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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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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四十八 列传第一百七

○傅楫 沈畸(萧服附) 徐勣 张汝明 黄葆光 石公弼(张克公附)
毛注 洪彦升 钟傅 陶节夫毛渐 王祖道 张庄 赵遹
傅楫,字元通,兴化军仙游人。少自刻厉,从孙觉、陈襄学。第进士,调扬
州司户参军,摄天长令,发擿隐伏,奸猾屏迹。转福清丞,知龙泉县。孙觉为御
史中丞,语之曰:“朝廷欲用君,盍少留?”楫曰:“仕宦所以乐居中者,免外
台督责耳,今俯首权门,觡外台奚择?且外官,己所当得也。”遂去不顾。
道除太学博士,居四年,未尝一迹大臣门。既满,径赴铨曹。楫丞福清时,
受知郡守曾巩,巩弟布方执政,由是荐为太常博士。徽宗以端王就资善堂学,择
师傅为说书,升楫记室参军,进侍讲、翊善,中人輗事于府者,多与宫僚狎,楫
独漠然不可亲,一府严惮之。五年不迁。邹浩得罪贬,楫以赆行免官。
徽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历监察御史、国子司业、起居郎,拜中书舍人。
时曾布当国,自以于楫有汲引恩,冀为之用。楫略无所倾下,凡命令有不当,用
人有未厌,悉极论之,虽屡却不为夺,布大失望。帝以旧学故,多所延访,楫每
以遵祖宗法度、安静自然为言。他日,李清臣劝帝清心省事,帝曰:“近臣中唯
傅楫尝道此。”
楫在朝岁余,见时事浸异,窃叹曰:“祸其始此乎!”闻者甚之,楫笑曰:
“后当信吾言。”遂上疏丐去,以龙图待制知亳州。卒,年六十一。帝念其蕃邸
旧臣,赐绢三百匹。
沈畸,字德侔,湖州德清人。第进士,历官州、县。崇宁中,为尚书议礼编
修官,召对,擢监察御史。畸至台,欲有所论建,而六察无言事法,乃诣匦上十
事,言花石扰民,土木弊国,冗费多,恩泽滥,议论异同,下情睽隔。其论当十、
夹锡钱最为剀当,略曰:“小钱之便于民,久矣。古者军兴用之,或以一当百,
至于当千,此权时之术,非可行于无事之世。今当十之议,固足纾目前,然使游
手鼓铸,无故有倍称之息,何惮而不为?虽日加断斩,势不可止。恐未能期岁,
东南小钱轻,钱轻则物重,物重则民愈困,此盗贼所由起也。陕西旧无铜钱,故
以夹锡为贵,一切改铸,则犹前日铁钱耳。今东南方私铸,又将使西北效之,是
导民犯法也。”
进殿中侍御史。尝经国子监门,有小内侍从数骑绝道突过,驺卒追问不为止,
台檄诸司捕之不获。畸曰:“风宪之地,可但已乎?”入言之,徽宗下内省迹治,
竟抵罪。
蔡京兴苏州钱狱,欲陷章綖兄弟,遣开封尹李孝寿、御史张茂直鞫之。株
逮至千百,强抑使承盗铸罪,死者甚众,京犹以为缓。帝独意其非辜,遣畸及御
史萧服往代。京将啖以显仕,白为左正言,及擢侍御史。畸至苏,即日决释无左
证者七百人,叹曰:“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会权要,杀人以苟富贵乎?”遂阅
实平反以闻。京大怒,削畸三秩,贬监信州酒税,未几,卒。既而狱事竟,复羁
管明州。使者持敕至家,将发棺验实,畸子浚泣诉,乃止。建炎初,赠龙图阁直
学士。浚官至右正言。
萧服,字昭甫,庐陵人。第进士,调望江令,治以教化为本。访古迹,得王
祥卧冰池、孟宗泣笋台,皆为筑亭。又刻唐县令鞠信陵文于石,俾民知所向。已
而邑人朱氏女刲股愈母疾,人颂传之,以为治化所致。知高安县,尉获凶盗,狱
具矣,服审其辞,疑之,且视其刀室不与刃合,顷之而杀人者得,囚盖平民也。
徙知康州,未行,改亲贤宅教授。提举淮西常平,召为将作少监。
以使事得入对,论人主听言之要,以谓唐、虞盛世,犹畏巧言而堲谗说。
纚纚数百言,徽宗谓有争臣风,擢监察御史。奉诏作《崇宁备官记》,帝称
善,诏辅臣曰:“服文辞劲丽,宜居翰苑。朕爱其鲠谔,顾台谏中何可阙此人?”
俄偕沈畸使鞫狱,坐羁管处州,逾岁得归。张商英当国,引为吏部员外郎。送辽
使,得疾于道,遂致仕。既愈,还旧职,以父老,得请知蕲州。卒,年五十六。
徐勣,字元初,宣州南陵人。举进士,调吴江尉,选桂州教授。王师讨交阯,
转运使檄勣从军。饷路瘴险,民当役者多避匿,捕得千余人,使者使勣杖之,勣
曰:“是固有罪,然皆饥羸病乏,不足胜杖,姑涅臂以戒,亦可已。”使者怒,
欲并劾勣,勣力争不变,使者不能夺。郭逵宿留不进,勣谓副使赵禼曰:“师出
淹时,而主帅无讨贼意,何由成功?”因具蛮人情状疏于朝,谓断者人主之利器,
今诸将首鼠不进,惟断自上意而已。既而逵、禼果皆以无功贬。
舒亶闻其名,将以御史荐,勣恶亶为人,辞不答。求知建平县,入为诸王宫
教授,通判通州。濒海有捍堤,废不治,岁苦漂溺。勣躬督防卒护筑之,堤成,
民赖其利。复教授广陵、申王院,改诸王府记室参军。哲宗见其文,谕奖之,欲
俟满岁以为左右史,未及用。
徽宗立,擢宝文阁待制兼侍讲,迁中书舍人,修《神宗史》。时绍圣党与尚
在朝,人怀异意,以沮新政。帝谓勣曰:“朕每听臣僚进对,非诈则谀;惟卿鲠
直,朕所倚赖。”因论择相之难,云已召范纯仁、韩忠彦。勣顿首贺曰:“得人
矣!”诏与蔡京同校《五朝宝训》。勣不肯与京联职,固辞,奏京之恶,引卢杞
为喻。迁给事中、翰林学士。上疏陈六事:曰时要,曰任贤,曰求谏,曰选用,
曰破朋党,曰明功罪。
国史久不成,勣言:“《神宗正史》,今更五闰矣,未能成书。盖由元祐、
绍圣史臣好恶不同,范祖禹等专主司马光家藏记事,蔡京兄弟纯用王安石《日录》,
各为之说,故论议纷然。当时辅相之家,家藏记录,何得无之?臣谓宜尽取用,
参讨是非,勒成大典。”帝然之,命勣草诏戒史官,俾尽心去取,毋使失实。
帝之初政,锐欲损革新法之害民,曾布始以为然,已乃密陈绍述之说。帝不
能决,以问勣,勣曰:“圣意得非欲两存乎?今是非未定,政事未一,若不考其
实,姑务两存,臣未见其可也。”又因论弃湟州,请“自今勿妄兴边事,无边事
则朝廷之福,有边事则臣下之利。自古失于轻举以贻后悔,皆此类也。”
勣与何执中偕事帝于王邸,蔡京以宫僚之旧,每曲意事二人,勣不少降节。
谒归视亲病,或言翰林学士未有出外者,帝曰:“勣谒告归尔,非去朝廷也,奈
何轻欲夺之!”俄而遭忧。京入辅,执中亦预政,擿勣行章惇词,以为诋先烈。
服阕,以主管灵仙观,入党籍中。起知江宁府,言者复论为元祐奸朋,必不能推
行学政,罢归。
大观三年,知太平州。召入觐,极论茶盐法为民病,帝曰:“以用度不足故
也。”对曰:“生财有道,理财有义,用财有法。今国用不足,在陛下明诏有司,
推讲而力行之耳。”帝曰:“不见卿久,今日乃闻嘉言。”加龙图阁直学士,留
守南京。
蔡京自钱塘召还,过宋见勣,微言撼之曰:“元功遭遇在伯通右,伯通既相
矣。”
勣笑曰:“人各有志,吾岂以利禄易之哉?”京惭不能对,勣亦终不复用。
以疾,除显谟阁学士致仕。卒,年七十九。赠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勣挺挺持
正,尤为帝所礼重,而不至大用,时议惜之。
张汝明,字舜文,世为庐陵人,徙居真州。兄侍御史汝贤,元丰中以论尚书
左丞王安礼,与之俱罢。未几,卒。汝明少嗜学,刻意属文,下笔辄千百言。入
太学,有声一时。国子司业黄隐将以子妻之,汝明约无饰华侈,协力承亲欢,然
后受室。
登进士第,历卫真、江阴、宜黄、华阴四县主簿,杭州司理参军,亳州鹿邑
丞。母病疽,更数医不效,汝明刺血调药,傅之而愈。江阴尉贫且病,市物不时
予直,部使者欲绳以法,汝明为鬻橐中装,代偿之。华阴修岳庙,费钜财窘,令
以属汝明。汝明严与为期,民德其不扰,相与出力佐役,如期而成。他庙非典祀、
妖巫凭以惑众者,则毁而惩其人。滞州县二十年,未尝出一语干进,故无荐者。
大观中,或言其名,召置学制局,预考贡士,去取皆有题品。值不悦者诬以
背王氏学,诏究其事,得所谓《去取录》,徽宗览之曰:“考校尽心,宁复有此?”
特改宣教郎。
擢监察御史。尝摄殿中侍御史,即日具疏劾政府市恩招权,以蔡京为首。帝
奖其介直。京颇惮之,徙司门员外郎,犹虞其复用,力排之,出通判宁化军。地
界辽,文移数往来,汝明名触其讳,辽以檄暴于朝。安抚使问故,众欲委罪于吏,
汝明曰:“诡辞欺君,吾不为也。”坐责监寿州麻步场。遇赦,签书汉阳判官。
田法行,受牒按境内。时主者多不亲行,汝明使四隅日具官吏所至,而躬临以阅
实,虽雨雪不渝,以故吏不得通贿谢,而税均于一路最。晚知岳州,属邑得古编
钟,求上献。汝明曰:“天子命我以千里,惧不能仰承德意,敢越职以幸赏乎?”
卒于官,年五十四。
汝明事亲孝,执丧,水浆不入口三日,日饭脱粟,饮水,无醯盐草木之滋。
浸病羸,行辄踣。梦父授以服天南星法,用之,验,人以为孝感。汝明学精微,
研象数,贯穿经史百家,所著书不蹈袭前人语,有《易索书》、《张子卮言》、
《大究经》传于世。
黄葆光,字元晖,徽州黟人。应举不第,以从使高丽得官,试吏部铨第一,
赐进士出身。由徐州司理参军为太学博士,迁秘书省校书郎,擢监察御史、左司
谏。始莅职,即言:“三省吏猥多,如迁补、升转、奉入、赏劳之类,非元丰旧
制者,其大弊有十,愿一切革去。”徽宗即命厘正之,一时士论翕然。而蔡京怒
其异己,密白帝,请降御笔云:“当丰亨豫大之时,为衰乱减损之计。”徙葆光
符宝郎。省吏醵钱入宝箓宫,作十道斋报上恩,帝思其忠,明年,复拜侍御史。
辽人李良嗣来归,上《平夷书》规进用,擢秘书丞。葆光论其五不可,大概
言“良嗣凶黠忿鸷,犯不赦之罪于邻国,逃命逭死,妄作《平夷》等书,万一露
泄,为患不细。中秘图书之府,岂宜以罪人为之?宜厚其禄赐,置诸畿甸之外。”
又言:“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刚健者君之德,而其道不可屈;柔顺者臣之常,
而其分不可亢。苟致屈以求合,则是伤仁,非所以驭下也;苟矫亢以求伸,则是
犯分,非所以尊君也。”帝感悟,命近臣读其奏于殿中。
自崇宁后,增朝士,兼局多,葆光以为言。乃命蔡京裁定,京阳请一切废罢,
以激怒士大夫。葆光言:“如礼制局详议官至七员、检讨官至十六员,制造局至
三十余员,岂不能省去一二,上副明天子之意?”时皆壮之。
政和末,岁旱,帝以为念。葆光上疏曰:“陛下德足以动天,恩足以感人,
检身治事,常若不及,而不能感召和气,臣所以不能无疑也。盖人君有屈己逮下
之心,而人臣无归美报上之意者,能致阴阳之变;人君有慈惠恻怛之心,而人臣
无将顺奉承之意者,能致阴阳之变。陛下恭俭敦朴以先天下,而太师蔡京侈大过
制,非所以明君臣之分;陛下以绍述为心,而京所行乃背元丰之法,强悍自专,
不肯上承德意。太宰郑居中、少宰余深依违畏避,不能任天下之责。此天气下而
地不应,大臣不能尚德以应陛下之所求者如此。”疏入不报。且欲再上章,京权
势震赫,举朝结舌,葆光独出力攻之。京惧,中以它事,贬知昭州立山县。又使
言官论其附会交结,泄漏密语,诏以章揭示朝堂,安置昭州。京致仕,召为职方
员外郎,改知处州。州当方腊残乱之后,尽心收养,民列上其状。加直秘阁,再
任,卒,年五十八,州人祠之。
葆光善论事,会文切理,不为横议所移,时颇推重。本出郑居中门,故极论
蔡京无所顾,然其他不能不迎时好,方作神霄万寿宫,温州郭敦实、泗州叶点皆
坐是得罪。葆光遂疏建昌军陈并、秀州蔡崈、岳州傅惟肖、祁门令葛长卿不即奉
行制书,存留僧寺形胜、佛像,及决罚道流,乞第行窜黜,遂悉坐停废,议者尤
之。
石公弼,字国佐,越州新昌人。登进士第,调卫州司法参军。淇水监牧马逸,
食人稻,为田主所伤。圉者讼至密,郡守韩宗哲欲坐以重辟。公弼谓此人无罪,
宗哲曰:“人伤官马,奈何无罪?”公弼曰:“禽兽食人食,主者安得不御,御
之岂能无伤?使上林虎豹出而食人。可无杀乎?今但当惩圉者,民不可罪。”宗
哲委,以属吏。既而使者来虑囚,如公弼议。获嘉民甲与乙斗,伤指;病小愈,
复与丙斗,病指流血死。郡吏具狱,两人以他物伤人,当死。公弼以为疑,驳而
鞫之,乃甲指血流伤,因而丙发,指脱瘕中风死,非由击伤也。两人皆得免。
章惇求太学官,或荐公弼,使往见。谢曰:“丞相素侮人,见者阿意苟容,
所不忍也。”再调涟水丞。供奉高公备纲舟行淮,以溺告。公弼曰:“数日无风,
安有是?”使尉核其所载,钱失百万。呼舟人物色之,乃公备与寓客妻通,杀其
夫,畏事觉,所至窃官钱赂其下,故诡为此说。即收捕穷治,皆服辜。
知广德县,召为宗正寺主簿。入见,言:“朝廷比日所为,直词罕闻,颂声
交至,未有为陛下廷争可否者。愿崇忠正以销谀佞,通谏争以除壅蔽。”徽宗善
之。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三舍法行,士子计等第,颇事告讦。公弼言:
“设学校者,将以仁义渐摩,欲人有士君子之行。顾使之相告讦,非所以建学本
意也。”又言:“删定敕令官、寺监丞簿等,皆以执政近臣子弟为之,未有资考,
不习政事。请一切汰遣,以开寒畯之路。”从之。
由右正言改左司谏。论东南军政之敝,以为“有兵之籍,无兵之技。以太半
之赋,养无用之兵,异日惧有未然之患。”其后睦盗起,如其言。太史保章正朱
汝楫冒奉得罪,而内侍失察者皆不坐。公弼言:“是皆矫称诏旨,安得勿论?请
自今中旨虽不当覆者,亦令有司审奏。”
迁侍御史。苏杭造作局工盛,公弼陈扰民之害,请革技巧之靡丽者,稍罢进
奉,帝纳之。蔡京始与公弼有连,故因得进用,至是,意浸异,京恚焉。徙太常
少卿,迁起居郎,兼定王、嘉王记室。故事,初至宫,例得金缯之赐二百万,公
弼辞不受。
大观二年,拜御史中丞。执政言:“国朝未有由左史为中执法者。”帝曰:
“公弼尝为侍御史矣。”时斥卖元丰库缣帛,贱估其直,许朝士分售,皆有定数,
从官至二千匹。公弼得券,上还之。宰相有已取万匹者,即日反其故。
水官赵霆建开直河议,谓自此无水忧,已而决坏钜鹿,法当斩。霆善交结,
但削一官,犹为太仆少卿。公弼论为失刑,霆坐贬。京西转运使张徽言欲因方田
籍增立汝、襄、邓三州税,公弼以为“方田之制,奠天下之地征,正欲均其赋耳,
而徽言掊克重敛,民何以堪?”诏罢之。遂劾蔡京罪恶,章数十上,京始罢。又
言吏员猥冗,戾元丰旧制。于是堂选归吏部者数千员,罢宫庙者千员、都水知埽
六十员,县非大郡悉省丞,在京茶事归之户部,诸道市舶归之转运司,仕涂为清。
京虽上相印,犹提举修《实录》。公弼复言:“京盘旋京师无去志,其余威
震于群臣。愿持必断之决,以消后悔。”又因星变言之,竟出京杭州。及刘逵主
国柄,公弼复论其废绍述良法,启用元祐邪党学术,人以是知其非一意于正者。
进兵部尚书兼侍读。上疏言:“崇宁以来,臣下专务生事,开边兴利,营缮徭役,
蹶民根本,因之饥馑。汴西挽运花石,农桑废业,徒弊所有,以事无用。宜使之
休息,以承天意。”
张商英入相,欲引为执政,何执中、吴居厚交沮之。以枢密直学士知扬州。
群不逞为侠于闾里,自号“亡命社”。公弼取其魁桀痛治,社遂破散。江贼巢穴
菰芦中,白昼出剽,吏畏不敢问。公弼严赏罚督捕,尽除之。改述古殿直学士、
知襄州。蔡京再辅政,罗致其罪,责秀州团练副使,台州安置。逾年,遇赦归。
卒,年五十五。后三岁,复其官。
公弼初名公辅,徽宗以与杨公辅同名,改为公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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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克公,字介仲,颍昌阳翟人。起进士。大观中,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
史。蔡京再相,克公与中丞石公弼论其罪,京罢,克公徙起居舍人。逾月,进中
书舍人,改右谏议大夫。京犹留京师,会星文变,克公复论之,中其隐慝,语在
京传。京致仕,张商英为相,与郑居中不合。克公由兵部侍郎拜御史中丞,治堂
吏讼,归曲商英,且疏其罪十。商英罢,京复召,衔克公弗置。徽宗知之,为徙
吏部尚书。京欲以铨综稽违中克公,既又擿其知贡举事,帝以为所取得人,不问
也。居吏部六年,卒,赠资政殿学士。
毛注,字圣可,衢州西安人。举进士,知南陵、高苑、富阳三县,皆以治办
称。大观中,御史中丞吴执中荐为御史,诏赐对,未及而执中罢,注辞焉。徽宗
固命之,既见,谓曰:“今士大夫方寡廉鲜耻,而卿独知义命,故特召卿。”即
以为主客员外郎,俄擢殿中侍御史。
蔡京免相留京师,注疏其擅持威福,动摇中外,以叶梦得为腹心,交植党与。
帝为逐梦得,而迁注侍御史。遂极论京“受孟翊妖奸之书,与逆人张怀素游处,
引凶朋林摅置政府,用所亲宋乔年尹京。其门人播传,咸谓陛下恩眷不衰,行且
复用。”于是论者相继,京遂致仕。
四年,彗再见,注又言:“臣累论蔡京罪积恶大,天人交谴,虽罢相致政,
犹怙恩恃宠,偃居赐第,以致上天威怒。推原其咎,实在于京。考京之罪,盖不
可以缕数:陛下去《党碑》以开自新之路,京疾其异己而别为防禁;陛下颁明诏
以来天下之言,京恶其议己而重致于法;以严刑峻罚胁持海内,以美官重禄交结
人心,钱钞屡更而商贾不行,边事数易而国力大匮。声焰所震,中外愤疾,宜早
令去国,消弭灾咎。”奏上,京始出居钱塘。
注复采当世之急务,曰省边事,足财用,收士心,禁技巧。大概谓:“近年
以来,边民侥幸苟得:昔所入贡者,今必城为郡县;昔所羁縻者,今尽纳其土疆。
以内地金帛,而事穷荒不可计之费。今黔南已有处分,如夔、渝新边,宜在裁省。
运盐昔主于漕计,今移于它司;常平昔积于外州,今输于都下。经费安得不匮,
财货何以转移?愿诏有司,悉讲复元丰旧制。汤之遭旱,以士失职为辞。今学校
养士,盖有常额,额外之人,不复可预教养,岁贡之余,略无可进之地。愿留贡
籍三分,暂存科举,以待学外之士,使无失职。东南造作奇玩、花石纲舟,与后
苑工徒、京城营缮,并宜暂罢,以抑末敦本。凡此,皆圣政之所当先,人心悦则
天意解矣。”注所论切于世务类此。
迁左谏议大夫。张商英为相,言者攻之力,注亦言其无大臣体,然讫以与之
交通,罢提举洞霄宫,居家数岁,卒。建炎末,追复谏议大夫。
洪彦升,字仲达,饶州乐平人。登第,调常熟尉。奉母之官,既至,前尉欲
申期三月以规荐,而中分奉入。彦升处僧舍,却奉不纳,如约,始交印。历郴州
判官,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
彦升尝辟广西经略府,或称其才,擢提举常平。御史中丞石公弼荐新提举广
西学事幸义可御史,及陛辞,适与同日,徽宗两留之,遂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
御史。彦升孤立,任言责阅五年,论:“蔡京再居元宰,假绍述之名,一切更张,
败坏先朝法度,朋奸误国,公私困弊。既已上印,而偃蹇都城,上凭眷顾之恩,
中怀跋扈之志。愿早赐英断,遣之出京。”“何执中缘潜邸之旧,德薄位尊,当
轴处中,殊不事事,见利忘义,唯货殖是图。愿解其机政,以全晚节。”“吕惠
卿与张怀素厚善,序其所注《般若心经》云‘我遇公为黄石之师。’且张良师黄
石之策,为汉祖定天下,惠卿安得辄以为比?”他如邓洵仁、蔡薿、刘拯、李孝
称、许光凝、许几、盛章、李譓、任熙明之流,皆条摭其过,一不为回隐。
右仆射张商英与给事中刘嗣明争曲直,事下御史。彦升蔽罪商英,商英去。
又累疏言郭天信以谈命进用,交结窜斥;因请禁士大夫毋语命术,毋习释教。
先是,诏诸道监司具法令未备,若未便于民者,久而弗上。彦升言:“吏狃
于势,随时俯仰,不能上承德音,因缘为奸者众。有因追科而欲害熙宁保伍之法,
因身丁而故摇崇宁学校之政,省事原情,当有劝沮。宜遣官编汇,辨其邪正,以
行赏罚。”皆从之。迁给事中。尝谒告一日,而张商英复官之旨经门下,言者以
为顾避封驳,出知滁州。寻加右文殿修撰,进徽猷阁待制,知吉州。久之,知潭
州,未行,卒,年六十三。赠太中大夫。
论曰:蔡京用事,炎焰炽然,其势莫敢遏。此数子者,乃力数其罪而连攻之,
似矣。然葆光、克公主郑居中,公弼、注朋张商英,皆非端直士也。若楫先见、
畸、服不阿,汝明不欺,彦升孤立,其贤乎!唯勣宫邸旧学,人望攸属,而不使
跻政地;至京则暂罢亟起,始终倚任焉。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徽宗以
之,此齐桓公所以嗤于郭亡也。
钟傅,字弱翁,饶州乐平人。本书生,用李宪荐,为兰州推官。坐对狱不实,
羁管郴州。绍圣中,章惇兴边事,奏还其官。得入对,为哲宗言:“兵贵智而不
贵力,夏众夥而勇,难以一举灭。但当择城险要,以正不朝削地之法,坐待其毙。”
帝然之,命干当熙河、泾原、秦凤三路公事。
夏人陷金明,渭帅毛渐出兵攻其没烟砦,傅合击破之,又与熙州王文郁进筑
安西城,论功加秘阁校理。章楶帅渭,命傅所置将苗履统众会泾原之灵平,夏人
悉力来拒,傅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以济师,遂作金城关,又献白草原捷,连
进集贤殿修撰、知熙州。傅自始仕至此,仅再岁。遂擅帅熙、秦骑四万出塞,无
功而还。惇方主其议,不加罪。
初,傅请合三路兵从青南讷心或颠耳关筑天都城,以包浅井、癿啰、和
市。工既集,复言水源不壮,不可兴役。朝论以所奏乖异,将罢傅,曾布为言,
但褫职。俄而白草原诈增首虏事觉,责监永州税,再贬连州别驾。崇宁中,复起
知河中府,历郓、瀛、渭三州,擢显谟阁待制。建言:“河南要地,灵武为根本。
