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学院2010】戏后小说之南七海一同人——《手心里的痒》【完结】

逃课来抢亲 · 发表于 2010-10-12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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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逃课来抢亲于 2010-10-16 22:06 编辑

我不过是你某一次迷路经过的风景，当时你无心的欣赏构筑了我的美梦，往后我再怎么继续美丽，也等不到再次迷路的你。

                                                                                                            ——题记

1　
是要在很多年以后想起来，才会突然明白过来吧——那些年少的，隐晦的，若即若离的羁绊，就像是答案早已公诸于众题目却还遮遮掩掩的谜语，当时有多迷离，明白过来之后就会有多痛楚。
很多事情就像是这样。

南七也是在很多年以后，不小心从书柜的深处挖出那张被折了几折，折痕都已经有些破损的画，才突然想起海一来。尽管泛黄的画纸上面，铅笔画的人物已经开始模糊，脑海里关于海一的那些印象，却反而逐渐明朗起来，有些在当时无法明悟的感觉，像是迟缓了许多年才收到的信件，摊开来再看到的字字句句，都化身断了几截的桥——明明连接着过去，却怎么也不能回去。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难过？淡淡的，若隐若现却又一直挥之不去的痛，像是蚂蚁般的虫子，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轻轻地在你心口上噬咬着，噬咬着。

他对着那副画怔了怔，才开始翻寻另外的见证，那张同样是四个人，聚在608宿舍里，头挨着头拍出来的照片——竟然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南七把这些都收起来了。他决心忘记的一些往事，突然翻江倒海一般席卷而来，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那样的沉重里面了。不寻找点什么出来，就会死去一般。

他终于在一本大学书的第35页翻出来那张照片，来不及过塑的相片已经模糊成一片浑浊的颜色，只能勉强辩明那照片上是四个人。南七突然苦笑起来，就这样，那个人，已经完全出离自己的生活了。再也没有任何的见证，任何的关联。

断桥，也已经坍塌。

2

他们是开学第一天认识的，在608室。

南七因为帮一个女孩子提行李而迟了回宿舍，他就是那样热心的人，从不去想别人索求帮助的意图，只顾着自己热心。他是在后来才发觉，有些事情在当时敏感的海一看来，并不只是热心那么一回事，只不过他发觉得有些迟了。时间过得太久，他也开始忘记自己热心的意图。

推开608宿舍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南七先见到袁少卿，然后才看见海一。其实他早就见过这两个人，白天闲着没事在校园瞎逛，碰巧见到精怪的海一假扮师兄向袁少卿索取保护费，当时的海一一脸乖滑得意洋洋的样子，却在袁少卿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拿出纸张，计算了缴纳保护费合理与不合理的比值之后彻底投降。那一幕南七一直记在心里，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两个人都很有意思，却没有想过与他们会是室友，更没有想过，接下来的日子，还能和他们有那些接二连三的牵绊。

他推开门，似乎打开了整个故事，以前种种，都是为了今天来到这个宿舍，以后种种，也都是因为今天来过这个宿舍。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关系，像是上帝不小心公布的秘密，明明已经开始蔓延传播，众人却还如同虔诚的信徒，无视了上帝的过错，小心翼翼地缄口不言。只不过，那时候的南七什么都不知道，未来总是不可探知的，他甚至还不自知，千里万里来到这个学校，其实只是为了遇见海一。

彼时海一坐在宿舍阳台，白色的衬衣，齐整的头发，抱着吉他一边撩拨着琴弦，一边有意无意地和袁少卿说笑。直到南七进了宿舍，他们例行公事地自我介绍，南七才和海一说上话。如果故事也像编织好的毛衣一样，轻轻一扯线头就可以解开的话，那么，他们说的这一句话，大概就是整个故事的线头了吧。

海一说：“你叫南七，我叫海一，还真是冤家路窄呢。”说时轻轻的语气，淡淡的笑脸，以及那微闪着光芒的眼眸，像是穿越了许多年都不会淡去的梦境。他并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还会再次梦见。

