有旨:“凡铨选各官,吏部拟定资品,呈尚书省,由尚书咨
中书闻奏。”至是,阿合马擢用私人,不由部拟,不咨中书。丞相安童以为言,
世祖令问阿合马。阿合马言:“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
安童因请:“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余事并付阿合马,庶事体明
白。”世祖俱从之。八年三月,尚书省再以阅实户口事,奏条画诏谕天下。是岁,
奏增太原盐课,以千锭为常额,仍令本路兼领。九年,并尚书省入中书省,又以
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明年,又以其子忽辛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右丞
相安童见阿合马擅权日甚,欲救其弊,乃奏大都路总管以次多不称职,乞选人代
之。寻又奏:“阿合马、张惠,挟宰相权,为商贾以网罗天下大利,厚毒黎民,
困无所诉。”阿合马曰:“谁为此言?臣等当与廷辩。”安童进曰:“省左司都
事周祥,中木取利,罪状明白。”世祖曰:“若此者,征毕当显黜之。”既而枢
密院奏以忽辛同佥枢密院事,世祖不允曰:“彼贾胡事犹不知,况可责以机务耶!”
十二年,伯颜帅师伐宋,既渡江,捷报日至。世祖命阿合马与姚枢、徒单公
履、张文谦、陈汉归、杨诚等,议行盐、钞法于江南,及贸易药材事。阿合马奏:
“枢云:‘江南交会不行,必致小民失所。’公履云:‘伯颜已尝榜谕交会不换,
今亟行之,失信于民。’文谦谓‘可行与否,当询伯颜’。汉归及诚皆言:‘以
中统钞易其交会,保难之有。’”世祖曰:“枢与公履,不识事机。朕尝以此问
陈岩,岩亦以宋交会速宜更换。今议已定,当依汝言行之。”又奏:“北盐药材,
枢与公履皆言可使百姓从便贩鬻。臣等以为此事若小民为之,恐紊乱不一。拟于
南京、卫辉等路,籍括药材,蔡州发盐十二万斤,禁诸人私相贸易。”世祖曰:
“善,其行之。”
十二年,阿合马又言:“比因军兴之后,减免编民征税,又罢转运司官,令
各路总管府兼领课程,以致国用不足。臣以为莫若验户数多寡,远以就近,立都
转运司,量增旧额,选廉干官分理其事。应公私铁鼓铸,官为局卖,仍禁诸人毋
私造铜器。如此,则民力不屈,而国用充矣。”乃奏立诸路转运司,以亦必烈金、
札马剌丁、张暠、富珪、蔡德润、纥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颜迪、姜毅、阿老瓦
丁、倒剌沙等为使。有亦马都丁者,以负官银得罪而罢,既死,而所负尚多,中
书省奏议裁处。世祖曰:“此财谷事,其与阿合马议之。”
十五年正月,世祖以西京饥,发粟万石赈之。又谕阿合马宜广贮积,以备阙
乏。阿合马奏:“自今御史台非白省,毋擅召仓库吏,亦毋究索钱谷数。及集议
中书不至者,罪之。”其沮抑台察如此。四月,中书左丞崔斌奏曰:“先以江南
官冗,委任非人,遂命阿里等澄汰之。今已显有征验,蔽不以闻,是为罔上。杭
州地大,委寄非轻,阿合马溺于私爱,乃以不肖子抹速忽充达鲁花赤,佩虎符,
此岂量才授任之道?”又言:“阿合马先自陈乞免其子弟之任,乃今身为平章,
而子若侄或为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一门悉处
要津,自背前言,有亏公道。”有旨并罢黜之。然终不以是为阿合马罪。世祖尝
谓淮西宣慰使昂吉儿曰:“夫宰相者,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兼此三者,乃
为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亦未可为相,回回人中,阿合马才任宰相。”其
为上所称道如此。
十六年四月,中书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未
几,以忽辛为中书右丞。明年,中书省奏:“阿塔海、阿里言,今立宣课提举司,
官吏至五百余员。左丞陈岩、范文虎等言其扰民,且侵盗官钱。乞罢之。”阿合
马奏:“昨有旨籍江南粮数,屡移文取索,不以实上。遂与枢密院、御史台及廷
臣诸老集议,谓设立运司,官多俸重,宜诸路立提举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
其事。今行省未尝委人,即请罢之,乃归咎臣等。然臣所委人,有至者仅两月,
计其侵用凡千一百锭,以彼所管四年较之,又当几何?今立提举司,未及三月而
罢,岂非恐彼奸弊呈露,故先自言以绝迹耶?宜令御史台遣能臣同往,凡有非法,
具以实闻。”世祖曰:“阿合马所言是,其令台中选人以往。若己能自白,方可
责人。”
阿合马尝奏宜立大宗正府。世祖曰:“此事岂卿辈所宜言,乃朕事也。然宗
正之名,朕未之知,汝言良是,其思之。”阿合马欲理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
右丞燕帖木儿立行省以来一切钱谷,奏遣不鲁合答儿、刘思愈等往检核之,得其
擅易命官八百员,自分左右司官,及铸造铜印等事,以闻。世祖曰:“阿里伯等
何以为辞?”阿合马曰:“彼谓行省昔尝铸印矣。臣谓昔以江南未定,故便宜行
之,今与昔时事异。又擅支粮四十七万石,奏罢宣课提举司及中书遣官理算,征
钞万二千锭有奇。”二人竟以是就戮。
时阿合马在位日久,益肆贪横,援引奸党郝祯、耿仁,骤升同列,阴谋交通,
专事蒙蔽,逋赋不蠲,众庶流移,京兆等路岁办课至五万四千锭,犹以为未实。
