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尘缘录】第一幕——人生若只如初见

上官慕容

大荒渺渺，浮尘蹁跹，距古浪屿一役已有百年，而后金部部主仲符忝列大光明宫教王之位，并一统八荒六合，从此开辟了金木水火土的五国时代……




清晨，瀛洲东海上薄雾弥漫，姹紫嫣红的朝霞将天海遥遥隔断。几只海鸟悠然划过，贴着蔚蓝色的海面自在翱翔，这里是个有着无数传说的地方，而我们的故事传说也将从这里开始……

昔·陆仁轩

【瀛洲·自封的船长室】

“嗯……这样看来，中午的时候雾就会散去，可以直接御剑飞到陆地了。”

自封的船长室内，一名白髮少年手托下巴望著桌上的海图自言自语。

普通人可能觉得奇怪，如果可以御剑飞行，为什麽要坐船？然而真正的剑修都知道御剑飞行虽然迅捷方便号称一日万里，但并非没有缺点。除了在雷雨季节飞行会提前引来天劫之外，金属飞剑还会影响罗盘的磁性，所以在缺乏地标的大海长程飞行很容易迷失方向，特别是气候不佳连太阳和星辰的位置都不能做为参考的时候。

从海图上规划好接下来的行程后，少年双手握拳替自己股劲：“加油！陆仁轩，这是你第一次行走江湖，虽然只是替师傅去西崑崙送剑，也不能坠了威名，绝对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正说著，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小蛮

【瀛洲岛】

清晨的海面被朝霞染得金灿灿的，海鸟悠然划过，一个女孩对着海鸟一阵呼哨，海鸟便缓缓飞到船头，在船头上空围着那女孩低低地回旋，似乎和女孩说着话，女孩望着海鸟，笑靥如花，终于张开手臂，任凭海鸟停驻。还将一些吃食喂给它们。
把玩了半晌，见海鸟吃饱了，便任由它们展翅翱翔在天海之间。

女孩望着它们远去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我若能同鸟儿那般自由自在该有多好……这样想着，目光也变得神往起来……

转过身，向船舱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厨房，女孩在厨房里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八宝粥。自己美美地喝了一碗，又盛出来一碗放在精致的食盘上。正要端出去，灵眸流转，回过身来捏了一大把盐放在碗里，又用汤匙搅拌均匀，一脸窃笑。心想：陆任砍那个讨厌鬼又要遭殃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若不是他多年来对我百般刁难，他师傅早被我杀了，我早就报了仇，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又何须留在此处作这劳什子的侍女。

冷冰冰地端着八宝粥来到陆仁轩房间，敲门而入，狠狠地将粥往桌上一撂，道：“公子，早饭来了。”

昔·陆仁轩

【瀛洲·自封的船长室】


看著冷冰冰的小蛮手中端著八宝粥敲门而入，白髮少年吓了一跳，赶忙将桌上的海图和罗盘挪开。果不其然，小蛮狠狠地将粥往桌上一放，看那力道若是先前没把桌子腾出空间，恐怕罗盘和海图都免不了同归于尽。

看著小蛮冷冰冰的俏脸，少年颇感头痛。这姑娘是师傅以前的仇人，曾多次前往少年师徒的居所寻仇，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棘手人物。最后宣称被师傅的宽宏大量感动自愿留下来服侍左右而且完全无视他们师徒的反对，好说歹说硬是赖著不走，久而久之大家不知不觉也都习惯了。

这次少年奉师命前往西方崑崙山，将一把古剑送交白帝白招拒，师傅自称喜欢清静而少年出门更需要人陪伴，所以吩咐小蛮随同。结果…结果……反正小蛮姑娘看起来很不开心。

少年挤著笑脸，做出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打招呼道：“小蛮你早啊！看你气色真不错？吃过了吗？那个…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等大雾散去我们就可以直接御剑飞往陆地了。”