而冤家，其实就算是路再怎么窄，擦肩而过的话，也会再也见不到的吧。

3

青浪学院有个传说，传说这是一所建在通往阴间道路上的学校，幸运的话，你会见到鬼，而据说来到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有这个运气。

南七一心以为自己是了为了这个而来，他的哥哥告诉了他太多，以至于交大的录取通知书在南七眼里变得一文不值，他一意孤行地填选了这个诡异的学校。仿佛年少的时候，都总是有这样的轻狂，以为青春可以抵挡一切，却不知道，其实，青春总是那么短暂，你能抓住的总是那么少。后来的南七总觉得自己的青春莫明其妙的迟到，又措手不及的早退了，原因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他曾经和海一说起那些故事，从哥哥那里听来，大概可以确定是真的。这个学校有鬼，而且不是一只两只，是很多，就像是在花园里总是会踩到小草一样的，只要你来到青浪，就总会遇见鬼。他和宿舍里的人都这么说过，不是为了吓唬他们，只是以为既然是一个寝室的，就应该有这样善意的提醒。

那是个凉风灌溉的夜。

青浪学院地处海边，离青海很近，据说爬上学校的顶楼，视力好的话，可以看清那碧蓝色一折一折的海浪，甚至有人声称自己常常听见那“呜沙呜沙”的海浪声。在凉意渐渐的秋夜，听起来是很诡异的。那天晚上他们都在宿舍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南七突然就提起的话题，其他人都没有搭话，建筑系的周暮晨是个寡言的人，数学系的袁少卿似乎很胆小，程羽飞那段时间很忙，据说是忙着跟一个叫高岚的女孩子谈恋爱。只有海一在无聊着。

秋天已经来了很久，海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穿那一件白色的衬衣，南七的印象里，仿佛很少见到海一穿其他颜色的衣服，记得有一次南七起得比较早，瞥见穿着睡衣躲在阳台刷牙的海一，那睡衣也是白色的。隔着落地玻璃看过去，海一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宽松的睡衣，显得很瘦小，仿佛稍微用力一握，就可以把他给握断一样。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是从那以后，南七每每看见白色的衣服，就总是会想起海一来。仿佛白色是为了海一而存在的，别人穿起来，总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当时的海一已经准备睡觉，换了那一身睡衣，揉着眼睛接过南七的话：“鬼怪什么的，势必是会害人的吗？”

南七怔了一怔，才回答他：“我看过很多电视剧和小说，鬼也有善良的，可是我们学校的就不清楚了。”

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得到了验证。

4

第二天，他们突然接到通知，晚上608需要几个人去守夜。

那是青浪学院的一个传统，新一届的男生都要经历这样的夜晚——顶着凛冽寒风，躲在废弃的旧教学楼，也不知守的是什么，总之是几个男生拿着手电筒，在那里度过一个漫长的夜。

除了月色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阴冷，再加上伴随着断续的海风而来的“呜沙呜沙”声让人觉得恐惧之外，前面的守夜都没有发生什么。新生于是总觉得这个学校所谓的“闹鬼”也不过是唬人的事情而已。然而即便是如此，真正轮到自己去守夜的时候，大家还都是感觉到惧怕的。何况南七曾把他哥哥讲过的故事在宿舍里散播过——似乎在青浪学院念过书的人，都喜欢讲自己在学校经历过的鬼故事来逞英雄，以让别人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勇敢。然而那些故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至少南七信，他眼里的哥哥，不会骗人。

像是早就预料到守夜会发生什么似的，他悄悄地在化学试验室取了一些材料，对着课本做了两样东西，一个小型的鞭炮弹，还有一个闪光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夸张，倘若学校其实没有鬼的画，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吧，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他又做了一些寿司，准备带过去当宵夜，一心将令人恐惧的守夜粉饰成篝火晚会或者露营聚餐。

