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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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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嘉祐祫享,群臣上尊号,宰相请撰表。敞说止不得,乃上疏曰:“陛下不受
徽号且二十年。今复加数字,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可惜也。今岁以来,
颇有灾异,正当寅畏天命,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乃以虚名为累。”帝览奏,顾
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尔。”遂不受。
蜀人龙昌期著书传经,以诡僻惑众。文彦博荐诸朝,赐五品服。敞与欧阳修
俱曰:“昌期违古畔道,学非而博,王制之所必诛,未使即少正卯之刑,已幸矣,
又何赏焉。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深浅。”昌期闻之,惧不敢受赐。
敞以识论与众忤,求知永兴军,拜翰林侍读学士。大姓范伟为奸利,冒同姓
户籍五十年,持府县短长,数犯法。敞穷治其事,伟伏罪,长安中讠雚喜。未及
受刑,敞召还,判三班院,伟即变前狱,至于四五,卒之付御史决。
敞侍英宗讲读,每指事据经,因以讽谏。时两宫方有小人间言,谏者或讦而
过直。敞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拱而言曰:“舜至侧微也,尧禅之以
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帝竦体改容,
知其以义理讽也。皇太后闻之,亦大喜。
积苦眩瞀,屡予告。帝固重其才,每燕见他学士,必问敞安否;帝食新橙,
命赐之。疾少间,复求外,以为汝州,旋改集贤院学士、判南京御史台。熙宁元
年,卒,年五十。
敞学问渊博,自佛老、卜筮、天文、方药、山经、地志,皆究知大略。尝夜
视镇星,谓人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则生女。”后数月,两公主生。又曰:
“岁星往来虚、危间,色甚明盛,当有兴于齐者。”岁余而英宗以齐州防御使入
承大统。尝得先秦彝鼎数十,铭识奇奥,皆案而读之,因以考知三代制度,尤珍
惜之。每曰:“我死,子孙以此蒸尝我。”朝廷每有礼乐之事,必就其家以取决
焉。为文尤赡敏。掌外制时,将下直,会追封王、主九人,立马却坐,顷之,九
制成。欧阳修每于书有疑,折简来问,对其使挥笔,答之不停手,修服其博。长
于《春秋》,为书四十卷,行于时。弟攽,子奉世。
攽字贡父,与敞同登科,仕州县二十年,始为国子监直讲。欧阳修、赵概
荐试馆职,御史中丞王陶有夙憾,率侍御史苏寀共排之,攽官已员外郎,才得
馆阁校勘。熙宁中,判尚书考功、同知太常礼院。
诏封太祖诸孙行尊者为王,奉太祖后。攽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当
自奉其国之祖。宜崇德昭、德芳之后,世世勿降爵,宗庙祭祀,使之在位,则所
以褒扬艺祖者著矣。”后二王绍封,如攽议。
方更学校贡举法,攽曰:“本朝选士之制,行之百年,累代将相名卿,皆
由此出,而以为未尝得人,不亦诬哉。愿因旧贯,毋轻议改法。夫士修于家,足
以成德,亦何待于学官程课督趣之哉。”
王安石在经筵,乞讲者坐。攽曰:“侍臣讲论于前,不可安坐,避席立语,
乃古今常礼。君使之坐,所以示人主尊德乐道也;若不命而请,则异矣。”礼官
皆同其议,至今仍之。考试开封举人,与同院王介争詈,为监察御史所劾罢。礼
院廷试始用策,初,考官吕惠卿列阿时者在高等,讦直者反居下。攽覆考,悉
反之。又尝诒安石书,论新法不便。安石怒摭前过,斥通判泰州,以集贤校理、
判登闻检院、户部判官知曹州。曹为盗区,重法不能止。攽曰:“民不畏死,
奈何以死惧之。”至,则治尚宽平,盗亦衰息。为开封府判官,复出为京东转运
使。部吏罢软不逮者,务全安之。徙知兖、亳二州。吴居厚代为转运使,能奉行
法令,致财赋,乃追坐攽废弛,黜监衡州盐仓。
哲宗初,起知襄州。入为秘书少监,以疾求去,加直龙图阁、知蔡州。于是
给事中孙觉、胡宗愈、中书舍人苏轼、范百禄言:“攽博记能文章,政事侔古
循吏,身兼数器,守道不回,宜优赐之告,使留京师。”至蔡数月,召拜中书舍
人。请复旧制,建紫微阁于西省。竟以疾不起,年六十七。
攽所著书百卷,尤邃史学。作《东汉刊误》,为人所称。预司马光修《资治
通鉴》,专职汉史。为人疏俊,不修威仪,喜谐谑,数用以招怨悔,终不能改。
奉世字仲冯,天资简重,有法度。中进士第。熙宁三年,初置枢密院诸房检
详文字,以太子中允居吏房。
先是,进奏院每五日具定本报状,上枢密院,然后传之四方。而邸吏辄先期
报下,或矫为家书,以入邮置。奉世乞革定本,去实封,但以通函腾报。从之。
神宗称其奉职不苟,加集贤校理、检正中书户房公事,改刑房,进直史馆、国史
院编修官。大理治相州狱,详断官窦革以白奉世,奉世曰:“君自以法从事,毋
庸白。”后蔡确以是文致奉世罪,谪降蔡州粮料院。久之,为吏部员外郎。
元祐初,历度支左司郎中、起居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户部吏部侍
郎、权户部尚书。七年,拜枢密直学士,签书院事。哲宗亲政,用二内侍为押班,
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之。帝谓有近例,奉世曰:“虽有近例,奈人不可户晓,顾
以率先施行为非耳。”帝为反命。既而章惇当国,奉世乞免去。
绍圣元年,以端明殿学士知成德军,改定州。逾年,知成都府。过都入觐,
欲述朋党倾邪之状。帝将听其来,曾布曰:“元祐变先朝法,无一当者,奉世有
力焉,最为漏网,恐不足见。”遂不许。明年,责光禄少卿,分司南京,居郴州。
御史中丞邢恕劾奉世合刘挚倾害大臣,附吕大防、苏辙,遂登政府,再贬隰州团
练副使。
徽宗立,尽还其官职,知定州、大名府、郓州。崇宁初,再夺职,责居沂、
衮,以赦得归。政和三年,复端明殿学士。薨,年七十三。
奉世优于吏治,尚安静,文词雅赡,最精《汉书》学。常云:“家世唯知事
君,内省不愧怍士大夫公论而已。得丧,常理也,譬如寒暑加人,虽善摄生者不
能无病,正须安以处之。”
曾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生而警敏,读书数百言,脱口辄诵。年十二,
试作《六论》,援笔而成,辞甚伟。甫冠,名闻四方。欧阳修见其文,奇之。
中嘉祐二年进士第。调太平州司法参军,召编校史馆书籍,迁馆阁校勘、集
贤校理,为实录检讨官。出通判越州,州旧取酒场钱给募牙前,钱不足,赋诸乡
户,期七年止;期尽,募者志于多入,犹责赋如初。巩访得其状,立罢之。岁饥,
度常平不足赡,而田野之民,不能皆至城邑。谕告属县,讽富人自实粟,总十五
万石,视常平价稍增以予民。民得从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余。又贷之种粮,
使随秋赋以偿,农事不乏。
知齐州,其治以疾奸急盗为本。曲堤周氏拥赀雄里中,子高横纵,贼良民,
污妇女,服器上僣,力能动权豪,州县吏莫敢诘,巩取置于法。章邱民聚党村落
间,号“霸王社”,椎剽夺囚,无不如志。巩配三十一人,又属民为保伍,使几
察其出入,有盗则鸣鼓相援,每发辄得盗。有葛友者,名在捕中,一日,自出首。
巩饮食冠裳之,假以骑从,辇所购金帛随之,夸徇四境。盗闻,多出自首。巩外
视章显,实欲携贰其徒,使之不能复合也。自是外户不闭。河北发民浚河,调及
它路,齐当给夫二万。县初按籍三丁出夫一,巩括其隐漏,至于九而取一,省费
数倍。又弛无名渡钱,为桥以济往来。徙传舍,自长清抵博州,以达于魏,凡省
六驿,人皆以为利。徙襄州、洪州。会江西岁大疫,巩命县镇亭传,悉储药待求,
军民不能自养者,来食息官舍,资其食饮衣衾之具,分医视诊,书其全失、多寡
为殿最。师征安南,所过州为万人备。他吏暴诛亟敛,民不堪。巩先期区处猝集,
师去,市里不知。加直龙图阁、知福州。南剑将乐盗廖恩既赦罪出降,余众溃复
合,阴相结附,旁连数州,尤桀者呼之不至,居人慑恐。巩以计罗致之,继自归
者二百辈。福多佛寺,僧利其富饶,争欲为主守,赇请公行。巩俾其徒相推择,
识诸籍,以次补之。授帖于府庭,却其私谢,以绝左右徼求之弊。福州无职田,
岁鬻园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万。巩曰:“太守与民争利,可乎?”罢之。后
至者亦不复取也。
徙明、亳、沧三州。巩负才名,久外徒,世颇谓偃蹇不偶。一时后生辈锋出,
巩视之泊如也。过阙,神宗召见,劳问甚宠,遂留判三班院。上疏议经费,帝曰:
“巩以节用为理财之要,世之言理财者,未有及此。”帝以《三朝》、《两朝国
史》各自为书,将合而为一,加巩史馆修撰,专典之,不以大臣监总,既而不克
成。会官制行,拜中书舍人。时自三省百职事,选授一新,除书日至十数,人人
举其职,于训辞典约而尽。寻掌延安郡王牒奏。故事命翰林学士,至是特属之。
甫数月,丁母艰去。又数月而卒,年六十五。
巩性孝友,父亡,奉继母益至,抚四弟、九妹于委废单弱之中,宦学昏嫁,
一出其力。为文章,上下驰骋,愈出而愈工,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
愈,一时工作文词者,鲜能过也。少与王安石游,安石声誉未振,巩导之于欧阳
修,及安石得志,遂与之异。神宗尝问:“安石何如人?”对曰:“安石文学行
义,不减扬雄,以吝故不及。”帝曰:“安石轻富贵,何吝也?”曰:“臣所谓
吝者,谓其勇于有为,吝于改过耳。”帝然之。吕公著尝告神宗,以巩为人行义
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以是不大用云。弟布,自有传,幼弟肇。
肇字子开,举进士,调黄岩簿,用荐为郑州教授,擢崇文校书、馆阁校勘兼
国子监直讲、同知太常礼院。太常自秦以来,礼文残缺,先儒各以臆说,无所稽
据。肇在职,多所厘正。亲祠皇地祗于北郊,盖自肇发之,异论莫能夺其议。
兄布以论市易事被责,亦夺肇主判。滞于馆下,又多希旨窥伺者,众皆危之,
肇恬然无愠。曾公亮薨,肇状其行,神宗览而嘉之。迁国史编修官,进吏部郎中,
迁右司,为《神宗实录》检讨。元祐初,擢起居舍人。未几,为中书舍人。论叶
康直知秦州不当,执政讶不先白,御史因攻之。肇求去,范纯仁语于朝曰:“若
善人不见容,吾辈不可居此矣。”力为之言,乃得释。
门下侍郎韩维奏范百禄事,太皇太后以为谗毁,出守邓。肇言:“维为朝廷
辨邪正是非,不可以疑似逐。”不草制。谏议大夫王觌,以论胡宗愈,出守润,
肇言:“陛下寄腹心于大臣,寄耳目于台谏,二者相须,阙一不可。今觌论执政
即去之,是爱腹心而涂耳目也。”帝悟,加觌直龙图阁。
太皇受册,诏遵章献故事,御文德殿。肇言:“天圣初,两制定议受册崇政,
仁宗特改焉,此盖一时之制。今帝述仁宗故事,以极崇奉孝敬之诚,可谓至矣。
臣窃谓太皇当于此时特下诏扬帝孝敬之诚,而固执谦德,屈从天圣两制之议,止
于崇政,则帝孝愈显,太皇之德愈尊矣。”坤成节上寿,议令百官班崇政。肇又
言:“天圣三年,近臣班殿廷,百官止请内东门拜表。至九年,始御会庆。今太
皇盛德,不肯自同章献,宜如三年之制。”并从之。
四年,春旱,有司犹讲春宴。肇同彭汝砺上疏曰:“天菑方作,正君臣侧身
畏惧之时。乃相与饮食燕乐,恐无以消复天变。”翼日,有旨罢宴。蔡确贬新州,
肇先与汝砺相约极论。会除给事中,汝砺独封还制书,言者谓肇卖友,略不自辨。
以宝文阁待制知颍州,徙邓、齐、陈州、应天府。
七年,入为吏部侍郎。肇在礼院时,启亲祠北郊之议。是岁当郊,肇坚抗前
说,既而合祭天地,乃自劾,改刑部。请不已,出知徐州,徙江宁府。帝亲政,
更用旧臣,数称肇议礼,趣入对。肇言:“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必赖左右前后
得人,以为立政之本。宜于此时选忠信端良之士,置诸近班,以参谋议,备顾问。
与夫深处法宫,亲近{埶日}御,其损益相去万万矣。”贵近恶其语,出知瀛州,与
兄布易地。时方治实录讥讪罪,降为滁州。稍复集贤殿修撰。历泰州、海州。徽
宗即位,复召为中书舍人。
日食四月朔,当降诏求言。肇具述帝旨,诏下,投匦者如织。章惇恶之,欲
因事去肇,帝不听。元祐臣僚被谴者,咸以赦恩甄叙。肇请亻并录死者,作训词,
哀厚恻怛,读者为之感怆。迁翰林学士兼侍读。谏官陈瓘、给事中龚原以言得罪,
无敢救,肇极力论解。时论者谓元祐、绍圣,均为有失,兄布传帝命,使肇作诏
谕天下。肇见帝言:“陛下思建皇极,以消弭朋党,须先分别君子小人,赏善罚
恶,不可偏废。”开说备至。已而诏从中出。布之拜相,肇适当制,国朝学士弟
草兄制,唯韩维与肇,为衣冠荣。建中靖国元年,太史奏日又当食四月。肇请对
言:“比岁日食正阳,咎异章著。陛下简俭清净之化,或衰于前;声色服玩之好,
或萌于心;忠邪贤不肖,或有未辨;赏庆刑威,或有未当。左右阿谀,壅蔽矫举,
民冤失职,郁不得伸。此宜反覆循省,痛自克责,以塞天变。”言发涕下,帝悚
然顺纳。
兄布在相位,引故事避禁职,拜龙图阁学士、提举中太一宫。未几,出知陈
州,历太原、应天府、扬定二州。崇宁初,落职,谪知和州,徙岳州,继贬濮州
团练副使,安置汀州。四年,归润而卒,年六十一。
自熙宁以来四十年,大臣更用事,邪正相轧,党论屡起,肇身更其间,数不
合。兄布与韩忠彦并相,日夕倾危之。肇既居外,移书告之曰:“兄方得君,当
引用善人,翊正道,以杜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所谓端人吉士,继迹去
朝,所进以为辅佐、侍从、台谏,往往皆前日事惇、卞者。一旦势异今日,必首
引之以为固位计,思之可为恸哭。比来主意已移,小人道长。进则必论元祐人于
帝前,退则尽排元祐者于要路。异时惇、卞纵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可不深
虑。”布不能从。未几,京得政,布与肇俱不免。
肇天资仁厚,而容貌端严。自少力学,博览经传,为文温润有法。更十一州,
类多善政。绍兴初,谥曰文昭。子统,至左谏议大夫。
论曰:刘敞博学雄文,邻于邃古,其为考功,仁宗赐夏竦谥,上疏争之,以
为人主不可侵臣下之官;及奉诏定乐,中贵预列,又谏曰:“臣惧为袁盎所笑。”
此岂事君为容悦者哉。攽虽疏隽,文埒于敞。奉世克肖,世称“三刘”。曾巩立
言于欧阳修、王安石间,纡徐而不烦,简奥而不晦,卓然自成一家,可谓难矣。
肇以儒者而有能吏之才。宋之中叶,文学法理,咸精其能,若刘氏、曾氏之家学,
盖有两汉之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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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 列传第七十九

○蔡襄 吕溱 王素(从子靖 从孙震) 余靖 彭思永 张存
蔡襄,字君谟,兴化仙游人。举进士,为西京留守推官、馆阁校勘。范仲淹
以言事去国,余靖论救之,尹洙请与同贬,欧阳修移书责司谏高若讷,由是三人
者皆坐谴。襄作《四贤一不肖诗》,都人士争相传写,鬻书者市之,得厚利。契
丹使适至,买以归,张于幽州馆。
庆历三年,仁宗更用辅相,亲擢靖、修及王素为谏官,襄又以诗贺,三人列
荐之,帝亦命襄知谏院。襄喜言路开,而虑正人难久立也。乃上疏曰:“朝廷增
用谏臣,脩、靖、素一日并命,朝野相庆。然任谏非难,听谏为难;听谏非难,
用谏为难。三人忠诚刚正,必能尽言。臣恐邪人不利,必造为御之之说。其御之
之说不过有三,臣请为陛下辨之。一曰好名。夫忠臣引君当道,论事唯恐不至,
若避好名之嫌无所陈,则土木之人,皆可为矣。二曰好进。前世谏者之难,激于
忠愤,遭世昏乱,死犹不辞,何好进之有?近世奖拔太速,但久而勿迁,虽死是
官,犹无悔也。三曰彰君过。谏争之臣,盖以司过举耳,人主听而行之,足以致
从谏之誉,何过之能彰。至于巧者亦然,事难言则喑而不言,择其无所忤者,时
一发焉,犹或不行,则退而曰吾尝论某事矣,此之谓好名。默默容容,无所愧耻,
蹑资累级,以挹显仕,此之谓好进。君有过失,不救之于未然,传之天下后世,
其事愈不可掩,此之谓彰君过。愿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谏之名而无其实。”
时有旱蝗、日食、地震之变,襄以为:“灾害之来,皆由人事。数年以来,
天戒屡至。原其所以致之,由君臣上下皆阙失也。不颛听断,不揽威权,使号令
不信于人,恩泽不及于下,此陛下之失也。持天下之柄,司生民之命,无嘉谋异
画以矫时弊,不尽忠竭节以副任使,此大臣之失也。朝有敝政而不能正,民有疾
苦而不能去,陛下宽仁少断而不能规,大臣循默避事而不能斥,此臣等之罪也。
陛下既有引过之言,达于天地神祇矣,愿思其实以应之。”疏出,闻者皆悚然。
进直史馆,兼修起居注,襄益任职论事,无所回挠。开宝浮图灾,下有旧瘗
佛舍利,诏取以入,宫人多灼臂落发者。方议复营之,襄谏曰:“非理之福,不
可徼幸。今生民困苦,四夷骄慢,陛下当修人事,奈何专信佛法?或以舍利有光,
推为神异,彼其所居尚不能护,何有于威灵。天之降灾,以示儆戒,顾大兴功役,
是将以人力排天意也。”
吕夷简平章国事,宰相以下就其第议政事,襄奏请罢之。元昊纳款,始自称
“兀卒”,既又译为“吾祖”。襄言:“‘吾祖’犹云‘我翁’,慢侮甚矣。使
朝廷赐之诏,而亦曰‘吾祖’,是何等语邪?”
夏竦罢枢密使,韩琦、范仲淹在位,襄言:“陛下罢竦而用琦、仲淹,士大
夫贺于朝,庶民歌于路,至饮酒叫号以为欢。且退一邪,进一贤,岂遂能关天下
轻重哉?盖一邪退则其类退,一贤进则其类进。众邪并退,众贤并进,海内有不
泰乎!虽然,臣切忧之。天下之势,譬犹病者,陛下既得良医矣,信任不疑,非
徒愈病,而又寿民。医虽良术。不得尽用,则病且日深,虽有和、扁,难责效矣。”
保州卒作乱,推懦兵十余辈为首恶,杀之以求招抚。襄曰:“天下兵百万,
苟无诛杀决行之令,必开骄慢暴乱之源。今州兵戕官吏、闭城门,不能讨,从而
招之,岂不为四方笑。乞将兵入城,尽诛之。”诏从其议。
以母老,求知福州,改福建路转运使,开古五塘溉民田,奏减五代时丁口税
之半。复修起居注。唐介击宰相,触盛怒,襄趋进曰:“介诚狂愚,然出于进忠,
必望全贷。”既贬春州,又上疏以为此必死之谪,得改英州。温成后追册,请勿
立忌,而罢监护园陵官。
进知制诰,三御史论梁适解职,襄不草制。后每除授非当职,辄封还之。帝
遇之益厚,赐其母冠帔以示宠,又亲书“君谟”两字,遣使持诏予之。迁龙图阁
直学士、知开封府。襄精吏事,谈笑剖决,破奸发隐,吏不能欺。以枢密直学不
士再知福州。郡士周希孟、陈烈、陈襄、郑穆以行义著,襄备礼招延,诲诸生以
经学。俗重凶仪,亲亡或秘不举,至破产饭僧,下令禁止之。徙知泉州,距州二
十里万安渡,绝海而济,往来畏其险。襄立石为梁,其长三百六十丈,种蛎于础
以为固,至今赖焉。又植松七百里以庇道路,闽人刻碑纪德。
召为翰林学士、三司使,较天下盈虚出入,量力以制用。刬剔蠹敝,簿书纪
纲纤悉皆可法。
英宗不豫,皇太后听政,为辅臣言:“先帝既立皇子,宦妾更加荧惑,而近
臣知名者亦然,几败大事,近已焚其章矣。”已而外人遂云襄有论议,帝闻而疑
之。会襄数谒告,因命择人代襄。襄乞为杭州,拜端明殿学士以往。治平三年,
丁母忧。明年卒,年五十六。赠吏部侍郎。
襄工于书,为当时第一,仁宗尤爱之,制《元舅陇西王碑文》命书之。及令
书《温成后父碑》,则曰:“此待诏职耳。”不奉诏。于朋友尚信义,闻其丧,
则不御酒肉,为位而哭。尝饮会灵东园,坐客误射矢伤人,遽指襄。他日帝问之,
再拜愧谢,终不自辨。
蔡京与同郡而晚出,欲附名阀,自谓为族弟。政和初,襄孙佃廷试唱名,居
举首,京侍殿上,以族孙引嫌,降为第二,佃终身恨之。乾道中,赐襄谥曰忠惠。
吕溱,字济叔,扬州人。进士第一。通判亳州,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坐
预进奏院宴饮,出知蕲、楚、舒三州。复修起居注。
侬智高寇岭南,诏奏邸毋得辄报。溱言:“一方有警,使诸道闻之,共得为
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进知制诰,又出知杭州,入为翰林学士。疏论宰
相陈执中奸邪,仁宗还其疏。溱曰:“以口舌论人,是阴中大臣也。愿出以示执
中,使得自辨。”未几,执中去,溱亦以侍读学士知徐州,赐宴资善堂,遣使谕
曰:“此特为卿设,宜尽醉也。”诏自今由经筵出者视为例。
徙成德军,时方开六塔河,宰相主其议。会地震,溱请罢之,以答天戒。溱
豪侈自放,简忽于事。与都转运使李参不相能,还,判流内铨,参劾其借官麹作
酒,以私货往河东贸易,及违式受馈赆,事下大理议。溱乃未尝受,而外廷纷然
谓溱有死罪。帝知其过轻,但贬秩,知和州。御史以为未抵罪,分司南京。起知
池州、江宁府,复集贤院学士,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时为京尹者比不称职,溱精识过人,辨讼立断,豪恶敛迹。尝以职事对,神
宗察其有疾色,勉以近医药,已而果病。改枢密直学士、提举醴泉观,遂卒,年
五十五。赠礼部侍郎。帝悼念之,诏中书曰:“溱立朝最孤,知事君之节,绝迹
权贵,故中废十余年,人无言者。方擢领要剧,而奄忽沦亡,家贫子幼,遭此大
祸,必至狼狈。宜优给赙礼,官庀其葬,以厉臣节。”敕其妇兄护丧归。
溱开敏,善议论,一时名辈皆推许。然自贵重,在杭州接宾客,不过数语,
时目为“七字舍人”云。
王素,字仲仪,太尉旦季子也。赐进士出身,至屯田员外郎。御史中丞孔道
辅荐为侍御史。道辅贬,出知鄂州。仁宗思其贤,擢知谏院。素方壮年,遇事感
发。尝言:“今中外无名之费,倍蓰于前,请省其非急者。”适皇子生,将进百
僚以官,惠诸军以赏。素争曰:“今西夏畔涣,契丹要求,县官之须,且日急矣。
宜留爵秩以赏战功,储金缯以佐边费。”议遂已。
京师旱,素请帝祷于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当雨,今将以旦日出祷。”
素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帝问故,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祷之,应
天不以诚,故臣知不雨。”帝曰:“然则明日诣醴泉观。”素曰:“醴泉之近,
犹外朝耳,岂惮暑不远出邪?”帝悚然。更诏诣西太一宫,谏官故不在属车间,
乃命素扈从。日甚炽,埃氛翳空,比舆驾还,未薄城,天大雷电而雨。
王德用进二女子,素论之,帝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旧,
非他人比也。德用实进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忧正恐在左右
尔。”帝动容,立命遣二女出。赐素银绯,擢天章阁待制、淮南都转运按察使。
时新置按察,类多以苛为明。素独不擿细故,即有贪刻,必绳治穷竟,以故下吏
爱而畏之。改知渭州,坐市木河东有扰民状,降华州,又夺职徙汝。俄悉还其故,
迁龙图阁直学士。
初,原州蒋偕建议筑大虫巉堡,宣抚使听之。役未具,敌伺间要击,不得成。
偕惧来归死。素曰:“若罪偕,乃是堕敌计。”责偕使毕力自效。总管狄青曰:
“偕往益败,不可遣。”素曰:“偕败则总管行,总管败,素即行矣。”青不敢
复言,偕卒城而还。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至和秋,大雨,蔡河裂,水入城。
诏军吏障朱雀门,素曰:“皇上不豫,兵民庐舍多覆压,众心怦怦然,奈何更塞
门以动众。”违诏止其役,水亦不害。
出知定州、成都府。先是,牙校岁输酒坊钱以供厨传,日加厚,输者转困。
素一切裁约之。铁钱布满两蜀,而鼓铸不止,币益轻,商贾不行,命罢铸十年,
以权物价。凡为政,务合人情,蜀人纪其目,号曰“王公异断”。复知开封。素
以三公子少知名,出入侍从将帅,久颇鞅鞅,厌倦剧烦,事多卤莽不治,盗贼数
发。御史纠其过,出知许州。
治平初,夏人寇静边砦。召拜端明殿学士,复知渭州,于是三镇、泾原蕃夷
故老皆欢贺,比至,敌解去。拓渭西南城,浚隍三周,积粟支十年。属羌奉土地
来献,悉增募弓箭手。行陈出入之法,身自督训。其居旧穿土为室,寇至,老幼
多焚死,为筑八堡使居之。其从领于两巡检,人莫得自便。素曰:“是岂募民兵
意邪?”听散耕田里,有警则聚,故士气感奋,精悍他道莫及。尝宴堂上,边民
传寇至,惊入城。诸将曰:“使奸人亦从而入,将必为内应,合拒勿内。”素曰:
“若拒之东去,关中必摇。吾在此,敌必不敢犯我,此当有奸言。”乃下令:
“敢称寇至者斩。”有顷,候骑从西来,人传果妄,诸将皆服其明。
换澶州观察使、知成德军,改青州观察使。熙宁初。还,以学士知太原府。
汾河大溢,素曰:“若坏平晋,遂灌州城矣。”亟命具舟楫,筑堤以捍之。一夕,
水骤至,人赖以安。入知通进、银台司,转工部尚书,仍故职致仕。故事,虽三
公致仕,亦不带职。朝廷方新法制,素首以学士就第。卒,年六十七,谥曰懿敏。
子巩,从子靖,从孙震。
巩有隽才,长于诗,从苏轼游。轼守徐州,巩往访之,与客游泗水,登魋山,
吹笛饮酒,乘月而归。轼待之于黄楼上,谓巩曰:“李太白死,世无此乐三百年
矣。”轼得罪,巩亦窜宾州。数岁得还,豪气不少挫。后历宗正丞,以跌荡傲世,
每除官,辄为言者所议,故终不显。
靖字詹叔,蚤孤,自力于学,好讲切天下利害。以祖荫历通判阆州、知滁州,
主管北京御史台。契丹数遣横使来,靖疏言:“彼利中国赐遗,挟虚声以济其欲,
渐不可长,宜有以折之。”又请复明经科,加试贡士以策,观其所学,稍变声律
之习。
擢利州路转运判官,提点陕西刑狱。乡户役于州县者,优则愿久留,劳则欲
亟去,吏得权其迟速。靖一以岁月遣代,遂为令。徙河东长子县。贼杀人,捕治
十数辈,不得实,皆释去。靖阅其牍曰:“此真盗也。”教吏曲折讯囚,果服罪。
为开封府推官。曹、濮盗害,官吏久不获,靖受诏督捕,成擒者十八九。因言盗
之不戢,由大姓为囊橐,请并坐之,著为令。
徙广南转运使。熙宁初,广人讹言交阯且至,老幼入保。事闻,中外以为忧。
神宗曰:“王靖在彼,可无念。”即拜太常少卿、直昭文馆、知广州。居二年,
入为度支副使,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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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古,字敏仲,第进士。熙宁中,为司农主簿,使行淮、浙振旱菑,究张若
济狱,劾转运使王廷老、张靓失职,皆罢之。连提举四路常平,王安礼欲用为太
常丞,神宗谓古好异论,止以为博士。加上仁宗、英宗谥,因升祔四后,初议不
发册,古言:“发册之礼,虽为祔庙节文,而升祔之重,乃由册而后显。今既行
升祔,则礼不可废。”乃诏用竹册。又定诸神祠封额、爵号之序。
出为湖南转运判官,提点淮东刑狱,历工部、吏部、右司员外郎,太府少卿。
奉使契丹,异时北使所过,凡供张悉贷于民,古请出公钱为之,民得不扰。绍圣
初,迁户部侍郎,详定役法,与尚书蔡京多不合。京言:“臣欲用元丰人额雇直,
而古乃用司马光法。”诏徙古兵部,寻以集贤殿修撰为江、淮发运使,进宝文阁
待制、知广州。言者论其常指平岁为凶年,妄散邦财,夺职知袁州。
徽宗立,复拜户部侍郎,迁尚书。与御史中丞赵挺之偕领放欠,挺之言:
“古蠲除太多,欲尽倾天下之财,不可用。”遂改刑部。攻不已,以宝文阁直学
士知成都。堕崇宁党籍,责衡州别驾,安置温州。复朝散郎,寻卒。
震字子发,以父任试铨优等,赐及第。上诸路学制,神宗称其才。以习学中
书刑房公事,遂为检正。预修条例,加馆阁校勘,检正孔目吏房。
元丰官制行,震与吴雍从辅臣执笔入记上语,面授尚书右司员外郎,使自书
除目,举朝荣之。兼修《市易敕》,帝谕之曰:“朝廷造法,皆本先王之制,推
行非人,故不能善后。且以钱贷民,有不能偿,辄籍其家,岂善政也。宜计其负
几何,悉捐之。”震顿首奉诏。
进起居舍人,使行西边,还为中书舍人。元祐初,迁给事中,御史王岩叟劾
之,以龙图阁待制知蔡州,历五郡。绍圣初,复为给事中,权吏部尚书,拜龙图
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震与章惇皆吕惠卿所荐,而素不相能。府奏狱空,哲宗疑不实。震谓惇抑已,
于是颍昌盖渐有讼,许赂惇子弟,震捕渐掠治,颇得踪迹。惇惧,以狱付大理,
而徙震为枢密都承旨,遂坐折狱滋蔓、倾摇大臣,夺职知岳州,卒。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少不事羁检,以文学称乡里。举进士起家,为
赣县尉,试书判拔萃,改将作监丞、知新建县,迁秘书丞。数上书论事,建言班
固《汉书》舛谬,命与王洙并校司马迁、范晔二史。书奏,擢集贤校理。
范仲淹贬饶州,谏官御史莫敢言。靖言:“仲淹以刺讥大臣重加谴谪,倘其
言未合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
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熟闻訾毁,两用无猜,岂损令德。陛下自亲
政以来,屡逐言事者,恐钳天下口,不可。”疏入,落职监筠州酒税。尹洙、欧
阳修亦以仲淹故,相继贬逐,靖繇是益知名。徙监泰州税,知英州,迁太常博士,
复为校理、同知礼院。
庆历中,仁宗锐意欲更天下敝事,增谏官员,使论得失,以靖为右正言。时
四方盗贼窃发,州郡不能制。靖言:“朝廷威制天下在赏罚,今官吏弛事,群盗
蜂起,大臣龌龊守常,不立法禁,可为国家忧也。请严捕贼赏罚,及定为贼劫质、
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
司天言太白犯岁星,又犯执法。靖上疏请责躬修德,以谢天变。使契丹,辞
日,以所奏事书笏,各举一字为目,凡数十事。帝顾见之,命悉条奏,日几昃,
乃罢。进修进居注。开宝寺灵感塔灾,复上疏言:“五行之占,本是灾变,朝廷
所宜诫惧,以答天意。闻尝诏取旧瘗舍利入禁中阅视,道路传言,舍利在内廷有
光怪,窃恐巧佞之人,推为灵异,惑乱视听,再图营造。臣闻帝王之道,能勤俭
厥德,感动人心,则虽有危难,后必安济。今自西垂用兵,国帑虚竭,民亡储蓄,
十室九空。陛下若勤劳罪己,忧人之忧,则四民安居,海内蒙福。如不恤民病,
广事浮费,奉佛求福,非天下所望也。若以舍利经火不坏,遽为神异,即本在土
中,火所不及。若言舍利皆能出光怪,必有神灵凭之,此妄言也。且一塔不能自
卫,为火所毁,况藉其福以庇民哉?”
靖在职数言事,尝论夏竦奸邪,不可为枢密使;王举正不才,不宜在政府;
狄青武人,使之独守渭州,恐败边事;张尧佐以修媛故,除提点府界公事,非政
事之美,且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太常博士王翼西京治狱还,赐五
品服,靖曰:“治狱而锡服,外人不知,必以为翼深文重法,能希陛下意,以取
此宠,所损非细事也。尝有工部郎中吕觉以治狱赐对,祈易章绶,陛下谕之曰:
‘朕不欲因鞫囚与人恩泽。’觉退以告臣,臣尝书之起居注。陛下前日谕觉是,
则今日赐翼非矣。是非与夺之间,贵乎一体。小人望风希进,无所不至,幸陛下
每于事端,抑其奔竞。”其说多见纳用。
会西鄙厌兵,元昊请和,议增岁赐。靖言:“景德中,契丹举国兴师,直抵
澶渊,先帝北征渡河,止捐金缯三十万与之。今元昊战虽累胜,皆由将帅轻敌易
动之故。数年选将练兵,始知守战之备,而锐意解仇,所予至二十六万。且戎事
有机,国力有限,失之于始,虽悔何追。夫以景德之患,近在封域之内,而岁赐
如彼;今日之警,远在边鄙之外,而岁赐如此。若元昊使还,益有所许,契丹闻
之,宁不生心?无厌之求,自此始矣。傥移西而备北,为祸更深。但思和与不和,
皆有后患,则不必曲意俯徇,以贻国羞。”擢知制诰。
元昊既归款,朝廷欲加封册,而契丹以兵临西境,遣使言:“为中国讨贼,
请止毋和。”朝议难之。会靖数言契丹挟诈,不可轻许,即遣靖往报,而留夏国
封策不发。靖至契丹,卒屈其议而还。朝廷遂发夏册,臣元昊。西师既解严,北
边亦无事。靖三使契丹,亦习外国语,尝为番语诗,御史王平等劾靖失使者体,
出知吉州。靖为谏官时,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靖既失势,
孝标诣阙言靖少游广州,犯法受榜。靖闻之不自得,求侍养去。改将作少监,分
司南京,居曲江。已而授左神武军大将军、雅州刺史、寿州兵马钤辖,辞不就。
再迁卫尉卿、知虔州,丁父忧去。
侬智高反邕州,乘胜掠九郡,以兵围广州。朝廷方顾南事,就丧次起靖为秘
书监、知潭州,改桂州,诏以广南西路委靖经制。智高西走邕州,靖策其必结援
交阯,而胁诸峒以自固,乃约李德政会兵击贼于邕州,备万人粮以待之;而诏
亦给缗钱二万助德政兴师,且约贼平更赏以缗钱二万。又募侬、黄诸姓酋长,皆
縻以职,使不与智高合。既而朝廷遣狄青、孙沔将兵共讨贼。青却交阯,援兵不
用,贼平。就迁靖给事中。御史梁茜言赏薄,又迁尚书工部侍郎。初,青兵未至
前,戒部将勿战。靖迫钤辖陈曙出斗,败走。青至,按军法斩曙及指使袁用等于
坐,靖瞿然起拜。及诸将班师,独留靖广西,遣人入特磨道擒智高母子弟三人,
生致之阙下。加集贤院学士,徙知潭州,又徙青州。
交阯蛮申绍泰寇邕州,杀五巡检。以靖安抚广西,至则召交阯用事臣费嘉祐
诘问之,嘉祐至,绐以近边种落相侵报,误犯官军,愿悉推治,还所掠及械罪人
以自赎。靖信之,厚谢遣去,嘉祐遂归,不复出。
知广州,官至工部尚书,代归,卒。三司使蔡襄为靖言,特赠刑部尚书,谥
曰襄。靖尝梦神人告以所终官而死秦亭,故靖常畏西行。及卒,则江宁府秦淮亭
也。
彭思永,字季长,庐陵人。第进士,知南海、分宁县,通判睦州。台州大水
败城,人多溺,往摄治焉。尽葬死者,作文祭之;民贫不能葺居,为伐木以助之,
数月,公私之舍皆具,城筑高于前,而坚亦如之。
知潮州、常州。入为侍御史,论内降授官赏之弊,谓斜封非盛世所当有,仁
宗深然之。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传百官皆进秩者。思永言不宜滥恩,以益侥幸。
时张尧佐已贵而犹觊执政,王守忠已受宠而求旄节。思永率同列言之,或曰:
“俟命出,未晚也。”思永曰:“先事而言,第得罪尔;命一出,不可止矣。”
遂独抗疏曰:“陛下覃此谬恩,岂为天下孤寒哉。不过为尧佐、守忠取悦众人耳。
外戚秉政,宦侍用权,非社稷之福也。”帝怒,中丞郭劝、谏官吴奎为之请,乃
以泛恩转司封员外郎而解台职,为湖北转运使。
下溪蛮彭仕羲作乱,先移书激骂辰州守。守将讨之,思永按部适至,仕羲惧,
遣使迎谢,寝其谋。
加直史馆,为益州路转运使。成都府吏盗公钱,付狱已三岁,出入自如。思
永摄府事甫一日,即具狱。民以楮券为市,藏衣带中,盗置刃于爪,捷取之,鲜
败者。思永得一人诘之,悉黥其党隶兵间。中使岁祠峨眉,率留成都掊珍玩,价
直数百万钱,悉出于民。思永朘其三之一,使怒去,而不能有所中伤也。
寻为户部副使,擢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知瀛州。北俗以桑麻为产籍,
民惧赋不敢艺,日益贫,思永始奏更之。徒知江宁府。
治平中,召为御史中丞。濮王有称亲之议,言事者争之,皆斥去。思永更上
疏极论曰:“濮王生陛下,而仁宗以陛下为嗣,是仁宗为皇考,而濮王于属为伯,
此天地大义,生人大伦。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变也。陛下为仁庙子,曰考曰亲,
乃仁庙也;若更施于濮王,是有二亲矣。使王与诸父夷等,无有殊别,则于大孝
之心亦为难安。臣以为当尊为濮国大王,祭告之辞,则曰‘侄嗣皇帝书名昭告于
皇伯父’。在王则极尊崇之道,而于仁庙亦无所嫌矣,此万世之法也。”疏入,
英宗感其切至,垂欲施行,而中书持之甚力,卒不果。
神宗即位,御史蒋之奇纠欧阳修阴事,挽思永自助。思永以为帷薄之私,非
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诏问语所从来,思
永不肯对,而极陈大臣专恣朋党。乃出知黄州,改太平州。熙宁三年,以户部侍
郎致仕,卒,年七十一。
思永仁厚廉恕。为儿时,旦起就学,得金钗于门外,默坐其处。须臾亡钗者
来物色,审之良是,即付之。其人欲谢以钱,思永笑曰:“使我欲之,则匿金矣。”
始就举,持数钏为资。同举者过之,出而玩,或坠其一于袖间,众相为求索。思
永曰:“数止此耳。”客去,举手揖,钏坠于地,众皆服其量。居母丧,窭甚,
乡人馈之,无所受。子卫,亦孝谨,以父老,弃官家居十余年,族里称之。
张存,字诚之,冀州人。举进士,为安肃军判官。天禧中,诏铨司以身言书
判取士,才得二人,存预其选。改著作佐郎,知大名府朝城县。寇准为守,异待
之。御史中丞王曙,屡荐为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仁宗初亲政,罢百官转对,存请复之。又言:“前者曹修古辈同忤旨废黜,
布衣林献可因上封事窜恶地,恐自今忠直之言,与夫理乱安危之机,蔽而不达。”
因历引周昌、朱云、辛庆忌、辛毗事,以开帝意。历京东陕西、河北、转运使、
户部度支副使。西边动兵,以天章阁待制为陕西都转运使。
黄德和之诬刘平也,存奏言:“平与敌接战,自旦至暮,杀伤相当,因德和
引却,以致溃败。方贼势甚张,非平搏战,其势必不沮;延州孤垒,非平解围,
其城必不守。身既陷没,而不幸又为谗狡所困,边臣自此无复死节矣。”朝廷采
其说,始遣文彦博按治,由是平得直,而德和诛。
元昊求款附,议者犹执攻讨之策。存建言:“兵役不息,生民疲弊。敌既有
悛心,虽名号未正,颇羁縻之。”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以母老惮行,徙泽
州,还为待制。逾年,知成德军,复学士。
契丹与元昊结昏,阴谋相首尾,聚兵塞上而求关南。存言:“河北城久不治,
宜留意。”乃以为都运使,尽城诸州。入知开封府,复使河北。王则反,坐失察,
降知汀州。
存婿李易攵之弟李教,因醉为妖言,事觉自缢死。或言教不死,在贝州,父
母私属以存故得免。御史案验无状,犹夺职知池州,又徙郴。久之,乃复职,以
吏部侍郎致仕,凡十五年,积迁礼部尚书。
存性孝友,尝为蜀郡,得奇缯文锦以归,悉布之堂上,恣兄弟择取。常曰:
“兄弟,手足也;妻妾,外舍人耳。奈何先外人而后手足乎?”收恤宗属,嫁聘
穷嫠,不使一人失所。家居矜庄,子孙非正衣冠不见。与宾友燕接,垂足危坐终
日,未尝倾倚。枣强河决,势逼冀城,或劝使他徒,曰:“吾家,众所望也,苟
轻举动,使一州吏民何以自安。”讫不徙。卒,年八十八,谥恭安。
论曰:蔡襄、王素、余靖,皆昭陵贤御史也。襄数论治体,推韩琦、范仲淹
之贤。素请罢不急之赏,论仁宗纳二女子为非。靖黜夏竦、王举正为不可用。盖
仁宗锐于求治,数君子提纲振纪而扶持之,卒成庆历之治,良有以也。夫襄精于
民事,吏不敢欺;靖用兵蛮徼,卒收功名;素在西边多惠政,其尹开封,虽颇厌
烦剧,再为渭州,边民老幼,至相率称贺,其惠之在民者,深矣哉。若吕溱论陈
执中,则不欲以口舌中人。彭思永名士,能识程颐之贤,而不能容欧阳修之刚;
蒋之奇之诬,竟坐是黜,士论憾之。刘平之死,众莫敢言,张存独处而明之。使
忠义之气,死而复生,较之诸人,亦无忝焉。

[发帖际遇]: 林风偷听到尹志平酒后吐露真言,威胁要将他的丑事公开,得到封口费银两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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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二十一 列传第八十