其西十五州,六为王土。其东由清远距罗山走灵州不及百里,夏以五监军统焉。
若选将简师先击之,以趋韦州,可断其右臂。徐当拊纳离畔,渐规进取,讫城萧
关,可断其左臂。”乃条上十四事,未报。
诏诸道进讨,傅遣将折可适领锐骑出萧关,至灵州川,有功。进龙图阁直学
士。会别将高永年没于西,而可适遇雨失道,为虏所乘,乃班师。傅以稽违逗挠,
黜知汝州,夺学士。未几,复为杭州、真定、永兴、太原、延安府,以故职卒。
赠端明殿学士。傅从布衣致通显,所行事大氐欺妄,故屡起屡偾云。
陶节夫字子礼,饶州鄱阳人,晋大司马侃之裔也。第进士,起家为广州录事
参军。杨元寇暴山谷间,捕系狱,屡越以逸,且不承为盗,既累年。节夫诘以数
语,元即吐服,将适市,与诸囚诀曰:“陶公长者,虽死可无憾。”知新会县,
广守章楶重其材。楶帅泾原,辟入府。
崇宁初,为讲议司检讨官,进虞部员外郎,迁陕西转运副使,徙知延安府。
以招降羌有功,加集贤殿修撰。筑石堡等四城。石堡以天涧为隍,可趋者唯一路,
夏人窖粟其间,以千数。既为宋有,其酋惊曰:“汉家取我金窟埚!”亟发铁骑
来争。节夫分部将士遮御之,斩获统军以下数十百人。夏人度不可得,敛兵退。
连擢显谟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
方议城银州,谍告夏人已东。节夫料必西趋泾原,官属不肯从,节夫曰:
“吾计之熟矣。”乃遣裨将耿端彦疾驱至银州,五日城成,夏人果从泾原至,则
城备已固,遂遁去。进枢密直学士。
节夫在延安日久,蔡京、张康国从中助之,故唯京意是徇。夏人欲款塞,拒
弗纳。放牧者执杀之,夏人怨怒,大入镇戎军,杀卤数万口。节夫寻领经制环庆、
泾原、河东边事,言:“今既得石堡,又城银州,西夏洪、宥皆在吾顾盼中。横
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以计取。”遂陈取兴、灵之策。加龙图
阁学士。会朝廷罢经制司,且弃所城地,节夫乃求内郡。徙洪州,改江宁府,历
青、秦二州、太原府。
群盗李勉起辽州、北平之间,河东、河北骚动,两路帅臣、宪臣皆罪去,至
出台郎督捕之。节夫请悉罢所遣兵,卒以计获勉。坐上疏乞留本道兵勿移戍,降
为待制、知永兴军,数月,卒。追复龙图阁学士。
毛渐,字正仲,衢州江山人。第进士,知宁乡县。熙宁经理五溪,渐条利害
以上察访使,使者诿以区画,遂建新化、安化二县。渐用是得著作佐郎、知安化
县,召为司农丞,提举京西南路常平。
元祐初,知高邮军,迁广东转运判官。渠阳蛮扰边,近臣言渐习知蛮事,徙
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时朝廷议弃地,渐曰:“蛮徭畔服不常,非稍威以兵,未易
怀德。今一犯边即弃地,非计也。”不报。渠阳既弃,蛮复大入钞略,覆官军,
荆土为大扰。
渐历提点江西刑狱、江东、两浙转运副使。浙部水溢,诏赐缗钱二百万以振
之。渐言:“数州被害即捐二百万,傥仍岁如之,将何以继?”乃案钱氏有国时
故事,起长安堰至盐官,彻清水浦入于海;开无锡莲蓉河,武进庙堂港,常熟疏
泾、梅里入大江;又开昆山七耳、茜泾、下张诸浦,东北道吴江,开大盈、顾汇、
柘湖,下金山小官浦以入海。自是水不为患。
加集贤校理,入为吏部右司郎中。以秘阁校理为陕西转运使。摄渭、秦、熙
三州。未几,复摄帅泾原。日夜治兵,乘夏人犯边,遣将捣其虚,遂破没烟砦。
进直龙图阁、知渭州,命下,卒,年五十九。优赠龙图阁待制。
王祖道,字若愚,福州人。第进士,又举制科,会罢,调韩城尉,知松阳、
白马二县。为司农丞、监察御史。数言事,以论枢密承旨张诚一试补吏挟私、延
州吕惠卿遣禁卒馈徐禧公使物非是,改司封员外郎、知汀、泉、福三州。历使诸
路,入为户部、吏部员外郎,左司谏。言陕西兵未可减,徽宗谓其论事无足行,
依阿苟容,出知海州。拜秘书少监,再为福州。加直龙图阁、知桂州。
蔡京开边,祖道欲乘时徼富贵,诱王江酋杨晟免等使纳士,夸大其辞,言:
“向慕者百三十峒、五千九百家、十余万口,其旁通江洞之众,尚未论也。王江
在诸江合流之地,山川形势,据诸峒要会,幅员二千里。宜开建城邑,控制百蛮,
以武臣为守,置溪峒司主之。”诏以为怀远军,且颁诸司使至殿侍军将告命,使
第补其首领。置二砦,为立学。
又言:“黎人为患六十年,道路不通。今愿为王民,得地千五百里。”遂以
安口隘为允州,中古州地为格州,增提举溪峒官三员。又言羁縻知地州罗文诚、
文州罗更晏、兰州韦晏闹、那州罗更从皆内附,请于黎母山心立镇州,为下都督
府,赐军额曰静海,知州领海南安抚都监,徙万安军于水口。南丹州莫公佞独拒
命,发兵讨擒之,遂筑怀远军为平州,格州为从州,南丹为观州,并允、地、文、
兰、那五州置黔南路。擢祖道显谟阁待制,进龙图阁直学士。
召为兵部尚书,未行,与融州张庄谋,使庄奏言海南一千二十峒皆已团结,
所未得者百七十峒,今黎人款化,则未得者才十之一耳。于是徭、黎渠帅不胜忿,
蜂起侵剽,围新万安军及观州,杀官吏。初,祖道徙城时,言黎人伐木助役。及
是诏问,不能对。京芘之,犹除端明殿学士、知福州,复以刑部尚书召。大观二
年,卒,赠宣奉大夫。
祖道在桂四年,厚以官爵金帛挑诸夷,建城邑,调兵镇戍,辇输内地钱布、
盐粟,无复齐限。地瘴疠,戍者岁亡什五六,实无尺地一民益于县官。蔡京既自
以为功,至谓:“混中原风气之殊,当天下舆图之半。”祖道用是超取显美。张
商英为相,治其诞罔,追贬昭信军节度副使。京再辅政,复还之。然其所创名州
县,不旋踵皆罢。是后庞恭孙、张庄、赵遹、程邻皆以拓地受上赏,大抵皆规模
祖道。祖道起冗散,骤取美官,而朝廷受其敝云。
张庄,应天府人也。元丰三年,擢进士第。历提举司、讲议司检讨官,出提
举荆湖、夔州等路香盐事。改提举荆湖北路常平、本路提点刑狱,进龙图阁直学
士、广南西路转运副使。
王祖道既请立朱崖诸州县,徙万安军,诏庄按覆相度,实与祖道相表里。祖
道召为兵部尚书,授庄集贤殿修撰、知桂州。祖道既留,以庄知融州。已而祖道
徙福州,庄复知桂州。奏:“安化上三州一镇地土,及恩广监洞蒙光明、落安知
洞程大法、都丹团黄光明等纳土,共五万一千一百余户,二十六万二千余人,幅
员九千余里。”寻又奏:“宽乐州、安沙州、谱州、四州、七源等州纳土,计二
万人,一十六州、三十三县、五十余峒,幅员万里。”蔡京帅百官表贺,进庄兼
黔南路经略安抚使、知靖州。
王子武者,惠恭皇后族子也。靖州界接平、允、从三州,子武欲通之,因请
复元祐所弃渠阳军。渠阳既城,乃上言:“湖北至广西,繇湖南则迂若弓背,自
渠阳而往,犹弓弦耳。”因以利啖诸蛮使纳土,立里堠。庄忌之,且欲蛮之多属
广西为己功,因诱复水蛮石盛唐毁其烽表、桥梁。渠阳蛮酋杨惟聪请讨之,子武
以闻。朝议谓其生事,罢子武。
未几,安化蛮纳土,庄遣黄忱往筑州城。忱,蛮将也,知蛮情伪,力言不可。
庄怒,遣忱护筑溪州,别遣胡超、侬昌等筑安化城,果为蛮所掩,超等没者几千
人。中书舍人宇文粹中言:“祖道及庄擅兴师旅,启衅邀功,妄言诸蛮效顺,纳
款得地。当时柄臣揽为绥抚四夷之功。奏贺行赏,张皇其事。自昔欺君,无大于
此。”朝廷既追贬祖道,庄责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再贬连州,移和州。
起知荆南府,徙江宁。复进徽猷阁直学士,历知渭、毫、襄州、镇江东平府。
宣和六年,坐缮治东平城不加功辄复摧圮,降两官,提举嵩山崇福宫。卒,赠宣
奉大夫。
赵遹,开封人。大观初,以发运司勾当公事为梓州路转运司判官。沪、戎诸
夷纳土,命遹相置,以建立纯州县、砦劳,加直秘阁。升转运副使,俄授龙图阁
直学士,为正使。
政和五年,晏州夷酋卜漏反,陷梅岭堡,知砦高公老遁。公老之妻,宗女也,
常出金玉,器饮卜漏等酒漏心艳之。会沪帅贾宗谅以敛竹木扰夷部,且诬致其酋
斗个旁等罪,夷人咸怨。漏遂相结,因上元张灯袭破砦,虏公老妻及其器物,四
出剽掠。遹行部昌州,闻之。倍道趣泸州。贼分攻乐共城、长宁军、武宁县,宗
谅皆遣将拒却之。已而乐共城监押潘虎诱杀罗始党族首领五十人,其族蛮愤怒,
合漏等复攻乐共城。遹并劾之,诏斩虎,罢宗谅,代以康延鲁,而听遹节制。遹
阴有专讨意,兵端益大矣。于是诏发陕西军、义军、土军、保甲三万人,以遹为
泸南招讨使。遹与别将马觉、张思正分道出,期会于晏州。思峨州近而固,遹遣
王育先破之,村囤诸落相继而克,因其积谷食士卒。
既抵晏州,觉、思正各以兵来会。漏据轮缚大囤,其山崛起数百仞,林箐深
密,夷奔溃者悉赴之,乃垒石为城,外树木栅,当道穿阬阱,仆巨枿,布渠答,
夹以守障,俯瞰官军。矢石所中皆靡碎,遹军不能进。间从巡检种友直、田祐恭
按视,其旁山崖壁特峭绝,贼恃之无守备。遹欲袭取,命友直、祐恭军其下,而
身当贼冲,番军迭攻之。未旦,鼓而进,迨夕则止,贼并力拒战,不得息。友直
所部多思、黔土丁,习山险,而山多生猱,遹遣土丁捕之。伐去蒙密,缘崩石挽
藤葛而上,得猱数十头,束麻作炬,灌以膏蜡,缚于猱背。暮夜,复遣土丁负绳
梯登崖颠,乃缒梯引下,人人衔枚,挈猱蚁附而上。比鸡鸣,友直、祐恭与其众
悉登,拥刀斧穿箐入。及贼栅,出火然炬,猱热狂跳,贼庐舍皆茅竹,猱窜其上,
火辄发,贼号呼奔扑,猱益惊,火益炽。官军鼓噪破栅,遹望见火,麾军蹑云梯
攻其前。两军相应,贼扰乱,不复能抗,赴火堕崖死者不可计,俘斩数千人。卜
漏突围走,至轮多囤,追获之。晏州平,诸夷落皆降,拓地环二千里。遹为建城
砦,画疆亩,募人耕种,且习战守,号曰“胜兵”。诏置沿边安抚司,以转运副
使孙羲叟为安抚使。高公老妻不辱而死,诏赠节义族姬。
加遹龙图阁直学士、熙河兰湟经略安抚使。遹以疾请祠,不许。既入对,赐
上舍出身,拜兵部尚书。遹与童贯有隙,力请去,以提举醴泉观兼详定一司敕令。
六年,出知成德军,拜延康殿学士,赐其子永裔上舍出身、秘书省校书郎。
涞水人董才得罪亡命,因聚众为贼,攻败城邑,辽人不能制。中山帅府阴与
才通,诱使来归,才寻为辽所破,遂上书请取全燕以自效。王黼、童贯大喜,将
许之,遹言不可。客或以沮朝廷密谋止遹,遹曰:“帅臣所部,封境虽异,事无
异也。且论思献纳,侍从之职,遹今以侍从备帅臣,而真定、中山边接,隙苟一
开,吾境得无事乎?”疏奏,上然之,乃斥还才书。才穷蹙,转入河东。诏以问
遹,遹复具疏极论其害。洎遹徙熙州,黼等卒纳才,又虑遹过阙入见有所陈,趣
使便道赴镇。诸蕃闻遹至,相贺曰:“吾父来,朝廷真欲无事矣!”争出锄耨,
牛价为顿高。
时议更陕西大铁钱,价与铜钱轻重等。遹上言曰:“铜重铁轻,自然之理,
今反其理,民谁信之?以人夺天,虽厉其禁,终不可行也。”居数月,以疾乞致
仕,命提举嵩山崇福宫。起知中山、顺昌、应昌府。金人举兵,召遹赴阙,寻卒。
永裔历知眉州。言者论遹欺罔朝廷以军功,永裔遂放罢。
论曰:夏人时蹈窾,逐之使出则已。章惇、蔡京故挠之用兵,涂边人肝脑于
地,以幸己功,不亦颠乎?诸蛮溪峒,茅瘴非人域,鸩虺与居,况无敢闯吾圉。
京乃使祖道、张庄之徒凿空为功,举中国重赀,弃诸不毛,而文饰奸慝,铺张表
贺,徽宗亦偃然受其欺,好大黩武之心一侈,而燕朔之谋作矣。《诗》曰:“池
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徽之耗内贪外,驯召祸败,迹所从
来,此其本也。呜呼,可不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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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四十九 列传第一百八

○郝质 贾逵 窦舜卿 刘昌祚 卢政 燕达 姚兕(弟麟 子雄 古)
杨燧 刘舜卿 宋守约(子球)
郝质,字景纯,汾州介休人。少从军,挽强为第一。充殿前行门,换供奉官,
为府州驻泊都监,主管麟府军马,与田朏将兵护军须馈麟州,道遇西夏数千骑寇
钞,质先驱力战,斩首、获马数百。又与朏行边,至柏谷,敌堑道以阻官军,质
御之于寒岭下,转斗逐北,遂修复宁远诸栅,以扼贼冲。宣抚使杜衍、安抚使明
镐连荐之,且条上前后功状,超迁内殿承制、并代路都监。大名贾昌朝又荐为路
钤辖。
使讨贝州,文彦博至,命部城西。回河上有亭甚壮,彦博虑为贼焚,遣小校
蔺千守,而质使千往他营度战具,千辞,质曰:“亭焚,吾任其责。”千去而亭
焚。彦博将斩千,质趋至帐下曰:“千之去,质实使之,罪乃在质,愿代千死。”
彦博壮其义,两释之。质自此益知名。
贼平,迁六宅使,历高阳关、定州、并代钤辖,驻泊副都部署,龙神卫、捧
日天武都指挥使,马军殿前都虞候,加领贺州刺史、英州团练、眉州防御使。奉
诏城丰州,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宿州观察使。召还宿卫,改马军。英宗立,迁武
昌军节度观察留后,加安德军节度使,为殿前副指挥使。神宗立,易节安武军,
为都指挥使。元丰元年,卒,帝亲临其丧,赠侍中,谥曰武庄。
质御军有纪律,犯者不贷,而享犒丰渥,公钱不足,出己奉助之。平居自奉
简俭,食不重肉,笃于信义。田朏不振而死,为表揭前功,官其一孙。在并州,
与朝士董熙善,约为婚姻。熙死,家贫无依,质已为节度使,竟以女归董氏。自
为官,不上伐阅,从微至贵,皆以功次迁云。
贾逵,真定藁城人。隶拱圣为卒,至殿前班副都知,换西染院副使。从狄青
征侬智高,战于归仁驿。既陈,青誓众曰:“不待令而举者斩!”时左将孙节战
死,逵为右将军先锋将,私念所部兵数困易衄,兵法先据高者胜,苟复待命而贼
乘胜先登,吾事去矣。即日引军趋山。既定,贼至,逵麾众驰下,仗剑大呼,断
贼为二。贼首尾不相救,遂溃。逵诣青请罪,青拊其背劳谢之。邕州城空,青使
逵入括公私遗坠,固辞。是时,将校多以搜城故匿窃金宝,独逵无所犯。迁西染
院使、嘉州刺史、秦凤路钤辖。
初,逵少孤,厚赂继父,得其母奉以归。至是,以母老辞,不许,而赐母冠
帔。秦山多巨木,与夏人错壤,逵引轻兵往采伐。羌酋驰至,画地立表约决胜负。
逵引弓连三中的,酋下马拜伏,从逵取盈而归。徙并代路,专主管麟府军马。熟
户散处边关,苦于寇略,逵差度远近,聚为二十七堡,次第相望,自是害乃息。
画铁为的,激种豪使射,久皆成劲兵。一夕,烽火屡发,左右白当起,逵卧不应。
旦而谓人曰:“此必妄也。脱有警,可夜出乎?”徐问之,果边人烛遗物也。复
徙秦凤,去之十日,而代者郭恩败。朝廷以逵为能,连擢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
马步殿前都虞候,历泾原、高阳关、鄜延路副都总管,以利州观察使入为步军副
都指挥使。
都城西南水暴溢,注安上门,都水监以急变闻。英宗遣逵督护,亟囊土塞门,
水乃止。议者欲穴堤以泄其势,逵请观水所行,谕居民徙高避水,然后决之。军
校营城外者,每常朝,即未晓启门钥,或辍朝失报,启钥如平时。逵言:“禁城
当谨启闭,不宜凭报者。”乃冶铁铸“常朝”字,俾持以示信。
迁马军副都指挥使,复总鄜延兵。延州旧有夹河两城,始,元吴入寇据险,
城几不能守。逵相伏龙山、九州台之间可容窥觇,请于其地筑保障,与城相望,
延人以为便。转昭信军节度观察留后。逵言:“种谔处绥州降人于东偏,初云万
三千户,今乃千一百户耳,逋逃之余,所存才八百。蕃汉两下杀伤,皆不啻万计。
自延州运粟至怀宁,率以四百钱致一石。而缘边居人,壮者但日给一升,罔冒何
至大半。谔徒欲妄兴边事以自为功,不可不察也。”元丰初,拜建武军节度使、
殿前都指挥使。请不俟郊赦赐三世官,神宗曰:“逵武人,能有念亲之志,其特
许之。”数月而卒,年六十九。赠侍中,谥曰武恪。
窦舜卿,字希元,相州安阳人。以荫为三班奉职,监平乡县酒税。有僧欲授
以化汞为白金之术,谢曰:“吾禄足养亲,不愿学也。”辟府州兵马监押。夏人
犯塞,舜卿欲袭击,举烽求援于大将王凯,凯弗应。舜卿度事急,提州兵出战,
胜之。明日,经略使问状,凯惧,要以同出为报。舜卿欢然相许,不自以为功。
为青淄路都监。海盗行劫,执博昌镇官吏,肆剽掠,舜卿募士三百,悉擒之。使
契丹,主客马祐言:“昔先公客省善射,君当传家法。”置酒请射,舜卿发辄中。
祐使奴持二弓示之,一挽皆折。
湖北蛮徭彭仕羲叛,徙为钤辖,兼知辰州。建请筑州城,不扰而办。帅师取
富州,蛮将万年州据石狗崖。舜卿选壮卒奋击,蛮矢石交下,卒蒙盾直前,发强
弩射,万年州毙于崖下,遂拔之。左右欲尽剿其众,舜卿不许,曰:“仕羲愿内
附,特为此辈所胁,今死矣,何以多杀为?”引兵入北江,仕羲降。擢康州刺史,
加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指挥使、马军殿前都虞候,三迁邕州观察使,历邠宁环
庆路副都总管。熙宁中,十上章求退,且丐易文阶。改刑部侍郎,提举嵩山崇福
宫。以光禄大夫致仕,再转金紫光禄大夫,卒,年八十八。谥曰康敏。
刘昌祚,字子京,真定人。父贺,战没于定川。录为右班殿直,主秦州威远
砦。青唐聚兵井盐,经年不散。昌祚奉帅命往诘之,诸酋曰:“闻汉家欲取吾盐
井。”昌祚曰:“国家富有四海,何至与汝争此邪?”与酋俱来,犒赉之,欢然
帅众去。迁西路都巡检。使辽还,神宗临试驰射,授通事舍人。夏人寇刘沟堡,
昌祚领骑二千出援。虏伏万骑于黑山而伪遁,卒遇之,战不解。薄暮,大酋突而
前,昌祚抽矢,一发殪之,余众悉遁。帅李师中上其功曰:“西事以来,以寡抗
众,未有如昌祚者。”知阶州,讨平毋家等族,又平叠州。转作坊使,为熙河路
都监。
从王中正入蜀,破筚篥羌。加皇城使、荣州刺史、秦凤路钤辖,又加西上阁
门使、果州团练使,知河州。元丰四年,为泾原副都总管。王师西征,诏与总管
姚麟率蕃汉兵五万,受环庆高遵裕节制。今两路合军以出,既入境,而庆兵不至。
昌祚出胡卢川,次磨齐隘,夏众十万扼险不可前。昌祚挟两盾先登,夏人小却,
师乘之,斩首千七百级。进次鸣沙川,取其窖粟,遂薄灵州。城未及阖,先锋夺
门几入,遵裕驰遣使止之,昌祚曰:“城不足下,脱朝廷谓我争功,奈何?”命
按甲勿攻。是夕,庆兵始距城三十里而军,遇敌接战,昌祚遣数千骑赴之。迟明,
贼已退,遂谒遵裕,遵裕讶应援之缓,有诛昌祚意。既见,问下城如何,昌祚曰:
“比欲攻城,以幕府在后未敢。前日磨齐之战,夏众退保东关,若乘锐破之,城
必自下。”遵裕弗内,曰:“吾夜以万人负土囊傅垒,至旦入矣。”怒未解,欲
夺其兵付姚麟,麟不敢受,乃已。明日,遣昌祚巡营,凡所得马粮,悉为庆兵所
取,泾师忿噪。遵裕围城十八日,不能下,夏人决七级渠以灌遵裕师,军遂溃。
即南还,复命泾师为殿。昌祚手剑水上,待众济然后行,为虏所及,战退之。至
渭州,粮尽,士争入,无复行伍,坐贬永兴军钤辖。
明年,复徙泾原,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延州。时永乐方陷,士气不
振,昌祚先修马政,令军中校技击,优者乃给焉。自义合至德靖砦,绵互七百里,
堡垒疏密不齐,烽燧不相应。昌祚度屯戍险易、地望远近、事力强弱,立为定式,
上诸朝。夏人寇塞门、安远砦,拒破之,杀其统军叶悖麻、咩吪埋二人,盖始
谋攻永乐者。图其形以献。帝喜,遣近侍劳军。
哲宗立,进步军都虞候、雄州团练使、知渭州,历马军殿前都虞候。渭地宜
牧养,故时弓箭手人授田二顷,有马者复增给之,谓之“马口分地”。其后马死
不补,而据地自若。昌祚按举其法,不二年,耗为复初。又括陇山间田得万顷,
募士卒五千,别置将统之,劲悍出诸军右。朝廷归夏人四砦,昌祚以为不可。再
迁殿前副都指挥使、冀州观察使、武康军节度使。卒,年六十八。赠开府仪同三
司,谥曰毅肃。
昌祚气貌雄伟,最善骑射,箭出百步之外。夏人得箭以为神,持归事之。所
著《射法》行于世。
卢政,太原文水人。以神卫都头从刘平与夏人战延州。虏薄西南隅,兵不得
成列,政引数骑挑战,发伏弩二百射却之。日且暮,政说平曰:“今处山间,又
逼污泽,宜速退保后山,须明决斗;不然,彼夜出,乘高蹙我,何以御之?”平
不听,遂败。政脱身归,黄德和诬平降贼,仁宗引政问状,政言:“平被执,非
降也。”因自陈失主将当死。帝义其言,赦之,以为供奉官、德州兵马监押。预
讨贝州,率勇敢数百人,飞缳絓堞而登,守者莫能亢,大军乘之以入。迁内殿
承制。南征侬智高,亦有功。
历秦凤、高阳关都钤辖。治平、熙宁中,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三卫都
虞候、副都指挥使,泾原、定州、并代、真定四路副都总管,累转祁州团练、昌
州防御、黔州观察使。拜武泰军节度使,政时年七十三,气貌不衰,侍立殿下,
虽久无惰容,能上马踊跃,观者壮之。早朝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燕达,字逢辰,开封人。为儿时,与侪辈戏,辄为军陈行列状,长老异之。
既长,容体魁梧,善骑射。以材武隶禁籍,授内殿崇班,为延州巡检,戍怀宁砦。
夏人三万骑薄城,战竟日不决,达所部止五百人,跃马奋击,所向披靡。擢鄜延
都监,数帅兵深入敌境,九战皆以胜归。啰兀之弃走,遣达援取戍卒辎重,为
贼所邀,且战且南,失亡颇多。神宗以达孤军遇敌,所全亦不为少,累迁西上阁
门使、领英州刺史,为秦凤副总管。讨破河州羌,遂降木征。迁东上阁门使、副
都总管,真拜忠州刺史、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郭逵招讨安南,为行营马步军副都总管。入辞,神宗谕之曰:“卿名位已重,
不必亲矢石,第激勉将土可也。”达顿首谢曰:“臣得凭威灵灭贼,虽死何惮!”