民有附郭美田,辄取为己有。内通货贿,外示威刑,廷中相视,无敢论列。有宿
卫士秦长卿者,慨然上书发其奸,竟为阿合马所害,毙于狱。事见长卿传。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从。有益都千户王著者,素志疾恶,因人
心愤怨,密铸大铜锤,自誓愿击阿合马首。会妖僧高和尚,以秘术行军中。无验
而归,诈称死,杀其徒,以尸欺众,逃去,人亦莫知。著乃与合谋,以戊寅日,
诈称皇太子还都作佛事,结八十余人,夜入京城。旦遣二僧诣中书省,令市斋物,
省中疑而讯之,不伏。及午,著又遣崔总管矫传令旨,俾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
以是夜会东宫前。易莫察其伪,即令指挥使颜义领兵俱往。著自驰见阿合马,诡
言太子将至,令省官悉候于宫前。阿合马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数骑出关,北行
十余里,遇其众,伪太子者责以无礼,尽杀之,夺其马,南入健德门。夜二鼓,
莫敢何问,至东宫前,其徒皆下马,独伪太子者立马指挥,呼省官至前,责阿合
马数语,著即牵去,以所袖铜锤碎其脑,立毙。继呼左丞郝祯至,杀之。囚右丞
张惠。枢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皆遥望,莫测其故。尚书张九思自宫中大呼,
以为诈,留守司达鲁花赤博敦,遂持梃前,击立马者坠地,弓矢乱发,众奔溃,
多就禽。高和尚等逃去,著挺身请囚。中丞也先帖木儿驰奏世祖,时方驻跸察罕
脑儿,闻之震怒,即日至上都。命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和礼霍孙、参政阿里等驰
驿至大都,讨为乱者。庚辰,获高和尚于高梁河。辛巳,孛罗等至都。壬午,诛
王著、高和尚于市,皆醢之,并杀张易。著临刑大呼曰:“王著为天下除害,今
死矣,异日必有为我书其事者。”
阿合马死,世祖犹不深知其奸,令中书毋问其妻子。及询孛罗,乃尽得其罪
恶,始大怒曰:“王著杀之,诚是也。”乃命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纵犬
啖其肉。百官士庶,聚观称快。子侄皆伏诛,没入其家属财产。其妾有名引住者,
籍其藏,得二熟人皮于柜中,两耳具存,一阉竖专掌其扃鐍,讯问莫知为何人,
但云“诅咒时,置神座其上,应验甚速”。又以绢二幅,画甲骑数重,围守一幄
殿,兵皆张弦挺刃内向,如击刺之为者。画者陈其姓。又有曹震圭者,尝推算阿
合马所生年月。王台判者,妄引图谶。皆言涉不轨。事闻,敕剥四人者皮以徇。
卢世荣,大名人也。阿合马专政,世荣以贿进,为江西榷茶运使,后以罪废。
阿合马死,朝廷之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副世祖裕国足民之意。有桑哥者,荐世
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世祖召见,奏对称旨。
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辛丑,召中书省官与世荣廷辨,论所当为之事,右丞相和礼
霍孙等守正不挠,为强词所胜,与右丞麦术丁,参政张雄飞、温迪罕皆罢,复起
安童为右丞相,以世荣为右丞,而左丞史枢,参政不鲁迷失海牙、撒的迷失,参
议中书省事拜降,皆世荣所荐也。
世荣既骤被显用,即日奉旨中书整治钞法,遍行中外,官吏奉法不虔者,加
以罪。翌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窃见老幼疾病之民,衣食不给,行乞于市,非
盛世所宜见。宜官给衣粮,委各路正官提举其事。”又奏怀孟竹园、江湖鱼课及
襄淮屯田事。越三日,安童奏:“世荣所陈数事,乞诏示天下。”世祖曰:“除
给丐者衣食外,并依所陈。”乃下诏云:“金银系民间通行之物,自立平准库,
禁百姓私相买卖,今后听民间从便交易。怀孟诸路竹货,系百姓栽植,有司拘禁
发卖,使民重困,又致南北竹货不通;今罢各处竹监,从民货卖收税。江湖鱼课,
已有定例,长流采捕,贫民恃以为生,所在拘禁,今后听民采用。军国事务往来,
全资站驿,马价近增,又令各户供使臣饮食,以致疲弊,今后除驿马外,其余官
为支给。”既而中书省又奏:“盐每引十五两,国家未尝多取,欲便民食。今官
豪诡名罔利,停货待价,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亦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议
以二百万引给商,一百万引散诸路,立常平盐局,或贩者增价,官平其直以售,
庶民用给,而国计亦得。”世祖从之。
世荣居中书未十日,御史中丞崔彧言其不可为相,大忤旨,下彧吏按问,罢
职。世荣言:“京师富豪户酿酒酤卖,价高味薄,且课不时输,宜一切禁罢,官
自酤卖。”明年正月壬午,世祖御香殿,世荣奏:“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
千六百锭之外,臣更经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初未行下,
而中外已非议,臣请与台院面议上前行之。”世祖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