后来海一曾和他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这一双手是什么做的，既能制造炮弹，又会做寿司。”南七当时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想回答其实也没有什么，却不想一旁的海一又不紧不慢地打击他：“虽然制造出来的都是半成品。”

那一晚，他们宿舍去了四个人，当真就见到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天意。

事隔多年，南七却没有像他的哥哥一样，逢人便说自己当时有多勇敢，对于在旧教学楼碰见“僵尸”的事情也只字未提。只是每每想起来，都有一丝愧疚，仿佛不小心害了海一一样。再往深层处想，却又觉得，若不是那次守夜，也不能了解海一更多吧。

5

在去守夜之前，南七从来都没有想过海一会有那样的想法，也并不知道，原来像海一这样，每天都会开玩笑，看起来很洒脱的人，也会有不得已的隐忍。以前总是觉得海一就是那种无来由会快乐的人，却不知道，原来越是笑得灿烂，越是心里有沉重的东西。

他突然便想起袁少卿和自己说过的话，说海一是个奇怪的人。“很不合理。”那是少卿的原话。

那时候的海一才刚刚和袁少卿认识，看着袁少卿十分认真地计算数学题，愣是在一旁颠三倒四地问他：“这么喜欢数学，你是体育生吧？”后来又硬是在一道数学题的答案栏上写下“李白”，还若有其事地自言自语：“这样的数学题，代入公式，稍微计算一下，就可以知道答案是李白的。”

一开始南七听了这些故事，都还只是哼哼的笑，觉得海一真是个贪玩的人。事情过得久了，南七再回忆起来，才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除了那次深夜在花园假扮狼嚎之外，海一似乎都没有在南七面前像跟袁少卿他们一样的玩过，他总是规规矩矩，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走路，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整齐得没有天理。

   有时候南七总会发现海一望着远方的样子，像是丢了魂魄一样，眼神深邃空灵，没有焦点地眺望着什么。仿佛远方有什么在向他招手。

“为什么，你眼睛不看人的时候，就总像是很失落的样子。”南七曾这么问他，海一愣了一下，突然才抬起头对南七微笑：“我哪有。”然后又低下了头，声音略微柔软下来：“你再这么观察我，只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疯子。”

他们再没有讨论这个话题，海一却突然问道：“如果我真的疯了，你可该拿我怎么办呢……”

这是一个谜语，他们都以为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6

   他们是在守夜的那一晚，才知道这个学校需要守护的是什么。南七也突然有了一种宿命感的悲凉，在他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每丢失或者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时，都总要想起大学里的这个晚上。

是不是这个世界是早就注定好的，不是你的，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是你的。必须要失去的人，如何挽留，都不能多拥有片刻。

他们在守夜的时候，遇见鬼了。那些原本安静地躺在防腐液里的人体标本，突然像复活的僵尸朝他们扑去。想来都要觉得后怕，谁能预料到电视里常常出现的恐怖情节，当真有一天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慌乱的他们手足无措，只能张皇地往着外面逃跑。

那样的回忆大概没有人会再愿意去想起，除非是半夜袭来的恶梦。虽然终究是逃了出来。

逃生之后，南七一脸愧疚地跟海一说：“那时候你那么相信我……”。他当时把自己做的鞭炮弹给了海一，原也只是为了给海一碰见危险可以防身，谁知道所谓的僵尸对于这种小型爆破有了免疫，非但没有伤着他们，反倒致使海一被僵尸咬了一口。在南七看来，似乎是自己连累了海一一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南七有了一些谨慎，做什么事，都生怕出现坏的结果。

海一却说：“其实你不必自责，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很多事情如果真要追究原因，大概只能说是早就注定的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黯然，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一般。南七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却看见海一对着自己微笑，那样疲惫，遥远，不真切，他最后只能对着海一说：“好了，大家都活着，就是最好的。”