初度岭,闻前锋遇敌苦战,欲往援,偏校有言当先为家计然后进者,达曰:“彼
战已危,讵忍为自全计。”下令敢言安营者斩。乃卷甲趋之,士皆自奋,传呼太
尉来,蛮惊溃,即定广源。师次富良江,蛮舣斗船于南岸,欲战不得,达默计曰:
“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吾示之以虚,彼必来战。”已而蛮果来,击之,大败,
乃请降。师还,拜荣州防御使。以主帅得罪而独蒙赏,乞同责,不听。
元丰中,迁金州观察使,加步军都虞候,改马军,超授副都指挥使。以训阅
精整,除一子阁门祗候。数被诏奖,进殿前副都指挥使、武康军节度使。哲宗立,
迁为使,徙节武信。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毅敏。
达起行伍,喜读书,神宗以其忠实可任,每燕见,未尝不从容。尝问:“用
兵当何先?”对曰:“莫如爱。”帝曰:“威克厥爱可乎?”达曰:“威非不用,
要以爱为先耳。”帝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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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兕,字武之,五原人。父宝,战死定川,兕补右班殿直,为环庆巡检。与
夏人战,一矢毙其酋,众溃,因乘之,遂破兰浪。敌大举寇边,诸砦皆受围。兕
时驻荔原堡,先羌未至,据险张疑兵,伺便辄出。有悍酋临阵甚武,兕前射中其
目,斩首还,一军欢呼。明日,来攻益急,兕手射数百人,裂指流血。又遣子雄
引壮骑驰掩其后,所向必克。敌度不可破,乃退攻大顺城。兕复往救,转斗三日,
凡斩级数千,卒全二城。庆军叛,兕以亲兵守西关,盗众不得入而奔。兕追及,
下马与语,皆感泣罗拜,誓无复为乱。
神宗闻其名,召入觐,试以骑射,屡中的,赐银枪、袍带。迁为路都监,徙
鄜延、泾原。从攻河州,飞矢贯耳,战益力。河州既得,又为鬼章所围,兕曰:
“解围之法,当攻其所必救。”乃往击陇宗,围遂解。累迁皇城使,进钤辖。从
攻交阯有功,领雅州刺史。破乞弟,领忠州团练使,进副总管,迁东上阁门使,
徙熙河。与种谊合兵讨鬼章于洮州,破六逋宗城,夜断浮桥,援兵不得度,遂擒
鬼章。真拜通州团练使。卒于鄜延总管,赠忠州防御使。
兕幼失父,事母孝,凡图画器用,皆刻“仇雠未报”字。力学兵法,老不废
书,尤喜颜真卿翰墨,曰:“吾慕其人耳。”弟麟,亦有威名,关中号“二姚”。
子雄、古。
麟字君瑞,兄兕攻河州时,俱在兵间。中矢透骨,镞留不去,以强弩出之,
笑语自若。积功至皇城使,为秦凤副总管。从李宪讨生羌,擒泠鸡朴。再转东上
阁门使、英州刺史。元丰西讨,以泾原副总管从刘昌祚出战,胜于磨<口移>隘。转
战向鸣沙,趋灵州,而高遵裕败还,降为皇城使、永兴军路钤辖,复为泾原副总
管。夏人修贡,且乞兰会壤土,麟言:“夏人囚其主,王师是征。今秉常不废,
即为顺命,可因以息兵矣。独兰会不可与。愿戒将帅饬边备,示进讨之形,以绝
其望。”从之。督诸将讨堪哥平,经略使卢秉上其功状,赐金帛六百。
元祐初,擢成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历步军殿前都虞候、步军马
军副都指挥使。绍圣三年,以建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出知渭州。安焘请留之,曾布
曰:“臣尝访麟御边之策及熙河疆域,俱不能知。愿加敕儆,使之尽力。”韩忠
彦曰:“奏对语言,非所以责此辈。”哲宗乃留麟不遣。寻拜武康军节度使、殿
前副都指挥使。王赡取青唐,麟以为朝廷讨伐方息肩,奈何复生此大患。已而赡
果败。徽宗立,进都指挥使,节度建雄、定武军,检校司徒。卒,帝诣其第临奠,
赠开府仪同三司。
麟为将沈毅持重,不少纵舍。宿卫士尝犯法,诏释之,麟杖之于庭而后请拒
诏之罪,故所至肃然。
雄字毅夫,少勇鸷有谋,年十八即佐父征伐。从讨金汤,以百骑先登夺隘,
又成荔原之功。韩绛荐其材,阅试延和殿。安南、泸川之役,皆在军行。历泾原、
秦凤将,驻甘谷城,知通远镇戎军、岷州,官累左骐骥使。绍圣中,渭帅章楶城
平夏,雄部熙河兵策援,夏人倾国来,与之鏖斗,流矢注肩,战罙厉,贼引却,
追蹑大破之,斩首三千级,俘虏数万。先五日,折可适败于没烟,士气方沮,雄
贾勇得隽,诸道始得并力。城成,擢东上阁门使、秦州刺史。
明年,虏攻平夏,势锐甚,城几不守。雄与弟古合兵却之。徙知会州,领熙
河钤辖。王赡略地青唐,羌人攻湟、鄯,诏雄与苗履援之。邈川方急,雄适至,
羌望见尘起,惊而溃。围既解,遂趋鄯州,履后期乃至,赡言兰溪宗有遗寇,宜
悉荡平之。履即往,雄谏不听,戒所部严备以待。俄而履师退,贼追及,雄整众
迎击,破之,献馘二千。哲宗遣中使持诏劳问,徙河州。种朴战没,王赡军陷敌
中,雄自鄯至湟,四战皆捷,拔出之。遂筑安乡关,夹河立堡,以护浮梁,通湟
水漕运,商旅负贩入湟者,始络绎于道。加复州防御使。
建中靖国初,议弃湟州,诏访雄利害。雄以为可弃,遂以赐赵怀德,徙雄知
熙州,进华州观察使。蔡京用王厚复河湟,治弃地罪,停雄官,光州居住。三年,
得自便。后论为责轻,复窜金州。明年,乃听归。高永年死,西宁诸戍阻绝,起
雄权经略熙河、安辑复新边使。知沧州,加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复为熙州,
迁安德军节度观察留后、步军副都指挥使,拜武康军节度使。召诣阙,为中太一
宫使。引疾纳节钺,改左金吾卫上将军,又以武康节知熙州。熙河十八年间更十
六帅,唯雄三至,凡六年。未几,以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致仕。卒,赠开府
仪同三司,谥武宪。
古亦以边功,官累熙河经略。靖康元年,金兵逼京城,古与秦凤经略种师中
及折彦质、折可求等俱勒兵勤王。时朝命种师道为京畿、河北路制置使,趣召之,
师道与古子平仲先已率兵入卫。钦宗拜师道同知枢密院、宣抚京畿、河北、河东,
平仲为都统制。上方倚师道等却敌,而种氏、姚氏素为山西巨室,两家子弟各不
相下。平仲恐功独归种氏,忌之,乃以士不得速战为言,欲夜劫斡离不营。谋泄,
反为所败。
既而议和,金兵退,诏古与种师中、折彦质、范琼等领兵十余万护送之。粘
罕陷隆德府,以古为河东制置,种师中副之。古总兵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
诸郡。粘罕围太原,内外不相通。古进兵复隆德府、威胜军,厄南北关,与金人
战,互有胜负。太原围不解,诏古与师中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
榆次等县。朝廷数遣使趣战,师中约古及张灏两军齐进,而二人失期不至。师中
回趋榆次,兵败而死。金人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诏以解潜
代之。古之屯威胜军也,帐下统制官焦安节妄传寇至以动军情,既又劝古遁去,
故两郡皆溃。李纲召安节,斩于琼林苑。中丞陈过庭奏古罪不可恕,诏安置广州。
杨燧,开封人。善骑射,应募隶军籍,从征贝州,穴城以入。贼平,功第一,
补神卫指挥使。又从征侬智高,接战,手杀数十人,众乘之而捷。擢万胜都指挥
使,迁荣州团练使、京城左厢巡检。救濮宫火,英宗识其面,及即位,以为邓州
防御使、步军都虞候。历环庆、泾原、鄜延三路副都总管,至马军副都指挥使,
由容州观察使拜宁远军节度、殿前副都指挥使。卒,赠侍中,谥曰庄敏。
燧初穴贝州城时,为叛兵所伤,同行卒刘顺救之得免。及贵,顺已死,访恤
其家甚至。故人妻子贫不能活者,一切收养之。人推其义。
刘舜卿。字希元,开封人。父钧,监镇戎兵马,庆历中,与子尧卿战死于好
水。舜卿年十岁,录为供奉官,历昌州驻泊都监。谕降泸水蛮八百人,诛其桀鳌
骜者。知水洛城。
神宗经略西边,近臣荐其能,召问状,对曰:“自元昊称臣,秦中不复戒严。
今宜先自治。”帝善之,命训京东将兵。一年,入阅于内殿,帝叹曰:“坐作有
度,其可用也。尔无忘世雠,勉思忠孝,期以尽敌。”舜卿泣谢,即日加通事舍
人。
环庆有警,诏帅长安兵赴之,乃单骑驰往庆州,至则难已解。知原州,改秦
凤钤辖。袭击西市城,先登有功,迁皇城副使。久之,知代州,加客省副使。辽
遣谍盗西关锁,舜卿密易旧钥鐍而大之。数日,虏以锁来归,舜卿曰:“吾未尝
亡锁也。”引视,纳之不能受,遂惭去,诛谍者。
转西上阁门使、知雄州。始视事,或告契丹游骑大集,请甲以俟,舜卿不为
动,乃妄也。契丹系州民,檄索之,不听。会有使者至,因捕取其一以相当,必
得释乃遣。在雄六年,恩信周浃。
元祐初,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高州刺史、知熙州。夏人聚兵天都,连西
羌鬼章青宜结,先城洮州,将大举入寇,舜卿欲乘其未集击之,会诸将议方略。
使姚兕部洮西,领武胜兵合河州熟羌捣讲珠城,遣人间道焚河桥以绝西援;种谊
部洮东,由哥龙谷宵济邦金川,黎明,至临洮城下,一鼓克之,俘鬼章并首领九
人,斩馘数千计。迁马军都虞候,再迁徐州观察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知渭州。
召还宿卫,未上道,卒,赠奉国军节度使,谥曰毅敏。
舜卿知书,晓吏事,谨文法,善料敌,著名北州。
宋守约,开封酸枣人。以父任为左班殿直,至河北缘边安抚副使,选知恩州。
仁宗谕以乱后抚御之意,对曰:“恩与他郡等耳,而为守者犹以反侧待之,故人
心不自安。臣愿尽力。”徙益州路钤辖,累迁文州刺史、康州团练使、知雄州,
历龙神卫、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步殿前都虞候。
入宿卫,迁洋州观察使。卫兵以给粟陈哗噪,执政将付有司治,守约曰:
“御军安用文法!”遣一牙校语之曰:“天子太仓粟,不请何为?我不贷汝。”
众惧而听命。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留后。神宗以禁旅骄惰,为简练之法,
屯营可并者并之。守约率先推行,约束严峻,士始怨终服。或言其持军太急,帝
密戒之,对曰:“臣为陛下明纪律,不忍使恩出于臣,而怨归陛下。”帝善之,
欲擢置枢府,宰相难之,乃止。故事,当郊之岁,先期籍士卒之凶悍者,配下军
以警众,当受粮而倩人代负者罚,久而浸弛,守约悉举行之。所居肃然无人声,
至蝉噪于庭亦击去,人以为过。莅职十年卒,年七十一。赠安武军节度使,谥曰
勤毅。
子球,以荫干当礼宾院。条秦、川券马四弊,群牧使用其议,马商便之。再
使高丽,密访山川形势、风俗好尚,使还,图纪上之,神宗称善,进通事舍人。
帝崩,告哀契丹,至,则使易吉服,球曰:“通和岁久,忧患是同,大国安则为
之。”契丹不能夺。积迁西上阁门使、枢密副都承旨。为人谨密,朝日所闻上语,
虽家人不以告。卒于官。
论曰:自郝质至宋守约,皆恂直忠笃,为一时名将。遭世承平,边疆少警,
拥节旄,立殿陛,高爵重禄,以寿考终,宜也。姚氏世用武奋,兕与弟麟并有威
名,关中号“二姚”。兕之子雄,亦以战功至节度使,而古竟以败贬,其才否可
见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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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 列传第一百九

○苗授(子履)王君万(子赡)张守约 王文郁 周永清 刘绍能 王光祖
李浩 和斌(子诜)刘仲武 曲珍 刘阒 郭成 贾岩 张整 张蕴 王恩
杨应询 赵隆
苗授,字授之,潞州人。父京,庆历中,以死守麟州抗元昊者也。少从胡翼
之学,补国子生,以荫至供备库副使。
王韶取镇洮,授为先锋,破香子城,拔河府。羌虽败,气尚锐,辄围香子以
迎归师。韶遣将田琼救之,琼死,乃简骑五百属授,授奋击败之。休士二日,羌
复要于架麻平,注矢如雨,众惧,授令曰:“第进毋恐!毡牌数百且至。”行前
者传呼,羌惊乱。力战数十,斩首四千级。又破之于牛精谷,取珂诺城,尽得河
湟地。
知德顺军,三迁西上阁门使。鬼章寇河州,诏授往,一战克撒宗,论功第一,
遂知州事。加四方馆使、荣州刺史。从燕达取银川,降木征,献之京师,加引进
使、果州团练使、泾原都钤辖。
召使契丹,神宗劳之曰:“曩香子之役,非汝以寡击众,几败吾事。”以为
秦凤副总管,徙熙河,复知河州。副李宪讨生羌于露骨山,斩首万级,获其大酋
泠鸡朴,羌族十万七千帐内附,威震洮西。拜昌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徙知雄州、熙州。
元丰西讨,授出古渭取定西,荡禹臧花麻诸族,降户五万。城兰州,遇贼数
万于女遮谷,登山逆战,败退伏垒中,半夜遁去。授逾天都山,焚南牟,屯没烟,
凡师行百日,转斗千里,始入塞。
授遇事持议不苟合。初在德顺,或议城篯南,授曰:“地阻大河,粮道不济,
非万全计也。”役即止。师征灵武,诏令援高遵裕,即条上进退利害甚切。历进
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元祐三年,迁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
指挥使。逾岁,以保康节度知潞州,提举上清太平宫,复使殿前,薨,年六十七,
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庄敏。子履。
履束发从戎。授之降木征也,履护送至京,得阁门祗候。历熙、延、渭、秦
四路钤辖,知镇戎军。及其父时,已官四方馆使、吉州防御使矣,以事窜房州,
起为西上阁门副使、熙河都监。又责右清道率府率,监峡州酒税。元符初,悉还
其官,以熙河兰会都钤辖知兰州。
诏同王赡取青唐,与姚雄合兵讨峗羌篯罗结。赡将李忠战败,罗结大集众,
宣言欲围青唐。履、雄将至,羌列阵以待,势甚盛。履叱军士纳弓于鞬,拔刀而
入。羌怙巢穴殊死斗,枭将陈迪、王亨辈皆反走,履独驻马不动。有酋青袍白马
突而前,手剑击履,帐下王拱以弓格之,仅免。复绕出履背,欲断军为二,别将
高永年率所部力战数十合,羌退,乘胜围兰宗堡,弗能拔。日暮,收兵入营,羌
宵溃。明日,纵兵四掠,焚其族帐而还。
既而阿章叛,诏履与种朴过河讨荡,辞以兵少,朴遂陷。录履前功,擢龙神
卫四厢都指挥使、成州团练使,知庆州,徙渭州,进捧日、天武都指挥使。是后
史失其传。子傅,在《叛臣传》。
王君万,秦州宁远人。以殿侍为秦凤指挥使。王韶开边,青唐大酋俞龙珂归
国,独别羌新罗结不从。经略使韩缜期诸将一月取之。君万诈为猎者,逐禽至其
居,稍相亲狎,与同猎,乘间挝之,坠马,斩首驰归以献。甫及一月,积功得阁
门祗候。
王师定武胜,首领药厮逋邀劫于阗贡物,帅师讨焉。君万出南山,履险略地。
羌潜伏山谷间,忽一骑跃出,横矛将及,君万亟侧身避之,回首奋击,斩以徇。
其众惊号,相率听命,所斩乃药厮逋也。复破北关、南市,功最多,擢熙河路钤
辖,进领英州刺史、达州团练使,赐绢五百。
洮西羌叛,围河州,君万请于王韶,以为南撒宗城小而坚,强勇所聚,若并
兵破之,围当自解。韶用其计,围果解。累官客省使,为副总管。坐贷结籴钱数
万缗,为转运使孙迥所纠,贬秩一等。讨西山、铁城有功,复故官职。君万怨孙
迥,使番官木丹讼之,鞫于秦、陇,又贬为凤翔钤辖,籍家赀偿逋,遂以愤卒。
子赡。
赡始因李宪以进。立战功,积官至皇城使,领开州团练使。元符中,知河州。
熙帅钟傅以冒白草原赏,狱治于秦,诏转运使张询谕诸将得自首。赡具伏诈增首
级,因说询云:“青唐人有叛瞎征意,可取也。”询信之,即具奏言已令赡结约
起兵。誓宗与辅臣罪其狂妄专辄,亟罢询,而命孙迥究实。狱上,夺赡十一官,
犹令领州。
赡欲以功赎过,乃密画取青唐之策,遣客诣章惇言状。惇下其事于孙路,路
以为可取。赡遂引兵趣邈川。路知赡狡狯难制,使总管王愍统军,而以赡副。赡
为前锋度河,先下陇朱黑城。忌愍分其功,绐之曰:“晨食毕乃发。”愍信之。
夜半,赡忽传发。平明,入邈川,据府库,径上捷书,不以白军府。愍过午始至,
以事诉于路,路亦怒,颛以兵柄付愍,而留赡屯邈川。
宗哥酋舍钦脚求内附,赡遣裨将王咏享五千骑赴之。既入,而诸羌变,咏驰
书告急,王厚使高永年救之,乃免。赡与愍交讼,又诉路指画相违。惇主赡而不
直路,曰:“首谋者赡也,路欲掩其功,故抑赡。”乃徙路河南,罢愍统制,以
胡宗回为帅。
时瞎征已来降,青唐戍将惟心牟钦毡父子百余人在。赡不即取,二羌遂迎溪
巴温之子陇拶入守。始,孙路乞先全邈川及河南北诸城,然后进师。赡怨路,因
言青唐不烦大兵可下,而路逗遛失机会。暨宗回至,乃云夏人谋攻邈川,当为守
备,青唐未可取。宗回责其反覆,日夜督出师,遣使威以军法,且声言欲使王愍
代将。赡惧,急进攻陇拶及心牟等,皆出降。赡入据其城。诏建为鄯州,进赡四
方馆使、荣州防御使、知州事。黄履谓赏薄,乃拜维州团练使,为路钤辖。
赡纵所部剽兑攵,羌众携贰,心牟等结诸族帐谋复青唐,其在山南者先发。
赡遣将李宾领二千骑掩袭心牟以下,自守西城与羌斗。宾逾南山入保敦谷讨荡,
羌战败奔北,四山皆空。赡戮心牟等九人,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
初,赡讽诸酋籍胜兵者涅其臂,无应者。篯罗结请归帅本路为唱,赡听之去,
遂啸集外叛,以数千人围邈川,夏众十万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来援,围
始解。已而王吉、魏钊、种朴相继败没,将士夺气。书闻,帝震骇,于是转运使
李譓、秦希甫劾赡盗取二城财物,因此致变;又杀心牟钦毡以灭口。曾布言赡
创造事端以生边害,万死不塞责。诏贬右千牛将军,房州安置。言者论之不已,
熙河又奏青唐诸族怨赡入骨髓,日图报复,枢密院乞斩赡以谢一方。诏配昌化军,
行至穰县而缢。
崇宁初,蔡京入相,钱遹讼赡功;及王厚平鄯、廓,于是追赠保平军节度观
察留后,除其子珏通事舍人。
张守约,字希参,濮州人。以荫主原州截原砦,招羌酋水令逋等十七族万一
千帐。为广南走马承受公事,当侬寇之后,二年四诣阙,陈南方利害,皆见纳用,
欧阳修荐其有智略、知边事,擢知融州。峒将吴侬恃险为边患,捕诛之。修复荐
守约可任将帅,为定州路驻泊都监,徙秦凤。居职六年,括生羌隐土千顷以募射
手,筑硖石堡、甘谷城,第功最多。
夏人万骑来寇,守约适巡边,与之遇,不解鞍,简兵五百逆战,众寡不侔,
势小却。夏人张两翼来,守约挺身立阵前,自节金鼓,发强弩殪其酋,敌遂退。
神宗开拓熙河,召问曰:“王韶能办事否?”对曰:“以天威临之,当无不
济;但董毡忠勤效顺,恐不宜侵逼。”因请名古渭为军,以根本陇右。帝从之,
建为通远军。加通事舍人、熙河钤辖,仍统秦凤羌兵驻通远。
河州羌率众三万屯于敦波,欲复旧地,守约度洮水击破之,取窖粟食军。羌
老弱畜产走南山,左右欲邀之,云可获万万。守约曰:“彼非敢迎战,逃死耳,
辄出者斩!”鬼章围岷州,守约提敢死士鸣鼓张帜高山上,贼惊顾而遁,遂知岷
州,降其首领千七百人。迁西上阁门使、知镇戎军,徙环州。
慕家族颉佷难制,摇动种落,勒兵讨擒之,余遁入夏国。守约驻师境上,
檄取不置,居数日,械以来,斩于市。
从征灵武,至清远军,言于高遵裕曰:“此去灵州不三百里,用以前军先出,
直捣其城。今夏人以一方之力,应五路之师,横山无人,灵州城中惟僧道数百。
若裹十日粮,疾驰三日可至,军无事矣。”又劝高遵裕令士众护粮饷,以防抄掠,
不听,果以败还。守约有捍海南咸平之功,亦不录。
进为环庆都钤辖、知邠州,徙泾原、鄜延、秦凤副总管,领康州刺史。夏人
十万屯南牟,畏其名,引去。知泾州,泾水善暴城,每春必增治堤堰,费不赀。
适岁饥,罢其役。或曰:“如水害何?”守约曰:“歉岁劳民,甚于河患,吾且
徐图之。”河神祠故在南壖,祷而迁诸北,以杀河怒。一夕雷雨,明日,河徙而
南,其北遂为沙碛。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召还,道卒,年七十五。
守约典七州,皆有惠爱可纪。神宗尝谓武臣可任者,以燕达、刘昌祚、姚麟、
王崇极、刘舜卿等对,其后皆为名将,时称知人。
王文郁,字周卿,麟州新秦人。以供奉官为府州巡检。韩琦荐其材,加阁门
祗候、麟府驻泊都监。
熙宁讨夏国,文郁败之吐浑河。其将香崖夜遣使以剑为信,欲举众降,许之。
旦而至,与偕行,众情忽变,噪以出。文郁击之,追奔二十里。据险大战,矢下
如雨,文郁徐引度河,谓吏士曰:“前追强敌,后背天险,韩信驱市人且破赵,
况尔曹皆百战骁勇邪?”士感奋进击,夏人大溃,降其众二千。迁通事舍人。夏
人逾屈野河,掠塞上,文郁追至长城坂,尽夺所掠而还。
神宗召见,问曰:“向者招纳香崖,群议不一,其为朕言之。”对曰:“此
乃致敌上策,恨未能,多尔。并边生羌善驰突,识乡导,傥能抚柔之,所谓以外
夷而攻外夷也。”帝于是决意招纳,多获其用。知文郁善左射,并招其子弟阅肄
殿庭,文郁九发八中,诏官其二子。
知镇戎、德顺军,预定洮、河,迁左骐骥副使、知麟州。夏众践稼,袭败之,
部使者劾为生事,夺郡印。
未几,为熙河将。李宪讨灵武,文郁得羌户万余,迁路钤辖。夏人围兰州,
已夺两关门,文郁募死士夜缒而下,持短兵突贼,即扫营去。擢东上阁门使、知
兰州。谍知夏人将大入,清野以俟,果举国趋皋兰,文郁乘城御之,杀伤如积,
围九日而解,收其尸为京观,加荣州团练使,以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为副都总管,
以殿前都虞候知河州。筑安西城、金城关,进秦州防御、冀州观察使。卒,年六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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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清字肃之。世家灵州,州陷,祖美归京师。永清以荫从仕,宰相宠籍言
其忠勇,加阁门祗候。押时服赐夏国,至宥州,夏人受赐不跪,诘之,恐而跪。
迁通事舍人、渭州钤辖。渭兵劲而陈伍不讲,永清训以李靖法。帅蔡挺嘉其整,
图上之,诏推于诸道。
知德顺军,夏众入寇,击擒其酋吕效忠。又募勇士夜驰百里,捣贼巢穴,斩
首三百级,俘数千人,获橐驼、甲马万计。城中无知者。并砦禁地三百里,盗耕
不可禁,永清拓籍数千顷,置射士二千,声闻敌廷。降者引入帐下,待之不疑。
多得其死力。
徙秦凤钤辖、河北沿边安抚副使、知代州。契丹无名求地,朝廷命韩缜分画,
永清贰焉,入对言:“疆境不可轻与人,臣职守土,不愿行。”固遣之,复上章
陈利害,竟以母病辞。历高阳关、定州、泾原路钤辖,知泾州、保州,又为定州
路副总管,终东上阁门使。
刘绍能字及之,保安军人。世为诸族巡检,父怀忠,官内殿崇班、阁门祗候。
元昊叛,厚以金币及王爵招之,怀忠毁印斩使,洎入寇,力战以死。录绍能右班
殿直,赐以名,为军北巡检。击破夏右枢密院党移赏粮数万众于顺宁。夏人围大
顺城,绍能为军锋,毁其栅,至奈王川,邀击于长城岭,熙宁中,又败夏人于破
啰川,皆策功最。累迁洛苑使、英州刺史、鄜延兵马都监。旧制,内属者不与
汉官齿,至是,悉如之,仍以其子袭故职。
元丰西讨,召诣阙,神宗访以计,对曰:“师旅远征,储偫不继为大患。
若俟西成后,因粮深入,乃可以得志。”帝以为然,命统两军进讨。绍能世世边
将,为敌所忌,每设疑以间之。帝独明其不然,手诏云:“绍能战功最多,忠勇
第一,此必夏人畏忌,为间害之计耳。”绍能捧诏感泣。尝坐谗逮对,按验卒无
实。守边圉四十七年,大小五十战,以皇城使、简州团练使卒。
王光祖,字君俞,开封人。父珪,为泾原勇将,号“王铁鞭”,战死好水川。
录光祖为供奉官、阁门祗候。
熙宁中,同提点河北刑狱,改沿边安抚都监,进副使。界河巡检赵用扰北边,
契丹以兵数万压境,造浮桥,如欲度者。光祖在舟中,对其众尽彻户牖。或谓:
“契丹方阵,而以单舟临之,如不测何?”光祖曰:“彼所顾者,信誓也;其来,
欲得赵用耳。避之则势张,吾死不足塞责。”已而契丹欲相与言,光祖即命子襄
往。兵刃四合,然语唯在用,襄随机折塞之。其将萧禧遽挥兵去,且邀襄食,付
所戴青罗泥金笠以为信,即上之。时已有诏罢光祖矣。吴充曰:“向非光祖以身
对垒,又使子冒白刃取从约,则事未可知。宜赏而黜,何以示惩劝?”乃除真定
钤辖。
徙梓夔。渝獠叛,诏熊本安抚,而命内藏库使杨万、成都钤辖贾昌言、梓夔
都监王宣与光祖同致讨,皆受本节度。本疑光祖不为用,分三道进师,使光祖将
后军,出黄沙坎。比发,日已暮,士以杖索涂,相挽而前,夜半,抵绝顶。质明,
獠望见,大骇,一鼓而溃。万等困于松谿,又亟往援。出石门,敓其险,促黔兵
先登袭贼,贼舍去。光祖夜泊松岭上,旦始遇万等,与俱还。本愧谢,上其功第
一。
吐蕃围茂州,光祖领兵三千,会王中正破鸡宗关,贼据石鼓村,扼其半道。
中正召诸将问计,光祖独请行。既抵石鼓,择锐兵分袭吐蕃背,出其不意,皆惊
遁,遂会中正于茂。
泸夷乞弟杀王宣,诏从韩存宝讨之,军于梅岭。夷数万众出驻落个栈,欲老
我师。霖雨不止,光祖劝存宝早决战。不听。林广至,复从征,荡其巢窟。积功
至四方馆使、知泸州。置泸南安抚使,俾兼领,边事听颛决。迁客省使、嘉州刺
史。历泾原、河东、定州路副总管,卒。
李浩,字直夫,家本绥州,徙西河。浩务学,通兵法,以父定荫,从军破侬
智高。韩绛城啰兀,领兵战赏堡岭川,杀大首领讹革多移,斩首千三百余级。
积官供备库副使、广西都监。
裒西北疆事著《安边策》,谒王安石。安石言之神宗,召对,改管干麟府兵
马。未行,又从章惇于南江,引兵由三路屯镇江,入遂州,讨舒光贵,破盈口栅,
下天府,会于洽州,入懿州。蛮酋田元猛、元哲合狤狑拒官军,浩分兵击之,
杀狤狑,降元猛、元哲,遂城懿州。进讨黔江蛮,复城黔江。惇上其功,谓
不当与他将比,擢引进副使、熙河钤辖。
李宪讨山后羌,浩将右军至合龙岭会战,遣降羌乞嘊轻骑突敌帐,俘其酋
冷鸡朴、李密撒,馘三千。迁东上阁门使,为副总管、知河州、安抚洮西。五路
大举,浩将前军,复兰州。迁引进使、陇州防御使、知兰州兼熙河、泾原安抚副
使。坐西关失守及报上不实,再贬秩。旋以战吃啰、瓦井连立功,复之。
哲宗即位,拜忠州防御使、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军都虞候,进黔州观察使,
历鄜延、太原、永兴、环庆路副都总管,再知兰州。卒,赠安化军留后。
和斌,字胜之,濮州鄄城人。选隶散直,为德顺军指挥使,凡五年,数捍敌,
被重创十余。知军事刘兼济以兄平败没,执送京师,并逮其家。斌慰安调护,为
寓金帛他所,密告兼济勿以家为恤。平冤既伸,兼济获免,家赖以全。定川之役,
将曹偀丧所乘马,斌辍骑与之,且战且行,与俱免。
狄青南征,使部骑兵为前锋。青驻宾州十日以怠寇,既乃倍道兼行。斌以兵
疲于险,利在速战,即日度关。鏖贼归仁驿,孙节死,斌引骑血战,绕出贼后,
遂败之。师还,张破贼陈形于殿廷,仁宗拊劳,擢文思副使、权广西钤辖。改秦
凤,广西以蛮事乞留,秦州亦请之,诏留广西。
累岁,徙泾原。召对,议者谓交州可取,斌盛言有害无益,愿戒边臣无妄动。
神宗叹曰:“卿质直如此,乃知两路争卿,为不诬矣。”进带御器械。渭部饥,
帅王广渊命吏赈给,斌曰:“救之无术,是杀之耳。”广渊以委斌,斌择地营居,
养视有法,所活以万数。
安南入寇,复徙广西。累迁皇城使、昭州刺史。抚水蛮罗世念犯宜州,守将
战死。斌提步骑三千进讨,方暑,昼夜趣兵,至怀远寨,曰:“此要害之地,得
之则生。”或曰:“奈何背龙江邪?”笑曰:“是所以生也。”因示弱骄之,蛮
果大至,斌选将迎敌,戒以遇之则走,诱至平坂,列八阵以待之。张疑兵左右山
上,蛮登岭望见,始大惊。斌分骑翼其旁,自被甲步出,为众士先,殊死战。蛮
大败,世念率酋党四千八百内附。遂以荣州团练使知宜州,迁西上阁门使、知邕
州,以老请还,除高阳关副总管,历永兴军路。召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至步
军都虞候,卒,年八十。赠宁州防御使。
斌老于为将,以恩信得边人心,岭南珍货,一无所蓄。边吏欲希功造事,皆