世荣奏:“古有榷酤之法,今宜立四品提举司,以领天下之课,岁可得钞千四百
四十锭。自王文统诛后,钞法虚弊,为今之计,莫若依汉、唐故事,括铜铸至元
钱,及制绫券,与钞参行。”因以所织绫券上之。世祖曰:“便益之事,当速行
之。”
又奏:“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转运司,造船给本,令人商贩,官有其利七,
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拘其先所蓄宝货,官买之;匿者,许告,没其财,半给
告者。今国家虽有常平仓,实无所畜。臣将不费一钱,但尽禁权势所擅产铁之所,
官立炉鼓铸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盐课,籴粟积于仓,待贵时粜之,必能使
物价恒贱,而获厚利。国家虽立平准,然无晓规运者,以致钞法虚弊,诸物踊贵。
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如此,则贷者众,而本且不失。
又,随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于各都立市易司,领诸牙侩人,计商人物货,
四十分取一,以十为率,四给牙侩,六为官吏俸。国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粮馈,
惟资羊马,宜于上都、隆兴等路,以官钱买币帛易羊马于北方,选蒙古人牧之,
收其皮毛筋角酥酪等物,十分为率,官取其八,二与牧者。马以备军兴,羊以充
赐予。”帝曰:“汝先言数事皆善,固当速行。此事亦善,祖宗时亦欲行之而不
果,朕当思之。”世荣因奏曰:“臣之行事,多为人所怨,后必有谮臣者,臣实
惧焉,请先言之。”世祖曰:“汝言皆是,惟欲人无言者,安有是理。汝无防朕,
饮食起居间可自为防。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汝之所行,朕自爱
也,彼奸伪者则不爱耳。汝之职分既定,其无以一二人从行,亦当谨卫门户。”
遂谕丞相安童增其从人,其为帝所倚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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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十有余日,中书省请罢行御史台,其所隶按察司隶内台。又请随行省所在
立行枢密院。世祖曰:“行院之事,前日已议,由阿合马任智自私,欲其子忽辛
行省兼兵柄而止。汝今行之,于事为宜。”明日,奏升六部为二品。又奏令按察
司总各路钱谷,择干济者用之,其刑名事上御史台,钱谷由部申省。世祖曰:
“汝与老臣共议,然后行之可也。”二月辛酉,御史台奏:“中书省请罢行台,
改按察为提刑转运司,俾兼钱谷。臣等窃惟:初置行台时,朝廷老臣集议,以为
有益,今无所损,不可辄罢。且按察司兼转运,则纠弹之职废。请右丞相复与朝
廷老臣集议。”得旨如所请。壬戌,御史台奏:“前奉旨,令臣等议罢行台及兼
转运事。世荣言按察司所任,皆长才举职之人,可兼钱谷。而廷臣皆以为不可,
彼所取人,臣不敢止,惟言行台不可罢者,众议皆然。”世祖曰:“世荣以为何
如?”奏曰:“欲罢之耳。”世祖曰:“其依世荣言。”中书省奏立规措所,秩
五品,所司官吏,以善贾者为之。世祖曰:“此何职?”世荣对曰:“规画钱谷
者。”遂从之。又奏:“天下能规运钱谷者,向日皆在阿合马之门,今籍录以为
污滥,此岂可尽废。臣欲择其通才可用者,然惧有言臣用罪人。”世祖曰:“何
必言此,可用者用之。”遂以前河间转运使张私纲、撒都丁、不鲁合散、孙桓,
并为河间、山东等路都转运盐使。其他擢用者甚众。
世荣既以利自任,惧怒之者众,乃以九事说世祖诏天下:其一,免民间包银
三年;其二,官吏俸免民间带纳;其三,免大都地税;其四,江淮民失业贫困、
鬻妻子以自给者,所在官为收赎,使为良民;其五,逃移复业者,免其差税;其
六,乡民造醋者,免收课;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减免一分;其八,添支
内外官吏俸五分;其九,定百官考课升擢之法。大抵欲以释怨要誉而已,世祖悉
从之。
既而又奏:“立真定、济南、江淮等处宣慰司兼都转运使司,以治课程,仍
立条例,禁诸司不得追摄管课官吏,及遣人辄至办课处沮扰,按察司不得检察文
卷。”又奏:“大都酒课,日用米千石,以天下之众比京师,当居三分之二,酒
课亦当日用米二千石。今各路但总计日用米三百六十石而已,其奸欺盗隐如此,
安可不禁。臣等已责各官增旧课二十倍,后有不如数者,重其罪。”皆从之。三
月庚子,世荣奏以宣德、王好礼并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曰:“宣德,人多言其
恶。”世荣奏:“彼入状中书,能岁办钞七十五万锭,是以令往。”从之。四月,
世荣奏曰:“臣伏蒙圣眷,事皆委臣。臣愚以为今日之事,如数万顷田,昔无田
之者,草生其间。臣今创田之,已耕者有焉,未耕者有焉,或才播种,或既生苗,
然不令人守之,为物蹂践,则可惜也。方今丞相安童,督臣所行,是守田者也。
然不假之以力,则田者亦徒劳耳。守田者假之力矣,而天不雨,则亦终无成。所
谓天雨者,陛下与臣添力是也。惟陛下怜臣。”世祖曰:“朕知之矣。”令奏行
事之目,皆从之。