○郑獬 陈襄 钱公辅 孙洙 丰稷 吕诲 刘述 刘琦 钱顗 郑侠
郑獬,字毅夫,安州安陆人。少负俊材,词章豪伟峭整,流辈莫敢望。进士
第一。通判陈州,入直集贤院、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
英宗郎位,治永昭山陵,悉用乾兴制度。獬言:“今国用空乏,近者赏军,
已见横敛,富室嗟怨,流闻京师。先帝节俭爱民,盖出天性,凡服用器玩,极于
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而山陵制度,乃欲效乾兴最盛之时,独不伤俭德乎?愿
饬有司,损其名数。”又言:“天子初即位,郡国驰表称贺,例官其人,此出五
代余习,因仍未改。今庶官猥众,充溢铨曹。况前日群臣进官,已布维新之泽,
不须复行此恩,以开侥幸。”皆不报。又上疏言:“陛下初临御,恭默不言,所
与共政者七八大臣而已,焉能尽天下之聪明哉?愿申诏中外,许令尽言,有可采
录,召与之对。至于臣下进见,访以得失,虚心求之,必能有益治道。”帝嘉纳
之。时诏诸郡敦遣遗逸之士,至则试之秘阁,命以官。颇有谬举者,众论喧哗,
旋即废罢。獬言:“古之荐士,以谓拔十得五,犹得其半;况今所失未至十五,
而遽以浮言废之,可乎?愿复此科,使豪俊无遗滞之叹。”未及行,出知荆南。
治平中,大水求言,獬上疏曰:“陛下侧身思咎,念有以消复之,不知求忠言者,
将欲用之邪,抑但举故事邪?观前世之君,因变异以求谏者甚众,及考其实,则
能用其言而载于行事者,盖亦鲜矣。今诏发天下忠义之士,必有极其所韫,以荐
诸朝,一日万机,势未能尽览,不过如平时下之中书、密院,至于无所行而后止。
如是则与前世之为空言者等尔。谓宜选官置属,掌所上章,与两府近臣从容讲贯,
可则行之,否则罢之,有疑焉,则广询而决之。群臣得而众事举,此应天之实也。
天下之进言也甚难,而上之受言也常忽。愿陛下采群臣之章疏,容而听之,史册
大书,以为某年大水,诏求直言,用某人之辞而求某事,以出夫前世之为空言者,
无令徒挂墙壁为虚文而已。”还,判三班院。
神宗初,召獬夕对内东门,命草吴奎知青州及张方平、赵抃参政事三制,赐
双烛送归舍人院,外廷无知者。遂拜翰林学士。朝廷议纳横山,獬曰:“兵祸必
起于此。”已而种谔取绥州,獬言:“臣窃见手诏,深戒边臣无得生事。今乃特
尊用变诈之士,务为掩袭,如战国暴君之所尚,岂帝王大略哉!谔擅兴,当诛。”
又请因谅祚告哀,遣使立其嗣子,识者韪之。
权发遣开封府。民喻兴与妻谋杀一妇人,獬不肯用按问新法,为王安石所恶,
出为侍读学士、知杭州。御史中丞吕诲乞还之,不听。未几,徙青州。方散青苗
钱,獬言:“但见其害,不忍民无罪而陷宪网。”引疾祈闲,提举鸿庆宫,卒,
年五十一。家贫子弱,其柩藁殡僧屋十余年,滕甫为安州,乃克葬。
陈襄,字述古,福州侯官人。少孤,能自立,出游乡校,与陈烈、周希孟、
郑穆为友。时学者沉溺于雕琢之文,所谓知天尽性之说,皆指为迂阔而莫之讲。
四人者始相与倡道于海滨,闻者皆笑以惊,守之不为变,卒从而化,谓之“四先
生”。
襄举进士,调浦城主簿,摄令事。县多世族,以请托肋持为常,令不能制。
襄欲稍革其俗,每听讼,必使数吏环立于前。私谒者不得发,老奸束手。民有失
物者,贼曹捕偷儿至,数辈相撑拄,襄语之曰:“某庙钟能辨盗,犯者扪之辄有
声,余则否。”乃遣吏先引以行,自率同列诣钟所祭祷,阴涂以墨,而以帷蔽之。
命群盗往扪,少焉呼出,独一人手无所污,扣之,乃为盗者;盖畏钟有声,故不
敢触,遂服罪。
知河阳县,始教民种稻。富弼为郡守,一见即礼遇之。襄留意教化,进县子
弟于学。或谗之于弼,谓其诱邑子以资过客,弼疑焉。人劝毁学舍以塞谤,不听。
久之,弼以语襄,襄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往矣。公苟有惑志,何名知己,”
益讲说不少懈。弼由是愈益奇之,及入相,荐为秘阁校理、判祠部。译经僧死,
遗表度十僧,列子庙三年度一道士,皆抑不行。
知常州,运渠横遏震泽,积水不得北入江,为常、苏二州病。襄度渠之丈尺
与民田步亩,定其数,授以浚法。未几,遂削望亭古堰,水不复积。入为开封府
推官、盐铁判官。神宗立,奉使契丹,以设席小异于常,不即坐。契丹移檄疆吏,
坐出知明州。明年,同修起居注,知谏院,改侍御史知杂事。论青苗法不便,曰:
“臣观制置司所议,莫非引经以为言,而其实则称贷以取利,事体卑削,贻中外
讥笑。是特管夷吾、商鞅之术,非圣世所宜行。望贬斥王安石、吕惠卿以谢天下。”
又乞罢韩绛政府,以杜大臣争利而进者,且言韩维不当为中丞,刘述、范纯仁等
无罪,宜复官。皆不听,而召试知制诰。襄以言不行,辞不肯试,愿补外。安石
欲以为陕西转运使,帝惜其去,留修起居注。襄恳辞,手诏谕之,乃就职。逾年,
为知制诰,安石又欲出之,帝不许。寻直学士院,安石益忌之,擿其书诏小失,
出知陈州,徙杭州,以枢密直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兼侍读,判尚书都省。卒,年
六十四,赠给事中。
襄莅官所至,必务兴学校。平居存心以讲求民间利病为急。既亡,友人刘寻
视其箧,得手书累数十幅,盈纸细书,大抵皆民事也。在经筵时,神宗顾之甚厚,
尝访人材之可用者。襄以司马光、韩维、吕公著、苏颂、范纯仁、苏轼至于郑侠
三十三人对,谓光、维、公著皆股肱心膂之臣,不当久外;谓侠愚直敢言,发于
忠义,投窜瘴疠,朝不谋夕,愿使得生还。帝不能尽用。
钱公辅,字君倚,常州武进人。少从胡翼之学,有名吴中。第进士甲科。通
判越州,为集贤校理、同判吏部南曹。历开封府推官、户部判官、知明州。衙前
法以三等差次劳勤,应格者听指酒场以自补,富者足欲而贫得日困,充募益鲜;
额有不足,至役乡民,破产不供费。公辅取酒场官鬻之,分轻重以给役者,不复
调民。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
英宗即位,陈《治平十议》,大要言采民政,分吏课,择守宰,置二府官属。
又作《帝问》一篇上之。王畴为翰林学士未久,擢副枢密。公辅谓畴素望浅,不
草制。帝以初政用大臣,而公辅格诏,谪为滁州团练使。议者以为重,吕诲等上
章救之,不得。逾年,起知广德军。神宗立,拜天章阁待制、知邓州,复知制诰。
入见,帝劳苦之,使录《十议》以进,命知谏院。尝至中书白事,富弼谓曰:
“上求治如饥渴,正赖君辈同心以济。”公辅曰:“朝廷所为是,天下谁敢不同!
所为非,公辅欲同之,不可得已。”
王安石雅与之善,既得志,排异己者,出滕甫郓州。公辅数于帝前言甫不当
去。薛向更盐法,安石主其议,而公辅谓向当黜,遂拂安石意,罢谏职,旋出知
江宁府。明年,帝欲召还,安石言其助小人为异议,不宜在左右,但徙扬州。以
病乞越,改提举崇福观,卒,年五十二。
孙洙,字臣源,广陵人。羁丱能文,未冠擢进士。包拯、欧阳修、吴奎举应
制科,进策五十篇,指陈政体,明白剀切。韩琦读之,太息曰:“恸哭流涕,极
论天下事,今之贾谊也。”再迁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
治平中求言,以洙应诏疏时弊要务十七事后多施行,兼史馆检讨、同知谏院,
乞增谏员以广言路。凡有章奏,辄焚其稿,虽亲子弟不得闻。王安石主新法,多
逐谏官御史,洙知不可,而郁郁不能有所言,但力求补外,得知海州。免役法行,
常平使者欲加敛缗钱,以取赢为功,洙力争之。方春旱,发运使调民浚漕渠以通
盐舸,洙持之不下,三上奏乞止其役。旱蝗为害,致祷于朐山,澈奠,大雨,蝗
赴海死。
寻干当三班院。三班员过万数,功罪籍不明,前后牴牾,吏左右出入,公为
欺奸。洙革其甚者八事,定为令。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先是,百官迁叙,用
一定之词,洙建言:“群臣进秩,事理各异,而同用一词;至或一门之内,数人
拜恩,名体散殊,而格以一律。苟从简便,非所以畅王言、重命令也。”诏自今
封赠荫补,每大礼一易,他皆随等撰定。
元丰初,兼直学士院。澶州河平,作灵津庙,诏洙为之碑,神宗奖其文。擢
翰林学士,才逾月,得疾。时参知政事阙,帝将用之,数遣中使、尚医劳问。入
朝期日,洙小愈,在家习肄拜跽,偾不能兴,于是竟卒,年四十九。帝临朝嗟惜,
常赙外赐钱五十万。
洙博闻强识,明练典故,道古今事甚有条理。出语皆成章,虽对亲狎者,未
尝发一鄙语。文词典丽,有西汉之风。士大夫共以丞辅期之,不幸早世,一时悯
伤焉。
丰稷,字相之,明州鄞人。登第,为谷城令,以廉明称。从安焘使高丽,海
中大风,樯折,舟几覆,众惶扰莫知所为,稷独神色自若。焘叹曰:“丰君未易
量也。”知封丘县,神宗召对,问:卿昔在海中遭风波,何以不畏?”对曰:
“巨浸连天,风涛固其常耳,凭仗威灵,尚何畏!”帝悦,擢监察御史。治参知
政事章惇请托事,无所移挠,出惇陈州。徒著作佐郎、吏部员外郎,提点利州、
成都路刑狱。
入为殿中侍御史。上疏哲宗曰:“陛下明足以察万事之统,而不可用其明;
智足以应变曲当,而不可用其智。顺考古道,二帝所以圣;仪刑文王,成王所以
贤。愿以《洪范》为元龟,祖训为宝鉴,一动一言,思所以为则于四海,为法于
千载,则教化行,习俗美,而中国安矣。”刘奉世册立夏国嗣子乾顺,而乾顺来
贺坤成节,奉世遽出境,稷劾之,奉世以赎论,迁右司谏。扬、荆二王为天子叔
父,尊宠莫并,密令蜀道织锦茵。稷于正衙论曰:“二圣以俭先天下,而宗王僣
侈,官吏奉承,皆宜纠正。”既退,御史赵<山几>谓曰:“闻君言,使<山几>汗流浃
背。”改国子司业、起居舍人,历太常少卿、国子祭酒。车驾幸太学,命讲《书
·无逸篇》,赐四品服,除刑部侍郎兼侍讲。元祐八年春,多雪,稷言:“今嘉
祥未臻,沴气交作,岂应天之实未充,事天之礼未备,畏天之诚未孚欤?宫掖之
臣,有关预政事,如天圣之罗崇勋、江德明,治平之任守忠者欤?愿陛下昭圣德,
祗天戒,总正万事,以消灾祥。”帝亲政,召内侍居外者乐士宣等数人。稷言:
“陛下初亲万机,未闻登进忠良,而首召近幸,恐上累大德。”
以集贤院学士知颍州、江宁府,拜吏部侍郎,又出知河南府,加龙图阁待制。
章惇欲困以道路,连岁亟徙六州。徽宗立,以左谏议大夫召,道除御史中丞。入
对,与蔡京遇,京越班揖曰:“天子自外服召公中执法,今日必有高论。”稷正
色答曰:“行自知之。”是日,论京奸状,既而陈瓘、江公望皆言之,未能动。
稷语陈师锡等曰:“京在朝,吾属何面目居此?”击之不已,京遂去翰林。又乞
辨宣仁诬谤之祸,且言:“史臣以王安石《日录》乱《神宗实录》,今方修《哲
宗实录》,愿申饬之。”时宦官渐盛,稷怀《唐书·仇士良传》读于帝前,读数
行,帝曰:“已谕。”稷为若不闻者,读毕乃止。
曾布得助嬖昵,将拜相,稷约其僚共论之。俄转工部尚书兼侍读,布遂相。
稷谢表有佞臣之语,帝问为谁,对曰:“曾布也。陛下斥之外郡,则天下事定矣。”
改礼部。论宋用臣不当赐美谥,不为书敕。哲宗升祔,议功臣配享,稷以为当用
司马光、吕公著。或谓二人尝得罪,不可用。稷曰:“止论其有功于时尔,如唐
五王岂非得罪于中宗,何嫌于配享?”又言:“陛下以‘建中靖国’纪元,臣谓
尊贤纳谏,舍己从人,是谓‘建中’;不作奇技淫巧,毋使近习招权,是谓‘靖
国’。以副体元谨始之义。”禁内织锦缘宫帘为地衣,稷言:“仁宗衾褥用黄
絁,服御用缣缯,宜守家法。”诏罢之。
稷尽言守正,帝待之厚,将处之尚书左丞,而积忤贵近,不得留,竟以枢密
直学士守越。蔡京得政,修故怨,贬海州团练副使、道州别驾,安置台州。除名
徙建州,稍复朝请郎。卒,年七十五。建炎中,追复学士,谥曰清敏。
初,文彦博尝品稷为人似赵抃,及赐谥,皆以“清”得名。稷三任言责,每
草疏,必密室,子弟亦不得见。退多焚稿,未尝以时政语人。所荐士如张庭坚、
马涓、陈瓘、陈师锡、邹浩、蔡肇,皆知名当世云。
论曰:熙宁行新法,轻进少年争趋竞进,老成知务者逡巡引退,何其见几之
明耶?獬议论剀切,精练民事,青苗法行,獬独幡然求去,至窘迫不堪,弗恤也。
襄奋起海隅,屡折不变,学者卒从而化,乃心民事,死犹不已。公辅以忤安石见
黜,洙为谏官不能言,至免役取赢,洙方力争,所谓不揣其本者欤!稷劾蔡京,
论司马光、吕公著当配享庙庭,盖亦名侍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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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吕诲,字献可,开封人。祖端,相太宗、真宗。诲性纯厚,家居力学,不妄
与人交。进士登第,由屯田员外郎为殿中侍御史。时廷臣多上章讦人罪,诲言:
“台谏官许风闻言事,盖欲广采纳以补阙政。苟非职分,是为侵官。今乃诋斥平
生,暴扬暧昧,刻薄之态浸以成风,请下诏惩革。”枢密副使程戡结贵幸,致位
政地,诲疏其过,以宣徽使判延州。复上言:“戡以非才罢,不宜更委边任;宣
徽使地高位重,非戡所当得也。”兖国公主薄其夫,夜开禁门入诉。诲请并劾阍
吏,且治主第宦者罪,悉逐之。御药供奉官四人遥领团练使,御前忠佐当汰复留,
诲劾枢密使宋庠阴求援助,徇私紊法。诏罢庠而用陈升之为副使,诲又论之。升
之既去,诲亦出知江州,时嘉祐六年也。
上疏请蚤建皇嗣,曰:“窃闻中外臣僚,以圣嗣未立,屡有密疏请择宗人。
唯陛下思忠言,奋独断,以遏未然之乱。又闻太史奏,彗躔心宿,请备西北。按
《天文志》,心为天王正位,前星为太子,直则失势,明则见祥。今既直且暗,
而妖彗乘之,臣恐咎证不独在西北也。自夏及秋,雨淫地震,阴盛之沴,固有冥
符。近者宗室之中,讹言事露,流传四方,人心骇惑,窥觎之志,可不防其渐哉!
愿为社稷宗庙计,审择亲贤,稽合天意,宸谋已定,当使天下共知。万一有奸臣
附会其间,阳为忠实,以缓上心,此为患最大,不可不察也。”仁宗以诲章付中
书韩琦,由此定议。
召为侍御史,改同知谏院。英宗不豫,诲请皇太后日命大臣一员,与淮阳王
视进药饵。都知任守忠用事久,帝之立非守忠意,数间谍东朝,播为恶言,内外
汹惧。诲上两宫书,开陈大义,词旨深切,多人所难言者。帝疾小愈,屡言乞亲
万几。太后归政,诲言于帝曰:“后辅佐先帝历年,阅天下事多矣。事之大者,
宜关白咨访然后行,示弗敢专。”遂论守忠平生罪恶,并其党史昭锡窜之南方。
内臣王昭明等为陕西四路钤辖,专主蕃部。诲言:“自唐以来,举兵不利,未有
不自监军者。今走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胜其害,况钤辖乎?”卒罢之。
治平二年,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上言:“台谏者,人主之耳目,
期补益聪明,以防壅蔽。旧三院御史,常有二十员,而后益衰减,盖执政者不欲
主上闻中外之阙失。今台阙中丞,御吏五员,惟三人在职,封章十上,报闻者八
九。谏官二人,一他迁,一出使,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窃为陛下羞之。”
帝览奏,即命邵必知谏院。
于是濮议起,侍从请称王为皇伯,中书不以为然,诲引义固争。会秋大水,
诲言:“陛下有过举而灾沴遽作,惟濮王一事失中,此简宗庙之罚也。”郊庙礼
毕,复申前议,七上章,不听;乞解台职,亦不听。遂劾宰相韩琦不忠五罪,曰:
“昭陵之土未干,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继,隆小宗而绝大宗。言
者论辨累月,琦犹遂非,不为改正,中外愤郁,万口一词。愿黜居外藩,以慰士
论。”又与御史范纯仁、吕大防共劾欧阳修“首开邪议,以枉道说人主,以近利
负先帝,陷陛下于过举”。皆不报。已而诏濮王称亲,诲等知言不用,即上还告
敕,居家待罪,且言与辅臣势难两立。帝以问执政,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
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帝犹豫久之,命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
乃下迁诲工部员外郎、知蕲州。
神宗立,徙晋州,加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召为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
复知谏院,拜御史中丞。初,中旨下京东买金数万两,又令广东市真珠,传云将
备宫中十阁用度。诲言:“陛下春秋富盛,然聪明睿知,以天下为心,必不留神
于此,愿亟罢之。”
王安石执政,时多谓得人。诲言其不通时事,大用之,则非所宜。著作佐郎
章辟光上言,岐王颢宜迁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离间之罪。安石谓无罪。
诲请下辟光吏,不从,遂上疏劾安石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安石外示朴野,
中藏巧诈,陛下悦其才辨而委任之。安石初无远略,惟务改作立异,罔上欺下,
文言饰非,误天下苍生,必斯人也。如久居庙堂,必无安静之理。辟光之谋,本
安石及吕惠卿所导。辟光扬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终不置此二人。’故力加营
救。愿察于隐伏,质之士论,然后知臣言之当否。”帝方注倚安石,还其章。诲
求去,帝谓曾公亮曰:“若出诲,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许国,陛
下处之有义,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苟为去就。”乃出诲知邓州。苏颂当制,公亮
谓之曰:“辟光治平四年上书时,安石在金陵,惠卿监杭州酒税,安得而教之?”
故制词云:“党小人交谮之言,肆罔上无根之语。”制出,帝以咎颂,以公亮之
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时自言他事,非此也。诲之将有言也,司马光劝止之,诲曰:
“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
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且上新嗣位,所与朝夕图议者,二三执政而已,苟非
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救之惟恐不逮,顾可缓耶?”诲既斥,安石益
横。光由则服诲之先见,自以为不及也。
明年,改知河南,命未下而寝疾矣。旋提举崇福宫,以疾表求致仕曰:“臣
本无宿疾,医者用术乖方,妄投汤剂,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祸延四支。一身之
微,固无足恤,奈九族之托何!”盖以身疾谕朝政也。
诲三居言责,皆以弹奏大臣而去,一时推其鲠直。居病困,犹旦夕愤叹,以
天下事为忧。既革,司马光往省之,至则目已瞑。闻光哭,蹶然而起,张目强视
曰:“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光曰:“更有以见属乎?”曰:“无有。”
遂卒,年五十八,海内闻者痛惜之。
元祐初,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表其忠,诏赠通议大夫,以其子由庚为太常
寺太祝。自诲罢去,御史刘述、刘琦、钱顗皆以言安石被黜。
刘述字孝叔,湖州人。举进士,为御史台主簿,知温、耀、真三州,提点江
西刑狱,累官都官员外郎,六年不奏考功课。知审官院胡宿言其沉静有守,特迁
兵部员外郎,改荆湖南北、京西路转运使,再以覃恩迁刑部郎中。
神宗立,召为侍御史知杂事,又十一年不奏课。帝知其久次,授吏部郎中。
尝言去奢当自后宫始,章辟光宜诛,高居简宜黜,张方平不当参大政,王拱辰不
当除宣徽使。皆不报。滕甫为中丞,述将论之。甫闻,先请对。甫退,述乃言甫
为言官无所发明,且擿其隐慝。帝曰:“甫遇事辄争,裨益甚多,但外人不知耳。
甫谈卿美不辍口,卿无言也。”
王安石参知政事,帝下诏专令中丞举御史,不限官高卑。赵抃争之,弗得。
述言:“旧制,举御史官,须中行员外郎至太常博士,资任须实历通判,又必翰
林众学士与本台丞杂互举。盖众议佥举,则各务尽心,不容有偏蔽私爱之患。今
专委中丞,则爱憎在于一己。若一一得人,犹不至生事;万一非其人,将受权臣
属托,自立党援,不附己者得以中伤,媒蘖诬陷,其弊不一。夫变更法度,其事
不轻,而止是参知政事二人,同书札子。且宰相富弼暂谒告,曾公亮已入朝,台
官今不阙人,何至急疾如此!愿收还前旨,俟弼出,与公亮同议,然后行之。”
弗听。
述兼判刑部,安石争谋杀刑名,述不以为是。及敕下,述封还中书,奏执不
已。安石白帝,诏开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于是述率御史刘琦、钱顗共上疏曰:
“安石执政以来,未逾数月,中外人情嚣然胥动。盖以专肆胸臆,轻易宪度,无
忌惮之心故也。陛下任贤求治,常若饥渴,故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时如唐、虞,
而反操管、商权诈之术,规以取媚。遂与陈升之合谋,侵三司利柄,取为己功;
开局设官,用八人者分行天下,惊骇物听,动摇人心。去年因许遵文过饰非,妄
议自首按问之法,安石任一偏之见,改立新议,以害天下大公。章辟光献岐邸迁
外之说,疏间骨肉,罪不容诛。吕诲等连章论奏,乞加窜逐。陛下虽许其请,安
石独进瞽言,荧惑圣听。陛下以为爱己,隐忍不行。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世子
孙,守而勿失;乃欲事事更张,废而不用。安石自应举历官,尊尚尧、舜之道,
以倡率学者,故士人之心靡不归向,谓之为贤。陛下亦闻而知之,遂正位公府。
遭时得君如此之专,乃首建财利之议,务为容悦,言行乖戾,一至于此。刚狠自
任,则又甚焉。奸许专权之人,岂宜处之庙堂,以乱国纪!愿早罢逐,以慰安天
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不能竭忠许国,反有畏避之意,阴自结援以固宠,
久妨贤路,亦宜斥免。赵抃则括囊拱手,但务依违大臣,事君岂当如是!”
疏上,安石奏先贬琦、顗监处、衢州盐务。公亮疑太重,安石曰:“蒋之奇
亦降监,当从之。”司马光乃上疏曰:“臣闻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
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此古今通义,人臣之大节也。彼谋杀已伤自
首刑名,天下皆知其非。朝廷既违众议而行之,又以守官之臣而罪之,臣恐失天
下之心也。夫绁食鹰鹯者,求其鸷也,鸷而烹之,将安用哉!今琦、顗所坐,不
过疏直,乃以迕犯大臣,猥加谴谪,恐臣下自此以言为讳。乞还其本资,以靖群
听。”不报。
开封狱具,述三问不承。安石欲置之狱,光又与范纯仁争之,乃议贬为通判。
帝不许,以知江州。逾岁,提举崇禧观。卒,年七十二,绍兴初,赠秘阁修撰。
刘琦,字公玉,宣城人。博学强览,立志峻洁。以都官员外郎通判歙州。召
为侍御史,建言:“自城绥州,数致羌寇,宜弃之。”浙西开漕渠,役甚小,使
者张大其事,以功迁官。言者论其非,诏琦就劾,官吏人人惴恐。琦但按首谋二
人而已。既贬,通判邓州而卒,年六十一。
钱顗,字安道,常州无锡人。初为宁海军节度推官,守孙沔用威严为治,属
吏奔走听命。顗当官而行,无所容挠,遇不可,必争之,由是独见器重。知赣、
乌程二县,皆以治行闻。
治平末,以金部员外郎为殿中侍御史里行。许遵议谋杀案问刑名,未定而入
判大理,顗以为:“一人偏词,不可以汨天下之法,遵所见迂执,不可以当刑法
之任。”不从。二年而贬,将出台,于众中责同列孙昌龄曰:“平日士大夫未尝
知君名,徒以昔官金陵,媚事王安石,宛转荐君,得为御史。亦当少思执国,奈
何专欲附会以求美官?
顗今当远窜,君自谓得策邪?我视君犬彘之不如也。”即拂衣上马去。
后自衢徙秀州。家贫母老,至丐贷亲旧以给朝晡,而怡然无谪官之色。苏轼
遗以诗,有“乌府先生铁作肝”之句,世因目为“铁肝御史”。卒,年五十三。
郑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治平中,随父官江宁,闭户苦学。王安石知其
名,邀与相见,称奖之。进士高第,调光州司法参军。安石居政府。凡所施行,
民间不以为便。光有疑狱,侠谳议傅奏,安石悉如其请。侠感为知己,思欲尽忠。
秩满,径入都。时初行试法之令,选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进,侠
以未尝习法辞。三往见之,问以所闻。对曰:“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
与边鄙用兵,在侠心不能无区区也。”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数以书言法之
为民害者。久之,监安上门。安石虽不悦,犹使其子雱来,语以试法。方置修经
局,又欲辟为检讨,更命其客黎东美谕意。侠曰:“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
所以来,求执经相君门下耳。而相君发言持论,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者亦
浅矣。果欲援侠而成就之,取其所献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进而无愧,不
亦善乎?”
是时,免役法出,民商咸以为苦,虽负水、舍发、担粥、提茶之属,非纳钱
者不得贩鬻。税务索市利钱,其末或重于本,商人至以死争,如是者不一。侠因
东美列其事。未几,诏小夫裨贩者免征,商之重者十损其七,他皆无所行。
是时,自熙宁六年七月不雨,至于七年之三月,人无生意。东北流民,每风
沙霾曀,扶携塞道,羸瘠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买麻糁麦麸,合米为糜,或茹
木实草根,至身被锁械,而负瓦楬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侠知安石不可谏,
悉绘所见为图,奏疏诣阁门,不纳。乃假称密急,发马递上之银台司。其略云:
“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苗焦枯,五种不入,群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
草木鱼鳖,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之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
克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
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
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
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流离
逃散,遑遑不给之状上闻者。臣谨以逐日所见,绘成一图,但经眼目,已可涕泣。
而况有甚于此者乎!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
之罪。”疏奏,神宗反覆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是夕,寝不能寐。翌日,命
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卫具熙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
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欢叫相贺。
又下责躬诏求言。越三日,大雨,远近沾洽。辅臣入贺,帝示以侠所进图状,且
责之,皆再拜谢。
安石上章求去,外间始知所行之由,群奸切齿,遂以侠付御史,治其擅发马
递罪。吕惠卿、邓绾言于帝曰:“陛下数年以来,忘寐与食,成此美政,天下方
被其赐;一旦用狂夫之言,罢废殆尽,岂不惜哉?”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
一切如故。
安石去,惠卿执政,侠又上疏论之。仍取唐魏徵、姚崇、宋璟、李林甫、卢
祀传为两轴,题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辈而反于
崇、璟者,各以其类,复为书献之。并言禁中有被甲、登殿等事。惠卿奏为谤讪,
编管汀州。御史台吏杨忠信谒之曰:“御史缄默不言,而君上书不已,是言责在
监门而台中无人也。”取怀中《名臣谏疏》二帙授侠曰:“以此为正人助。”惠
卿暴其事,且嗾御史张琥并劾冯京为党与。侠行至太康,还对狱,狱成,惠卿议
致之死。帝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忠诚亦可嘉,岂宜深罪?”但徙英州。既至,
得僧屋将压者居之,英人无贫富贵贱皆加敬,争遣子弟从学,为筑室以迁。
哲宗立,始得归。苏轼、孙觉表言之,以为泉州教授。元符七年,再窜于英。
徽宗立,赦之,仍还故官,又为蔡京所夺,自是不复出。布衣粝食,屏处田野,
然一言一话,未尝忘君。宣和元年卒,年七十九。里人揭其闾为郑公坊,州县皆
祀之于学。绍熙初,诏赠朝奉郎。官其孙嘉正为山阴尉。
论曰:诲以言三黜,述、琦、顗穷厄至死,皆充然无悔,身虽不偶,而声名
则昭著于天下后世矣。侠以区区小官,虽未信而谏,能以片言悟主,殃民之法几
于一举而空之,功虽不成,而此心亦足以白于天下后世。吕惠卿、邓绾之罪,可
胜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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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二 列传第八十一

○何郯 吴中复(从孙择仁)陈荐 王猎 孙思恭 周孟阳 齐恢 杨绘
刘庠 朱京
何郯,字圣从,本陵州人,徙成都。第进士,由太常博士为监察御史,转殿
中侍御史,言事无所避。王拱辰罢三司使守亳,已而留经筵,郯乞正其营求之罪。
石介死,枢密使夏竦谗其诈,朝廷下京东体实,郯与张昪极陈竦奸状,事得寝。
杨怀敏以卫卒之乱,犹为副都知,郯又与昪及鱼周询论之。仁宗召谕云:“怀敏
实先觉变,宜有所宽假。”郯等皆言不可,卒出之。郯争辨尤力。帝曰:“古有
碎首谏者,卿能之乎?”对曰:“古者君不从谏,则臣有碎首;今陛下受谏如流,
臣何敢掠美而归过君父。”帝欣纳之。
夏竦倡张贵妃之功,谏官王贽遂言贼根本起于皇后阁,请究其事,冀摇动中
宫,而阴为妃地。帝以语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也。”乃止不究。辣负罪不去,
郯等奏出知河南,竦乞留京师。郯言:“佞人在君侧,为善政累,愿勿革前命。”
竦遂行。
时诏群臣陈左右朋邪、中外险诈,久而无所行。郯请阅实其是否,因言曰:
“诚以待物,物必应以诚。诚与疑,治乱之本也,不可以一臣诈而疑众臣,一士
诈而疑众士。且择官者宰相之职,今用一吏,则疑其从私,故细务或劳于亲决。
分阃者将帅之任,今专一事,则疑其异图,故多端而加羁制。博访者大臣之体,
今见一士,则疑其请托。相先后者士之常,今进其类,则疑为朋党。君臣交疑,
而欲天下无否塞之患,不可得矣。”
都知王守忠以修祭器劳,迁景福殿使,给两使留后奉。郯曰:“守忠劳薄赏
重。旧制,内臣遥领止于廉察。今虽不授留后,而先给其禄;既得其禄,必得其
官;若又从之,则何求不可。”既又诏许如正班。守忠移閤门,欲缀本品坐宴,
郯又言:“祖宗之制,未有内臣坐殿上者。此弊一开,所损不细。”守忠闻之,
不敢赴。知杂御史阙,执政欲进其党,帝以郯不阿权势,越次用之。郯遍历三院,
有直声。晚节颇回畏,因地震言阴盛臣强,以讥切韩琦;又乞召还王陶以迎合上
意,由是声名损于御史时也。
以母老求西归,加直龙图阁、知汉州。将行,上疏言:“张尧佐缘后宫亲,
叨窃非据,外庭窃议,谓将处以二府。若此命一出,言事之臣,必以死争之。倘
罢尧佐则伤恩,黜言者则累德,累德、伤恩,皆为不可。臣谓莫若富贵尧佐而不
假之以权,如李用和可也。”其后卒罢尧佐宣徽之命。进集贤殿修撰、知梓州,
擢天章阁待制,还判银台司。时封驳之职废,郯乞准故事,凡诏敕并由门下,从
之。唐介出荆南,敕过门下,郯封还之,介复留谏院。迁龙图阁直学士,为河东
都转运使。故相梁适帅太原,病不能事,内臣苏安静钤辖兵马,怙宠不法,皆劾
奏之。
历知永兴、河南。治平末,再知梓州。居三年,老而病,犹乞进用。神宗薄
之,诏提举成都玉局观。从臣外祠自此始。遂以尚书右丞致仕。卒,年六十九。
吴中复,字仲庶,兴国永兴人。父仲举,仕李煜为池阳令。曹彬平江南,仲
举尝杀彬所招使者。城陷,彬执之,仲举曰:“世禄李氏,国亡而死,职也。”
彬义而不杀。
中复进士及第,知峨眉县。边夷民事淫祠太盛,中复悉废之。廉于居官,代
还,不载一物。通判潭州,御史中丞孙抃荐为监察御史,初不相识也。或问之,
抃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有识面台官耶?”迁殿中侍御史。弹宰相梁适,
仁宗曰:“马遵亦言之矣。”且问中复曰:“唐自天宝后治乱分,何也?”中复
历引姚、宋、九龄、林甫、国忠用舍以对。适罢,中复亦通判虔州,未至,复还
台。
富弼主李仲昌开六漯河,内臣刘恢密告所断冈与国姓上名同,贾昌朝阴助之,
欲以摇弼。诏中复往治,促行甚急。中复言:“狱起奸臣,非盛世所宜有。”驰
至,较其名,乃赵征村也,亦无冈势,狱以故得止。又弹宰相刘沆,沆罢。改右
司谏,同知谏院。迁御史知杂事、户部副使,擢天章阁待制,知泽州、瀛州,移
河东都转运使,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江宁府。邮兵苦巡辖官苛刻,絷而鞭之。狱
具,法不至死,中复以便宜戮首恶,流其余,入奏为令。历成德军、成都府、永
兴军。
河北行青苗法,使者至,将先下州县。中复檄之曰:“敛散自有期,今先事
扰之,何也?”拒不听,且以报。安抚司韩琦方疏谏青苗,录其语以上。熙宁亻
并省郡邑,以永康为县,中复言:“永康控威、茂,不可废。”其后因夷竟复之。
关内大旱,民多流亡。中复请加赈恤,执政恶之,遣使往视,谓为不实,削一阶,
提举玉隆观。起知荆南,坐过用公使酒,免。卒,年六十八。中复乐易简约,好
周人之急,士大夫称之。从孙择仁。
择仁字智夫,以父任,为开封雍丘主簿。元祐中,金水河堤坏,十六县皆选
属庀役,得诣朝堂白事。宰相范纯仁独异之,曰:“簿领中乃有是人邪?”
建中靖国初,畿内饥,多盗,以择仁知太康县。始至,召令贼曹曰;“民穷
而盗,非天性也,我以静镇之。若亡命椎埋故犯,我一切诛之,毋得贷。”群盗
相戒不入境。中贵人谭稹奴犯法,按致于理。稹羞恚造谮,徽宗召户部郎中宋乔
年往鞫。乔年,伉吏也,疾驱至。候者惶遽入白,择仁著衣冠坐庑下。乔年虑囚
擿隐,剔抉帑庾出入,不能得毫毛罪,乃归传舍。择仁上谒,乔年迎笑曰:“所
以来,为察君罪,顾乃得一奇士,吾今荐君矣。”居数日,召诣阙。
方有事青唐,擢熙河路转运判官,即以直秘阁为副使,从招讨使王厚领兵深
入,克兰、廓城栅十三。加龙图,进集贤殿修撰,为京畿都转运使。郑州城恶,
受命更筑之。或谗于帝曰;:“新城杂以沙土,反不如故,且速圮。”帝怒,密
遣取块城上,缄以来,令卫卒三投之,坚緻如削铁,谗不能售。遂拜户部侍郎
兼知开封府。故事,尹以三日听讼,右曹吏十辈列庭下,自占姓名,一人云:
“某人送某狱,某人当杖,某人去”,而尹无所可否。有窦鉴者,以捕盗宠,官
诸司使,服金带。择仁视事,狃旧态来前,叱而械诸狱,一府大惊。卖珠人居民
货久不返,度事急,匿宦官杨戩第,择仁迹取之,窜于远。
戩中以事,出为显谟阁直学士、知熙州,从永兴军。走马承受蓝从熙言其擅
改茶法,夺职,免。再阅岁,以徽猷阁待制领江、淮发运,还直学士、知渭州。
以病提举崇福宫,起知青州,不克拜,卒,年六十六。
陈荐字彦升,邢州沙河人。举进士,为华阳尉。盗杀人,弃尸民田。荐出验,
有以移尸告者。田主又杀其母。县欲闻致杀二人,以逭荐失盗之责。荐不可,曰:
“焉有诬人以自贳者邪!”已而获盗。
从韩琦定州、河东幕府。性木强简澹,独琦知之最深,每语人曰:“廉于进,
勇于退,嫌疑间毫发不处,与人交久而不变,如彦升者,无几也。”琦辅政,荐
为秘阁校理、判登闻检院、知太常礼院。
英宗诸王出阁,选为记室参军,直集贤院。颍王为皇太子,加右谕德;王即
位,拜天章阁待制,进知制诰、知谏院。薛向首谋取横山,功不成,荐请以汉王
恢之罪罪向。杨绘论曾公亮用人不当,言既行而迁侍读,罢谏职。荐曰;“此乃
宰相欲杜绘言尔,所言是,宜责宰相。”疏入不报。
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河决枣强,水官议于恩、冀、深、瀛之间
筑堤三百六十里,期一月就功,役丁夫八万。荐曰:“河未能为数州害,民力方
困,愿以岁月为之。”还,判流内铨、太常寺。议学校贡举法,请会三年贡士数
均之诸路,计口察孝廉如汉制。权主管御史台,言李定匿所生母丧,不宜为御史。
罢台事。又以议典礼不合,出知蔡州。召为宝文阁学士兼侍读,进资政殿学士。
屡求退,以为本州,命两省燕饯资善堂。擢其子厚御史台主簿。未几,提举
崇福宫。卒,年六十九,赠光禄大夫。
王猎,字得之,长垣人。累应进士不第,乃治生积钱,既而叹曰:“此败吾
志也。”悉以班诸亲族。庆历用兵,诏求遗逸,范仲淹荐之,得出身为永兴蓝田
主薄。府使之掌学。诸生有犯法者,猎自责数,以为教之不至,屏出之府。帅意
其私,捕生下狱,猎前白曰:“此特年少不率教尔。致于理,不足以益美化,恐
适贻士类辱。”帅悟而喜曰:“吾虑初不及此。”即释生而待猎加敬。徙林虑令,
县依山,俗以搜田为生,不知学。猎立孔子庙,择秀民诲之。汉杜乔墓在境中,
往奠谒,建祠其旁。居官无丝发扰,吏民爱信,共目为清长官。
入为吴王潭王宫教授、睦亲广亲宅讲书、诸王侍讲。凡在京藩十二年,宗室
无高卑少长,各得其欢如一日。英宗在邸,尊礼之;入为皇子,即拜说书;及即
位,拜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方议濮王称,以问猎,猎不可。帝曰:“王待侍讲厚,
亦持此说邪?”对曰:“臣荷皇恩厚,不敢以非礼名号加于王,所以报王也。”
帝大悟,自是不复议。以疾请谢事,不许。疾愈入见,帝喜曰:“侍讲乃欲舍朕
去乎?”
神宗立,进龙图阁直学士。求知襄州,未行,改滑州。自工部郎中为本曹侍
郎致仕,给全奉。后八年卒,年八十。诏赙绢千匹,官其二孙,赐家人冠帔,人
以为宠。
孙思恭,字彦先,登州人。擢第后,即遭父丧,不肯复从官,二十年间才三
书吏考。为宛丘令,转运使以水灾时调春夫,争弗得,乃弃官去。吴奎荐其学行,
补国子直讲,加秘阁校理。事神宗藩邸为说书,又为侍讲、直集贤院。以居中都
久,力请补外,王奏留之。及即位,擢天章阁待制。
思恭性不忤物,犯而不校,笃于事上。有所见,必密疏以闻。帝亦间访以政。
欧阳修初不知思恭,修出政府,思恭尽力救解。出知江宁府、邓州,以疾移单州,
管干南京留司御史台。卒,年六十一。
思恭精关氏《易》,尤妙于《大衍》。尝修天文院浑仪,著《尧年至熙宁长
历》,近世历数之学,未有能及之者。
周孟阳,字春卿,其先成都人,徙海陵。醇谨夷缓。第进士,为潭王宫教授、
诸王府记室。
英宗居环列,以其质厚,礼重之;会除知宗正寺,力辞,凡上十八表,皆孟
阳为文。又从容陈古事以讽,英宗悚然起拜;及为皇子,愈坚卧不出。孟阳入见
卧内,劝之曰:“天子知太尉贤,参以天人之助,乃发德音。何为坚拒如此?”
英宗曰:“非敢徼福,以避祸也。”孟阳曰:“今已有此迹,设固辞不拜,使中
人别有所奉,遂得燕安无患乎?”时中使趣召十辈,又命宗谔倾一宫往请,不能
动,及是,意乃决。
帝即位,命为皇子位说书,以尝侍藩邸,固辞。加直秘阁、同知太常礼院。
数引对,访以时务。最后,召至隆儒殿,在迩英苑中,群臣未尝至。人疑且大用,
帝亦谕以不次进擢意。孟阳称他人,使代己,乃迁集贤殿修撰、同判太常寺兼侍
读。神宗初立,入奏事,方升殿,帝望见恸哭,左右皆泣下。拜天章阁待制。卒,
年六十九。诏特官其婿及子孙二人,除其家负官缗钱数万。
齐恢,字熙业,蒲阴人。唐宰相映之裔也。第进士,历通判陈州,提点成都
府路刑狱三年,徙河东。凡公帑格外馈饷之物,一无所受。单车而东,入为户部
判官。神宗出阁,精简宫僚,韩琦荐其贤,以直昭文馆,为颍王府翊善,进太子
左谕德。帝即位,拜天章阁待制,知通进、银台司。出知相州,召知审官西院,
纠察在京刑狱。卒,年六十六。恢居乡里,恂恂称君子;临政府,明白简约,不
苛扰,所至人爱之。帝念旧僚,自谏议大夫特赠工部侍郎。
杨绘,字元素,绵竹人。少而奇警,读书五行俱下,名闻西州。进士上第,
通判荆南。以集贤校理为开封推官,遇事迎刃而解,诸吏惟日不足,绘未午率沛
然。仁宗爱其才,欲超置侍从,执政见其年少,不用。以母老,请知眉州,徙兴
元府。吏请摄穿窬盗库缣者,绘就视之,踪迹不类人所出入,则曰;“我知之矣。”
呼戏沐猴者诘于庭,一讯具伏,府中服其明。在郡狱无系囚。
神宗立,召修起居注、知制诰、知谏院。诏遣内侍王中正、李舜举等使陕西,
绘言:“陛下新即位,天下拭目以观初政。馆阁、台省之士,朝廷所素养者不之
遣,顾独遣中人乎?”向传范安抚京东西路,绘请易之,以杜外戚干进之渐。执
政曰:“不然,传范久领郡,有政声,故使守郓,非由外戚也。”帝曰:“谏官
言是,斯可窒异日妄求矣。”曾公亮请以其子判登闻鼓院,用所厚曾巩为史官。
绘争曰:“公亮持国,名器视如己物。向者公亮官越,占民田,为郡守绳治,时
巩父易占亦官越,深庇之。用巩,私也。”帝为寝其命。绘亦解谏职,改兼侍读,
绘固辞,滕甫言于帝。帝诏甫曰:“绘抗迹孤远,立朝寡援,不畏强御,知无不
为。朕一见许其忠荩,擢置言职,信之亦笃矣。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并立于轻
重之间,姑令少避尔,卿其谕朕意。”绘曰:“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
之地。”卒不拜。未阅月,复知谏院,擢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
时安石用事,贤士多谢去。绘言:“老成之人,不可不惜。当今旧臣多引疾
求去:范镇年六十有三、吕诲五十有八、欧阳修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六十有八
而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又言:“方今以
经术取士,独不用《春秋》,宜令学者以《三传》解经。”免役法行,绘陈十害。
安石使曾布疏其说。诏绘分析,固执前议,遂罢为侍读学士、知亳州,历应天府、
杭州。再为翰林学士。
议者欲加孔子帝号,绘以为非礼,又言不宜用辽历改置闰,悉从之。绘常荐
属吏王永年,御史蔡承禧言其私通馈赂,坐贬荆南节度副使。详在《窦卞传》。
数月,分司南京,改提举太平观,起知兴国军。元祐初,复天章阁待制,再知杭
州。卒,年六十二。
绘为吏敏强,主爱利,而受性疏旷,讫以是见废斥。然表里洞达,一出于诚,
为范祖禹所咨重。为文立就,有集八十卷。
刘庠,字希道,彭城人。八岁能诗。蔡齐妻以子,用齐遗奏,补将作监主簿。
复中进士第,为高密广平院教授。
英宗求直言,庠上书论时事。帝以示韩琦,琦对之“未识”,帝益嘉重,除
监察御史里行。日食甫数日,苑中张具待幸,庠言非所以祗天戒,诏罢之。会圣
宫修仁宗神御殿,甚宏丽。庠言:“天子之孝,在继先志,隆大业,不在宗庙之
靡。宜损其制,以昭先帝俭德。”奉宸库被盗,治守藏吏。庠言:“皇城几察厉
禁,实近侍主之,当并按。”仁宗外家李珣犯销金法,庠奏言,法行当自贵近始。
帝不豫,储嗣未正,庠拜疏谓:“太子,天下本。汉文帝于初元即为无穷计。颍
王长且贤,宜亟立,使日侍禁中,阅四方章奏。”帝皆行之。
神宗立,迁殿中侍御史,为右司谏。言:“中国御戎之策,守信为上。昔元
昊之叛,五来五得志,海内为之困弊。今莫若示大信、舍近功,为国家长利。”
奉使契丹。故事,两国忌日不相避。契丹张宴白沟,日当英宗祥祭,庠丐免,契
丹义而听之。
除集贤殿修撰、河东转运使。庠计一路之产,铁利为饶,请复旧冶鼓铸,通
隰州盐矾,博易以济用。又请募民入粟塞下,豫为足食。进天章阁待制、河北都
转运使。契丹侵霸州土场,或言河北不可不备。庠上五策,料其必不动,已而果
然。大河东流,议者欲徙而北。内侍程昉希功,请益兵济役。庠请迟以岁月,徐
观其势而顺导之。朝廷是其议。移知真定府,又为河东都转运使,召知开封府。
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见之,戒典谒者曰:“今日客至勿纳,惟刘尹来,
即告我。”有语庠者曰:“王公意如此,盍一往见。”庠谓:“见之,何所言?
自彼执政,未尝一事合人情。脱问青苗、免役,将何辞以对?”竟不往。奏论新
法,神宗谕之曰:“奈何不与大臣协心济治乎?”庠曰:“臣子于君父各伸其志。
臣知事陛下,不敢附安石。”会与蔡确争廷参礼,遂以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太原
府。请复宪州募民子弟剽锐工技击者,籍为勇敢,仿汉谪戍法,贳流以下罪徙实
河外。
契丹建牙云中,遣骑涉内地,边吏执之。契丹檄取纷然,又遣使议疆事。众
疑其造兵端,欲大为备。庠奏言:“云朔岁俭,军无见粮。契丹张形示强,造端
首祸,曲在彼不在我,愿勿听。宜先谕以理,然后饬兵观衅。”帝嘉使者辞顺,
讫以黄嵬山分水岭立新疆。遭母丧,服终,知成都府。乞禁西山六州与汉人婚姻,
勿蹈吐蕃取维州之害。徙秦州。坐失举,降知虢州,移江宁府、滁州,徙永兴军。
时西征无功,关内骚动。庠过关,力言虚内事外,恐摇根本,帝感纳其忠。
元祐初,加枢密直学士、知渭州。卒,年六十四。宣仁闻之曰:“帅臣极难
得,刘庠可惜也。”庠有吏能,淹通历代史,王安石称其博。卒后,苏颂论庠治
平建储之功,诏褒录其子。
朱京,字世昌,南丰人。父轼,有隐德。京博学淹贯,登进士甲科。教授亳
州、应天府,入为太学录。神宗数召见论事,擢监察御史。时中丞及同僚多罢去,
京抗疏曰:“御史假之则重,略之则轻。今耳目之官,屡进屡却,则言者不若静
默为贤,直者不若柔从为智。偷安取容,虽得此百数,亦何益国邪?”他日入见,
帝劳之曰:“昨览奏疏,所补多矣。”京风神峻整,见者惮之,目为真御史。
初,台臣奏事,必先移閤门,得班乃入。京尝以名闻,翌旦既入,会有先之
者,不及对而退。帝问京安在,左右以告,诏趣之入,辰漏且尽,为留班以须。
未几,论大臣除拟有爱憎之私。中书言其失实,谪监兴国军盐税。历太常博士、
湖北、京西、江东转运判官,提点淮西刑狱、司封员外郎。元符初,迁国子司业。
京在元祐时,尝为《幸太学颂》,或擿其语有及先朝者,京亦固辞不拜。徽宗初
立,复命之,逾月而卒。
论曰:何郯、吴中复,皆良御史也。郯出夏竦,阻王守忠,奸人庶几少戢矣。
中复耻识面台官,其所守可见矣。荐之论李定,思恭之右欧阳修,绘请惜老成,
庠不附新法,数子所见,何其同也。猎为令而兴孔子庙,孟阳以教授而参决大计,
此其卓然者乎。恢临政简约,无可议者。京持论端确,竟以去位,君子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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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三 列传第八十二

○蔚昭敏 高化 周美 阎守恭 孟元 刘谦 赵振 张忠 范恪 马怀德
安俊 向宝
蔚昭敏,字仲明,开封祥符人。父兴,事周世宗,数战伐有功,又从太宗平
太原,终龙尉都虞候。真宗为襄王,昭敏自东班殿侍选隶襄王府。帝即位,授西
头供奉官,累迁崇仪使、冀贝行营兵马都监。契丹以五千骑突至冀州城南,昭敏
帅部兵与战,败之,得其器甲,贼遁去,而师不失一人。
咸平四年,领顺州刺史、定州行营钤辖兼押大阵,又为镇、定、高阳关三路
先锋。契丹入寇,帝北巡至大名,契丹退趋莫州,昭敏与范廷召追至莫州东三十
里,斩首万余级,擒生口甚众,契丹委器甲遁去。拜唐州团练使,累迁至殿前副
都指挥使,迁都指挥使、保静军节度使。以足疾,命入谒无拜。卒,赠侍中。
高化,字仲熙,真定人。少沉勇有力,不事耕稼,学击剑,善射。契丹犯河
北,应募转饷飞狐口。杨业留戏下,使捕贼酋大鹏翼,获之。会契丹又犯真定,
乃辞业还家,家属尽为契丹所掠去。从州将入京师,遂隶禁军,选为襄王牵<革龙>
官。王尹京,命巡内外八厢,积获奸盗甚众。盗有遗化金帛者,化弗受。一日,
王趋急召出府门,马惊堕,化掖之而起。王曰:“微尔。吾几殆。”益亲信之。
真宗即位,擢御龙弩直双员都头,累迁御龙骨朵直都虞候。乾兴初,授天武
右第二军都指挥使、荣州刺史,迁天武右厢都指挥使、蜀州团练使。天圣六年夏,
大雨,命护汴堤。夜驰至城西,堤欲坏,督守兵负土不能遏。时夏守恩方典军,
积材木城隅,化尽取以塞堤,乃得无患。仁宗嘉之,进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龚
州防御使,为鄜延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徙泾原路、权知渭州,迁捧日、天武四厢
都指挥使。
发兵袭明珠族,不利,降滑州总管。改兴州防御使、真定路副都总管,徙高
阳关路。修护章惠太后园陵,累拜殿前副都指挥使,历建武军节度使。以老,辞
管军。诏入朝,化又固请,改武安军节度使、知沧州,未行,改相州。部有大狱
已具,皆当论死。化疑之,遣移讯,果出无罪者三人。逾年,复告老,以右屯卫
上将军致仕。卒,年八十。赠太尉,谥曰恭庄。
化谨质少过,驭军有法。虽起身行伍,然颇知民事焉。
周美,字之纯,灵州回乐人。少隶朔方军,以材武称。赵保吉陷灵州,美弃
其族,间走归京师,天子召见,隶禁军。契丹犯边,真宗幸澶州,御城北门,美
慷慨自陈,愿假数骑缚契丹将至阙下,帝壮之,常令宿卫。
天圣初,德明部落寇平凉方渠,美以军候戍边,与州将追战,破之于九井原、
乌仑河,斩首甚众。累迁天武都虞候。元昊反,陕西用兵,经略使夏竦荐其材,
擢供备库使、延州兵马都监。夏人既破金明诸砦,美请于经略使范仲淹曰:“夏
人新得志,其势必复来。金明当边冲,我之蔽也,今不亟完,将遂失之。”仲淹
因属美复城如故。数日贼果来,其众数万薄金明,阵于延安城北三十里。美领众
二千力战,抵暮,援兵不至,乃徙军山北,多设疑兵。夏人望见,以为救至,即
引去。既而复出艾蒿砦,遂至郭北平,夜斗不解。美率众使人持一炬从间道上山,
益张旗帜,四面大噪,贼惧走。获牛羊、橐驼、铠甲数千计,遂募兵筑万安城而
还。敌复寇金明,美引兵由虞家堡并北山而下,敌即引却。迁文思使,徙知保定
军。经略使庞籍表留之,改东路都巡检使。败敌于金汤城,焚其族部二十一。
元昊大入,据承平砦。诸将会兵议攻讨,洛苑副使种世衡请赍三日粮直捣敌
穴。美曰:“彼知吾来,必设伏待我。不如间道掩其不意。”世衡不听。美独以
兵西出芙蓉谷,大破敌。世衡等果无功。未几,敌复略土塠砦,美迎击于野家
店,追北至拓跋谷,大败其众。以功迁右骐骥使。军还,筑栅于葱梅官道谷,以
据敌路。令士卒益种营田,而收谷六千斛。复率众繇厅子部西济大理河,屠札万
多移二百帐,焚其积聚以归。籍、仲淹交荐之,除鄜延路兵马都监,迁贺州刺史。
初,美自灵武来,上其所服精甲,诏藏军器库。至是,加饰黄金,遣使即军
中赐之。又破敌于无定河,乘胜至绥州,杀其酋豪,焚庐帐,获牛马、羊驼、器
械三百计,因城龙口平砦。敌以精骑数千来袭,美从百余骑驰击破之。加本路钤
辖,遂为副总管。迁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通州刺史;进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
使,陵州团练使。
庆历中,又城清水、安定、黑水、佛堂、北横山、乾谷、土明、柳谷、雕巢、
卢儿、原安砦十一堡。安定之役,谍报敌数万将大至,经略使遣管勾机宜楚建中
分诸将兵,趣城黑水以待。诸将惮敌且至,不肯与兵。美曰:“兵常以寡击众,
何自怯也。”卒以兵二千与建中,而敌亦引去。每边书至,诸将各择便利,独美
未尝辞难,然所向辄克,诸将以此服之。历侍卫亲军马军殿前都虞候、眉州防御
使、步军副都指挥使、遂州观察使、鄜延副都总管。召还,授耀州观察使,又进
马军副都指挥使。卒,赠忠武军节度使,谥忠毅。
自陕西用兵,诸将多不利,美前后十余战,平族帐二百,焚二十一,招种落
内附者十一族,复城堡甚多。在军中所得禄赐,多分其戏下,有余,悉飨劳之。
及死,家无余赀。子蚤卒,以孙永清为子,官至引进副使。
阎守恭,并州榆次人。父荣,倜傥有志略,刘继元欲召至帐下,辞以母老不
就。守恭生而体貌奇伟,荣曰:“是必当事太平天子,吾无恨矣。”后十七年,
刘氏平,徙太原民于大名府,因家焉。往来负贩于并、汾间,过西山,闻郭进为
都巡检使,太宗甚宠遇之。乃慨然曰:“进不遇主,亦行伍尔,吾自度岂不及进
邪?”遂应募,隶拱圣军,擢殿前押班。
咸平中,从幸河北,以功为捧日副指挥使,历拱圣、龙卫、捧日指挥使,累
迁左第二军指挥使、乾州刺史。明道中,落军职,以德州刺史为永兴军兵马钤辖,
徙并代路。
守恭性沉勇,御军严。虽家居如对宾客。常访求士大夫,取郭进事而师法之。
所得奉禄悉散予人。在并州,因春社会宾客曰:“守恭,太原一贫民尔。徒步位
刺史,老复官乡里,逾分多矣。今日与卿辈诀。”后十日卒。
孟元,字善长,洺州人。性谨愿少过,颇喜读书。少隶禁军,以挽强选补殿
侍,累迁散都头班指挥使,擢如京使、并代州兵马都监,改钤辖,徙高阳关路,
又徙真定路。
王则据贝州反,元赴城下攻战,被数十创,又中机石,坠濠中。既出,战愈
力。更募死士由永济渠穴地以进。贼平,改右骐骥使,徙大名府路钤辖。河朔饥,
权知沧州。民鬻盐为生,岁荒盐多不售,民无以自给。元度军食有余,悉用易盐,
繇是民不转徙。
御史中丞郭劝言其贝州功而赏未当,乃擢普州刺史,迁宫苑使,专管勾麟府
军马事。护筑永宁堡,敌不敢动。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忠州团练使、高阳关
马步军总管,迁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又迁步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并代
路副都总管。判北京贾昌朝奏为大名府路副都总管,徙定州路,迁马军都虞候,
徙鄜延路,行至郑州卒,赠遂州观察使。
刘谦,字汉宗,开封人。少补卫士,数迁至捧日右厢都指挥使,领嘉州团练
使兼京城巡检。元昊反,改博州团练使、环庆路马步军总管兼知邠州。谦不读书,
然斗讼曲直,皆区处当理。前守者多强市民物以饰厨传,谦独无所挠,邠人颇爱
之。夏竦奏为泾原路总管,徙知泾州,未行,会贼寇镇戎军,谦引兵深入贼境,
破其聚落而还。以功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象州防御使。暴疾卒,赠永清军节
度观察留后。
赵振,字仲威,雄州归信人。景德中,从石普于顺安军。获契丹阵图,授三
班借职。后数年,为隰州兵马监押,捕盗于青灰山,杀获甚众。
高平蛮叛,徙湖北都巡检使兼制置南路。以南方暑湿,弓弩不利,别创小矢,
激三百步,中辄洞穿,蛮遂骇散。岁中,迁庆州沿边都巡检使。时,金汤李钦、
白豹神木马儿、高罗跛臧三族尤悍难制,振募降羌,啖以利,令相攻,破十余堡。
钦等诣振自归。振为置酒,先酹,取细仗,围财数分,植百步外共射。钦等百发
不中,振十矢皆贯,钦等皆惊,誓不复敢犯。
明年,泾原属羌胡萨逋歌等叛,钤辖王怀信以兵数千属振游奕,屡捷。从数
十骑诣怀信,遇贼十倍,射殪数十,余悉退散。数月,贼数万围平远砦,都监赵
士龙战没。振出别道,力战抵砦,夺取水泉,率敢死士破围,贼走,追斩数千级,
徙泾原都盐,历知顺安、保安、广信军、霸州,改京东都大提举捉贼。明年,知
环州,累迁象州防御使。
元昊将反,为金银冠珮隐饰甲骑遗属羌,振潜以金帛诱取之,以破其势,得
冠珮银鞍三千、甲骑数百。告邻部俾以环为法,不听,于是东茭、金明、万刘诸
族胜兵数万,悉为贼所有。及刘平等皆败,唯环庆无患。自本路马步军副总管擢
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鄜延路副都总管、知延州,代范雍。寻改捧日、天武四厢。
振谓将吏曰:“今贼以我夷伤,必乘胜以进,势宜固守。尚虑诸城不能皆如吾谋,
苟延州弗支,则陕西未可测,此天下安危之机也。”
未几,贼寇塞门砦。振有兵几八千,按甲不动。砦中兵才千人,屡告急,被
围五月,才遣百余人赴之,砦遂陷。砦主高延德、盐押王继元皆没于贼。振坐拥
兵不救,为都转运使庞籍所奏,贬白州团练使、知绛州。未行,会延德、继元家
复诉于朝,敕御史方偕就劾振。法当斩,再贬太子左清道率府率、潭州安置。逾
年,复右武卫将军、惠州团练使、并代路兵马钤辖,就迁副总管、祁州团练使。
元昊既破丰州,将袭近砦,振率钤辖张亢、麦允言出麟州深柏堰,击破之。
兼领岚、宪六州军事。河外饥,振设法通砦外商,得米数十万斛,军民以济。进
博州防御使,改解州致仕。复起为左神武军大将军,卒。
振刚强自负,有武力,便弓马,喜谋画,轻财尚气,众乐为用。子珣、瑜,
皆工骑射。
珣年十六,仁宗召试便殿,授三班借职。景祐中,有言珣艺益进,且习书史。
复召见阅武伎,又试策略于中书,条对数千言。自殿直进阁门祗候,未几,除濠
州兵马都监。
初,珣随父在西边,访得五路徼外形胜利害,作《聚米图经》五卷。诏取其
书,并召珣至,又上《五阵图》、《兵事》十余篇。帝给步骑使按阵,既成,临
观之。陈执中招讨陕西,荐为缘边巡检使。吕夷简、宋庠为奏曰:“用兵以来,
策士之言以万计,无如珣者。”即擢通事舍人、招讨都监。珣自以年少新进,辞
都监。授兵万人,御赐铠仗,令自择偏裨、参佐,居泾原,兼治笼竿城。
麻毡、党留百余帐处近塞为暴,珣白府,引兵二万,自静边历揆吴抵木宁袭
贼,俘获数千计。静边将刘沪殿后,为贼所掩。珣登阪望见,从骑数百复入,拔
沪之众以出,土皆叹服。瞎毡居龛谷无所属,珣与书招之,遗以绨绵,瞎毡听命。
改本路都监,诏追入朝。将行,适元昊大入,府檄留珣,会葛怀敏于瓦亭。
怀敏已屯五谷口西至马栏城,闻夏人徙军新壕外,议欲质明掩袭。珣谓怀敏曰:
“敌远来,众倍锋锐,莫若依马栏城布栅以扼其路,守镇戎城以便饷道,俟其衰
击之,此必胜之道也。不然,必为贼所屠。”怀敏不听,兵遂逼镇戎城,越界壕,
抵定川。未及阵,夏人引铁骑来犯,珣居阵西北,瑜亦在军中,战甚力。东壁兵
辄溃,中军大扰,珣拥刀斧手前斗,夏众稍却,我军复阵。怀敏诘朝退走,就食
镇戎。俄夏骑四合,珣被擒,瑜以身免。
珣美风仪,性劲特好学,恂恂类儒者。既没,人多惜之。赠莫州刺史,后卒
贼中。瑜弟璞,亦知名。
张忠,字圣毗,开封人。先世业农,忠慷慨不事生产。初隶禁军,累迁龙、
神卫左第二军指挥使。仁宗即位,迁天武左第三指挥使、融州刺史,改天武右厢
指挥使、潮州团练使。未几,真拜齐州团练使,擢知沧州、本路钤辖。杨怀敏以
忠御下急,因奏对言之,徙澶州总管。会河决商胡,诏留戍满卒以助堤役,辄群
噪,将劫库兵为乱。州将恐,召忠议。忠潜捕倡前者数人,斩以徇。明年,以疾
求医京师,卒。
范恪,字许国,开封人。初名全,少隶军籍于许州,选入捧日军,又选为殿
前指挥使,历行门、龙旗直、散员押班。康定元年,元昊数寇边。试武伎,擢内
殿崇班、庆州北路都巡检使,与攻白豹城,破之。既还,夏人遣骑袭其后。恪设
伏崖险,敌半度,邀击之,斩首四百级,生获七十余人。以功迁内殿承制。
尝会诸道兵攻十二盘暨咄当、迷子砦,中流矢,督战愈力。视炮石中有火爨
者,恪取号于众曰:“贼矢石尽,用灶下甓矣。”于是士卒争奋,果先得城。迁
供备库副使。
恪有弓胜一石七斗,其箭镞如铧,名曰铧弓。又于羽间识其官称、姓氏,凡
所发必中,至一箭贯二人。他日,取蕉蒿砦归,恪独殿后,为数千骑所袭。属视
矢箙止有二铧,即为引满之势,贼遽却。尝与总管杜惟序、钤辖高继隆将兵分讨
汉乞、薛马、都嵬等三砦,恪先破都嵬,而继隆围薛马不能下,恪驰往取之,既
又援惟序下汉乞砦。改左骐骥副使。
虏犯大顺城,诸将皆闭城自守。恪率兵二千余,战克之。改宫苑副使、环庆
路兵马都监,因特召见。仁宗谓曰:“适有边奏,贼犯高平军刘璠堡,可乘驿亟
往。”遂迁礼宾使、荣州刺史、环庆路钤辖,手诏令趣范仲淹麾下起兵赴援。恪
昼夜兼行,比至平凉,贼已解。顷之,迁洛苑使,权秦凤路兵马总管。
恪骁勇善射,临难敢前,故数有战功,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累迁至侍卫
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历坊州刺史、解州防御、宣州观察使、保信军节度观察
留后,以疾出为永兴军路副都总管,数月卒,赠昭化军节度使。
马怀德,字得之,开封祥符人。父玉,东头供奉官,言怀德可试引弓、击剑、
角?,补三班奉职,为延州南安砦主、东路巡检。数以少击西贼,败其众。范仲
淹知延州,修青涧城,奏怀德为兵马监押,以所部兵入贼境,破遮鹿、要册二砦,
亲射杀其酋狗儿厢主,迁左班殿直。又率蕃汉烧荡贼海沟、茶山、龙柏、安化十
七砦三百余帐,斩首数百级,虏马驼牛羊万数,迁右侍禁。
以范仲淹、韩琦荐,授阁门祗候,延州庞籍入奏为东路都巡检使。夷黑神、
厥保等十八砦,贼以四万骑犯边,趋仆射谷。怀德以兵数千据谷旁高原待之,斩
首二百级,得畜产、器械以千数。迁内殿崇班。又以兵修龙安城,虏不敢犯,遂
为鄜延路都监。又城绥平,破贼青化、押班、吃当三砦,杀获甚众。
元昊为夏国主,命国子博士高良夫与怀德会西人画界。庞籍具论其前后功,
迁供备库副使兼阁门通事舍人。时用兵久,民多亡散,怀德招辑有方,经略使梁
适奏请推其法诸路。历知保安军、环州、环庆益利路钤辖,累迁至四方馆使、舒
州团练使,徙鄜延路副都总管。
坐违法赂宦官阎士良,为安抚吕景初奏,降四方馆使、英州刺史。大名府路
总管,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象州防御使、鄜延路副都总管,迁马军都虞候,徙
环庆路。环州蕃官苏恩以其属叛,往降之。又迁殿前都虞候、步军副指挥使、随
州观察使。
英宗即位,迁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召还,卒,赠安远军节度使。尝因战,
流矢中其颡,镞入于骨,以弩弦系镞,发机而出之。
安俊,字智周,其先太原人。祖赟,高州团练使。仁宗为皇太子,俊以将家
子谨厚,选为资善堂祗候。及即位,补右班殿直,累迁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
为环州都监。破赵元昊吃<口江>、井那等诸砦,安抚使韩琦上其功,迁内殿崇班、
环庆路都监,徙泾原。契丹欲渝盟,与狄青、范恪同召至京师,将使备北边,擢
内园副使。翌日,改礼宾使。
会葛怀敏败,命为秦凤路钤辖,复徙泾原。因条上御戎十三事,改原州,徙
麟州,迁六宅使、贵州刺史、知忻州,徙代州。为帅臣诬奏,降京东路钤辖。富
弼知青州,为之辨理,真除虢州刺史,徙高阳关路,又迁原州刺史,知沧、泾、
冀三州。秦州筑古渭城,蕃部大扰,徙秦凤路总管。历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
都指挥使,果州团练使,环庆路副总管;迁侍卫步军都虞候、陵州防御使。卒,
赠阆州观察使。
俊久在边,羌人识之。环州得俘虏,知州种世衡问之曰:“若属于吾将孰畏?”
曰:“畏安大保。”指俊于坐曰:“此长髯将军是也。”
向宝,镇戎军人,为御前忠佐,换礼宾使,泾原、秦凤钤辖。积劳,自皇城
使带御器械,历真定、鄜延副总管,迁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嘉州团练使,卒。
宝善骑射,年十四,与敌战,斩首二级。及壮,以勇闻。有虎踞五原卑邪州,
东西百里断人迹,宝一矢殪之。道过潼关,巨盗郭邈山多载关中金帛、子女,宝
射走之,尽得其所掠。尝至太原,梁适射弩再中的,授宝矢射之,四发三中。适
曰:“今之飞将也。”神宗称其勇,以比薛仁贵。及死,厚恤其家。
论曰:蔚昭敏、高化、周美,盖皆有功于边鄙者。化在蜀州,取军中积材以
塞水患,又能平反冤狱,脱人于死,盖武人之知民事者。美败夏人,焚族部,城
堡砦,未尝择便利,而所向辄胜;所得禄赐,悉分与麾下,士亦乐为之用,推古
良将,何以加此。阎守恭慕郭进为人,而慷慨自效,起徒步至刺史,其志亦岂小
哉。孟元、刘谦、马怀德、范恪皆经略西鄙,数战有功。其初起自卒伍,而能练
习民事、招辑散亡,不独一武夫而已。赵振挽强命中,精晓兵机。塞门之败,振
拥兵不救,何独暗于此邪?”子珣年少习书史,阅武技,用兵以来,人以为无如
珣者。笼竿一战,西人奔走不暇,从容而拔刘沪于死,英风义烈,何可少哉!葛
怀敏以不用珣计而取败,珣亦力战而没,惜哉!安俊、向宝无多战功,夏人皆识
其名而畏之。张忠区区,较之诸人,未可同日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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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二十四 列传第八十三