惮不敢发;或巧为谍报启衅,亦必折其奸谋。故所至无事,士大夫称之。
子诜,以荫为河北副将,累官至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上制胜强远
弓式,能破坚于三百步外,边人号为“凤凰弓。”进相州观察使。在雄十年,颇
能侦敌。童贯攻燕,召诜计事,悦之。分麾下兵俾以副统制,从种师道军于白沟,
旬有二日而退。追兵至,北风,大雨雹,师不能视。契丹以背盟谯责,薄暮,始
得还。于是贯以契丹尚盛未可图,劾诜觇候不实,贬濠州团练副使,筠州安置。
诜始兴取燕之谋,见事势浸异,则又以为不宜取,故平燕肆赦,独不得还。
后复官,卒。
刘仲武,字子文,秦州成纪人。熙宁中,试射殿庭异等,补官。数从军,累
转礼宾使,为泾原将。夏人谋犯天圣砦,渭帅檄诸将会兵,约曰:“过某日贼不
至,即去。”仲武谍得的期,乞缓分屯。帅不乐,但留一将及仲武军,如期而敌
至,力战却之。迁皇城使、熙河都监。复湟州,进东上阁门使、知河州。
吐蕃赵怀德、狼阿章众数万叛命,仲武相持数日,潜遣二将领千骑扣其营,
戒曰:“彼出,勿与战,亟还,伏兵道左。”二将还,羌果追之,遇伏大败,斩
首三千级,复西宁州。未几,怀德、阿章降。累进客省使、荣州防御使。
副高永年西征。仲武欲持重固垒,永年易贼轻战,遂大败。仲武引咎自劾,
坐流岭南。命未下,与夏人战,伤足。朝廷闵之,贷其罚,以为西宁都护。
童贯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收积石军,邀仲武计事。仲武曰:“王师入,羌
必降;或退伏巢穴,可乘其便。但河桥功力大,非仓卒可成,缓急要预办耳。若
禀命待报,虑失事机。”贯许以便宜。仆哥果约降,而索一子为质。仲武即遣子
锡往,河桥亦成。仲武帅师渡河,挈与归。贯掩其功,仲武亦不自言。徽宗遣使
持钱至边,赐获王者。访得仲武,召对,帝劳之曰:“高永年以不用卿言失律,
仆哥之降,河南绥定,卿力也。”问几子,曰:“九人。”悉命以官,锡阁门祗
候。
仲武知西宁州,徙渭州,召为龙、神卫都指挥使,复出熙州、秦州,迁步军
副都指挥使。熙帅刘法死,又以熙、渭都统制摄之。历拜徐州观察使、保静军承
宣使、泸川军节度使。以老,提举明道宫,再起为熙州。卒于官,年七三。赠检
校少保,谥曰威肃。子锜,别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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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珍,字君玉,陇干人,世为著姓。宝元、康定间,夏人数入寇,珍诸父纠
集族党御之,敌不敢犯。于是曲氏以材武长雄边关。
珍好驰马试剑,尝与叔父出塞游猎,猝遇夏人,陷其围中。驰击大呼,众披
靡,得出,顾叔不至,复持短兵还决斗,遂俱脱。秦凤都钤辖刘温润奇其材,一
日,出宝剑令曰:“能射一钱于百步外者,与之。”诸少年百发不能中,珍后至,
一矢破之。从温润城古渭,与羌战,先登陷陈。为绥德城监押,提孤军拒寇,斩
其大酋,加阁门祗候。有功洮西,迁内殿崇班。
郭逵、赵禼南征,为第一将。进自右江,抚接广源三州十二县,降伪守已下
百六十人,老稚三万六千口。是行也,功最诸将,迁西染院使。得疾,舆还京师,
神宗遣使临问,少间,令入对。珍念二帅不和睦,上问必及之,言之必形曲直,
将何以对,乃以余疾未平为解。帝复使奖劳,赐之弓剑、鞍勒,命有司蠲其乡徭
斌,擢鄜延钤辖,进副总管。
从种谔攻金汤、永平川,斩二千级。累迁客省使,拜怀州防御使、龙神卫四
厢都指挥使。徐禧城永乐,珍以兵从。版筑方兴,羌数十骑济无定河觇役,珍将
追杀之,禧不许。谍言夏人聚兵甚急,珍请禧还米脂而自居守。明日果至,禧复
来,珍曰:“敌兵众甚,公宜退处内栅,檄诸将促战。”禧笑曰:“曲侯老将,
何怯邪?”夏兵且济,珍欲乘其未集击之,又不许。及攻城急,又劝禧曰:“城
中井深泉啬,士卒渴甚,恐不能支。宜乘兵气未衰,溃围而出,使人自求生。”
禧曰:“此城据要地,奈何弃之?且为将而奔,众心摇矣。”珍曰:“非敢自爱,
但敕使、谋臣同没于此,惧辱国耳。”数日城陷,珍缒而免,子弟死者六人。亦
坐贬皇城使。帝察其无罪,谕使自安养,以图后效。
元祐初,为环庆副总管。夏人寇泾原,号四十万,珍捣虚驰三百里,破之曲
律山,俘斩千八百人,解其围。进东上閤门使、忠州防御使。卒,年五十九。珍
善抚士卒,得其死力。虽不知书,而忠朴好义,本于天性。
刘阒,字静叔,青州北海人。以拳力为军校,从延州军出塞遇敌,矢贯左耳,
战不顾,众服其勇。从文彦博讨贝州,次城下,攀垒欲登,贼以曲戟钩其甲,阒
裂之而坠。议者欲穿地道入,阒曰:“穴地积土,贼且知之。城濒河,若昼囊土
而夜投诸河,宜无知者。”彦博以为然。穴成,阒持短兵先入,众始从,遂登陴,
引绳而上,迟明,师毕入。贝州平,功第一,擢虎翼指挥使。累迁宣武神卫都指
挥使、昭州刺史、辰州团练使。
韩绛宣抚陕西,诏阒自河东为犄角。至铁冶沟,夏人大集。众惧,阒自殿后,
率锐骁搏战,飞矢蔽体不为却,敌解去。
为冀州驻泊总管。河水涨,堤防垫急,阒请郡守开青杨道口以杀水怒,莫敢
任其责。阒躬往浚决,水退,冀人赖之。以左金吾大将军致仕。卒,年八十五。
郭成,字信之,德顺中安堡人也。从军,得供奉官。王师趋灵武,成将泾原
兵击破夏人于漫<口移>隘。至城下,有羌乘白马驰突阵前,大将刘昌祚曰:“谁能
取此者?”成跃马枭其首以献,进秩四等。
朝廷筑平夏城,置将戍之,又环以五砦。渭帅章楶问可守者于诸将,皆曰:
“非郭成不可。”遂使往守。夏人恚失地,空国入争,谋曰:“平夏视诸垒最大,
郭成最知兵。”遂自没烟峡连营百里,飞石激火,昼夜不息。成与折可适议乘胜
深入,以万骑异道并进,遂俘阿埋、都逋二大酋。捷闻,进雄州防御使、泾原钤
辖。徽宗诏诸军并力筑绥戎、怀戎二堡,成独当合流之役,暴露雪中,感疾卒。
帝悼之甚,赙以金帛,官其子婿。
成轻财好施,名震西鄙。既没,廉访使者王孝谒白于朝,帝手书报曰:“郭
成尽忠报国,有功于民,宜载祀典。”榜其庙曰“仁勇”云。子浩,绍兴中为西
边大将,至节度使。
贾岩,字民瞻,开封人。少时,善骑射,喟然叹曰:“大丈夫生世,要当自
奋,扬名显亲可也。”遂起家从戎。神宗选材武,以为内殿承制、庆州荔原堡都
监。
林广讨泸夷,辟将前锋。又为河东将,败西夏兵于明堂川。累功转庄宅副使。
迁路监。绍圣中,夏兵数万围麟州神堂砦甚急,岩以数百骑往援,令其下曰:
“国家无事时,不惜厚禄养汝辈,正以待一旦之用耳。今力虽不敌,吾誓以死报!”
众感厉,即循屈野河行,且五里,据北拦坡岭上,一矢殪其酋,众骇溃。哲宗嘉
叹,赐以袍带。知皇城使、威州刺史,迁路钤辖。
岩在兵间二十年,在智略,能拊御士卒,所乡辄胜。时以良将入对,留擢龙、
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迁步军都虞候、濠州团练使。卒,年五十二,赠雄州防御使。
张整,字成伯,亳州赞阝阳人。初隶皇城司御龙籍,补供奉官,为利、文州
都巡检使。边夷岁钞省地,吏习不与校,至反遗之物,留久乃去。整恶其贪暴无
已,密募死士,时其来,掩击几尽。有司劾生事,神宗壮之,不问。
调荆湖将领,拓溪蛮地,筑九城,董兵镇守。又破蛮于大田,岁中三迁。犭
吉狑万众乘舟屯托口,迫黔江城,时守兵才五百,人情大恐。整伏其半于托口
旁,戒曰:“须吾旦度金斗崖,举帜,则噪而前。”及旦,率其半,缚艨艟,建
旗鼓,溯流急趋。贼望见大笑。帜举伏发,前后合击,人人殊死斗,蛮腾践投江
中,杀获不可计。为广西钤辖,坐杀降徭,责监江州酒税。复为泾原、真定、京
东、环庆钤辖。
整莅军严明,哲宗尝访于辅臣,召之对,擢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管干马
军司。卒,官至威州刺史。
张蕴,字积之,开封将家子也。从军为小校,隶刘昌祚。至灵州,遇敌中矢,
拔镞复战,以功赐金带。从征安南,次富良江,诸将犹豫未进,蕴褰裳先济,众
随之。蛮遁走,使巫被发登崖为厌胜,蕴射之,应弦而毙,一军欢噪。
历京西、泾原将,知绥德、怀宁、顺宁军等六城,储粟至三十万斛。将兵取
宥州,破夏人于大吴神流堆。宥州监军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蕴谍知之,顿兵长
城岭以待,戒诸部曰:“贼远来气盛,少休必困,困而击之,必捷。”果以胜归。
夏人寇顺宁,蕴置伏狭中,约闻呼则起,俘斩数百十人,获马、械甚众。累迁皇
城使、荣州刺史、成州团练使、通州防御使,开德、河阳马步军副总管。
显肃皇后母自郑氏再适蕴,徽宗屡欲以恩进其官,辄力辞不敢受,人以为贤。
卒,年七十三,赠感德军节度使,谥曰荣毅。
王恩,字泽之,开封人。以善射入羽林,神宗阅卫士,挽强中的,且伟其貌,
补供备库副使。为河州巡检,夏羌寇兰州,恩搏战城下,中两矢,拔去复斗,意
气弥厉。迁泾原将。尝整军出万惠岭。士饥欲食,恩倍道兼行,众汹汹。已而遇
敌数万,引兵先入壁,井灶皆具,诸将始服。羌扣壁愿见,恩单骑径出,遥与语,
一夕,羌引去。
哲宗召见,语左右曰:“先帝时宿卫人,皆杰异如此。”留为龙、神卫都指
挥使,迁马军都虞候。契丹使来,诏陪射,使者问:“闻泾原有王骑将,得无是
乎?”应曰:“然。”射三发皆中,使以下相视皆叹息。
出为泾原副都总管,并护秦、渭、延、熙四路兵,城西安,筑临羌、天都十
余垒。羌围平夏,诸校欲出战,恩曰:“贼倾国远寇,难以争锋,宜以全制其敝。
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遇伏,必败。”乃先行万人设伏,羌既退师,果大获。
徽宗立,以卫州防御使徙熙河,改知渭州。括隐地二万三千顷,分弓箭士耕
屯,为三十一部,以省馈饷。边臣献车战议,帝以访恩,恩曰:“古有之,偏箱、
鹿角,今相去益远,人非所习,恐缓急难用。夫操不习之器,与敌周旋,先自败
耳。”帝善其对。迁马步军都指挥使、殿前都指挥使、武信军节度使。
尝汰禁卒数十人,枢密请命都承旨覆视,恩言:“朝廷选三帅,付以军政,
今去数十冗卒而不足信,即其他无可为者。”帝立为罢之。眷顾甚宠,赐居宅,
又赐城西地为园囿。属疾,以检校司徒致仕。薨,年六十二,赠开府仪同三司。
杨应询。字仲谋,章惠皇后族孙也。历知信安保定军、霸州。塘泺之间地沮
洳,水潦易集,居人浮板以济。应询增堤防为长衢,浚其旁以泄流,民利赖之。
为河北沿边安抚使。徽宗以归信、容城两县弓手为契丹所惮,欲增为千人,或恐
生事,应询曰:“吾欲备他盗,彼安能禁我?”卒增之。
知雄州,朝廷多取西夏地,契丹以姻娅为言,遣使乞还之,不得,拥兵并塞,
中外恫疑。应询曰:“是特为虚声吓我耳。愿治兵积粟示有备,彼将闻风自戢。”
明年,果还兵。复遣其相臣萧保先、牛温舒来请,诏应询逆于境。既至,帝遣问
所以来,应询对:“愿固守前议。”寻兼高阳关路钤辖。
边人捕得北盗吕忏儿,契丹谓略执平民,有诏使纵释。应询言:“吾知执盗
耳,因其求而遂与之,是示以怯也。”不与。遂质我民,固索之。应询以违诏贬
秩,再迁洋州观察使。入提举万寿观。馆契丹使,当赐柑而贡未至,有司代以他
物,使不受,庆询以言折之,乃下拜。复为定州、真定、大名副都总管。卒,年
六十三,赠昭化军节度使,谥曰康理。
赵隆,字子渐,秦州成纪人。以勇敢应募,从王韶取熙河。大将姚麟出战,
被重创,谓曰:“吾渴欲死,得水尚可活。”时已暮,有泉近贼营,隆独身潜往,
渍衣泉中。贼觉,隆且斗且行,得归,持衣裂水以饮麟,麟乃苏。又从李宪破西
市。师讨鬼章,外河诸羌皆以兵应之。隆率众先至,斧其桥,鬼章失援,乃成擒。
为泾原将,战平夏川,功最多。崇宁中,钤辖熙河兵,将前军出邈川,预复
鄯、廓。夏人寇泾原,诏熙河深入分其兵,无令专乡东方。师至铁山,隆先登,
士皆殊死战,夏人解去。召诣阙,徽宗慰劳之曰:“铁山之战,卿力也。”
童贯与论燕云事,隆极言不可。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
“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起衅,万死不足谢责。”贯知不
可夺,白以知西宁州,充陇右都护。羌豪信服,十二种户三万六千,愿屯内地。
帅刘法西讨,隆以奇兵袭羌,羌溃,城震武。迁温州防御使,龙神卫、捧日
天武都指挥使,仍为本道马步副都总管。卒,赠镇潼军节度使,命词臣制碑,帝
篆额曰“旌忠”。
论曰:有国家者不可忘武备,故高祖以马上得天下,而犹有“安得猛士守四
方”之叹。然所贵为将领者,非取其武勇而已也,必忠以为主,智以为本,勇以
为用,及其成功,虽有小大之殊,俱足以尊主庇民也。苗授策篯南之不可城,履
不肯讨阿章,永清不以地与敌,文郁抚纳香崖,绍能之忠勇,珍之忠朴好义,光
祖、应询明于料敌,守约及整御众严明,斌、浩之善战,岩、恩之善射,阒之出
则先登,入则殿后,其材虽殊,其可以任奔走御侮之责于四境则一也。成以捍卫
边陲,服勤致死,明诏褒饬,庙食一方,宜哉。君万挟诬报怨,赡狡谲喜功,国
有常罚,父子谪死,亦宜也。诜首取燕,终变其说,既黜旋复,为失刑矣。至若
仲武败则引咎责己,胜则不自言功,隆不敢启衅干赏,蕴甘分而辞荣,有士君子
之行焉,尤武士之所难能也。

[发帖际遇]: 林风去辽东拜祭胡一刀,碰到胡斐,传授刀法,增加声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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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五十一 列传第一百一十

○赵挺之 张商英(兄唐英)刘正夫 何执中 郑居中 张康国 朱谔 刘
逵 林摅 管师仁 侯蒙
赵挺之,字正夫,密州诸城人。进士上第。熙宁建学,选教授登、棣二州,
通判德州。哲宗即位,赐士卒缗钱,郡守贪耄不时给,卒怒噪,持白梃突入府。
守趋避,左右尽走。挺之坐堂上,呼问状,立发库钱,而治其为首者,众即定。
魏境河屡决,议者欲徙宗城县。转运使檄挺之往视,挺之云:“县距高原千岁矣,
水未尝犯。今所迁不如旧,必为民害。”使者卒徙之,财二年,河果坏新城,漂
居民略尽。
召试馆职,为秘阁校理,迁监察御史。初,挺之在德州,希意行市易法。黄
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
行无取,岂堪此选。”至是,劾奏轼草麻有云“民亦劳止”,以为诽谤先帝。既
而坐不论蔡确,通判徐州,俄知楚州。
入为国子司业,历太常少卿,权吏部侍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使辽,辽
主尝有疾,不亲宴,使近臣即馆享客。比岁享乃在客省,与诸国等,挺之始争正
其礼。
徽宗立,为礼部侍郎。哲宗祔庙,议迁宣祖,挺之言:“上于哲宗兄弟,同
一世;宣祖未当迁。”从之。拜御史中丞,为钦圣后陵仪仗使。曾布以使事联职,
知禁中密指,谕使建议绍述,于是挺之排击元祐诸人不遗力。由吏部尚书拜右丞,
进左丞、中书门下侍郎。时蔡京独相,帝谋置右辅,京力荐挺之,遂拜尚书右仆
射。
既相,与京争雄,屡陈其奸恶,且请去位避之。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
使留京师。乞归青州,将入辞,会彗星见,帝默思咎徵,尽除京诸蠹法,罢京,
召见挺之曰:“京所为,一如卿言。”加挺之特进,仍为右仆射。京在崇宁初,
首兴边事,用兵连年不息。帝临朝,语大臣曰:“朝廷不可与四夷生隙,隙一开,
祸拿不解,兵民肝脑涂地,岂人主爱民恤物意哉!”挺之退谓同列曰:“上志在
息兵,吾曹所宜将顺。”已而京复相,挺之仍以大学士使佑神观。未几卒,年六
十八。赠司徒,谥曰清宪。
张商英,字天觉,蜀州新津人。长身伟然,姿采如峙玉。负气俶傥,豪视一
世。调通川主簿。渝州蛮叛,说降其酋。辟知南川县。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
吏,无敢与共语。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之,檄至夔。惇询人才,使者以商英告,
即呼入同食。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
上。惇大喜,延为上客。归,荐诸王安石,因召对,以检正中书礼房擢监察御史。
台狱失出劫盗,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奏:“此出大
臣私忿,愿收还主柄,使耳目之官无为近臣所胁。”神宗为置不治。商英遂言奉
世庇博州失入囚,因摭院吏徇私十二事,语侵枢臣,于是文彦博等上印求去。诏
责商英监荆南税,更十年,乃得馆阁校勘、检正刑房。商英尝荐舒亶可用,至是,
亶知谏院,商英以婿王沩之所业示之,亶缴奏,以为事涉干请,责监赤岸盐税。
哲宗初,为开封府推官,屡诣执政求进。朝廷稍更新法之不便于民者,商英
上书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今先帝陵土未干,即议变更,得
为孝乎?”且移书苏轼求入台,其廋词有“老僧欲住乌寺,呵佛骂祖”之语。吕
公著闻之,不悦。出提点河东刑狱,连使河北、江西、淮南。
哲宗亲政,召为右正言、左司谏。商英积憾元祐大臣不用己,极力攻之,上
疏曰:“先帝盛德大业,跨绝今古,而司马光、吕公著、刘挚、吕大防援引朋俦,
敢行讥议。凡详定局之所建明,中书之所勘当,户部之所行遣,百官之所论列,
词臣之所作命,无非指擿抉扬,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内,击逐股肱于外,
天下之势,岌岌殆矣。今天青日明,诛赏未正,愿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付臣等
看详,签揭以上,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遂论内侍陈衍以摇宣仁,至比之
吕、武;乞追夺光、公著赠谥,仆碑毁冢;言文彦博背负国恩,及苏轼、范祖禹、
孙升、韩川诸人,皆相继受谴。又言:“愿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
安焘无忘许昌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其观望捭阖,以险语激怒当世,
概类此。
惇、焘交恶,商英欲助惇,求所以倾焘者。阳翟民盖氏养子渐,先为祖母所
逐,以家资属其女,经元丰诉理不得直。商英论其冤,导渐使遮执政,及诣御史
府讦焘姻家与盖女为道地。哲宗不直商英,徙左司员外郎。既,与渐交关事皆露,
责监江宁酒。起知洪州,为江、淮发运副使,入权工部侍郎,迁中书舍人。谢表
历诋元祐诸贤,众益畏其口。徽宗出为河北都转运使,降知随州。
崇宁初,为吏部、刑部侍郎,翰林学士。蔡京拜相,商英雅与之善,适当制,
过为褒美。寻拜尚书右丞,转左丞。复与京议政不合,数诋京“身为辅相,志在
逢君。”御史以为非所宜言,且取商英所作《元祐嘉禾颂》及《司马光祭文》,
斥其反覆。罢知亳州,入元祐党籍。
京罢相,削籍知鄂州。京复相,以散官安置归、峡两州。大观四年,京再逐,
起知杭州。过阙赐对,奏曰:“神宗修建法度,务以去大害、兴大利,今诚一一
举行,则尽绍述之美。法若有弊,不可不变,但不失其意足矣。”留为资政殿学
士、中太一宫使。顷之,除中书侍郎,遂拜尚书右仆射。京久盗国柄,中外怨疾,
见商英能立同异,更称为贤,徽宗因人望相之。时久旱,彗星中天,是夕,彗不
见,明日,雨。徽宗喜,大书“商霖”二字赐之。
商英为政持平,谓京虽明绍述,但借以劫制人主,禁锢士大夫尔。于是大革
弊事,改当十钱以平泉货,复转般仓以罢直达,行钞法以通商旅,蠲横敛以宽民
力。劝徽宗节华侈,息土木,抑侥幸。帝颇严惮之,尝葺升平楼,戒主者遇张丞
相导骑至,必匿匠楼下,过则如初。杨戩除节度使,商英曰:“祖宗之法,内侍
无至团练使。有勋劳当陟,则别立昭宣、宣政诸使以宠之,未闻建旄钺也。”讫
持不下,论者益称之。
然意广才疏,凡所当为,先于公坐诵言,故不便者得预为计。何执中、郑居
中日夜酿织其短,先使言者论其门下客唐庚,窜之惠州。有郭天信者,以方技隶
太史,徽宗潜邸时,尝言当履天位,自是稍眷宠之。商英因僧德洪、客彭几与语
言往来,事觉,鞫于开封府。御史中丞张克公疏击之,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
旋贬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天信亦斥死。京遂复用。
未几,太学诸生诵商英之冤,京惧,乃乞令自便。继复还故官职。宣和三年
卒,年七十九。赠少保。
商英作相,适承蔡京之后,小变其政,譬饥者易为食,故蒙忠直之名。靖康
褒表司马光、范仲淹,而商英亦赠太保。绍兴中,又赐谥文忠,天下皆不谓然。
兄唐英。
唐英字次功。少攻苦读书,至经岁不知肉味。及进士第,翰林学士孙抃得其
《正议》五十篇,以为马周、魏元忠不足多。荐试贤良方正,不就。调谷城令。
县圃岁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卖取息,铨曹指为富县。唐英至,空其圃,
植千株柳,作柳亭其中,闻者咨羡。
英宗继大统,唐英上《谨始书》云:“为人后者为子,惧他日必有引汉定陶
故事以惑宸听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帝不豫,皇太后垂帘,又上书请
立颍王为皇太子。神宗即位,知其人,擢殿中侍御史。入对,帝问何尚衣绿,对
曰:“前者固得之,回授臣父。”帝嘉其孝,赐五品服。
帝方厉精图治,急于用人,唐英言:“知江宁府王安石经术道德,宜在陛下
左右。”又论宗室禄多费钜,宜以服为差杀;天下苦差役不均,盍思所以宽民力、
代民劳者。其后略施行。帝方欲用之,以父忧去,未几卒。
唐英有史材,尝著《仁宗政要》、《宋名臣传》、《蜀梼杌》,行于世。
刘正夫,字德初,衢州西安人。未冠入太学,有声,与范致虚、吴材、江屿
号“四俊”。元丰八年,南省奏名在优选,而犯高鲁王讳,凡五人皆当黜。宣仁
后曰:“外家私讳颁未久,不可以妨寒士。”命置末级。久之,为太学录、太常
博士。母服阕,御史中丞石豫荐之,召赴阙,道除左司谏。
时方究蔡邸狱,正夫入对,徽宗语及之,徐引淮南“尺布、斗粟”之谣以对。
帝感动,解散其狱,待蔡王如初。他日,谓正夫曰:“兄弟之间,人所难言,卿
独能及此,后必为公辅。”又言:“元祐、绍圣所修《神宗史》,互有得失,当
折中其说,传信万世。”遂诏刊定,而以起居舍人为编修官。不阅月,迁中书舍
人,进给事中、礼部侍郎。
蔡京据相位,正夫欲附翼之,奏言:“近命官纂录绍述先志及施行政事,愿
得陈力其间。”诏俾阅详焉。京罢,正夫又与郑居中阴援京。京憾刘逵次骨,而
逵善正夫,京虽赖其助,亦恶之。因章綖铸钱狱辞及正夫,时使辽还,京讽有
司追逮之。帝知其情,第贬两秩。京又出之成都,入辞,留为翰林学士。京愈不
能平,谋中以事。作春宴乐语,有“紫宸朝罢衮衣闲”之句,京党张康国密白帝
曰:“衮衣岂可闲?”竟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河南府。
召为工部尚书,拜右丞,进中书侍郎。太学诸生习乐成,京欲官之。正夫曰:
“朝廷长育人材,规为时用,而使与伶官齿,策名以是,得无为士子羞乎?”东
封仪物已具,正夫请间,力陈不可,帝皆为之止,益喜其不与京同。
政和六年,擢拜特进、少宰。才半岁,属疾,三上章告老,除安化军节度使、
开府仪同三司致仕。病小愈,丐东归,诏肩舆至内殿,长子皂民掖入坐。从容及
燕云事,曰:“臣起书生,军旅之事未之学,然两朝信誓之久,四海生灵之众,
愿深留圣思。”明日,徙节安静军,起充中太一宫使,封康国公。将行,赐之诗
及砚笔、图画、药饵、香茶之属甚厚。正夫献诗谢,帝又属和以荣其归。至盱眙,
病亟,命子弟作遗牍,自书“留神根本,深戒持盈”八字,遂卒,年五十六。赠
太保,谥文宪,再赠太傅。
正夫由博士入都,驯致宰相,能迎时上下,持禄养权。性吝啬,惟恐不足于
财。晚年,筑第杭州万松岭,以建阁奉御书为名,悉取其旁军营民舍,议者讥之。
帝眷念不衰,以阜民为兵部侍郎;少子阜民,徽猷阁待制。
何执中,字伯通,处州龙泉人。进士高第,调台、亳二州判官。亳数易守,
政不治。曾巩至,颇欲振起之,顾诸僚无可仗信者,执中一见合意,事无纤钜,
悉委以剸决。有妖狱久不竟,株连浸寝多。执中讯诸囚,听其相与语,谓牛羊之
角皆曰:“股”,扣其故,闭不肯言,而相视色变。执中曰:“是必为师张角讳
耳。”即扣头引伏。蒋之奇使淮甸,号强明,官吏望风震慑,见执中喜曰:“一
州六邑,赖有君尔。”知海盐县,为政识后先,邑人纪其十异。
入为太学博士,以母忧去,寓苏州。比邻夜半火,执中方索居,遑遑不能去,
拊柩号恸,誓与俱焚。观者悲其孝而危其难,有顷火却,柩得存。绍圣中,五王
就傅,选为记室,转侍讲。端王即位,是为徽宗,超拜宝文阁待制,迁中书舍人、
兵部侍郎、工部、吏部尚书兼侍读。四选案籍,吏多藏于家,以舞文取贿。执中
请置库架阁,命官莅之,是后六曹皆仿其法。
蔡京籍上书人为邪等,初无朝觐及入都之禁,执中申言之,且请任在京职秩
者皆罢遣。辟雍成,执中请开学殿,使都人士女纵观,大为士论所贬。
崇宁四年,拜尚书右丞。大观初,进中书、门下侍郎,积官金紫光禄大夫。
一意谨事京,三年,遂代为尚书左丞,加特进。制下,太学诸生陈朝老诣阙上书
曰:“陛下知蔡京奸,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执中,中外默
然失望。执中虽不敢肆为非法若京之蠹国害民,然碌碌庸质,初无过人。天下败
坏至此,如人一身,脏府受沴已深,岂庸庸之医所能起乎?执中夤缘攀附,致位
二府,亦已大幸,遽俾之经体赞元,是犹以蚊负山,多见其不胜任也。”疏奏不
省,而眷注益异。初,赐第信陵坊,以为浅隘,更徙金顺坊甲第。建嘉会成功阁,
帝亲书钜额以示宠。
执中与蔡京并相,凡营立皆预议,略无所建明。及张商英任事,执中恶其出
己上,与郑居中合挤之。陈瓘在台州,执中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使胁取《尊尧
集》,谋必死瓘,瓘不死,执中怒罢悈。
政和二年,大长公主丧,罢上元端门观灯,执中言:“不宜以长主故阏众情,
愿特为徙日,以昭与民同乐之意。”帝重逆其请,为申五日期。用提举修《哲宗
史纪》恩,加少保。入宴太清楼,锡白玉带。会正宰相官名,转少傅,为太宰;
又迁少师,封荣国公。
执中辅政一纪,年益高。五年,卧疾甚,赐宽告。他日造朝,命止赴六参起
居,退治省事。明年,乃以太傅就第,许朝朔望,仪物廪稍,一切如居位时。入
见,帝曰:“自相位致为臣,数十年无此矣。”对曰:“昔张士逊亦以旧学际遇,
用太傅致仕,与臣适同。”帝曰:“当时恩礼,恐未必尔。”执中顿首谢。其在
政府,尝戒边吏勿生事,重改作,惜人材,宽民力。虽居富贵,未尝忘贫贱时。
斥缗钱万置义庄,以赡宗族。性复谨畏,至于迎顺主意,赞饰太平,则始终一致,
不能自克。
卒,年七十四。帝即幸其家,以不及视其病为恨,辍视朝三日,赠太师,追
封清源郡王,谥曰正献。
郑居中,字达夫,开封人。登进士第。崇宁中,为都官礼部员外郎,起居舍
人,至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初,居中自言为贵妃从兄弟,妃从蕃邸进,家世微,
亦倚居中为重,由是连进擢。会妃父绅客祝安中者,上书涉谤讪,言者并及居中,
罢知和州,徙颍州。明年,归故官,迁给事中、翰林学士。大观元年,同知枢密
院。时妃宠冠后宫,于居中无所赖,乃用宦官黄经臣策,以外戚秉政辞。改资政
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
蔡京以星文变免,赵挺之相,与刘逵谋尽改京所为政。未几,徽宗颇悔更张
之暴,外莫有知者。居中往来绅所,知之,即入见言:“陛下建学校、兴礼乐,