小蛮

【瀛洲岛】

小蛮突然眨眨眼睛，把脸凑近陆仁轩，在他脸颊旁吐气如兰：“怎么样，我做的八宝粥好吃吗？你一定要都吃掉才不枉费我一番心血哦！”

昔·陆仁轩

【瀛洲·自封的船长室】

白髮少年被小蛮突然贴近，吃了一惊，不觉面红耳赤，赶忙使个身法退开：“蛮…蛮姨，我都叫你姨了，就别戏弄我了！这个…无量天尊！子曾经曰过，男女受授这个…不清…不对是不亲。这个八宝粥就先放在这裡，我等下就吃。还有我们中午雾散了就可以御剑出发，蛮姨如果东西没带齐就赶快打点，等会儿就弃船。”

眼看小蛮还不肯罢休，连忙伸手拿起八宝粥就往口中倒去。那加了一大勺盐的八宝粥一入喉就刺激得脸色一青，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性‘神凝丹田，息游紫府，身若凌虚而超华岳，气如冲霄而撼北辰’，运起气功竟不换气，犹似乌龙取水，咕噜咕噜地将那一碗八宝粥尽数喝下腹中。

八宝粥点滴不剩，白髮少年青著脸打开房门，半推半拉半劝：“蛮姨你看，我都把那八宝粥喝完了，你也快点打理行装，等下我们就弃船出发，快快快！”


这样将小蛮送出门外，就感到喉咙一阵抽蓄似有东西上涌，赶忙把门关了，以手掩嘴用力忍耐。

（一粥一饭，当思得来不易，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不能吐，不能吐！）

好一阵折腾，才稳定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从瀛洲出门紧紧一天，但胸怀大志的海外游侠陆仁轩忽然想家起来。

小蛮

【瀛洲岛】

小蛮听鹿任砍叫自己姨，脸都绿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扬起手就要给鹿任砍一巴掌……
不过……见他竟然乖乖将那碗粥喝的一滴不剩，自己阴谋得逞，心下又好受了些，也就乖乖地任凭鹿任砍将自己推出了房门。
一面往外走着，一面还嚷嚷着：“侄儿乖，那你的屋子就不用我打扫了罢。你不叫我我就当不用了哦。”

走出陆仁轩的房间，向自己房门走去，朝阳透过窗子射到船舱里，照得小蛮满面通红，全身都暖暖的。
可是，阳光能照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黑暗的沙漠……

小蛮心里想着，快些回中原吧，炎炎、冰冰、灵灵还有艾艾它们（是小蛮养的两头麒麟和两只仙鹤），这些天不见，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呢，等回去，又可以和它们一起玩耍了……

上官慕容

晨风呼啸，惊涛卷舞，激撞在礁岩上，冲起重重大浪，迎面拍来，水雾蒙蒙，夹带着一丝丝凉意。少年瞥了一眼天际云端里几缕若隐若现的曙光，微蹙了下眉，按剑而去，同时也从此踏入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切换画面
大荒世界另一个地方的丛林里……

昔·练铁生

毒虫出没，人迹罕至的丛林中，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走着。
不知已过了几天了，经历的一切并无分别，合抱的树干，几乎隔断昏晓的繁叶，各种从暗处传来千奇百怪的虫鸣鸟啼。
少年的眼中只透着冷与沉默。
原本单调而充实的生活，自从那日早晨，一切都变得十分特别起来：
在那个早晨，一位隐居已久的中年铸剑师，遭遇了不曾问清缘由便已开始了的追杀。
一番苦斗，寡不敌众之下，他背着自己平生最心爱的四把武器，也是最得意的作品，跳入了云雾缭绕的陡崖。
原本，这理当是一个故事的终点，然而当他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除了熟悉的武器与记忆，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躯干，面容，时间，地点...
在本能的求生意志之下，这个曾经是中年的少年在试图奔走出这片丛林中，度过了之后的日子。