○石普 张孜 许怀德 李允则 张亢(兄奎) 刘文质(子涣 沪) 赵滋
石普,其先幽州人,自言唐河中节度雄之后,徙居太原。祖全,事周为铁骑
军使。父通,事太宗于晋邸。普十岁给事邸中,以谨信见亲,补寄班祗候,再迁
东头供奉官。贼邢橐驼、贾秃指数百人寇掠永兴诸县,命普督兵往捕,悉获之。
迁内殿崇班、带御器械。李顺叛,普为西川行营先锋,与韩守英、马知节诛斩之。
迁西京作坊使、钦州刺史。顺余党复寇邛蜀,伪称邛南王。又为西川都提举捉贼
使。时蜀民疑不自安,多欲为盗者,普因驰入对,面陈:“蜀乱由赋敛苛急,农
民失业,宜稍蠲减之,使自为生,则不讨而自平矣。”帝许之。普即日还蜀,揭
榜谕之,莫不悦服。贼平,赐白金三千两、袭衣、金带、鞍勒马。累迁洛苑使、
富州团练使、延州缘边都巡检使。羌酋乜羽内寇,普追杀之。
从真宗幸大名,会王均叛,以为川峡路招安巡检使,佐雷有终率诸将进讨。
至天回镇,贼出拒战,普领前阵力击破之。贼退保益州,王师围城数月不下,普
缮车炮,又为地道攻城。城破,均夜半突围,由南门遁,普引兵追击于富顺监,
均自杀,余党皆平。迁冀州团练使,赐黄金三百两、白金三千两。故事,正任不
兼带御器械,帝特以命普。
契丹犯边,为保州兵马钤辖、北面行营押策先锋,与契丹战廉良城,又战长
城口,获俘馘器甲甚众。徙定州路副都总管。灵州失守,益兵备关中,徙永兴军
副都总管。时军制疏略,凡号令进退,及呼召将佐、会合别屯,皆遣人驰告。普
上请曰:“臣尝将兵,辄破一钱,与别将各持半,用相合为信。”帝为置传信牌,
漆木长六寸,阔三寸,腹背刻字而中分之,置凿枘令可合。又穿二窍,容笔墨,
上施纸札,每临阵则分持,或传令则书其言,系军吏之颈,至彼为合契。又献
《御戎图》,请设堑以陷敌马,并上所置战械甚众。徙为莫州总管。
初,契丹南侵,败我兵于望都。既而谍者言复欲大入寇,帝自画军事,以手
诏示辅臣曰:
镇、定、高阳三路兵宜会定州,夹唐河为大阵,立栅以守。量寇远近出军。
俟敌疲则先锋出致师,用骑卒居中,环以步卒,接短兵而已,无远离队伍。
又分兵出三路:以六千骑屯威虏军,魏能、白守素、张锐领之;五千骑屯保
州,杨延昭、张禧、李怀岊领之;五千骑屯北平塞,田敏、杨凝、石延福领之,
以当贼锋。始至勿轻斗,待其气衰,背城以战。若南越保州,与大军遇,则令威
虏之师与延昭会,使腹背受敌。若不攻定州,纵轶南侵,则复会北平田敏,合势
入契丹界,邀其辎重,令雄、霸、破虏已来,互为声援。
又命孙全照、五德钧、裴自荣将兵八千屯宁边军,李重贵、赵守伦、张继旻
将兵五千屯邢州,扼东西路。契丹将遁,则令定州大军与三路骑兵会击之,令普
统军一万于莫州,卢文寿、王守俊监之,敌骑北去,则西趋顺安军袭击,断西山
之路。如河冰已合,敌由东路,则刘用、刘汉凝、田思明以兵五千会普、全照为
掎角,仍命石保吉将万兵镇大名,以张军势。
缋图以授诸将。
后数月,敕辅臣曰:“北边已屯大兵,而边奏至,敌未有衅,且聚军虚费,
民力何以给之?”宜有制画,以为控遏。且静戎、顺安军界,先开营田、河道,
可以扼黑卢口、三台、小李路,亦可通漕运至边。宜乘此用众浚治,使及军城,
彼或挠吾役,即合兵击之。”李沆等曰:“设险以制敌,守边之利也。”遂诏内
侍阎文庆与静戎、顺安知军事王能、马济督其事,而徙普屯顺安之西,与威虏魏
能、保州杨延昭、北平田敏为掎角。
内侍冯仁俊掌御剑于莫州,与普不叶。帝曰:“勿穷治以骄将帅。”第召仁
俊还。又令普率所部屯乾宁军,复迁普冀州团练使,徙本州总管。车驾幸澶渊,
时王继忠已陷契丹,契丹欲请和,因继忠遣人持信箭为书遗普,且通密表。事平,
迁容州观察使。向敏中为鄜延路都总管,以普副之。赵德明纳款,诏降制命,普
言:“不宜授以押蕃落使,使之总制属羌,则强横不可制矣。”乃止兼管内蕃落
使。
未几,徙并代路,给公使钱二千五百缗,普援例岁给钱三千缗,枢密院言无
此例。又言李汉超守河朔时,岁给以万计,今并代屯军多,不足以犒军,帝不纳。
改桂州观察使、镇州路总管,迁保平军节度观察留后,赴本镇。帝祀汾阴,还至
陕西,普请驻跸城中。因赐诗,令扈从至西京。拜河西军节度使、知河阳,徙许
州。筑大流堰,引河通漕京师。上《军仪条目》二卷、《用将机宜要诀》二图。
时方崇尚符瑞,而普请罢天下醮设,岁可省缗钱七十余万,以赡国用,繇是忤帝
意。
大中祥符九年,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贾自秦州来,言唃厮
啰欲阴报曹玮,请以臣所献阵图付玮,可使玮必胜。”帝以普言逾分,而枢密
使王钦若言普欲以边事动朝廷,帝怒,命知杂御史吕夷简劾之。狱具,集百官参
验,九月下旬日不食。坐普私藏天文,下百官杂议,罪当死。议以官当。诏除名,
贬贺州,遣使絷送流所。帝谓辅臣曰:“普出微贱,性轻躁,干求不已。既懵文
艺,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时事。闻在系所思其幼子,时时泣下,可听挈家以行。”
甫至贺州,授太子左清道率府副率、房州安置,增房州屯兵百人护守。
稍复为左千牛卫将军,其妻表求普领小郡,迁左领军卫大将军。仁宗即位徙
安州,迁左屯卫大将军,徙蔡州。坐失保任,降本卫将军。历迁左千牛、左领军
卫大将军,起知信阳军,徙光州。以私用孔子庙钱,贬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滁
州安置。以左卫将军分司西京,给官第居蔡州,迁大将军,卒。
普倜傥有胆略,凡预讨伐,闻敌所在,即驰赴之。两平蜀盗,大小数十战,
摧锋与贼角,众推其勇。颇通兵书、阴阳、六甲、星历、推步之术。太宗尝曰:
“普性刚骜,与诸将少合。”然藉其善战,每厚遇之。后以罪废,每太宗忌日,
必尽室诣佛寺斋荐,率以为常。
张孜,开封人。母微时生孜,后入宫乳悼献太子。孜方在襁褓,真宗以付内
侍张景宗曰:“此儿貌厚,汝谨视之。”景宗遂养以为子。荫补三班奉职、给事
春坊司,转殿直。
皇太子即位,迁供奉官、阁门祗候。为陈州兵马都监,筑堤袁家曲捍水,陈
以无患。五迁至供备库使,领恩州团练使、真定路兵马钤辖,历知莫、贝、瀛三
州。转运使名张昷之奏罢冀、贝骁捷军士上关银、鞵钱,事下孜议,孜言:
“此界河策先锋兵,有战必先登,故平时赐予异诸军,不可罢。”昷之犹执不已,
遂奏罢保州云翼别给钱粮,军怨果叛。
契丹欲背盟,富弼往使,命孜为副,议论虽出弼,然孜亦安重习事。以劳迁
西上阁门使、知瀛州,拜单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并代副总管。河东
更铁钱法,人情疑贰,兵相率扣府欲诉,闭门不纳。是日几乱,孜策马从数卒往
谕之,皆散还营。迁济州防御使、侍卫马军都虞候,又迁殿前都虞候,加桂州管
内观察使,迁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虎翼兵教不中程,指挥使问状,屈强不肯对,
乘夜,十余人大噪,趣往将害人,孜禽首恶斩之然后闻。迁昭信军节度观察留后、
马军副都指挥使。
孜长于宫禁中,内外颇涉疑似,言者请罢孜兵柄,乃出为宁远军节度使、知
潞州,徙陈州。仁宗以其无他,复召为马军副都指挥使。御史中丞韩绛又言:
“孜不当典兵,而宰相富弼荐引之,请黜弼。”弼引咎求罢政事。谏官御史皆言
进拟不自弼。绛家居待罪,曰:“不敢复称御史矣。”坐此谪知蔡州。而孜寻以
罪罢,知曹州。卒,赠太尉,谥勤惠。孜初名茂实,避英宗旧名,改“孜”云。
许怀德,字师古,开封祥符人。父均,磁州团练使。怀德长六尺余,善骑射
击刺。少以父任为东西班殿侍,累擢至殿前指挥使、左班都虞候。
元昊寇边,选为仪州刺史、鄜延路兵马钤辖,迁副总管。夏人三万骑围承平
砦,怀德时在城中,率劲兵千余人突围,破之。夏人复阵,有出阵前据鞍嫚骂者,
怀德引弓一发而踣,敌乃去。屠金明县,复进围延州。怀德遽还,夜遣裨将以步
骑千余人,出不意击之,斩首二百级,遂解延州。迁凤州团练使,专领延州东路
茭村一带公事。
徙秦凤路,未行,坐夏人破塞门砦不赴援,降宁州刺史。顷之,擢龙神卫四
厢都指挥使、陵州团练使、本路副都总管。迁康州防御使,又坐当出讨贼逗留不
进,所部兵夫弃随军刍粮,更赦,徙秦凤路副都总管,改捧日、天武四厢。又以
贼侵掠属羌,亡十余帐,徙永兴军,又徙高阳关、并代路,历殿前都虞候、遂州
观察使、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武信军节度观察留后、殿前副都指挥使、宁
远军节度使。会从妹亡,无子,怀德欲冒有其田,事觉,罢管军,知亳州,徙徐
州。岁余,复为殿前副都指挥使。祀明堂,进都指挥使,更保宁、建雄二节度。
年八十犹生子,筋力过人。在宿卫十四年,数乞身,帝不许。怀德曰:“臣
年过矣,倘为御史所弹,且不得善罢。”即诏为减数岁。卒,赠侍中,谥荣毅。
怀德自初擢守边,连以畏懦被谪,已而与功臣并进典军,及坐请托得罪,去
而复还。时遭承平,保宠终禄。故事,节度使移镇加恩,皆别上表再辞,每降批
答,遣内侍赍赐,必有所遗。怀德以祫享加恩,既又移镇,乃共为一表以辞。翰
林学士欧阳修劾其慢朝命,诏以修章示之,怀德谢罪而已,不复别进表。其鄙吝
如此。
李允则,字垂范,济州团练使谦溥子也。少以材略闻,荫补衙内指挥使,改
左班殿直。太平兴国七年,幽蓟还师,始置榷场于静戎军,允则典其事。还,使
河东路决系囚,原治逋欠。又使荆湖察官吏,与转运使检视钱帛、器甲、刑狱,
遂擢阁门祗候。浚治京师诸河,创水门,郑州水硙。西川贼刘旰平,上官正议修
城未决,命允则与王承衎、阎承翰往视。还,言西川以无城难守,宜如正议。又
言兵分则缓急不为用,请亻并屯要害,以便馈饷。高溪州蛮田彦伊入寇,遣诣辰
州,与转运使张素、荆南刘昌言计事。允则以蛮徼不足加兵,悉招辑之。
累迁供备库副使、知潭州。将行,真宗谓曰:“朕在南衙,毕士安尝道卿家
世,今以湖南属卿。”初,马氏暴敛,州人出绢,谓之地税。潘美定湖南,计屋
输绢,谓之屋税。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民输茶,
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三十五斤。允则请除三税,茶以十三斤半为定制,民
皆便之。湖湘多山田,可以艺粟,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所给马刍,皆输本色,
繇是山田悉垦。湖南饥,欲发官廪先赈而后奏,转运使执不可,允则曰:“须报
逾月,则饥者无及矣。”明年荐饥,复欲先赈,转运使又执不可,允则请以家资
为质,乃得发廪贱粜。因募饥民堪役者隶军籍,得万人。转运使请发所募兵御邵
州蛮,允则曰:“今蛮不搅,无名益戍,是长边患也。且兵皆新募,饥瘠未任出
戍。”乃奏罢之。陈尧叟安抚湖南,民列允则治状请留,尧叟以闻。召还,连对
三日,帝曰:“毕士安不谬知人者。”
迁洛苑副使、知沧州。允则巡视州境,浚浮阳湖,葺营垒,官舍间穿井。未
几,契丹来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斫冰代炮,契丹遂解去。真宗复召谓曰:
“顷有言卿浚井葺屋为劳民者,及契丹至,始见善为备也。”转西上阁门副使、
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押大阵东面。请对,自陈武艺非所长,不可以当边
剧。帝曰:“卿为我运筹策,不必当矢石也。”赐白金二千两,副以帏幄、什器,
凡下诸路宣敕,必先属允则省而后行。及王超败,人心震摇,允则劝超衰绖向师
哭,以解众忿。真宗知允则始屡趣超进兵,手诏褒厉。
契丹通好,徙知瀛州,上言:“朝廷已许契丹和议,但择边将,谨誓约,有
言和好非利者,请一切斥去。”真宗曰:“兹朕意也。”迁西上阁门副使。何承
矩为河北缘边安抚、提点榷场,及承矩疾,诏自择代,乃请允则知雄州。初,禁
榷场通异物,而逻者得所易珉玉带。允则曰:“此以我无用易彼有用也,纵不治。”
迁东上阁门使、奖州刺史。河北既罢兵,允则治城垒不辍,契丹主曰;“南朝尚
修城备,得无违誓约乎?”其相张俭曰;“李雄州为安抚使,其人长者,不足疑。”
既而有诏诘之,允则奏曰:“初通好不即完治,恐他日颓圮因此废守,边患不可
测也。”帝以为然。
城北旧有彻城,允则欲合大城为一。先建东岳祠,出黄金百两为供器,道以
鼓吹,居人争献金银。久之,密自彻去,声言盗自北至,遂下令捕盗,三移文北
界,乃兴版筑,扬言以护祠。而卒就关城浚壕,起月堤,自此彻城之人,悉内城
中。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则取材木西山,大为仓廪营舍。始教民陶瓦甓,标
里闬,置廊市、邸舍、水硙。城上悉累甓,下环以沟堑,莳麻植榆柳。广阎承翰
所修屯田,架石桥,构亭榭,列堤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
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渡,纵北人游观,潜寓水战。州北旧多设陷马坑,
城上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
此为?”命彻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陇,筑短垣,纵横其中,植
以荆棘,而其地益阻隘。因治坊巷,徙浮图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里,下令
安抚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顾谓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
利骑战,岂独资屋材耶?”
上元旧不燃灯,允则结彩山,聚优乐,使民夜纵游。明日,侦知北酋欲间入
城中观,允则与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与俱入传舍,不交一言,出奴女
罗侍左右,剧饮而罢。且置其所乘骡庑下,使遁去,即幽州统军也。后数日,为
契丹所诛。尝宴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副使请救,不答。少顷
火熄,命悉瘗所焚物,密遣吏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浃旬,兵数已完,人
无知者。枢密院请劾不救火状,真宗曰:“允则必有谓,姑诘之。”对曰:“兵
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焚,必奸人所为。舍宴而救,事或不测。”
又得谍,释缚厚遇之,谍言燕京大王遣来,因出所刺缘边金谷、兵马之数。
允则曰:“若所得谬矣。”呼主吏按籍书实数与之。谍请加缄印,因厚赐以金,
纵还。未几,谍遽至,还所与数,缄印如故,反出彼中兵马、财力、地里委曲以
为报。一日,民有诉为契丹民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
逾月,幽州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他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
乃杀谍。云翼卒亡入契丹,允则移文督还,契丹报以不知所在。允则曰:“在某
所。”契丹骇,不敢隐,既归卒,乃斩以徇。历四方馆引进使、高州团练使。天
禧二年,以客省使知镇州,徙潞州。仁宗即位,领康州防御使。天圣六年,卒。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可语者,延坐与语,以是洞知人情。讼至,
无大小面讯立断。善抚士卒,皆得其用。盗发辄获,人亦莫知所由。身无兼衣,
食无重羞,不畜资财。在河北二十余年,事功最多,其方略设施,虽寓于游观、
亭传间,后人亦莫敢隳。至于国信往来,费用仪式,多所裁定。晚年居京师,有
自契丹亡归者,皆命舍允则家。允则死,始寓枢密院大程官营。
张亢,字公寿,自言后唐河南尹全义七世孙。家于临濮。少豪迈有奇节,事
兄奎甚谨。进士及第,为广安军判官、应天府推官。治白沙、石梁二渠,民无水
患。改大理寺丞、签书西京判官事。
通判镇戎军,上言:“赵德明死,其子元昊喜诛杀,势必难制,宜亟防边。”
因论西北攻守之计,章数十上,仁宗欲用之,会丁母忧。既而契丹聚兵幽、涿间,
河北增备,遂起为如京使、知安肃军。因入对曰:“契丹岁享金帛甚厚,今其主
孱而岁歉,惧中国见伐,特张言耳,非其实也。万一倍约,臣请擐甲为诸军先。”
元昊反,为泾原路兵马钤辖、知渭州,累迁右骐骥使、忠州刺史,徙鄜延路、
知鄜州。上疏曰:
旧制,诸路总管、钤辖、都监各不过三两员,余官虽高,止不过一路。总管、
钤辖不预本路事。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员,少亦不减十员,皆兼本路分事,不相统
制,凡有论议,互报不同。按唐总管,统军,都统,处置、制置使,各有副贰,
国朝亦有经略、排阵使,请约故事,别置使名,每路军马事,止以三两员领之。
又泾原一路,自总管、钤辖、都监、巡检及城砦所部六十余所,兵多者数千
人,少者才千人,兵势既分,不足以当大敌。若敌以万人为二十队,多张声势以
缀我军,后以三五万人大入奔突,则何以支?
又比来主将与军伍移易不定,人马强弱,配属未均。今泾原正兵五万,弓箭
手二万,鄜延正兵不减六七万,若能预为团结,明定节制,迭为应援,以逸待劳,
则乌合饥馁之众,岂能窥我浅深乎?请下韩琦、范仲淹分按,逐路以马步军八千
已上至万人,择才位兼高者为总领。其下分为三将:一为前锋,一为策前锋,一
为后阵。每将以使臣、忠佐三两人,分屯要害之地,敌小入则一将出,大入则大
将出。
又量敌数多少,使邻路出兵应接,此所谓常山蛇势也。今万人已上为一大将,
一路又有主帅,延州领三大将,鄜州一大将,保安军及西路巡检、德靖砦共为一
大将,则鄜延路兵五万人矣。原渭州、镇戎军各一大将,渭州山外及瓦亭各一大
将,则泾原路五万人矣。弓箭手、熟户不在焉。昨延州之败,盖由诸将自守不相
应援。请令边臣预定其法,敌寇某所,则某将为先锋,某将出某所为奇兵,某将
出某所为声援,某城砦相近出敢战死士某所设覆,都、同巡检则各扼要害。
又令邻路取某路出应,仍潜用旗帜为号。昨刘平救延州,前锋陷贼者已二千
骑,平犹不知。赵瑜部马军间道先进,而赵振与王逵趋塞门,至高头平路,白马
报敌张青盖驻山东,振麾兵掩袭,乃瑜也。臣在山外策应,未尝用本指挥旗号,
自以五行支干别为引旗。若甲子日本军相遇,则先见者张青旗,后见者以绯旗应
之,此是干相生,其干相克及支相生克亦如之。盖兵马出入,昼则百步之外不能
相知,若不预为之号,必误军事。国家承平日久,失于训练,今每指挥艺精者不
过百余人,余皆瘦弱不可用。且官军所恃者,步军与强弩尔。臣知渭州日,见广
勇军彍弩者三百五十人,引一石二斗者仅百人,余仅及七八斗,正欲阅习时易
为力尔。臣以跳镫弩试,皆不能张,阅习十余日,裁得百余人。又教以小坐法,
亦十余日,又教以带甲小坐法,五十余日始能服熟。若安前弊以应新敌,其有必
胜之理乎?
又兵官务张边事,以媒进邀赏,刘平之败,正繇贪功轻进,镇戎军最近贼境,
每报贼骑至,不问多寡,凡主兵者皆出,至边壕则贼已去矣。盖权均势埒,各不
相下,若不出,则恐得怯懦之罪。且诸路骑兵不能驰险,计其刍粟,一马之费,
可养步军五人。马高不及格,宜悉还坊监,止留十之三,余以步兵代之。又比来
禁卫队长,繇年劳换前班者,或为诸司使副,白丁试武技,亦命以官,而诸路弓
箭手生长边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贼,乃无进擢之路,何以激劝边民?
窃闻大帅议五路进师,且有用兵以来,屡出无功,若一旦深入,臣切以为未
可也。山界诸州城砦,距边止二三百里,夏兵器甲虽精利,其斗战不及山界部族,
而财粮又尽出山界。若十月后令诸将分番出界,使夏人不得耕牧。然后出步兵,
负十日粮,人日给米一升,马日给粟四升、草五分,贼界有草地,以半资放牧,
亦可减輓运之半。王师既行,使唃厮啰及九姓回纥分制其后,必荡覆巢穴。
又言:“陕西民调发之苦,数倍常岁,宜一切权罢,令安抚司与逐州长吏减
省他役,颛应边须。及选殿侍军将各三十人,以驼、骡各二百,留其半河中,以
运鄜、延、保安军军须,其半留乾州或永兴军,以运环、庆、原、渭、镇戎军军
须,分一转运使专董其事。又鄜州四路半当冲要,尝以闲慢路递铺兵卒之半,贴
冲要二路。驿百人,每三人挽小车,载二百五十斤至三百斤,若团亻并辇运,边
计亦未至失备,而民力可以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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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初,亢请乘驿入对,诏令手疏上之,后多施用。进西上阁门使,改都钤辖,
屯延州。又奏边机军政措置失宜者十事,言:
王师每出不利,岂非节制不立,号令不明,训练不至,器械不精?或中敌诡
计,或自我贪功;或左右前后自不相救,或进退出入未知其便;或兵多而不能用,
或兵少而不能避;或为持权者所逼,或因懦将所牵;或人马困饥而不能奋,或山
川险阻而不能通:此皆将不知兵之弊也。未闻深究致败之由而为之措置,徒益兵
马,未见胜术。一也。
去春敌至延州,诸路发援兵,而河东、秦凤各逾千里,泾原、环庆不减十程。
去秋贼出镇戎,远自鄜延发兵,千里远斗,锐气已衰,如贼已退,乃是空劳师徒,
异时更寇别路,必又如此,是谓不战而自弊。二也。
今鄜延副都总管许怀德兼管勾环庆军马,环庆副总管王仲宝复兼鄜延,其泾
原、秦凤总管等亦兼邻路,虽令互相策应,然环州至延州十四五驿,径赴亦不下
十驿;泾原至秦凤千里,若发兵互援,而山路险恶,人马之力已竭。三也。
四路军马各不下五六万,朝廷罄力供亿,而边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增十万
人,亦未见功效。且兵无节制一弊,无奇正二弊,无应援三弊,主将不一四弊,
兵分势弱五弊。有此五弊,如驱市人而战,虽有百万,亦无益于事。四也。
古人教习,须三年而后成,今之用兵已三年矣,将帅之材孰贤孰愚,攻守之
术孰得孰失,累年败衄,而居边要者未知何谋。使更数年未罢兵,国用民力,何
以克堪。若因之以饥馑,加之以他寇,则安危之策,未知如何。五也。
今言边事者甚众,朝廷或即奏可,或再详究以闻,或付有司。前条方行,后
令即变,胥史有钞录之劳,官吏无商略之暇,边防军政,一无定制。六也。
夏竦、陈执中皆朝廷大臣,凡有边事,当付之不疑。今但主文书、守诏令,
每有宣命,则翻录行下;如诸处申禀,则令候朝旨。如是,则何必以大臣主事?
七也。
前河北用兵,减冗官以省费,今陕西日以增员,如制置青白盐使副、招抚蕃
部使臣十余员,所占兵士千余人,请给岁约万缗。复有都大提举马铺器甲之类,
诸州并募克敌、致胜、保捷、广锐、宣毅等兵,久未曾团结训练,但费军廪,无
益边备。八也。
今军有手艺者,管兵之官,每一指挥,抽占三之一。如延州诸将不出,即有
兵二万,除五千守城之外,其余止一万五千。若有警急,三日内不能团集,况四
十里外便是敌境,一有奔突,何以备之?九也。
陕西教集乡兵,共十余万人。市井无赖,名挂尺籍,心薄田夫,岂无奸盗杂
于其中?苟无措置,他日为患不细。十也。
既而复请面陈利害,不报。
会元昊益炽,以兵围河外。康德舆无守御才,属户豪乜啰叛去,导夏人自
后河川袭府州,兵至近道才觉,而蕃汉民被杀掠已众。攻城不能下,引兵屯琉璃
堡,纵游骑钞麟、府间,二州闭壁不出。民乏饮,黄金一两易水一杯。时丰州已
为夏人所破,麟、府势孤,朝廷议弃河外守保德军未果,徙亢为并代都钤辖、管
勾麟府军马事。单骑叩城,出所授敕示城上,门启,既入,即纵民出采薪刍汲涧
谷。然夏人犹时出钞掠,亢以州东焦山有石炭穴,为筑东胜堡;下城旁有蔬畦,
为筑金城堡;州北沙坑有水泉,为筑安定堡,置兵守之。募人获于外,腰镰与卫
送者均得。其时禁兵皆败北,无斗志,乃募役兵敢战者,夜伏隘道,邀击夏人游
骑。比明,有持首级来献者,亢以锦袍赐之,禁兵始惭奋曰:“我顾不若彼乎?”
又纵使饮博,方窘乏幸利,咸愿一战。亢知可用,始谋击琉璃堡,使谍伏敌砦旁
草中,见老羌方炙羊髀占吉凶,惊曰:“明当有急兵,且趣避之。”皆笑曰:
“汉儿皆藏头膝间,何敢!”亢知无备,夜引兵袭击,大破之。夏人弃堡去,乃
筑宣威砦于步驼沟捍寇路。
时麟州馈路犹未通,敕亢自护赏物送麟州。敌既不得钞,遂以兵数万趋柏子
砦来邀。亢所将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斗则生,不然,为
贼所屠无余也。”士皆感厉。会天大风,顺风击之,斩首六百余级,相蹂践赴崖
谷死者不可胜计,夺马千余匹。乃修建宁砦。夏人数出争,遂战于兔毛川。亢自
抗以大阵,而使骁将张岊伏短兵强弩数千于山后。亢以万胜军皆京师新募市井无
赖子弟,罢软不能战,敌目曰“东军”,素易之,而怯虎翼军勇悍。亢阴易其旗
以误敌,敌果趣“东军”,而值虎翼卒,搏战良久,伏发,敌大溃,斩首二千级。
不逾月,筑清塞、百胜、中候、建宁、镇川五堡,麟、府之路始通。
亢复奏:“今所通特一径尔,请更增并边诸栅以相维持,则可以广田牧,壮
河外之势。”议未下,会契丹欲渝盟,领果州团练使、知瀛州。葛怀敏败,迁四
方馆使、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知渭州,亢闻诏即行,及至,敌已去。郑戩统
四路,亢与议不合,迁引进使,徙并代副都总管。御史梁坚劾亢出库银给牙吏往
成都市易,以利自入,夺引进使,为本路钤辖。及夏人与契丹战河外,复引进使、
副都总管,知代州兼河东沿边安抚事。范仲淹宣抚河东,复奏亢前所增广堡砦,
宜使就总其事。诏既下,明镐以为不可,屡牒止之。亢曰:“受诏置堡砦,岂可
得经略牒而止耶?坐违节度,死所甘心,堡砦必为也。”每得牒,置案上,督役
愈急。及堡成,乃发封自劾,朝廷置不问。蕃汉归者数千户,岁减戍兵万人,河
外遂为并、汾屏蔽。
复知瀛州,因言:“州小而人众,缓急无所容,若广东南关,则民居皆在城
中。”夏竦前在陕西,恶亢不附己,特沮其役,然卒城之。加领眉州防御使,复
为泾原路总管、知渭州。会给郊赏,州库物良而估贱,三司所给物下而估高,亢
命均其直,以便军人。转运使奏亢擅减三司所估。会竦为枢密使,夺防御使,降
知磁州。御史宋禧继言亢尝以库银市易,复夺引进使,为右领卫大将军、知寿州。
后陕西转运使言亢所易库银非自入者,改将作监、知和州。坐失举,徙筠州。
久之,复为引进使、果州团练使,又复眉州防御使、真定府路副都总管。迁客省
使,以足疾知卫州,徙怀州。坐与邻郡守议河事,会境上经夕而还,降曹州钤辖。
改河阳总管,以疾辞,为秘书监。未几,复客省使、眉州防御使、徐州总管,卒。
亢好施轻财,凡燕犒馈遗,类皆过厚,至遣人贸易助其费,犹不足。以此人
乐为之用。同学生为吏部,亢怜其老,荐为县令。后既为所累,出筠州,还,所
荐者复求济,亢又赠金帛,终不以屑意。驭军严明,所至有风迹,民图像祠之。
奎字仲野,先亢中进士。历并、秀州推官,监衢州酒。徐生者殴人至死,系
婺州狱,再问辄言冤。转运使命奎复治。奎视囚籍印窾伪,深探之,乃狱吏窜易,
卒释徐生,抵吏罪,众惊伏。同时荐者三十九人,改大理寺丞,知合淝县,徙南
充县。
以殿中丞通判泸州,罢归。会秦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诏奎往
按,还奏三司发钞稽缓,非诸州罪。因言:“盐法所以足军费,非仁政所宜行。
若不得已,令商人转贸流通,独关市收其征,上下皆利。孰与设重禁壅阏之为民
病?”于是悉除所负。未几,知江州,徙楚州,迁太常博士,召为殿中侍御史、
知滑州,徙邢州。母病,辄割股肉和药以进,母遂愈。其后母卒,庐于墓,自负
土植松柏。
服终,授度支判官,出为京东转运使,以侍御史为河东转运使,进刑部员外
郎、知御史杂事。安抚京东,募民充军凡十二万,奏州县吏能否数十人。还为户
部副使。及分陕西为四路,擢天章阁待制、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知庆州,以
父名余庆辞,不许。历陕西都转运使、知永兴军、河东都转运使,加龙图阁直学
士,知澶、青、徐、扬等州,再迁吏部郎中。
时李宥知江宁府,府廨尽焚。谏官言金陵始封之地,守臣视火不谨,宜择才
臣缮治之。迁右谏议大夫、知江宁府。奎简材料工,一循旧制,不逾时复完。还,
判吏部流内铨,徙审官院、知河南府。河南宫阙岁久颇摧圮,奎大加兴葺。又按
唐街陌,分榜诸坊。初,全义守洛四十年,洛人德之,有生祠。及见奎伟仪观,
曰:“真齐王孙也。”因复兴齐王祠。岁余,以能政闻,迁给事中,归朝。京东
盗起,加枢密直学士、知郓州,数月,捕诸盗,悉平。
奎治身有法度,风力精强,所至有治迹,吏不敢欺,第伤苛细。亢豪放喜功
名,不事小谨。兄弟所为不同如此,然皆知名一时。子焘,龙图阁直学士。
刘文质,字士彬,保州保塞人,简穆皇后从孙也。父审琦,虎牢关使,从讨
李重进战死。文质幼从母入禁中,太宗授以左班殿直,迁西头供奉官、寄班祗侯。
帝颇亲信之,数访以外事。尝谓内侍窦神兴曰:“文质,朕之近亲,又忠谨,其
赐白金百斤。”出为两浙走马承受公事,擢西京左藏库副使、岢岚军使,赐金带、
名马。徙知麟州,改麟府浊轮砦兵马钤辖。击蕃酋万保移,走之。越河破契丹,
拔黄太尉砦,杀获万计,赐锦袍、金带。徙知庆州。
李继迁入寇,文质将出兵,而官吏不敢发库钱。乃以私钱二百万给军,士皆
感奋,遂大破贼。徙泾州,充麟州、清远军都监,又破敌于枝子平。咸平中,清
远军陷,坐逗挠夺官,雷州安置。久之,起为太子率府率、杭州驻泊都监。封泰
山,以内殿崇班为青、齐、淄、濰州巡检。进礼宾副使、石隰缘边同都巡检使,
徙秦州钤辖。建小落门砦,亲率士版筑。会李浚知秦州,因就赐白金五百两。
天禧中,知代州。先是,蕃部获逃卒,给绢二匹、茶五斤,卒皆论死。时捕
得百三十九人,文质取二十九人,以赦后论如法,余悉配隶他州。再迁内园使、
知邠州,数从曹玮出战,筑堡障。复徙秦州钤辖,领连州刺史,再知代州,卒。
厚赙其家,官子三人。
文质以简穆亲,又父死事,故前后赐予异诸将。真宗尝问保塞之旧,文质上
宣祖、太祖赐书五函。仁宗亦以书赐之。然性刚,喜评刺短长,于贵近无所避,
故不大显。子十六人,涣、沪皆知名。
涣字仲章,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监并州仓。天圣中,章献太后临朝久,涣
谓天子年加长,上书请还政。后震怒,将黥隶白州,吕夷简、薛奎力谏得免。仁
宗亲政,擢为右正言。郭后废,涣与孔道辅、范仲淹等伏阙争之,皆罚金。会河
东走马承受奏,涣顷官并州,与营妓游,黜通判磁州,寻知辽州。
夏人叛,朝廷议遣使通河西唃氏,涣请行。间道走青唐,谕以恩信。唃
氏大集族帐,誓死捍边,遣骑护出境,得其誓书与西州地图以献。加直昭文馆,
迁陕西转运使、由工部郎中知沧州,改吉州刺史,知保州。州自戍卒叛后,兵益
骄。涣至,虎翼军谋举城叛,民大恐。涣单骑徐叩营,械首恶者归,斩之,一军
帖服。徙登州,益治刀鱼船备海寇,寇不敢犯,诏嘉奖之。
历知邢、恩、冀、泾、澶五州。恩承贼蹂践后,涣经理缮葺有叙,兵民犯法,
一切用重典,威令大振。治平中,河北地震,民乏粟,率贱卖耕牛以苟朝夕。涣
在澶,尽发公钱买之。明年,民无牛耕,价增十倍,涣复出所市牛,以元直与民,
澶民赖不失业。历秦凤、泾原、真定、定州路总管,四迁至镇宁军节度观察留后。
熙宁中,还,为工部尚书致仕。
涣有才略,尚气不羁,临事无所避,然锐于进取。方升拓洮、岷,讨安南,
涣既老,犹露章请自效,不报。卒,年八十一。
沪字子浚,颇知书传,深沉寡言,有知略。以荫补三班奉职,累迁右侍禁。
康定中,为渭州瓦亭砦监押,权静边砦,击破党留等族,斩一骁将,获马牛橐驼
万计。时任福败,边城昼闭,居民畜产多为贼所掠,沪独开门纳之。
迁左侍禁,韩琦、范仲淹荐授阁门祗候。又破穆宁生氐。西南去略阳二百里,
中有城曰水洛,川平土沃,又有水轮、银、铜之利,环城数万帐,汉民之逋逃者
归之,教其百工商贾,自成完国。曹玮在秦州,尝经营不能得。沪进城章川,收
善田数百顷,以益屯兵,密使人说城主铎厮那令内附。会郑戩行边,沪遂召铎厮
那及其酋属来献结公、水洛、路罗甘地,愿为属户。戩即令沪将兵往受地。既至
而氐情中变,聚兵数万合围,夜纵火呼啸,期尽杀官军。沪兵才千人,前后数百
里无援,沪坚卧,因令晨炊缓食,坐胡床指挥进退,一战氐溃,追奔至石门,酋
皆稽颡请服。因尽驱其众隶麾下,以通秦、渭之路。又败临洮氐于城下。迁内殿
崇班。
戩以三将兵遣董士廉助筑城,功未半,会戩罢四路招讨使,而泾原路尹洙以
为不便,令罢筑,且召沪,不听,日增版趣役。洙怒,使狄青械沪、士廉下狱。
氐众惊,收积聚、杀吏民为乱,朝廷遣鱼周询、程戡往视,氐众诣周询,请以牛
羊及丁壮助工役,复以沪权水洛城砦主。城成,终以违本路安抚使节制,黜一官,
为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复内殿崇班,疡发首,卒。弟渊将以其柩东归,居人遮道
号泣请留,葬水洛,立祠城隅,岁时祀之。
经略司言,得熟户蕃官牛装等状,愿得沪子弟主其城。乃命其弟淳为水洛城
兵马监押,城中有碑记沪事。
赵滋,字子深,开封人。父士隆,天圣中,以阁门祗候为邠宁环庆路都监,
战没。录滋三班奉职。滋少果敢任气,有智略。康定初,以右侍禁选捕京西叛卒
有功,迁左侍禁,后为泾原仪渭、镇戎军都巡检。会渭州得胜砦主姚贵杀监押崔
绚,劫宣武神骑卒千余人叛,攻羊牧隆城。滋驰至,谕降八百余人,贵穷,走出
砦。招讨使令滋给赐降卒及迁补将吏,滋以为如是是诱其为乱,藏其牒不用,还,
为招讨使所怒,故赏弗行。
范仲淹、韩琦经略陕西,举滋可将领,得阁门祗候,为镇戎军西路都巡检。
时京西军贼张海久未伏诛,命滋都大提举陕西、京西路捉贼,数月贼平。后为京
东东路都巡检。富弼为安抚使,举再任登州。乳山砦兵叛,杀巡检,州将诛首恶
数人,不穷按。滋承檄验治,驰入其垒,次第推问,得党与百余人付狱,众莫敢
动。
在京东五年,数获盗,不自言,弼为言,乃自东头供奉官超授供备库副使、
定州路驻泊都监。尝因给军食,同列言粟不善,滋叱之曰:“尔欲以是怒众耶?
使众有一言,当先斩尔以徇。”韩琦闻而壮之,以为真将帅材。及琦在河东,又
奏滋权并代路钤辖,改管勾河东经略司公事。建言:“代州、宁化军有地万顷,
皆肥美,可募人田作,教战射,为堡砦。”人以为利。
累迁西上阁门副使,历知安肃军、保州。滋强力精悍,有吏能,所至称治。
会契丹民数违约,乘小舟渔界河中,吏惮生事,累岁莫敢禁。后又遣大舟十余,
自海口运盐入界河。朝廷患之,以滋可任,徙知雄州。滋戒巡兵,舟至,辄捕其
人杀之,辇其舟,移文还涿州,渔者遂绝。契丹因使人以为言,而知瀛州彭思永、
河北转运使唐介燕度,皆以滋生事,请罢之。朝廷更以为能,擢龙神卫四厢都指
挥使、嘉州团练使,迁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
英宗即位,领端州防御使、步军都虞候,赐白金五百两,留再任。未几,卒,
赠遂州观察使。
滋在雄州六年,契丹惮之。契丹尝大饥,旧,米出塞不得过三斗,滋曰:
“彼亦吾民也。”令出米无所禁,边人德之。驭军严,战卒旧不服役,滋役之如
厢兵,莫敢有言。缮治城壁、楼橹,至于簿书、米盐,皆有条法。性尤廉谨,月
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慢自誉,此其短也。
论曰:石普晓畅军事,习知民庸,然揣麾时政,终以罪废。张孜虽称持重,
迹其所长,无足取者。许怀德以懦不任事,数遭贬斥,其不及普远矣。刘文质以
私钱给军,且脱人于死,仕虽偃蹇,声名俱章章矣。涣以小官,能抗疏母后,辑
暴弭奸,则其余事也。沪,水洛之战,从容退师,沪之才略,其最优者欤?赵滋
有吏能,出米塞下以振契丹,亦仁人之用心。李允则在河北二十年,设施方略,
不动声气,契丹至以长者称之。张亢起儒生,晓韬略,琉璃堡、兔毛川之捷,良
快人意,区区书生,功名如此,何其壮哉!奎以治迹著称,其视亢盖所谓难为兄
难为弟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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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五 列传第八十四