世荣居中书才数月,恃委任之专,肆无忌惮,视丞相犹虚位也。左司郎中周
戭与世荣稍不合,坐以废格诏旨,奏而杀之,朝中凛凛。监察御史陈天祥上章劾
之,大概言其“苛刻诛求,为国敛怨,将见民间凋耗,天下空虚。考其所行与所
言者,已不相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弊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今百物愈
贵;始言课程增至三百万锭,不取于民,今迫胁诸路,勒令如数虚认而已;始言
令民快乐,今所为无非扰民之事。若不早为更张,待其自败,正犹蠹虽除而木已
病矣”。世祖时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儿以其状闻,世祖始大悟,即日遣唆
都八都儿、秃剌帖木儿等还大都,命安童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
者,同世荣听天祥弹文,仍令世荣、天祥同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儿、郭佑,侍御史白秃剌帖木儿,参政撒的迷失等,
以世荣所伏罪状奏曰:“不白丞相安童,支钞二十万锭。擅升六部为二品。效李
璮令急递铺用红青白三色囊转行文字。不与枢密院议,调三行省万二千人置济
州,委漕运使陈柔为万户管领。以沙全代万户宁玉戍浙西吴江。用阿合马党人潘
杰、冯珪为杭、鄂二行省参政,宣德为杭州宣慰,余分布中外者众。以钞虚,闭
回易库,民间昏钞不可行。罢白酵课,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枣、煤炭、匹段、
青果、油坊诸牙行。调出县官钞八十六万余锭。”丞相安童言:“世荣昔奏,能
不取于民岁办钞三百万锭,令钞复实,诸物悉贱,民得休息,数月即有成效。今
已四阅月,所行不符所言,钱谷出者多于所入,引用憸人,紊乱选法。”翰林
学士赵孟頫等,亦以为“世荣初以财赋自任,当时人情不敢预料,将谓别有方术,
可以增益国用。及今观之,不过如御史所言。更张之机,正在今日。若复恣其所
行,为害非细”。阿剌帖木儿同天祥等与世荣对于世祖前,一一款伏。遣忽都带
儿传旨中书省,命丞相安童与诸老臣议,世荣所行,当罢者罢之,更者更之,所
用人实无罪者,朕自裁处。遂下世荣于狱。十一月乙未,世祖问忽剌出曰:“汝
于卢世荣有何言?”对曰:“近汉人新居中书者,言世荣款伏,罪无遗者,狱已
竟矣,犹日养之,徒费廪食。”有旨诛世荣,割其肉以食禽獭。
桑哥,胆巴国师之弟子也。能通诸国言语,故尝为西蕃译史。为人狡黠豪横,
好言财利事,世祖喜之。及后贵幸,乃讳言师事胆巴而背之。至元中,擢为总制
院使。总制院者,掌浮图氏之教,兼治吐蕃之事。御史台尝欲以章闾为按察使,
世祖曰:“此人桑哥尝言之。”及卢世荣见用,亦由桑哥之荐。中书省尝令李留
判者市油,桑哥自请得其钱市之,司徒和礼霍孙谓非汝所宜为,桑哥不服,至与
相殴,且谓之曰:“与其使汉人侵盗,曷若与僧寺及官府营利息乎?”乃以油万
斤与之。桑哥后以所营息钱进,和礼霍孙曰:“我初不悟此也。”一日,桑哥在
世祖前论和雇和买事,因语及此,世祖益喜,始有大任之意。尝有旨令桑哥具省
臣姓名以进,廷中有所建置,人才进退,桑哥咸与闻焉。
二十四年闰二月,复置尚书省,遂以桑哥与铁木儿为平章政事。诏告天下,
改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六部为尚书六部。三月,更定钞法,颁行至元宝钞于天
下,中统钞通行如故。桑哥尝奉旨检核中书省事,凡校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
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平章麦术丁即自伏,参政杨居宽微自辩,以为实掌铨选,
钱谷非所专。桑哥令左右拳其面,因问曰:“既典选事,果无黜陟失当者乎?”
寻亦引服。参议伯降以下,凡钩考违惰耗失等事,及参议王巨济尝言新钞不便忤
旨,各款伏。遣参政忻都奏闻,世祖令丞相安童与桑哥共议,且谕:“毋令麦术
丁等他日得以胁问诬伏为辞,此辈固狡狯人也。”数日,桑哥又奏:“鞫中书参
政郭佑,多所逋负,尸位不言,以疾为托。臣谓中书之务,隳惰如此,汝力不能
及,何不告之蒙古大臣,故殴辱之,今已款服。”世祖命穷诘之。佑与居宽后皆
弃市,人咸冤焉。台吏王良弼,尝与人议尚书省政事,又言:“尚书钩校中书,
不遗余力,他日我曹得发尚书奸利,其诛籍无难。”桑哥闻之,捕良弼至,与中
书台院札鲁忽赤鞫问,款服,谓此曹诽谤,不诛无以惩后。遂诛良弼,籍其家。
有吴德者,尝为江宁县达鲁花赤,求仕不遂,私与人非议时政,又言:“尚书今
日核正中书之弊,他日复为中书所核,汝独不死也耶?”或以告桑哥,亟捕德按
问,杀之,没其妻子入官。
桑哥尝奏以沙不丁遥授江淮行省左丞,乌马儿为参政,依前领泉府、市舶两
司,拜降福建行省平章。既得旨,乃言于世祖曰:“臣前言,凡任省臣与行省官,
并与丞相安童共议。今奏用沙不丁、乌马儿等,适丞相还大都,不及通议,臣恐
有以前奏为言者。”世祖曰:“安童不在,朕,若主也。朕已允行,有言者,其
令朕前言之。”
时江南行台与行省,并无文移,事无巨细,必咨内台呈省闻奏。桑哥以其往
复稽留误事,宜如内台例,分呈各省。又言:“按察司文案,宜从各路民官检核,
递相纠举。且自太祖时有旨,凡临官事者互相觉察,此故事也。”从之。
十月乙酉,世祖遣谕旨翰林诸臣:“以丞相领尚书省,汉、唐有此制否?”