海一低下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隔天，海一便病了。

7

那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秋风已经调适自己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撩着那些垂垂欲坠的叶子，世界安详美丽，仿佛昨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昨晚，他们去守夜，二楼的镇魂珠被人盗走，地下室的人体标本突然复活，几个同学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或是心伤。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几个大二师兄，想怕他们都要死在旧教学楼了。

学校的负责人安慰了他们几句，若无其事的让他们要保守这个秘密，复活的人体标本只是医学上的一些错误操作所造成的，并不是所谓的鬼怪。

当然事实是怎么一回事，谁又知道呢。他们只是惊魂不定，觉得惧怕却不知该与旁人如何诉说。

南七也是心烦意乱，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在花园闲逛许久，才稍稍地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原本他也知道这个学校的一些故事，真正自己接触了，却还是难以接受的，何况差一点就死掉了呢。他当晚回宿舍已经很晚，便安静的睡下了。直到第二天下午，南七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秋天的凉意抚摸着他的脖颈，他抬头看见那一大片白色的云朵才突然想起海一来。这才恍然记得，从昨晚到今天，都没有看见海一。一种莫名的焦急在他的心口盘绕着，盘绕着，仿佛远远地看见一个精致的玻璃杯正要摔碎一样。

他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许久，才收到短信：“……有事?”南七仿佛可以看见海一懒洋洋的表情，打着哈欠回答的这句话。

再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原来是病了，正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伤口倒是没事，医生说跟普通的皮外伤一样处理，很快就会好的。倒是不知怎么的，海一看起来没有力气的样子，一问才知道整天都没吃东西。

“我要吃寿司，”他说，微眯着眼睛，“我想寿司估计是僵尸亲戚，我要报仇。”

南七看着他轻描淡写的微笑，以及那因为疲倦而软绵绵的样子，突然有些难过。南七想过去拥抱他，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时候自己还很小，一个下过雪的午后，他坐着车子的后座上，自己一个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白色的世界纷纷扬扬地飘荡着六角边的小精灵，南七突然便看见在一片雪地里一只冻得发颤的猫，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很想跳下去抱起那只猫，搂着它，把自己围巾里的温暖分给那只小可爱。

他想给海一温暖，像给那只猫一样。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抱起猫，他也没有去拥抱海一。他只是觉得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窗外的云朵像是洞悉了这一切，安静的漂浮在那里，轻渺渺的生怕打扰了什么一样。

8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会死的。”海一说。他偏着头，没有看着南七。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害怕，你知道的，其实我很喜欢弹吉他，可是后来我不能弹了，我以前总觉得，这样子的人生就像我画过的素描一样，没有色彩。可是……”海一说。南七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想回答海一什么，却找不到语言。

“可是，昨晚我怕了，我生怕自己会死，我也怕你会死。”海一说。他的声音在颤抖，是要哭了吗。大概是自己也感觉得到吧，海一拉起被子，把自己埋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一片白色里，“我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世界了，我怕我自己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我也怕如果我没死，你却死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南七只是看见那一片白色的颤抖，仿佛啜泣的背影，也仿佛雪地里那只瑟瑟发抖的猫。

南七只是伸出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海一。时间都静止了，世界也安静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白色的，仿佛国画里留白出来的那一片纯净，也仿佛琴声节奏里最轻微的那个音符。南七趴在床沿，伸出臂弯去圈住被子里的海一，他们再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童年，南七解开了自己的围巾，搂着小猫，把身上的温暖一点点，一点点地传递给那只颤抖的精灵。

他们的世界很安静。

“怎么就会想到这些呢，这不是都好好的吗？”南七说。

“我从来都没这么害怕过失去，南七。”海一说。

9

他们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心照不宣，还是刻意回避。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海一的态度一如既往，唯有不同的大概是在别人看来，海一变得热情了，像是南七也常常对待别人的热情一样。

他们难得有机会独处，这是很奇怪的事。每每海一都总是要寻找借口，在恰巧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要么离开，要么不说话。安静得让人捉摸不透。南七突然便想起海一的话：“你再这么观察我，只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疯子。”南七觉得其实疯掉的是自己。