○刘平(弟兼济 郭遵附)任福(王珪 武英 桑怿 耿傅 王仲宝附)
刘平,字士衡,开封祥符人。父汉凝,从太宗征河东岢岚、宪州,累迁崇仪
使。平刚直任侠,善弓马,读书强记。进士及第,补无锡尉,击贼杀五人,擢大
理评事。知鄢陵县,徙南充。夷人寇淯井监,转运使以平权泸州事,平率土丁
三千击走之。祠汾阴,迁本寺丞。还,路由安州,遇贼十数人,平发矢毙三贼,
余骇散。以寇准荐,为殿中丞、知泸州,夷人惩前败,不敢扰边。
召拜监察御史,数上疏论事,为丁谓所忌。久之,除三司盐铁判官、河北安
抚,改殿中侍御史、陕西转运使。与副使论事不合,徙知襄州。仁宗即位,迁侍
御史。
初,真宗知其才,将用之。丁谓乘间曰;“平,将家子,素知兵,若使将西
北,可以制敌。”后章献太后思谓言,特改衣库使、知邠州。属户明珠、磨糜族
数反覆,平潜兵杀数千人,以功领宾州刺史、鄜延路兵马钤辖,徙泾原路,兼知
渭州。胡则为陕西都转运使,平奏曰:“则,丁谓党,今隶则部,虑掎摭致罪。”
徙汝州,改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行数驿,召还,真拜信州刺史、
知雄州。居四年,迁忻州团练使、知成德军。
景祐元年,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永州防御使、知定州,徙环庆路副都总
管,进侍卫亲步军都虞候。奏言:“元昊势且叛,宜严备之。”寻坐被酒破锁入
甲仗库,为转运使苏耆所劾,落管军,知同州。上疏自列,召入问状,复为步军
都虞候、知澶州。时议塞河,而平言不知河事,乃徙沧州副都总管。
时吕夷简为宰相,台谏官数言政事阙失,平奏书曰:“臣见范仲淹等毁訾大
臣,此必有要人授旨仲淹辈,欲逐大臣而代其位者。臣于真宗朝为御史,顾当时
同列,未闻有奸邪党与诈忠卖直,所为若此。臣虑小臣以浅文薄伎,偶致显用,
不识朝廷典故,而论事浸淫,遂及管军将校。且武人进退,与儒臣异路,若掎摭
短长,妄有举劾,则心摇而怨结矣。愿明谕台谏官,毋令越职,仍不许更相引荐。
或阙员,则朝廷自择忠纯耆德用之。”论者以谓希夷简意也。改高阳关副总管。
宝元元年,以殿前都虞候为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会元昊反,迁邕州观察使,
为鄜延路副总管兼鄜延、环庆路同安抚使。顷之,兼管勾泾原路兵马,进步军副
都指挥使、静江军节度观察留后。献攻守之策曰:
五代之末,中国多事,唯制西戎为得之。中国未尝遣一骑一卒,远屯塞上,
但任土豪为众所伏者,封以州邑,征赋所入,足以赡兵养士,由是无边鄙之虞。
太祖定天下,惩唐末藩镇之盛,削其兵柄,收其赋入,自节度以下,第坐给奉禄,
或方面有警,则总师出讨,事已,则兵归宿卫,将还本镇。彼边方世袭,宜异于
此,而误以朔方李彝兴、灵武冯继业一切亦徙内地。自此灵、夏仰中国戍守,千
里运粮,兵民并困。
其后灵武失守,而赵德明惧王师问罪,愿为藩臣。于时若止弃灵、夏、绥、
银,与之限山为界,则无今日之患矣。而以灵、夏两州及山界蕃汉户并授德明,
故蓄甲治兵,渐窥边隙,鄜延、环庆、泾原、秦陇所以不能弛备也。
今元昊嗣国,政刑惨酷,众叛亲离,复与唃厮啰构怨,此乃天亡之时。
臣闻寇不可玩,敌不可纵。或元昊不能自立,别有酋豪代之,西与唃厮啰复
平,北约契丹为表里,则何以制其侵轶?今元昊国势未强,若乘此用鄜延、环庆、
泾原、秦陇四路兵马,分两道,益以蕃汉弓箭手,精兵可得二十万,三倍元昊之
众,转粮二百里,不出一月,可收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縻之以职,自防
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给以衣禄金帛;又以土人补将校,使勇者贪于禄,
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心自定。及遣使谕唃厮啰,授以灵武节度,使挠河
外族帐,以窘元昊。复出麟、府、石州蕃汉步骑,猎取河西部族,招其酋帅,离
其部众,然后以大军继之,元昊不过鼠窜为穷寇尔,何所为哉!
且灵、夏、绥、银地不产五谷,人不习险阻,每岁资粮,取足洪、宥。而洪、
宥州羌户劲勇善战,夏人恃此以为肘腋。我苟得之,以山为界,凭高据险,下瞰
沙漠,各列堡障,量以戎兵镇守,此天险也。庙朝之谋,不知出此,而争灵、夏、
绥、银,连年调发,老师费财,以致中国疲弊,小丑猖獗,此议臣之罪也。
今朝廷或贷元昊罪,更示含容,不惟宿兵转多,经费尤甚。万一元昊潜结契
丹,互为掎角,则我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轻者为先,重者为后,如何减兵以
应河北?请召边臣,与二府定守御长策。
疏奏未报。
属元昊盛兵攻保安军,时平屯庆州,范雍以书召平,平率兵与石元孙合军趋
土门。既又有告敌兵破金明、围延州者,雍复召平与元孙救延州。平素轻敌,督
骑兵昼夜倍道行,明日,至万安镇。平先发,步军继进,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营,
遣骑兵先趋延州争门。时鄜延路驻泊都监黄德和将二千余人,屯保安北碎金谷,
巡检万俟政、郭遵各将所部分屯,范雍皆召之为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诘旦,
步兵未至,平与元孙还逆之。行二十里,乃遇步兵,及德和、万俟政、郭遵所将
兵悉至,将步骑万余结阵东行五里,与敌遇。
时平地雪数寸,平与敌皆为偃月阵相响。有顷,敌兵涉水为横阵,郭遵及忠
佐王信薄之,不能入。官军并进,杀数百人,乃退。敌复蔽盾为阵,官军复击却
之,夺盾,杀获及溺水死者几千人。平左耳、右颈中流矢。日暮,战士上首功及
所获马,平曰:“战方急,尔各志之,皆当重赏汝。”语未已,敌以轻兵薄战,
官军引却二十步。黄德和居阵后,望见军却,率麾下走保西南山,众从之,皆溃。
平遣其子宜孙驰追德和,执辔语曰:“当勒兵还,亻并力抗敌,奈何先奔?”德
和不从,驱马遁赴甘泉。平遣军校杖剑遮留士卒,得千余人。转斗三日,贼退还
水东。平率余众保西南山,立七栅自固。敌夜使人叩栅,问大将安在,士不应。
复使人伪为戍卒,递文移平,平杀之。夜四鼓,敌环营呼曰:“如许残兵,不降
何待!”平旦,敌酋举鞭麾骑,自山四出合击,绝官军为二,遂与元孙皆被执。
初,德和言平降贼,朝廷发禁兵围其家。及命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即河中府置
狱,遣庞籍往讯焉,具得其实。遂释其家,德和坐腰斩。而延州吏民亦诣阙诉平
战没状,遂赠朔方军节度使兼侍中,谥壮武,赐信陵坊第,封其妻赵氏为南阳郡
太夫人,子孙及诸弟皆优迁,未官者录之。其后降羌多言平在兴州未死,生子于
贼中。及石元孙归,乃知平战时被执,后没于兴州。弟兼济。
兼济字宝臣,以父荫补三班奉职。善骑射,读兵书知大旨。为襄州兵马监押。
汉江暴涨,兼济解衣涉水,率众捍城,州赖以完。擢阁门祗候、雄霸州界河巡检,
徙晋、绛、泽、潞都巡检使。岁饥,太行多盗,禽二百余人。改左侍禁、鄜延路
兵马都监,权知保安军,历同提点陕西、河东刑狱,徙知笼竿城。
夏人寇边,众号数万,兼济将兵千余,转战至黑松林,败之。属其兄平战没
于三川口,特授内殿崇班、知原州。入辞,仁宗慰勉之曰:“国忧未弭,家仇未
报,不可不力也。”属户明珠族叛,诸将欲亟讨。兼济第日纵饮击鞠,缪为不知,
以疑其意。既而叛者自溃,乃追袭之,射杀其酋长,收余众以归。徙宁州,破靳
厮袜砦,徙鄜州。
元昊既称藩,徙梓夔路钤辖,又徙知镇戎军。兼济御下严急,转运使言士心
多怨,请徙诸内地。改泾原路钤辖,复知宁州,又知原州,徙冀州、广信军。累
迁文思使、惠州刺史、河北缘边安抚副使,擢西上阁门使、同管勾三班院,出知
雄州。
先是,边民避罪逃者,契丹辄纳之,守将畏事不敢诘,兼济悉移檄责还。徙
冀州,逾月,改忻州,复管勾三班院,卒。
郭遵者,开封人也,家世以武功称。遵少隶军籍,稍迁殿前指挥使。乾兴中,
改左班殿直、并代路巡检。迁右侍禁、庆州柔远砦兵马监押。召试骑射优等,迁
左侍禁、阁门祗候。为秦州三阳砦主,徙延州西路都巡检使。
元昊寇延州,遵以裨将属刘平,遇敌,驰马入敌阵,杀伤数十人。敌出骁将
扬言当遵,遵挥铁杵破其脑,两军皆大呼。复持铁枪进,所向披靡。会黄德和引
兵先溃,敌战益急。遵奋击,期必死,独出入行间。军稍却,即复马以殿,又持
大槊横突之。敌知不可敌,使人持大絭索立高处迎遵马,辄为遵所断。因纵遵
使深入,攒兵注射之,中马,马踠仆地,被杀。特赠果州团练使。以其父斌为太
子右清道率府副率;母贺,封仁寿郡君;妻尹,安康郡君;弟青石侍禁,逵三班
奉职。四子尚幼,仁宗悉为赐名,忠嗣西头供奉官,忠绍左侍禁,忠裔右侍禁,
忠绪左班殿直。女旧为尼,亦赐紫方袍。
遵用铁杵、枪、槊、共九十斤,其后耕者得其器于战处,皇祐中,乃亻并与
其衣冠葬之河南。逵自有传。
任福,字祐之,其先河东人,后徙开封。咸平中,补卫士,由殿前诸班累迁
至遥郡刺史。元昊反,除莫州刺史、岚石隰州缘边都巡检使。既辞,奏曰:“河
东地介大河,斥堠疏阔,愿严守备,以戒不虞。”仁宗善之,命知陇州,擢秦凤
路马步军副总管。诏陕西增城垒、器械,福受命四十日,而战守之备皆具。以忻
州团练使为鄜延路副总管、管勾延州东路蕃部事。
寻知庆州,复兼环庆路副总管。上言:“庆州去蕃族不远,愿勒兵境上,按
亭堡,谨斥堠。”因经度所过山川道路,以为缓急攻守之备。帝益善之,听便宜
从事。
夏人寇保安、镇戎军,福与子怀亮、侄婿成暠自华池凤川镇声言巡边,召诸
将牵制敌势。行至柔远砦,犒蕃部,即席部分诸将,攻白豹城。夜漏未尽,抵城
下,四面合击。平明,破其城,纵兵大掠,焚巢穴,获牛马、橐驼七千有余,委
聚方四十里,平骨咩等四十一族。以功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贺州防御使,改
侍卫马军都虞候。
康定二年春,朝廷欲发泾原、鄜延两路兵西讨,诏福诣泾原计事。会安抚副
使韩琦行边趋泾原,闻元昊谋寇渭州,琦亟趋镇戎军,尽出其兵,又募敢勇得万
八千人,使福将之。以耿傅参军事,泾原路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朱观、都
监武英、泾州都监王珪各以所部从福节制。琦戒福等亻并兵,自怀远城趋得胜砦,
至羊牧隆城,出敌之后。诸砦相距才四十里,道近粮饷便,度势未可战,则据险
设伏,待其归邀击之。福引轻骑数千,趋怀远城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
刘肃,与敌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夏人弃马羊橐驼佯北,怿引骑趋之,福踵
其后。谍传敌兵少,福等颇易之。薄暮,与怿合军屯好水川,观、英屯龙落川,
相距隔山五里,约翌日会兵川口。路既远,刍饷不继,士马乏食已三日。追奔至
笼竿城北,遇夏军,循川行,出六盘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结阵,诸将方知堕敌
计,势不可留,遂前格战。怿驰犯其锋,福阵未成列,贼纵铁骑突之,自辰至午,
阵动,众傅山欲据胜地。俄伏发,自山背下击,士卒多坠崖堑,相覆压,怿、肃
战死。敌分兵数千,断官军后,福力战,身被十余矢。有小校刘进者,劝福自免。
福曰:“吾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尔。”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枪中左颊,
绝其喉而死。乃亻并兵攻观、英。战既合,王珪自羊牧隆城引兵四千,阵于观军
之西;渭州驻泊都监赵津将瓦亭骑兵二千继至。珪屡出略阵,阵坚不可破,英重
伤,不能视军。敌兵益至,官军遂大溃,英、津、珪、傅皆死;内殿崇班訾赟、
西头供奉官王庆、侍禁李简、李禹亨、刘钧亦战没;军校死者数十人,士死者六
千余人。唯观以兵千余保民垣,四响纵射,会暮,敌引去,与福战处相距五里,
然其败不相闻也。福子怀亮亦死之。
方元昊倾国入寇,福临敌受命,所统皆非素抚之兵,既又分出趋利,故至于
甚败。奏至,帝震悼,赠福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赐第一区,月给其家钱三万,
粟、麦四十斛。追封母为陇西郡太夫人,妻为琅琊郡夫人,录其子及从子凡六人。
王珪,开封人也。少拳勇,善骑射,能用铁杵、铁鞭。年十九,隶亲从官,
累迁殿前第一班押班,擢礼宾副使、泾州驻泊都监。
康定初,元昊寇镇戎军,珪将三千骑为策先锋,自瓦亭至师子堡,敌围之数
重,
珪奋击披靡,获首级为多。叩镇戎城,请益兵,不许。城中惟缒糗粮予之。
师既饱,因语其下曰:“兵法,以寡击众必在暮,我兵少,乘其暮击之,可得志
也。”复驰入,有骁将持白帜植枪以詈曰:“谁敢与吾敌者!”枪直珪胸而伤右
臂,珪左手以杵碎其脑。继又一将复以枪进,珪挟其枪,以鞭击杀之。一军大惊,
遂引去。珪亦以马中箭而还,仁宗特遣使抚谕之;然以其下死伤亦多,止赐名马
二匹,黄金三十两,裹创绢百匹;复下诏暴其功塞下,以厉诸将。
是岁,改泾原路都监。明年,为本路行营都临,勒金字处置牌赐之,使得专
诛杀。寻至黑山,焚敌族帐,获首级、马驼甚众。会敌大入,以兵五千从任福屯
好水川,连战三日,诸将皆败。任福陷围中,望见麾帜犹在,珪欲援出之,军校
有顾望不进者,斩以徇。乃东望再拜曰:“非臣负国,臣力不能也,独有死报尔。”
乃复入战,杀数十百人,鞭铁挠曲,手掌尽裂,奋击自若。马中镞,凡三易,犹
驰击杀数十人。矢中目,乃还,夜中卒。
珪少通阴阳术数之学,始出战,谓其家人曰:“我前后大小二十余战,杀敌
多矣,今恐不得还。我死,可速去此,无为敌所仇也。”及敌攻瓦亭,购甚急,
果如所料。镇戎之战,以所得二枪植山上,其后边人即其处为立祠。赠金州观察
使,追封其妻安康郡君,录其子光祖为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后为东上阁门使;
光世,西头供奉官;光嗣,左侍禁。
武英字汉杰,太原人。父密,随刘继元归朝,仕至侍禁、镇定同巡检。与契
丹战,没于望都,赠西京左坊使,录英为三班借职,以右班殿直为忻、代州同巡
检。会州将出猎,因留帐饮,英曰;“今空郡而来,万一敌乘间入城,奈何?”
既而敌百余骑果入寇,英领众左右驰射,悉禽获之。以功迁左班殿直、监雄州榷
场,改右侍禁、阁门祗候,为环州都巡检使,徙洪德砦主,又徙庆州柔远砦。
元昊寇延州,英主兵攻后桥,以分敌势。擢内殿承制、环庆路驻泊都监。破
党平族,又从任福破白豹城,迁礼宾副使,寻兼泾原行营都监。与任福合诸将战
张家堡,斩首数十百,敌弃羊马伪遁。诸将皆趋利争进,英以为前必有伏,众不
听,已而伏发。福等既败,英犹力战,自辰至申,矢尽遇害。赠邢州观察使。录
其子三班奉职永符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永孚,西头供奉官;永昌,左侍禁。
侄永保,右班殿直;永锡,三班奉职。
桑怿,开封雍丘人。勇力过人,善用剑及铁简,有谋略。其为人不甚长大,
与人接,常祗畏若不自足,语言如不出其口,卒遇之,不知其勇且健也。兄慥,
举进士,有名。怿以再举进士,不中。
尝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百姓走避水者,遂弃其粟而载之,得
皆不死。岁饥,聚人共食其粟,尽而止。后徙居汝、颍间,耕龙城废田数顷以自
给。
诸县多盗,怿自请补耆长,得往来察奸,因召里中恶少年戒曰:“盗不可为,
吾不汝容也。”有顷,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去,父不敢告县。怿疑少年
王生者,夜入其家,得其衣,不使之知也。明日,见而问之曰:“尔许我不为盗,
今里中盗尸衣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姓名,尽送
县,皆伏辜。
尝之郏城,遇尉出捕盗,招怿饮酒。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甚,阳为不知,
将去。怿曰:“贼在此,欲何之?”乃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
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尽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
奏其事,补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使奏移渑池尉。群盗保青灰山,时出攘剽。有
宿盗王伯者,尤为民害,朝廷每授巡检使,必疏姓名使捕之。怿至官,巡检伪为
宣头以示怿,牒招致之。怿不知其伪也,因挺身入贼中,与伯同卧起,十余日,
伯遂与怿出至山口,为巡检伏兵所执,怿几不免。怿曰:“巡检惧无功尔。”即
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巡检俘献京师,而怿不复自言。朝廷知之,为黜巡检,
擢怿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
明道末,京西旱蝗,有恶贼二十三人,枢密院召怿至京师,授以贼名姓,使
往捕。怿曰:“盗畏吾名,必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至则闭栅,戒
军吏不得一人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夜,与数卒
变为盗服以出,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一媪留,为具饮食,如事群
盗。怿归,闭栅三日,复往,自携具就媪馔,而以余遗媪,媪以为真盗。乃稍就
媪,与语及群盗,一媪曰:“彼闻桑殿直来,皆遁去。近闻闭营不出,知其不足
畏,今皆还矣,某在某处。”怿又三日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殿直也,
为我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复来,于是媪尽得居处之实以告。怿明日部分军
士,尽擒诸盗。其尤强梁者,怿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
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
还京师,枢密吏求银,为致阁门祗候。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
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功状,止免其短使而已。除兵马监押,未行,
会宜州蛮叛,杀海上巡检,官军不能制,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
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
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以归己
上者。或讥以好名,怿叹曰:“士顾其心如何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若欲避名,
则善皆不可为也。”益辞之,不许。
宝元初,迁西头供奉官、广西驻泊都监。元昊反,参知政事宋庠荐其有勇略,
迁内殿崇班、鄜延路兵马都监。逾月,徙泾原路,屯镇戎军,与任福遇敌于好水
川,力战而死。赠解州防御使;子湜皇城使。
耿傅字公弼,河南人。祖昭化,为蜀州司户参军。盗据城,欲胁以官,昭化
大骂,至断手足,不屈而死。
傅少喜侠尚气,初以父荫为三班奉职,换伊阳县尉,历明州司理参军,迁将
作监丞、知永宁县。河南守宋绶荐其材,迁通判仪州,徙庆州。时议进兵西讨,
以傅督一道粮馈。
会元昊入寇,参任福行营军事,遇敌姚家川,诸将失利,敌骑益至,武英劝
傅避去,傅不答。英叹曰:“英当死,君文吏,无军责,奈何与英俱死?”朱观
亦白傅少避贼锋,而傅愈前,指顾自若,被数创,乃死。
始,傅与观营笼落川,夜作书遗福,以其日小胜,前与敌大军遇,深以持重
戒之。自写题观名,以致福军中。傅死后,韩琦得其书于随军孔目官彭忠,奏上
之。诏赠傅右谏议大夫,官其子瑗为太常寺太祝,琚为太常寺奉礼郎,璋为将作
监主簿,珪试秘书省校书郎,琬同学究出身。
王仲宝字器之,密州高密人。初为刑部史,补齐州章邱尉。以捕群盗六十余
人有功,用开封府判官鞠仲谋荐,召对,改右班殿直,为镇、定、保、深、永宁、
天雄六州军巡检。又以捕贼功,迁左班,徙河北西路提举捉贼,擒磁州名贼王遇
仙、博州孙流油辈,凡四十人。
夜有盗叩户外乞降,左右欲杀之,为首级论功,仲宝不可,纳舍中使寝。擢
阁门祗候,命乘驿捕登州海贼百余人,获之。还,为河北提举捉贼,又捕斩百余
人。知信安军,复为河北提举捉贼。有盗百余依西山,官军不能捕,仲宝悉招出,
隶军籍,奏以自随。徙泽、潞、晋、绛、慈、隰、威胜军巡检使,至官才八日,
获太行山宿贼八十人。累赐金帛、缗钱。使契丹,积迁内殿承制。
天圣初,知镇戎军,改供备库副使。破康奴族,获首领百五十、羊马七千,
诏奖其功。凡五年,还,巡护惠民河堤岸,迁供备库使、麟府路兵马钤辖、知麟
州。会镇戎军蕃族内寇,徙泾原路钤辖,复知镇戎军,又徙原、环二州。以西京
左藏库使、惠州刺史知利州,徙并、代州钤辖,改西上阁门使。建言:“缘边博
籴,属羌苦之,数逃去。请宽其法,使得复业,以捍边境。”久之,迁东上阁门
使。
元昊寇延州,仲宝将兵至贺兰谷,以分兵势,败蕃将罗逋于长鸡岭。迁四方
馆使,领濮州团练使,为泾原路总管、安抚副使兼管勾秦凤路军马事。与西羌战
六盘山,俘馘数百人。
时任福大败好水川,别将朱观被围于姚家堡,仲宝以兵救之,拔观出围,乘
以从马。时诸将皆没,独仲宝与观得还。徙环庆路副都总管、知庆州。未几,兼
本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破金汤城,复赐诏奖谕,徙澶州副总管。安抚使范仲
淹以仲宝武干未衰,奏留之。明年以磁州防御使知代州,除左屯卫大将军致仕,
卒。
论曰:元昊乘中国弛备,悉众寇边,王师大衄者三,夫岂天时不利哉?亦人
谋而已。好水之败,诸将力战以死。噫,趋利以违节度,固失计矣;然秉义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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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六 列传第八十五

○景泰 王信 蒋偕 张忠 郭恩 张岊 张君平 史方 卢鉴 李渭 王
果 郭谘 田敏 侍其曙 康德舆 张昭远
景泰,字周卿,普州人。进士起家,补坊州军事推官。后以尚书屯田员外郎
通判庆州,即上言:“元昊虽称臣,诚恐包藏祸心。当选主将,练士卒,修城池,
储资粮,以备不虞。”三疏不报。俄元昊反,又上《边臣要略》二十卷。迁都官、
知成州,奏《平戎策》十有五篇。
会有荐泰知兵者,召对称旨,换左藏库使、知宁州。任福败,徙原州。元昊
众十万,分二道,一出刘璠堡,一出彭阳城,入攻渭州。葛怀敏援刘璠,战崆峒
北,败没,敌骑逾平凉,至潘原。泰率兵五千,从间道赴原,而先锋左班殿直张
迥逗遛不进,泰斩以徇。遇敌彭阳西,裨将夏侯观欲退守彭阳,泰弗许,乃依山
而阵。未成列,敌骑来犯,泰阴遣三百骑,分左右翼,张旗帜为疑兵。敌欲遁去,
将校请进击,泰止之,遣士搜山,果得伏兵,与战,斩首千余级。以功迁西上阁
门使、知镇戎军兼兵马钤辖。久之,领忠州刺史,徙秦凤路马步军总管,卒。
子思立,熙宁中屡有战功,为引进使、忠州防御使、知河州,与董毡部兵战,
没,后思忠以左藏库副使、遂州驻泊都监击泸州夷人,陷于罗个暮山下。兄弟继
死王事,人皆怜其忠。
王信,字公亮,太原人。家故饶财,少勇悍。大中祥符中,盗起晋、绛、泽、
潞数州,信应募籍军,与其徒生擒贼七十人,累以功补龙、神卫指挥使。部使者
表荐,召阅其艺,迁御前忠佐,领河中府、同干鄜延丹坊州庆成军管界捉贼,又
迁龙卫都虞候兼鄜延巡检。
康定初,刘平、石元孙战于三川,信以所部兵薄贼,斩首数十级。迁捧日都
虞候,改西京作坊使、知镇戎军,徙保安军兼鄜延路兵马都监。始至之夕,敌众
号数万傅城,军吏气慑。信领劲兵二千,夜出南门与战,失其前锋,因按军不动。
迟明,潜上东山整军,乘势而下,击走之,获首级、马牛居多。迁钤辖兼经略、
安抚、招讨都监,领贵州刺史。葛怀敏战败,信出兵拒敌,俘斩甚众。进保州刺
史,就迁马步军都总管。四路置招讨使,遂为本路招讨副使。累迁马步军都虞候、
象州防御使,徙高阳关路。
王则反贝州,用安抚使明镐奏,为贝州城下都总管。城破,则遁,信率兵执
则而还,余党自焚死。拜感德军节度观察留后,召为步军副都指挥使,未至,卒。
赠武宁军节度兼侍中。
蒋偕,字齐贤,华州郑县人。幼贫,有立志。父病,尝刲股以疗,父愈,诘
之曰:“此岂孝邪?”曰:“情之所感,实不自知也。”举进士,补韶州司理参
军,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大理寺详断官。
密州豪人王澥使奴杀一家四人,偕当澥及奴皆大辟。宰相陈尧佐欲宽澥,判
审刑院宋庠与偕持之不从,偕以是知名。
陕西用兵,数上书论边事,迁秘书丞、通判同州,计置陕西钱粮。逾年,为
沿边计置青白盐使。用庞籍、范仲淹荐,改北作坊副使、环庆路兵马都监,历知
汾、泾二州,徙原州。边民苦属户为钞盗,偕得数辈,腰斩境上,盗为息。迁北
作坊使兼本路钤辖,明珠、康奴诸族数为寇,偕潜兵伺之,斩首四百,擒酋豪,
焚帐落,获马、牛、羊千计。所俘皆刳割磔裂于庭下,坐客为废饮食,而偕语笑
自若。徙华州兵马钤辖。
湖南蛮唐和内寇,徙潭州钤辖。贼平,知忻州,徙冀州。坐擅率粮草。降知
霸州。逾年,徙恩州,领韶州刺史。属兵粮乏绝,朝廷方募民入粟,增虚直,给
券诣京师射取钱货,谓之交钞,患未有应令者,偕使州仓谬为入粟数,辄作钞,
遣属官持至京师转贸,得缗钱以补军食。为御史弹奏,降知坊州。
侬智高反,除宫苑使、韶州团练使,为广南东西路钤辖。贼方围广州。偕驰
传十七日至城下。战士未集,会侬智高徙军沙头,安抚杨畋檄偕焚粮储,退保韶
州。坐此,降潭州驻泊都监,再降北作坊使、忠州刺史。命未至,军次贺州太平
场,贼夜入营,袭杀之。赠武信军节度观察留后。
初,偕入广州,即数知州仲简曰:“君留兵自守,不袭贼,又纵步兵馘平民
以幸赏,可斩也。”简曰:“安有团练使欲斩侍从官?”偕曰:“斩诸侯剑在吾
手,何论侍从!”左右解之,乃止。卒以轻肆败。
张忠,开封人。初隶龙骑备征,选为教骏。有军校恣掊敛,忠欧杀之,坐配
鼎州。既遁去为盗,复招出。隶龙猛军,以材武补三班借职、陕西总管司指使。
数攻破堡砦,杀剧贼张海、郭邈山。从平恩州,功第一。累迁如京使、资州刺史,
历真定府、定州、高阳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
侬智高反,就移广东,领英州团练使。初,智高围广州,时洪州驻泊都监蔡
保恭及知英州苏缄以兵八千人据边渡村,扼贼归路,忠夺而将之。谓其下曰:
“我十年前一健儿,以战功为团练使,若曹勉之。”于是不介骑而前。会先锋遇
贼奔,忠手拉贼帅二人,马陷泞,不能奋,遂中标枪死。录其父率府副率致仕余
庆为左监门卫大将军,赐第一区,给半俸终身;封其母为河内郡夫人;弟愿迁右
班殿直、阁门祗候;官其子永寿、永吉、永德及其婿刘錞凡四人。封长女为清
河县君。
郭恩,开封人。初隶诸班,出为左侍禁、阁门祗候,历延州西路都巡检、环
州肃远砦主,累迁内殿承制、秦凤路兵马都监。开古渭州路,为前锋,斩首九百
余级,擢崇仪副使。会掌乌族叛,又率兵攻讨,斩首八十五级,迁六宅副使。累
劳,补崇仪使,为秦陇路兵马钤辖,徙并、代州钤辖,管勾麟府军马事。
夏人岁侵屈野河西地,至耕获时,辄屯兵河西以诱官军。经略使庞籍每戒边
将,敛兵河东毋与战。嘉祐二年,自正月出屯,至三月然后去。通判并州司马光
行边至河西白草平,数十里无寇迹。是时,知麟州武戡、通判夏倚已筑一堡为候
望,又与光议曰:“乘敌去,出不意可更增二堡,以据其地。请还白经略使,益
禁兵三千、役兵五百,不过二旬,壁垒可城。然后废横戎、临塞二堡,彻其楼橹,
徙其甲兵,以实新堡,列烽燧以通警急。从衙城红楼之上,俯瞰其地,犹指掌也。
有急,则州及横阳堡出兵救之;敌来耕则驱之,种则蹂践之;敌盛则入堡以避。
如是,则堡外必不敢耕种,州西五六十里之内晏然矣。”籍遂檄麟州如其议。
五月,恩及武戡、走马承受公事内侍黄道元等以巡边为名,往按视之。会讠
冋者言,敌兵盛屯沙黍浪,恩欲止不行。道元怒,以言胁恩,夜率步骑一千四百
余人,不甲者半,循屈野河北而行,无复部伍。夏人举火卧牛峰,戡指以谓恩曰:
“敌已知吾军至矣。”道元曰:“此尔曹故欲沮我师。”及闻鼓声,道元犹不信。
行至谷口,恩欲休军,须晓乃登山。道元奋衣起曰:“几年闻郭恩名,今日懦怯
与贾逵何殊?”恩亦愠曰:“不过死耳!”乃行。比明,至忽里堆。敌数十人皆
西走,相去数十步,止。恩等踞胡床,遣使骑呼之,敌不应,亦不动。俄而起火,
敌骑张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东有堑,其中有梁,谓之“断道堰”。恩等东据
梁口,与力战,自旦至食。时敌自两旁堑中攀缘而上,四面合击,恩众大溃。
夏倚方在红楼,见敌骑自西山大下,与推官刘公弼率城中诸军,闭门乘城。
武戡走东山,趣城东,抉门以入。恩、道元及府州宁府砦兵马都监刘庆皆被执。
使臣死者五人,军士三百八十七人,已馘耳鼻得还者百余人,亡失器甲甚众。恩
不肯降,乃自杀。赠同州观察使,封其妻为京兆郡君,录其子弟有差,给旧俸三
年。武戡坐弃军除名,编管江州。
张岊,字子云,府州府谷人。以赀为牙将,有胆略,善骑射。天圣中,西夏
观察使阿遇有子来归。阿遇寇麟州,虏边户,约还子然后归所虏。麟州还其子,
而阿遇辄背约。安抚使遣岊诘问,岊径造帐中,以逆顺谕阿遇,阿遇语屈,留岊
共食。阿遇袖佩刀,贯大脔啖岊,岊引吻就刀食肉,无所惮。阿遇复弦弓张镞,
指岊腹而彀,岊食不辍,神色自若。阿遇抚岊背曰:“真男子也。”翌日,又与
岊纵猎,双兔起马前,岊发两矢,连毙二兔。阿遇惊服,遗岊马、橐驼,悉归所
虏。州将补为来远砦主。手杀伪首领,夺其甲马。时年十八,名动一军。
元昊犯鄜延,诏麟府进兵。岊以都教练使从折继闵破浪黄、党儿两族,射杀
数十人,斩伪军主敖保,以功补下班殿侍、三班差使。
时敌骑方炽,中人促赐军衣,至麟州,不得前。康德舆管勾军马司事,遣岊
驰骑五十往护之。至青眉浪,遇贼接战,流矢贯双颊,岊拔矢,斗愈力,夺马十
二匹而还。贼兵攻府州甚急,城西南隅庳下,贼将登,众嚣曰:“城破矣!”岊
乘陴大呼搏贼,贼稍却,飞矢中右目,下身被三创,昼夜督守。又帅死士开关,
护州人汲于河,讫围解,城中水不乏,以劳,迁右班殿直。然贼尝往来邀夺馈运,
以岊为麟、府州道路巡检。至深柏堰,遇贼数千,分兵追击,斩首百余级,夺兵
械、马牛数百。近郊民田,比秋成未敢获,岊以计干张亢,得步卒九百人护之,
大败贼于龙门川。从诸将通麟州粮道,破贼于柏子砦。改左班殿直。
内侍宋永诚传诏砦下,岊护永诚,遇贼三松岭。贼以精骑挑战,矢中岊臂,
犹跃马左右驰射,诸将乘胜而进,贼皆弃溃。特改西头供奉官,又迁内殿崇班。
贼破丰州,岊与诸将一日数战,破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贵三砦,俘获万计。迁礼宾
副使。
明镐在河东,以岢岚军当云、朔路,奏岊为麟府路驻泊都监兼沿边都巡检使,
驻岢岚。张亢修并砦堡障,初议置安丰砦于石台神,岊以为非要害之地,遂徙砦
于生地骨堆以扼贼。左右亲信咸曰:“擅易砦地可乎?”岊曰:“苟利国家,得
罪无憾也。”卒易之。已而本道上言,左迁绛州兵马都监。二州未解严,复麟府
驻泊都监,屯安丰。累迁洛苑使。尝从数骑夜入羌中侦机事,既还,羌觉追之,
岊随羌疾驰,效羌语,与羌俱数里,乃得脱。前后数中流矢,创发臂间,卒。
张君平,字士衡,磁州滏阳人。以父承训与契丹战死,补三班差使殿侍、黔
州指挥使。獠兵屡入寇,君平引兵击破之,以功迁奉职,除驻泊监押,徙容、白
等州巡检。又以捕贼功,迁右班殿直。
谢德权荐君平河阴窖务,擢阁门祗候,管勾汴口。建言:岁开汴口,当择其
地;得其地,则水湍驶而无留沙,岁可省功百余万。又请沿河县植榆柳,为令佐、
使臣课最,及瘗汴河流尸。悉从其言。天圣初,议塞滑州决河,以君平习知河事,
命以左侍禁签书滑州事兼修河都监。既而河未塞,召同提点天封府界县镇公事。
以尝护滑州堤有功,特迁内殿崇班。君平以京师数罹水灾,请委官疏凿近畿诸州
古沟洫,久之,稍完,遂诏畿内及近畿州县长吏,皆兼管勾沟洫河道。
自畿至泗州,道路多群寇,君平请两驿增置使臣,专主捕盗,而罢夹河巡检,
于是行者无患。复为滑州修河都监,迁供备库副使。河平,改西作坊使,就迁钤
辖,卒。
君平有吏材,尤明于水利,自议塞河,朝廷每访以利害。河平,君平且死,
论者惜之。录三子官。子巩,皇祐中,以尚书虞部员外郎为河阴发运判官,管勾
汴口,嗣其父职云。
论曰:孔子谓:“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不与也。”老氏曰:“佳兵者不
祥。”景泰辈或起书生,或奋行伍,或出亡命,非有将率之材也。泰、信以区区
之卒,尝摧西夏之强锋,颇知持重以制敌耳。蒋、张轻肆自用,竟殒于乌合之寇。
恩怵道元之势,身啖虎口,守义不屈,犹足尚也。岊之骁勇,固非临事而惧者。
君平死战之子,乃明习水利,以吏材称,亦可谓善变矣。
史方,字正臣,开封人。应《周易》学究不中,补西第二班殿侍,再迁三班
奉职,为潭、澧、鼎沿边同巡检,改右班殿直、阁门祗候。会澧州诉民下溪州蛮
侵其土地,遣乘驿往视。自竹疏驿至申文崖,复地四百余里,得所掠五百余人,
又置澧州、武口、杨泉、索溪四砦,以扼贼冲。就知邵州,徙澧州,迁右待禁。
天禧中,下溪州蛮彭仕汉寇辰州,杀巡检王文庆。方勒兵入溪洞讨捕,降其
党李顺同等八百余人,诛其尤恶者社忽等十九人。迁西头供奉官、知辰州兼沿边
溪洞都巡检使,修南、北江五砦,徙夔州。时富、顺州蛮田彦晏寇施州,焚暗利
砦。方领兵直抵富、顺,荡其巢穴,穷追彦晏至七女栅,降之。迁内殿崇班,改
内殿承制,奉使契丹,以供备库副使知环州、环庆路兵马都监。
先是,磨媚、浪TA、托校、拔新、兀二、兀三六族内寇,方谕以恩信,乃
传箭牵羊乞和。减禁兵五千,徙内地以省边费。徙庆州,迁礼宾使兼环庆路兵马
钤辖,复知环州。岁余,迁爱州刺史,为益州钤辖,徙秦凤路,迁西京作坊使,
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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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卢鉴,字正臣,金陵人。累举进士不中,授三班奉职、监坊州酒税,以右班
殿直为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李继迁寇边,与总管王荣败走之;又与钤辖张崇贵
击贼,焚其积聚,斩首级而还。擢阁门祗候,为本路兵马都监。复出荡族帐,获
羊牛万计。徙凤翔、秦陇、阶、成等州提点贼盗公事,寻为都巡检使,徙利州都
监。
初,继迁声言石陨帐前,有文曰:“天诫尔勿为中国患。”鉴时为承受,入
奏事,真宗问之,鉴曰:“此诈为之以欺朝廷也,宜益为备。”至是,继迁陷灵
武,帝思其言,特迁右侍禁、知仪州。州有制胜关,最号险要,继迁欲乘虚袭取
之,放言将由此大入。谍者以告。有诏徙老幼、刍粟于内地。鉴曰:“此奸谋也,
且示虏弱,摇民心,臣不敢奉诏。”卒不徙,已而贼亦不至。再迁西头供奉官、
知利州。
会岁饥,以便宜发仓粟振民。秩满,民请留,诏留一年。提点河东路刑狱,
历知保州、广信军、原州,就为环庆路都监兼知庆州,徙环州。平磨媚族于合道
镇。坐事徙知丹州。累迁西京左藏库使、恩州刺史,为环庆路钤辖兼知环州,改
西上阁门使、秦州,卒。
李渭,字师望,其先西河人,后家河阳。进士起家,为临颍县主簿,累官至
太常博士。会河决滑州,天圣初,上治河十策,参知政事鲁宗道奉诏行河。秦渭
换北作坊副使,与张君平并为修河都监。未几皆罢,以渭为郓州兵马都监,徙知
宪州,又知凤州兼阶、成州钤辖。
初,属户寇陷阶州沙滩砦,渭至,诘所以然者,乃都校赵钊扰之,奏流钊道
州,以恩信谕酋帅,复其砦。迁军器库副使,历知原、环、庆三州。时诏举勇略
任边者,李谘以渭应诏。徙益利路兵马钤辖,领惠州刺史,迁东八作使,擢西上
阁门使。徙鄜延路,再迁四方馆使。
宝元元年,元昊将山遇率其族来归,且言元昊反状,渭与知州郭劝谋,却之。
既而元昊果反。又与劝奏,以为元昊表至犹称臣,可渐屈以礼。朝廷初以渭兼知
鄜州,坐是贬为尚食使、知汝州,徙磁州。元昊犯边,言者益归罪于渭,复降右
监门卫将军、白波兵马都监,卒。
王果字仲武,深州饶阳人。举明法。历大理寺详断官,迁光禄寺丞,以太子
右赞善大夫为审刑院详议官,迁殿中丞。奏边策,试舍人院,改衣库副使、知永
宁军,更尚食使、知保州。
契丹谋致书求关南地,使未至,果购谍者先得其稿,奏之,擢领贺州刺史兼
高阳关路兵马钤辖。中官杨怀敏领沿边屯田事,大广塘水,边臣莫敢言,果独抗
辨水侵民田,无益边备。怀敏怒,诉果以不法,左迁青州兵马都监。历永兴军兵
马钤辖、知陇州。
俄诏还,迁皇城使、河北沿边安抚副使,徙知定州兼真定路兵马钤辖。叛卒
据保州,果坐多伤士众,徙知密州。又知忻州、鄜州,权秦凤路兵马总管,迁西
上阁门使,徙知沧州,卒。
郭谘,字仲谋,赵州平棘人。八岁始能言,聪敏过人。举进士,历通利军司
理参军、中牟县主簿,改大理寺丞、知济阴县。建言:“澶、滑堤狭,无以杀大
河之怒,故汉以来河决多在澶、滑。且黎阳九河之原,今若引河出汶子山下,穿
金堤,与横垅合,以达于海,则害可息。”诏本道使者共议,弗合。部夫坐小法,
监通利军税。
洺州肥乡县田赋不平,岁久莫治,转运使杨偕遣谘摄令以往。既至,闭阁数
日,以千步方田法四出量括,遂得其数,除无地之租者四百家,正无租之地者百
家,收逋赋八十万,流民乃复,偕奏其才,迁殿中丞、知馆陶县。
康定西征,谘上战略,献《拒马枪阵法》,其制利山川险隘,以骑士试上前,
擢通判镇戎军,募兵教习。会三司议均税法,知谏院欧阳修言,惟谘方田法简而
易行,诏谘与孙琳均蔡州上蔡县税。以母忧免官。用宰相吕夷简荐,起为崇仪副
使、提举黄御河堤岸。
时富弼使契丹,谘入对,陈大水御戎之要。诏与杨怀敏、邓保信行河,其议
“决黎阳大河,下与胡芦、滹沱、后唐河以注塘泊,混界河,使东北抵于海,上
溢鹳鹊陂,下注北当城,南视塘泊,界截虏疆,东至海口,西接保塞。惟保塞正
西四十里,水不可到,请立堡砦,以兵戍之。”诏储用兴役,会契丹约和而止。
知丹、利二州。
王则叛,立彦博荐谘知冀州,运粮助攻讨。贼平,徙忻州,开渭渠,导汾水,
兴水利,置屯田。转运使任颛言谘有巧思,自为兵械皆可用。诏以所作刻漏、圆
楯、独辕弩、生皮甲来上,帝颇嘉之。除益州路兵马钤辖,累迁英州刺史,后
为契丹祭奠副使、知汾州。未行,言独辕弩可试,改鄜延路兵马钤辖,许置弩五
百,募士兵教之。既成,经略使夏安期言其便,诏立独辕弩军。以西上阁门使知
潞州。言怀、保二郡旁山,可以植稻;定武唐河抵瀛、莫间,可兴水田。又作鹿
角车、陷马枪,请广独辕弩于他道。诏谘置弩千分给并、潞,谘因上疏曰:“臣
自冠武弁,未尝一日不思御戎之计。顷使契丹,观幽燕地方不及三百里,无十万
人一年之费,且乌合之众,非二十万不敢举。若以术制之,使举不得利,居无以
给,不逾数年,必弃幽州而遁。臣庆历初经书河北大水,界断敌疆,乃其术也。
臣所创车弩可以破坚甲,制奔冲,若多设之,助以大水,取幽蓟如探囊中物尔。”
时三司议均田租,召还,谘陈均括之法四十条。复上《平燕议》曰:“契丹
之地,自瓦桥至古北口,地狭民少。自古北口至中原,属奚、契丹,自中原至庆
州,道旁才七百余家。盖契丹疆土虽广,人马至少,傥或南牧,必率高丽、渤海、
黑水、女真、室韦等国会战,其来既远,其粮匮乏。臣闻以近待远,以佚待劳,
以饱待饥,用兵之善计。又闻得敌自至者胜,先据便地者佚。以臣所见,请举庆
历之策,合众河于塘泊之北界,以限戎马,然后以景德故事,顿兵自守。步卒十
二万,骑卒三万,强壮三万,岁计粮饷百八十三万六千斛。又傍河郡邑,可以水
运以给保州应援。以拒马车三千,陷马枪千五百,独辕弩三万,分选五将,臣可
以备其一,来则战,去则勿追。幽州粮储既少,敌不可久留,不半年间,当遁沙
漠。则进兵断古北口,砦松亭关,传檄幽蓟,燕南自定。且彼之所恃者,惟马而
已。但能多方致力,使马不获伸用,则敌可破,幽燕可取。”帝壮其言,诏置独
辕弩二万,同提举百司及南北作坊,以完军器。
谘尝谓:作汴乘索河三十六陂之流,危京师,请自巩西山七里店孤柏岭下凿
七十里,导洛入汴,可以四时行运。诏都水监杨佐同往计度。归,未及论功而卒。
田敏,字子俊,本易州牙吏。雍熙中,王师讨幽蓟,曹彬进兵涿州,敌断其
后。王继恩募勇士持书抵彬,敏应募,间行由祁沟关达涿州。彬得诏,选壮士五
十人卫敏还,道遇贼,力战,四十八人死,敏与两人者,仅以身免。彬上其事,
太宗召见,复令赍诏谕彬。师还,补敏易州静砦指挥使。
端拱初,以所部兵屯定州。契丹攻北唐河,大将李继隆遣部将逆战,为敌所
乘。奄至水南。敏以百骑奋击,敌惧,退水北,遂引去。又出狼山,袭契丹,至
满城,获首级甚众。既而敌陷易州,敏失其家所在。帝擢敏本军都虞候,赐白金
三百两,使间行求其父母,得之以归。徙屯镇州,而升其指挥为内员僚直。
李继隆讨夏州,奏隶麾下。敏率兵至灵州橐驼口双塠西,遇敌,斩首三千
级,获羊马、橐驼、铠仗数万计。继隆上其功,迁御前忠佐马步军副都军头。既
而又从傅潜于定州。时契丹断蒲阴路,城中有神勇军士千余人。属敌兵盛,不敢
战,敏率轻锐援出之。真宗幸天雄军,诏敏隶高琼,使追贼至宁远军,以功领涿
州刺史。王均乱西川,从招安使雷有终败贼于灵池山。贼平,迁马步军都军头。
咸平中,契丹复入寇,敏从王显为镇、定先锋,大败契丹于遂城西羊山,斩
其酋长。真授单州刺史,后为邢州兵马钤辖。未几,从王起屯定州,遇契丹于望
都,逆战,斩首二千余级。徙北平砦兵马钤辖,领骑兵五千以当其冲。
先是,两地供输民多为契丹乡导,敏自鱼台北悉驱南徙,凡七百余户,送定
州。迁北平砦总管,赐御剑,听以便宜从事。至是,契丹复入寇,复与敌战杨村,
败之。敏谍知契丹主去北平十里蒲阴驻砦,敏夜率锐兵,袭破其营帐。契丹主大
惊,问挞览曰:“今日战者谁?”挞览曰:“所谓田厢使者。”契丹主曰:“其
锋锐不可当。”遂引众去。
敌攻瀛州不下,欲乘虚犯贝、魏,诏敏与魏能、张凝三路兵,入敌境纵击,
以牵其势。敏出西路,抵易州南十里,屯师石村,虏获人畜、铠仗以万计。寻诏
三路兵还定州,敏遇敌于镇州之北马头岭,复大破之。契丹请和,乃徙敏镇定路
都钤辖,迁本州团练使,充镇定路总管。徙永兴军、陕州,历鄜延、环庆、凤翔
三路,久之,为环庆路都总管。
时后桥属羌数扰边,敏诛违命者十八族,又败罗骨于三店川,迁郑州防御使、
泾原路总管,后徙环庆。坐与部豪往还纳赂为不法,降左屯卫大将军、昭州防御
使。既而以虢州围练使知隰州,复为环庆路都总管、仪州防御使,卒。敏在边二
十余年,凡迁授,多以功伐,虽晚不自饬,而朝廷亦优容之。
侍其曙,字景升。父稹,左监门卫大将军。曙少举进士不第,以父任为殿前
承旨,改右班殿直。咸平中,以阁门祗候为苏、杭、湖、秀等州都巡检使。迁左
侍禁,领东西排岸司,与谢德权提举在京仓草场。尝于仓隙地牧牛羊,为德权所
讼。真宗以问德权曰:“牛羊食仓粟邪?”曙闻而自劾,帝勉谕之。它日,召曙
问:“汝才孰与德权?”对曰:“德权畏法慎事,臣乃敢于官仓牧牛羊,是不及
也。”人多称之。
鄂州男子闻人若挫,告其徒永兴民李琰将作乱,命曙同度支判官李应机往按
之。至则设方略,捕琰党三十余人,皆伏法。琰辞连己所不快者数十人,一切不
问。青州卒庞德讼其校李绪谋以众叛,帝疑其诬,又命曙至青州,与通判魏德升
同至劾,无验,遂弃德市。知青州张齐贤奏曙擅戮人,帝曰:“不尔,无以安被
告者。”曙还,奏德惮绪治军严,故诬之。帝擢绪本军虞候,而进曙东头供奉官。
初,太宗平河东,建塔于太原故城,塔毁,帝欲新之,遣内待经度,计工二百万。
帝疑,命曙往,减费十九。改内殿崇班。
祥符二年,黎州夷人为乱,诏曙乘驿往招抚,其酋首纳款,杀牲为誓。曙按
行盐井,夷人复叛。曙率部兵百余,生擒首领三人,斩首数十级。因上言蛮阻险
拒命,请必加讨。诏知庆州孙正辞、环庆驻泊都监张继勋领陕西兵,同曙俱进,
所至皆降。曙又言:王师已至而方出,请诛之。真宗谓王旦曰:“已降而杀之,
何以信四夷?”不许。夷人平,迁内殿承制,再迁如京副使、知登州。
会岁饥,请漕江、淮米以振贫乏,活者甚众。累迁西京作坊使、惠州刺史、
知桂州,徙滑州,迁西上阁门使,徙郓州,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卒。曙为人沈敏,
有干略,善论利害事,朝廷数任使之。
康德舆,字世基,河南洛阳人。父赞元,尝以作坊使从曹光实袭李继迁,获
其母妻,擢崇仪使、武州刺史。赞元死,真宗追其功,录德舆三班奉职,迁右班
殿直、泾原路走马承受,擢阁门祗候。河啮阳武埽,诏遣德舆完筑。历开封府西
路都巡检、勾当榷货务,皆兼领埽事。改巡护开府等六州黄河堤岸。
天圣中,使夏州,赐赵德明冬服。夏人谓曰:“前康将军战灵武者,非先世
邪?”德舆惧其复仇,绐曰:“非也。”还,勾当汴口,改西头供奉官。用枢密
使曹利用荐,迁内殿崇班、河阴兵马都监,建沿汴斗门以节水。会积雨,汴水将
溢,德舆请自京西导水入护龙河,水得不溢。历知原州、庆州,益州路兵马钤辖,
久之,领昭州刺史,徙并代兵马钤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
有蕃部乜罗为殿侍,求锦袍、驿料,德舆不与,乜罗颇出怨言。后有谮乜罗
与贼通,战则反射汉人,乜罗无以自明,乃谋附贼。指挥张岊闻之,召乜罗与饮,
乜罗泣曰:“我岂附贼者邪?盖逃死耳。”岊以告德舆:“乜罗叛,信矣,不可
不杀。”元昊方屡入寇,德舆不听,曰:“今日岂杀蕃部时邪?”岊曰:“叛者
特乜罗,非众所欲也,请为君召与饮,仆崖谷中,声言堕马死,安知汉杀之?”
德舆犹豫不决,以问所亲,所亲恶岊,短毁之,岊计不得行。
知府州折继闵闻贼将至,以告德舆,德舆怒曰:“君不召之,何以知其来也!”
贼果以乜罗为响导,自后河川入袭府州。蕃汉欲入城,德舆闭门不纳,或降贼,
或为贼所杀,不可胜计。贼既围府州,德舆与马步军副总管王元、兵马钤辖杨怀
忠按兵不出战,但移文转运司调军食。转运副使文彦博籍民辇运,至境以俟,而
德舆等终不出。及陷丰州,才出屯州城数里,三日而还。居民望见,以谓寇复至,
皆弃其所赍,入保城郭。然朝廷不悉闻,舆与止坐不出战,降为东染院使、河阳
兵马都监。寻复昭州刺史、知保州,徙真定府定州路总管,历知代、石、仪三州,
大名府路钤辖,提举金堤,累迁西上阁门使。
至和中,河决小吴埽,破东堤顿丘口,居民避水者趋堤上,而水至不得达,
德舆以巨船五十,顺流以济之,遂免垫溺。复领果州团练使、知冀州,徙赵州。
有告云翼卒谋以上元夜劫库兵为乱,德舆会宾属燕饮自若,阴遣人捕首谋诛之。
徙陈州钤辖,卒。
张昭远,字持正,沧州无棣人。父凝,殿前都虞候、宁州防御使。契丹内寇,
凝与康保裔伏兵瀛州,陷围中。昭远年十八,挺身掖出之,擢左班殿直、寄班祗
候。每出使还,奏利害,多称旨。为忻州都巡检,改阁门祗候、知狄山军,管勾
河东缘边安抚司,再迁内殿崇班。
天禧初,阁门副使缺员,枢密院方奏拟人,真宗曰:“朕有人矣。张昭远知
边略,曹仪习朝仪,可并除西上阁门副使。”俄为河北缘边安抚副使,寻知瀛州,
改东上阁门副使、知定州,以引进副使复知瀛州,迁西上阁门使、知雄州。献言
岁会四榷场入中银,帝谓辅臣曰:“先朝置榷场,所以通货,非所以计贸易之利
也。”
会大雨,陂塘大溢,昭远勒兵筑长堤,以捍其冲。徙鄜延路兵马钤辖,进都
钤辖,筑堡成平川。领忠州刺史、知成德军,迁四方馆使。滹沱河决,坏城郭,
乃修五关城,外环以堤,民至今为利。擢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新州防御使,
历步军马军都虞候、嘉州防御使,知代州。召还,改莫州防御使,罢管军,授左
龙武军大将军、昭州防御使,卒。特赠应州观察使。
论曰:郭谘以其智巧材略,自见于功利之间,有足称者。曙,抑其次也,余
皆碌碌者矣。如方之御寇,鉴之料敌,王果持法峭深,治军严办,兹其长也。田
敏屡有战功,而贪墨败度,幸容于时。李渭治无远略,一失机会,关中兵祸,数
年不解。德舆闭城以弃其民,昭远计榷场所入,焉知圣人怀柔之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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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七 列传第八十六