以藻饰太平;置居养、安济院,以周拯穷困,何所逆天而致威谴乎?”帝大悟。
居中退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继请对,语同。帝意乃复向京。京再得政,两人
之助为多。
居中厚责报,京为言枢密本兵之地,与三省殊,无嫌于用亲。经臣方恃权,
力抗前说,京言不效。居中疑不己援,始怨之,乃与张康国比而间京。都水使者
赵霖得龟两首于黄河,献以为瑞。京曰:“此齐小白所谓‘象罔’,见之而霸者
也。”居中曰:“首岂宜有二?人皆骇异,而京独主之,殆不可测。”帝命弃龟
金明池,谓“居中爱我”,遂申前命,进知院事。四年,京又罢。居中自许必得
相,而帝觉之,不用。妃正位中宫,复以嫌,罢为观文殿学士。
政和中,再知枢密院,官累特进。时京总治三省,益变乱法度。居中每为帝
言,帝亦恶京专,寻拜居中少保、太宰,使伺察之。居中存纪纲,守格令,抑侥
幸,振淹滞,士论翕然望治。丁母忧,旋诏起复。逾年,加少傅,得请终丧。服
除,以威武军节度使使佑神观。还领枢密院,加少师。连封崇、宿、燕三国公。
朝廷遣使与金约夹攻契丹,复燕云,蔡京、童贯主之。居中力陈不可,谓京
曰:“公为大臣。国之元老,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妙算。”京曰:
“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不思汉世和戎用兵之费乎?使百万
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由是议稍寝。其后金人数攻,契丹日蹙,王黼、童
贯复议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不听。燕山平,进
位太保,自陈无功,不拜。
入朝,暴遇疾归舍,数日卒,年六十五。赠太师、华原郡王,谥文正。帝亲
表其隧曰:“政和寅亮醇儒宰臣文正郑居中之墓。”
居中始仕,蔡京即荐其有廊庙器。既不合,遂因蔡渭理其父确功状,追治王
珪。居中,珪婿也,故借是撼之,然卒不能害。
子修年、亿年,皆至侍从。亿年遭靖康之难,没入于金。后遣事刘豫,晚得
南归,秦桧以妇氏亲擢为资政殿大学士,位视执正。桧死,亦窜死抚州。
时又有安尧臣者,亦尝上书论燕云之事,其言曰:
宦寺专命,倡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
昔秦始皇筑长城,汉武帝通西域,隋炀帝辽左之师,唐明皇幽蓟之寇,其失
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汉文帝备北边,元帝纳贾捐之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
之谋,其得如此。艺祖拨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
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
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
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
边境有可乘之衅,狼子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
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
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徽宗然之,命尧臣以官;后竟为奸谋所夺。尧臣尝举进士不第,盖惇之族子
也。
论曰:君子小人,犹冰炭不可一日而处者也。赵挺之为小官,薄有才具,熙
宁新法之行,迎合用事,元祐更化,宜为诸贤鄙弃。至于绍圣,首倡绍述之谋,
牴排正人,靡所不至。其论蔡京,不过为攘夺权宠之计而已,所谓“楚固为失,
齐亦未为得”也。徽宗知京不可颛任,乃以张商英、郑居中辈敢与京为异者参而
用之。殊不知二人者,向背离合,视利所在,亦何有于公议哉?商英以倾诐之
行,窃忠直之名,没齿犹见褒称,其欺世如此!何执中夤缘旧学,致位两府,无
所建明,惟务媢嫉,至用石悈胁陈瓘取《尊尧集》,欲因以杀瓘,何为者耶?
宣、政命相,得若而人,尚望治乎?刘正夫生平所为,睒眒出没正邪之间,商
英之徒也。唐英有清才而寡失德,独荐王安石为可咎;然安石未相,正人端士孰
不与之,又何责乎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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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康国,字宾老,扬州人。第进士,知雍丘县。绍圣中,户部尚书蔡京整治
役法,荐以参详利害,使提举两浙常平推行之,豪猾望风敛服。发仓救荒,江南
就食者活数万口。徙福建转运判官。崇宁元年,入为吏部、左司员外郎,起居郎。
二年,为中书舍人。徽宗知其能词章,不试而命。迁翰林学士。三年,进承旨,
拜尚书左丞,而以其兄康伯代为学士。寻知枢密院事。康国自外官为郎,不三岁
至此。
始因蔡京进,京定元祐党籍,看详讲议司,编汇章牍,皆预密议,故汲汲引
援之,帝亦器重焉。及得志,浸为崖异。帝恶京专愎,阴令沮其奸,尝许以相。
是时,西北边帅多取部内好官自辟置,以力不以才。康国曰:“并塞当择人以纾
忧顾,奈何欲私所善乎?”乃随阙选用,定为格。
京使御史中丞吴执中击康国,康国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执中今日
入对,必为京论臣,臣愿辟位。”既而执中对,果陈其事,帝叱去之。他日,康
国因朝退,趋殿庐,暴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卒,或疑中毒云。年五十四。
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文简。康伯,仕终吏部尚书。
朱谔,字圣与,秀州华亭人,初名绂。进士第二,调忠正军推官。崇宁初,
由太常丞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给事中。以同党籍人姓名,故改名。进御史
中丞,入谢,徽宗曰:“今朝廷肃清,上下无事,宜审重以称朕意。”对曰:
“前此中执法类不知职守,言事多妄,至过天津桥,见汴堤一角垫陷,乞修葺。
如许细故,何足论哉?”帝曰:“然。比石豫、许敦仁妄发,皆如是。”谔遂奏:
“愿如神宗故事,听政之余,开内阁,延群臣,从容论道。”
又言:“陛下手诏屡下,恻怛愿治。然吏奉行者多安于苟简,或怀二三,
柅置不行,使德音善教,无由下达。愿分命使者刺举诸道,有受令而不行及行
令而不尽者,论如古留令、亏令之罪,则令出而朝廷尊矣。元祐纷更,凡得罪于
熙宁、元丰者,不问是否,辄陈冤诉,自归无过之地,彰先朝之失刑,希合奸臣,
规求进用。门下侍郎许将顷下御史狱,抗章云:‘丝毫自知其无事,父子相系而
为囚,追属吏十有六人,系病者百有三日,终无可坐之罪,遂加不实之刑。’夫
以追属吏如是之多,系病者如是之久,卒之于无可坐,则先帝所用之刑为何哉?
将于哲庙表,泛为平词;至宣仁太后之前,则衔冤负痛。其辞如此,于陛下绍述
成功,得无少损乎?”诏出将河南。
六察官弹治稽违,近岁察事多者辄推赏,有侥求之敝。谔乞罢赏,使各安职
分,从之。俄兼侍读,徙兵、礼、吏三部尚书。大观元年,拜右丞。居三月卒,
年四十。赠光禄大夫,谥忠靖。
谔出蔡京门,善附合,不能有所建白。既死,京为志其墓。
刘逵,字公路,随州随县人。进士高第,调越州观察判官。入为太学、太常
博士,礼部、考功员外郎,国子司业。崇宁中,连擢秘书少监、太常少卿、中书
舍人、给事中、户部侍郎,使高丽,迁尚书。繇兵部同知枢密院,拜中书侍郎。
逵无他才能,初以附蔡京故躐进。京以彗星见去相,而逵贰中书,首劝徽宗
碎《元祐党碑》,宽上书邪籍之禁;凡京所行悖理虐民事,稍稍澄正。逵与赵挺
之同心;然挺之多智,虑后患,每建白,务开其端,而使逵终其说。逵欲自以为
功,直情不顾。未满岁,帝疑逵擅政,而郑居中、刘正夫之策售矣。
帝意既移,于是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覆,乘间抵巘,尽废绍述良法;
愚视丞相,陵蔑同列;凡所启用,多取为邪党学术者及邪籍中子弟;庇其妇兄章
綖,使之盗铸。罢知亳州。
京复相,再责镇江节度副使,安州居住。京再以星变去,稍起知杭州,加资
政殿学士。以醴泉观使召,及都而卒,年五十。赠光禄大夫。
林摅,字彦振,福州人,徙苏。父邵,显谟阁直学士。摅用荫至敕令检讨官。
蔡京讲明熙宁、元丰故事,引以为属,迁屯田、右司员外郎。
时遣朝士察诸道,摅使河北。入辞,言大府宜择帅,边州宜择守,西山木不
宜采伐,保甲有艺者宜贡诸朝,骄兵宜使更戍,钱货、文书阑出疆外者宜遏绝。
徽宗喜曰:“卿所陈,已尽河朔利害,毋庸行。”赐进士第,擢起居舍人,进中
书舍人。俄直学士院,禁林官不乏,帝特命,遂为翰林学士。
初,朝廷数取西夏地,夏求援于辽,辽为请命。摅报聘,京密使激怒之以启
衅。入境,盛气以待迓者,小不如仪,辄辨诘。及见辽主,始跪授书,即抗言数
夏人之罪,谓北朝不能加责而反为之请。礼出不意,辽之君臣不知所答。及辞,
辽使摅附奏,求还进筑夏人城栅。摅答语复不巽,辽人大怒,空客馆水浆,绝烟
火,至舍外积潦亦污以矢溲,使饥渴无所得。如是三日,乃遣还,凡饔饩、祖犒
皆废。归复命,议者以为怒邻生事,犹除礼部尚书。既而辽人以失礼言,出知颍
州。
寻召为开封尹。大驵负贾钱久不偿,一日,尽辇当十钱来,贾疑不纳,驵讼
之。摅驰诣蔡京,问曰:“钱法变乎?”京色动曰:“方议之,未决也。”摅曰:
“令未布而贾人先知,必有与为表里者。”退鞫之,得省吏主名,置于法。
张怀素妖事觉,摅与御史中丞余深及内侍杂治,得民士交关书疏数百,摅请
悉焚荡,以安反侧,众称为长者,而京与怀素游最密,摅实为京地也。京深德之,
用鞫狱明允,加秩二等。改兵部尚书,进同知枢密院、尚书左丞、中书侍郎。自
大观元年春至二年五月,繇朝散大夫九迁至右光禄大夫。
集英胪唱贡士,摅当传姓名。不识“甄盎”字,帝笑曰:“卿误邪?”摅不
谢,而语诋同列。御史论其寡学,倨傲不恭,失人臣礼,黜知滁州。言者不厌,
罢,提举洞霄宫。起为越州、永兴军,皆以亲年高辞。拜端明殿学士,久之,知
扬州,政以察察闻,锄大侠,绳污吏,下不敢欺。有行商寓逆旅,晨出不反,馆
人以告,摅曰:“此当不远,或利其货杀之耳。”指踪物色,得尸沟中,果城民
张所为也。
徙大名府。道过阙,为帝言:“顷使辽,见其国中携贰,若兼而有之,势无
不可。”摅盖以曩辱,故修怨焉。其后北伐,盖兆于此。加观文殿学士,拜庆远
军节度使。言者复论罢之。还姑苏,疡生于首而卒,年五十九。帝念其奉使之勤,
申赠开府仪同三司,录子伟直秘阁,数月伟死,嗣遂绝。靖康元年,以京死党,
追贬节度副使。
管师仁,字元善,处州龙泉人。中进士第,为广亲、睦亲宅教授。通判澧州,
知建昌军,有善政。擢右正言、左司谏。论苏轼、苏辙深毁熙宁之政,其门下士
吏部员外郎晁补之辈不宜在朝廷,逐去之。河北滨、棣诸州岁被水患,民流未复,
租赋故在,师仁请悉蠲减,以绥彳来之,一方赖其赐。迁起居郎、中书舍人、给
事中、工部侍郎。选曹吏多挠法为过,师仁暂摄领,发其奸,抵数人于罪,士论
称之。改吏部,进刑部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邓州,未行,改扬州,又徙定州。
时承平百余年,边备不整,而辽横使再至,为西人请侵疆。朝廷诏师仁设备,
至则下令增陴浚湟,缮葺甲胄。僚吏惧,不知所裁。师仁预为计度,一日而举众
十万,转盼迄成,外间无知者。于是日与宾客燕集,以示闲暇,使敌不疑。帝手
书诏奖激。召为吏部尚书,俄同知枢密院。才两月,病。拜资政殿学士、佑神观
使。卒,年六十五。赠正奉大夫。
侯蒙,字元功,密州高密人。未冠,有俊声,急义好施,或一日挥千金。进
士及第,调宝鸡尉,知柏乡县。民讼皆决于庭,受罚者不怨。转运使黄湜闻其名,
将推毂之,召诣行台白事,蒙以越境不肯往。湜怒,他日行县,阅理文书,欲翻
致其罪;既而无一疵可指,始以宾礼见,曰:“君真能吏也。”率诸使者合荐之。
徙知襄邑县,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
崇宁星变求言,蒙疏十事,曰去冗官,容谏臣,明嫡庶,别贤否,绝幸冀,
戒滥恩,宽疲民,节妄费,戚里毋预事,阉寺毋假权。徽宗听纳,有大用意。迁
侍御史。
西将高永年死于羌,帝怒,亲书五路将帅刘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蒙往秦州
逮治。既行,拜给事中。至秦,仲武等囚服听命,蒙晓之曰:“君辈皆侯伯,无
庸以狱吏辱君,第以实对。”案未上,又拜御史中丞。蒙奏言:“汉武帝杀王恢,
不如秦缪公赦孟明;子玉缢而晋侯喜,孔明亡而蜀国轻。今羌杀吾一都护,而使
十八将繇之而死,是自艾其支体也。欲身不病,得乎?”帝悟,释不问。
迁刑部尚书,改户部。比岁郊祭先期告办,尚书辄执政。至是,帝密谕之。
对曰:“以财利要君而进,非臣所敢。”母丧,服除,归故官,遂同知枢密院。
进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先是,御史中丞蔡薿诋张商英私事甚力,有旨令廷辨。
蒙曰:“商英虽有罪,宰相也;蔡薿虽言官,从臣也。使之廷辨,岂不伤国体乎?”
帝以为然。一日,帝从容问:“蔡京何如人?”对曰:“使京能正其心术,虽古
贤相何以加。”帝颔首,且使密伺京所为。京闻而衔之。
大钱法敝,朝廷议改十为三,主藏吏来告曰:“诸府悉辇大钱市物于肆,皆
疑法当变。”蒙曰:“吾府之积若干?”曰:“八千缗。”蒙叱曰:“安有更革
而吾不知!”明日,制下。又尝有几事蒙独受旨,京不知也;京侦得之,白于帝,
帝曰:“侯蒙亦如是邪?”罢知亳州。旋加资政殿学士。
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
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帝曰:“蒙居外不忘
君,忠臣也。”命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年六十八。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穆。
论曰:崇宁、宣和之间,政在蔡京,罢不旋踵辄起,奸党日蕃。一时贪得患
失之小人,度徽宗终不能去之,莫不趋走其门。若张康国、朱谔、刘逵、林摅者,
皆是也。康国、逵中虽异京,然其材智皆非京敌,卒为京党所击。摅奉京奸谋,
激怒邻国,渝约启衅,罪莫大焉。《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其谓是
欤!管师仁执政仅两月,引疾求去,斯可尚己。侯蒙逮治五路将帅,力为申理,
十八人者繇之而免,其仁人利溥之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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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二 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唐恪 李邦彦 余深 薛昂 吴敏 王安中 王襄 赵野 曹辅 耿南仲
(王宇附)
唐恪,字钦叟,杭州钱塘人。四岁而孤,闻人言其父,辄悲泣。以荫登第,
调郴尉。县民有被害而尸不获,吏执其邻人,抑使自诬,令以为信。恪争之,令
曰:“否将为君累。”恪曰:“吾为尉而盗不能捕,更俾亡辜死平?”躬出访求,
夕,若有告者,旦而得尸,遂获盗。知榆次,县豪子雄于乡,萃逋庇奸,不输公
赋,前后莫敢诘。恪以理善晓之,悟而自悔,折节为长者。最闻,擢提举河东常
平、江东转运判官。
大观中,牂牁内附,召为屯田员外郎,持节招纳夷人。夷始恫疑,衷甲以逆,
恪尽去兵卫,从数十卒单行。夷望见欢呼,投兵听命。以奉使称职,迁右司员外
郎、起居舍人。迎辽使还,言河北边备弛废,宜及今无事,以时治之。徽宗壮之,
曰:“非卿谁宜为者。”命为都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中贵人称诏有所市,恪
不答,愤而归,中以他事,降直龙图阁、知梓州。
历五年,徙沧州。河决,水犯城下,恪乘城救理。都水孟昌龄移檄索船与兵,
恪报水势方恶,船当以备缓急;沧为极边,兵非有旨不敢遣。昌龄怒,劾之,恪
不为动,益治水。水去,城得全,诏书嘉奖。乃上疏请暂免保甲、保马呈阅及复
诸县租,等第振贷,以宽被水之民。未报,悉便宜罢行之,民大悦。
进龙图阁待制、知扬州,召拜户部侍郎。京师暴水至,汴且溢,付恪治之。
或请决南堤以纾宫城之患,恪曰:“水涨堤坏,此亡可奈何,今决而浸之,是鱼
鳖吾民也。”亟乘小舟,相水源委,求所以利导之,乃决金堤注之河。浃旬水平,
入对,帝劳之曰:“宗庙社稷获安,卿之力也。”恪再拜,因上疏言:“水,阴
类也,至犯京阙,天其或者以阴盛之沴儆告陛下乎?愿垂意时事,益谨天戒。”
宣和初,迁尚书,帝许以二府。为宰相王黼所陷,罢知滁州。言者论其治第
历阳,扰民逾制,提举鸿庆宫。五年,起知青州;未行,召为吏部尚书,徙户部。
复请外,以延康殿学士知潭州,请往钱塘扫墓,然后之官,遂改杭州,
靖康初,金兵入汴,李邦彦荐之,拜同知枢密院事,至则为中书侍郎。时进
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钦宗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
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道君之心哉。京、攸、
黼、贯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他日边事既定,然后白道君,请下一诏,与天
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因
赐东宫旧书万卷,且用近比除子璟直秘阁,力辞之。
八月,进拜少宰兼中书侍郎,帝注礼之甚渥。然恪为相,无济时大略。金骑
再来,邀割三镇,恪集廷臣议,以为当与者十九,恪从之。使者既行,于是诸道
勤王兵大集,辄谕止令勿前,皆反旆而去。洎金兵薄城下,始悔之,密言于帝曰:
“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德故事,
留太子居守而西幸洛,连据秦、雍,领天下亲征,以图兴复。”帝将从其议,而
开封尹何栗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者。帝幡然而改,
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擢栗门下侍郎,恪计不用。
从帝巡城,为都人遮击,策马得脱,遂卧家求去。御史胡舜陟继劾其罪,谓
“恪之智虑不能经画边事,但长于交结内侍,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位。”乃
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罢,栗代为相。
京城不守,车驾至金帅营,恪曰:“计失矣。一入,将不得还。”既而还宫,
恪迎拜道左,请入觐,栗不可。二年正月,复幸,恪曰:“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及金人逼百官立张邦昌,令吴开、莫俦入城取推戴状,恪既书名,仰药而死。
李邦彦,字士美,怀州人。父浦,银工也。邦彦喜从进士游,河东举人入京
者,必道怀访邦彦。有所营置,浦亦罢工与为之,且复资给其行,由是邦彦声誉
弈弈。入补太学生,大观二年,上舍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试符宝郎。
邦彦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
谑,能蹴鞠,每辍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言者劾其游纵无检,
罢符宝郎,复为校书郎。俄以吏部员外郎领议礼局,出知河阳,召为起居郎。邦
彦善事中人,争荐誉之,累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
宣和三年,拜尚书右丞;五年,转左丞。浦死,赠龙图阁直学士,谥曰宣简。
邦彦起复,与王黼不协,乃阴结蔡攸、梁师成等,谗黼罢之。明年,拜少宰,无
所建明,惟阿顺趋谄充位而已,都人目为“浪子宰相”。
徽宗内禅,命为龙德宫使,升太宰。知众议不与,外患日逼,抗疏丐宫祠。
金人既薄都城,李纲、种师道罢,邦彦坚主割地之议。太学生陈东数百人伏宣德
门上书,言邦彦及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乂之徒为社稷之贼,
请斥之。邦彦退朝,群指而大诟,且欲殴之,邦彦疾驱得免。乃以特进、观文殿
大学士充太一宫使。不旬日,吴敏为请,复起为太宰。人皆骇愕,言者交论之。
出知邓州,遂请持余服,提举亳州明道宫。建炎初,以主和误国,责建武军节度
副使,浔州安置。
方蔡京、王黼用事,附丽者多援引入政府,若余深、薛昂、吴敏、王安中、
赵野,史皆逸其事,因附著于此云。
余深,福州人。元丰五年,进士及第。崇宁元年,为太常博士、著作佐郎,
改司封员外郎,拜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辟雍司业。
累官御史中丞兼侍读。治张怀素狱,事连蔡京,与开封尹林摅曲为掩覆,狱
辞有及京者辄焚之。京遂力引深与摅骤至执政。大观二年,以吏部尚书拜尚书左
丞。三年,转中书侍郎;四年,转门下侍郎。京既致仕,深不自安,累疏请罢,
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
政和二年,京复赴都堂治事,于是深复入为门下侍郎。七年,拜少宰。宣和
元年,为太宰,进拜少保,封丰国公。再封卫国,加少傅。时福建以取花果扰民,
深为言之,徽宗不悦。遂请罢,出为镇江军节度使、知福州。靖康初,加恩特进、
观文殿大学士。故事,凡仆射、使相、宣徽使皆判州府,深以少傅、节度知福州,
有司失之也。
深谄附蔡京,结为死党。京奸谋诡计得助多者,深为首,摅次之。言者累章
劾深,深益惧,丐致仕。建炎二年,降中大夫,临江军居住。寻以渡江赦恩,还
乡里,卒。子日章,亦以言者罢徽猷阁待制。
薛昂,杭州人,登元丰八年进士第。崇宁初,历太学博士、校书郎、著作佐
郎,为殿中侍御史,试起居郎,改中书舍人兼侍讲,升给事中兼大司成。昂寡学
术,士子有用《史记》、《西汉》语,辄黜之。在哲宗时,常请罢史学,哲宗斥
为俗佞。拜翰林学士,以不称职改刑部尚书,转兵部。大观三年,拜尚书左丞。
明年,请补外,出知江宁,徙河南。久之,提举嵩山崇福宫。
政和三年,蔡京复用事,昂复自尚书右丞为左丞,迁门下侍郎。寻请罢,授
彰化军节度使、佑神观使,改特进,充资政殿大学士、知应天府。昂与余深、林
摅始终附会蔡京,至举家为京讳。或误及之。辄加笞责,昂尝误及,即自批其口。
靖康初,言者斥其罪,诏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杭州军乱,昂不请命领州事,责
徽州居住。昂主王氏学,尝在安石坐,围棋赌诗,局败,昂不能作,安石代之,
时人以为笑云。
吴敏,字元中,真州人。大观二年,辟雍私试首选。蔡京喜其文,欲妻以女,
敏辞。因擢浙东学事司干官,为秘书省校书郎,京荐之充馆职。中书侍郎刘正夫
以敏未尝过省,不可,京乃请御笔特召上殿,除右司郎官。御笔自此始,违者以
大不恭论,繇是权幸争请御笔,而缴驳之任废矣。升中书舍人、同修国史,改给
事中。敏为蔡京所引,郑居中方秉政,敏数言其失,居中衔之。坐驳盗当死者,
罢为右文殿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久之,复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
徽宗将内禅,蔡攸探知上意,引敏入对。宰臣执政皆在,敏前奏事,且曰:
“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上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
命户部尚书李棁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
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棁遂罢行。皇太子除开封尹,上去意益
决,敏因奏对得请,遂荐李纲。纲尝语敏以上宜传位,如唐天宝故事,故荐之,
冀上或有所问也。明日,宰臣奏事,徽宗独留李邦彦,语敏所对。命除门下侍郎,
辅太子。敏骇曰:“臣既画计,当从陛下巡幸。陛下且传位,而臣受不次之擢,
臣曷敢?”上曰:“不意卿乃尔敢言。”于是命敏草传位诏。
钦宗既立,上皇出居龙德宫,敏与蔡攸同为龙德宫副使,迁知枢密院事,拜
少宰。敏主和议,与太宰徐处仁议不合,纷争上前。御史中丞李回劾之,与处仁
俱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顷之,言者论其芘蔡京父子,出知扬州,再
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建炎初,移柳州。俄用范宗尹荐,起知潭州,敏
辞免,丐宫祠,乃提举洞霄宫。绍兴元年,复观文殿大学士,为广西、湖南宣抚
使,卒于官。
王安中,字履道,中山阳曲人。进士及第,调瀛州司理参军、大名县主簿,
历秘书省著作郎。政和间,天下争言瑞应,廷臣辄笺表贺,徽宗观所作,称为奇
才。他日,特出制诏三题使具草,立就,上即草后批:“可中书舍人。”未几,
自秘书少监除中书舍人,擢御史中丞。开封逻卒夜迹盗,盗脱去,民有惊出与卒
遇,缚以为盗;民讼诸府,不胜考掠之惨,遂诬服。安中廉知之,按得冤状,即
出民,抵吏罪。
有徐禋者,以增广鼓铸之说媚于蔡京,京奏遣禋措置东南九路铜事,且令搜
访宝货。禋图绘坑冶,增旧几十倍,且请开洪州严阳山坑,迫有司承岁额数十两。
其所烹炼,实得铢两而已。禋术穷,乃妄请得希世珍异与古之宝器,乞归书艺局,
京主其言。安中独论禋欺上扰下,宜令九路监司覆之,禋竟得罪。
时上方乡神仙之事,蔡京引方士王仔昔以妖术见,朝臣戚里寅缘关通。安中
疏请自今招延山林道术之士,当责所属保任,宣召出入,必令察视其所经由,仍
申严臣庶往还之禁;并言京欺君僣上、蠹国害民数事。上悚然纳之。已而再疏京
罪,上曰:“本欲即行卿章,以近天宁节,俟过此,当为卿罢京。”京伺知之,
大惧,其子攸日夕侍禁中,泣拜恳祈。上为迁安中翰林学士,又迁承旨。
宣和元年,拜尚书右丞;三年,为左丞。金人来归燕,谋帅臣,安中请行。
王黼赞于上,授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辽降将郭
药师同知府事。药师跋扈,府事皆专行,安中不能制,第曲意奉之,故药师愈骄。
俄加检校少保,改少师。时山后诸州俱陷,唯平州为张觉所据。金人入燕,以觉
为临海军节度使。其后叛金,金人攻之,觉败奔燕。金人来索急,安中不得已,
缢杀之,函其首送金。郭药师宣言曰:“金人欲觉即与,若求药师,亦将与之乎?”