有一个晚上他们突然很无聊，海一抱着枕头蜷在椅子上，刚洗过的头发微湿地贴着耳际，他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水汽，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色的睡衣，赤着脚。他突然说：“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那个时候，已经是十月末，肆意的秋凉常常有一种让人恍然如梦的错觉。夜空总是特别的清朗，没有月亮的晚上可以仔细的辨认出平时难得一见的星座，甚至有些薄云也是很惬意的事。

南七很快地附和了海一，并成功地游说了其他室友一起加入。他们按照顺序的一个个提问，问的问题自然都很挑剔，在这个个性张扬又情愫暗生的年代，谁都有那么一点隐私。倘若你不想回答，面临的大冒险也并不简单。例如袁少卿就被迫和女孩子表白。

前面的海一一直都只是微笑，仿佛窥探了别人不为人知的内心秘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直到问及海一自己。

“来这里之后，最有好感的一个人。”袁少卿问的。

   海一似乎有些作难，他想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我对很多人都有好感，袁少卿，周暮晨，恩，还有南七。”他说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转过头去看南七，像是期待着什么样的回应，却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底气地补充了一句：真的。

谁都听出答案的敷衍。南七却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脸红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脸红。

事后海一和南七说：“真遗憾没有机会问你问题。”

南七问他想问什么，海一略微顿了一下说：“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愿意去相信这就是对的，那怕是我猜错了，也好过听见你亲口说出来，是吧。”

他说完只是微笑，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10

后来的故事轨迹，像是脱离了航道的行星，渐渐地偏离了既定方向。站在回忆的这一岸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只能看见那原先笔直的桥，突然就在中途折断了。再后面的，便都是支离破碎的断桥。

十一月份的时候，他们学校集体出游。坐在游轮上前往青海的中心。结果发生了不幸的事。

大二有一个师兄跌入水里，海里惯来都是风大浪急的，再加上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变了，乌云像是蘸入水里逐渐泛开的墨汁，迅速地吞咽了整片蓝天。青海在咆哮着，眼看那人就要被海水吞没了，却见另外一个人扑通一声也跳下水去。在场的人都很慌张，却只能做些丢救生圈之类的援助。

人被救起来了，救人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他们两个是朋友吗？”海一说，海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了，他穿着的外套被风灌满。

“是的。”南七说。

“可是为什么有一个还活着……”海一说，他的眼圈是红的，像是要哭。

   南七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回答海一生命很可贵，要好好珍惜之类的话，却张不开嘴，这个回答是多么的无力。“我想，即便是他死了，他也愿意他好好活着的。”他把手搭在海一的肩上，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眼看着海浪一折又一折地折腾着这个世界。他们的世界时嘈杂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声音。南七的手搭着海一的肩，却觉得海一就像是拳头里握紧的沙，很快就会流失一样。

   海一偏过头看着南七，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恩，你说得对，即便是他死了，他也愿意他好好活着。”

   那一句话，还有满耳的海风，萦绕在南七往后的每一个秋天。

11

事情才过了没多久，南七突然病了。他以前就有心脏病的，只是一直都没有发作，没想到这次来得这么突然。

那天晚上，南七一个人在宿舍，心口痛得昏厥过去。幸好是及时出现的海一替他拿了药，才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好不容易见南七缓了过来，海一焦急地说了一句：“有心脏病你也不说，我刚才有心脏病我就被你急死了！”

南七只是微笑，说：“可我没想到好多年没有犯过的心脏病，一遇上你就犯了。”他不知道海一有没有听懂，却似乎瞥见他在脸红。

隔天南七便住了院。

住院的时候，海一常常会去看他。有意无意地说些学校里的趣事来哄他开心。

“终于也让我照顾你一回了，可惜我不会做寿司。”海一说。

“出院了我再教你。”