○王安石(子雱 唐坰附) 王安礼 王安国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
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巩携
以示欧阳修,修为之延誉。擢进士上第,签书淮南判官。旧制,秩满许献文求试
馆职,安石独否。再调知鄞县,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与民,出息
以偿,俾新陈相易,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博为相,荐安石恬退,乞不次进
用,以激奔竞之风。寻召试馆职,不就。修荐为谏官,以祖母年高辞。修以其须
禄养言于朝,用为群牧判管,请知常州。移提点江东刑狱,入为度支判官,时嘉
祐三年也。
安石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其说,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于是上
万言书,以为:“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
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
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
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
尔。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疆之守,
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且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
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议者以为迂阔而熟烂者也。”
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
识其面,朝廷每欲俾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修起居注,辞之累日。阁
门吏赍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随而拜之,则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又追还之;
上章至八九,乃受。遂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自是不复辞官矣。
有少年得斗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当此人
死,安石驳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携以去,是盗也;追而
杀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
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当诣阁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
举奏之,置不问。
时有诏舍人院无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争之曰:“审如是,则舍人不得复行
其职,而一听大臣所为,自非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今大臣之弱
者不敢为陛下守法;而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谏官、御史无敢逆其意者,臣实惧
焉。”语皆侵执政,由是益与之忤。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
安石本楚士,未知名于中朝,以韩、吕二族为巨室,欲借以取重。乃深与韩
绛、绛弟维及吕公著交,三人更称扬之,名始盛。神宗在藩邸,维为记室,每讲
说见称,维曰:“此非维之说,维之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自
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
元年四月,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
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
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尔。”帝曰:
“卿可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躬,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
一日讲席,群臣退,帝留安石坐,曰:“有欲与卿从容论议者。”因言:
“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
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皋、夔、稷、禼;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
说。彼二子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众,百年承平,学者
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皋、夔、
稷、禼、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尔。”帝曰:“何世无小人,虽
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其所以为尧、舜
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皋、夔、稷、禼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
登州妇人恶其夫寝陋,夜以刃斮之,伤而不死。狱上,朝议皆当之死,安石
独援律辨证之,为合从谋杀伤,减二等论。帝从安石说,且著为令。
二年二月,拜参知政事。上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
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
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尔。”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
“变风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上以为然。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令
判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预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
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
辈,颁行天下。
青苗法者,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均输
法者,以发运之职改为均输,假以钱货,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预知在京仓库所当办者,得以便宜蓄买。保甲之法,籍乡村之民,二丁取一,十
家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免役之法,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
役,下至单丁、女户,本来无役者,亦一概输钱,谓之助役钱。市易之法,听人
赊贷县官财货,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
罚钱百分之二。保马之法,凡五路义保愿养马者,户一匹,以监牧见马给之,或
官与其直,使自市,岁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
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令、佐分地计量,
验地土肥瘠,定其色号,分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税数。又有免行钱者,约京
师百物诸行利入厚薄,皆令纳钱,与免行户祗应。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
废堰,悉务兴复。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又增茶监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
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由是赋敛愈重,而天下骚然矣。
御史中丞吕诲论安石过失十事,帝为出诲,安石荐吕公著代之。韩琦谏疏至,
帝感悟,欲从之,安石求去。司马光答诏,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安
石怒,抗章自辨,帝为巽辞谢,令吕惠卿谕旨,韩绛又劝帝留之。安石入谢,因
为上言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胜
天下流俗,故与天下流俗相为重轻。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
则天下之人归陛下。权者与物相为重轻,虽千钧之物,所加损不过铢两而移。今
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于是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
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于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上以为
然。安石乃视事,琦说不得行。
安石与光素厚,光援朋友责善之义,三诒书反覆劝之,安石不乐。帝用光副
枢密,光辞未拜而安石出,命遂寝。公著虽为所引,亦以请罢新法出颍州。御史
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戩、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
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皆不得其言,相继去。骤用秀州推官李
定为御史,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封还词头,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论
定不孝,皆罢逐。翰林学士范镇三疏言青苗,夺职致仕。惠卿遭丧去,安石未知
所托,得曾布,信任之,亚于惠卿。
三年十二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年春,京东、河北有烈风之异,民大
恐。帝批付中书,令省事安静以应天变,放遣两路募夫,责有司、郡守不以上闻
者。安石执不下。
开封民避保甲,有截指断腕者,知府韩维言之,帝问安石,安石曰:“此固
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今士大夫睹新政,尚或纷然惊异;况于二十万户
百姓,固有蠢愚为人所惑动者,岂应为此遂不敢一有所为邪?”帝曰:“民言合
而听之则胜,亦不可不畏也。”
东明民或遮宰相马诉助役钱,安石白帝曰:“知县贾蕃乃范仲淹之婿,好附
流俗,致民如是。”又曰:“治民当知其情伪利病,不可示姑息。若纵之使妄经
省台,鸣鼓邀驾,恃众侥幸,则非所以为政。”其强辩背理率类此。
帝用韩维为中丞,安石憾曩言,指为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因维辞而止。
欧阳修乞致仕,冯京请留之,安石曰:“修附丽韩琦,以琦为社稷臣。如此人,
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留之安用?”乃听之。富弼以格青苗解使相,
安石谓不足以阻奸,至比之共、鲧。灵台郎尤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退安石,
即黥隶英州。唐坰本以安石引荐为谏官,因请对极论其罪,谪死。文彦博言市易
与下争利,致华岳山崩。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
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阏其奏,出彦博守魏。于是吕公著、
韩维,安石藉以立声誉者也;欧阳修、文彦博,荐己者也;富弼、韩琦,用为侍
从者也;司马光、范镇,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遗力。
礼官议正太庙太祖东向之位,安石独定议还僖祖于祧庙,议者合争之,弗得。
上元夕,从驾乘马入宣德门,卫士诃止之,策其马。安石怒,上章请逮治。御史
蔡确言:“宿卫之士,拱扈至尊而已,宰相下马非其处,所应诃止。”帝卒为杖
卫士,斥内侍,安石犹不平。王韶开熙河奏功,帝以安石主议,解所服玉带赐之。
七年春,天下久旱,饥民流离,帝忧形于色,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
者。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此不足招圣虑,但当修人事以应之。”
帝曰:“此岂细事,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尔。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
咨怨,至出不逊语。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
为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为谁,若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所
为尔。”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
其言,臣未之闻也。”监安上门郑侠上疏,绘所见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为图
以献,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侠又坐窜岭南。慈圣、宣仁二
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帝亦疑之,遂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
自礼部侍郎超九转为吏部尚书。
吕惠卿服阕,安石朝夕汲引之,至是,白为参知政事,又乞召韩绛代己。二
人守其成谟,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而惠卿实
欲自得政,忌安石复来,因郑侠狱陷其弟安国,又起李士宁狱以倾安石。绛觉其
意,密白帝请召之。八年二月,复拜相,安石承命,即倍道来。《三经义》成,
加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子雱为龙图阁直学士。雱辞,惠卿劝帝允其请,由
是嫌隙愈著。惠卿为蔡承禧所击,居家俟命。雱风御史中丞邓绾,复弹惠卿与知
华亭县张若济为奸利事,置狱鞫之,惠卿出守陈。
十月,彗出东方,诏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安石率同列疏言:
“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
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傅会,
岂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
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
验,欲禳之,国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
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哉?所传占书,又世所禁,<月誊>写伪误,尤不可
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
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
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祁寒暑
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帝慰勉起之。其党谋曰:“今不取上
素所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安石是其策。帝喜其出,悉
从之。时出师安南,谍得其露布,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我
今出兵,欲相拯济。”安石怒,自草敕榜诋之。
华亭狱久不成,雱以属门下客吕嘉问、练亨甫共议,取邓绾所列惠卿事,杂
他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陈,惠卿以状闻,且讼安石曰:“安石
尽弃所学,隆尚纵横之末数,方命矫令,罔上要君。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虽
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又发安石私书曰:“无使上知”者。帝以
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愤恚,疽发背死。安
石暴绾罪,去“为臣子弟求官及荐臣婿蔡卞”,遂与亨甫皆得罪。绾始以附安石
居言职,及安石与吕惠卿相倾,绾极力助攻惠卿。上颇厌安石所为,绾惧失势,
屡留之于上,其言无所顾忌;亨甫险薄,谄事雱以进,至是皆斥。
安石之再相也,屡谢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伤不堪,力请解几务。上益厌
之,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明年,改集禧观使,封舒国公。
屡乞还将相印。元丰二年,复拜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换特进,改封荆。哲宗
立,加司空。
元祐元年,卒,年六十六,赠太傅。绍圣中,谥曰文,配享神宗庙庭。崇宁
三年,又配食文宣王庙,列于颜、孟之次,追封舒王。钦宗时,杨时以为言,诏
停之。高宗用赵鼎、吕聪问言,停宗庙配享,削其王封。
初,安石训释《诗》、《书》、《周礼》,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
义”。晚居金陵,又作《字说》,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
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黜《春
秋》之薯,不使列于学官,至戏目为“断烂朝报”。
安石未贵时,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
世多称其贤。蜀人苏洵独曰:“是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作《辩奸论》
以刺之,谓王衍、卢杞合为一人。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
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辩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
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
旱引去,洎复相,岁馀罢,终神宗世不复召,凡八年。子雱。
雱字元泽。为人慓悍阴刻,无所顾忌。性敏甚,未冠,已著书数万言。年十
三,得秦卒言洮、河事,叹曰:“此可抚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则吾敌强而边患
博矣。”其后王韶开熙河,安石力主其议,盖兆于此。举进士,调旌德尉。
雱气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事,又作《老子
训传》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时安石执政,所用多少年,雱亦欲预选,乃
与父谋曰:“执政子虽不可预事,而经筵可处。”安石欲上知而自用,乃以雱所
作策及注《道德经》镂板鬻于市,遂传达于上。邓绾、曾布又力荐之,召见,除
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神宗数留与语,受诏注《诗》、《书》义,擢天章阁待
制兼侍讲。书成,迁龙图阁直学士,以病辞不拜。
安石更张政事,雱实导之。常称商鞅为豪杰之士,言不诛异议者法不行。安
石与程颢语,雱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数为人
所阻,故与程君议。”雱大言曰:“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法行矣。”安石
遽曰:“儿误矣。”卒时才三十三,特赠左谏议大夫。
唐坰者,以父任得官。熙宁初,上书云:“秦二世制于赵高,乃失之弱,非
失之强。”神宗悦其言。又云:“青苗法不行,宜斩大臣异议如韩琦者数人。”
安石尤喜之,荐使对,赐进士出身,为崇文校书。上薄其人,除知钱塘县。安石
欲留之,乃令邓绾荐为御史,遂除太子中允。数月,将用为谏官,安石疑其轻脱,
将背己立名,不除职,以本官同知谏院,非故事也。
坰果怒安石易己,凡奏二十疏,论时事,皆留中不出。乃因百官起居日,扣
陛请对,上令谕以他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坐前,进曰:“臣所言,
皆大臣不法,请对陛下一一陈之。”乃措笏展疏,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坐,
听札子。”安石迟迟,坰诃曰:“陛下前犹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悚然而进。
坰大声宣读,凡六十条,大略以“安石专作威福,曾布等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
安石威权,不复知有陛下。文彦博、冯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无异厮仆。”
且读且目珪,珪惭惧俯首。“元绛、薛向、陈绎,安石颐指气使,无异家奴。张
琥、李定为安石爪牙,台官张商英乃安石鹰犬。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己者虽不
肖为贤。”至诋为李林甫、卢杞。上屡止之,坰慷慨自若,略不退慑。读已,下
殿再拜而退。侍臣卫士,相顾失色,安石为之请去。阁门纠其渎乱朝仪,贬潮州
别驾。邓绾申救之,且自劾缪举。安石曰:“此素狂,不足责。”改监广州军资
库,后徙吉州酒税,卒官。
论曰:朱熹尝论安石“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被遇神
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为,庶几复见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
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躁迫强戾,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
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于崇宁、宣和之际,而祸乱极矣”。此天下之公言
也。昔神宗欲命相,问韩琦曰:“安石何如?”对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
处辅弼之地则不可。”神宗不听,遂相安石。呜呼!此虽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
不幸也。
王安礼,字和甫,安石之弟也。早登科,从河东唐介辟。熙宁中,鄜延路城
啰兀,河东发民四万负饷,宣抚使韩绛檄使佐役,后帅吕公弼将从之。安礼争
曰:“民兵不习武事,今驱之深入,此不为寇所乘,则冻饿而死尔,宜亟罢遣。”
公弼用其言,民得归,而他路遇敌者,全军皆覆。公弼执安礼手言曰:“四万之
众,岂偶然哉。果有阴德,相与共之。”
初,绛专爵赏,既上最,多失实,公弼以状闻。诏即河东议功,公弼将受之。
安礼曰:“宣抚使以宰相节制诸道,且许便宜,封授一有不韪,人犹得非之。公
藩臣,乃欲隃进功状于非其任邪?”公弼遽辞。遂荐安礼于朝,神宗召对,欲
骤用之。安石当国,辞,以为著作佐郎、崇文院校书。他日得见,命之坐,有司
言八品官无赐坐者,特命之。迁直集贤院,出知润州、湖州,召为开封府判官。
尝偕尹奏事,既退,独留访以天下事,帝甚乡纳。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
苏轼下御史狱,势危甚,无敢救者。安礼从容言:“自古大度之主,不以言
语罪人。轼以才自奋,谓爵位可立取,顾录录如此,其心不能无觖望。今一旦致
于理,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帝曰:“朕固不深谴也,行为卿贳之。卿第去,
勿漏言,轼方贾怨于众,恐言者缘以害卿也。”李定、张璪皆擿使勿救,安礼不
答,轼以故得轻比。
进知制诰。彗星见,诏求直言。安礼上疏曰:“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
陛下有仁民爱物之心,而泽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不均不直,谓忠者为不忠,不
贤者为贤,乘权射利者,用力殚于沟瘠,取利究于园夫,足以干阴阳而召星变。
愿察亲近之行,杜邪枉之门。至于祈禳小数,贬损旧章,恐非所以应天者。”帝
览数嘉叹,谕之曰:“王珪欲使卿条具,朕尝谓不应沮格人言,以自壅障。今以
一指蔽目,虽泰、华在前弗之见,近习蔽其君,何以异此,卿当益自信。”
以翰林学士知开封府,事至立断。前滞讼不得其情,及且按而未论者几万人,
安礼剖决,未三月,三狱院及畿、赤十九邑,囚系皆空。书揭于府前,辽使过而
见之,叹息夸异。帝闻之,喜曰:“昔秦内史廖从容俎豆,以夺由余之谋,今安
礼能勤吏事,骇动殊邻,于古无愧矣。”特升一阶。
帝数失皇子,太史言民墓多迫京城,故不利国嗣,诏悉改卜,无虏数十万计,
众汹惧。安礼谏曰:“文王卜世三十,其政先于掩骼埋胔,未闻迁人之冢以利其
嗣者。”帝恻然而罢。
逻者连得匿名书告人不轨,所涉百余家。帝付安礼曰:“亟治之。”安礼验
所指,皆略同,最后一书加三人,有姓薛者,安礼喜曰:“吾得之矣。”呼问薛
曰:“若岂有素不快者耶?”曰有持笔来售者,拒之,鞅鞅去,其意似见衔。即
命捕讯,果其所为也。即枭其首于市,不逮一人,京师谓为神明。
宗室令騑以数十万钱买妾,久而斥归之,诉府督元直。安礼视妾,既火败其
面矣,即奏言:“妾之所以直数十万者,以姿首也,今炙败之,则不复可鬻,此
与炮烙之刑何异。请勿理其直而加厚谴,以为戒。”诏从之,仍夺令騑俸。
后宫造油箔,约三年损者反其价,才一年有损者,中官持诣府,请如约,词
气甚厉。安礼曰:“庸讵非置之不得其地,为风雨燥湿所坏耶。苟如是,民将无
复得直,约不可用也。”卒不追。以是宗室、中贵人皆惮之。
元丰四年,初分三省,置执政,拜中大夫、尚书右丞。转左丞。王师问罪夏
国,泾原承受梁同奏:“转运使叶康直饷米,恶不可食。”帝大怒曰:“贵籴远
饷,反不可用。徒弊民力于道路,康直可斩也。”安礼曰:“此一梁同之言,疑
未必实,当按之。”乃遣判官张大宁与同参核,且械系康直以俟。既而米可用者
什八九,帝意解,赦康直。
是时,伐夏不得志,李宪又欲再举。帝以访辅臣,王珪曰:“向所患者用不
足,朝廷今捐钱钞五百万缗,以供军食有余矣。”安礼曰:“钞不可啖,必变而
为钱,钱又变为刍粟。今距出征之期才两月,安能集事。”帝曰:“李宪以为已
有备,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独无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谋议与主同。今乃不出
公卿而出于阉寺,朕甚耻之。”安礼曰:“淮西,三州尔,有裴度之谋,李光颜、
李酝之将,然犹引天下之兵力,历岁而后定。今夏氏之强非淮蔡比,宪材非度匹,
诸将非有光颜、酝辈,臣惧无以副圣意也。”帝悟而止。后欲除宪节度使,安礼
又以为不可。
御史中丞舒亶上章诋执政,且言:“尚书不置录目,有旨按吏罪。”安礼请
取台录以为式,乃与省中同,遂并列亶他事,亶坐废。徐禧计议边事,安礼曰:
“禧志大才疏,必误国。”及永乐败书闻,帝曰:“安礼每劝朕勿用兵,少置狱,
盖为是也。”
久之,御史张汝贤论其过,以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汝贤亦罢。元祐中,加
资政殿学士,历扬、青、蔡三州。又为御史言,失学士,移舒州。绍圣初,还职,
知永兴军。二年,知太原府。苦风痹,卧帐中决事,下不敢欺。卒,年六十二,
赠右银青光禄大夫。
安礼伟风仪,论议明辨,常以经纶自任,而阔略细谨,以故数诒口语云。
王安国,字平甫,安礼之弟也。幼敏悟,未尝从学,而文词天成。年十二,
出所为诗、铭、论、赋数十篇示人,语皆警拔,遂以文章闻于世,士大夫交口誉
之。于书无所不通,数举进士,又举茂材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为第一,以母
丧不试,庐于墓三年。
熙宁初,韩绛荐其材行,召试,赐及第,除西京国子教授。官满,至京师,
上以安石故,赐对。帝曰:“卿学问通古今,以汉文帝为何如主?”对曰:“三
代以后未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
入未央宫,定变故俄顷呼吸间,恐无才者不能。至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
以德化民,海内兴于礼义,几致刑措,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
苻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坚
以峻刑法杀人,致秦祚不传世,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误陛下者。愿颛以尧、舜、
三代为法,则下岂有不从者乎。”又问:“卿兄秉政,外论谓何?”曰:“恨知
人不明,聚敛太急尔。”帝默然不悦,由是别无恩命,止授崇文院校书,后改秘
阁校理。屡以新法力谏安石,又质责曾布误其兄,深恶吕惠卿之奸。
先是,安国教授西京,颇溺于声色,安石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郑声。”
安国复书曰“亦愿兄远佞人。”惠卿衔之。及安石罢相,惠卿遂因郑侠事陷安国,
坐夺官,放归田里。诏以谕安石,安石对使者泣下。既而复其官,命下而安国卒,
年四十七。
论曰:安石恶苏轼而安礼救之,昵惠卿而安国折之,议者不以咎二弟也,惟
其当而已矣。安礼为政,有足称者。安国早卒,故不见于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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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二十八 列卷第八十七

○李清臣 安焘 张璪 蒲宗孟 黄履 蔡挺(兄抗)王韶(子厚 寀)
薛向(子嗣昌) 章楶
李清臣,字邦直,魏人也。七岁知读书,日数千言,暂经目辄诵,稍能戏为
文章。客有从京师来者,与其兄谈佛寺火,清臣从傍应曰:“此所谓灾也,或者
其蠹民已甚,天固儆之邪?”因作《浮图灾解》。兄惊曰:“是必大吾门。”韩
琦闻其名,以兄之子妻之。
举进士,调邢州司户参军、和川令。岁满,荐者逾十数,应得京官。适举将
薛向有公事未竟,阂铨格,判铨张掞擿使自陈勿用。清臣曰:“人以家保己而己
舍之,薄矣。须待之。”掞离席曰:“君能如是,未可量也。”应材识兼茂科,
欧阳修壮其文,以比苏轼。治平二年,试秘阁,考官韩维曰:“荀卿氏笔力也。”
试文至中书,修迎语曰:“不置李清臣于第一,则谬矣。”启视如言。
时大雨霖,灾异数见,论者归咎濮议。及廷对,或谓曰:“宜以《五行传》
‘简宗庙,水不润下’为证,必擢上第。”清臣曰:“此汉儒附会之说也,吾不
之信。民间岂无疾痛可上者乎?”即条对言:“天地之大,譬如人一身,腹心肺
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为之不宁。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
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而已。”策入等,以秘书郎
签书平江军判官,名声籍甚。英宗知之,语王广渊曰:“韩琦固忠臣,但避嫌太
审。如李清臣者,公议皆谓可用,顾以亲抑之可乎?”既而诏举馆阁,欧阳修荐
之,得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从韩绛使陕西。庆卒乱,家属九指挥应诛,清臣请于绛,配隶为奴婢。绛坐
贬,清臣亦通判海州。久之,还故官,出提点京东刑狱。齐、鲁盗贼为天下剧,
设耳目方略,名捕且尽。作《韩琦行状》,神宗读之曰:“良史才也。”召为两
朝国史编修官,撰《河渠》、《律历》、《选举》诸志,文直事详,人以为不减
《史》、《汉》。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翰林学士。元丰新官制,拜吏部尚书。
清臣官右正言,当易承议阶,帝曰:“安有尚书而犹承议郎者?”乃授朝奉大夫。
六年,拜尚书右丞。哲宗即位,转左丞。
时熙、丰法度,一切厘正,清臣固争之,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阳,徙河南、
永兴。召为吏部尚书,给事中姚勔驳之,改知真定府。班行有王宗正者,致憾于
故帅,使其妻诣使者,告前后馈饷过制,囚系数百人。清臣至,立奏解其狱,而
窜宗正。帝亲政,拜中书侍郎,勔复驳之,不听。
绍圣元年,廷试进士,清臣发策曰:“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
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
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
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主意皆绌元祐之政,策言悟其指,于是绍述之论大
兴,国是遂变。
范纯仁去位,清臣独颛中书,亟复青苗、免役法,除诸路提举官。觊为相,
顾苏辙轧己,乃擿辙尝以汉武比先帝激上怒,辙罢。时召章惇未至,清臣心益觊
之。已而惇入相,复与为异。惇既逐诸臣,并籍文彦博、吕公著以下三十人,将
悉窜岭表。清臣曰:“更先帝法度,不为无过,然皆累朝元老,若从惇言,必大
骇物听。”帝曰:“是岂无中道耶?合揭榜朝堂,置余人不问。”鄜延路金明砦
主将张舆战没,惇怒,议尽戮全军四千人。清臣曰:“将死亦多端,或先登争利,
或轻身入敌。今悉诛吏士,异时亡将必举军降虏矣。”于是但诛牙兵十六辈。
上幸楚王第,有狂妇人遮道叫呼,告清臣谋反,属吏捕治,本澶州娼而为清
臣姑子田氏外妇者。清臣不能引去,用御史言,以大学士知河南,寻落职知真定
府。
初,蔡确子渭上书诉父冤,造奇谮以陷刘挚罪,清臣心知其诬,弗之省,坐
夺学士。徽宗立,入为门下侍郎。仆射韩忠彦与之有连,惟其言是听,出范纯礼、
张舜民,不使吕希纯、刘安世入朝,皆其谋也。寻为曾布所陷,出知大名府而卒,
年七十一。赠金紫光禄大夫。
清臣蚤以词藻受知神宗,建大理寺,筑都城,皆命作记,简重宏放,文体各
成一家。为人宽洪,不忮害。尝为舒亶所劾,及在尚书,亶以赃抵罪,独申救之,
曰:“亶信亡状,然谓之赃则不可。”再为姚勔所驳,当绍圣议贬,或激使甘心,
清臣为之言曰:“勔以议事,所见或不同,岂应以臣故而加重?”帝悟,薄勔罪。
起身穷约,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居官奉法,毋敢挠以私。然志在利禄,不公
于谋国,一意欲取宰相,故操持悖谬,竟不如愿以死。后朝议以复孟后罪,追贬
武安军节度副使,再贬雷州司户参军。
安焘,字厚卿,开封人。幼警悟。年十一,从学里中,羞与群儿伍,闻有老
先生聚徒,往师之。先生曰:“汝方为诵数之学,未可从吾游,当群试省题一诗,
中选乃置汝。”焘无难色。诗成,出诸生上,由是知名。
登第,调蔡州观察推官,至太常丞、主管大名府路机宜文字。用欧阳修荐,
为秘阁校理、判吏部南曹、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提点刑狱兼常平、农田水利、差
役事。时方兴新法,奉行之吏,或迎合求进。司农符檄日夜下,如免役增宽剩,
造簿供手实,青苗责保任,追胥苛切,其类旁午。焘平心奉法,列其泰甚于朝。
移使京东路,过阙入见,神宗伟其仪观,留检正中书孔目房、修起居注。
元丰初,高丽新通使,假焘左谏议大夫往报之。高丽迎劳,馆饩加契丹礼数
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诚心,非若奉契丹苟免边患而已。”焘笑答
曰:“尊中华,事大国,礼一也,特以罕至有加尔。朝廷与辽国通好久,岂复于
此较厚薄哉!”使还,帝以为知礼,即授所假官,兼直学士院。
知审刑院,决剖滞讼五百余案。因言:“每蔽狱上省,轻重有疑,则必致驳,
势既不敌,故法官顾避稽停。请自今以疑狱谳者,皆得轻论。”从之。求知陈州,
还,为龙图阁直学士、判军器监。
命馆辽使。方宴近郊,使者不令其徒分坐庑下,力争之,使无以夺。至肆仪
将见,又不使缀行分班,使者入,余皆坐门外,寿请令门见而出,众始愧悔。逮
辞日,悉如仪。或谓细故无足较,焘曰:“契丹喜尝试人,其渐不可长也。”俄
权三司使,改户部尚书。六年。同知枢密院。
夏人款塞,乞还侵疆。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然羌情无厌,当使知
吾宥过而息兵,不应示以厌兵之意。”哲宗立,复仍前议,二府遂欲并弃熙河。
焘固争之,曰:“自灵武而东,皆中国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无故弃之,岂不
取轻于外夷?”于是但以葭芦等四砦归之。
蔡确辈更用事,焘循循其间,不能有所建明。元祐二年,进知院事。时复洮、
河,擒鬼章青宜结,二边少清,而并塞犹苦寇掠。焘言:“为国者不可好用兵,
亦不可畏用兵,好则疲民,畏则遗患。今朝廷每戒疆吏,非举国入寇毋得应之,
则固畏用兵矣。虽仅保障戍,实堕其计中,愿复讲攻扰之策。且乾顺幼竖,梁氏
擅权,族党酋渠多反侧顾望。若有以离间之,未必不回戈而复怨,此一奇也。”
其后夏人自相携贰,使来修贡,悉如焘策。
宣仁太后患国用不足,颇裁冗费,宗室奉亦在议中。焘谏曰:“陛下虽痛抑
外家,以示至公,然此举不可不深思而熟计。”太后悟,遂止。
大河北流,宰相主水官议,必欲回之东注。焘以河流入泺淀,久必淤浅,恐
河朔无以御敌,遂上言曰:“自小吴未决之前,河虽屡徙,而尽在中国,故京师
得以为北限。今决而西,则河尾益北,如此不已,将南岸遂属敌界。彼若建桥梁,
守以州郡,窥兵河外,可为寒心。今水官之议,不过论地形,较功费;而献纳之
臣,不考利害轻重,徒便于治河,而以设险为缓,非至计也。”帝虽然之,而回
河之议纷起,东北萧然烦费,功亦不就。
三年,同列皆序迁,且新用执政,焘独如初。诏增其两秩,焘恳辞曰:“是
虽有故事,窃意以一时同列超升之故,特用是以慰安其心尔。今日愿自臣革之,
使朝廷不为姑息,而大臣稍敦廉耻之风,庶或有补。”竟不受。以母忧去,卒丧,
拜观文殿学士、知郑州,徙颍昌及河南府,入为门下侍郎。
宣仁之丧,宗室既为三年服,才越岁,章惇拜相,欲革为期。焘争之曰:
“上以先后保佑之久,追崇如恐不尽,兹用明道故实耳。遽改之,播诸天下,非
佳声也。”乃止。焘与惇布衣交,觊其助己,焘不肯少下之。阳翟民盖渐有财讼,
而与谏官来之邵交通,开封得其事。惇右之邵,欲薄其罪,焘不可;复欲并劾开
封,焘又不可,遂与惇隙。明堂斋祠,为仪仗使,后官有绝驰道穿仗而过者,焘
方举劾,谏官常安民又言,教坊不当于相国寺作乐。帝怒,欲逐安民,焘为救释。
惇遂谮其相表里,出知郑州,徙大名。
父日华,本三班院吏,以焘恩封光禄大夫,至是卒,年九十余。焘免丧,徽
宗立,复知枢密院。旧制,内侍出使,以所得旨言于院,审实乃得行。后多辄去,
焘请按治之。都知阎守{勤心}领他职,祈罢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勤心}诣焘
谢。郝随得罪,或揣上意且起用,欲援赦为阶,亦争之。
以老避位,帝将宠以观文殿大学士,有间之者曰:“是宰相恩典也。”但以
学士知河南。将行,上疏曰:“自绍圣、元符以来,用事之臣,持绍述之名,诳
惑君父,上则固宠位而快恩仇,下则希进用而肆朋附。彼自为谋则善矣,未尝有
毫发为公家计者也。夫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臣不敢高谈远引,独以神考之
事切于今者为证。熙宁、元丰之间,中外府库,无不充衍,小邑所积钱米,亦不
减二十万,绍圣以还,倾竭以供边费,使军无见粮,吏无月俸,公私虚耗,未有
甚于此时,而反谓绍述,岂不为厚诬哉!愿陛下监之,勿使饰偏辞而为身谋者复
得行其说。”又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语尤激切。
初,建青唐邈川为湟州,戍守困于供亿。焘在枢府,因议者以为可弃,奏还
之。崇宁元年议其罪,降端明殿学士,再贬宁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湟州
复,又降祁州团练副使。鄯州之复,又移建昌军,然弃鄯州时,焘居忧不预也,
终不敢自明。阅再岁,始复通议大夫,还洛卒,年七十五。后五岁,悉还其官职。
子扶,靖康时为给事中。金人入京师,责取金帛,扶与梅执礼、陈知质、程
振皆见杀。
张璪,初名琥,字邃明,滁州全椒人,洎之孙也。早孤,鞠于兄环,欲任以
官,辞不就。未冠登第,历凤翔法曹、缙云令。
王安石与环善,既得政,将用之,而环已老,乃引璪同编修中书条例,授集
贤校理、知谏院、直舍人院。杨绘、刘挚论助役,安石使璪为文诘之,辞,曾布
请为之,由是忤安石意。神宗欲命璪知制诰,安石荐用布,以璪同修起居注。自
县令至是,才岁余。坐奏事不实,解三职,已而复之。
时建议武学,璪言:“古之太学,舞干习射,受成献功,莫不在焉。文武之
才,皆自此出,未闻偏习其一者也。请无问文武之士,一养于太学。”朝廷既复
河、陇,欲因势戡定夔、蜀、荆、广诸夷,璪言:“先王务治中国而已。今生财
未尽有道,用财未尽有礼,不宜遽及徂征之事。”皆不听。以集贤殿修撰知蔡州,
复知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
卢秉行盐法于东南。操持峻急,一人抵禁,数家为黥徙,且破产以偿告捕,
二年中犯者万人。璪条列其状。又言:“行役法以来,最下户亦每岁纳钱,乞度
宽羡数均损之,以惠贫弱。”后皆施行。
郑侠事起,璪媚吕惠卿,劾冯京与侠交通有迹,深其辞,致京等于罪。判司
农寺,出知河阳。元丰初,入权度支副使,遂知制诰、知谏院。判国子监,荐蔡
卞可为直讲。建增博士弟子员,月书、季考,岁校,以行艺次升,略仿《周官》
乡比之法,立斋舍八十二。学官之盛,近代莫比,其议多自璪发之。
苏轼下台狱,璪与李定杂治,谋傅致轼于死,卒不克。详定郊庙奉祀礼文,
议者多以国朝未尝躬行方泽之礼为非正,诏议更制。璪请于夏至之日,备礼容乐
舞,以冢宰摄事。帝曰:“在今所宜,无以易此。”卒行其说。为翰林学士,详
定官制,以寄禄二十四阶易前日省、寺虚名,而职事名始正。
四年,拜参知政事,改中书侍郎。哲宗立,谏官、御史合攻之,谓:“璪奸
邪便佞,善窥主意,随势所在而依附之,往往以危机陷人。深交舒亶,数起大狱,
天下共知其为大奸。小人而在高位,德之贼也。”疏入,皆不报。最后,刘挚言:
“璪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随王珪,党章惇,谄蔡确,数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
变节,左右从顺,各得其欢心。今过恶既章,不可不速去。”如是逾岁,乃以资
政殿学士知郑州,徙河南、定州、大名府,进大学士,知扬州以卒。赠右银青光
禄大夫,谥曰简翼。
蒲宗孟,字传正,阆州新井人。第进士,调夔州观察推官。治平中,水灾地
震,宗孟上书,斥大臣及宫禁、宦寺,熙宁元年,改著作佐郎。神宗见其名,曰:
“是尝言水灾地震者邪!”召试学士院,以为馆阁校勘、检正中书户房兼修条例,
进集贤校理。
时三司新置提举帐司官,禄丰地要,人人欲得之。执政上其员,帝命与宗孟。
命察访荆湖两路,奏罢辰、沅役钱及湖南丁赋,远人赖之。吕惠卿制手实法,然
犹许灾伤五分以上不预。宗孟言:“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而官为注籍,以正百
年无用不明之版图而均齐其力役,天下良法也。然灾伤五分不预焉。臣以为使民
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于是益
病矣。
俄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知制诰,帝又称其有史才,命同修两朝国史,为
翰林学士兼侍读。旧制,学士唯服金带,宗孟入谢,帝曰:“学士职清地近,非
他官比,而官仪未宠。”乃加佩鱼,遂著为令。枢密都承旨张诚一预书局事,颇
肆横,挟中旨以胁同列。宗孟持其语质帝前,皆非是,因叩头白其奸。帝察其不
阿,欲大用,拜尚书左丞。
帝尝语辅臣,有无人才之叹,宗孟率尔对曰:“人才半为司马光邪说所坏。”
帝不语,直视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邪!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
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宗孟惭惧,至
无以为容。仅一岁,御史论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过制,罢知汝州。逾年,加资
政殿学士,徙毫、杭、郓三州。
郓介梁山泺,素多盗,宗孟痛治之,虽小偷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
而所杀亦不可胜计矣。方徙河中,御史以惨酷劾,夺职知虢州。明年,复知河中,
还其职。帅永兴,移大名。宗孟厌苦易地,颇默默不乐,复求河中。卒,年六十
六。
宗孟趣尚严整而性侈汰,藏帑丰,每旦刲羊十、豕十,然烛三百入郡舍。或
请损之,愠曰:“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饥邪?”常日盥洁,有小洗面、大洗面、小
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别。每用婢子数人,一浴至汤五斛。他奉养率称是。
尝以书抵苏轼云:“晚年学道有所得。”轼答之曰:“闻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
劝:一曰慈,二曰俭也。”盖针其失云。
黄履,字安中,邵武人。少游太学,举进士,调南京法曹,又为高密、广平
王二宫教授、馆阁校勘,同知礼院。擢监察御史里行,辞御史,改崇政殿说书兼
知谏院。
神宗尝询天地合祭是非,对曰:“国朝之制,冬至祭天圆丘,夏至祭地方泽,
每岁行之,皆合于古。犹以有司摄事未足以尽,于是三岁一郊而亲行之,所谓因
时制宜者也,虽施之方今,为不可易。惟合祭之非,在所当正。然今日礼文之失,
非独此也,愿敕有司正群祀,为一代损益之制。”诏置局详定,命履董之,北郊
之议遂定。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同修国史。遭母忧去,服除,以礼部尚书召
对阙中。
闽省盐法苦,言者众,神宗谓履自闽来,恃以为决。履乃陈法甚便,遂不复
革,乡论鄙之。迁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细故罚金,遂言:“贾谊有云:‘遇
之以礼,则群臣自喜。’群臣且然,况大臣乎?使罪在可议,黜之可也;可恕,
释之可也,岂可罚以示辱哉!”时又制侍郎以下不许独对,履言:“陛下博访万
务,虽远外微官,犹令独对,顾于侍从乃弗得愿也。”遂刊其制。御史翟思言事,
有旨诘所自来。履谏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今乃究其自来,
则人将惩之,台谏不复有闻矣,恐失开言路之意。”事乃寝。
哲宗即位,徙为翰林学士。履素与蔡确、章惇、邢恕相交结,每确、惇有所
嫌恶,则使恕道风旨于履,履即排击之。至是,更自谓有定策功。刘安世发其罪,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坐举御史不当,降天章阁待制。历舒、洪、苏、鄂、青
州、江宁、应天、颍昌府。绍圣初,复龙图阁直学士,为御史中丞。极论吕大防、
刘挚、梁焘垂帘时事,乞正典刑;又言司马光变更先朝已行之法为罪。
先是,北郊之论虽定,犹不果行,履又建言:“阳复阴消,各因其时。上圆
下方,各顺其体。是以圣人因天祀天,因地祀地,三代至汉,其仪不易。及王莽
谄事元后,遂跻地位,同席共牢,历世袭行,不能全革。逮神宗考古揆今,以正
大典,尝有意于兹矣。今承先志,当在陛下及二三执政。”哲宗询诸朝,章惇以
为北郊止可谓之社。履曰:“天子祭天地。盖郊者交于神明之义,所以天地皆称
郊。故《诗序》云‘郊祀天地’。若夫社者,土之神而已,岂有祭大祇亦谓之社
乎?”哲宗可之,遂定郊议。拜尚书右丞。
会正言邹浩以言事贬新州,履曰:“浩以亲被拔擢之故,敢犯颜纳忠,陛下
遽斥之死地,人臣将视以为戒,谁复敢为陛下论得失乎?乞徙善地。”坐罢知亳
州。徽宗立,召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复拜右丞。未逾年,求去,加大学士、提
举中太一宫,卒。
论曰:哲宗亲政之初,见虑未定,范、吕诸贤在廷,左右弼谟,俾日迩忠谠,
疏绝回遹,以端其志向,元祐之治业,庶可守也。清臣怙才躁进,阴觊柄用,首
发绍述之说,以隙国是,群奸洞之,冲决莫障,重为荐绅之祸焉。至于兴大狱以
倾冯京、苏轼者,璪也;助成手实之法,以坏人材、谰司马光者,宗孟也;讦垂
帘之事,击吕大防、刘挚等去之者,履也。清臣真小人之靡,三子抑其亚乎。焘
论议识趣,有可称述,虽立朝无附,而依违蔡确、章惇间,无所匡建,非大臣之
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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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蔡挺,字子政,宋城人。第进士,调虔州推官。秩满,以父希言当官蜀,乞
代行,遂授陵州团练推官。王尧臣安抚陕西,辟管勾文字。富弼使辽,奏挺从,
至雄州,誓书有所更易,遣挺还白。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对便殿,挺时有父丧,
听以衫帽人。
范仲淹宣抚陕西、河东,奏挺通判泾州,徙鄜州。河北多盗,精择诸郡守,
以挺知博州。申饬属县严保伍,得居停奸盗者数人,弛其宿负,补为吏,使之察
警,盗每发辄得。均博平、聊城二县税,岁衍钜万。三司下其法于四方,然大抵
增赋也。
为开封府推官、提点府界公事。部修六漯河,用李仲昌议,塞北流,入于六
漯。一夕复决,兵夫芟楗漂溺不可计。降知滁州,言者以为轻,乃贬秩停官。
越数岁,稍起知南安军,提点江西刑狱,提举虔州盐。自大庾岭下南至广,
驿路荒远,室庐稀疏,往来无所芘。挺兄抗时为广东转运使,乃相与谋,课民植
松夹道,以休行者。江闽盐贼率千百为州县害,挺谕所部与期,使首纳器甲,原
其罪,得兵械万计。官盐恶而价贵,盗盐善而价且下,故私贩日滋。挺简僚吏至
淮转新盐,明殿赏,以官数之余畀之,于是贼党破散,宿弊遂绝,岁增卖盐四十
万。
改陕西转运副使,进直龙图阁、知庆州,因上书论攻守大计。夏人大入,挺
尽敛边户入保,戒诸砦无出战。谅祚亲帅军数万攻大顺,挺料城坚不可破,而柔
远城恶,亟遣总管张玉将锐师守之。先布铁蒺藜大顺城旁水中,骑渡水多踬,惊
言有神。过三日不克,谅祚督帐下决战,挺伏强弩壕外,飞矢贯其铠,遂引却。
移寇柔远,玉夜斫营,夏人惊扰溃去。环州熟羌思顺举族投谅祚,倚为乡导。挺
宣言思顺且复来,命葺其旧舍,出兵西为迎候之举。谅祚果疑思顺,毒之死。挺
筑城马练平为荔原堡,分属羌三千人守之。
神宗即位,加天章阁待制、知渭州。举籍禁兵悉还府,不使有隐占。建勤武
堂,五日一训之,偏伍钲鼓之法甚备。储劲卒于行间,遇用奇,则别为一队。甲
兵整习,常若寇至。又分义勇为伍番,番三千人,参正兵防秋与春,以八月、正
月集,四十五日而罢,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顷,
募人佃种,以益边储。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又筑城定戎军为
熙宁砦,开地二千顷,募卒三千人耕守之。
谍告夏人候胡卢河,挺出奇兵迎击之。夏人溃,分诸将蹑而讨之,荡其七族。
进右谏议大夫,赐金帛三千。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
解其围。庆州军变,挺讨平之,进龙图阁直学士。广锐卒徙营,众惮迁,欲为乱,
城中震扰,挺推斩首恶十九人,讫徙营。蕃部岁饥,以田质于弓箭手,过期辄没。
挺为贷官钱,岁息什一,后遂推为蕃汉青苗、助役法。又自以意制渡河大索及兵
械镰枪,皆获其用。
熙宁五年,拜枢密副使。帝问挺泾原训兵之法,召部将按于崇政殿,善之,
下以为诸郡法。河州景思立战死,帝开天章阁访执政,挺请行。帝曰:“此小事,
不足烦卿。河朔有警,卿当行矣。”契丹议云中地,挺请罢沿边戍人,示以无事,
因乞置三十七将,皆行其策。
七年冬,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
御史台。元丰二年,薨,年六十六。赠工部尚书,谥曰敏肃。
挺谲而多知,人莫能窥其城府。初,为富弼、范仲淹客,颇泄其几事于吕夷
简以自售。在渭久,郁郁不自聊,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叹。中使至,则
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神宗愍焉,遂有枢密之拜云。
抗字子直。中进士,调太平州推官。闻父疾,委官去。稍迁睦亲宅讲书。英
宗在宫邸,器重之,请于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必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再
迁太常博士、通判秦州,为秘阁校理,乞知苏州。州并江湖,民田苦风潮害,抗
筑长堤,自城属昆山,亘八十里,民得立塍堨,大以为利。
徙广东转运使。岑水铜冶废,官给虚券为市,久不偿。人无所取资,聚而私
铸,抗尽给之,人得直以止。番禺岁运盐英、韶,道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舸
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殿最,增十五万缗。
英宗立,召为三司判官。广部去京师远,不即至,帝见南来者必问之。及入
对,谕曰:“卿乃吾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以史馆修撰同知
谏院。方议安懿王典礼,抗引礼为人后之谊,指陈切至,涕泪被面,帝亦感泣。
都城大水,抗请见,帝迎问之,抗推原变异,守前说以对。大臣畏其谏,列白为
知制诰,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帝惜其去,曰:“第行,且召矣。”
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者感焉。帝
不豫,趣命为太子詹事,未至而神宗立,改枢密直学士、知秦州。过阙,帝见之,
悲恸不自胜,曰:“先帝疾大渐,犹不忘卿。”遂赴镇。
秦有质院,质诸羌百余人,自少至老,扃系之,非死不出,抗皆纵释,约毋
得擅相仇杀。已而有犯者,斩以徇,莫敢奸令。居数日,梦英宗召语,眷如平生,
欲退复留。觉为家人言,感念歔欷。及灵驾发引之旦,东望号恸,见僚佐于便室,
骤得疾卒,年六十。特赠礼部侍郎。又欲赐谥,吴奎曰:“抗以旧恩,自杂学士
赠官,已逾常制。”遂止。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第进士,调新安主簿、建昌军司理参军。试制
科不中,客游陕西,访采边事。
熙宁元年,诣阙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以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
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
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
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
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又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
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所谓湟中、浩
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
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诸种既服,唃氏敢不归?
唃氏归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孙,瞎征差盛,为诸羌所畏,
若招谕之,使居武胜或渭源城,使纠合宗党,制其部族,习用汉法,异时族类虽
盛,不过一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耳。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
之上也。”神宗异其言,召问方略,以韶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与夏人皆欲羁属之,诸将议先致讨。韶因按
边,引数骑直抵其帐,谕其成败,遂留宿。明旦,两种皆遣其豪随以东。久之,
龙珂率属十二万口内附,所谓包顺者也。
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万顷,愿置市易司,颇笼商贾之利,取
其赢以治田。”帝从其言,改著作佐郎,仍命韶提举。经略使李师中言:“韶乃
欲指占极边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于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补所
亡。”王安石主韶议,为罢师中,以窦舜卿代,且遣李若愚按实。若愚至,问田
所在,韶不能对。舜卿检索,仅得地一顷,既地主有讼,又归之矣。若愚奏其欺,
安石又为罢舜卿而命韩缜。缜遂附会实其事,师中、舜卿皆坐谪,而韶为太子中
允、秘阁校理。后帅郭逵上韶盗贷市易钱,安石以为不足校,徙逵泾原。
帝志复河、陇,筑古渭为通远军,以韶知军事。五年七月,引兵城渭源堡及
乞神平,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初,羌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
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乃径趣抹邦山,压
敌军而阵,令曰:“敢言退者斩!”贼乘高下斗,师小却。韶躬披甲胃,麾帐下
兵逆击之,羌大溃,焚其庐帐而还,洮西大震。会瞎征度洮为之援,余党复集。
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潜师越武胜,遇瞎征首领瞎夔等,与战破之,遂
城武胜,建为镇洮军。进右正言、集贤殿修撰。复击走瞎征,降其部落二万。更
名镇洮为熙州,以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韶以龙图阁待制知熙州。
六年三月,取河州,迁枢密直学士。降羌叛,韶回军击之。瞎征以其间据河
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狭隘,释马徒行,或日至六
七。瞎征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连拔宕、岷二
州,叠、洮羌酋皆以城附。军行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
获牛、羊、马以万计。进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七年,入朝,又加资政殿学
士,赐第崇仁坊。
还至兴平,闻景思立败于踏白城,贼围河州,日夜驰至熙。熙方城守,命撤
之。选兵得二万。议所向,诸将欲趋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
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
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者也。”乃直扣定羌城,破结河族,断
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瞎征知援绝,拔栅去。
初,思立之覆师也,羌势复炽,朝廷议弃熙河,帝为之旰食,数下诏戒韶持
重勿出。及是,帝大喜。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出踏白后,焚八千帐,瞎征穷
蹙丐降,俘以献。拜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资政、观文学士,非尝执政而除
者,皆自韶始。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未几,召为枢密副使。
熙河虽名一路,而实无租人,军食皆仰给他道。转运判官马瑊捃官吏细故,
韶欲罢瑊,王安石右瑊,韶始沮,于是与安石异。数以母老乞归,帝语安石勉留
之。
安南之役,韶言:“决里、广源之建,臣以为贪虚名而忘实祸,执政乃疑臣
为刺讥。方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但同列莫肯听,至以熙
河事折臣。臣本意不费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
也。今与众异论,偿不求退,必致不容。”韶本凿空开边,骤跻政地,乃以勤兵
费财归曲朝廷,帝由是不悦,以故罢职知洪州,又坐谢表怨慢,落职知鄂州。元
丰二年,还其职,复知洪州。四年,病疽卒,年五十二。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
襄敏。
韶起孤生,用兵有机略。临出师,召诸将授以指,不复更问,每战必捷。尝
夜卧帐中,前部遇敌,矢石已交,呼声震山谷,侍者往往股栗,而韶鼻息自如。
在鄂宴客,出家姬奏乐,客张缋醉挽一姬不前,将拥之,姬泣以告。韶徐曰:
“本出汝曹娱客,而令失欢如此。”命酌大杯罚之,谈笑如故,人亦服其量。韶
交亲多楚人,依韶求仕,乃分属诸将,或杀降羌老弱予以首为功级。韶晚节言动
不常,颇若病狂状。既病疽,洞见五脏,盖亦多杀徵云。子十人,厚、寀最显。
厚字处道。少从父兵间,畅习羌事,官累通直郎。元祐弃河、湟,厚上疏陈
不可,且诣政事堂言之,不听。绍圣中,用荐者换礼宾副使、干当熙河公事。
会羌酋瞎征、陇拶争国,河州守将王赡与厚同献议复故地。元符元年六月,
师出塞。七月,下邈川,降瞎征。九月,次青唐,陇拶出迎。遂定湟、鄯。诏赐
陇拶姓名曰赵怀德,进厚东上阁门副使、知湟州。既而他种叛,合兵来攻,厚不
能支。朝廷度二州不可守,乃以畀怀德,而贬厚右内府率,再贬贺州别驾。
崇宁初,蔡京复开边,还厚前秩,于是羌人多罗巴奉怀德之弟溪赊罗撒谋复
国。怀德畏偪,奔河南,种落更挟之以令诸部。朝廷患众羌扇结,命厚安抚洮西,
遣内客省使童贯偕往。多罗巴知王师且至,集众以拒。厚声言驻兵而阴戒行,羌
备益弛,乃与偏将高永年异道出。多罗巴三子以数万人分据险,厚进击破杀之,
唯少子阿蒙中流矢去,道遇多罗巴,与俱遁。遂拔湟州。以功进威州团练使、熙
河经略安抚。
三年四月,厚帅大军次于湟,命永年将左军循宗水而北,别将张诫将右军出
宗谷而南,自将中军趋绥远,期会宗哥川,羌置陈临宗水,倚北山,溪赊罗撒张
黄屋,建大旆,乘高指呼,望中军旗鼓争赴之。厚麾游骑登山攻其背,亲帅强弩
迎射,羌退走,右军济水击之,大风从东南来,扬沙翳羌目,不得视,遂大败,
斩首四千三百余级,俘三千余人。罗撒以一骑驰去,其母龟兹公主与诸酋开鄯州
降。厚计罗撒必且走青唐,将夜追之,童贯以为不能及,遂止。师下青唐,知罗
撒留一宿去,贯始悔之。厚将大军趣廓州,酋落施军令结以众降,遂入廓州。超
拜厚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
明年,罗撒复入寇,永年战死,羌焚大通河桥以叛,新疆大震。厚坐逗遛,
降郢州防御使。已而赵怀德约降未决,厚以书谕之,怀德即纳款。还厚旧官。入
朝,提举醴泉观,卒。赠宁远军节度使,谥曰庄敏。
寀字辅道。好学,工词章。登第,至校书郎。忽若有所睹,遂感心疾,唯好
延道流谈丹砂、神仙事。得郑州书生,托左道,自言天神可祈而下,下则声容
与人接。因习行其术,才能什七八,须两人共为乃验。外间欢传,浸淫彻禁庭。
徽宗方崇道教,侍晨林灵素自度技不如,愿与之游,拒弗许。户部尚书刘昺,
寀外兄也,久以争进绝还往,神降寀家,使因昺以达,寀言其故,神曰:“第往
与之言,汝某年月日在蔡京后堂谈某事,有之否?”昺惊骇汗浃,不能对,盖所
言皆阴中伤人者。乃言之帝,即召。寀风仪既高,又善谈论,应对合上指。帝大
喜,约某日即内殿致天神。灵素求与共事,又弗许。或谓灵素,但勿令郑书生偕,
寀当立败。即白帝曰:“寀父兄昔在西边,密与夏人谋反国。迟至尊候神,且图
不轨。”帝疑焉。及是日,寀与书生至东华门,灵素戒阍卒独听寀入。帝斋洁敬
待,越三夕无所闻,乃下寀大理,狱成,弃市,寀窜琼州。
薛向,字师正。以祖颜任太庙斋郎,为永寿主簿,权京兆户曹。有商胡赍银
二箧,出枢密使王德用书,云以与其弟。向适监税,疑之曰:“乌有大臣寄家问
而诿胡人者?”鞫之,果妄。
为邠州司法参军。夏人叛,秦中治城,侍御史陈洎行边,向诣洎陈三敝,言:
“今板筑暴兴,吏持斧四出伐木,无问井闾丘陇,民不敢诉。必不得已,宜且葺
边城。函关,秦东塞,今西乡设守,是为弃关内乎?三司贷龙门富人钱,以百年
全盛之天下,一方有警,即称贷于民,非义也。”洎上其说,悉从之。邠守贪沓,
欲因事为邪,并治于城,立表于市以撤屋,冀得赂免,向力争罢之。
监在京榷货务,连岁羡缗钱,当迁秩,移与其兄。三司判官董沔议改河北便
籴,行钞法。向曰:“如此,则都内之钱不继,茶、盐、香、象将益不售矣。”
有司主沔议,既而边籴滞不行,沔坐黜。
以向知鄜州。大水冒城郭,沉室庐,死者相枕。郡卒戍延安。诣主将求归视。
弗得,皆亡奔。至,则家人无存者,聚谋为盗,民大恐。向遣吏晓之曰:“冒法
以赴急,人之常情,而不听若辈归,此武将不知变之过也。亟往收溺尸,贳汝擅
还之罪。”众人庭下泣谢,一境乃安。
又论河北籴法之弊,以为:“度支岁费钱缗五百万,所得半直,其赢皆入贾
贩家。今当有以权之,遇谷贵,则官籴于澶,魏,载以给边;新陈未交,则散籴
价以救民乏;军食有余,则坐仓收之。此策一行,谷将不可胜食矣。”朝廷是向
计,始置便籴司于大名,以向为提点刑狱兼其事。武强有盗杀人而逸,尉捕平民
抑使承,向覆其冤,脱六囚于死。
入为开封度支判官,权陕西转运副使、制置解盐。盐足支十年,而岁调畦夫
数千,向奏损其数。兼提举买马,监牧沙苑养马,岁得驹三百,而费钱四千万,
占田千顷。向请斥闲田予民,收租入以市之。乃置场于原、渭,以羡盐之直市马,
于是马一岁至万匹。昭陵复土,计用钱粮五十万贯石,三司不能供亿,将移陕西
缘边入盐中于永安县。向陈五不可,以为失信商旅,遂举所阙之数以献。尝夜至
灵宝县,先驱入驿,与客崔令孙争舍。令孙正病卧,惊而死,罢知汝州。甫数月,
复以为陕西转运副使,进为使。厚陵役费,其助如永昭时,凡将漕八年,所入盐、
马、刍、粟数累万,民不益赋,其课为最。
夏将嵬名山以绥州来归,青涧城主种谔将往迎,诏向与议。谔不俟命,亟率
所部出塞,遂城之。廷议劾谔擅兴,将致法。向言:“谔今者之举,盖忘身以徇
国,有如不称,臣请坐之。”谔既贬,向亦罢知绛州,再贬信州,移潞州。张靖
使陕西还,陈向制置盐、马之失。诏向诣阙与辩,靖辞穷,即罪之。
神宗知向材,以为江、浙、荆、淮发运使。纲舟历岁久,篙工利于盗货,尝
假风水沉溺以灭迹。向募客舟分载,以相督察。官舟有定数,多为主者冒占,悉
夺畀属州,诸运皆诣本曹受遣;以地有美恶,利有重轻,为立等式,用所漕物为
诛赏。迁天章阁待制。环庆有疆事,帝以向习知地形,召诣中书。旧制,发运使
上计毋得出人,唯止都门达章奏。至是,弛其禁。熙宁四年,权三司使。明堂礼
成,有司误迁向右谏议大夫,诏罚吏而向官不夺。河、洮用兵,县官费不可计,
向未尝乏供给。及解严,上疏乞戒将帅裁溢员,汰冗卒、省浮费、节横赋,手敕
褒纳。进龙图阁直学士。
辽人求代北地,北边择牧,加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高阳关募兵,
敌阴遣人应选。向谍知之,主者觉,纵使亡去,向遣逻捕取之,械送瀛州,戮于
市。北使久留都亭,数出不逊语,而云、应点兵,涿、易治道,佥谓必谕盟。向
曰:“彼欲疆议速成,故多张虚势以撼我。使者惧不如其请,故肆嫚言以徼幸取
成。兵来不除道,其亦无能为也已。”后皆如向言。迁工部侍郎。向控辞,赐诏
弗允。故事,前两府辞官乃降诏,两省得诏自向始。元丰元年,召同知枢密院。
向干局绝人,尤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用心至到,然甚者不能无病民,所上
课间失实。时方尚功利,王安石从中主之,御史数有言,不听也。向以是益得展
奋其材业,至于论兵帝所,通畅明决,遂由文俗吏得大用。及在政地,同列质以
西北事,则养威持重,未尝启其端,非常所以属望意。会诏民畜马,向既奉命,
旋知民不便,议欲改为。于是舒亶论向反覆无大臣体,斥知颍州。又改随州,卒,
年六十六。元祐中,录其言,谥曰恭敏。子绍彭,有翰墨名,中子嗣昌。
嗣昌亦以吏材奋。崇宁中,历熙河转运判官,梓州、陕西转运副使,直龙图
阁、集贤殿修撰,入为左司郎中,擢徽猷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知渭州,改庆
州。监公使库皇置坐狱,嗣昌奏请之。遂以监临自盗责安化军节度副使,安置郢
州。起知相州,复待制、知太原府。论筑泾原三仓劳,加显谟阁直学士;又以抚
纳西羌功,进延康、宣和殿学士,拜礼部、刑部尚书。坐启拟反覆罢,提举崇福
宫。久之,迁延康殿学士、知延安府,赐第京师。当迁官,丐回授其子昶京秩。
嗣昌前后因事六七贬,多以欺罔获罪。至是,言者并论之,降为待制,卒。
先是,徽宗有意图北方,遣谭稹衔命访诸帅,韩粹彦、洪中孚皆力云不可,
嗣昌乃润饰谍词,以开边隙。及论事帝前,语至兴师,或感激流涕。造乱之咎,
人皆归责焉。
章楶,字质夫,建州浦城人。祖频,为侍御史,忤章献后旨黜官,仁宗欲用
之而卒,楶以叔得象荫,为孟州司户参军。应举入京,闻父对狱于魏,弃不就试,
驰往直其冤。还,试礼部第一,擢知陈留县,历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
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入为考功、吏部、右司员外郎。
元祐初,以直龙图阁知庆州。时朝廷戢兵,戒边吏勿妄动,且捐葭芦、安疆
等四砦予夏,使归其永乐之人。夏得砦益骄。楶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惩艾,
边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后诸路出兵,据其要
害,不一再举,势将自蹙矣。”遂乘便出讨,以致其师,夏果人围环州。楶先用
间知之,遣骁将折可适伏兵洪德城。夏师过之,伏兵识其母梁氏旗帜,鼓噪而出,
斩获甚众。又预毒于牛圈潴水,夏人马饮者多死。召权户部侍郎。明年,除知同
州。绍圣初,知应天府,加集贤殿修撰、知广州,徙江、淮发运使。
哲宗访以边事,对合旨,命知渭州。至即上言城胡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
乃以三月及熙河、秦风、环庆四路之师,阳缮理他堡壁数十所,自示其怯。或以
楶怯,请曰:“此夏必争之地,夏方营石门峡,去我三十里,能夺而有之乎?”
楶又阳谢之,阴具板筑守战之备,帅四路师出胡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
水河之阴。二旬有二日成,赐名平夏城、灵平砦。方兴役时,夏以其众来乘,楶
迎击败之。既而环庆、鄜延、河东、熙河皆相继筑城,进拓其境,夏人愕视不敢
动。夏主遂奉其母合将数十万兵围平夏,疾攻十余日,建高车临城,填堑而进,
不能克,一夕遁去。夏统军嵬名阿埋、西寿监军妹勒都逋皆勇悍善战,楶谍其弛
备,遣折可适、郭成轻骑夜袭,直人其帐执之,尽俘其家,虏馘三千余、牛羊十
万,夏主震骇。哲宗为御紫宸殿受贺,累擢楶枢密直学士、龙图阁端明殿学士,
进阶大中大夫。
楶在泾原四年,凡创州一、城砦九,荐拔偏裨,不间厮役,至于夏降人折可
适、李忠杰、朱智用,咸受其驭。夏自平夏之败,不复能军,屡请命乞和,哲宗
亦为之寝兵。楶立边功,为西方最。
时章惇用事,楶与惇同宗,其得兴事,颇为世所疑。徽宗立,请老,徙知河
南。入见,留拜同知枢密院事,俾其子縡为开封推官以便养。逾年,力谢事罢,
授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未几,卒。徽宗悼之。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曰庄
简,赙恤甚厚。
楶七子:縡、综、纟京、绾、綖、縯、缜。縡、纟京最知名。縡
繇推官为户部员外郎、提点淮南东路刑狱、权知扬州兼提举香盐事。时方铸崇宁
大钱,令下,市区昼闭,人持钱买物,至日旰,皇皇无肯售。縡饰市易务致百
货,以小钱收之;且檄仓吏粜米,以大钱予之,尽十日止,民心遂安。未几,新
钞法行,旧钞尽废,一时商贾束手,或自杀。縡得诉者所持旧钞,为钱以千计
者三十万,上疏言钞法误民,请如约以示大信。上怒,罢縡,降两官。
纟京第进士,历陕西转运判官,入为户部员外郎。中书侍郎刘逵之妻,纟京
姊也。逵渐复元祐之政,纟京多赞之。蔡京欲挤逵,且惎纟京不附己,使其党攻
之,出纟京湖州。论者不已,差主管西京崇福宫。
综历通判常州,绾知丹徒县,綖签判西安州,縯签判苏州,楶孙茇承奉
郎,荩监苏州税,俱列仕显。
及京复相,遂兴制狱,倾章氏。綖居苏州,或得私铸钱数巨罂,京风言者
诬綖与州人郁宝所铸。诏遣李孝寿、张茂直、沈畸、萧服更往鞫之,连系数百
人,累月卒无实,狱多死者。京大怒,别遣孙杰鞫之,傅致如章,綖刺面配沙
门岛,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籍入其家。窜縡台州,综秀州,纟京温
州,绾睦州,縯永州,茇处州,荩均州,官司降罢除名者十余人,时论冤之。
孙杰擢龙图阁直学士、知苏州,张商英入相,始辨前狱,移綖常州,纟京
复朝奉郎、通判秀州。顷之,綖改授内殿崇班,纟京秘书省校书郎,迁户部员
外郎,出提点两浙刑狱,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谭稹宣抚燕山,请纟京为参谋,
加右文殿修撰。金人破蔚州,背归山后议,稹以错置乖方罢。纟京落职送吏部,
会赦恩,上书告老,复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卒。
论曰:神宗奋英特之资,乘财力之富,锐然欲复河、湟,平灵、夏,而蔡挺、
王韶、章楶辈起诸生,委褒衣,树勋戎马间。世非无材,顾上所趣尚磨厉奚如耳。
观挺之治兵,韶之策敌,楶之制胜,亦一时良将。薛向虽无三子劳,而董漕边饣
襄,不乏仰给,持重枢府,不启事端,又其善也。若厚之降陇拶、瞎征,取湟、
鄯、廓州,功足继韶。而嗣昌造衅北伐,乃悖于向,可胜诛邪?虽然,佳兵好还,
道家所戒,卒之寀以左道杀,綖以铸钱陷,此非其验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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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二十九 列传第八十八