安中惧,奏其言,因力求罢。药师自是解体,金人终以是启衅。安中以上清宝箓
宫使兼侍读召还,除检校太保、建雄军节度使、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司公事。
靖康初,言者论其缔合王黼、童贯及不几察郭药师叛命,罢为观文殿大学士、
提举嵩山崇福宫;又责授朝议大夫、秘书少监、分司南京,随州居住;又贬单州
团练副使,象州安置。高宗即位,内徙道州,寻放自便。绍兴初,复左中大夫。
子辟章知泉州,迎安中往,未几卒,年五十九。
安中为文丰润敏拔,尤工四六之制。徽宗尝宴睿谟殿,命安中赋诗百韵以纪
其事。诗成,尝叹不已,令大书于殿屏,凡侍臣皆以副本赐之。其见重如此。有
《初寮集》七十六卷传于世。
王襄,初名宁,邓州南阳人,擢进士第。崇宁二年,以军器监主簿言事称旨,
擢库部员外郎,改光禄少卿,出察访陕西。还,为显谟阁待制、权知开封府。府
事浩穰,讼者株蔓千余人,缧系满狱。襄昼夜决遣,四旬俱尽;又阅月,狱再空。
迁龙图阁直学士、吏部侍郎,出知杭州;未至,改海州;又改应天府,徙郓州。
召为礼部尚书,移兵部,出知颍州,改永兴军。蒲城妖贼王宁适同姓名,请更
名宓。为左司谏石公弼所劾,徙汝州,俄夺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
大观三年,以集贤殿修撰知潭州,改兵部侍郎,使高丽。还对称旨,诏赐名
襄。历工部、吏部尚书,拜同知枢密院事。坐荐引近侍,以延康殿学士罢知亳州;
又坐交通郭天信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久之,起知郢州,复学士秩,寻加资政
殿学士,徙知淮宁府。以言事忤王黼,复提举崇福宫。
宣和六年,起为河南尹。金人再入,出为西道都总管,张杲副之。高宗开大
元帅府,襄以所部兵会于虞城县。即位,命襄知河南府。襄初与赵野分总西北道
诸军,金人围京师,征兵入援,二人故迂道宿留。至是,降宁远军节度副使,永
州安置,卒。
赵野,开封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起居舍人
兼太子舍人,俄迁中书舍人、给事中、大司成,拜刑部尚书、翰林学士。时蔡京、
王黼更秉政,植党相挤,一进一退,莫有能两全者,野处之皆得其心,京、黼亦
待之不疑。宣和七年,拜尚书右丞,升左丞。
靖康初,为门下侍郎。徽宗东幸,诏野为行宫奉迎使。以左司谏陈公辅言,
罢野行,出为北道都总管,颜岐副之。已而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元帅府建,
命与范讷为宣抚司,守东京,寻帅师屯宛亭,以待王师。王襄既责,野亦降安远
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
建炎元年,复起知密州。时盗贼充斥山东,车驾如淮南,命令阻绝,野弃城
去。军校杜彦等乘间作乱,追野以归。彦坐堂上数之曰:“汝知州而携家先遁,
此州之人,谁其为主?”野不能应,遂见杀。家属悉为贼所分,唯子学老得免。
曹辅,字载德,南剑州人。第进士。政和二年,以通仕郎中词学兼茂科,历
秘书省正字。
自政和后,帝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置行幸局,局中以帝出日谓
之有排当,次日未还,则传旨称疮痍,不坐朝。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
“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而臣僚阿顺,莫敢言。辅上疏略曰:
陛下厌居法宫,时乘小舆,出入廛陌之中、郊坰之外,极游乐而后反。道涂
之言始犹有忌,今乃谈以为帝某日由某路适某所,某时而归;又云舆饰可辨而辟。
臣不意陛下当宗庙社稷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夫君之与民,本以人合,
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于斯须,甚可畏也。昔者仁祖视民如子。
悯然惟恐其或伤。一旦宫闱不禁,卫士辄逾禁城,几触宝瑟。荷天之休,帝躬保
祐。俚语有之,‘盗憎主人’,主人何负于盗哉?况今革冗员,斥滥奉,去浮屠,
诛胥吏,蚩愚之民,岂能一一引咎安分?万一当乘舆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
祸心,发蜂虿之毒,奋兽穷之计,虽神灵垂护,然亦损威伤重矣。又况有臣子不
忍言者,可不戒哉!
臣愿陛下深居高拱,渊默雷声,临之以穹昊至高之势,行之以日月有常之度。
及其出也,太史择日,有司除道,三卫百官,以前以后。若曰省烦约费,以便公
私,则临时降旨,存所不可阙,损所未尝用。虽非祖宗奋制,比诸微服晦迹,下
同臣庶,堂陛陵夷,民生奸望,不犹愈乎?
上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审问。太宰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
辅对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官有大小,爱君之心,则一也。”少宰王黼
阳顾左丞张邦昌、右丞李邦彦曰:“有是事乎?”皆应以不知。辅曰:“兹事虽
里巷细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其侵已,
令吏从辅受辞。辅操笔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退,待罪于家。
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编管郴州。辅将言,知必获罪,召子绅来,付以
家事,乃闭户草疏。夕有恶鸟鸣屋极,声若纺轮,心知其不祥,弗恤也。处郴六
年,黼当国不得移,辅亦怡然不介意。
靖康元年,召为监察御史,守殿中侍御史,除左谏议大夫、御史中丞。不旬
日,拜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金人围汴都,要亲王、大臣
出盟,辅与尚书左丞冯澥出使粘罕军。康王开元帅府于相州,金人请钦宗诏召之,
乃遣辅往迓。至曹州,不见而复,遂从二帝留金军中。张邦昌请归辅,辅归,乞
奉祠,邦昌不从。康王次南京,邦昌遣辅来见。康王即位,辅仍旧职。未几卒,
诏厚恤其家。
耿南仲,开封府人。与余深同年登第,历提举两浙常平,徙河北西路,改转
运判官、提点广南东路及夔州路刑狱、荆湖江西两路转运副使,入为户部员外郎、
辟雍司业,坐事罢知衢州。政和二年,以礼部员外郎为太子右庶子,改定王、嘉
王侍读,俄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改宝文阁直学士。在东宫十年。
钦宗辞内禅,得疾,出卧福宁殿,宰相百官班候,日暮不敢退。李邦彦曰:
“皇太子素亲耿南仲,可召之入。”南仲与吴敏至殿中侍疾。明日,帝即位,拜
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帝以南仲东宫旧臣,礼重之,赐
宅一区,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金人再举乡京师,请割三镇以和,议者多主战守,唯南仲与吴幵坚欲割地。
康王使军前,请南仲偕。帝以其老,命其子中书舍人延禧代行。金人次洛阳,不
复言三镇,直请画河为界。于是议遣大臣往,南仲以老辞,聂昌以亲辞。上大怒,
即令南仲出河东、昌出河北,议割地。
初,南仲自谓事帝东宫,首当柄用,而吴敏、李纲越次进,位居己上,不能
平。因每事异议,摈斥不附己者。纲等谓不可和,而南仲力沮之,惟主和议,故
战守之备皆罢。康王在相州,南仲偕金使王汭往卫州。乡兵谷杀汭,汭脱去,南
仲独趣卫,卫人不纳。走相州,以上旨喻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
榜揭之,人情始安。二帝北行,南仲与文武官吏劝进。
高宗既即位,薄南仲为人,因其请老,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延禧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宣州。已而言者论其主和误国罪,诏镌学士秩,延禧亦落
职与祠。寻责南仲临江军居住。御史中丞张澂又言:“南仲趣李纲往救河东,以
致师溃,盖不恤国事,用此报雠。”帝曰:“南仲误渊圣,天下共知,朕尝欲手
剑击之。”命降授别驾,安置南雄,行至吉州卒。建炎四年,复观文殿大学士。
王宇字元忠,江州人。父易简,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讲。宇历校书郎、著作佐
郎、度支员外郎兼充编修官、国子司业,为起居舍人,改中书舍人兼蕃衍宅直讲。
钦宗立,以给事中命兼迩英殿经筵侍讲,转吏部侍郎,升礼部尚书、翰林学士。
康王之使金也,以宇为尚书左丞副之。宇惮行,假梦兆丐免,易简亦上书以
请。上震怒,追毁左丞命,降单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并易简宫祠黜之。建炎
四年,贼马进破江州,易简等三百人俱被害。
论曰:三代之后,有天下而长久者,汉、唐、宋尔。汉、唐末世,朋党相确,
小人在位,然犹有君子扶持迁延,浸微浸灭;未有纯用小人,至于主辱国播,如
宋中叶之烈也。蔡京以绍述为罗,张端官、修士而尽之,上箝下锢,其术巧矣。
徽宗亦颇悟,间用郑居中、王黼、李邦彦辈,褫京柄权。以不肖易不肖,犹去野
葛而代乌喙也,庸愈哉!当是时,王、蔡二党,阶京者芘京,缔黼者右黼,援丽
省台,迭相指嗾,徼功挑患,汴、洛既震,则恇缩无策,苟生丐和。彼邦彦、
安中、深、敏辈误国之罪,当正其僇,而钦、高二君徒从窜典,信失刑矣。恪既
预推戴,署状乃死,无足赎者。辅以小臣劘上,面谯大臣,坐斥不变,独终始
无朋与,其贤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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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三 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何栗 孙傅 陈过庭 张叔夜 聂昌 张阁 张近 郑仅 宇文昌龄(子
常)许几 程之邵 龚原 崔公度 蒲卣
何栗,字文緽,仙井人。政和五年进士第一,擢秘书省校书郎。逾年,提
举京畿学事,召为主客员外郎、起居舍人,迁中书舍人兼侍讲。
徽宗数从咨访,欲付以言责。或论栗与苏轼乡党,宗其曲学,出知遂宁府。
已而留为御史中丞,论王黼奸邪专横十五罪,黼既抗章请去,而尤豫未决。栗继
上七章,黼及其党胡松年、胡益等皆罢,栗亦以徽猷阁待制知泰州。
钦宗立,复以中丞召。阅月,为翰林学士,进尚书右丞、中书侍郎。会王云
使金帅斡离不军还,言金人怒割三镇缓,却礼币弗纳曰,兼旬使不至,则再举兵。
于是百官议从其请。栗曰:“三镇,国之根本,奈何一旦弃之。况金人变诈罔测,
安能保必信?割亦来,不割亦来。”宰相主割议,栗论辨不已,曰:“河北之民,
皆吾赤子。弃地则并其民弃之,岂为父母意哉?”帝颇悟。栗请建四道总管,使
统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赵野、张叔夜领之。兵既响应,而唐恪、耿南仲、
聂昌信和议,相与谋曰:“方继好息民而调发不已,使金人闻之,奈何?”亟檄
止之。
栗解政事,俄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尹。金兵长驱傅城下,帝罢恪相,而拜
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始复三省旧制。时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栗建议
请以为元帅,密草诏稿上之。乃以康王充天下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
泽、汪伯彦充副元帅。京城失守,从幸金帅营,遂留不返。既而议立异姓,金人
曰:“唯何栗、李若水毋得预议。”既陷朔庭,栗仰天大恸,不食而死,年三十
九。
建炎初,诏以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玉局观使,禄其家。讣闻,赠开府仪同
三司,议者指其误国,不行。秦桧自北还,具道其死时状,乃改赠大学士,官其
家七人。
孙傅,字伯野,海州人。登进士第,中词学兼茂科,为秘书省正字、校书郎、
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时蔡翛为尚书,傅为言天下事,劝其亟有所建,不然必
败。翛不能用。迁秘书少监,至中书舍人。
宣和末,高丽入贡,使者所过,调夫治舟,骚然烦费。傅言:“索民力以妨
农功,而于中国无丝毫之益。”宰相谓其所论同苏轼,奏贬蕲州安置。给事中许
翰以为傅论议虽偶与轼合,意亦亡他,以职论事而责之过矣,翰亦罢去。靖康元
年,召为给事中,进兵部尚书。上章乞复祖宗法度,钦宗问之,傅曰:“祖宗法
惠民,熙、丰法惠国,崇、观法惠奸。”时谓名言。十一月,拜尚书右丞,俄改
同知枢密院。
金人围都城,傅日夜亲当矢石。读丘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
之语,于市人中访得无忌,龙卫兵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
将而扫荡无余,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
使自募兵,无问技艺能否,但择其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
有武臣欲为偏裨,京不许,曰:“君虽材勇,然明年正月当死,恐为吾累。”其
诞妄类此。敌攻益急,京谈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
阴山乃止。”傅与何栗尤尊信,倾心待之。或上书见傅曰:“自古未闻以此成功
者。正或听之,姑少信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
羞。”傅怒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幸君与傅言,若告他人,
将坐沮师之罪。”揖使出。又有称“六丁力士”、“天关大将”、“北斗神兵”
者,大率皆效京所为,识者危之。京曰:“非至危急,吾师不出。”栗数趣之,
徙期再三,乃启宣化门出,戒守陴者悉下城,无得窃觇。京与张叔夜坐城楼上。
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兵败退,堕于护龙河,填尸皆满,城门急闭。京遽白叔夜
曰:“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余众南遁。是日,金人遂登城。
二年正月,钦宗诣金帅营,以傅辅太子留守,仍兼少傅。帝兼旬不返,傅屡
贻书请之。及废立檄至,傅大恸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苟立异姓,吾当
死之。”金人来索太上、帝后、诸王、妃主,傅留太子不遣。密谋匿之民间,别
求状类宦者二人杀之,并斩十数死囚,持首送之,绐金人曰:“宦者欲窃太子出,
都人争斗杀之,误伤太子。因帅兵讨定,斩其为乱者以献。苟不已,则以死继之。”
越五日,无肯承其事者。傅曰:“吾为太子傅,当同生死。金人虽不吾索,吾当
与之俱行,求见二酋面责之,庶或万一可济。”傅寓直皇城司,其子来省,叱之
曰:“使汝勿来,而竟来邪!吾已分死国,虽汝百辈来何益!”挥使速去。子亦
泣曰:“大人以身徇国,儿尚何言。”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而从太子出。至南薰
门,范琼力止之,金守门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预?”傅曰:“我宋之
大臣,且太子傅也,当死从。”是夕,宿门下,明日,金人召之去。明年二月,
死于朔廷。绍兴中,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定。
陈过庭,字宾王,越州山阴人。中进士第,为馆陶主簿、澶州教授、知中牟
县,除国子博士。何执中、侯蒙器其才,荐之,擢祠部、吏部、右司员外郎。使
契丹,过庭初名扬庭,辞日,徽宗改赐今名。时人或传契丹主苦风痹,又箭损一
目,过庭归证其妄,且劝帝以边备为念。适太常少卿、起居舍人。宣和二年,进
中书舍人;才七日,迁礼部侍郎;未尽一月,又迁御史中丞兼侍读。睦寇窃发,
过庭言:“致寇者蔡京,养寇者王黼,窜二人,则寇自平。又朱勔父子,本刑余
小人,交结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由是大与权
贵迕,翻陷以不举劾之罪,罢知蕲州。未半道,责海州团练副使,黄州安置。三
年,得自便。
钦宗立,以集英殿修撰起知潭州;未行,以兵部侍郎召,在道除中丞。初入
见,帝谕以国家多难,每事当悉意尽言。于是节度使范讷丐归环卫,过庭因言:
“自崇宁以来,建旄钺者多不由勋绩,请除宗室及将帅立功者,余并如讷例。”
又乞辨宣仁后诬谤。姚古拥兵不援太原,陈其可斩之罪七,窜诸岭表。进礼部尚
书,擢右丞、中书侍郎。议遣大臣割两河与金,耿南仲以老、聂昌以亲辞,过庭
曰:“主忧臣辱,愿效死。”帝为挥涕叹息,固遣南仲、昌。及城陷,过庭亦行,
金人拘之军中,因留不得还。建炎四年,卒于燕山,年六十,赠开府仪同三司,
谥曰忠肃。
张叔夜,字嵇仲,侍中耆孙也。少喜言兵,以荫为兰州录事参军。州本汉金
城郡,地最极边,恃河为固,每岁河冰合,必严兵以备,士不释甲者累月。叔夜
曰:“此非计也。不求要地守之,而使敌迫河,则吾既殆矣。”有地曰大都者,
介五路间,羌人入寇,必先至彼点集,然后议所向,每一至则五路皆竦。叔夜按
其形势,画攻取之策,讫得之,建为西安州,自是兰无羌患。
知襄城、陈留县,蒋之奇荐之,易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言者谓
太优,还故官。献所为文,知舒、海、泰三州。大观中,为库部员外郎、开封少
尹。复献文,召试制诰,赐进士出身,迁右司员外郎。
使辽,宴射,首中的。辽人叹诧,求观所引弓,以无故事,拒不与。还,图
其山川、城郭、服器、仪范为五篇,上之。从弟克公弹蔡京,京迁怒叔夜,摭司
存微过,贬监西安草场。久之,召为秘书少监,擢中书舍人、给事中。时吏惰不
虔,凡命令之出于门下者,预列衔,使书名而徐填其事,谓之:“空黄”。叔夜
极陈革其弊。进礼部侍郎,又为京所忌,以徽猷阁待制再知海州。
宋江起河朔,转略十郡,官军莫敢婴其锋。声言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
贼径趋海濒,劫钜舟十余,载卤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
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
之,擒其副贼,江乃降。加直学士,徙济南府。山东群盗猝至,叔夜度力不敌,
谓僚吏曰:“若束手以俟援兵,民无噍类,当以计缓之。使延三日,吾事济矣。”
乃取旧赦贼文,俾邮卒传至郡,盗闻,果小懈。叔夜会饮谯门,示以闲暇,遣吏
谕以恩旨。盗狐疑相持,至暮未决。叔夜发卒五千人,乘其惰击之,盗奔溃,追
斩数千级。以功进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
靖康改元,金人南下,叔夜再上章乞假骑兵,与诸将并力断其归路,不报。
徙邓州。四道置帅,叔夜领南道都总管。金兵再至,钦宗手札趣入卫。即自将中
军,子伯奋将前军,仲熊将后军,合三万人,翌日上道。至尉氏,与金游兵遇,
转战而前。十一月晦,至都,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入对,言贼锋方锐,
愿如唐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颔之。加延康殿学士。闰月,帝登
城,叔夜陈兵玉津园,铠甲光明,拜舞城下。帝益喜,进资政殿学士,令以兵入
城,俄签书枢密院。连四日,与金人大战,斩其金环贵将二人。帝遣使赍蜡书,
以褒宠叔夜之事檄告诸道,然迄无赴者。城陷,叔夜被创,犹父子力战。车驾再
出郊,叔夜因起居叩马而谏,帝曰:“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叔夜号恸
再拜,众皆哭。帝回首字之曰:“嵇仲努力!”