然而出院已经成了一个只能写在许愿条里的愿望，先天性的心脏病，如果不发作的话可以一辈子都不会有事，一旦爆发出来，又岂是可以这么简单就治好的。医生都说没有把握。

冬天都已经来了，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看春天的花。南七的精神越来越差，他发病的频率总是很高。每一次昏过去，他都担心不知道能不能再睁开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了。这种悲凉的感觉渐渐地笼罩了南七，他感觉自己很快就会死去。特别是那次，他们608室的几个同学都一起过来看他，没说几句话，海一便眼圈红了起来。“才多长时间，你便瘦成这样。”海一说。

南七没有回答，却灰心地说着丧气的话：“有带相机吗，我们合个照，好让你们以后看见照片便想着我。”他明明是开玩笑一般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觉得很凄酸。

那张照片，就真的成了最后的回忆。很多事情南七都不愿意再去提起，是因为每每想到都要心口绞痛。他已经不愿意再让自己心痛了。

不久，南七要做手术了。医生说找到了跟他完全匹配的心脏器官，如果成功的置换过去的话，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病。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

动手术之前，海一来看他，还送给了南七一张画，他亲笔画的，画纸上是他们几个一起毕业的场面。

海一说：“现在手工的东西很稀罕的，比起你那破相机拍出来的还值钱。”

南七只是笑，海一又说：“你很快就会好的，医生说你最近要多休息，保存体力，我不好来打扰你，等你做完手术我再来。”他说完便朝外走去，那天的阳光很好，斜着打在了海一的身上，南七明显看见海一的睫毛上闪闪的光芒，像是彩虹一般。

直到多年以后，他每每梦见这样的一个画面，心口便会咯噔一声，所有的回忆铺盖而来，将他淹没，使他溺亡，溺亡。

12

手术非常漫长，麻醉中的南七感觉自己睡了整整一辈子。他的心像是被掏了出来，丢在一片阴冷的海里，在所有的鲨鱼水母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是不是临死的人都有这样的一刻，生前的日子都装进一张碟片里，并且不无意外的开始倒带，那些以往的欢笑悲伤都是无声的电影，接二连三地进入南七的梦。

他突然便梦见了海一。确切的说，南七梦见了一个孩子，大概八九岁，新剪短的头发下可以看见白皙的耳朵，大概是那一身白色的衣服，又或者是同样的睫毛，要不就是眼神里的深邃和空灵，南七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朝那个小孩走去，唤了一声：“小一。”那声音飘飘荡荡，周际是无数的回音，一声声地像是屋檐垂下的雨点，全都击打在南七的心脏上。他感觉一阵阵的痛。那小孩回头看着南七，许久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他小小的身躯像是一团粉白的棉花糖，远远地立在那里，从他的背后渐渐散开去的白色的光芒把这个世界笼罩了。

南七睁开眼只看见白色的一片，他这才记起来那些都是梦，而自己还是手术室里。他想伸手去握紧什么，却只动了动手指，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皮沉重地压了下去，他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南七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一个无底的黑洞，一直一直地在往下跌去。直到有人突然握紧了他的手，那样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他才骤然地从那无底的黑暗中解脱出来。

手术异常的成功，他们都说南七是幸运的，碰见一个匹配的心脏已经是千载难逢，竟然还能请动隐退多年的业界高手——主刀的医生，正是青浪学院医学科老师古泽琛。

南七转醒过来的最后一个梦，却是海一来跟他告别。

梦境像是从宿舍的最深处隐蔽的窥探出来一般，那窄小的视口只能看见海一的背影，他整理了行李，拖到了宿舍门口，在迈出去的刹那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看见了这隐蔽起来的摄像头，海一略显疲惫地微笑着。

他说：“我要走了呢，你也不来送送我。”那画面渐渐地涣散开去，南七想问他要去哪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听见那声音飘飘渺渺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留了东西给你，就当时是告别的礼物吧。”

“再见了。南七。”