○常秩 邓绾(子洵武) 李定 舒 亶 蹇周辅(子序辰) 徐铎 王广
渊(弟临)王陶 王子韶 何正臣 陈绎
常秩,字夷甫,颍州汝阴人。举进士不中,屏居里巷,以经术著称。嘉祐中,
赐束帛,为颍州教授,除国子直讲,又以为大理评事;治平中,授忠武军节度推
官、知长葛县,皆不受。
神宗即位,三使往聘,辞。熙宁三年,诏郡“以礼敦遣,毋听秩辞”。明年,
始诣阙,帝曰:“先朝累命,何为不起?”对曰:“先帝亮臣之愚,故得安闾巷。
今陛下严诏趣迫,是以不敢不来,非有所决择去就也。”帝悦,徐问之:“今何
道免民于冻馁?”对曰:“法制不立,庶民食侯食,服侯服,此今日大患也。臣
才不适用,愿得辞归。”帝曰:“既来,安得不少留?异日不能用卿,乃当去耳。
”即拜右正言、直集贤院、管干国子监,俄兼直舍人院,迁天章阁侍讲、同修起
居注,仍使供谏职,复乞归,改判太常寺。
七年,进宝文阁待制兼侍读,命其子立校书崇文院。九年,病不能朝,提举
中太一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还颍。十年,卒,年五十九,赠右谏议大夫。
秩平居为学求自得。王回,里中名士也,每见秩与语,辄欿然自以为不及。
欧阳修、胡宿、吕公著、王陶、沈遘、王安石皆称荐之。翕然名重一时。
初,秩隐居,既不肯仕,世以为必退者也。后安石为相更法,天下沸腾,以
为不便,秩在闾阎,见所下令,独以为是,一召遂起。在朝廷任谏争,为侍从,
低首抑气,无所建明,闻望日损,为时讥笑。秩长于《春秋》,至斥孙复所学为
不近人情。著讲解数十篇,自谓“圣人之道,皆在于是”。及安石废《春秋》,
遂尽讳其学。
立,始命为天平军推官,秩死,使门人赵冲状其行,云:“自秩与安石去位,
天下官吏阴变其法,民受涂炭,上下循默,败端内萌,莫觉莫悟。秩知其必败。”
绍圣中,蔡卞荐立为秘书省正字、诸王府说书侍讲,请用为崇政殿说书,得召对,
又请以为谏官。卞方与章惇比,曾布欲倾之,乘间为哲宗言立附两人,因暴其行
状事,以为诋毁先帝。帝亟下史院取视,言其不逊,以责惇、卞,惇、卞惧,请
贬立,乃黜监永州酒税。
邓绾,字文约,成都双流人。举进士,为礼部第一。稍迁职方员外郎。熙宁
三年冬,通判宁州。时王安石得君专政,条上时政数十事,以为宋兴百年,习安
玩治,当事更化。又上书言:“陛下得伊、吕之佐,作青苗、免役等法,民莫不
歌舞圣泽。以臣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观之,知天下皆然。诚不世
之良法,愿勿移于浮议而坚行之。”其辞盖媚王安石。又贻以书颂,极其佞谀。
安石荐于神宗,驿召对。方庆州有夏寇,绾敷陈甚悉。帝问安石及吕惠卿,
以不识对。帝曰:“安石,今之古人;惠卿,贤人也。”退见安石,欣然如素交。
宰相陈升之,冯京以绾练边事,属安石致斋,复使知宁州。绾闻之不乐,诵言:
“急召我来,乃使还邪?”或问:“君今当作何官?”曰:“不失为馆职。”
“得无为谏官乎?”曰:“正自当尔。”明日,果除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孔目房。
乡人在都者皆笑且骂,绾曰:“笑骂从汝,好官须我为之。”
寻同知谏院。献所著《洪范建极锡福论》,帝曰:“《洪范》,天人、自然
之大法,朕方欲举而措诸天下,矫革众敝。卿当堲淫朋比德之人,规以助朕。”
绾顿首曰:“敢不力行所学,以奉圣训。”明年,迁侍御史知杂事、判司农寺。
时常平、水利、免役、保甲之政,皆出司农,故安石藉绾以威众。绾请先行
免役于府界,次及诸道。利州路岁用钱九万六千缗,而转运使李瑜率三十万,绾
言:“均役本以裕民,今乃务聚敛,积宽余,宜加重黜。”富弼在亳,不散青苗
钱,绾请付吏究治。畿县民诉助役,诏询其便否两行之,绾与曾布辄上还堂帖。
中丞杨绘言未闻司农得缴奏者,不报。凡吕公著、谢景温所置推直官、主簿,悉
罢去之,而引蔡确、唐坰为御史。
五年春,擢御史中丞。国朝故事,未有台杂为中丞者,帝特命之。又加龙图
阁待制。建言:“顷时御史罢免,犹除省府职司,盖厥初选用既审,则议论虽不
合,人材亦不可遗,愿籍前后谏官、御史得罪者姓名,以次甄录,使于进退间与
凡僚稍异,则思竭尽矣。”
辽人来理边地,屯兵境上,声言将用师,于是两河戒严,且令河北修城守之
具。绾曰:“非徒无益,且大扰费。”帝从其言而止。又言:“辽妄为地讼,意
在窥我。去冬聚兵累月,逡巡自罢,其情伪可见。今当御之以坚强,则不渝二国
之平,平则彼不我疑,而我得以远虑。苟先之以畏屈,彼或将力争,则大为中国
之耻。”帝览疏嘉之。
安石去位,绾颇附吕惠卿。及安石复相,绾欲弥前迹,乃发惠卿置田华亭事,
出知陈州。又论三司使章惇协济其奸,出知湖州。初,惠卿弟和卿创手实法,绾
曰:“凡民养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尽令疏实,则家有告讦之忧,人怀隐
匿之虑,无所措手足矣。商贾通殖货财,交易有无,不过服食、器用、米粟、丝
麻、布帛之类,或春有之而夏以荡析,或秋贮之而冬已散亡,公家簿书,何由拘
录,其势安得不犯?徒使嚚讼者趋赏报怨以相告讦,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诏
罢其法。迁翰林学士,仍为中丞。
绾虑安石去失势,乃上言宜录安石子及婿,仍赐第京师。帝以语安石,安石
曰:“绾为国司直,而为宰臣乞恩泽,极伤国体,当黜。”又荐彭汝砺为御史,
安石不悦,遽自劾失举。帝谓绾操心颇僻,赋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斥
知虢州。逾岁,为集贤院学士、知河阳,元丰中,以待制知荆南、陈、陕,徙永
兴军,改青州。奏言岁大稔,斗粟五七钱。帝知其佞,令提举官酌市价以闻。进
龙图阁直学士、知邓州。
无祐初,徙扬州。言者论其奸,改滁州,未去邓而卒,年五十九。子洵仁、
洵武。洵仁,大观中为尚书右丞。
洵武字子常,第进士,为汝阳簿。绍圣中。哲宗召对,为秘书省正字、校书
郎、国史院编修官,撰《神宗史》,议论专右蔡卞,诋诬宣仁后尤切,史祸之作,
其力居多。迁起居舍人。
徽宗初,改秘书少监,既而用蔡京荐,复史职,御史陈次升、陈师锡言:
“洵武父绾在熙宁时以曲媚王安石,神宗数其邪僻奸回,今置洵武太史,岂能公
心直笔,发扬神考之盛德,而不掩其父之恶乎?且其人材凡近,学问荒缪,不足
以污此选。”不听。迁起居郎。
时韩忠彦、曾布为相,洵武因对言:“陛下乃先帝子,今相忠彦乃琦之子。
先帝行新法以利民,琦尝论其非,今忠彦为相,更先帝之法,是忠彦能继父志,
陛下为不能也。必欲继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京出居外镇,帝未有意复用也,
洵武为帝言:“陛下方绍述先志,群臣无助者。”乃作《爱莫助之图》以献。其
图如《史记》年表,列旁行七重,别为左右,左曰元丰,右曰元祐,自宰相、执
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各为一重。左序助绍述者,执政中唯温益一
人,余不过三四,若赵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钱遹之属而已。右序举朝辅相、
公卿、百执事咸在,以百数。帝出示曾布,而揭去左方一姓名。布请之,帝曰:
“蔡京也。洵武谓非相此人不可,以与卿不同,故去之。”布曰洵武既与臣所见
异,臣安敢豫议?”明日改付温益,益欣然奉行,请籍异论者,于是决意相京。
进洵武中书舍人、给事中兼侍讲,修撰《哲宗实录》,迁吏部侍郎。
洵武疏言:“神宗稽古建官,既正省、台、寺、监之职,而以寄禄阶易空名
矣。今在选七阶,自两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带知安州云梦县而为河东干当公事
者,有河中司录参军而监楚州盐场者,有瀛州军事推官、知大名府元城县充濮州
教授者,殽乱纷错,莫甚于此。谓宜造为新名,因而制录。”诏悉更之。迁刑部
尚书,又请初出官人兼用刑法试,俾知为吏之方。崇宁三年,拜尚书右丞,转左
丞、中书侍郎。
妖人张怀素狱兴,其党有与洵武连昏者,坐出知随州。提举明道宫,复端明
殿学士,知亳州、河南府,召为中太一宫使,连进观文殿学士,为大名尹。政和
中,夏祭,入侍祠。以佑神观使兼侍读留修国史,改保大军节度使。未几,知枢
密院。
五谿蛮扰边,即仿陕西弓箭手制,募边民习知溪洞险易者,置所司教以战阵,
劝以耕牧,得胜兵几万人以镇抚之。迁特进,拜少保,封莘国公,恩典如宰相。
宣和元年,薨,年六十五,赠太傅,谥曰文简。
邓氏自绾以来,世济其奸,而洵武阿二蔡尤力。京之败乱天下,祸源自洵武
起焉。
李定,字资深,扬州人。少受学于王安石。登进士第,为定远尉、秀州判官。
熙宁二年,孙觉荐之,召至京师,谒谏官李常,常问曰:“君从南方来,民谓青
苗法何如?”定曰:“民便之,无不喜者。”常曰:“举朝方共争是事,君勿为
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据实以言,不知京师乃不许。”安石大
喜,谓曰:“君且得见,盍为上道之。”立荐对。神宗问青苗事,其对如曩言,
于是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听。命定知谏院,宰相言前无选人除谏官之比,遂
拜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李大临封还制书,皆罢去。
御史陈荐疏:“定顷为泾县主簿,闻庶母仇氏死,匿不为服。”诏下江东、
淮、浙转运使问状,奏云:“定尝以父年老,求归侍养,不云持所生母服。”定
自辩言,实不知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养解官。曾公亮谓定当追行服,
安石力主之,改为崇政殿说书。御史林旦、薛昌朝言,不宜以不孝之人居劝讲之
地,并论安石,章六七上,安石又白罢两人,定亦不自安,蕲解职,以集贤校理、
检正中书吏房、直舍人院同判太常寺。八年,加集贤殿修撰、知明州。
元丰初,召拜宝文阁待制、同知谏院,进知制诰,为御史中丞。劾苏轼《湖
州谢上表》,擿其语以为侮慢。因论轼自熙宁以来,作为文章,怨谤君父,交通
戚里。逮赴台狱穷治,当会赦,论不已,窜之黄州。方定自鞫轼狱,势不可回。
一日,于崇政殿门外语同列曰:“苏轼乃奇才也。”俱不敢对。
请复六案纠察之职,并诸路监司皆得钩考,从之。彗出东方,求直言,太史
谓有兵变,帝命宦者视卫士饮食。定言一饭不足市恩,适起小人之心,乃止。或
议废明堂祀,帝以访定。定曰:“三岁一郊或明堂,祖宗以来,未之有改。谁为
此言,愿治其妄。”帝曰:“听卿言足矣。”迁翰林学士。坐论府界养马事失实,
罢知河阳,留守南京,召为户部侍郎。哲宗立,以龙图阁学士知青州,移江宁府。
言者争暴其前过,又谪居滁州。元祐二年,卒。
定于宗族有恩,分财振赡,家无余赀。得任子,先及兄息。死之日,诸子皆
布衣。徒以附王安石骤得美官,又陷苏轼于罪,是以公论恶之,而不孝之名遂著。
舒亶,字信道,明州慈溪人。试礼部第一,调临海尉。民使酒詈逐后母,至
亶前,命执之,不服,即自起斩之,投劾去。王安石当国,闻而异之,御史张商
英亦称其材,用为审官院主簿。使熙河括田,有绩,迁奉礼郎。郑侠既贬,复被
逮,亶承命往捕,遇诸陈。搜侠箧,得所录名臣谏草,有言新法事及亲朋书尺,
悉按姓名治之,窜侠岭南,冯京、王安国诸人皆得罪。擢亶太子中允、提举两浙
常平。
元丰初,权监察御史里行。太学官受赂,事闻,亶奉诏验治,凡辞语微及者,
辄株连考竟,以多为功。加集贤校理。同李定劾苏轼作为歌诗议讪时事。亶又言:
“王诜辈公为朋比,如盛侨、周邠固不足论,若司马光、张方平、范镇、陈襄、
刘挚,皆略能诵说先王之言,而所怀如此,可置而不诛乎?”帝觉其言为过,但
贬轼、诜,而光等罚金。
未几,同修起居注,改知谏院。张商英为中书检正,遗亶手帖,示以子婿所
为文。亶具以白,云商英为宰属而干请言路,坐责监江陵税。始,亶以商英荐得
用;及是,反陷之。进知杂御史、判司农寺,超拜给事中、权直学士院。逾月,
为御史中丞。举劾多私,气焰熏灼,见者侧目,独惮王安礼。
亶在翰林,受厨钱越法,三省以闻,事下大理。初,亶言尚书省凡奏钞法当
置籍,录其事目。今违法不录,既案奏,乃谩以发放历为录目之籍,亶以为大臣
欺罔。而尚书省取台中受事籍验之,亦无录目,亶遽杂他文书送省,于是执政复
发其欺。大理鞫厨钱事,谓亶为误。法官吴外厚驳之,御史杨畏言亶所受文籍具
在,无不承之理。帝曰:“亶自盗为赃,情轻而法重;诈为录目,情重而法轻。
身为执法,而诈妄若是,安可置也!”命追两秩勒停。亶比岁起狱,好以疑似排
抵士大夫,虽坐微罪废斥,然远近称快。十余年,始复通直郎。
崇宁初,知南康军。辰溪蛮叛,蔡京使知荆南,以开边功,由直龙图阁进待
制,明年,卒,赠直学士。

[发帖际遇]: 林风偷拍五岳并派大会内幕,登上铁血晚报头条,刷新当晚销量,得到银两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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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周辅,字磻翁,成都双流人。少与范镇、何郯为布衣交。年未冠,试大廷,
不第。镇、郯既贵达,周辅始特奏名,再举进士,知宜宾、石门二县,通判安肃
军,为御史台推直官。善于讯鞫,钩索微隐,皆用智得情。尝有诏狱,事连掖庭
掌宝侍史,它司累月不能决,乃命周辅。度不可追逮,奏请以要辞示主者诘服之,
时以为知体。及治李逢狱竟,台臣杂治无异辞,神宗称其能,擢开封府推官,出
为淮南转运副使。盗廖恩聚党闽中,多害兵吏,改使福建,护诸将以讨之,恩遂
降。
元丰初,循唐制,归百司狱于大理寺,选为少卿,迁三司度支副使。先是,
湖南例食淮盐,周辅始请运广盐数百万石,分鬻郴、全、道州;又以淮盐增配潭、
衡诸郡,湘中民愁困,法既行,遂领于度支。以集贤殿修撰为河北都转运使,进
宝文阁待制,召为户部侍郎、知开封府,事多不决。授中书舍人,不拜,改刑部
侍郎。元祐初,言者暴其立江西、福建盐法,掊克欺诞,负公扰民,罢知和州。
徙庐州。卒,年六十六。
周辅强学,善属文,神宗尝命作《答高丽书》,屡称善。为吏深文刻核,故
老而获戾。子序辰。
序辰字授之,登第后数年,以泗州推官主管广西常平。周辅方使闽,上言父
子并祗命远方,家无所托,蕲改一近地。乃易京西,旋提举江西常平,继父行盐
法。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右司谏。哲宗立,改司封员外郎。周辅得罪,
以序辰成其恶,降签书庐州判官。起知楚州,提点江东刑狱。
绍圣中,迁左司员外郎,进起居郎、中书舍人、同修国史。疏言:“朝廷前
日正司马光等奸恶,明其罪罚,以告中外。惟变乱典刑,改废法度,讪讟宗庙,
睥睨两宫,观事考言,实状彰著,然踪迹深秘,包藏祸心,相去八年之间,盖已
不可究质。其章疏案牍,散在有司,若不汇缉而藏之,岁久必致沦弃。愿悉讨奸
臣所言行,选官编类,入为一帙,置之一府,以示天下后世大戒。”遂命序辰及
徐铎编类。由是缙绅之祸,无一得脱者。迁礼部尚书,与安惇看详诉理事。以奉
使辽国无状,黜知黄州。阅四月,除龙图阁待制、知扬州。
徽宗立,中书言序辰类元祐章牍,傅致语言,指为谤讪。诏与惇并除名勒停,
放归田里。蔡京为相,复拜刑部、礼部侍郎,为翰林学士,进承旨。有言其在先
帝遏密中以音乐自娱者,黜知汝州。二年,徙苏州。坐纵部民盗铸钱,谪单州团
练副使、江州安置。又坐守苏时以天宁节同其父忌日,辄于前一日设宴,及节日
不张乐,移永州。会赦,复官中奉大夫,遂卒。序辰亦有文,善傅会,深文刻核,
似其父云。
徐铎字振文,兴化莆田人。熙宁进士第一,签书镇东军判官,绍圣末,以给
事中直学士院。蹇序辰建议编类元祐诸臣章牍事状,诏铎同主之。凡一时施行文
书,攈拾附著,纤悉不遗。迁礼部侍郎。铎虽云封驳,而是时凡给事中不肯书
读者,辄命代行之。贡院获举人挟书,开封尹蒋之奇将以徒定罪,铎争不可,之
奇为从轻比。既上省,章惇怒,罚府吏,举人竟坐刑,铎不复敢有言,众传以为
笑。后议除御史中丞,或摭此事以为无所执持,乃止。
徽宗立,以龙图阁待制知青州。御史中丞丰稷论铎编类事状,率视章惇好恶
为轻重,存殁名臣,横罹窜斥,序辰既放归田里,铎之罪不在其下。诏落职知湖
州。崇宁中,拜礼部尚书。方议庙制,铎请增为九室。议者疑已祧之主不可复祔、
铎言:“唐之献祖、中宗、代宗与本朝之僖祖,皆尝祧而复,今宜存宣祖于当祧,
复翼祖于已祧,礼无不称。”从之。进吏部尚书,卒。
论曰:“士学不为己,而俯仰随时,如挈皋居井上,求其立朝不挠,不可得
已。常秩在嘉祐、治平时,三辞羔雁之聘,若能隐居以求其志者。及王安石用事,
一召即至,容容历年,曾无一嘉谟,而窃显位。至定之党附,亶之凶德,宜为世
所指名。绾及周辅二家,父子并同恶相济,而序辰与铎编类事状,流毒元祐名臣,
忠义之士,为之一空,驯致靖康之祸,可胜叹哉。
王广渊,字才叔,大名成安人。庆历中,上曾祖《明家集》,诏官其后,广
渊推与弟广廉,而以进士为大理法直官、编排中书文字。裁定祖宗御书十卷,仁
宗喜之,以知舒州,留不行。
英宗居藩邸,广渊因见昵,献所为文,及即位,除直集贤院。谏官司马光言:
“汉卫绾不从太子饮,故景帝待之厚。周张美私以公钱给世宗,故世宗薄之。广
渊交结奔竞,世无与比,当仁宗之世,私自托于陛下,岂忠臣哉?今当治其罪,
而更赏之,何以厉人臣之节?”帝不听,用为群牧、三司户部判官,从容谓曰:
“朕于《洪范》得高明沉潜之义,刚内以自强,柔外以应物,人君之体,无出于
是。卿为朕书之于钦明殿屏,以备观省,非特开元《无逸图》也。”加直龙图阁。
帝有疾,中外忧疑,不能寝食,帝自为诏谕之曰:“朕疾少间矣。”广渊宣言于
众。
神宗立,言者劾其漏泄禁中语,出知齐州,改京东转运使,得于内省传达章
奏。曾公亮、王安石持不可,乃止。广渊以方春农事兴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
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之贫民,岁可获息二十五万,从之。其事与
青苗钱法合,安石始以为可用,召至京师。御史中丞吕公著摭其旧恶,还故官。
程颢、李常又论其抑配掊克,迎朝廷旨意以困百姓。会河北转运使刘庠不散青苗
钱奏适至,安石曰:“广渊力主新法而遭劾,刘庠故坏新法而不问,举事如此,
安得人无向背?”故颢与常言不行。徙使河东,擢宝文阁待制、知庆州。
宣抚使兴师入夏境,檄庆会兵。方授甲,卒长吴逵以众乱,广渊亟召五营兵
御之。逵率二千人斩关出,广渊遣部将姚兕、林广追击,降其众。柔远三都戍卒
欲应贼,不果,广渊阳劳之,使还戍,潜遣兵间道邀袭,尽戮之。犹以盗发所部,
削两秩。二年,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
广渊小有才而善附会,所辟置类非其人。帝谓执政曰:“广渊奏辟将佐,非
贵游子弟,即胥史辈,至于濮宫书吏亦预选,盖其人与时君卿善。一路官吏不少,
置而不取,乃用此辈,岂不误朝廷事?已下诏切责,卿等宜贻书申戒之。”卒,
年六十,赠右谏议大夫。元丰初,诏以其被遇先帝之故,弟临自皇城使擢为兵部
郎中、直昭文馆,子得君赐进士出身。
临字大观,亦起进士,签书雄州判官。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论疑所应,
临言:“契丹方饥困,何能为?然《春秋》许与之义,不可以不谨。彼尝求驯象,
可拒而不拒;尝求乐章,可与而不与,两失之矣。今横使之来,或谓其求圣像,
圣像果可与哉?”朝廷善其议。治平中,诏求武略,用近臣荐,自屯田员外郎换
崇仪使、知顺安军,改河北沿边安抚都监。上备御数十策,大略皆自治而已。
契丹刺两输人为义军,来归者数万。或请遣还,临曰:“彼归我而遣之,必
为乱,不如因而抚之。”诏从其请,自是来者益多,契丹悔失计。进安抚副使,
历知泾、鄜州、广信、安肃军。
召对,还文阶,知齐州、沧州、荆南,入为户部副使,以宝文阁待制知广州
府、河中,卒。
王陶,字乐道,京兆万年人。第进士,至太常丞而丁父忧。陶以登朝在郊祀
后,恩不及亲,乞还所迁官,丐追赠。诏特听之,仍俟服阕,除太子中允。
嘉祐初,为监察御史里行。卫卒入延福宫为盗,有司引疏决恩降其罪。陶曰:
“禁省之严,不应用外间会降为比。”于是流诸海岛,主者皆论罚。中贵人导炼
丹者入禁廷,陶言:“汉、唐方士,名为化黄金、益年寿以惑人主者,后皆就戮。
请出之。”陈升之为枢密副使,论其不当,升之去,陶亦知卫州,改蔡州。明年,
复以右正言召。陶言:“臣与四人同补郡,今独两人召,请并还唐介、吕诲等。”
英宗知宗正寺,逾年不就职。陶上疏曰:“自至和中圣躬违豫之后,天下颙
颙,无所寄命,交章抗疏,请早择宗室亲贤,以建储嗣,危言切语,动天感人。
夫为是议者,岂皆怀不忠孝、为奸利附托之人哉?发于至诚,念宗庙社稷无穷大
计而已。陛下顺民欲而安人心,故亲发德音,锐为此举,中外摇摇之心,一旦定
矣。厥后浸润稽缓,岂免忧疑?流言或云事由嫔御、宦侍姑息之语,圣意因而惑
焉。妇人近幸,讵识远图?臣恐海内民庶,谓陛下始者顺天意民心命之,今者听
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使远近奸邪得以窥间伺隙,可不惜哉!”因请对,仁宗曰:
“今当别与一名目。”既而韩琦决策,遂立为皇子。英宗即位,加直史馆、修起
居注、皇子位伴读、淮阳颍王府诩善、知制诰,进龙图阁学士、知永兴军,召为
太子詹事。
神宗立,迁枢密直学士,拜御史中丞。郭逵以签书枢密宣抚陕西,诏令还都。
陶言:“韩琦置逵二府,至用太祖故事,出师劫制人主,琦必有奸言惑乱圣德。
愿罢逵为渭州。”帝曰:“逵先帝所用,今无罪黜之,是章先帝用人之失也,不
可。”陶既不得逞,遂以琦不押文德常朝班奏劾之。陶始受知于琦,骤加奖拔。
帝初临御,颇不悦执政之专,陶料必易置大臣,欲自规重位,故视琦如仇,力攻
之,琦闭门待罪。帝徙陶为翰林学士,旋出知陈州,入权三司使。吕公著言其反
覆不可近,又以侍读学士知蔡州,历河南府、许、汝、陈三州,以东宫旧臣加观
文殿学士。帝终薄其为人,不复用。元丰三年,卒,年六十一,赠吏部尚书,谥
曰文恪。
陶微时苦贫,寓京师教小学。其友姜愚气豪乐施,一日大雪,念陶奉母寒馁,
荷一锸刬雪,行二十里访之。陶母子冻坐,日高无炊烟。愚亟出解所衣锦裘,质
钱买酒肉、薪炭,与附火饮食,又捐数百千为之娶。陶既贵,尹洛,愚老而丧明,
自卫州新乡往谒之,意陶必念旧哀己。陶对之邈然,但出尊酒而已。愚大失望,
归而病死。闻者益薄陶之为人。
王子韶,字圣美,太原人。中进士第,以年未冠守选,复游太学,久之乃得
调。王安石引入条例司,擢监察御史里行,出按明州苗振狱。安石恶祖无择,子
韶迎其意,发无择在杭州时事,自京师逮对,而以振狱付张载,无择遂废。中丞
吕公著等论新法,一台尽罢。子韶出知上元县,迁湖南转运判官。御史张商英劾
其不葬父母,贬知高邮县。由司农丞提举两浙常平。入对,神宗与论字学,留为
资善堂修定《说文》官。官制行,为礼部员外郎,以入省后期,改库部。
元祐中,历吏部郎中、卫尉少卿,迁太常谏官。刘安世言:“熙宁初,士大
夫有‘十钻’之目,子韶为‘衙内钻’,指其交结要人子弟,如刀钻之利。又陷
祖无择于深文,搢绅所共鄙薄,岂宜污礼乐之地!”改卫尉卿。安世复言:“七
寺正卿班少常上,因弹击而获超迁,是启侥幸也。”乃出知沧州。入为秘书少监,
迎伴辽使,御下苛刻,军吏因被酒刃伤子韶及其子。又出知济州,建言乞追复先
烈以贻后法,复以太常少卿召,进秘书监,拜集贤殿修撰、知明州,卒。崇宁二
年,子相录元祐中所上疏稿闻于朝,诏赠显谟阁待制。
何正臣,字君表,临江新淦人。九岁举童子,赐出身,复中进士第。元丰中,
用蔡确荐,为御史里行。遂与李定、舒亶论苏轼,得五品服,领三班院。会正御
史专六察,正臣言:“幸得备言路,以激浊扬清为职,不宜兼治它曹。”神宗善
之,为悉罢御史兼局,而正臣解三班,加直集贤院,擢侍御史知杂事。
韩存宝讨泸夷无功,命治其狱,被以逗挠罪诛之。还,除宝文阁待制、知审
官东院,尚书省建为吏部侍郎。逾年,嫚于奉职,铨拟多牴牾。事闻,以制法未
善为解。王安礼曰:“法未善,有司所当请,岂得归罪于法?”乃出知潭州。时
诏州县听民以家赀易盐,吏或推行失指。正臣条上其害,谓无益于民,亦不足以
佐国用,遂寝之,民以为便。后历刑部侍郎、知宣州,卒。
陈绎,字和叔,开封人。中进士第,为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刊定《前汉书》,
居母丧,诏即家雠校。英宗临政渊嘿,绎献五箴,曰主断、明微、广度、省变、
稽古。同判刑部,狱讼有情法相忤者,谳之。或言刑曹唯知正是否,不当有所轻
重。绎曰:“持法者贵审允,心知失刑,恶得坐视?”由是多所平反。帝称其文
学,以为实录检讨官。
神宗立,为陕西转运副使,入直舍人院、修起居注、知制诰,拜翰林学士,
以侍讲学士知邓州。绎不能肃闺门,子与妇一夕俱殒于卒伍之手,傲然无惭色。
召知通进、银台司,帝语辅臣曰:“绎论事不避权贵。”命权开封府。时狱有小
疑,辄从中覆;至绎,特听便宜处决。久之。还翰林,仍领府。治司农吏盗库钱
狱未竟,中书检正张谔判寺事,惧失察,以帖诘稽留,绎遣吏示以成牍。言者论
其徇宰属、纵有罪,出知滁州。郊祀恩,复知制诰,言者再论之,得秘书监、集
贤院学士。
元丰初,知广州。库有檀香佛像,绎以木易之。事觉,有司当为官物有剩利。
帝曰:“是以事佛丽重典矣。”时绎已加龙图阁待制、知江宁府,乃贬建昌军,
夺其职。后复太中大夫以卒,年六十八。
绎为政务摧豪党,而行与貌违,暮年缪为敦朴之状,好事者目为“热熟颜回”。
论曰:王广渊在仁宗时,因近昵献文于英宗潜邸,固已有窃取功名之心,盖
为臣之不忠者,虽列侍从,乌足道哉!王陶始为韩琦所知,在御史时,颇能讥切
时政。及为中丞,则承望风旨,攻琦如仇雠,欲自取重位。其忘姜愚布衣之义,
又不足责矣。王子韶之陷祖无择,何正臣之论苏轼,皆小人之盗名。陈绎希合用
事,固无足道,然于狱事多所平反,惜乎闺门不肃,廉耻并丧,虽明晓吏事,亦
何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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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三十 列传第八十九