子衿

子衿在林子里已经呆了整整三日了。
原本算好了应该是在这个地点的某处的，不想定位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兔子，子衿一分神，便到了大约是哪里的这里。想来，那人离得应该不是很远了。
子衿看了看天际，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个方向找那只极可爱的兔子，然后便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她慢慢敛了敛衣物，看向那声音的来处。
是一个少年恰出现在她的视线。
然后她微微一笑，道：“公子知道出去的路么？我不小心迷路了……”说着煞有介事的歪了歪头。

昔·练铁生

在这等不毛之地突然遇上同类，自然是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少年的眼中流出热切，然而很快也就冷了下来。
只因为眼前之人也同是迷路之人。
只略略打量了下，便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亦不知道路，已走了好些天了。”
想了想，又冷冷补上一句
“没来由进这里来寻个迷路，是闲着没事做么？”
说话间，竟已自顾自的前行了。

子衿

子衿眨巴了两下眼睛，上去就拉住了那人的袖子，再抬头，眼中已含了两泡泪水：“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动于衷？难道……是我不够楚楚动人么？戏文里明明说，此时男的就算不认识也会说认识路的……”说到这里，子衿眼中的两泡泪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控诉：“真是……太没有氛围了！”

昔·练铁生

却带要走之时，不妨被那女子拉住，随即一通没头没脑的糊涂话便灌入耳中。
少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停住脚步回道
“姑娘问路，在下实话回答说不知，也就是了，哪来的后面这些个倒三不着两的话？戏文？戏文中还说高阳氏有宝剑，于匣中常做龙吟，还能自行飞出去斩杀来犯之敌。殊不知普天下之人，又有哪个能够铸出这般通灵的宝剑来？可见戏里文里所言之事是信不得的。”
说着说着，兀自叹了口气，隐隐有遗憾之意。当下那少年又瞅了瞅拉着自己不松手做楚楚可怜状的女子，不冷不淡的抛出一句
“我是不知路的，你若是想同行，便同行罢，只恐茹毛饮血的事情，姑娘受不来。”
说罢，转身便欲上路。

子衿

子衿听他说起了剑，终于“呀”了一声，离了他几步远，顷刻脸色换了几换，终于到了最满意的状态，然后一脸严肃、认真的慢慢说道：“我是魔王蚩尤的使者，此番找到你，是因为我王欣赏你，想要你为我王所用。王允诺你的任何愿望——”说罢一脸看透世事的瞧着眼前的人。却仍然遮不住她眼底闪烁着的名叫“八卦”的星星之火。

昔·练铁生

少年听完她这一通突兀的话语，正待哈哈大笑，却注意到她整整齐齐的衣着，干干净净的面容，再看看自己已经破烂不堪的外套，想来容貌也是憔悴的。顿了顿，不由得敛去笑意，换做试探的语气问道
“我不管你是哪个王派来的，也不管你的王为何会欣赏我，给了我什么承诺，我只想问，你的王当真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帮我铸出只有传说中有魂魄的宝剑？你的王可又有能力告知我，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也并不话说全，只这般含糊的问道，却看这奇怪的女子如何回答。

子衿

子衿基本忽视了少年的问题，强忍着按下烧的正旺的八卦之火，装的一脸高深莫测：“只要你帮魔王找到一把剑，并且为它开锋，你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说到这里，子衿的八卦之魂已然出头，顷刻换了一脸的崇拜敬仰问道：“魔王这么看中你，听教中魔王的一个男宠说是因为你更有能力得魔王的欢心……是怎样的能力？子衿也很想知道哎~你能不能教给子衿啊？”

昔·练铁生

少年听了她的条件，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听了她后面的话，愈发的有些迷惑，终是没有发问，只淡淡答道
“我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铸剑师而已，所会的不出于此。”
随即细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子衿姑娘，想来你亦不是迷路才在这儿凑巧碰上我的，那么带我出了这片丛林，再做商议也不迟。”