13

   出院之后，南七听到很多故事。

   例如学校莫名其妙的有好几个同学在后山失踪，例如原本不可一世的校董之子林风同学因为杀害古茜茜罪名成立被判了死刑，例如同宿舍的程羽飞死在学校花园，周梦染同学却莫名其妙被换了容颜，成为了第二个古茜茜，并且在真相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已经被古茜茜的父亲古泽琛老师带走。

   再例如，海一转了学。

   所有的信息开始糅合成不被看穿的茧，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正在茧里面发酵。南七站在学校顶楼，抬头眺望着远远的青海，他试图看清那遥远的地方是否有传说中一折一折的波浪，却只看到地平线孤单的向世界的两边延伸着。远山和薄云纠结在一起，夕阳沉沦在那一片挣扎出来的血泊中，那灰色的网慢慢地撑大，张开，笼罩了一切。

他们说，是古老师杀了程羽飞的，因为程羽飞发现了古老师的秘密。

他们说，古茜茜的脸是假的，这便是古老师的秘密。

他们说，当所有人都怀疑程羽飞是被古老师杀死的时候，海一却到处去宣传其实凶手是陈阿水的假象。

他们说，是海一放走了古老师，他转学不过是为了逃避这样的责任。

南七什么都没有听进去，那些故事他通通没有听到，他只想知道海一去了哪里。

14

他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海一。周围的人也不再跟南七提起，仿佛那是一个不可以被揭开的伤疤，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秘密。只有宿舍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南七才会突然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时间是静静流淌的河，人们都是那河上漂泊的叶子，一个转弯，便会再也见不到。兴许是故意去遗忘，又或者是莫名其妙衍生的嫉恨，再不就是周围的人刻意不提起的推波助澜，南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一直没有想过去寻找海一。他只是常常想：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绝情呢，说离开便可以彻底的音讯全无……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南七才突然梦起海一来。梦见他的睫毛，白色的衣服，以及那一句：“你叫南七，我叫海一，还真是冤家路窄呢。”他突然便心痛到不行，年轻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也不见得有这么心痛。眼泪莫名其妙地从眼角滑落。

隔天他便从书柜的深处挖出来那张发黄的素描。他发了疯地记起所有的往事，海一的笑脸，海一的眼睛，海一不说话望着远方怅然失神的样子，以及那一次，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海一问过周暮晨的问题：“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存活而牺牲别人吗？”事隔这么多年，那些不清晰的感觉却都一下明朗起来，一个人可以……为了别人的存活而牺牲自己吗？即便是自己死了，也愿意别人好好地活着……吗？

后来的南七在一本大学的书本里翻到医院拍的那张照片，同时翻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条：“我要去远方了，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只好把心留下。海一。”

15

他最后一次见到海一，是在梦里。

海一依然是那个白衣的少年，站在雪地里。他只是微笑，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我只是知道，你想我了，这便很好。”