○任颛 李参 郭申锡 傅求 张景宪 窦卞 张瑰 孙瑜 许遵 卢士宗
钱象先 韩璹 杜纯(弟纮) 杜常 谢麟 王宗望 王吉甫
任颛,字诚之,青州寿光人。举进士,得同学究出身。至卫尉丞。上其文,
乃赐第,擢盐铁判官。陕西铸康定大铜钱,颛曰:“坏五为一,以一当十,恐犯
者众。”卒如其言。
夏人纳款,遣使要请十一事,甚者欲去臣称男。颛押伴,一切晓以义,辞折
而去。又再遣使来欲自买卖,且通青盐,增岁赐。诏许置榷场,其议多颛所发。
出为京西转运使,奏计京师。元昊为下所杀,遣杨守素来告哀。守素,乃始为元
昊谋不称臣、纳赐节者也,仁宗记尝屈其使者,复使押伴。颛问守素其主所以死,
不能对,讫去,不敢肆。改知凤翔府。帝语辅臣,颛宜备朝廷委任,留判三司恁
由司。为谅祚册礼使,采摭西夏风物、山川、道里、出入攻取之要,为《治戎精
要》三篇上之。
进直史馆,迁河东转运使。帝尝以禁帑金帛赐河北,亦欲与河东。颛辞曰:
“受委制财用,而先有求,不敢。”颛为使者,每行部,必择僚佐之贤者一人与
俱,凡事必与议,未尝以胥吏自随,人安其政。入为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
侬贼犯岭外,以知潭州。宣抚司以宣毅卒有功,檄补军校,颛察其色动,曰:
“必有异志。”执按之,具服为贼内应。搜其家,得所记潭事甚悉,枭首以徇。
诏书褒激,赐白金五百两,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坐在潭日贱市死商珠,降
为待制。时四路以边警闻,渭独无所上,朝廷疑斥候不密,颛力言无他虞,帝使
觇之,信。乃还学士,徙徐州,以太子宾客致仕。积官户部侍郎,卒,年七十八。
李参,字清臣,郓州须城人。以荫知盐山县。岁饥,谕富室出粟,平其直予
民,不能籴者,给以糟籺,所活数万。
通判定州,都部署夏守恩贪滥不法,转运使使参按之,得其事,守恩谪死。
知荆门军,荆门岁以夏伐竹,并税簿输荆南造舟,积日久多蠹恶不可用,牙校破
产不偿责。参请冬伐竹,度其费以给,余募商人与为市,遂除其害。
历知兴元府,淮南、京西、陕西转运使。部多戍兵,苦食少。参审订其阙,
令民自隐度麦粟之赢,先贷以钱,俟谷熟还之官,号“青苗钱”。经数年,廪有
羡粮。熙宁青苗法,盖萌于此矣。
朝廷患边费益广,参建议辇钱边郡,以平估籴,权罢入中法。比其去,省榷
货钱千万计。召为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北都转运使。与安抚使郭申锡相
视决河,议不协;又与真定吕溱相恶,二人皆得罪,参移使河东,知荆南。
嘉祐七年,召为三司使,参知政事孙抃曰:“参为主计,外台将承风刻剥天
下,天下之民困矣。”乃改群牧使。诏王安石、王陶置局经度国计,参言:“官
各有职,臣若不任事,当从废黜。不然,乞罢此局。”从之。
治平初,加集贤院学士、知瀛州,赐黄金百两,帅臣有赐自参始。再迁枢密
直学士、知秦州。蕃酋药家族作乱,讨平之,得良田五百顷,以募弓箭手。居镇
阅岁,未尝以边事闻。英宗遣使问故,对曰:“将在边,期于无事而已,不敢妄
以寇贻主忧。”以疾解边任,判西京御史台,起知曹、濮二州。神宗久知其才,
书姓名于殿柱。以知永兴军,不行,卒,年七十四。
参无学术,然刚果严深,喜发擿奸伏,不假贷,事至即决,虽簿书纤悉不遗,
时称能吏。
郭申锡,字延之,魏人。自言唐代公元振之后。第进士,为晋陵尉。民诉弟
为人所杀,申锡察其色惧而哭不哀,曰:“吾得贼矣,非汝乎?”执而讯之,果
然。久之。知博州。州兵出戍,有欲胁众为乱者,申锡戮一人,黥二人,乃定。
奏至,仁宗曰:“小官临事如此,岂易得?”即为御史台推直官。数上疏论事,
大臣不便。鞫狱庆州。京东盗执濮州通判井渊,迁知州事,未阅月,悉擒凶党,
斩以徇。
召为侍御史,遂知杂事。张贵妃追册、起园陵,张尧佐为使相,陈执中嬖妾
杀婢,余靖引胡恢有丑行,高若讷引范祥启边衅,申锡皆奏劾之,屡诋权幸无所
避,帝谓之曰:“近世士大夫,方未达时,好指陈时事,及被进用则不然,是资
言以进耳,卿勿为也。”
谍称契丹遣泛使,命体量安抚河北,还为盐铁副使。相视决河,坐讼李参失
实,黜知濠州。帝明榜朝堂,称其欺诬,以儆在位。旋加直史馆、知江宁府,再
副盐铁,进天章阁待制、知邓州河中。
种谔取绥州,申锡曰:“边患将自此始。”及谅祚死,请捐前故,听其子袭
爵,且言曰:“二虏赖岁币甚厚,渝平岂其所利,必有以致之。但得重将守边,
不要功生事,则善矣。”著《边鄙守御策》。以给事中致仕,卒,年七十七。
傅求,字命之,考城人。进士甲科,通判泗州。淮水溢,毁城。朝廷遣中使
护筑,绝淮取土,道远,度用兵六十万。求相汴堤旁有高埠,夷之得土,载以回
舟,省工费殆半。
徙大名府,府守吕夷简委以事。夷简入相,荐其才,擢知宿州,提点江西、
益州刑狱,为梓州路转运使。夷獠寇合江,钤辖司会兵掩击,求驰往按所以状,
乃县吏冒取播州田,獠故恐而叛。即黥吏置岭南,夷人闻之,散去。益州文彦博
上其状,进秩,徙陕西。
关中行当十铁钱,盗铸不可计,求请变法。时州县已散二百八十万缗,亟下
令更为当三。民出不意,荡产失业,多自经死,然盗铸遂止。自康定用兵,移税
输边,民力大困,求令输本州,而转钱以供边籴,民受其惠,而兵食亦足。召为
户部副使。
陇右蕃酋兰毡献古渭州地,秦州范祥纳之,请缮城屯兵,又括熟户田,诸羌
靳之,相率叛。夏人欲得渭地,又移文来索。后帅张昪以祥贪利生事,请弃之。
诏求往视,求以为城已讫役,且已得而弃,非所以强国威。乃诏谕羌众,反其田,
报夏人以渭非其有,不应索,正其封疆而还,兵遂解。进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
运使,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
环之定边砦蕃官苏恩,以小过疑惧而遁,将佐议致讨。泾原既出师境上,求
谓恩非素携二者,乘以兵,必起边患。但遣裨将从十数卒扣其帐,开以祸福,恩
感泣,还砦如初。入判太常寺,权发遣开封府,迁枢密直学士、知定州,复以龙
图阁学士权开封。
求本有吏能干局,至是,春秋浸高,且病聩。三司大将钱吉密杀妹,为邻所
告,求不能决,反坐告者;又断狱数差失。御史言其不胜任,出知兖州。卒,年
七十一。
张景宪,字正国,河南人。以父师德任淮南转运副使。山阳令郑昉赃累巨万,
亲戚多要人,景宪首案治,流之岭外,贪吏望风引去。徙京西、东转运使。王逵
居郓,专持吏短长,求请贿谢如所欲,景宪上其恶,编置宿州。熙宁初,为户部
副使。
韩绛筑抚宁、啰兀两城,帝命景宪往视。始受诏,即言城不可守,固不待
到而后知也。未几,抚宁陷。至延安,又言:“啰兀邈然孤城,凿井无水,将
何以守,臣在道,所见师劳民困之状非一,愿罢徒劳之役,废无用之城,严饬边
将为守计。令边郡召生羌,与之金帛、官爵,恐黠羌多诈,缓急或为内应,宜亟
止之。”陕西转运司议,欲限半岁令民悉纳钱于官,而易以交子。景宪言:“此
法可行于蜀耳,若施之陕西,民将无以为命。”其后卒不行。
加集贤殿修撰,为河东都转运使。议者欲分河东为两路,景宪言:“本道地
肥硗相杂,州县贫富亦异,正宜有无相通,分之不便。”议遂寝,改知瀛州,上
言:“比岁多不登,民债逋欠。今方小稔,而官督使并偿,道路流言,其祸乃甚
于凶岁。愿以宽假。”帝从之,仍下其事。
元丰初年,知河阳。时方讨西南蛮,景宪入辞,因言:“小丑跳梁,殆边吏
扰之耳。且其巢穴险阻,若动兵远征,万一馈饷不继,则我师坐困矣。”帝曰:
“卿言是也,然朝廷有不得已者。”明年,徙同州,以太中大夫卒,年七十七。
景宪在仁宗朝为部使者,时吏治尚宽,独多举刺;及熙宁以来,吏治峻急,
景宪反济以宽。方新法之行,不劾一人。居官不畏强御,非公事不及执政之门。
自负所守,于人少许可,母卒,一夕须发尽白,世以此称之。
窦卞,字彦法,曹州冤句人,进士第二,通判汝州。秦悼王葬汝,宗室来汝
者众,役兵三千。郡守林濰以汝与其乡近,因使辇薪刍、铁石致其家。众怨愤,
谋杀濰,会日暮门闭,不果,遂挟大校叛。卞启关招谕之,曰:“汝曹特醉酒狂
呼尔,毋恐。”众少定,乃密推首恶羁之,请于朝,诏濰致仕,悉配徙乱者。
加集贤校理、知太常院,知绛州,开封府推官。方禁销金为衣,皇城卒捕得
之,属卞治,以中禁为言。奏曰:“真宗行此制,自掖廷始,今不正以法,无以
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英宗曰:“然。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
于家邦’正谓是也。”从其请。
出知深州。熙宁初,河决滹沱,水及郡城,地大震。流民自恩、冀来,踵相
接,卞发常平粟食之。吏白擅发且获罪,卞曰:“俟请而得报,民死矣。吾宁以
一身活数万人。”寻以请,诏许之。外间讹言水大至,卞下令敢言者斩。一日,
复报大水且至,吏请闭门,卞不可,既而果妄。时发六州卒筑武强,陈卒惰,主
者笞之,不服。卞曰:“厢兵犯将校,法不至重,然兴役聚工,不可拘以常法。”
命斩之以闻,有诏嘉奖。还为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进天章阁待制,判昭文馆、
将作监。
始,卞官汝时,与殿直王永年者相接颇厚,及在京师,永年求监金曜门库,
卞为祷提举扬绘,绘荐为之。永年置酒于家,延绘、卞至,出其妻侑饮,且时致
薄饷。永年以事系狱死,御史发其私,卞坐夺职,提举灵仙观。卒,年四十五。
张瑰,字唐公,洎之孙也。举进士,以妇父王饮若嫌,召试学士院,赐第,
除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谥钱惟演曰文墨,其子挝登闻鼓上诉,仁宗使问状,
瑰条奏甚切,朝廷不能夺,乃赐谥曰思。温成庙祠享如神御,请杀其礼。
判吏部南曹,为开封府推官、知洪州。营校督役苛急,其徒三百人将以夜杀
之。求不获,持锸噪于门,请易校。瑰召问谕遣,明日,推治黠十人,不为易校。
积阀当迁,十年不会课,文彦博为言,特迁之。徙两浙转运使,加直史馆、知颍
州、扬州,即拜淮南转运使。
三司下诸道责羡财,淮南独上金九钱,三司使怒,移文谯切,瑰以赋数民贫
对。入修起居注、知制诰。草故相刘沆赠官制,颇言其附会取显位。沆子瑾帅子
弟妇女衰绖诣阙,哭诉瑰挟私怨,且丑诋其人。执政以褒赠乃恩典,瑰不当为贬
词,出知黄州,然瑾亦竟不敢请父谥。还判流内铨。英宗时,论第在先朝乞蚤定
储副者,进左谏议大夫、翰林侍读学士。刘瑾又讼其判铨日调其子不应法,复出
濠州。历应天府、河南、河阳,请为太平州。
瑰平生荐士,后虽不如所举,未尝以令自首,故再坐削阶。当官遇事辄言,
触忤势要,至屡黜,终不悔。卒,年七十。
孙瑜,字叔礼,博平人。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贾昌朝荐为崇文检讨、同知
礼院、开封府判官。
使契丹,适西讨捷书至,馆伴要入贺,啖以厚饷,瑜辞以奉使有指,不肯贺。
加秘阁校理、两浙转运使。入辞,仁宗访其家世,谓曰:“卿孙奭子邪?奭,大
儒也,久以道辅朕。”因面赐金紫。
先是,郡县仓庾以斗斛大小为奸,瑜奏均其制,黜吏之亡状者,民大喜。有
言其变新器非便,下迁知曹州。寻有言瑜所作量法均一诚便者,乃还其元资,徙
知蔡州,毁吴元济像,以其祠事裴度。大水缘城隙入,瑜使囊沙数千捍其冲,城
得弗坏。更相、兖、濰、单四州,累官工部侍郎,卒,年七十九。
始,奭之亡,朝廷录其子孙,时瑜之子为诸孙长,瑜曰:“吾忍因父丧而官
吾子乎?”以兄之孤上之。瑜天资整敏,齐家以严称。善与人交,一受知终身不
易。所荐士有过,或教使自言,曰:“已知之而复挤之。吾不为也。”
论曰:“宋至神宗,承平百余年,风行政成,士皆守官称职,虽上之化,亦
下之气习使然也。当时仕于朝廷,出守方岳,持节一道,专对四方者,各有其人,
其政迹且多可纪,自颛至瑜是已。颛能折夏人,屈元昊使者;参击贪除害,乃心
边事;申锡除凶党,诋权幸;求黥黠吏,禁盗铸;卞以身活人;瑰不贡羡财;景
宪因母死而发白;孙瑜不忍以父丧而得官:此其行尤昭昭者欤。
许遵,字仲途,泗州人,第进士,又中明法,擢大理寺详断官、知长兴县。
水灾,民多流徙,遵募民出米振济,竟以无患。益兴水利,溉田甚博,邑人便利,
立石纪之。
为审刑院详议官,知宿州、登州。遵累典刑狱,强敏明恕。及为登州,执政
许以判大理,遵欲立奇以自鬻。会妇人阿云狱起。初,云许嫁未行,嫌婿陋,伺
其寝田舍,怀刀斫之,十余创,不能杀,断其一指。吏求盗弗得,疑云所为,执
而诘之,欲加讯掠,乃吐实。遵按云纳采之日,母服未除,应以凡人论,谳于朝。
有司当为谋杀已伤,遵驳言:“云被问即承,应为按问。审刑、大理当绞刑,非
是。”事下刑部,以遵为妄,诏以赎论。未几,果判大理。耻用议法坐劾,复言:
“刑部定议非直,云合免所因之罪。今弃敕不用,但引断例,一切按而杀之,塞
其自守之路,殆非罪疑惟轻之义。”诏司马光、王安石议。光以为不可,安石主
遵,御史中丞滕甫、侍御史钱顗皆言遵所争戾法意,自是廷论纷然。安石既执政,
悉罪异己者,遂从遵议。虽累问不承者,亦得为按问。或两人同为盗劫,吏先问
左,则按问在左;先问右,则按问在右。狱之生死,在问之先后,而非盗之情,
天下益厌其说。
熙宁间,出知寿州,再判大理寺,请知润州,又请提举崇福宫。寻致仕,累
官中散大夫。卒,年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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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士宗,字公彦,濰州昌乐人。举《五经》,历审刑院详议、编敕删定官,
提点江西刑狱。侍讲杨安国以经术荐之,仁宗御延和殿,诏讲官悉升殿听其讲
《易》。明日,复命讲《泰卦》,又召经筵官及仆射贾昌朝听之。授天章阁侍讲,
赐三品服,加直龙图阁、天章阁待制、判流内铨。
李参、郭申锡有决河讼,诏士宗劾之。士宗言两人皆为时用,有罪当验问,
不宜逮鞫。于是但黜申锡为州。进龙图阁直学士、知审刑院、通进银台司。
仁宗神主祔庙,礼院请以太祖、太宗为一世,而增一室以备天子事七世之礼。
诏两制与礼官考议,孙抃等欲如之。士宗以为:“在礼,太祖之庙,万世不毁;
其余昭穆,亲尽即毁,示有终也。自汉以来,天子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
穆之次,祀四世或六世,其以上之主,属虽尊于太祖,亲尽则迁。故汉元帝之世,
瘗太上庙主于国,魏明帝迁处士主于国邑,晋武、惠祔庙,迁征西、豫章府君。
大抵过六世则迁其主,盖太祖已正东向之位,则并三昭三穆为七世矣。唐高祖初
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太宗祔庙则迁弘农府君,高宗祔庙又迁宣宗,皆前世成
法,惟明皇九庙祀八世,于事为不经。今大行祔庙,僖祖亲尽当迁,于典礼为合,
不当添展一室。”诏抃等再议,卒从八室之说,议者咎之。
出知青州,入辞,英宗曰:“学士忠纯之操,朕所素知,岂当久处外。”命
再对,及见,论知人安民之要,劝帝守祖宗法。御史言其罕通吏事,且衰病,改
沂州。
熙宁初,以礼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一。士宗以儒者长刑名之学,而主于
仁恕,故在刑部审刑,前后十数年。
钱象先,字资元,苏州人。进士高第,吕夷简荐为国子监直讲,历权大理少
卿、度支判官、河北、江东转运使,召兼天章阁侍讲。详定一路敕成,当进勋爵,
仁宗以象先母老,欲慰之,独赐紫章服。进待制、知审刑院,加龙图阁直学士,
出知蔡州。
象先长于经术,侍迩英十余年,有所顾问,必依经以对,反复讽谕,遂及当
世之务,帝礼遇甚渥。故事,讲读官分日迭进,象先已得蔡,帝犹谕之曰:“大
夫行有日矣,宜讲彻一编。”于是同列罢进者浃日。徙知河南府、陈州,复兼侍
讲、知审刑院。
象先旁通法家说,故屡为刑官,条令多所裁定。尝以为犯敕者重,犯令者轻,
请移敕文入令者甚众。又议告捕法,以为罪有可去,有可捕,苟皆许捕,则奸人
将倚法以害善良,因削去许捕百余事。其持心平恕类此。复知许、颍、陈三州,
以吏部侍郎致仕。卒,年八十一。
韩璹,字君玉,卫州汲人。登进士第,知定州安喜县。为政强力,能使吏不
贿,守韩琦称其才。为开封司录。嘉祐宽恤诸道,分遣使者。璹曰:“京师诸夏
本,顾独不蒙惠乎?”乃具徭役利害上之,诏司马光、陈洙详定条式,遂革大姓
渔并之弊。提点利州路、河北刑狱,以开封府判官迎契丹使。使问:“南朝不闻
打围,何也?”璹曰:“我后仁及昆虫,非时不为耳。”
熙宁初,为梓州路转运使。朝廷命诸道议更役法,璹首建并纲减役之制,纲
以数计者百二十有八,衙前以人计者二百八十有三,省役人五百。又请裁定诸州
衙簿,于是王安石言:“璹所言皆久为公私病,监司背公养誉,莫之或恤,而独
能体上意,宜加赏。”乃下褒诏,且赐帛二百。入为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知
澶州。坐失举,降太常少卿。河决,昼夜捍御。神宗念其劳,复故官太中大夫,
判将作监,转正议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七。
璹吏事绝人,阅按牍,终身不忘,澶州民怀思之。他日,郡守或欲有所为,
民必曰:“此已经韩太中矣。”以故辄止。
杜纯,字孝锡,濮州鄄城人。少有成人之操,伯父没官南海上,其孤弱,枢
不能还。纯白父请往,如期而丧至。
以荫为泉州司法参军。泉有蕃舶之饶,杂货山积。时官于州者私与为市,价
十不偿一,惟知州关咏与纯无私买,人亦莫知。后事败,狱治多相牵系,独两人
无与。咏犹以不察免,且檄参对。纯愤懑,陈书使者为讼冤,咏得不坐。
熙宁初,以河西令上书言政,王安石异之,引置条例司,数与论事,荐于朝,
充审刑详议官。或议复肉刑,先以刖代死刑之轻者,纯言:“今盗抵死,岁不减
五十,以死惧民,民常不畏,而况于刖乎?人知不死,犯者益众,是为名轻而实
重也。”事遂寝。
秦帅郭逵与其属王韶成讼,纯受诏推鞫,得韶罪。安石主韶,变其狱,免纯
官。韩绛为相,以检详三司会计。安石再来,乃请监池州酒。久之,为大理正。
上言:“朝廷非不恶告讦,而有觇事者以擿抉隐微,盖京师聚万姓,易以宿奸,
于计当然,非扰人也。比来或徒隶觖望,或民相怨仇,或意冒告赏,但泛云某有
罪,某知状,官不识所逮之囚,囚不省见逮之故。若许有司先计其实,而坐为欺
者以诬告,当无不竟矣。”
隰州商尹奇贸温泉矾有羡数,云官润之,寺欲械讯河东。纯曰:“奇情止尔,
若傅致其罪,恐自是民无复敢货矾,则数百万之储,皆为土石。请姑没其羡而释
其人。”曹州民王坦避水患,以车载货入京,征商者以为匿税,寺议黥坦,纯复
争之,卿杨汲奏为立异,又废于家。
元祐元年,范纯仁、韩维、王存、孙永交荐之,除河北转运判官。初更役书,
司马光称其论议详尽,予之书曰:“足下在彼,朝廷无河北忧。”纯因建言:
“河防旧隶转运,今乃领属都水外丞,计其决溢之变,前日不加多,今日不加少。
然出财之司。则常忧费而缓不急;用财之官,则宁过计而无不及,不如使之归一。”
后如其言。
召为刑部员外郎、大理少卿,擢侍御史。言者诋其不由科第,改右司郎中,
寻知相州,徙徐州,陕西转运使。还,拜鸿胪、光禄卿,权兵部侍郎,谢病,以
集贤院学士提举崇福宫,改修撰。卒,年六十四,弟纮。
纮字君章,起进士,为永年令。岁荒,民将他往,召谕父老曰:“令不能使
汝必无行,若留,能使汝无饥。”皆喜听命。乃官给印券,使称贷于大家,约岁
丰为督偿,于是咸得食,无徙者。明年稔,偿不愆素。神宗闻其材,用为大理详
断官、检详枢密刑房,修《武经要略》。以职事对,帝翌日语宰相,嘉其论奏明
白,未果用。
纮每议狱,必傅经谊。民间有女幼许嫁,未行而养于婿氏,婿氏杀以诬人,
吏当如昏法。纮曰:“礼,妇三月而庙见,未庙见而死,则归葬于家,示未成妇
也。律,定昏而夫犯,论同凡人。养妇虽非礼律,然未成妇则一也。”议乃定。
又论:“天下囚应死,吏懦不行法,辄以疑谳。夫杀人而以疑谳,是纵民为杀之
道也。请治妄谳者。”不从。
擢刑部郎中。元祐初,为夏国母祭奠使。时夏人方修贡,入其国,礼犹倨,
迓者至衣毛裘,设下人坐,蒙以黪,且不跪受诏。纮责之曰:“天王吊礼甚厚,
今不可以加礼。”夏人畏惧加敬。他日,夏使至,请归复侵疆。纮逆之至馆,使
欲入见有所陈,纮止之,答语颇不逊。纮曰:“国主设有请,必具表中,此大事
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语为可否乎?”随语连拄之,乃不敢言。
迁右司郎中、大理卿,以直秘阁知齐、邓二州,复为大理卿,权刑部侍郎,
加集贤殿修撰,为江淮发运使、知郓州。狱系囚三百人,纮至之旬日,处决立尽。
又以刑部召,未至,还之郓。
尝有揭帜城隅,著妖言其上,期为变,州民皆震。俄而草场白昼火,盖所揭
一事也,民又益恐。或请大索城中,纮笑曰:“奸计正在是,冀因吾胶扰而发,
奈何堕其术中?彼无能为也。”居无何,获盗,乃奸民为妖如所揣,遂按诛之。
徙知应天府,卒,年六十二。
纮事兄纯礼甚备。在郓州闻讣,泣曰:“兄教我成立,今亡不得临,死不瞑
矣。”适诣阙,迎其柩于都门,哀动行路。悉以奉钱给寡嫂,推其子恩,官其子
若孙一人。宦京师时,里人马随调选,病卧逆旅,纮载与归,医视之。随竟死,
为治丧第中。或以为嫌,不自恤,其风义盖天性云。
杜常,字正甫,卫州人,昭宪皇后族孙也。折节学问,无戚里气习。尝跨驴
读书,驴嗜草失道,不之觉,触桑木而堕,额为之伤。中进士第,调河阳司法参
军事,富弼礼重之。积迁河东转运判官,提点河北刑狱,历兵部左司郎中、太常
少卿、太仆太府卿、户工刑吏部侍郎,出知梓州、青、郓、徐州、成德军。
崇宁中,至工部尚书,以龙图阁学士知河阳军。苦旱,及境而雨,大河决,
直州西上埽,势危甚。常亲护役,徙处埽上,埽溃水溢,及常坐而止。于是役人
尽力,河流遂退,郡赖以安。卒,年七十九。
谢麟,字应之,建州瓯宁人。登第,调会昌令。民被酒夜与仇斗,既归而所
亲杀之,因诬仇。麟知死者无子,所亲利其财,一讯得实。再调石首令,县苦江
水为患,堤不可御,麟叠石障之,自是人得安堵,号“谢公堤”。
通判辰州。章惇使湖湘,拓沅州,荐麟为守,由太常博士改西上阁门副使。
徭贼犯辰溪,麟且捕且招,一方以宁。诏使经制宜州獠,降其种落四千八百人,
纳思广洞民千四百室,得铠甲二万,褒赐甚渥。加果州刺吏,知荆南、泾、邠二
州。
元祐初,复以朝议大夫、直秘阁知潭州,加直龙图阁,历徙江宁、凤翔府、
渭桂二州。融江有夷警,将吏议致讨,麟以计平之。戍兵从北来,不能水土,麟
部土人使极南,而北兵止屯近郡,赖以全者甚众。卒于官。
王宗望,字磻叟,光州固始人。以荫累擢夔州路转运副使。哲宗即位,行赦
赏军,万州弥旬不给。庖卒朱明因众怒,白昼入府宅,伤守臣,左右惊散,他兵
籍籍谋兆乱。宗望闻变,自夔疾驱至,先命给赏,然后斩明以徇,且窜视守伤而
不救者。乃自劾,朝廷嘉之。历仓部郎中、司农少卿、江淮发运使。
楚州沿淮至涟州,风涛险,舟多溺。议者谓开支氏渠引水入运河,岁久不决,
宗望始成之,为公私利。代吴安持为都水使者。自大河有东、北流之异,纷争十
年,水官无所适从。宗望谓回河有创立金堤七十里,索缗钱百万,诏从之。右正
言张商英论其诞谩,而宗望奏已有成绩,遂增秩三等,加直龙图阁、河北都转运
使,擢工部侍郎,以集贤殿修撰知郓州。卒,年七十七。元符中,治其导河东流
事,以为附会元祐,追所得恩典云。
王吉甫,字邦宪,同州人。举明经,练习法律,试断刑入等,为大理评事,
累迁丞、正、刑部员外郎、大理少卿。
舒亶以官烛引至第,执政欲坐以自盗。吉甫谓不可,执政怒,移狱他所,吉
甫亦就辨。亶乃用饮食论罪,不以烛也。南郊起幔城,役卒急于毕事,董役者责
之曰:“此殆类白露屋耳。”卒诉之。吏当非所宜言论死。吉甫谓非咒诅不应死,
遂求对。神宗怒曰:“得非为白露屋事来邪?”吉甫从容敷陈,不少慑,帝为霁
怒,其人得释。苏轼南迁,所过,郡守有延馆之者,走马使上闻,诏鞫之。吉甫
议当笞,宰相章惇不悦。吉甫曰:“法如是,难以增加成罪。”卒从笞。太仓火,
议诛守者十余人,亦争之,皆得不死。其持论宽平,大抵类此。
请知齐州、梓州。梓在东川为壮藩,户口最盛。转运使欲增折配以取羡余。
吉甫谓其僚曰:“民力竭矣,一增之后,不可复减,吾宁贻使者怒,忍为国敛怨、
为民基祸哉。”竟却之。历提点梓州路京畿刑狱、开封少尹、知同、刑、汉三州,
以中大夫卒,年七十。
吉甫老于为吏,廉介不回,但一于用法,士恨其少缘饰云。
论曰:宋取士兼习律令,故儒者以经术润饰吏事,举能其官。遵惠政及民,
而缓登州妇狱,君子谓之失刑。士宗、象先皆执经劝讲,其为刑官,论法平恕,
宜哉,璹吏事绝人,民怀其德。纯以微官能著清节,纮议狱必傅经谊,风义蔼然。
常坐护危埽,麟定徭、獠,宗望弭万州之变,皆靖至难之事于谈笑间。吉甫一于
用法,而廉介不回,有足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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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三十一 列传第九十

○孙长卿 周沆 李中师 罗拯 马仲甫 王居卿 孙构 张诜 苏寀 马
从先 沈遘(弟辽 从弟括) 李大临 吕夏卿 祖无择 程师孟 张问(陈舜
俞 乐京 刘蒙附)苗时中 韩贽 楚建中 张颉 卢革(子秉)
孙长卿,字次公,扬州人。以外祖朱巽任为秘书省校书郎。天禧中,巽守雍,
命随所取浮图像入见。仁宗方权听天下事,嘉其年少敏占对,欲留侍东宫,辞以
母疾。诏迁官知楚州粮料院。郡仓积米五十万,陈腐不可食,主吏皆惧法,毋敢
轻去,长卿为酌新旧均渫之,吏罪得免。
通判河南府。秋,大雨,军营坏,或言某众将叛,洛中哗然。长卿驰谕之曰:
“天雨败屋庐,未能葺,汝辈岂有欲叛意,得无有乘此动吾军者邪?”推首恶一
人诛之,留宿其所,众遂定。诏汰三陵奉先卒,汰者群噪府下,长卿矫制使还,
而具言不可汰之故,朝廷为止。知和州,民诉人杀弟,长卿察所言无理,问其资,
曰:“上等也。”“家几人?”曰:“惟此弟尔。”曰:“然则汝杀弟也。”鞫
之,服,郡人神明之。
提点益州路刑狱,历开封盐铁判官、江东淮南河北转运使、江浙荆淮发运使。
岁漕米至八百万,或疑其多,长卿曰:“吾非欲事羡赢,以备饥岁尔。”议者谓
楚水多风波,请开盱眙河,自淮趣高邮,长卿言:“地阻山回绕,役大难就。”
事下都水。调工数百万,卒以不可成,罢之。时又将弛茶禁而收其征,召长卿议,
长卿曰:“本祖宗榷茶,盖将备二边之籴,且不出都内钱,公私以为便。今之所
行,不足助边籴什一,国用耗矣。”乃条所不便十五事,不从。
改陕西都转运使。逾年,知庆州。州据险高,患无水,盖尝疏引涧谷汲城中,
未几复绝。长卿凿百井,皆及泉。泥阳有罗川、马岭,上构危栈,下临不测之渊,
过者惴恐。长卿访得唐故道,辟为通涂。加集贤院学士、河东都转运使,拜龙图
阁直学士、知定州。
熙宁元年,河北地大震,城郭仓庾皆隤,长卿尽力缮补。神宗知其能,转兵
部侍郎,留再任。明年,卒,年六十六。
长卿无文学,而长于政事,为能臣。性洁廉,不以一毫取诸人。定州当得园
利八十万,悉归之公。既没,诏中使护其丧归葬。
周沆,字子真,青州益都人。第进士,知渤海县。岁满,县人请留,既报可,
而以亲老求监州税。通判凤翔,初置转运判官。沆使江西,求葬亲,改知沂州。
历开封府推官。
湖南蛮唐、盘二族寇暴,杀居民,官军数不利,以沆为转运使。沆言:“蛮
骤胜方骄,未易斗力,宜须秋冬进兵。且其地险气毒,人骁悍,善用钅延盾,北
军不能确。请选邕、宜、融三州卒三千人习知山川技艺者,径捣其巢,布余兵络
山足,出则猎取之。俟其势穷力屈,乃可顺抚。”朝廷用其策,二族皆降。加直
史馆、知潭州。他道兵来戍者,率两期乃代,多死瘴疠,沆清以期为断,戍人便
之。
徙河东转运使。民盗铸铁钱,法不能禁,沆高估钱价,铸者以无利,自息。
入为度支副使。
侬智高乱定,仁宗命安抚广西,谕之曰:“岭外地恶,非贼所至处,毋庸行。”
对曰:“君命,仁也;然远民罹涂炭,当布宣天子德泽。”遂往,遍行郡邑。民
避寇弃业,吏用常法,满半岁则听人革佃。沆曰:“是岂与凶年诡征役者同科?”
奏申其期。擢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改河北。
李仲昌建六塔河之议,以为费省而功倍。诏沆行视,沆言:“近计塞商胡,
本度五百八十万工,用薪刍千六百万;今才用功一万,薪刍三百万。均一河也,
而功力不相侔如是,盖仲昌先为小计,以来兴役尔。况所规新渠,视河广不能五
之一,安能容受?此役若成,河必泛溢,齐、博、滨、棣之民其鱼矣。”既而从
初议,河塞复决,如沆言。
又徙河东转运使,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召知通进银台司、判太常寺。
英宗既即位,契丹贺乾元节使至,沆馆客,欲取书柩前,使者以非典故,不可。
沆折之曰:“昔贵国有丧,吾使至柳河即反,今听于几筵达命。恩礼厚矣,尚何
云?”使者立授书。朝廷未知契丹主年,沆乘间杂他语以问,得其实,使者悔之
曰:“今复应兄事南朝矣。”
进枢密直学士、知成德军。俗方弃亲事佛。沆阅按,斥数千人还其家。以户
部侍郎致仕,卒,年六十九。
李中师,字君锡,开封人。举进士,陈执中荐为集贤校理、提点开封府界。
境多盗,中师立赏格,督吏分捕,尽得之。进秩,辞不受,乃擢度支判官,为淮
南转运使。两浙饥,移淮粟振赡,僚属议勿与,中师曰:“朝廷视民,淮、浙等
尔。”卒与之。徙河东,入为度支副使,拜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知澶州、
河南府。召权三司使、龙图阁直学士,复为河南。前此多大臣居守,委事掾幕,
吏习弛缓,中师一以严整齐之。号为治办。然用法刻深,烦碎无大体,唯厚结中
人。
初,神宗尝对宰相称其治状,富弼曰:“陛下何从知之?”帝默然。中师衔
弼沮已,及再至,弼已老,乃籍其户,令出免役钱与富民等。又希司农指,多取
余,视他处为重,洛人怨之。朝廷以中师率先推行,召为群牧使。乞废河南、北
监牧,省国费,而养马于民,不报。后竟行其说,民不堪命。权发遣开封府,卒,
年六十一。有女嫁陈执中子世儒,坐夫事诛死。
罗拯,字道济,祥符人。第进士,历官知荣州。州介两江间,每江涨,辄犯
城郭,拯作东西二堤除其患。选知秀州,为江西转运判官、提点福建刑狱。泉州
兴化军水坏庐舍,拯请勿征海运竹木,经一年,民居皆复其旧。
迁转运使。邵武之光泽不榷酒,以课赋民,号“黄麹钱”,拯均之他三邑,
人以为便。改江、淮发运副使。江、淮故无积仓,漕船系岸下,俟籴入乃得行,
盖官吏以淮南不受陈粟为逃谴计。拯始请凡米至而不可上供者,以廪军;又贮浙
西米于润仓以时运,自是漕增而费省。转为使。
拯使闽时,泉商黄谨往高丽,馆之礼宾省,其王云自天圣后职贡绝,欲命使
与谨俱来。至是,拯以闻,神宗许之,遂遣金悌和主贡。高丽复通中国自兹始。
加天章阁待制。居职七年,徙知永兴军、青、颍、秦三州,卒,年六十五。
拯性和柔,不与人校曲直。为发运使时,与副皮公弼不协。公弼徙他道,御
吏劾其贷官钱,拯力为辨理。钱公辅为谏官,尝论拯短,而公辅姻党多在拯部内,
往往荐进之。或讥以德报怨,拯曰:“同僚不协,所见异也;谏官所言,职也。
又何怨乎?”时论服其长者。
马仲甫,字子山,庐江人,太子少保亮之子也。举进士,知登封县。辕辕道
险厄,遂佣民凿平为坦涂,人便其行,为刻石颂美。通判赵州,知台州,为度支
判官。
内侍杨永德言漕舟淮、汴间,惟水递铺为便。诏仲甫偕往订可否,还言其害
十余条,议遂格。出为夔路转运使。岁饥,盗粟者当论死,仲甫请罪减一等,诏
须奏裁。复言:“饥羸拘囚,比得报,死矣,请决而后奏。”
徙使淮南。真、扬诸州地狭,出米少,官籴之多,价常踊登,滨江米狼戾,
而农无所售。仲甫请移籴以纾其患,两益于民,从之。遂繇户部判官为发运使。
自淮阴径泗上浮长淮,风波覆舟,岁罹其患。仲甫建议凿洪泽渠六十里,漕者便
之。
拜天章阁待制、知瀛州秦州。古渭介青唐之南,夏人在其北,中通一径,小
警则路绝。仲甫得筚栗城故址,自鸡川砦筑堡,北抵南谷,环数百里为内地,诏
赐名甘谷堡。故时羌人入城贸易,皆僦邸,仲甫设馆处之,阳示礼厚,实闲之也。
熙宁初,守亳、许、扬三州,纠察在京刑狱,知通进、银台司,复为扬州,
提举崇禧观,卒。
王居卿,字寿明,登州蓬莱人,以进士至知齐州,提举夔路京东刑狱、盐铁
判官。建言商贾转百货市塞上者,听以家赀抵于官,为给长券,至卖所,并输征
税直,公私便之。
出知扬州,改京东转运使。青州河贯城中,苦泛溢为病,居卿即城立飞梁,
上设楼橹,下建门,以时闭启,人诵其智。徙河北路。河决曹村,居卿立软横二
埽以遏怒流,而不与水争。朝廷赏其功,建以为都水法。召拜户部副使、提举市
易,擢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知秦州、太原府,卒,年六十二。居卿俗吏,
特以言利至从官。
孙构字绍先,博平人。中进士第,为广济军判官,岁入圭田粟六百石,构止
受百石,余以畀学官。久之,知黎州,夷年墨数扰边,用间杀之。蜀帅吕公弼上
其事,擢知真州。凶岁得盗,令名指党伍,悉置诸法,境内为清。
迁度支判官。夔州部夷梁承秀、李光吉、王兖导生獠入寇,转运判官张诜请
诛之。选构为使,倍道之官,至则遣渝州豪杜安行募千人往袭,自督官军及黔中
兵击其后,斩承秀,入讨二族,火其居。余众保黑崖岭,黔兵从间道夜噪而进,
光吉坠崖死,兖自缚降。以其地建南平军。录功加直昭文馆。
徙湖北转运使。章惇兴南、北江蛮事,构谕降懿、洽二州,纳归附州十四。
初,渡辰溪,舟毁而溺,得援者仅免,神宗悯之。赐帛三百。北江酋彭师晏常持
向背,构知向水酋彭儒武与有隙,檄使攻之。师晏降,得其下溪州地,五溪皆平。
进集贤殿修撰,赐三品服。交阯入寇,拜右谏议大夫、知桂州,声言将掎角捣
其巢穴,寇闻引去。以疾提举崇福宫,换太中大夫,卒,年六十四。
构喜功名,勇于建立,西南边事自此始云。
张诜,字枢言,建州浦城人。第进士,通判越州。民患苦衙前役,诜科别人
户,籍其当役者,以差人钱为雇人充,皆以为便。知襄邑县,擢夔路转运判官。
录辟土之功,加直集贤院,改陕西转运副使。召对,帝曰:“朕未识卿,每阅章
奏,独卿与蔡挺有所论请,使人了然。寻当以帅事相属。”及入辞,赐服金紫。
明年,直龙图阁、知秦州。前此将吏贪功,多从羌地猎射,因起边患。诜至,
申令毋得犯,得一人,斩诸境上,群羌感悦,迁天章阁待制、知熙州。董毡遣鬼
章逼岷州,诜往讨,董毡迎战,破之于错凿城,斩首万级。
元丰初,加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徙杭州。将行,复命权经略熙河事,
趣使倍道行。时仓卒治戎,有司计产调夫,户至累首,民多流亡。诜中涂诉其状,
乞敕剑外招携之,不报。会灵武师罢,乃赴杭,道过京师,帝访以西事,对曰:
“彼势虽弱,而我师未锐,边备未饬,愿以岁月图功。”累官正议大夫,卒,年
七十二。
诜性孝友,廉于财,平生不殖田业。既建拓泸夷地被进用后,虽有善言可纪,
终不逭清议云。
苏寀字,公佐,磁州滏阳人。擢第,调兖州观察推官,受知于守杜衍。为大
理详断官。民有母改嫁而死,既葬,辄盗其柩归祔,法当死。寀曰:“子取母祔
父,岂与发冢取财等?”请而生之。
迁审刑院详议、御史台推真官,知单州,提点梓州益州路刑狱、利路转运使。
文州岁市羌马,羌转买蜀货,猾驵上下物价,肆为奸渔。寀议置折博务,平货直
以易马,宿弊顿绝。
入判大理寺,为湖北、淮南、成都路转运使,擢侍御史知杂事,判刑部。使
契丹,还及半道,闻英宗晏驾,契丹置宴仍用乐,寀谓送者曰:“两朝兄第国家,
君臣之义,吾与君等一也。此而可忍,孰不可忍。”遂为之彻乐。
进度支副使,以集贤殿修撰知凤翔。还,纠察在京刑狱,又出知潭州、广州,
累转给事中,知河南府,无留讼。入知审刑院,卒。寀长于刑名,故屡为法官,
数以谳议受诏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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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从先,字子野,祥符人。少尽力于学。父当任子,推以与其弟。由进士累
官太常少卿、知宿州。宿在淮、汴间,素难治,从先以囊博者、重坐者厚赏以求
盗。禁屠牛、铸钱,严甚。大水,发廪振流亡,全活数十万。代还,知寿州,以
老辞,英宗谕遣之曰:“闻卿治行籍甚,寿尤重于宿,姑为朕往。”既至,治如
曩时。由太子宾客转工部侍郎致仕。从先性整严,虽盛夏不袒跣。晚学佛,预言
其终时,年七十六而卒。
论曰:长卿性务廉洁,以能臣称,中师用法刻深,以治辨称,虽均为材吏,
而优劣自见。拯及仲甫俱能为国兴利除害。构始开西南边,诜遂拓泸夷被进用,
虽有他善。而不能逭清议。至于沆决河议,绥远民,折邻使,历有可称述者,其
最优欤。
沈遘,字文通,钱塘人,以荫为郊社斋郎。举进士,廷唱第一,大臣谓已官
者不得先多士,乃以遘为第二。通判江宁府,归,奏《本治论》。仁宗曰:“近
献文者率以诗赋,岂若此十篇之书为可用也。”除集贤校理。顷之,修起居注,
遂知制诰。以父扶坐事免,求知越州,徙杭州。
为人疏隽博达,明于吏治,令行禁止。民或贫不能葬,给以公钱,嫁孤女数
百人,倡优养良家子者,夺归其父母。善遇僚寀,皆甘乐倾尽为之耳目,刺闾巷
长短,纤悉必知,事来立断。禁捕西湖鱼鳖,故人居湖上,蟹夜入其篱间,适有
客会宿,相与食之,旦诣府,遘迎语曰:“昨夜食蟹美乎?”客笑而谢之。小民
有犯法,情稍不善者,不问法轻重,辄刺为兵,奸猾屏息。提点刑狱鞫真卿将按
其状,遘为稍弛,而刺者复为民。
嘉祐遗诏至,为次于外,不饮酒食肉者二十七日。召知开封府,迁龙图阁直
学士,治如在杭州。蚤作视事,逮午而毕,出与亲旧还往,从容燕笑,沛然有余
暇,士大夫交称其能。拜翰林学士、判流内铨。丁母忧,英宗闵其去,赉黄金百
两,仍命扶丧归苏州。既葬,庐墓下,服未竟而卒,年四十,世咨惜之。弟辽,
从弟括。
辽字睿达,幼挺拔不群,长而好学尚友,傲睨一世。读左氏、班固书,小摹
仿之。辄近似,乃锄植纵舍,自成一家。趣操高爽,缥缥然有物外意,绝不喜进
取。用兄任监寿州酒税。吴充使三司,荐监内藏库。熙宁初,分审官建西院,以
为主簿,时方重此官,出则奉使持节。辽故受知于王安石,安石尝与诗,有“风
流谢安石,潇洒陶渊明”之称。至是当国,更张法令,辽与之议论,浸浸咈意,
日益见疏,于是坐与其长不相能,罢去。
久之,以太常寺奉礼郎监杭州军资库,转运使使摄华亭县。他使者适有夙憾,
思中以文法,因县民忿争相牵告,辞语连及,遂文致其罪。下狱引服,夺官流永
州,遭父忧不得释。更赦,始徙池州。留连江湖间累年,益偃蹇傲世。既至池,
得九华、秋浦间,玩其林泉,喜曰:“使我自择,不过尔耳。”既筑室于齐山之
上,名曰云巢,好事者多往游。
辽追悔平生不自贵重,悉谢弃少习,杜门隐几,虽笔砚亦埃尘竟日。间作为
文章,雄奇峭丽,尤长于歌诗,曾巩、苏轼、黄庭坚皆与唱酬相往来,然竟不复
起,元丰末,卒,年五十四。
括字存中,以父任为沭阳主簿。县依沐水,乃职方氏所书“浸曰沂、沭”者,
故迹漫为污泽,括新其二坊,疏水为百渠九堰,以播节原委,得上田七千顷。
擢进士第,编校昭文书籍,为馆阁校勘,删定三司条例。故事,三岁郊丘之
制,有司按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坛下张幔,距城数里为园囿,植采木、
刻鸟兽绵络其间。将事之夕,法驾临观,御端门、陈仗卫以阅严警,游幸登赏,
类非斋祠所宜。乘舆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辈。括考礼沿革,为书曰《南郊
式》。即诏令点检事务,执新式从事,所省万计,神宗称善。
迁太子中允、检正中书刑房、提举司天监,日官皆市井庸贩,法象图器,大
抵漫不知。括始置浑仪、景表、五壶浮漏,招卫朴造新历,募天下上太史占书,
杂用士人,分方技科为五,后皆施用。加史馆检讨。
淮南饥,遣括察访,发常平钱粟,疏沟渎,治废田,以救水患。迁集贤校理,
察访两浙农田水利,迁太常丞、同修起居注。时大籍民车,人未谕县官意,相扌
延为忧;又市易司患蜀盐之不禁,欲尽实私井而辇解池盐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
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曰:“知之。”帝曰:“何如?”
对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之。”括曰:
“车战之利,见于历世。然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捷速。今
之民间辎车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谓之太平车,但可施于无事之日尔。”帝
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对曰:“一切实私井而运解
盐,使一出于官售,诚善。然患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可猝绝也,势须
列候加警,臣恐得不足偿费。”帝颔之。明日,二事俱寝。擢知制诰,兼通进、
银台司,自中允至是才三月。
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先是,银冶,转运司置官收其利,括言:“近宝则国贫,
其势必然;人众则囊橐奸伪何以检颐?朝廷岁遗契丹银数千万,以其非北方所有,
故重而利之。昔日银城县、银坊城皆没于彼,使其知凿山之利,则中国之币益轻,
何赖岁饷,邻衅将自兹始矣。”
时赋近畿户出马备边,民以为病,括言:“北地多马而人习骑战,犹中国之
工强弩也。今舍我之长技,强所不能,何以取胜。”又边人习兵,唯以挽强定最,
而未必能贯革,谓宜以射远入坚为法。如是者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辽萧禧来理河东黄嵬地,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后反。”帝遣括往聘。
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境,今所争盖三十里远,表
论之。帝以休日开天章阁召对,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命以画
图示禧,禧议始屈。赐括白金千两使行。至契丹庭,契丹相杨益戒来就议,括得
地讼之籍数十,预使吏士诵之,益戒有所问,则顾吏举以答。他日复问,亦如之。
益戒无以应,谩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
老。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契丹知不
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在道图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之纯庞,人
情之向背,为《使契丹图抄》上之。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尝白事丞相府,吴充问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诋訾者今未衰也,是果于民
何如?”括曰:“以为不便者,特士大夫与邑居之人习于复除者尔,无足恤也。
独微户本无力役,而亦使出钱,则为可念。若悉弛之,使一无所预,则善矣。”
充然其说,表行之。
蔡确论括首鼠乖刺,阴害司农法,以集贤院学士知宣州,明年,复龙图阁待
制、知审官院,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至镇,悉以别赐钱为酒,命廛市良
家子驰射角胜,有轶群之能者,自起酌酒以劳之,边人欢激,执弓傅矢,唯恐不
得进。越岁,得彻札超乘者千余,皆补中军义从,威声雄他府。以副总管种谔西
讨援银、宥功,加龙图阁学士。朝廷出宿卫之师来戍,赏赉至再而不及镇兵。括
以为卫兵虽重,而无岁不战者,镇兵也。今不均若是,且召乱。乃藏敕书,而矫
制赐缗钱数万,以驿闻。诏报之曰:“此右府颁行之失,非卿察事机,必扰军政。”
自是,事不暇请者,皆得专之。蕃汉将士自皇城使以降,许承制补授。
谔师次五原,值大雪,粮饷不继,殿直刘归仁率众南奔,士卒二万人皆溃入
塞,居民怖骇。括出东郊饯河东归师,得奔者数千,问曰:“副都总管遣汝归取
粮,主者为何人?”曰:“在后。”即谕令各归屯。及暮,至者八百,未旬日,
溃卒尽还。括出按兵,归仁至,括曰:“汝归取粮,何以不持军符?”归仁不能
对,斩以狗。经数日,帝使内侍刘惟简来诘叛者,具以对。
大将景思谊、曲珍拔夏人磨崖葭芦浮图城,括议筑石堡以临西夏,而给事中
徐禧来,禧欲先城永乐。诏禧护诸将往筑,令括移府并塞,以济军用。已而禧败
没,括以夏人袭绥德,先往救之。不能援永乐,坐谪均州团练副使。元祐初,徙
秀州,继以光禄少卿分司,居润八年卒,年六十五。
括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
论著。又纪平日与宾客言者为《笔谈》,多载朝廷故实、耆旧出处,传于世。
李大临,字才元,成都华阳人。登进士第,为绛州推官。杜衍安抚河东,荐
为国子监直讲、睦亲宅讲书。文彦博荐为秘阁校理。考试举人,误收失声韵者,
责监滁州税。未几,还故职。
仁宗尝遣使赐馆阁官御书,至大临家,大临贫无皂隶,方自秣马,使者还奏,
帝曰:“真廉士也。”以亲老,请知广安军,徙邛州。还,为群牧判官、开封府
推官。
神宗雅知其名,擢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言青苗法有害无益,
王安石怒。会李定除御史,宋敏求、苏颂相继封还词命,次至大临,大临亦还之。
帝批:“去岁诏书,台官不拘官职奏举,后未审更制也。”颂、大临合言:“故
事,台官必以员外郎、博士,近制但不限此,非谓选人亦许之也。定以初等职官
超朝籍,躐宪台,国朝未有。幸门一开,名器有限,安得人人满其意哉。”复诏
谕数四,颂、大临故争不已,乃以累格诏命,皆归班,大临以工部郎中出知汝州。
辰溪贡丹砂,道叶县,其二箧化为双雉,斗山谷间。耕者获之,人疑为盗,
械送于府。大临识其异,讯得实,释耕者。徙知梓州,加集贤殿修撰,复天章阁
待制。甫七十,致仕七年而卒。
大临清整有守,论议识大体,因争李定后名益重,世并宋敏求、苏颂称为
“熙宁三舍人”云。
吕夏卿,字缙叔,泉州晋江人。举进士,为江宁尉。编修《唐书》成,直秘
阁、同知礼院。仁宗选任大臣,求治道,夏卿陈时务五事,且言:“天下之势,
不能常安,当于未然之前救其弊;事至而图之,恐无及已。”朝廷颇采其策。
英宗世,历史馆检讨、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帝尝访以政,对曰:“两朝不
惜金帛以和二边,脱民锋镝之祸,古未有也。愿勿失前好。”出知颍州,得奇疾,
身体日缩,卒时才如小儿,年五十三。
夏卿学长于史,贯穿唐事,博采传记杂说数百家,折衷整比。又通谱学,创
为世系诸表,于《新唐书》最有功云。
祖无择,字择之,上蔡人。进士高第。历知南康军、海州,提点淮南广东刑
狱、广南转运使,入直集贤院。时封孔子后为文宣公,无择言:“前代所封曰宗
圣,曰奉圣,曰崇圣,曰恭圣,曰褒圣;唐开元中,尊孔子为文宣王,遂以祖谥
而加后嗣,非礼也。”于是下近臣议,改为衍圣公。
出知袁州。自庆历诏天下立学,十年间其敝徒文具,无命教之实。无择首建
学官,置生徒,郡国弦诵之风。由此始盛。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加龙图阁直学
士、权知开封府,进学士,知郑、杭二州。
神宗立,知通进、银台司。初,词臣作诰命,许受润笔物。王安石与无择同
知制诰,安石辞一家所馈不获,义不欲取,置诸院梁上。安石忧去,无择用为公
费,安石闻而恶之。熙宁初,安石得政,乃讽监司求无择罪。知明州苗振以贪闻,
御史王子韶使两浙,廉其状,事连无择。子韶,小人也,请遣内侍自京师逮赴秀
州狱。苏颂言无择列侍从,不当与故吏对曲直,御史张戩亦救之,皆不听。及狱
成,无贪状,但得其贷官钱、接部民坐及乘船过制而已。遂谪忠正军节度副使。
安石犹为帝言:“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无择罪,及知朝廷于事但不为,未有为
之而无效者。”寻复光禄卿、秘书监、集贤院学士,主管西京御史台,移知信阳
军,卒。
无择为人好义,笃于师友,少从孙明复学经术,又从穆修为文章。两人死,
力求其遗文汇次之,传于世。以言语政事为时名卿,用小累锻炼放弃,讫不复振,
士论惜之。
论曰:沈遘以文学致身,而长于治才。沈括博物洽闻,贯乎幽深,措诸政事,
又极开敏。吕夏卿号称史才,尤精谱谍之学。宋之缙绅,士各精其能,学不苟且,
故能然也。李大临官居缴驳,克举其职;祖无择治郡所至,能修校官,是皆班班
可纪者。然大临以论李定绌,无择以忤安石废弃终身,即是亦足以知二人之贤矣。
程师孟,字公辟,吴人。进士甲科。累知南康军、楚州,提点夔路刑狱。泸
戎数犯渝州,边使者治所在万州,相去远,有警率浃日乃至,师孟奏徙于渝。夔
部无常平粟,建请置仓,适凶岁,振民不足,即矫发他储,不俟报。吏惧,白不
可。师孟曰:“必俟报,饿者尽死矣。”竟发之。
徙河东路。晋地多土山,旁接川谷,春夏大雨,水浊如黄河,俗谓之“天河”,
可溉灌。师孟出钱开渠筑堰,淤良田万八千顷,裒其事为《水利图经》,颁之州
县。为度支判官,知洪州,积石为江堤,浚章沟,揭北闸以节水升降,后无水患。
判三司都磨勘司。接伴契丹使,萧惟辅曰:“白沟之地当两属,今南朝植柳
数里,而以北人渔界河为罪,岂理也哉?”师孟曰:“两朝当守誓约,涿郡有案
牍可覆视,君舍文书,滕口说,遽欲生事耶?”惟辅愧谢。
出为江西转运使。盗发袁州,州吏为耳目,久不获。师孟械吏数辈送狱,盗
即成擒。加直昭文馆、知福州。筑子城,建学舍,治行最东南。徙广州,州城为
侬寇所毁,他日有警,民骇窜,方伯相踵至,皆言土疏恶不可筑。师孟在广六年,
作西城。及交阯陷邕管,闻广守备固,不敢东。时师孟已召还,朝廷念前功,以
为给事中、集贤殿修撰、判都水监。
贺契丹生辰,至涿州,契丹命席,迎者正南向,涿州官西向,宋使介东向。
师孟曰:“是卑我也。”不就列。自日昃争至暮,从者失色,师孟辞气益厉,叱
傧者易之,于是更与迎者东西向。明日,涿人饯于郊,疾驰过不顾;涿人移雄州,
以为言,坐罢归班。复起知越州、青州,遂致仕,以光禄大夫卒,年七十八。
师孟累领剧镇,为政简而严,罪非死者不以属吏。发隐擿伏如神,得豪恶不
逞跌宕者,必痛惩艾之,至剿绝乃已,所部肃然。洪、福、广、越为生立祠。
张问,字昌言,襄阳人也。进士起家,通判大名府。群牧地在魏,岁久冒入
于民,有司按旧籍括之,地数易主,券不明,吏苟趣办,持诏书夺人田,至毁室
卢、发丘墓。问至,则曰:“是岂朝廷意耶?”其上以闻。仁宗谕大臣曰:“吏
用心悉如问,何患赤子之不安也。”立罢之。
擢提点河北刑狱。大河决,议筑小吴,问言:“曹村、小吴南北相直,而曹
村当水冲,赖小吴堤薄,水溢北出,故南堤无患。若筑小吴,则左强而右伤,南
岸且决,水并京畿为害,独可于孙、陈两埽间起堤以备之耳。”诏付水官议,久
不决,小吴卒溃。
徙江东、淮南转运使,加直集贤院、户部判官,复为河北转运使。所部地震,
河再决,议者欲调京东民三十万,自澶筑堤抵乾宁。问言:“堤未能为益,灾伤
之余,力役劳民,非计也。”神宗从之。问十年不奏考课,诏特迁其官,入为度
支副使,拜集贤殿修撰、河东转运使。坐误军须,贬知光化军,未几,复使河北。
诸葛公权之乱,郡县株蔓,连逮至数百千人,问上疏申理,止诛首恶。
熙宁末,知沧州。自新法行,问独不阿时好。岁饥,为帝言民苟免常平、助
役之苦,反以得流亡为幸,语切直惊人。元丰定官制,王安礼荐问可任六曹侍郎,
帝以其好异论,不用。历知河阳、潞州。元祐初,为秘书监、给事中,累官正议
大夫,卒,年七十五。
问处己廉洁、尝仕鄜延幕府,与种世衡善,父丧,世稀遗汝州田十顷,辞弗
受。使归,未至而世衡卒。其子古,用父治命,亦不纳田,芜秽者三十年。后汝
守请以给学,朝廷命反诸种氏。
熙宁时,有陈舜俞、乐京、刘蒙,亦以役法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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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俞,字令举,湖州乌程人。博学强记。举进士,又举制科第一。熙宁三年,
以屯田员外郎知山阴县,诏俟代还试馆职。舜俞辞曰:“爵禄名器,砥砺多士,
宜示以至神,乌可要期如付剂契?”缴中书帖上之。
青苗法行,舜俞不奉令,上疏自劾曰:“民间出举财物,取息重止一倍,约
偿缗钱,而谷粟、布缕、鱼盐、薪蔌、耰锄、釜锜之属,得杂取之。朝廷募民贷
取,有司约中熟为价,而必偿缗钱,欲如私家杂偿他物不可得,故愚民多至卖田
宅、质妻孥。有识耆老,戒其乡党子弟,未尝不以贳贷为苦。祖宗著令,以财物
相出举,任从书契,官不为理。其保全元元之意,深远如此。今诱之以便利,督
之以威刑,方之旧法,异矣。诏谓振民乏绝而抑兼并,然使十户为甲,浮浪无根
者毋得给俵,则乏绝者已不蒙其惠。此法终行,愈为兼并地尔。何以言之?天下
之有常平,非能人人计口受饷,但权谷价贵贱之柄,使积贮者不得深藏以邀。
今散为青苗,唯恐不尽,万一饥馑荐至,必有乘时贵粜者,未知将何法以制之?
官制既放钱取息,富室藏镪,坐待邻里逋欠之时,田宅妻孥随欲而得,是岂不为
兼并利哉。虽分为夏秋二科,而秋放之月与夏敛之期等,夏放之月与秋敛之期等,
不过展转计息,以给为纳,使吾民终身以及世世,每岁两输息钱,无有穷已。是
别为一赋以敝海内,非王道之举也。”奏上,责监南康军盐酒税,五年而卒。
舜俞始尝弃官归,居秀之白牛村,自号白牛居士。已而复出,遂贬死。苏轼
为文哭之,称其“学术才能,兼百人之器,慨然将以身任天下之事,而人之所以
周旋委曲、辅成其天者不至。一斥不复,士大夫识与不识,皆深悲之”云。
京,荆南人。为布衣时,乡里称其行义,事母至孝。妻张氏家绝,挟女弟自
随,京未尝见其面。妻死,京寝食于外,为嫁之。嘉祐初,诏访遗逸,以荐闻,
得校书郎,为湖阳、赤水二县令。神宗求言,京上疏以畏天保民为请。知长葛县。
助役法行,京曰:“提举常平官言不便。”使之条析,又不报,且不肯治县事,
自列丐去。提举官劾之,诏夺著作佐郎。经十年,乃复官,监黄州酒税,以承议
郎致仕。元祐初,召赴阙,不至,终于家。
蒙字子明,渤海人。耻为词赋,不肯举进士;习茂才异等,又不欲自售。都
转运使刘庠举遗逸,召试第一,知湖阳县。常平使者召会诸县令议免役法,蒙为
不便,不肯与议,退而条上其害,即投劾去,亦夺官。归乡教授,养亲讲学,从
游甚众。元丰二年,卒,才年四十。门人朋友诔其行,号曰正思先生。元祐初,
赐其家帛五十匹。
苗时中,字子居,其先自壶关徙宿州。以荫主宁陵簿。邑有古河久陻,请
开导以溉田,为利甚博,人谓之苗公河。
调潞州司法参军。郡守欲入一囚于死,执不可。守怒,责甚峻,时中曰:
“宁归田里,法不可夺。”守悟而听之。熙宁中,以司农丞使梓州路,密荐能吏
十人,后皆进用,人卒莫之知。
交人犯边,擢广西转运副使。师讨交人罪,次富良江,久不进。时中曰:
“师无进讨意,贼必从间道来,乘我不备,冀万一之胜,势穷然后降耳。”密备
之,既而果从上流来,战败,始纳款。
徙梓州转运副使。韩存宝讨蛮乞弟,逗遛不行。时中曰:“师老矣,将士暴
露,非计之善者。”存宝不听,卒坐诛。林广代存宝。乞弟既降,复逸去,将士
相视失色。及暮,刁斗不鸣,时中问广,广曰:“既失贼,故纵兵追之,不暇恤
尔。”时中曰:“天子以十万众相付,岂以一死为勇耶。今入异境,变且不测。”
广悟,亟止追者,整军以进。会得诏班师,军行,时中以粮道远,创为扌赞运法,
食以不乏。迁两阶,为发运副使、河东转运使,加直龙图阁、知桂州,进宝文阁
待制,至户部侍郎,卒。
韩贽,字献臣,齐州长山人。登进士第,至殿中侍御史。坐微累,黜监江州
税。道除知睦州,复为侍御史。荆湖灾,出持节安抚。湘中自马氏擅国,计丁输
米,身死产竭不得免,贽奏除之。改知谏院,进天章阁待制。宰相梁适以私容奸,
狄青起卒伍、位枢密,内侍王守忠迁官不次,皆举劾无所讳。
出知沧、瀛二州,迁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河决商胡而北,议者欲
复之。役将兴,贽言:“北流既安定,骤更之,未必能成功。不若开魏金堤使分
注故道,支为两河,或可纾水患。”诏遣使相视,如其策,才役三千人,几月而
毕。入判都水监,权开封府,政简而治。知河南府,建永厚陵,费省而不扰,神
宗称之。还知审刑院、纠察在京刑狱,知徐州,以吏部侍郎致仕。
贽性行淑均,平居自奉至约,推所得禄赐买田赡族党,赖以活者殆百数。退
休十五年,谢绝人事,读书赋诗以自娱。年八十五,卒。
楚建中,字正叔,洛阳人。第进士,知荣河县。民苦盐税不平,建中约田多
寡以为轻重。主管鄜延经略机宜文字。夏人来正土疆,往莅其事。众暴至,两骑
傅矢引满向之,建中披腹使射,曰:“吾不惮死。”骑即去,众服其量。元昊归
款,建中白府请筑安定、黑水八堡以控东道,夏人果来,闻有备,不敢入。累迁
提点京东刑狱、盐铁判官。昭陵建,命裁定调度,省数十万计。历夔路、淮南、
京西转运使,进度支副使。
神宗用事西鄙,以建中尝为边臣所荐,召欲用之,言不合旨,出知沧州。久
之,为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知庆州、江宁、成德军,以正议大夫致仕。
元祐初,文彦博荐为户部侍郎,不拜。卒,年八十一。
张颉,字仲举,其先金陵人,徙鼎州桃源。第进士,调江陵推官。岁旱饥,
朝廷遣使安抚,颉条献十事,活数万人。知益阳县,县接梅山溪峒,多蛮獠出没,
颉按禁地约束,召徭人耕垦,上其事,不报。累迁开封府判官、提点江西刑狱、
广东转运使。
熙宁中,章惇取南江地,建沅、懿等州,克梅山,与杨光僣为敌。颉居忧于
鼎,移书朝贵,言南江杀戮过甚,无辜者十八九,浮尸蔽江,民不食鱼者数月。
惇疾其说,欲分功啖之。乃言曰:“颉昔令益阳,首建梅山之议,今日成功,权
舆于颉。”诏赐绢三百匹。寻擢江、淮制置发运副使,改知荆南,复徙广西转运
使。时建广源为顺州,将城之,颉谓无益,朝廷从其议。坐捽骂参军沈竦罢归。
未几,以直集贤院知齐、沧二州,进直龙图阁、知桂州。入觐,帝首言:
“卿乡者论顺州不可守,信然。”时有献言者谓:“海南黎人陈被盖五洞酋领,
异时盛强,且为中国患。今请出兵自效,宜有以抚纳之。”命颉处其事。颉使一
介往呼之。出,补以牙校,喜而去。诏问何赏之薄,对曰:“荒徼蛮蜒无他觊,
得是足矣。”寻罢兵,海外讫无事。
久之,转运使马默劾其经理宜州蛮事失宜,罢职知均州。哲宗立,还故职,
知凤翔、广州,召为户部侍郎。
颉所历以严致理,而深文狡狯。右司谏苏辙论其九罪,执政以颉虽无德而才
可用,不报。逾年,以宝文阁待制出为河北都转运使,徙知瀛州。湖北溪徭畔,
朝廷托颉素望,复徙知荆南,至都门,暴卒。
卢革,字仲辛,湖州德清人。少举童子,知杭州马亮见所为诗,嗟异之。秋,
贡士,密戒主司勿遗革。革闻,语人曰:“以私得荐,吾耻之。”去弗就。后二
年,遂首选;至登第,年才十六。
庆历中,知龚州。蛮入寇,桂管骚动,革经画军须,先事而集。移书安抚使
杜杞,请治诸郡城,及易长吏之不才者。又言:“岭外小郡,合四五不当中州一
大县,无城池甲兵之备,将为贼困,宜度远近并省之。”后侬智高来,九郡相继
不守,皆如革虑。
知婺、泉二州,提点广东刑狱、福建湖南转运使。复请外,神宗谓宰相曰:
“革廉退如是,宜与嘉郡。”遂为宣州。以光禄卿致仕。用子秉恩转通议大夫,
退居于吴十五年。秉为发运使,得请岁一归觐。后帅渭,乞解官终养。帝数赐诏
慰勉,时以为荣。卒,年八十二。
秉字仲甫,未冠,有隽誉。尝谒蒋堂,坐池亭,堂曰:“亭沼粗适,恨林木
未就尔。”秉曰:“亭沼如爵位,时来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
夫立名节也。”堂赏味其言,曰:“吾子必为佳器。”
中进士甲科,调吉州推官、青州掌书记、知开封府仓曹参军,浮湛州县二十
年,人无知者。王安石得其壁间诗,识其静退,方置条例司,预选中。奉使淮、
浙治盐法,与薛向究索利病,出本钱业鬻海之民,戒不得私鬻,还奏,遂为定制。
检正吏房公事,提点两浙、淮东刑狱,颛提举盐事,持法苛严,追胥连保,
罪及妻孥,一岁中犯者以千万数。进制置发运副使。东南饥,诏损上供米价以籴。
秉言:“价虽贱,贫者终艰得钱,请但偿籴本,而以其余振赡。”是岁上计,神
宗问曰:“闻滁、和民捕蝗充食,有诸?”对曰:“有之,民饥甚,殍死相枕籍。”
帝恻然曰:“前此独赵抃为朕言之耳。”先是,发运使多献余羡以希恩宠,秉言:
“职在董督六路财赋,以时上之,安得羡。今称羡者,率正数也。请自是罢献,
独以七十万缗偿三司逋。”
加集贤殿修撰、知谓州。五路大出西讨,唯泾原有功,进宝文阁待制。夏境
胡卢川距塞二百里,恃险远不设备,秉遣将姚麟、彭孙袭击之。俘斩万计。迁龙
图阁直学士。夏酋仁多嵬丁举国入寇,犯熙河定西城,秉治兵瓦亭,分两将驻静
边砦,指夏人来路曰:“吾迟明坐待捷报矣。”及明果至,见宋师,惊曰:“天
降也。”纵击之,皆奔溃。或言嵬丁已死,有识其衣服者,诸将请以闻。秉曰:
“幕府上功患不实,吾敢以疑似成欺乎?”他日物色之,嵬丁果死,诏褒赐服马、
金币,且使上所获器甲。
秉守边久,表父革年老,乞归。移知湖州,行三驿,复诏还渭,慰藉优渥。
革闻,亦以义止其议。已而革疾亟。乃得归。元祐中,知荆南。刘安世论其行盐
法虐民,降待制、提举洞霄宫,卒。
论曰:宋室之人才亦盛矣。青苗法始行,满朝耆寿故臣、法家拂士,引古今
通谊,尽力争之而不能止,往往多自引去。及数年之后,宪令既成,天下亦莫如
之何。已而间守远郡,尚能恳恳为民有言。舜俞、京、蒙俱以区区一县令,力抗
部使者,视弃其官如弊屣,类非畏威怀禄者能之。师孟活饥羸,兴水利,擿奸诛
恶,所历可称;逮使契丹,正坐席礼,毅然不少屈。时中止林广纵兵追蛮,深达
兵家之变。贽居谏省,举劾无所避,允有直臣之风。建中雅量却敌,辞严气正,
尤为奇伟。颉虽有才,而深文狡狯,岂其天性然。革始终廉退,秉不免于阿徇时
好,行盐法以虐民,父子之相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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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三十二 列传第九十一