子衿

“你骗人……”子衿一脸怨念的小小声道：“一定是觉得子衿长得小，不和我说……那个男宠也是这样说的……”
又听到少年说要带他出去，面上显出一丝茫然：“子衿是跟着你的气味过来的，如果你能出林子，那子衿也可以~”说着一脸乐呵呵的笑：“子衿跟着你就好了~哦，现在你这个身体，是主人送给你先用的，不喜欢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换掉——不过你得告诉我，之前我问你的那个，你得先教给子衿~~要不，要不你还是先答应了主人的要求吧，不然子衿回去又没有好吃的了……”

昔·练铁生

“我的话是说完了，至于信不信随你。”
少年也不多解释，只是懒懒的说了一句，然而当听到子衿后面的话，居然说破了自己的秘密。顿时神色不由得一凝，半响才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赶快走出这片丛林吧，沿着一个方向走，终究是能出去的。争取在这次太阳落山之前能够出去。否则晚上的丛林，恐怕不是姑娘能够忍受的。”
“你们王的提议，我答应便是。”

子衿

子衿听他答应了，心中又放下一事，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天真道：“子衿不怕晚上哦，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啦。不过你总不来，我无聊了就变兔子……你都不晓得，那日我过来，看到了一只极可爱的兔子，我现在变得一定比他更可爱，你要不要看看？”说罢上前几步挡在了练铁生前面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昔·练铁生

对着拦着自己路的子衿，少年只是无奈的摇头
“你若有变兔子的本领，倒不如给我变出篝火，也好让我吃些熟食，干干衣服，这个鬼地方潮湿得很，连火也难生。”
说着，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又潮又脏的外套，望着遮天的古树叹了口气。

子衿

子衿听练铁生丝毫没有看兔子验收自己成绩的意思，无限哀怨，两眼已然十分应景的包了两泡泪水：“兔子明明很可爱……你说的那些一点都不可爱……”说罢又半带哀怨，半带期待的看了一眼练铁生，心中道：快点央我变兔子，变了兔子我给你变其他的——

昔·练铁生

少年见她缠着不休，又看看愈发昏暗的天色，料想今天是走不出丛林的了，索性就近找了根树干半倚着，从背后的剑袋中抽出其中一杆宝剑轻轻抚摸，叹了口气道
“罢罢，你且给我变一只最最可爱的兔子，还有..”
“变一堆篝火，再变点调味料来，今晚吃烤兔肉..倒也不错。”

子衿

子衿眼中华光一闪，“那子衿变啦~~~”也不知她念了什么咒语，周身开始星光闪烁，越聚越拢越来越密，最后成了地上小小的一坨后，星光又慢慢撒去。
此刻，在练铁生面前的是一只可爱非常的小兔子，正抬了前爪，趴在一根木桩上，抬头半歪着一只长耳朵，兴奋的问道：“可不可爱？可不可爱？”
听到他要篝火，心中也不思索，兔爪子一动，那些事物便一一在身后不远一件一件凭空变了出来，篝火上方，此刻烤的正是一只大而肥硕的兔子。
做完了这一切，子衿又晃着两只兔耳朵，一脸星星的瞧着练铁生，坚持不懈的问道：“我可不可爱？”

昔·练铁生

少年口中言语，不过是烦她纠缠多事，故用以调侃，谁想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好的人形，居然突然变成了兔子，不由得大吃一惊，猛然退后几步，从鞘中抽出剑来，待反应过来才将剑入鞘，再小心放回剑袋中，出一口大气，犹自下意识道
“可吓煞老夫了，活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本事，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还不及去细想自己的话中口气不对，忽然想到一事，随即有对着那兔子有些急切的问道
“丛林易迷失道路，皆因四周环境类似，又不见天日，难以辨认方向。姑娘既然有如此神通，何不变只鸟雀，待飞上天四处一看，便能知晓这丛林该如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