金人议立异姓,叔夜谓孙傅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移书二帅,请立
太子以从民望。二帅怒,追赴军中,至则抗请如初,遂从以北。道中不食粟,唯
时饮汤。既次白沟,驭者曰:“过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
语。明日,卒,年六十三。讣闻,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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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昌,字幸远,抚州临川人。始繇太学上舍释褐,为相州教授。用蔡攸荐,
召除秘书郎,擢右司员外郎。时三省大吏阶官视卿监者,立都司上,昌以名分未
正,极论之。诏自今至朝请大夫止。以直龙图阁为湖南转运使,还为太府卿、户
部侍郎,改开封尹,复为户部。昌本厚王黼,既而从蔡京,为黼所中,罢知德安
府。又以乡人讼,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衡州。
钦宗立,吴敏用事,以昌猛厉径行为可助己,自散地授显谟阁直学士、知开
德府,道拜兵部侍郎,进户部尚书,领开封府。昌遇事奋然不顾,敢诛杀。敏度
不为用,始惮之,引唐恪、徐处仁共政,独遗昌。
李纲之罢,太学生陈东及士庶十余万人,挝鼓伏阙下,经日不退,遇内侍辄
杀之,府尹王时雍麾之不去。帝顾昌俾出谕旨,即相率听命。王时雍欲置东等狱,
昌力言不可,乃止。
昌再尹京,恶少年怙乱,昼为盗,入官民家攘金帛;且去,辄自缚党中三两
辈,声言擒盗,持仗部走委巷,乃释缚,分所掠而去。人不奠居。昌悉弹治正法,
而纵博弈不之问,或谓令所禁,昌曰:“姑从所嗜,以懈其谋,是正所以禁其为
非尔。”昌旧名山,至是,帝谓其有周昌抗节之义,乃命之曰“昌”。
京师复戒严,拜同知枢密院。入谢,即陈捍敌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
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
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
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中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关,出不意扫其
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
会金人再议和,割两河,须大臣报聘。诏耿南仲及昌往,昌言:“两河之人
忠议勇劲,万一不从,必为所执,死不瞑目矣。傥和议不遂,臣当分遣官属,促
勤王之师入卫。”许之。行次永安,与金将黏罕遇,其从者称閤门舍人,止昌彻
伞,令用榜子赞名引见,昌不可,争辨移时,卒以客礼见。昌往河东,至绛,绛
人闭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州钤辖赵子清麾众害昌,抉其目而脔之,
年四十九。
建炎四年,始赠观文殿大学士,谥曰忠愍。父用之,年九十,以忧死。
昌为人疏隽,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眦必报。王黼之死,昌实遣客刺
之,弃尸道旁。遂附耿南仲取显位,左右其说以误国,卒至祸变,而身亦不免焉。
论曰:“何栗、孙傅、聂昌皆疏俊之士,而器质窳薄,使当重任于艰难之秋,
宋事盖可知矣,钦宗之再诣金营,栗实误之,一死不足偿也。傅匿太子之谋甚疏,
昌河东之行尤谬,效死弗当,徒伤勇尔。过庭因方腊之乱,乞诛蔡京、王黼、朱
勔以谢天下,庶几有敢谏之风焉。
张阁,字台卿,河阳人。第进士。崇宁初,由卫尉主簿迁祠部员外郎;资阅
浅,为掌制者所议,蔡京主之,乃止。俄徙吏部,迁宗正少卿、起居舍人,属疾
不能朝,改显谟阁待制、提举崇福宫。疾愈,拜给事中、殿中监,为翰林学士。
河北诸帅以缮城讫役,降奖诏,有中贵人为之地,将继此策赏。阁言:“此
牧伯常职,若奖之,恐开邀功生事之路。”徽宗曰:“卿言是也。”格不下。尝
夜盛寒草制稿进,帝犹坐,赏其警敏,赐诗以为宠。京免相,阁当制,历数其过,
词语遒拔,人士多传诵之。
京复相,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浙部和买绢,杭独居十三,户有至数百匹者,
阁请均之他郡。杭久阙守,阁经理有叙,去恶少年之为人害者,州以理闻。召拜
兵部尚书兼侍读,复为学士,上日特赐敕诏,且有意大用,未几,卒,年四十六。
阁初出守杭,思所以固宠,辞日,乞自领花石纲事,应奉由是滋炽云。
张近,字几仲,开封人。第进士,累迁大理正、发运使。吕温卿以不法闻,
近受诏鞫治,哲宗谕之曰:“此出朕命,卿毋畏惠卿。”对曰:“法之所在,虽
陛下不能使臣轻重,何惠卿也?”温卿谩不肯置对,近言:“温卿所坐明白,傥
听其蔓词,惧为株连者累。”诏以众证定其罪。提举河北东路常平、西路刑狱,
入为刑部员外郎、大理少卿,以集贤殿修撰知瀛州。
辽使为夏人请命,而宿兵以临我,近请亦出秦甲戍北道,伐其谋。边人吕忏
儿入瓦桥为盗,吏执之,辽人因略宋民为质。近言:“朝廷方继好息民,当使曲
在彼。一偷之得失,不足为轻重,释之便。”沧民渔于海,辽卒利其饶,而私举
网取鱼。守兵与之斗,斩级三十二,州将请赏之。或言所杀乃平人,宜论如律,
议弗决。近言:“边人贪利喜功,遂赏之,则为国起怨;然彼挟兵涉吾地,谓之
非盗可乎?如罪以擅兴,他日将谁使御敌?愿两置赏刑,略而不问。”从之。
出镇高阳八年,累加显谟阁待制、直学士,徙知太原府,以疾,提举洞霄宫。
先,承诏买马三千给牧户,近悉敛诸民而不予直,为御史所劾,失学士。二年而
复之。卒,年六十五。
郑仅,字彦能,徐州彭城人。第进士,为大名府司户参军。留守文彦博以为
材,部使者檄往他郡,彦博曰:“如郑参军讵可令数出?”奏改司法,迁冠氏令。
河决府西,檄夜下调夫急,仅方阅保甲,尽籍即行,先他邑至,决遂塞。使者怒
劾之,留守王拱辰争于朝曰:“微冠氏,城民鱼矣。”犹坐罚金。时河朔饥,盗
起,独冠氏无之,且不入境。他邑获盗,诘治之,盗因言:“郑冠氏仁,故相戒
不犯尔。”知福昌县,复值岁饥,悉意振贷,民不流亡。当第赏,不肯自列。
提举京东常平,入为户部员外郎,至太府卿,加直龙图阁,为陕西都转运使。
论馈饷河湟功,进集贤殿修撰、显谟阁待制。仅请籍闭田为官庄,是岁,镇戎、
德顺收谷十余万。会西宁高永年战没熙河,帅臣归咎官庄夺属羌地,致其怨畔,
诏罢之,议者以为惜。
改知庆州,诸军多杀老弱,持首要赏。仅下令非强壮而能生致者,赏半之。
有内附羌追寇,得老人,不忍杀,擒之,乃其父也,相持哭,一军感动。时诸路
争进讨奏捷,仅独保境不生事,寇亦不犯。
徙秦州,复为都转运使,召拜户部侍郎,改吏部侍郎、知徐州。以显谟阁直
学士、通议大夫卒,年六十七,赠光禄大夫,谥曰修敏。子望之,自有传。
宇文昌龄,字伯修,成都双流人。进士甲科,调荣州推官。熊本经制梓夔,
辟干当公事。凡攻讨招袭,建南平诸城砦,皆出其画。迁大理丞。本归阙,言其
功,擢提举秦凤路常平,改两浙。
神宗患司农图籍不肃,选官厘整,昌龄以使夔路入辞,留为寺主簿,遂拜监
察御史。鄜延帅奏所部刘绍能与西羌通,将为患。帝察其不然,命昌龄即鄜州鞫
之,果妄也。昌龄因请深戒守臣,毋生事徼赏,以靖边人之心。使还,赐五品服。
尚书省建,以为比部员外郎。时官曹更新,统纪未立,昌龄悉力从事,虽抵
暮亦程吏不止。具所立纲要,请于朝而行之。三司故吏狃玩弛,多不便,思有以
中之。擿逻卒纠其宿直遣小吏取衾服事,大臣欲论以私役,帝以职事修饬,释不
问。改吏部员外郎,出京西转运副使,召为左司员外郎。
送辽使至雄州,当宴,从者不待揖而坐,昌龄诮其使曰:“两朝聘好百年矣,
入境置宴,非但今日,揖而后坐,此礼渠可阙邪?”使者阳若不服,而心悟其非,
卒成礼去。
迁太常少卿,诏议郊祀合祭,论者不一。昌龄曰:“天地之数,以高卑则异
位,以礼制则异宜,以乐舞则异数,至于衣服之章,器用之具,日至之时,皆有
辨而不乱。夫祀者自有以感于无,自实以通于虚,必以类应类,以气合气,合然
后可以得而亲,可以冀其格。今祭地于圜丘,以气则非所合,以类则非所应,而
求高厚之来享,不亦难乎。”后竟用其议。改直秘阁、知梓州,历寿州、河中府、
邓、郓、青三州。
徽宗立,召为刑部侍郎,徙户部侍郎。陕西馈刍粮于边,旧制令内郡转给,
为民病。昌龄建言止输其州,而令量取道里费助边籴,从之。岁省籴价五百万,
公私便之。以宝文阁待制知开封府,复为户部侍郎,知青、杭、越三州。卒,年
六十五,诏为封傅护送归,官给其葬费。子常。
常字权可。政和末,知黎州。有上书乞于大渡河外置城邑以便互市者,诏以
访常。常言:“自孟氏入朝,艺祖取蜀舆地图观之,画大渡为境,历百五十年无
西南夷患。今若于河外建城立邑,虏情携贰,边隙寝开,非中国之福也。”寻提
举成都路茶马。自熙、丰以来,岁入马蕃多;至崇、观间,其法始坏。提举官岁
以所入进羡余,吏缘为奸,市马裁十一二,且负其直,夷人皆怨。常尽革其弊,
马遂溢额。加直秘阁,改知夔州,进秘阁修撰。官累中大夫。卒。
许几,字先之,信州贵溪人。少以诸生谒韩琦于魏,琦勉入太学。擢第,调
高安、乐平主簿,知南陵县,还民之托僧尼为奸者数百人。
提举京西常平,为开封府推官,进至将作监。吏与匠比为奸欺,凡斫削、涂
塈、丹雘之工当以次用,而始役即概给其禀,费亡艺而患不均。几逆为之程,费
省工倍。再迁太仆卿、户部侍郎,以显谟阁待制知郓州。
梁山泺多盗,皆渔者窟穴也。几籍十人为保,使晨出夕归,否则以告,辄穷
治,无脱者。
几有吏干,善理财,由是四入户部至尚书。尝以摇泉布法罢,又以治染院事
失实,知婺州。进枢密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徙知成德军、知太原府。张商英
裁损吏禄,几预其议,贬永州团练副使,安置袁州。遇恩,复中大夫,卒。
程之邵,字懿叔,眉州眉山人。曾祖仁霸,治狱有阴德。之邵以父荫为新繁
主簿。熙宁更募役法,常平使者欲概州县民力,以羡乏相补。之邵曰:“此法乃
成周均力遗意,当各以一邑之力供一邑之役,岂宜以此邑助他邑哉?”使者愧服,
辟之邵为属,听其所为。熊本察访蜀道归,语诸朝曰:“役法初行,成都路为最
详,之邵力也。”诏召见,成都守赵抃奏留之。入为三司磨勘官,得隐匿数十万
缗。从副使蹇周辅计度江、岭盐,还,除广东转运判官。元祐初,提举利、梓路
常平,周辅得罪,亦罢知祥符县。俄知泗州,为夔路转运判官。夔守强狠不奉法,
劾正其罪。大宁井盐为利博,前议者辄储其半供公上,余鬻于民,使先输钱,盐
不足给,民以病告。之邵尽发所储与之,商贾既通,关征增数倍。除主管秦、蜀
茶马公事,革黎州买马之弊,岁以仲秋为市,市四月止,以羡茶入熙、秦易战骑,
得良马益多。
知凤翔府,民负债无以偿,自焚其居,而绐曰遗火;有主藏吏杀四婢,人无
知者。之邵发擿,岐人传诵。徙郑州。
元符中复主管茶马,市马至万匹,得茶课四百万缗。童贯用师熙、岷,不俟
报,运茶往博籴,发钱二十万亿佐用度。连加直龙图阁、集贤殿修撰,三进秩,
为熙河都转运使。秦凤出师,命之经制,即言已备十万骑可食三百日矣。徽宗喜,
擢显谟阁待制。敌犯熙河,之邵摄帅事,屯兵行边境,解去。俄得疾卒。方录功
转太中大夫,不及拜,赠龙图阁直学士,官护丧归。子唐,至宝文阁学士。
龚原,字深之,处州遂昌人。少与陆佃同师王安石。进士高第,元丰中为国
子直讲,以虞蕃讼失官。哲宗即位,诣诉理所得直,为国子丞、太常博士。方议
祀北郊,原曰:“合祭,非理也。天子父天母地,既不为寒而废祠,其可为暑而
辍行?此汉儒陋说尔,愿亟正之。”加秘阁校理,充徐王府记室,出为两浙转运
判官。
绍圣初,召拜国子司业,入对,帝问曰:“卿历徐邸官,何为补外,得非大
臣私意乎?”对曰:“臣出使乡部,获知民间事宜,臣素知如是,不知其因也。”
旋兼侍讲,迁秘书少监、起居舍人,权工部侍郎。为曾布所重,安惇论其直讲时
事,以集贤殿修撰知润州。
徽宗初,入为秘书监,进给事中。时除郎官五人,皆执政姻戚,悉举驳之;
又论郝随得罪,不得居京师,邓洵武不宜再入史院。朝论谓帝为哲宗服,当循开
宝故事,为齐衰期。原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主议者斥其
妄,黜知南康军,改寿州。俄用三年之制,乃复修撰,知扬州。还朝,历兵、工
部二侍郎,除宝文阁待制、知庐州。陈瓘击蔡京,原与瓘善,或谓原实使之,夺
职居和州。起为亳州,命下而卒,年六十七。
初,王安石改学校法,引原自助,原亦为尽力。其后,司马光召与语,讥切
王氏,原反覆辨救不少衰。光叹曰:“王氏习气尚尔邪!”为司业时,请以安石
所撰《字说》、《洪范传》及子雱《论语》、《孟子义》刊板传学者。故一时学
校举子之文,靡然从之,其敝自原始。
崔公度,字伯易,高邮人。口吃不能剧谈,而内绝敏,书一阅即不忘。刘沆
荐茂才异等,辞疾不应命。用父任,补三班差使,非其好也,益闭户读书。欧阳
修得其所作《感山赋》,以示韩琦,琦上之英宗,即付史馆。授和州防御推官,
为国子直讲,以母老辞。
王安石当国,献《熙宁稽古一法百利论》,安石解衣握手,延与语。召对延
和殿,进光禄丞,知阳武县。京官谒尹,故事当拜庭下,公度疑尹辱己,径诣安
石诉之,安石使邓绾荐为御史。未几,为崇文校书,删定三司令式,于是诵言京
官庭谒尹非宜,安石为下编敕所更其制。加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
公度起布衣,无所持守,惟知媚附安石,昼夜造请,虽踞厕见之,不屑也。
尝从后执其带尾,安石反顾,公度笑曰:“相公带有垢,敬以袍拭去之尔。”见
者皆笑,亦恬不为耻。请知海州。元祐、绍圣之间,历兵礼部郎中、国子司业,
除秘书少监、起居郎,皆辞不受。知颍、润、宣、通四州,以直龙图阁卒。
蒲卣,字君锡,阆州人。母任知书,里中号“任五经”,卣幼以开敏闻。中
进士第,历利州司户参军、三泉主簿、知合江金水县。通判文州,有献议者欲开
文州径路达陕西,卣言:“洮、岷、积石至文为甚迩,自文出江油,邓艾取蜀故
道也。异时鬼章欲从此窥蜀,为其阻隘而止。夏人志此久矣,可为之通道乎?”
议遂塞。
为睦亲宅教授,提举湖北、京西常平。崇宁均田,转运使以用不足,将度费
以定税,卣曰:“诏旨所以嘉惠元元尔,初不在增赋也。”宛、穰地广沃,国初
募民垦田,得为世业,令人毋辄诉,盖百年矣,好讼者稍以易佃法摇之,卣一切
禁止。有持献于权贵而降中旨给赐者,卣言:“地盈千顷,户且数百,传子至孙
久,一旦改隶,众将不安。先朝明诏具在,不可易也。”朝廷是其议。
提点湖南刑狱,知鼎、辽、陇、宁四州,复提举潼川路刑狱。有议榷酤于泸、
叙间,云岁可得钱二十万。卣言:“先朝念此地夷汉杂居,故弛其榷禁,以惠安
边人。今之所行,未见其利。”乃止。累官中大夫,卒,年七十二。
论曰:《传》曰:“尺有所不逮,寸有所不覃。”观二张之理郡,郑仅之守
藩,宇文父子之便边粜、革马政,许几、程之邵之经制财运,蒲卣之议税榷,皆
有可称道。若阁之固宠于花石,而龚原、崔公度主王氏学以谄事安石,则搢绅所
不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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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五十四 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沈铢(弟锡) 路昌衡 谢文瓘 陆蕴 黄寔 姚祐 楼异 沈积中 李
伯宗 汪澥 何常 叶祖洽 时彦 霍端友 俞栗 蔡薿
沈铢,字子平,真州扬子人。父季长,王安石妹婿也。铢少从安石学,进士
高第,至国子直讲。季长领监事,改审官主簿,坐虞蕃事免归。元祐置诉理所,
被罪者争自列,铢独不言。
绍圣初,起为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崇政殿说书,受旨同编类元祐臣僚章
疏。以进讲为解,拜右司谏,辞,改起居郎、权中书舍人。吴居厚除户部尚书,
铢论其使京东时聚敛,诏具实状,不能对,罚金。讲《诗·南山有台》,至“万
寿无期”,以为此太平之基,立而可久之应,哲宗屡首肯之。真拜中书舍人兼侍
讲,俄引疾,以龙图阁待制知宣州卒。弟锡。
锡字子昭,以王安礼任,为鄂州司户参军。崇宁初,为讲议司检讨。蔡京方
铨次元符上书人,欲定罪,锡曰:“远方之士,未能知朝廷好恶,若概罪之,恐
非敦世厉俗之道。”京不从。除卫尉丞,迁祠部员外郎,提点江东刑狱、知婺州。
入为左司员外郎,兼定、嘉二王侍讲,进太常少卿,拜兵部侍郎,以徽猷阁待制
知应天府,徙江宁。
张怀素诛,朝廷疑其党有脱者,江、淮间往往以诬告兴狱。锡至郡,有告者,
按之,则妄也。具疏于朝,由是他郡系者皆得释。历知海、泰、汝、宣四州,以
通议大夫致仕。卒,赠宣奉大夫。
路昌衡,字持正,开封祥符人。起进士,至太常博士。参鞫陈世儒狱,逮治
苛峻,至士大夫及命妇,皆不免。迁右司员外郎,历江淮发运、陕西转运副使,
知广州,徙荆南,又徙潭州,加直龙图阁、知庆州。
绍圣中,召为卫尉、大理卿,迁工部侍郎,俄以宝文阁待制知开封府。李清
臣有狂妇人之诉,昌衡致之重辟。出知瀛州,徙永兴军,进直学士、知成都。
徽宗立,应诏上书曰:“频年以来,西方用兵,致兴大役,利源害政,佞臣
蔽主,四者皆阴之过盛。自陕以西,民力伤残,人不聊生。灾异之变,生于天地
之不和,起于人心之怨望。故妖星出见,大河横决,秋雨霖淫,诸路饥馑,殍死
道路,妻子弃捐,破析赀储,以应星火之令。勤劳憔悴,多不生还,人心如此,
而欲其无怨,难矣。”
俄坐清臣狱事,责司农少卿,分司,居郢州。明年,起为滁州、定州,复直
学士、知开封府。乞严告捕虚妄之法,以靖讦诉。徙南京留守,又坐前上书事落
职,入党籍,卒。宣和五年,赠龙图阁学士。
谢文瓘,字圣藻,陈州人。进士甲科,教授大名府。元丰中,上疏言:“臣
下推行新法,多失本意,而榜笞禁锢,民受其虐,掊克聚敛,不胜多门。其不急
之征,非理之取,宜罢减之。”大臣以为讪朝廷,议置之罪。神宗曰:“彼谓奉
法者非其人尔,匪讪也。”
哲宗时,御史中丞黄履荐为主簿,三年不诣执政府。召对,除秘书省正字,
考功、右司员外郎。绍圣末,都水使者议建广武四埽石岸,朝廷命先治岸数十步,
以验其可否。黄流湍悍,役人多死,一方甚病,功不可成,而使者申前说愈力。
文瓘条别利害,罢其役。
徽宗立,擢起居舍人、给事中。诏修《神宗宝训》,文瓘请择当时大政事、
大黜陟,节其要旨,而为之说以进。然所论率是王安石,谓神宗能察众多之谤,
任之而不贰,于是朋党消而威柄立,他皆放此。辽主洪基殂,使往吊之,令从者
变服而入,贬秩二等。
崇宁元年,出知濮州。寻治党事,坐元丰上疏及尝诒吕公著书,再谪邵武军,
移处州。帝披党籍曰:“朕究知文瓘本末。”命出籍,乃以为集英殿修撰、知济
州,卒。
子贶,宣和中,为驾部员外郎、知汝州。钦宗时,上封事十篇,论事切至。
使于金,还,提点京西北路刑狱。金人犯汝州,贶自襄阳领兵往援之,战死。
陆蕴,字敦信,福州侯官人。少知名,登进士第,为太学《春秋》博士。经
废员省,改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
崇宁中,提举河北、两浙学事,召对,言:“元祐异意俗学,既不为我用,
近诏不以使一路,而犹得为守令,臣愚未知其可。”遂拜礼部员外郎,转吏部,
迁辟雍司业、太常少卿。议原庙不合,黜知瑞金县。还为太常,进国子祭酒、中
书舍人。请葺诸州天庆观,立学事司考课法。迁大司成,擢御史中丞。引门下侍
郎余深亲嫌自列,徽宗曰:“相避之法,防有司不能尽公尔,侍从吾所信任,岂
得下同庶僚乎?”不许。
蕴颇论事,尝言:御笔一日数下,而前后相违,非所以重命令;辅相大臣,
宦官戚里,赐第营筑,纵撤民居,县官市材于民,而不予直;贵游子弟以从官领
闲局,奉朝请,为员猥多,无益于事;又赐予过制,中外用度多于赋入;数幸私
室,乖尊卑之分,亦非臣下之福。其言皆中时病。
以龙图阁待制知福州,改建州。时弟藻由列曹侍郎出为泉州,过蕴,合乐燕
款,闽人以为盛事。加显谟阁直学士,引疾,提举鸿庆宫。方二浙用兵,旁郡皆
缮治守备,蕴闻命就道,使者劾为避事,夺职。稍复集英殿修撰,卒。
黄寔,字师是,陈州人。登进士第,历司农主簿,积官提举京西、淮东常平。
元丰末,议罢提举官,命末布,寔舅章惇属蔡确徙寔提点开封县镇。迁提点梓州
路、两浙刑狱,京东、河北转运副使。
哲宗以寔为监司久,议召用,曾布阴沮之。林希曰:“寔两女皆嫁苏轼子,
所为不正,不宜用。”乃以知陕州,为江、淮发运副使。贺辽主登位,及境,迓
者移牒来,称为贺登宝位使。寔报以受命无“宝”字,拒不受。还除太仆卿,再
擢宝文阁待制、知瀛州,徙定州。朝旨籍民兵旁郡,因缘扰困,寔怀檄不下,而
画利害请之,事得寝。卒于官,赠龙图阁直学士。
寔孝友敦睦,世称其内行。苏辙在陈与寔游,因结昏,其后又与轼友善。绍
圣党祸起,寔以章惇甥故获免,然亦不得久于朝著焉。
姚祐,字伯受,湖州长兴人。元丰末,第进士。徽宗初,除夔州路转运判官。
且行,会帝幸禁苑御弓矢,祐奏《圣武临射赋》。帝大悦,留为右正言。历陈绍
述之说,迁左司谏。建议置辅郡以拱大畿,进殿中监。六尚局官制成,凡所以享
上率属、察举稽违、殿最勤惰之法,皆祐裁定。以亲老请郡,授显谟阁待制、知
江宁府。时召捕张怀素,祐追获之,复为殿中监。
逾岁,以直学士知郑州,改秦州。或请调熙河弓箭士徙边,以省更戍。祐谓
人情怀土重迁,丐以二年为更发之期,满岁乐业而愿留者,乃听。且请择熙、秦
富民分丁授地,蠲役借粮,以劝耕植。益广秦之东、西川,建城壁,严保障,以
控熙河、泾原。皆从之。复为殿中监,改吏部侍郎,命镇蜀,用母老辞。迁工部
尚书,加龙图阁学士,为大名尹,进延康殿学士,复为工部尚书,徙礼部。母丧,
除知太原府。
县有小胥造冢逼其先墓者,祐疑为厌己,请解官持服。先是,诏许祐悉买墓
旁地,遂并徙他冢,小胥不从,故祐持以为说。言者论其挟仇要君,乃止。以提
举上清宝箓宫卒,赠特进,谥曰文禧。”
楼异,字试可,明州奉化人。进士高第,调汾州司理参军,徙永兴虞策幕府,
监在京文绣院,知大宗正丞,迁度支员外郎。以养亲求知泗州,复为吏部右司员
外郎、左司郎中、太府鸿胪卿,除直秘阁、知秀州。
政和末,知随州,入辞,请于明州置高丽一司,创百舟,应使者之须,以遵
元丰旧制。州有广德湖,垦而为田,收其租可以给用。徽宗纳其说。改知明州,
赐金紫。出内帑缗钱六万为造舟费,治湖田七百二十顷,岁得谷三万六千。加直
龙图阁、秘阁修撰,至徽猷阁待制。郡资湖水灌溉,为利甚广,往者为民包侵,
异令尽泄之垦田。自是苦旱,乡人怨之。
在郡五年,既请温之船官自隶以便役,又请越、台之盐以佐费,诏责之曰:
“郡自有盐筴不能兴,而欲东取诸台,西取诸越,斯乃以邻国为壑也。”睦寇起,
善理城戍有绩,进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卒。
沈积中,常州人。赐进士出身,为辟雍正、户部员外郎,至秘阁修撰、河北
转运使,召拜户部侍郎,进尚书,知河间、真定府。积中本王黼所引拔,黼方图
燕地,使觇边隙。中书舍人程振语之曰:“当思异时覆族之祸。”积中感其戒,
至镇,以书谢振,盛言其不可,振宣告于朝。已而师败于白沟,童贯还,罢积中
提举上清宝箓宫。既得燕山,又命以资政殿学士同知府,未行而卒,或曰为盗所
杀,或曰婢杀之,终亦不能明也。贯恶其曩言,追削官职。建炎中,宰相上其书,
乃悉复之。
李伯宗,字会之,河阳人。第进士,知内丘、咸阳、太康县。建言:“朝廷
行方田均税之法,令以丰岁推行。今州县吏,苟简怀异者指熟为灾,而贪进幸赏
者掩灾为熟,望深察其违戾,而置诸罚。”括县壮丁为兵,得千人,上其名数与
按阅之法。知枢密院蔡卞喜而荐之,提举京畿保甲,使行其说,增籍二万。已而
有诉者,陈牒至八百七十,左迁通判相州、提举白波辇运,提点江、淮坑冶铸钱,
入为将作少监。
开封民有鬻神祠故帽饰以龙者,吏以为乘舆服御,伯宗曰:“此无他,当坐
不应为尔。”尹不从,具以请,如伯宗议。历大理卿,入对言:“今情重法轻者
许奏请,而情轻法重者不得焉,恐非仁圣忠恕之意。”徽宗纳之。迁刑部侍郎。
与王黼不相能,有胥吏微过罢,提举崇福宫。
明年,知同州,徙陕西都转运使。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待制卒,赠光禄大夫,
谥曰荣。
汪澥字仲容,宣州旌德人。少从胡瑗学《易》。又学于王安石,著《三经义
传》,澥与其议,又首传其说。熙宁太学成,分录学政。登进士第,调鼎州司理
参军、知黟县,入为太学正,累迁国子祭酒,兼定、嘉二王翊善,擢中书舍人,
为大司成。议学制不合,以显谟阁待制知婺州,改颍昌,又改陈、寿二州,徙应
天府。上章辞行,提举崇福宫。卒,赠宣奉大夫。
澥自布衣录天子学,至为正,为司业、祭酒,迄于司成,官以儒名者三十年,
一时人士推之。
何常,字德固,京兆人。中进士第,为开封府兵曹。绍圣初,或言苏轼主文
柄,取士之非毁宗庙者,常预其间,出通判原州。历将作丞、陕西转运判官、熙
河转运副使。议者欲贷民金帛,而使入粟塞下。常曰:“车牛转输,民力已病,
然未至于死亡者,粟自官出,而民无害也。今强以金帛,使自入粟,惧非贫弱之
利。”熙帅及监军劾之,贬秩,徙成都路。
中使持御札至,令织戏龙罗二千,绣旗五百。常奏:“旗者,军器之饰,敢
不奉诏。戏龙罗唯供御服,日衣一匹,岁不过三百有奇;今乃数倍,无益也。”
诏奖其言,为减四之三。
除直龙图阁,加集贤殿修撰,为使徙陕西,以显谟阁待制知秦州,转通议大
夫。谍告夏人多筑堡栅,朝议出兵牵制,常言:“羌人生长射猎,今困于版筑,
违所长,用所短,可以拱手待其弊,无烦有为也。”从之。
镇秦六岁,察访方邵劾其越法货酒,借米曲于官而毁其历。狱具,责昭化军
节度副使。数月,复其官。终右文殿修撰,年七十三。
论曰:西汉之末,士大夫阿谀销懦,遂底于亡。东都诸贤以风节相尚,激成
党祸。宋元祐类东都,崇、宣类西汉末世,盖忠鲠获罪,则相习容悦而已。君骄
臣谄,此邦之所繇丧也。观沈铢诸人,徒徇时轩轾,不能为有亡,恶足以言士哉!