咸对曰:“有之。”翌日,左丞叶李以翰林、集贤诸臣所对奏之,且言:“前省
官不能行者,平章桑哥能之,宜为右丞相。”制曰“可”。遂以桑哥为尚书右丞
相,兼总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进阶金紫光禄大夫。于是桑哥奏以平章铁木儿
代其位,右丞阿剌浑撒里升平章政事,叶李迁右丞,参政马绍升左丞。
十一月,桑哥言:“臣前以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县官吏,稽缓误事,奉旨遣
人逼笞责之。今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蛮,皆勋贤旧臣之子,宜取圣
裁。”敕罢其任。明年正月,以甘肃行尚书省参政铁木哥无心任事,又不与协力,
奏乞牙带代之。未几,又以江西行尚书省平章政事忽都铁木儿不职,奏而罢之。
兵部尚书忽都答儿不勤其职,桑哥殴罢之而后奏,世祖曰:“若此等不罢,汝事
何由得行也。”万亿库有旧牌条七千余条,桑哥言岁久则腐,宜析而他用。赐诸
王出伯银二万五千两、币帛万匹,载以官驴,至则并以为赐。桑哥言:“不若以
驴载玉而回。”世祖甚然之。其欲以小利结知如此。
漕运司达鲁花赤怯来,未尝巡察沿河诸仓,致盗诈腐败者多,桑哥议以兵部
侍郎塔察儿代之。自立尚书省,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先摘委六部官,复以为
不专,乃置征理司,以治财谷之当追者。时桑哥以理算为事,毫分缕析,入仓库
者,无不破产,及当更代,人皆弃家而避之。十月,桑哥奏:“湖广行省钱谷,
已责平章要束木自首偿矣。外省欺盗必多,乞以参政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参
议尚书省事阿散、山东西道提刑按察使何荣祖、札鲁忽赤秃忽鲁、泉府司卿李佑、
奉御吉丁、监察御史戎益、佥枢密院事崔彧、尚书省断事官燕真、刑部尚书安祐、
监察御史伯颜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每省
各二人,特给印章与之。省部官既去,事不可废,拟选人为代,听食元俸。理算
之间,宜给兵以备使令,且以为卫。”世祖皆从之。
当是时,天下骚然,江淮尤甚,而谀佞之徒,方且讽都民史吉等为桑哥立石
颂德,世祖闻之曰:“民欲立则立之,仍以告桑哥,使其喜也。”于是翰林制文,
题曰《王公辅政之碑》。桑哥又以总制院所统西蕃诸宣慰司,军民财谷,事体甚
重,宜有以崇异之,奏改为宣政院,秩从一品,用三台银印。世祖问所用何人,
对曰:“臣与脱因。”于是命桑哥以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丞相兼宣政使,领功
德使司事,脱因同为使。世祖尝召桑哥谓曰:“朕以叶李言,更至元钞,所用者
法,所贵者信,汝无以楮视之,其本不可失,汝宜识之。”
二十六年,桑哥请钩考甘肃行尚书省、及益都淄莱淘金总管府,佥省赵仁荣、
总管明里等,皆以罪罢。世祖幸上都,桑哥言:“去岁陛下幸上都,臣日视内帑
诸库,今岁欲乘小舆以行,人必窃议。”世祖曰:“听人议之,汝乘之可也。”
桑哥又奏:“近委省臣检责左右司文簿,凡经监察御史稽照者,遗逸尚多。自今
当令监察御史即省部稽照,书姓名于卷末,苟有遗逸,易于归罪。仍命侍御史坚
童视之,失则连坐。”世祖从之,乃笞监察御史四人。是后监察御史赴省部者,
掾令史与之抗礼,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监察御史遍阅之,而台纲废矣。参
政忻都既去,寻召赴阙。以户部尚书王巨济专任理算,江淮省左丞相忙兀带总之。
闰十月,《桑哥辅政碑》成,树于省前,楼覆其上而丹雘之。桑哥言:“国
家经费既广,岁入恒不偿所出,以往岁计之,不足者余百万锭。自尚书省钩考天
下财谷,赖陛下福,以所征补之,未尝敛及百姓。臣恐自今难用此法矣。何则?
仓库可征者少,而盗者亦鲜矣,臣忧之。臣愚以为盐课每引今直中统钞三十贯,
宜增为一锭;茶每引今直五贯,宜增为十贯;酒醋税课,江南宜增额十万锭,内
地五万锭。协济户十八万,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输半赋,闻其力已完,宜增为
全赋。如此,则国用庶可支,臣等免于罪矣。”世祖曰:“如所议行之。”
桑哥既专政,凡铨调内外官,皆由于己,而其宣敕,尚由中书,桑哥以为言,
世祖乃命自今宣敕并付尚书省。由是以刑爵为货而贩之,咸走其门,入贵价以买
所欲。贵价入,则当刑者脱,求爵者得,纲纪大坏,人心骇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畋于漷北,也里审班及也先帖木儿、彻里等,劾奏桑哥
专权黩货。时不忽木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觐于行殿,世祖以问,不忽木对曰:
“桑哥壅蔽聪明,紊乱政事,有言者即诬以他罪而杀之。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
召乱在旦夕,非亟诛之,恐为陛下忧。”留守贺伯颜亦尝为世祖陈其奸欺。久而
言者益众,世祖始决意诛之。
二月,世祖谕大夫月儿鲁曰:“屡闻桑哥沮抑台纲,杜言者之口;又尝捶挞
御史。其所罪者何事,当与辨之。”桑哥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
杜思敬等勘验辨论,往复数四,桑哥等辞屈。明日,帝驻跸大口,复召御史台暨
中书、尚书两省官辨论。尚书省执卷奏曰:“前浙西按察使只必,因监烧钞受赃
至千锭,尝檄台征之,二年不报。”思敬曰:“文之次第,尽在卷中,今尚书省
拆卷持对,其弊可见。”速古儿赤阇里抱卷至前奏曰:“用朱印以封纸缝者,防
欺弊也。若辈为宰相,乃拆卷破印与人辨,是教吏为奸,当治其罪。”世祖是之。
责御史台曰:“桑哥为恶,始终四年,其奸赃暴著非一,汝台臣难云不知。”中
丞赵国辅对曰:“知之。”世祖曰:“知而不劾,自当何罪?”思敬等对曰:
“夺官追俸,惟上所裁。”数日不决。大夫月儿鲁奏:“台臣久任者当斥罢,新
者存之。”乃仆《桑哥辅政碑》,下狱究问。至七月,乃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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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章要束木者,桑哥之妻党,在湖广时,正月朔日,百官会行省,朝服以俟。
要束木召至其家,受贺毕,方诣省望阙,贺如常仪。又阴召卜者有不轨言。至是,
中书列其罪以闻,世祖命械致湖广,即其省戮之。
铁木迭儿者,木儿火赤之子也。尝逮事世祖。成宗大德间,同知宣徽院事,
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为宣徽使。至大元年,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拜云南行省