   若再相见，大概是来生了。

【完结】

风雅颂 · 发表于 2010-10-12 11:01

本帖最后由风雅颂于 2010-10-12 16:47 编辑

某是腐女某自豪（误？）
话说，谁是交大的啊？我们这所人文缺失的学校怎么有这些文学底蕴无限的人啊？
占楼待编辑
期待好文~~

[发帖际遇]: 风雅颂在大雪山旅游，被雪山上掉下来的苗人凤砸到，损失医药费银两22。

墨疏香 · 发表于 2010-10-12 11:21

如此细腻的文风

最近流行细节控？（还是本尊其实是女孩子吧吧吧吧——肥音ing）
（笑眯眯）那么，期待后续好了
PS。头像的阿信一如既往的帅+可爱（无误吧？）

[发帖际遇]: 墨疏香参加“万仙大会”，独斗“剑神”卓不凡，威名显赫，增加声望1。

南七 · 发表于 2010-10-12 12:37

拖下楼上的那几个，我才是沙发><
啊啊啊……文笔好棒啊，其实有时候觉得你跟卡卡很像～该不会是分身吧？

[发帖际遇]: 南七协助镇远镖局运送宝物，路上被太岳四侠打劫，损失银两15

玉芷馨 · 发表于 2010-10-12 12:45

南海七一。。。为啥我想到南海龙王。。。噗

小苍的文很有爱啊

只是这个头像。。。一直让我误以为是论坛元老+超版水无痕大大。。。也就是陈阿水的原型。。。

[发帖际遇]: 玉芷馨借倚天剑屠龙刀给胡一刀苗人凤比武，刀剑互砍，得到绝世秘籍，卖出得到银两33。

卡罗卡 · 发表于 2010-10-12 13:21

本帖最后由卡罗卡于 2010-10-12 13:24 编辑

啊！我的板凳被抢了……

还有那个南七，你那是什么眼光，比起我流水账一样的烂文笔，小苍的要精品百倍好不好！

小苍加油，我会持续催文的

逃课来抢亲 · 发表于 2010-10-12 20:06

和小卡的“咔呜”组合，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有些默契还是很正常的。

[发帖际遇]: 逃课来抢亲跟踪成昆进入明教密道，结果：被秃驴发现打伤，损失医药费银两1。

病娇豆子 · 发表于 2010-10-13 12:36

腐女鹿过表示纯支持……加油加油……我很期待下文……

[发帖际遇]: 病娇豆子在高昌迷宫中迷路，花费银两3向李文秀问路。

卡罗卡 · 发表于 2010-10-13 22:09

小苍的文淡淡的笔触，但是让人心里面纠着。不是为了剧情，是为了心情

[发帖际遇]: 卡罗卡在令铁狐冲睡觉时听到他叫小师妹，第二天威胁他要告诉盈盈，得到封口费银两29。

逃课来抢亲 · 发表于 2010-10-15 13:27

我觉得，故事已经开始脱线了……

[发帖际遇]: 逃课来抢亲护送杨不悔遇见杨逍，杨逍得知纪晓芙死亡过于激动抓断逃课来抢亲臂骨，逃课来抢亲疗伤用去银两14两。

寂寞·莲袭 · 发表于 2010-10-15 13:38

很美好……嗷呜……LZ威武不解释，你们懂得。

[发帖际遇]: 寂寞·莲袭参加论坛才艺展示活动，其所展示的才艺被游戏制作团队看上，认为可以为游戏制作作出贡献，收编入队，增加声望1。

托尼 · 发表于 2010-10-15 14:01

依稀看倒了奈伊的影子……再观察下，如果确定海一是奈伊转世，找南七决斗好了

逃课来抢亲 · 发表于 2010-10-16 21:24

本帖最后由逃课来抢亲于 2010-10-16 21:28 编辑

写完，遁走。
原戏被我忽略了。其他人被我忽略了。南七跟海一的性格人设被我忽略了。写这篇文的目的被我忽略了。于是，还有什么是没有被忽略的呢？
貌似原本的题目跟要写的一些情节也被我忽略了。

[发帖际遇]: 逃课来抢亲在丐帮树林捡到一只叫花鸡，转手卖出赚到银两27。

卡罗卡 · 发表于 2010-10-16 21:31

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讨厌这样生离死别
我要看哪怕蛇足的喜剧番外！
那个古老师不是会做器官的嘛……

南七 · 发表于 2010-10-16 23:30

本帖最后由南七于 2010-10-16 23:32 编辑

第一次看到这种非复制性的剧场小说，文笔很美，像女生写的，读着有种淡淡的忧伤。
只能说，小苍是人才啊人才～小小苍惭愧啊惭愧～～
要是这个剧情被俺们自己演出来，那有多牛X啊，说不定就能夺得今年的最佳言……咳咳，不，不是。
总之，这篇小说很棒，可以赚很多眼泪的哦～谢谢小苍～^_^（卡卡式标准微笑）
另外，来个版主，谁都好，嗯，最好是哥哥（南一）来加个精～

[发帖际遇]: 南七在福州找到唐诗三百首一本，当成辟邪剑谱送给左冷蝉，得到打赏银两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