○滕元发 李师中 陆诜(子师闵) 赵禼 孙路 游师雄 穆衍
滕元发,初名甫,字元发。以避高鲁王讳,改字为名,而字达道,东阳人。
将生之夕,母梦虎行月中,堕其室。性豪隽慷慨,不拘小节。九岁能赋诗,范仲
淹见而奇之。举进士,廷试第三,用声韵不中程,罢,再举,复第三。授大理评
事、通判湖州。孙沔守杭,见而异之,曰:“奇才也,后当为贤将。”授以治剧
守边之略。
召试,为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盐铁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英宗书其姓
名藏禁中,未及用。神宗即位,召问治乱之道,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
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汩之也。”神宗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曰:“君
子无党,辟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
不然,虽上圣亦殆。”神宗以为名言,太息久之。进知制诰、知谏院。御史中丞
王陶论宰相不押班为跋扈,神宗以问元发,元发曰:“宰相固有罪,然以为跋扈,
则臣以为欺天陷人矣。”
拜御史中丞。种谔擅筑绥州,且与薛向发诸路兵,环、庆、保安皆出剽掠,
夏人诱杀将官杨定。元发上疏极言谅祚已纳款,不当失信,边隙一开,兵连民疲,
必为内忧。又中书、枢密制边事多不合,中书赏战功而枢密降约束,枢密诘修堡
而中书降褒诏。元发言:“战守,大事也,而异同如是,愿敕二府必同而后下。”
宰相以其子判鼓院,谏官谓不可。神宗曰:“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元发
曰:“人有诉宰相,使其子达之,可乎?”神宗悟,为罢之。
京师郡国地震,元发上疏指陈致灾之由,大臣不悦,出知秦州。神宗曰:
“秦州,非朕意也。”留不遣。馆伴契丹使杨兴公,开怀与之语,兴公感动,将
去,泣之而别。河北地大震,命元发为安抚使。时城舍多圮,吏民惧压,皆幄寝
茇舍,元发独处屋下,曰:“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瘗死食饥,除田租,
修堤障,察贪残,督盗贼,北道遂安。除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民王颖有金为邻
妇所隐,阅数尹不获直。颖愤而致伛,扶杖诉于庭。元发一问得实,反其金,颖
投杖仰谢,失伛所在。
夏国主秉常被篡,元发言:“继迁死时,李氏几不立矣。当时大臣不能分建
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为患。今秉常失位,诸将争权,天以此遗陛下,若再
失此时,悔将无及。请择立一贤将,假以重权,使经营分裂之,可不劳而定,百
年之计也。”神宗奇其策,然不果用。
元发在神宗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神宗知其诚荩,事
无巨细,人无亲疏,辄皆问之。元发随事解答,不少嫌隐。王安石方立新法,天
下詾詾,恐元发有言,神宗信之也,因事,以翰林侍读学士出知郓州。徙定
州。初入郡,言新法之害,且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既为郡,乃亲见之。”
岁旱求言,又疏奏:“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诏,应熙宁三年以
来所行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心悦而天意解矣。”皆不听。
历青州、应天府、齐、邓二州。会妇党李逢为逆,或因以挤之,黜为池州,
未行,改安州。流落且十岁,犹以前过贬居筠州。或以为复有后命,元发谈笑自
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哉。”遂上章自讼,有曰:“乐羊无功,
谤书满箧;即墨何罪,毁言日闻。”神宗览之恻然,即以为湖州。
哲宗登位,徙苏、扬二州,除龙图阁直学士,复知郓州。学生食不给,民有
争公田二十年不决者,元发曰:“学无食而以良田饱顽民乎?”乃请以为学田,
遂绝其讼。时淮南、京东饥,元发虑流民且至,将蒸为疠疫。先度城外废营地,
召谕富室,使出力为席屋,一夕成二千五百间,井灶器用皆具。民至如归,所全
活五万。徙真定,又徙太原。
元发治边凛然,威行西北,号称名帅。河东十二将,其八以备西边,分半番
休。元发至之八月,边遽来告,请八将皆防秋。元发曰:“夏若并兵犯我,虽八
将不敌;若其不来,四将足矣。”卒遣更休。防秋将惧,扣阁争之。元发指其颈
曰:“吾已舍此矣,头可斩,兵不可出。”是岁,塞上无风尘警,诏以四砦赐夏
人,葭芦在河东,元发请先画境而后弃,且曰:“取城易,弃城难。”命部将訾
虎领兵护边,夏不敢近。夏既得砦,又欲以绥德城为说,画境出二十里外。元发
曰:“是一举而失百里,必不可。”九上章争之。
以老力求淮南,乃为龙图阁学士,复知扬州,未至而卒,年七十一,赠左银
青光禄大夫,谥曰章敏。
李师中,字诚之,楚丘人。年十五,上封事言时政。父纬为泾原都监,夏人
十余万犯镇戎,纬帅兵出战,而帅司所遣别将郭志高逗遛不进,诸将以众寡不敌,
不敢复出,纬坐责降。师中诣宰相辩父无罪,时吕夷简为相,诘问不屈,夷简怒,
以为非布衣所宜言。对曰:“师中所言,父事也。”由是知名。
举进士,鄜延庞籍辟知洛川县。民有罪,妨其农时者必遣归,令农隙自诣吏。
令当下者榜于民,或召父老谕之。租税皆先期而集。民负官茶直十万缗,追系甚
众,师中为脱桎梏,语之曰:“公钱无不偿之理,宽与汝期,可乎?”皆感泣听
命。乃令乡置一匮,籍其名,许日输所负,一钱以上辄投之。书簿而去。比终岁,
逋者尽足。官移诸郡粟于边,已而反之,盛冬大雪,劳且费,至贱售予兼并家。
师中令过县愿输者听,躬坐庾门,执契以须,数日,得万斛。使下其法于他县。
尝出乡亭,见戎人杂耕,皆兵兴时入中国,人藉其力,往往结为婚姻,久而不归。
师中言若辈不可杂处,言之经略使,并索旁郡者,徙诸绝塞。
庞籍为枢密副使,荐其才。召对,转太子中允、知敷政县,权主管经略司文
字。夏人以岁赐缓,移边曰:“愿勿逾岁暮。”诏吏报许,师中更牒曰:“如故
事。”枢密院劾为擅改制书,师中曰:“所改者郡牒耳,非制也。”朝廷是之,
薄其过。
提点广西刑狱。桂州灵渠故通漕,岁久石窒舟滞,师中即焚石,凿而通之。
邕管有马军五百,马不能夏,多死。师中谓地皆险阻,无所事骑,奏罢之。士人
补摄官,铨授无法,权在吏。悉记其名,使待除于家。
初,邕州萧注、宜州张师正谋启边衅,注欲以所管蛮峒酋豪往讨交阯,云不
用朝廷兵食。诏下经略使萧固、转运使宋咸,二人为注所饵,合词称便,而师中
至,诏以注奏付之。师中邀注来,难之曰:“君以酋豪伐交阯,能保必胜乎?”
曰:“不能。”师中曰:“既不能保必胜,脱有败衄,奈何?”注知不可,遂罢
议。会蛮徭申绍泰入追亡者,害巡检宋士尧,注又张皇为骇奏,仁宗为之旰食。
师中言无足忧,因劾注邀功生事,掊敛失众心,卒致将率败覆,按法当斩。于是
注责泰州安置,并按固、咸,皆坐贬。师中摄帅事。交阯耀兵于边,声言将入寇。
师中方宴客,饮酒自若,草六榜揭境上,披以其情得,不敢动,即日贡方物。绍
泰惧,委巢穴遁去。侬智高子宗旦保火峒,众无所属,前将规讨以幸赏,遂固守。
师中檄谕祸福,立率其族以地降。边人化其德,多画象立祠以事,称为桂州李大
夫,不敢名。
还,知济、兖二州。济水堙塞久,师中访故道,自兖城西南启凿之,功未半
而去。迁直史馆、知凤翔府。种谔取绥州,师中言:“西夏方入贡,叛状未明,
恐彼得以藉口,徒启其衅端也。”鄜延路觇知西夏驻兵绥、银州,檄诸路当牵制,
师中疏论牵制之害。时诸将皆请行,师中曰:“不出兵,罪独在帅,非诸将忧也。”
既而此举卒罢。
熙宁初,拜天章阁待制、河东都转运使。西人入寇,以师中知秦州。诏赐以
《班超传》,师中亦以持重总大体自处。前此多屯重兵于境,寇至则战,婴其锐
锋,而内无以遏其入。师中简善守者列塞上,而使善战者中居,令诸城曰:“即
寇至,坚壁固守;须其去,出战士尾袭之。”约束既熟,常以取胜。
王韶筑渭、泾上下两城,屯兵以胁武胜军,抚纳洮、河诸部。下师中议,遂
言:“今修筑必广发兵,大张声势,及令蕃部纳土,招弓箭手,恐西蕃及洮、河、
武胜军部族生疑。今不若先招抚青唐、武胜及洮、河诸族,则西蕃族必乞修城砦,
因其所欲,量发兵筑城堡,以示断绝夏人钞略之患,部人必归心。唐于西域,每
得地则建为州,其后皆陷失,以清水为界。大抵根本之计未实,腹心之患未除,
而勤远略、食土地者,未有不如此者。”诏师中罢帅事。韶又请置市易,募人耕
缘边旷土,师中奏阻其谋。王安石方主韶,坐以奏报反覆罪,削职知舒州。徙洪、
登、齐,复待制、知瀛州。又乞召司马光、苏轼等置左右。师中言时政得失,又
自称荐曰:“天生微臣,盖为圣世,有臣如此,陛下其舍诸。”吕惠卿易攵其语,
以为罔上,遂贬和州团练副使安置。还右司郎中,卒,年六十六。
师中始仕州县,邸状报包拯参知政事,或云朝廷自此多事矣。师中曰:“包
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后
二十年,言乃信。
其志尚甚高,每进见,多陈天人之际、君臣大节,请以进贤退不肖为宰相考
课法。在官不贵威罚,务以信服人,至明而恕。去之日,民拥道遮泣,马不得行。
杜衍、范仲淹、富弼皆荐其有王佐才。然好为大言,以故不容于时而屡黜,气未
尝少衰。
陆诜,字介夫,余杭人。进士起家,签书北京判官。贝州乱,给事不乏兴;
贼平,又条治其狱,无滥者。加集贤校理、通判秦州。范祥城古渭,诜主馈饷,
具言:“非中国所恃,而劳师屯戍,且生事。”既而诸羌果怒争,塞下大扰,经
二岁乃定。
判太常礼院、吏部南曹,提黠开封县镇。咸平龙骑军皆故群盗,牢廪不时得,
殴莅给官,还营不自安,大校柴元煽使乱。诏诜往视,许元以不死,命取始祸者
自赎,众皆帖然。
提点陕西刑狱。时铸钱法坏,议者欲变大钱当一,诜言:“民间素重小铜钱
而贱大铁钱,他日以一当三犹轻之,今减令均直,大钱必废。请以一当二,则公
私所损亡几,而商贾可以通行;兼盗铸者计其直无赢,将必自止。”从之。
徙湖南、北转运使,直集英院,进集贤殿修撰、知桂州。奏言:“邕去桂十
八驿,异时经略使未尝行饬武备,臣愿得一往,使群蛮知省大将号令,因以声震
南交。”诏可。自侬徭定后,交人浸骄,守帅常姑息。诜至部,其使者黎顺宗来,
偃蹇如故态。诜绌其礼,召问折谕,导以所当为,慑伏而去。诜遂至邕州,集左、
右江四十五峒首诣麾下,阅简工丁五万,补置将吏,更铸印给之,军声益张。交
人滋益恭,遣使入贡。召为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命张田代之,英宗戒以毋得改
诜法。
道除知延州,趣入觐,帝劳之曰:“卿在岭外,施设无不当者。鄜延最当敌
要,今将何先?”对曰:“边事难以隃度,未审陛下欲安静邪,将威之也?”
帝曰:“大抵边陲当安静。昨王素为朕言,惟朝廷与帅臣意如此;至如诸将,无
不贪功生事者。卿谓何如?”诜曰:“素言是也。”谅祚寇庆州,以败还,声言
益发人骑,且出嫚辞,复攻围大顺城。诜谓由积习致然,不稍加折诮,则国威不
立。乃留止请时服使者及岁赐,而移宥州问故。帝喜曰:“固知诜能办此。”谅
祚闻之大沮,盘旋不敢入,乃报言:“边吏擅兴兵,今诛之矣。”朝廷遣何次公
持诏书谕告,诜以为未可。明年,又乞留赐冬服及大行遗留二使,而自以帅牒告
之故。谅祚始因诜谢罪,共贡职。
银州监军嵬名山与其国隙,扣青涧城主种谔求内附,谔以状闻,遂欲因取河
南地。诜曰:“数万之众纳土容可受,若但以众来,情伪未可知,且安所置之。”
戒谔毋妄动。谔持之力,诏诜召谔问状,与转运使薛向议抚纳。诜、向言:“名
山诚能据横山以捍敌,我以刺史世封之,使自为守,故为中国之利。今无益我而
轻启西,非计也。”乃共画三策,令幕府张穆之入奏,而穆之阴受向指,诡言
必可成。神宗意诜不协力,徙知秦凤。谔遂发兵取绥州,诜欲理谔不禀节制之状,
未及而徙。诜驰见帝,请弃绥州而上谔罪,帝愈不怿,罢知晋州。既谔抵罪,向、
穆之皆坐贬,以诜知真定,改龙图阁学士、知成都。
青苗法出,诜言:“蜀峡刀耕火种,民常不足。今省税科折已重,其民轻侈
不为储积,脱岁俭不能偿逋,适陷之死地,愿罢四路使者。”诏独置成都府一路。
熙宁三年,卒,年五十九。子师闵。
师闵以父任为官。熙宁末,李稷提举成都路茶场,辟干当公事;不三年,提
举本路常平,遂居稷职。在蜀茶额三十万,稷既增而五之,师闵又衍为百万。稷
死,师闵讼其前功,乞赐之土田。诏赐稷十顷,进师闵都大提举成都、永兴路榷
茶,位视转运使。又兼买马、监牧,事权震川,建请无不遂志,所行职事,他司
莫预闻。茶祸既被于秦、蜀,又欲延荆、楚、两河,神宗不许。元祐初,用御史
中丞刘挚言,遣黄廉入蜀访察。右司谏苏辙论其六害,谓:“李稷引师闵共事,
增额置场,以金银货拘民间物折博,贱取而贵出之,其害过于市易。自法始行,
至今四变,利益深,民益困。立法之虐,未有甚于此者。”廉奏至,如辙所陈。
乃贬师闵主管东岳庙。
久之,起知蕲州。会复置常平官,李清臣在中书,即以师闵使河北。寻加直
秘阁,复领秦、蜀茶事,于是一切如初。又使掾属诣阙奏券马事,安寿、韩忠彦
议颇异,独曾布以为然,曰:“但行之一年,而以较纲马,利害即可见矣。”师
闵遂详令蕃汉商人愿持马受券者,于熙、秦两路印验价给之,而请直于太仆,若
此券盛行,则买马场可罢。既用其策,明年,太仆会纲马之籍,死者至什二,而
券马所损才百分一。诏奖之,赐以金帛。改陕西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知秦州。
诸道方进筑被爵赏,师闵在秦无所事,怏怏不释。曾布议使督本部兵赴熙河
共攻,师闵承命踊跃,集兵四万以待。而章惇阴讽熙帅钟传先出塞,敕师闵听传
节制,筑浅井,又筑癿罗,皆不成而还。传更檄会兵于<真真>耳关,未至复却。
秦凤之师再出再返,劳且弊,言者乞加责,不听。
旋进宝文阁待制,召为户部侍郎。未及拜,坐秦州诈增首虏事,落职知鄞。
未几,还之。历河南、永兴军、延安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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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8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赵禼,字公才,邛州依政人。第进士,为汾州司法参军。郭逵宣抚陕西,辟
掌机宜文字。种谔擅纳绥州降人数万,朝廷以其生事,议诛谔,反故地归降人,
以解仇释兵。禼上疏曰:“谔无名兴举,死有余责。若将改而还之,彼能听顺而
亡绝约之心乎?不若谕以彼众饿莩,投死中国,边臣虽擅纳,实无所利,特以往
年俘我苏立、景询辈尔。可遣询等来,与降人交归,各遵纪律,而疆场宁矣。如
其蔽而不遣,则我留横山之众,未为失也。
又徙逵帅鄜延,为逵移书执政,请存绥州以张兵势,先规度大理河川,建堡
砦,画稼穑之地三十里,以处降者。若弃绥不守,则无以安新附之众。援种世衡
招蕃兵部敌屯青涧城故事。朝廷从之,活降人数万,为东路捍蔽。熙宁初,夏人
诱杀知保安军杨定等,既而以李崇贵、韩道喜来献,且请和。朝廷欲官其任事之
酋,镌岁赐以为俸给,因使纳塞门、安远二砦而还绥州。禼言:“绥实形势之地,
宜增广边障,乃无穷之利。若存绥以观其变,计之得也。”神宗召问状,对曰:
“绥之存亡,皆不免用兵。降二万人入吾肝脾,隙已深,不可亡备。”神宗然
之。除集贤校理。
夏人犯环庆,后复来贺正。禼请边吏离其心腹,因以招横山之众,此不战而
屈人兵也。迁提点陕西刑狱。韩绛宣抚陕西,河东兵西讨,禼为绛言:“大兵过
山界,皆砂碛,乏善水草,又亡险隘可以控扼,今切危之。若乘兵威招诱山界人
户,处之生地,当先经画山界控扼之地,然后招降;不尔,劳师远攻,未见其利。”
绛欲取横山,纳种谔之策,遂城啰兀,以禼权宣抚判官。谔趣河东兵会银川,
规以后期斩将。禼白绛,令谔自往中路迎东兵。谔惧违节制,乃不敢逞。加直龙
图阁、知延州。
夏人屡欲款塞,每以虚声摇边。诏问方略,禼审计形势,为破敌之策以献。
遣裨将曲珍、吕真以兵千人分巡东西路。夏人方以四万众自间道欲取绥,道遇珍,
皇骇亟战,真继至,夏众败走。夏自失绥,意未能已。禼揣知其情,奏言:“夏
使请和,必欲画绥界,愿听本路经略司分画;岁赐,则俟通和之日复焉。”明年,
遂用禼策,以绥为绥德城。
初,鄜延地皆荒瘠,占田者不出租赋,倚为藩蔽。宝元用兵后,凋耗殆尽,
其旷土为诸酋所有。禼因招问曰:“往时汝族户若干,今皆安在?”对:“大兵
之后,死亡流散,其所存止此。”禼曰:“其地存乎?”酋无以对。禼曰:“听
汝自募丁,家使占田充兵,若何?吾所得者人尔,田则吾不问也。”诸酋皆感服
归募,悉补亡籍。又检括境内公私闲田,得七千五百余顷,募骑兵万七千。禼以
异时蕃兵提空簿,漫不可考,因议涅其手。属岁饥,令蕃兵愿刺手者,贷常平谷
一斛,于是人人愿刺,因训练以时,精锐过于正兵。神宗闻而嘉之,擢天章阁待
制。
交阯叛,诏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总九将军讨之,以中官李宪为贰。禼
与议不合,请罢宪。神宗问可代者,禼以郭逵老边事,愿为裨赞,于是以逵为宣
抚使,禼副之。逵至,辄与禼异:禼欲乘兵形未动,先抚辑两江峒丁,择壮勇啖
以利,使招徕携贰,隳其腹心,然后以大兵继之,逵不听;禼又欲使人赍敕榜入
贼中招纳,又不听。遂令燕达先被广源,复还永平。禼以为广源间道距交州十二
驿,趣利掩击,出其不意,川途并进,三路致讨,势必分溃,固争不能得。贼乘
缓遂据江列战舰数百艘,官军不能济。禼分遣将吏伐木治攻具,机石如雨,其舰
被击皆废。徐以罢卒致贼,设伏击之,斩首数千级,馘其渠酋,遂皆降。逵怍于
玩寇,乃移疾先还。逵既坐贬,禼亦以不即平贼,降为直龙图阁、知桂州。后复
天章阁待制、权三司使。
时西师大举,五路并进,以禼为河东转运使,领降卒赴鄜延饷种谔军。谔抵
罪,禼又坐餽輓不给,黜知相州。既而镌职知淮阳军,居数月,尽复故职。
知庆州。羌<口移>名昌诡称送币,将入寇,禼知蕃主白信可使,信适以罪系狱。
破械出之,告以其故,约期日使往,果缚取以归。明年,夏人欲袭取新垒,大治
攻械。禼具上挠夏计。及夏侵兰州,禼遣曲珍将兵直抵盐韦,俘馘千,驱孳畜五
千。其酋栧厥嵬名宿兵于贺兰原,时出攻边,禼遣将李照甫、蕃官归仁各将兵
三千左右分击,耿端彦兵四千趍贺兰原,戒端彦曰:“贺兰险要,过岭,则砂碛
也。使敌入平夏,无繇破之。”又选三蕃官各轻兵五百,取间道出敌砦后,邀其
归路。端彦与战贺罗平,敌败,果趍平夏。千兵伏发,敌骇溃,斩馘甚众,生擒
嵬名,斩首领六,获战马七百,牛羊、老幼三万余。迁龙图阁直学士,复帅延安。
元祐初,梁乙埋数扰边,禼知夏将入侵,檄西路将刘安、李仪曰:“夏即犯
塞门,汝径以轻兵捣其腹心。”后果来犯,安等袭洪州,俘斩甚众,夏遂入贡。
既而以重兵压境,诸将亟请益戍兵为备,禼徐谕之曰:“第谨斥堠、整戈甲,无
为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遣人诘夏,夏兵遂去。迁枢密直学士。
乙埋终不悛。使间以善意问乙埋:“何苦与汉为仇。必欲寇,第数来,恐汝
所得不能偿所亡,洪州是也。能改之,吾善遇汝。”遗之战袍、锦彩,自是乙埋
不复窥塞。禼乃纵间,国中疑而杀之。
五年,拜端明殿学士,迁太中大夫。夏遣使以地界为请,朝廷许还葭芦、米
脂、浮屠、安疆四砦,以禼领分画之议。夏既得四砦,犹未有恭顺意,未几复犯
泾原。会禼卒、年六十五,赠右光禄大夫。绍圣四年,以禼与元祐弃地议,系其
名于党籍。
孙路字正甫,开封人。进士及第。元丰中,为司农丞。邓润甫荐为御史,召
对,其言不合新政,神宗语辅臣以为不可用,下迁主簿。路鞅鞅不释,求通判河
州,徙兰州。夏人入寇,论捍御功,进五阶,除陕西转运判官。
元祐初,为吏部、礼部员外郎,侍讲徐王府。司马光将弃河、湟,邢恕谓光
曰:“此非细事,当访之边人,孙路在彼四年,其行止足信,可问也。”光亟召
问,路挟舆地图示光曰:“自通远至熙州才通一径,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
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光
幡然曰:“赖以访君,不然几误国事。”议遂止。
迁右司郎中,以直龙图阁知庆州。章惇柄国,复议取弃地。时诸道相视未进,
路声言修旧垒,载器甲楼卤,顿大顺城下,夜半趍安疆,迟明据之,六日而城完。
加宝文阁待制,遂筑兴平、横山。进龙图阁直学士,徙知熙州。
泾原城西安,诏出师牵制其势。路即将众临会州,遂建取青唐之策。大将王
愍、王赡捣邈川,赡先至,下之。愍与争功,路右愍,颛属以兵;赡有请,辄弗
应。赡诉诸朝,召拜路兵部尚书,以龙图阁学士知成都。未行,坐他事削职,知
兴国军。徽宗立,历太原、河南、永兴军、河中府,卒。
游师雄,字景叔,京兆武功人。学于张载,第进士。为仪州司户参军,迁德
顺军判官。鄜延将刘琯与主帅议战守策,欲自延安入安定、黑水,师雄以地薄贼
境,惧有伏,请由他道。既而谍者言夏伏精骑于黑水傍,琯谢曰:“微君言,吾
不返矣。”
赵禼帅延安,辟为属。时夏人扰边,戍兵在别堡,龙安以北诸城兵力咸弱,
禼患之。师雄请发义勇以守,多聚石城上,待其至。夏人知有备,不敢入,但袭
荒堆、三泉而还。岁饥,行诸垒振贷,计口赋粮,人无殍亡。运石莹甲,深沟缮
城,边备益固。
元祐初,为宗正寺主簿。执政将弃四砦,访于师雄。师雄曰:“此先帝所立,
以控制夏人者也,若何弃之,不惟示中国之怯,将起敌人无厌之求。傥泸、戎、
荆、奥视以为请,亦将与之乎?万一燕人遣一乘之使,来求关南十县,为之奈何?”
不听。因著《分疆录》。迁军器监丞。
吐蕃寇边,其酋鬼章青宜结乘间胁属羌构夏人为乱,谋分据熙河。朝廷择可
使者与边臣措置,诏师雄行,听便宜从事。既至,谍知夏人聚兵天都山,前锋屯
通远境。吐蕃将攻河州,师雄欲先发以制之,请于帅刘舜卿。舜卿曰:“彼众我
寡,奈何?”师雄曰:“在谋不在众。脱事不济,甘受首戮。”议三日乃定,遂
分兵为二,姚兕将而左,种谊将而右。兕破六逋宗城,斩首千五百级,攻讲朱城,
断黄河飞梁,青唐十万众不得度。谊破洮州,擒鬼章及大首领九人,斩首千七百
级。捷书闻,百僚表贺,遣使告永裕陵。将厚尝师雄,言者犹以为邀功生事,止
迁一官,为陕西转运判官、提点秦凤路刑狱。
夏人侵泾原,复入熙河,师雄言:“兰州距贼一舍,通远不百里,非有重山
复岭之阻。宜于定西、通渭之间建安遮、纳迷、结珠三栅,及护耕七堡,以固藩
篱,此无穷之利也。”诏付范育,皆如初议。
入拜祠部员外郎,加集贤校理,为陕西转运使。内地移粟于边,民以辇僦为
病。师雄言:“往者边土不耕,仰给于内,今积粟已多,军食自足,宜令内地量
转输致之直,以免大费。”报可。召诣阙,哲宗劳之曰:“洮州之役,可谓隽功,
但恨赏太薄耳。”对曰:“皆上禀庙算,臣何力之有焉。唯当时将士勋劳未录,
此为欠也。”因陈其本末。拜卫尉少卿。哲宗数访边防利病,师雄具庆历以来边
臣施置之臧否,朝廷谋议之得失,及方今御敌之要,凡六十事,名曰《绍圣安边
策》,上之。
出知邠州,改河中府,进直龙图阁、知秦州,未至,诏摄熙州。以夏人扰边,
诏使者与熙帅、秦帅共谋之。使者锐于讨击,师雄谓:“进筑城垒以自蔽,席卷
之师未应深入也。”上章争之,不报。既而使者知攻取之难,卒用师雄策。
自复洮州之后,于阗、大食、物林、邈黎诸国皆惧,悉遣使入贡。朝廷令熙
河限其二岁一进。师雄曰:“如此,非所以来远人也。”未几还秦,徙知陕州。
卒,年六十。师雄慷慨豪迈,有志事功,议者以用不尽其材为恨。
穆衍,字昌叔,河内人,徙河中。第进士,调华池令。民牛为仇家断舌而不
知何人,讼于县,衍命杀之。明日,仇以私杀告,衍曰:“断牛舌者乃汝耶?”
讯之具服。
后知淳化,耀之属县。衍从韩绛宣抚陕西,遇庆卒溃乱,衍念母在耀,亟谒
归,信宿走七驿。比至,庆卒尝戍华池,知衍名,不敢近。时诸郡捕贼兵粮糒无
以给,遂擅发常平仓,且惧得罪。衍曰:“饥之不恤,则吾丘将为庆卒矣。”衍
考课为一路最。元丰中,种谔西征,参其军事。谔第赏,以死事为下。衍曰:
“此非所以劝忠也。”力争之。谔还入塞,诏往灵武援渭、庆两军。将行,衍曰:
“吾兵惰,归未及解甲,安能犯不测于千里外哉?”谔乃止。同幕畏罪,阳谢衍
曰:“师不再举,君之力也。”衍识其意,曰:“全万众之命,以一身塞责,衍
无憾焉。”
元祐初,大臣议弃熙、兰,衍与孙路论疆事,以为“兰弃则熙危,熙弃则关
中震。唐自失河、湟,西边一有不顺,则警及京都。今二百余年,非先帝英武,
孰能克复。若一旦委之,恐后患益前,悔将无及矣”。议遂止。改陕西转运判官,
金部、户部员外郎。熙河分画未决,诏衍视之。还言:“质孤、胜如据两川美田,
实彼我必争之地,自西关失利,遂废不守。请界二垒之间,城李诺平以控要害,
及他城堡皆起亭障,以通泾原。”明年,遂城李诺,名曰定远。三迁左司郎中。
绍圣初,以直秘阁为陕西转运使,加直龙图阁、知庆州,徙延安,又徙秦州,
未行而卒。年六十三。敕河中官庀其葬,后追录不弃兰州议,官其一子。
论曰:自熙宁至于绍圣,四方之事多矣。夏人乍服乍叛,其地或予或夺,庙
堂之上,论靡有定,相为短长,元发、师中辈七人,一时谋谟,盖可考也。元发
论君子小人,言简而尽,足动人主,而神宗惑安石之言,竟弗之悟。师中豫识安
石于鄞令,以为目肖王敦,将乱天下,盖又先于吕诲矣。诜能镇抚西夏,又能靖
交阯之难,诚有御边之才;其子师闵为时笼利,无足取者。赵禼狃于西陲之胜,
取败南裔,后获嵬名,庶足自赎。朝臣议弃河、湟,孙路以一言止之,使司马光
自悔几于误国;及取青唐,下邈川,可验其能,然右王愍而困王赡,非大将之器
也。游师雄之禽鬼章,复洮州,以致诸国入贡,校之诸将,其功独为隽伟。衍为
政得民心,既去而乱兵不忍惊其母,德之足以感人,有如是夫。

[发帖际遇]: 林风偷得虚竹身上的美女图卷轴,被慕容复发现后遭痛殴,花去医药费银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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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三十三 列传第九十二

○杨佐 李兑(从弟先) 沈立 张掞 张焘 俞充 刘瑾 阎询 葛宫
(从子思书) 张田 荣 李载 姚涣 朱景(子光庭) 李琮 朱寿隆 卢士
宏 单煦 杨仲元 余良肱 潘夙
杨佐,字公仪,本唐靖恭诸杨后,至佐,家于宣。及进士第,为陵州推官。
州有盐井深五十丈,皆石也,底用柏木为干,上出井口,垂绠而下,方能及水。
岁久干摧败,欲易之,而阴气腾上,入者辄死;惟天有雨,则气随以下,稍能施
工,晴则亟止。佐教工人以木盘贮水,穴窍洒之,如雨滴然,谓之“雨盘”。如
是累月,井干一新,利复其旧。
累迁河阴发运判官,干当河渠司。皇祐中,汴水杀溢不常,漕舟不能属。佐
度地凿渎以通河流,于是置都水监,命佐以盐铁判官同判。京城地势南下,涉夏
秋则苦霖潦,佐开永通河,疏沟澮出野外,自是水患息。又议治孟阳河,议者谓
不便。佐言:“国初岁转京东粟数十万,今所致亡几,傥不浚复旧迹,后将废矣。”
乃从其策。
出为江、淮发运使。孟阳之役,调民七、八千,夷丘墓百数,怨声盈塞。诏
开封鞫治,官吏独舍佐不问。纠察刑狱刘敞请加贬黜,不听。召为盐铁副使,拜
天章阁待制,复判都水,知审官院,权发遣开封府。
尝使契丹,虏馈以方物,书独称名。英宗升遐,奉遗留物再往使,卒于道,
年六十一。诏护丧归,赙以黄金,恤其家。
李兑,字子西,许州临颍人。登进士第,由屯田员外郎为殿中侍御史。按齐
州叛卒,狱成,有欲夜篡囚者,兑以便宜斩之,人服其略。
张尧佐判河阳,兑言尧佐素无行能,不宜以戚里故用。改同知谏院。狄青宣
抚广西,入内都知任守忠为副,兑言以宦者观军容,致主将掣肘,非计。仁宗为
罢守忠。太常新乐成,王拱辰以为十二钟磬一以黄钟为律,与古异,胡瑗及阮逸
亦言声不能谐。诏近臣集议,久而不决。兑言:“乐之道,广大微妙,非知音入
神,讵容轻议。愿参新旧,但取谐和近雅者,合而用之。”进侍御史知杂事,擢
天章阁待制、知谏院。转运使制禄与郡守殊,时有用弹劾夺节及老疾请郡者,一
切得仍奉稍。兑言非所以劝沮,乃诏悉依所居官格。兑在言职十年,凡所论谏,
不自表襮,故鲜传世。
出知杭州,帝书“安民”二字以宠。徙越州,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南
人谓自刘氏纳土后,独兑著清节。还知河阳,帝又宠以诗。徙邓州。富人榜仆死,
系颈投井中而以缢为解。兑曰:“既赴井,复自缢,有是理乎?必吏受赇教之尔。”
讯之果然。
兑历守名郡,为政简严,老益精明。自邓归,泊然无仕宦意。对便殿,力丐
退,英宗命无拜,以为集贤院学士、判西京御史台。积官尚书右丞,转工部尚书
致仕。卒,年七十六,谥曰庄。从弟先。
先字渊宗,起进士,为虔州观察推官,摄吉州永新令。两州俗尚讼,先为辨
枉直,皆得其平。
知信州、南安军,抚楚州,历利、梓、江东、淮南转运使。寿春民陈氏施僧
田,其后贫弱,往丐食僧所而僧逐之,取僧园中笋,遂执以为盗。先诘其由,夺
田之半以还之。所至治官如家,人目以俚语:在信为“错安头”,谓其无貌而有
材也;在楚为“照天烛”,称其明也。楚有民迫于输赋,杀牛鬻之。里胥白于官,
先愍焉,但令与杖。通判孙龙舒以为徒刑,毁其桉。明日龙舒来,先引囚曰:
“汝罪应杖,以通判贷汝矣。”遣之出。
积官至秘书监致仕。兄兑尚无恙,事之弥笃。以子叙封,得太中大夫,闲居
一纪卒,年八十三。子庭玉,年六十即弃官归养。人贤其家法云。
沈立,字立之,历阳人。举进士,签书益州判官,提举商胡埽。采摭大河事
迹、古今利病,为书曰《河防通议》,治河者悉守为法。迁两浙转运使。苏、湖
水,民艰食,县戒强豪民发粟以振,立亟命还之,而劝使自称贷,须岁稔,官为
责偿。茶禁害民,山场、榷场多在部内,岁抵罪者辄数万,而官仅得钱四万。立
著《茶法要览》,乞行通商法,三司使张方平上其议。后罢榷法,如所请;立召
为户部判官。
奉使契丹,适行册礼,欲令从其国服,不则见于门。立折之曰:“往年北使
讲见仪,未尝令北使易冠服,况门见邪?”契丹愧而止。
迁京西北转运使。都水方兴六塔河,召与议,立请止修五股等河及漳河,分
杀水势以省役,从之。加集贤修撰、知沧州,进右谏议大夫、判都水监,出为江、
淮发运使。居职办治,加赐金,数诏嘉之。知越州、杭州、审官西院、江宁府。
初,立在蜀,悉以公粟售书,积卷数万。神宗问所藏,立上其目及所著《名
山水记》三百卷。徙宣州,提举崇禧观。卒,年七十二。
张掞,字文裕,齐州历城人。父蕴,咸平初,监淄州兵。契丹入寇,游骑至
淄、青间,州人将弃城,蕴拔刀遮止于门,力治守备,游骑为之引去。郡守愧,
始谋掠为己功,反陷以罪,蕴受而不校。
掞幼笃孝,蕴病,刲股肉以疗。举进士,知益都县。当督赋租,置里胥弗用,
而民皆以时入。石介献《息民论》,请以益都为天下法。丁内艰,时隆寒,徒跣
举柩,叩首流血,与兄揆庐墓左。
明道中,京东饥,盗起,以御史中丞范讽荐,知莱州掖县。民诉旱于州,拒
之,掞自荐奏闻,诏除登、莱税。通判永兴军,为集贤校理,四迁为龙图阁直学
士、知成德军。宦者阎士良为钤辖,多挠帅权,用危法中军校,掞直之,而劾士
良。英宗登极,朝廷使来告,士良辞疾居家,宴客自若,奏抵其罪。入判太常、
司农寺,累官户部侍郎致仕。熙宁七年,卒,年八十。
掞忠笃诚悫,既老益康宁。少从刘潜、李冠游,及其死,率里人葬之,置田
赡其孥。事揆如父,理家必谘而行,为乡党矜式。
张焘,字景元,枢密直学士奎之子也。举进士,通判单州。州卒谋乱,期有
日,焘得告者,徐诣营取首恶,置诸法。知沂、濰二州。沂产布,濰产绢,而有
司科赋相反,焘始革之。濰多圭田,率计亩徵绢,而蠲河役,焘不肯踵例,废法
还其役,入损于旧五之四,且命吏曰:“吾知守己而已,无妨后人,汝勿著为式。”
提点河北刑狱,摄领澶州,七日而商胡决。焘拯溺救饥,所全活者十余万,
犹坐免。数年,复提点河东、陕西、京西刑狱,为盐铁判官、淮南转运使、江淮
发运副使。泗州水,城且坏,焘悉力营护,诏宠其劳。入为户部副使。京师赋曲
于酒,人有常籍,毋问售不售,或蹶产以偿。焘请罢岁额,严禁令,随所用曲多
寡以售,自是课增溢。官修睦亲宅,议取民居,焘言:“芳林园有余地,宗室足
自处,无庸起民居。”从之。孝严殿成,请图乾兴以来文武大臣像于壁。
迁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蒲津浮桥坏,铁牛皆没水中,焘以策列巨木
于岸以为衡,缒石其秒,挽出之,桥复其初。保安二土豪善骑射,为边人所惮,
故纵善马诱使取之,而强以汉法。焘按得其状,俱以隶军。加龙图阁直学士、知
成都府。蜀人苦多盗,焘严保伍,使不得隐,而申其捕限。南蛮寇黎、雅,讨走
之,罢磨刀崖戍卒。改知瀛州。
母丧服阕。故事,起执政以诏,近臣以堂帖;神宗特命赐诏。判太常寺,知
邓、许二州,复判太常,知通进、银台司,提举崇福宫,由给事中易通议大夫。
卒,年七十。
焘才智敏给,常从范仲淹使河东。至汾州,民遮道数百趋诉,仲淹以付。焘
方与客弈,局未终,处决已竟。英宗时,三司前奏事,帝诘铸钱本末,皆不能对,
焘悉论无隐。帝是之,顾左右识其姓名,后欲以为观察使守边,曰:“卿家世事
也。”焘对曰:“臣叔父亢有大才,臣愚不可继。”遂止。
俞充字公达,明州鄞人。登进士第。熙宁中为都水丞,提举沿汴淤泥溉田,
为上腴者八万顷。检正中书户房,加集贤校理、淮南转运副使,迁成都路转运使。
茂州羌寇边,充上十策御戎。神宗遣内侍王中正同经制,建三堡,复永康为军,
因诈杀羌众以为中正功,与深相结,至出妻拜之。中正还阙,举充可任。召判都
水监,进直史馆。中书都检正御史彭汝砺论其媚事中正,命遂寝。
河决曹村,充往救护,还,陈河防十余事,概论“水衡之政不修,因循苟且,
浸以成习。方曹村决时,兵之在役者仅十余人,有司自取败事,恐未可以罪岁也。”
加集贤殿修撰、提举市易,岁登课百四十万。故事当赐钱,充曰:“奏课,职也,
愿自今罢赐。”诏听之。
擢天章阁待制、知庆州。庆阳兵骄,小绳治辄肆悖,充严约束,斩妄言者五
人于军门。闻有病苦则巡抚劳饷,死不能举者出私财以周其丧,以故莫不畏威而
怀惠。环州田与夏境犬牙交错,每获必遭掠,多弃弗理,充檄所部复以时耕植。
慕家族山夷叛,举户亡入西者且三百,充遣将张守约耀兵塞上,夏人亟反之。
充之帅边,实王珪荐,欲以遏司马光之入。充亦知帝有用兵意,屡倡请西征,
后言:“夏酋秉常为母梁所戕,或云虽存而囚,不得与国政。其母宣淫凶恣,国
人怨嗟,实为兴师问罪之秋也。秉常亡,将有桀黠者起,必为吾患。今师出有名,
天亡其国,度如破竹之易。愿得乘传入觐,面陈攻讨之略。”诏令掾属入议,未
及行,充暴卒,年四十九。
刘瑾,字元忠,吉州人,沆之子也。第进士,为馆阁校勘。沆亡,得褒赠。
知制诰张瑰草词,语涉讥贬,瑾泣涕不能食,阖门衰绖,邀宰相自言。朝廷为改
书命,黜瑰为州,瑾亦坐衰服入公门罢职。没丧不就官,丐守坟墓。王素为请,
以伸孝子之志。诏复职,迁集贤校理、通判睦州,为淮南转运副使。召修起居注,
加史馆修撰、河北转运使,拜天章阁待制、知瀛州。坐与世居通问,徙明州。未
行,改镇广州。与枢密院论戍兵不合,改虔州。战棹都监杨从先奉旨募兵不至,
擅遣其子懋纠诸县巡检兵集郡下,瑾怒责之,遽发悖谬语,懋诉瑾于朝,遂废于
家。逾年,复待制、知江州,历福州、秦州、成德军,卒。
瑾素有操尚,所莅以能称,然御下苛严,少纵舍,好面折人短,以故多致訾
怨。
阎询,字议道,凤翔天兴人。少时以学问著闻,擢进士第,又中书判拔萃科。
累迁秘书丞,为监察御史里行。诏治王素狱,坐有姻嫌不以闻,降监河阳酒税,
累迁为盐铁判官。使契丹。询颇谙北方疆理,时契丹在靴淀,迓者王惠导询由松
亭往,询曰:“此松亭路也,胡不径葱岭而迂枉若是,岂非夸大国地广以相欺邪?”
惠惭不能对。加直龙图阁、知梓州。徙河东转运使,言:三路土兵疲老者,听其
族以强壮者代。”从之。进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大河涨,坏浮桥,询易为长
桥。拜天章阁待制、知广州,不即赴,罢职知商州。神宗转右谏议大夫,改邠、
同二州,提举上清太平宫,卒,年七十九。
葛宫,字公雅,江阴人。举进士,授忠正军掌书记。善属文,上《太平雅颂》
十篇,真宗嘉之,召试学士院,进两阶。又献《宝符阁颂》,为杨亿所称。知南
充县,东川饥,民艰食,部使者檄守资、昌两州,以惠政闻。知南剑州。土豪彭
孙聚党数百,凭依山泽为盗,出害吏民,不可捕,宫遣沙县尉许抗谕降之。并溪
山多产铜、银,吏挟奸罔利,课岁不登,宫一变其法,岁羡余六百万。三司使闻
于朝,论当赏。宫曰:“天地所产,吾顾盗之,又可为功乎?”卒不言。
徙知滁、秀二州,秀介江湖间,吏为关泾渎上,以征往来,间有昏葬,趋期
者多不克,宫命悉毁之。积官秘书监、太子宾客。治平中,转工部侍郎。熙宁五
年,卒,年八十一。宫性敦厚,恤录宗党,抚孤嫠,赖以存者甚众。
宫弟密,亦以进士为光州推官。豪民李新杀人,嫁其罪于邑民葛华,且用华
之子为证。狱具,密得其情,出之。法当赏,密白州使勿言。仕至太常博士。天
性恬靖,年五十,忽上章致仕,姻党交止之,笑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
者,安得有余裕哉。”即退居,号草堂逸老,年八十四乃终。平生为诗慕李商隐,
有西昆高致。
子书思,踵登第,调建德主簿。时密已老,欲迎以之官,密难之。书思曰:
“曾子不肯一日去亲侧,岂以五斗移素志哉?”遂投劾归养十年余。近臣表其志
行,以为泗州教授,弗就。密不得已,许以他日偕行,始乞监新市镇。居父丧,
哀毁骨立,盛暑不释苴麻,终禫不忍去冢舍。累年,乃出仕,历封丘主簿、涟
水县丞。时兄书元为望江令,同隶淮南监司,有舍兄而荐己者,移书乞改荐兄,
不许,则封檄还之。其笃行类皆若此。仕至朝奉郎,亦告老,父子归休皆不待年。
卒,年七十三,特谥曰清孝。子胜仲,孙立方,皆以学业至侍从,世为儒家。胜
仲自有传。
论曰:佐、立擅水衡之政,为时所称。兑居官论谏,无所表襮,先克承之。
掞之孝,焘之智,瑾之苛严,询之辞令,皆著一时,自致显官。俞充制军禁暴,
足为能臣,而希时相之意,倡请西征,使其不死,边陲之祸,其可既乎?葛氏自
宫以下,簪缨相继,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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