左丞相。居二载,擅离职赴阙,尚书省奏,奉旨诘问,寻以皇太后旨,得贷罪还
职。明年正月,武宗崩,仁宗在东宫,以丞相三宝奴等变乱旧章,诛之。用完泽
及李孟为中书平章政事,锐欲更张庶务。而皇太后在兴圣宫,已有旨,召铁木迭
儿为中书右丞相。逾月,仁宗即位,因遂相之。及幸上都,命铁木迭儿留守大都。
平章完泽等奏:“故事,丞相留治京师者,出入得张盖。今右丞相铁木迭儿大都
居守,时方盛暑,请得张盖如故事。”许之。是年冬,制赠铁木迭儿曾祖唆海翊
运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谥武烈;祖不怜吉带推诚保德定远功臣、太尉,谥忠武;
父木儿火赤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师,谥忠贞。并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
归德王。
皇庆元年三月,铁木迭儿奏:“臣误蒙圣恩,擢任中书,年衰且病,虽未能
深达政体,思竭忠力,以图报效,事有创行,敢不自勉,前省弊政,方与更新。
钦惟列圣相承,混一区宇,日有万几,若非整饬,恐致解驰。继今朝夕视事,左
右司六部官有不尽心者,当论决,再不悛者,黜勿叙,其有托故侥幸他职者,亦
不叙。”仁宗是其言。既而以病去职。
延祐改元,丞相哈散奏:“臣非世勋族姓,幸逢陛下为宰相,如丞相铁木迭
儿,练达政体,且尝监修国史,乞授其印,俾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务,悉令议
之。”仁宗曰:“然。卿其启诸皇太后。与之印,大事必使预闻。”遂拜开府仪
同三司、监修国史、录军国重事。居数月,复拜中书右丞相,合散为左丞相。铁
木迭儿奏:“蒙陛下怜臣,复擢为首相,依阿不言,诚负圣眷。比闻内侍隔越奏
旨者众,倘非禁止,致治实难。请敕诸司,自今中书政务,毋辄干预。又往时富
民,往诸蕃商贩,率获厚利,商者益众,中国物轻,蕃货反重。今请以江浙右丞
曹立领其事,发舟十纲,给牒以往,归则征税如制,私往者没其货。又,经用不
给,苟不预为规画,必至愆误。臣等集诸老议,皆谓动钞本,则钞法愈虚;加赋
税,则毒流黎庶;增课额,则比国初已倍五十矣。惟预买山东、河间运使来岁盐
引,及各冶铁货,庶可以足今岁之用。又,江南田粮,往岁虽尝经理,多未核实。
可始自江浙,以及江东、西,宜先事严限格、信罪赏,令田主手实顷亩状入官,
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贵戚势家,毋得沮挠。请敕
台臣协力以成,则国用足矣。”仁宗皆从之。寻遣使者分行各省,括田增税,苛
急烦扰,江右为甚,致赣民蔡五九作乱宁都,南方骚动,远近惊惧,乃罢其事。
明年,铁木迭儿奏:“天下庶务,虽统于中书,而旧制,省臣亦分领之。请
以钱制、钞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卜海牙、参政赵世延等领之。其粮储、
选法、造作,驿传,委平章张律、右丞萧拜住、参政曹从革等领之。”得旨如所
请。七月,诏谕中外,命右丞相铁木迭儿总宣政院事。十月,进位太师。十一月,
大宗正府奏:“累朝旧制,凡议重刑,必决于蒙古大臣,今宜听于太师右丞相。”
从之。
铁木迭儿既再入中书,居首相,怙势贪虐,凶秽滋甚。于是萧拜住自御史中
丞为中书右丞,寻拜平章政事,稍牵制之。而杨朵儿只自侍御史拜中丞,慨然以
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人张弼杀人系狱,铁木迭儿使家奴胁留守贺伯颜,使出
之,伯颜持正不可挠。而朵儿只已廉得丞相所受张弼赂有显征,乃与拜住及伯颜
奏之:“内外监察御史凡四十余人,共劾铁木迭儿桀黠奸贪,阴贼险狠,蒙上罔
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詟朝野,凡可以诬陷善人、要功利己者,靡所不至。
取晋王田千余亩、兴教寺后壖园地三十亩、卫兵牧地二十余亩。窃食郊庙供祀马。
受诸王合儿班答使人钞十四万贯,宝珠玉带氍毹币帛又计钞十余万贯。受杭州永
兴寺僧章自福赂金一百五十两。取杀人囚张弼钞五万贯。且既已位极人臣,又领
宣政院事,以其子八里吉思为之使。诸子无功于国,尽居贵显。纵家奴陵虐官府,
为害百端。以致阴阳不和,山移地震,灾异数见,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无省悔。
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马、桑哥之上。四海疾怨已久,咸愿车裂斩首,以快其心。
如蒙早加显戮,以示天下,庶使后之为臣者,知所警戒。”奏既上,仁宗震怒,
有诏逮问,铁木迭儿匿兴圣近侍家,有司不得捕。仁宗不乐者数日,又恐诚出皇
太后意,不忍重伤咈之,乃仅罢其相位而已。铁木迭儿家居未逾年,又起为太
子太师,中外闻之,莫不惊骇。参政赵世延为御史中丞,率诸御史论其不法数十
事,而内外御史论其不可辅导东宫者又四十余人。然以皇太后故,终不能明正其
罪。
明年正月辛丑,仁宗崩。越四日,铁木迭儿以皇太后旨,复入中书为右丞相。
又逾月,英宗犹在东宫,铁木迭儿宣太后旨,召萧拜住与朵儿只至徽政院,与徽
政院使失里门、御史大夫秃忒哈杂问之,责以前违太后旨,令伏罪。即起入奏,
遽称旨,执二人弃市。是日,白昼晦冥,都人恟惧。
英宗将行即位礼,铁木迭儿恒病足,中书省启:“祖宗以来,皇帝登极,中
书率百官称贺,班首惟上所命。”英宗曰:“其以铁木迭儿为之。”既即位,铁
木迭儿即奏委平章王毅、右丞高昉等征理在京仓库所贮粮,亏七十八万石,责偿
于仓官及监临出内者。所贡币帛纰缪者,责偿于本处官吏之董其事者。仍立程严
督,违者杖之。五月,英宗在上都,铁木迭儿嫉留守贺伯颜素不附己,乃奏其以
便服迎诏为不敬,下五府杂治,竟杀之。都民为之流涕。赵世延时为四川行省平
章政事,铁木迭儿怒其昔尝论己,方入相时,即从东宫启英宗遣人逮捕之。世延
未至,铁木迭儿使讽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时异己者,世延不肯从。至是,
坐以违诏不敬,令法司穷治,请置极刑。英宗曰:“彼罪在赦前,所宜释免。”
铁木迭儿对曰:“昔世延与省台诸人谋害老臣,请究其姓名。”英宗曰:“事皆
在赦前矣,又焉用问。”后数日,又奏世延当处死罪,又不允。有司承望风旨,
锻炼欲使自裁,世延终无所屈,赖英宗素闻其忠良,得免于死。
铁木迭儿恃其权宠,乘间肆毒,睚眦之私,无有不报。英宗觉其所谮毁者,
皆先帝旧人,滋不悦其所为,乃任拜住为左丞相,委以心腹。铁木迭儿渐见疏外,
以疾死于家。御史盖继元、宋翼,言其上负国恩,下失民望,生逃显戮,死有余
辜。乃命毁所立碑,追夺其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
子班丹,知枢密院事,寻以赃败,不叙;锁南,尝为治书侍御史,其后铁失
弑英宗,锁南以逆党伏诛。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秃鲁,母为宁宗乳母,秃鲁以故封冀国公,加太
尉,阶金紫光禄大夫。哈麻与其弟雪雪,早备宿卫,顺帝深眷宠之。而哈麻有口
才,尤为帝所亵幸,累迁官为殿中侍御史。雪雪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
哈麻以双陆为戏,一日,哈麻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即噀茶于其衣。哈麻视
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麻声势
日盛,自藩王戚里,皆遗赂之。寻以谋害脱脱,出贬南安,召入为礼部尚书,俄
迁同知枢密院事。至正初,脱脱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儿为御史大夫,哈麻日趋
附其兄弟之门。会脱脱去相位,而别儿怯不花为丞相,与脱脱有旧怨,颇欲中伤
之,哈麻每于帝前力营护之,以故得免。
初,别儿怯不花与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儿等十人结为兄弟,情好甚密。及
别儿怯不花既罢,九年,太平为左丞相,韩嘉纳为御史大夫,乃谋黜哈麻,讽监
察御史斡勒海寿,列其罪恶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
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脱忽思皇后
宫闱无间,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脱忽思皇后钱粮,而脱忽思皇后,帝庶
母也。哈麻知御史有所言,先已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太平、韩嘉纳所摭拾。及
韩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麻、
雪雪官职,居之草地。而斡勒海寿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太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
韩嘉纳罢为宣政使,寻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有顷,脱忽思皇后泣诉帝,谓御
史所劾哈麻事为侵己,帝益怒,乃诏夺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已而脱脱复
为丞相,也先帖木儿复为御史大夫,而谪太平居陕西,而加韩嘉纳以赃罪,杖流
奴儿干以死。别儿怯不花既罢,犹出居般阳,而秃满迭儿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
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已而哈麻复见召用,而脱脱兄弟尤德之。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书添设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时脱脱方信任汝
中柏,由郎中为参议中书,自平章政事以下,见其议事,皆唯唯而已。独哈麻性
刚决,与之论,数不合,汝中柏因谮哈麻于脱脱。八月,出哈麻为宣政院使,又
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衔脱脱。
初,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号演揲儿法。演揲儿,华
言大喜乐也。哈麻之妹婿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儿,故有宠于帝,与老的沙、八郎、
答剌马吉的、波迪哇儿祃等十人,俱号倚纳。秃鲁帖木儿性奸狡,帝爱之,言听
计从,亦荐西蕃僧伽璘真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
有四海,不过保有见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
其法亦名双修法。曰演揲儿,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
蕃僧为大元国师。其徒皆取良家女,或四人、或三人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
从事于其法,广取女妇,惟淫戏是乐。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八郎者,帝诸弟,
与其所谓倚纳者,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华
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丑声秽行,著闻于外,
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秃鲁帖木儿等所为,欲去之未
能也。
十四年秋,脱脱领大军讨高邮,哈麻乘间遂复入中书为平章政事。脱脱之出
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也先帖木儿。汝中柏累言哈麻必当屏斥,不
然必为后患,而也先帖木儿不从。哈麻知之,恐终不自保,因诉于皇后奇氏曰:
“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脱脱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
哈麻复与汪家奴之子桑哥实里、也先帖木儿之客明理明古谮诸皇太子。会也先帖
木儿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即承望哈麻风指,奏劾也先帖木儿罪
恶,章凡三上,而帝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也先帖木儿出都门听旨。而遂以知
枢密院事汪家奴为御史大夫。寻降诏数脱脱老师费财之罪,即军中夺其兵柄,安
置淮安。既而脱脱、也先帖木儿皆就贬逐以死,并籍其家赀人口,而以所籍也先
帖木儿者赐哈麻。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枢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
中书左丞相,国家大柄,尽归其兄弟二人矣。
明年二月,哈麻既为相,自以前所进蕃僧为耻,告其父秃鲁曰:“我兄弟位
居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秃鲁帖木儿专媚上以淫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将
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趋于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长,聪明过
人,不若立以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秃鲁帖木儿恐皇
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见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麻谓陛下
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为老耶!”帝即与秃鲁帖
木儿谋去哈麻、雪雪,计已定,秃鲁帖木儿走匿尼寺中。明日,帝遣使传旨哈麻
与雪雪,毋早入朝,其家居听旨。御史大夫搠思监因劾奏哈麻与雪雪罪恶,帝曰:
“哈麻、雪雪兄弟二人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且与朕弟懿璘质班皇帝实同乳,可
姑缓其罚,令其出征。”已而中书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复纠劾哈麻、
雪雪之罪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遂诏哈麻于惠州安置,雪雪于肇州安置。
比行,俱杖死。哈麻既死,仍籍其家财,也先帖木儿所封之库藏,其封识固未尝
启也。哈麻兄弟宠幸方固,而一旦遽见废外,人皆谓帝怒其谮害脱脱兄弟之故,
而不知其罪盖由于不轨。其兄弟之死,人无恤之者。
搠思监,怯烈氏,野先不花之孙,亦怜真之子也。早岁,性宽厚,简言语,
皆以远大之器期之。泰定初,袭长宿卫,为必阇赤怯薛官。至顺二年,除内八府
宰相。元统初,出为福建宣慰使都元帅。居三年,通达政治,威惠甚著。后至元
三年,拜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国用所倚,海运为重,是岁,搠思监被命督其
役,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余万石,悉达京师,无耗折者。六年,擢湖北道肃政
廉访使,未行,改江浙行省右丞。福建盐法久坏,诏搠思监往究其私鬻、盗鬻及
出纳之弊,至则悉廉得其利病,为罢行之。
至正元年,改山东肃政廉访使,寻召拜中政使。明年正月,除陕西行台御史
中丞。三月,复为中政使。八月,调太府卿。四年,拜中书参知政事,寻升右丞。
六年,迁御史中丞,遂除翰林学士承旨,俄复为中丞。又由资政使迁宣徽使。九
年,除大宗正府也可紥鲁火赤,宗王国人咸称其明果。寻复入中书为右丞。十年
正月,升平章政事,阶光禄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进银青荣禄大夫。
十二年四月,复为中书平章,从丞相脱脱平徐州有功。十三年,复拜御史大夫,
寻又为中书平章。十四年九月,奉命率师讨贼淮南,身先士卒,面中流矢不为动。
十五年,迁陕西行省平章,复召还,拜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兼大司农
分司,提调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焉。进
为首平章。十六年,复迁御史大夫。四月,遂拜中书左丞相,明年五月,进右丞
相。十八年,加太保,诏封其曾祖孛鲁海为云王,祖也先不花为瀛王,父亦怜真
为冀王。
是时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则军旅烦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
给;而帝方溺于娱乐,不恤政务。于是搠思监居相位久,无所匡救,而又公受贿
赂,贪声著闻,物议喧然。是年冬,监察御史燕赤不花劾奏搠思监任用私人朵列
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儿印造伪钞,事将败,令朵列自杀以灭口。搠思监乃请谢事,
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而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言不已,帝终不听也。会辽阳
贼势张甚,明年,遂起为辽阳行省左丞相,未行。二十年三月,复拜中书右丞相,
仍降诏谕天下。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资正院使朴不花乘间用事为奸利,搠思监因与结构相表
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孛罗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各拥强兵于外,
以权势相轧,衅隙遂成。搠思监与朴不花党于扩廓帖木儿,而诬孛罗帖木儿以非
罪。二十四年三月,帝因下诏削夺其官爵,且命扩廓帖木儿以兵讨之。而宗王不
颜帖木儿、秃坚帖木儿等皆称兵与孛罗帖木儿合,表言其无罪。于是帝为降诏曰:
“自至正十一年妖贼窃发,属尝选命将相,分任乃职,视同心膂,凡厥庶政,悉
以委之。岂期搠思监、朴不花夤缘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
体;在内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复奋其私雠,诬构孛罗帖木儿、老的沙等同谋
不轨。朕以信任之专,失于究察,遂调兵往讨。孛罗帖木儿已尝陈词,而乃寝匿
不行。今宗王不颜帖木儿等,仰畏明威,远来控诉,以表其情,朕为恻然兴念,
而搠思监、朴不花犹饰虚词,簧惑朕听。其以搠思监屏诸岭北,朴不花窜之甘肃,
以快众愤。孛罗帖木儿等,悉与改正,复其官职。”然诏书虽下,而搠思监、朴
不花仍留京师。四月,孛罗帖木儿乃遣秃坚铁木儿称兵犯阙,必得搠思监、朴不
花乃已。帝不得已,缚二人畀之,遂皆为孛罗铁木儿所杀。已而监察御史复奏言:
“搠思监矫杀丞相太平,盗用钞板,私家草诏,任情放选,鬻狱卖官,费耗库藏,
居庙堂前后十数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致沦陷。乃误国之奸臣,究其罪恶,大
赦难原。曩者,奸臣阿合马之死,剖棺戮尸,搠思监之罪,视阿合马为有过。今
其虽死,必剖棺戮尸为宜。”有旨从之。而台臣言犹不已,遂复没其家产,而窜
其子宣徽使观音奴于远方。
怯烈氏四世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鲜与比盛。而搠思监早有才望,及居
相位,人皆仰其有为,遭时多事,顾乃守之以懦,济之以贪,遂使天下至于乱亡
而不可为。论者谓元之亡,搠思监之罪居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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