叶祖洽,字敦礼,邵武人。熙宁初,策试进士,祖洽所对,专投合用事者,
考官宋敏求、苏轼欲黜之,吕惠卿擢为第一。签书奉国军判官、判登闻检院,由
国子丞知湖州,留为校书郎。
元祐初,历职方、兵部员外郎,加集贤校理,进礼部郎中。给事中赵君锡论
其对策讪及宗朝,祖洽自辨,事下从官定议。苏轼、刘攽言:“祖洽谓祖宗纪
纲法度,因循苟简,愿朝廷与大臣合谋而新之。可以为议论乖谬,若谓之讪则不
可。”于是但出提点淮西刑狱。
绍圣中,入为左司郎中、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祖洽性狠愎,喜谀附,
密言王珪于册立时有异论。哲宗曰:“宣仁圣烈,妇人之尧、舜也。其于社稷大
计,圣意素定,朕已令作告命,明述此旨。”祖洽复言:“若以珪为无迹,则黄
履、刘拯相继论之矣,愿稽合群情,决之独断。”珪遂追贬。又言:“司马光、
吕公著获终牖下,恩礼隆缛;蔡确受遗定策,而贬死岭外,乞恤其孤。”其论率
类此。林希荐祖洽,谓其最向正,帝言不可大用,乃已。坐举王回出知济州,徙
洪州,以牟利黩货闻。
祖洽与曾布厚,人目为“小训狐”。布用事,欲以吏部侍郎召,韩忠彦不可,
白为宝文阁待制、知青州。未赴,布竟引为吏部。布罢,乃出知定州,且行,大
言于上,至云:“当时蔡确稍失事几,王珪果遂奸谋,则神宗遂失正统,不知今
日神器孰归。臣为朝廷宗社明确之功,正珪之罪,劝沮忠邪于千万年,以此报神
宗足矣。”徽宗怒其躁妄,降集贤殿修撰、提举冲佑观,自是不复用。久之,知
洪州,改亳州,加徽猷阁直学士。政和末,卒。
时彦,字邦美,开封人。举进士第,签书颍昌判官,入为秘书省正字,累至
集贤校理。绍圣中,迁右司员外郎。使辽失职,坐废,旋复校理,提点河东刑狱,
蹇序辰使辽还,又坐前受赐增拜,隐不言,复停官。徽宗立,召为吏部员外郎,
擢起居舍人,改太常少卿,以直龙图阁为河东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知广州。
未行,拜吏部侍郎,徙户部,为开封尹。异时都城苦多盗,捕得,则皆亡,卒吏
惮于移问,往往略之。彦始请一以公凭为验,否则拘系之以俟报,坊邑少安,狱
屡空。数月,迁工部尚书,进吏部,卒。
霍端友,字仁仲,常州武进人。徽宗即位,策进士第一,授宣义郎。不阅月,
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起居郎、中书舍人,服金紫。故事唯服黑角带,
帝顾见之,曰:“给事、舍人等尔,而服饰相绝如是。”始命犀带佩鱼。进给事
中、大司成、礼部侍郎。端友言:“朝廷尊安,重内轻外。可令内外侍从更出迭
入,以奉禁闼,殿大邦,俾天下之势如持衡,庶无首重尾轻之患。”疏入,即请
补郡,乃以显谟阁待制知平江。改陈州,为政以宽闻,不立声威。陈地污下,久
雨则积潦,时疏新河八百里,而去淮尚远,水不时泄。端友请益开二百里,彻于
淮,自是水患遂去。内侍石焘传诏索瑞香花数十本,端友不可,疏罢之。复以礼
部召,转吏部。官至通议大夫。卒,赠宣奉大夫。
俞栗,字祗若,江宁人。崇宁四年,以上舍生赐进士第,签书镇南军判官。
未赴,为辟雍博士、秘书省正字、吏部员外郎、起居舍人,兼定、嘉二王记室,
擢中书舍人。居三月,进给事中、殿中侍御史。毛注建议罢增石炭场,栗驳其非。
除显谟阁待制、知蔡州,明日复留。逾年,竟出为襄州。还,拜给事中,上言:
“学校,三代之学也。然崇宁四年以前,议者以为是,五年,则非之;大观三年
以前,议者以为是,四年,则非之。岂学校固若是哉?观望者无定说尔。必使士
有成才,人无异论,事之不美者不出于学校,然后为得。”言颇见行。
蔡京再相,憾向所用士多畔己,叶梦得言栗独否,遂拜御史中丞。陈士风六
弊,又发户部尚书刘炳为举子时阴事。京方倚炳为腹心,戾其意,改栗翰林学士。
迁兵部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德府。石公弼在襄州,以论衙前事谪言者,谓栗
实倡之,罢,提举崇禧观。竟以毁绍圣法度,贬常州团练副使,安置太平州。行
未至,复述古殿直学士、知江宁府,卒。
蔡薿,字文饶,开封人。崇宁五年,以诸生试策,揣蔡京且复用,即对曰:
“熙、丰之德业,足以配天,不幸继之以元祐;绍圣之缵述,足以永赖,不幸继
之以靖国。陛下两下求言之诏,冀以闻至言、收实用也。而见于元符之末者,方
且幸时变而肆奸言,乘间隙而投异意,诋诬先烈不以为疑,动摇国是不以为惮。
愿逆处其未至而绝其原。”于是擢为第一,以所对颁天下,甫解褐,即除秘书省
正字,迁起居舍人。未几,为中书舍人。自布衣至侍从,才九月,前所未有也。
旋进给事中。一意附蔡京,叙族属,尊为叔父。京命攸、修等出见,薿亟云:
“向者大误,公乃叔祖,此诸父行也。”遽列拜之。八宝赦恩,诏两省差择元祐
党人,情轻者出籍。薿不肯书,言者论其不能推广上恩,使岁久获罪之人得以洗
濯。出知和州。明年,加显谟阁待制、知杭州。
始,薿未第时,以书谒陈瓘,称其谏疏似陆贽,刚方似狄仁杰,明道似韩愈。
及对策,所持论顿异,遂欲害瓘以绝口。因其子正汇告蔡京不轨,执送京师。薿
复入为给事中,又与宰相何执中谋,使石悈治瓘,几不免,事具《瓘传》。御
史毛注言:“陛下修善政以应天,斥大奸以定国,而薿巧言惑众,造为衅端。”
疏入不报。
范柔中者,顷以上书入邪等,至是进阶。薿言:“柔中尝毁神考,哲宗有弗
共戴天之雠。自今春党人复官,士论骇愕,有致疑于绍述者。乞削其叙迁,昭示
好恶。”从之。张商英作相,常安民与之书,激使为善。薿弟莱剽其稿示薿,即
论之以摇商英。薿迁翰林学士,坐妄议政事罢,提举洞霄宫。起知建宁府。
方建神霄宫,薿先一路奏办,下诏褒奖,召为学士承旨、礼部尚书。尝阴附
权幸,事觉,徽宗令入对,将面诘之。逾月不奉诏,帝怒,命黜之。御史言:
“薿游太学,则挟诡计以钳诸生;居侍从,则抉私事以胁宰辅;处门下,则借国
法以快私忿;为郡守,则妄尊大而蔑监司。召自金陵,偃然以丞辖自处,既升宗
伯,乃怀不满之心。宜重置诸罚。”遂贬单州团练副使,房州安置。
宣和中,复龙图阁直学士,再知杭州。为政喜怒徇情,任刑大惨。方腊乱后,
西北戍卒代归,人得犒绢,薿禁民与为市,乃下其直,强取之。卒怒,乘薿夜饮
客,纵火焚州治,须其出救,杀之。薿知事势汹汹,逾垣走,仅得免。诏夺职罢
归。明年,以徽猷阁待制卒。
论曰:自太宗岁设大科,致多士,居首选者躐取华要,有不十年至宰相,亦
多忠亮雅厚,为时名臣。治平更三岁之制,继以王安石改新法,士习始变。哲、
徽绍述,尚王氏学,非是无以得高第。叶祖洽首迎合时相意,擢第一,自是靡然,
士风大坏,得人亦衰,而上之恩秩亦薄矣。熙宁而后,讫于宣和,首选十八人,
唯何栗、马涓与此五人有传,然时彦、端友龊龊,祖洽、俞栗、蔡薿憸邪小人。
繇王氏之学不正,害人心术,横溃烂漫,并邦家而覆之;如是其惨焉,此孟子所
以必辩邪说、正人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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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五十五 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贾易 董敦逸 上官均 来之邵 叶涛 杨畏 崔台符 杨汲 吕嘉问
李南公 董必 虞策(弟奕)郭知章
贾易,字明叔,无为人。七岁而孤。母彭,以纺绩自给,日与易十钱,使从
学。易不忍使一钱,每浃旬,辄复归之。年逾冠,中进士甲科,调常州司法参军。
自以儒者不闲法令,岁议狱,唯求合于人情,曰:“人情所在,法亦在焉。”讫
去,郡中称平。
元祐初,为太常丞、兵部员外郎,迁左司谏。论吕陶不争张舜民事,与陶交
攻,遂劾陶党附苏轼兄弟,并及文彦博、范纯仁。宣仁后怒其讦,欲谪之,吕公
著救之力,出知怀州。御史言其谢表文过,徙广德军。明年,提点江东刑狱,召
拜殿中侍御史。遂疏彦博至和建储之议为不然,宣仁后命付史馆,彦博不自安,
竟解平章重事而去。苏辙为中丞,易引前嫌求避,改度支员外郎,孙升以为左迁。
又改国子司业,不拜,提点淮东刑狱。复入,为侍御史。上书言:
天下大势可畏者五:一曰上下相蒙,而毁誉不得其真。故人主聪明壅蔽,下
情不得上达;邪正无别,而君子之道日消,小人之党日进。二曰政事苟且,而官
人不任其责。故治道不成,万事隳废,恶吏市奸而自得,良民受弊而无告;愁叹
不平之气,充溢宇宙,以干阴阳之和。三曰经费不充,而生财不得其道。故公私
困弊,无及时预备之计,衣食之源日蹙;无事之时尚犹有患,不幸仓卒多事,则
狼狈穷迫而祸败至矣。四曰人材废阙,而教养不以其方。故士君子无可用之实,
而愚不肖充牣于朝;污合苟容之俗滋长,背上欺君之风益扇,士气浸弱,将谁
与立太平之基。五曰刑赏失中,而人心不知所向。故以非为是,以黑为白,更相
欺惑,以罔其上;爵之以高禄而不加劝,僇之以显罚而不加惧,徼利苟免之奸,
冒货犯义之俗,将何所不有。
今二圣焦劳念治,而天下之势乃如此,任事者不可以不忧。是犹寝于积薪之
上,火未及然,而自以为安,可不畏乎?
然则欲知毁誉真伪之情,则莫若明目达聪,使下无壅蔽之患。欲官人皆任其
责,则莫若询事考言,循名责实。欲生财不逆其道,则莫若敦本业而抑末作,崇
俭约而戒奢僣。欲教养必以其方,则莫若广详延之路,厉廉耻之节,使公卿大臣
各举所知,召对延问,以观其能否,善者用之,不善者罢之。欲人心皆知所向,
则莫若赏以劝善,刑以惩恶,不以亲疏贵贱为之轻重。则民志一定,而放僻邪侈
不为矣。
其言虽颇切直,然皆老生常谈,志于抵厄时事,无他奇画。
苏轼守杭,诉浙西灾潦甚苦。易率其僚杨畏、安鼎论轼姑息邀誉,眩惑朝听,
乞加考实。诏下,给事中范祖禹封还之,以谓正宜阔略不问,以活百姓。易遂言:
“轼顷在扬州题诗,以奉先帝遗诏为‘闻好语’;草《吕大防制》云‘民亦劳止’,
引周厉王诗以比熙宁、元丰之政。弟辙蚤应制科试,文缪不应格,幸而滥进,与
轼昔皆诽怨先帝,无人臣礼。”至指李林甫、杨国忠为喻,议者由是薄易,出知
宣州。除京西转运副使,徙苏州、徐州,加直秘阁。元符中,累谪保静军行军司
马,邵州安置。
徽宗立,召为太常少卿,进右谏议大夫。陈次升论其为曾布客,改权刑部侍
郎,历工部、吏部,未满岁为真。以宝文阁待制知邓州,寻入党籍。卒,年七十
三。
董敦逸,字梦授,吉州永丰人。登进士第,调连州司理参军、知穰县。时方
兴水利,提举官调民凿马渡港,云可灌田二百顷,敦逸言于朝,以为利不补害,
核实如敦逸言。免役夫十六万,全旧田三千六百顷。徙知弋阳县,宝丰铜冶役卒
多困于诱略,有致死者,敦逸推见本末,纵还乡者数百人。稍迁梓州路转运判官。
元祐六年,召为监察御史,同御史黄庆基言:“苏轼昔为中书舍人,制诰中
指斥先帝事,其弟辙相为表里,以紊朝政。”宰相吕大防奏曰:“敦逸、庆基言
轼所撰制词,以为谤毁先帝。臣窃观先帝圣意,本欲富国强兵,鞭挞不庭,一时
群臣将顺太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事救改,盖
事理当然尔。昔汉武帝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嗣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
帝尚察,屡兴惨狱,章帝改之以宽厚,天下悦服,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至如
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凡此皆因时
施宜,以补助先朝阙政,亦未闻当时士大夫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比惟元祐以来,
言事官用此以中伤士人,兼欲动摇朝廷,意极不善。”辙复奏曰:“臣昨日取兄
轼所撰《吕惠卿告》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
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亦岂是谤毁先帝者邪?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
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尔。元祐改更,盖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宣仁后曰:“先
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大防曰:“先帝一时过举,非其本意。”宣仁后曰:
“皇帝宜深知。”于是敦逸、庆基并罢。敦逸出为湖北运判,改知临江军。
绍圣初,轼、辙失位,刘拯讼敦逸无罪。哲宗记其人,曰:“非前日白须御
史乎?”复除监察御史。论常安民为二苏之党,凡论议主元祐者,斥去之。改工
部员外郎,迁殿中待御史、左司谏、侍御史,入谢曰:“臣再污言路,第恐挤逐,
不能久奉弹纠之责。”哲宗曰:“卿能言,无患朕之不能听;卿言而信,无患朕
之不能行也。”
瑶华秘狱成,诏诣掖庭录问。敦逸察知冤状,握笔弗忍书,郝随从旁胁之,
乃不敢异。狱既上,于心终不安。几两旬,竟上疏,其略云:“瑶华之废,事有
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之也;人为之流涕,是人
不欲废之也。臣尝阅录其狱,恐得罪天下。”哲宗读之怒,蔡卞欲加重贬,章惇、
曾布以为不可,曰:“陛下本以皇城狱出于近习,故使台端录问,冀以取信中外。
今谪敦逸,何以解天下后世之谤。”哲宗意解而止。明年,用他事出知兴国军,
徙江州。
徽宗即位,加直龙图阁、知荆南,召入,为左谏议大夫,敦逸极言蔡京、蔡
卞过恶。迁户部侍郎。卒,年六十九。
上官均,字彦衡,邵武人。神宗熙宁亲策进士,擢第二,为北京留守推官、
国子直讲。元丰中,蔡确荐为监察御史里行。时相州富人子杀人,谳狱为审刑、
大理所疑,京师流言法官窦莘等受赇。蔡确引猜险吏数十人,穷治莘等惨酷,无
敢明其冤。均上疏言之,乞以狱事诏臣参治,坐是,谪知光泽县。莘等卒无罪,
天下服其持平。有巫托神能祸福人,致赀甚富,均焚像杖巫,出诸境。还,监都
进奏院。
哲宗即位,擢开封府推官。元祐初,复为监察御史。议者请兼用诗赋取土,
宰相遂欲废经义。均言:“经术以理为主,而所根者本也,诗赋以文为工,而所
逐者末也。今不计本末,而欲袭诗赋之敝,未见其不得也。”自熙宁以来,京师
百司有谒禁。均言:“以诚待人,则人思竭忠;以疑遇物,则人思苟免。愿除开
封、大理外,余皆释禁,以明洞达不疑之意。”遂论青苗,以为有惠民之名而无
惠民之实,有目前之利而为终岁之患,愿罢之而复为常平籴粜之法。又言官冗之
弊,请罢粟补吏,减任子员,节特奏名之滥,增摄官之举数,抑胥史之幸进,以
清入仕之源。诏有司议,久之不能有所省。复疏言:“今会议之臣,畏世俗之讥
评,不计朝廷之利害,闵鄙耄之不进,不思才者之闲滞,非策之善也。”因请对,
力陈之,宣仁后曰:“当从我家始。”乃自后属而下至大夫,悉裁其数。
又言:“治天下道二,宽与猛而已。宽过则缓而伤义,猛过则急而伤恩。术
虽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间者,监司务为惨核,郡县望风趣办,不暇以便民
为意。陛下临御,务从宽大,为吏者又复苟简纵弛,猛宽二者胥失。愿明诏四方,
使之宽不纵恶,猛不伤惠,以起中和之风。”诏下其章。
蔡确弟硕盗贷官钱以万计,狱既上,均论确为宰相,挟邪挠法,当显正其罪,
以厉百官。张璪、李清臣执政,与正人异趣,相继击去之。监察御史张舜民论边
事,因及宰相文彦博,舜民左迁。均言:“风宪之任许风闻,所以广耳目也。舜
民之言是,当行之;其言非,当容之。愿复舜民职。”不从。台谏约再论,均谓
事小不当再论,王岩叟遂劾均反覆,岩叟移官。均迁殿中侍御史,内不自安,引
义丐去,改礼部员外郎。居三年,复为殿中侍御史。
西夏自永乐之战,怙胜气骄,欲复故地。朝廷用赵禼计,弃四砦,至是,又
请兰州为砦地。均上疏曰:“先王之御外国,知威之不可独立,故假惠以济威,
知惠之不可独行,故须威以行惠,然后外国且怀且畏,无怨望轻侮之心。今西夏
所争兰州砦地,皆控扼要路,若轻以予之,恐夏人捣虚,熙河数郡,孤立难守。
若继请熙河故地,将何辞以拒之?是傅虎以翼,借寇以兵,不惟无益,祗足为患。
不如治兵积谷,画地而守,使夏人晓然知朝廷意也。”
时傅尧俞为中书侍郎,许将为左丞,韩忠彦为同知枢密院。三人者,论事多
同异,俱求罢。均言:“大臣之任同国休戚,庙堂之上当务协谐,使中外之人,
泯然不知有同异之迹。若悻悻然辨论,不顾事体,何以观视百僚。尧俞等虽有辨
论之失,然事皆缘公,无显恶大过,望令就职。”诏从之。御史中丞苏辙等尚以
为言,均上疏曰:“进退大臣当,则天下服陛下之明,而大臣得以安其位。进退
不当,则累陛下之哲,而言者自此得以朋党,合谋并力,以倾摇大臣。天下之事,
以是非为主。所论若当,虽异,不害其为善;所论若非,虽同,未免为不善。今
尧俞等但不能协和,实无大过。苏辙乃以许将当时已定议,既而背同列之议,独
上论奏。臣以为善则顺之,恶则正之,岂在每事唯命,遂非不改,然后为忠邪?
将舍同列之议,上奉圣旨,是能将顺其美,不当反以为过恶也。若使不忠,虽与
同列协和,是乃奸臣尔,非朝廷之利也。”将罢,均又言:“吕大防坚强自任,
每有差除,同列不敢异,唯许将时有异同。辙素与大防善,尽力排将,期于心胜。
臣恐纲纪法令,自此败坏矣。”因论:“御史,耳目之任;中丞,风宪之长。辙
当公是公非,别白善恶,而不当妄言也。”遂乞罢,出知广德军,改提点河北东
路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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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绍圣初,召拜左正言。时大防、辙已罢政,均论大防、辙六罪,并再黜大防,
史祸由此起。又奏罢诗赋,专以经术取士。宰相章惇欲更政事,专黜陟之柄,阴
去异己,出吏部尚书彭汝砺知成都府,召朱服为中书舍人。均言汝砺不可出,服
不可用。惇怒,迁均为工部员外郎。寻提点京东、淮东刑狱,历梓州淮南转运副
使、知越州。
徽宗立,入为秘书少监,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同修国史兼《哲宗实录》
修撰,迁给事中。太学生张寅亮应诏论事,得罪屏斥,均言:“寅亮虽不识忌讳,
然志非怀邪。陛下既招其来,又罪其言,恐沮多士之气。”寅亮得免。时宰相欲
尽循熙、丰法度为绍述以风均,均曰:“法度惟是之从,无彼此之辨。”由是不
协,以龙图阁待制知永兴军,徙襄州。崇宁初,与元祐党籍,夺职,主管崇禧观。
政和中,复集贤院修撰、提举洞霄宫。久之,复龙图阁待制,致仕。卒,年七十
八。
来之邵,字祖德,开封咸平人。登进士第,由潞州司理参军为刑部详断官。
元丰中,改大理评事,御史中丞黄履荐为监察御史。未几,买倡家女为妾,履劾
其污行,左迁将作丞。
哲宗即位,为太府丞、提举秦凤常平、利州成都路转运判官,入为开封府推
官,复拜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之邵资性奸谲,与杨畏合攻苏颂,论颂稽留
贾易知苏州之命。又论梁焘缘刘挚亲党,致位丞弼。又论范纯仁不可复相,乞进
用章惇、安焘、吕惠卿。绍圣初,国事丕变,之邵逆探时指,先劾吕大防。惇既
相,擢为侍御史。王安石配食神宗,之邵又请加美谥。疏:“司马光等畔道逆理,
典刑未正,鬼得而诛。独刘挚尚存,实天以遗陛下。”其阿恣无忌惮如此。
进刑部侍郎。阳翟民盖渐以讼至有司,之邵二子皆娶盖氏,诬渐非盖氏子,
以规其赀。谏官张商英论之,以直龙图阁出知蔡州。卒,年四十八。蔡京为相,
特赠太中大夫。
叶涛,字致远,处州龙泉人。进士乙科,为国子直讲。虞蕃讼起,涛坐受诸
生茶纸免官。涛,王氏婿也,即往从安石于金陵,学为文词。哲宗立,上章自理,
得太学正,迁博士。绍圣初,为秘书省正字,编修《神宗史》,进校书郎。曾布
荐为起居舍人,擢中书舍人。司马光、吕公著、王岩叟追贬,吕大防、刘挚、苏
辙、梁焘、范纯仁责官,皆涛为制词,文极丑诋。安焘降学士,涛封还命书,云:
“焘在元祐时,尝诋文彦博弃熙河,全先帝万世之功,不宜加罪。”蔡京劾为党,
罢知光州。又以诉理有过,为范镗所论,连三黜。曾布引为给事中,居数月而病,
以龙阁阁待制提举崇禧观,卒。
杨畏,字子安,其先遂宁人,父徙洛阳。畏幼孤好学,事母孝,不事科举。
党友交劝之,乃擢进士第。调成纪主簿,不之官,刻志经术,以所著书谒王安石、
吕惠卿,为郓州教授。自是尊安石之学,以为得圣人之意。除西京国子监教授,
舒亶荐为监察御史里行。时有御史中丞出为郡守,监司荐之,畏言:“侍从贤否,
上所素知,监司乃敢妄荐,盖为异日地尔,乞戒其观望。”舒亶有盗学士院厨钱
罪,为王安礼所白,畏抗章辨论,以为可谓之失,未可谓之故。亶罢,畏坐左转
宗正丞,出提点夔州路刑狱。
元祐初,请祠归洛。畏恐得罪于司马光,尝曰:“畏官夔峡,虽深山群獠,
闻用司马光,皆相贺,其盛德如此。”至光卒,畏复曰:“司马光若知道,便是
皋、夔、稷、契;以不知道,故于政事未尽也。”吕大防、刘挚为相,俱与畏善,
用畏为工部员外郎,除监察御史,擢殿中侍御史。畏助大防攻挚十事,并言梁焘、
王岩叟、刘安世、朱光庭皆其死党,必与为地。既而焘等果救挚,皆不纳。挚罢,
苏颂为相,畏复攻颂,以留贾易除书为颂罪。颂罢,畏意欲苏辙为相。宣仁后外
召范纯仁为右仆射,畏又攻纯仁,不报。畏本附辙,知辙不相,复上疏诋辙不可
用。其倾危反覆如此,百僚莫不侧目。
迁侍御史,畏言事之未治有四:曰边疆,曰河事,曰役法,曰内外官政。时
有旨令两省官举台官,畏言:“御史与宰执,最为相关之地。宰执既不自差,使
其属举之,可乎?”太常博士朱彦以议皇地示祭不同,自列乞罢。畏言:“彦据
经论理,若彦罢出,恐自是人务观望,不敢以守官为义。”
宣仁后崩,吕大防欲用畏谏议大夫,范纯仁以畏非端士,不可,大防乃迁畏
礼部侍郎。及大防为宣仁后山陵使,畏首背大防,称述熙宁、元丰政事与王安石
学术,哲宗信之,遂荐章惇、吕惠卿可大任。廷试进士,李清臣发策有绍述意,
考官第主元祐者居上,畏复考,悉下之,拔毕渐以为第一。
惇入相,畏遣所亲阴结之,曰:“畏前日度势力之轻重,遂因吕大防、苏辙
以逐刘挚、梁焘。方欲逐吕、苏,二人觉,罢畏言职。畏迹在元祐,心在熙宁,
首为相公开路者也。”惇至,徙畏吏部,引以自助。中书侍郎李清臣、知枢密院
安焘与惇不合,畏复阴附安、李,惇觉其情;又曾布、蔡卞言畏平日所为于惇,
遂以宝文阁待制出知真定府。天下于是目为“杨三变”,谓其进于元丰,显于元
祐,迁于绍圣也。
寻落职知虢州,入元祐党。后知郢州,复集贤殿修撰、知襄州,移荆南,提
举洞霄宫,居于洛。未几,知邓州,再丐祠,以言者论列落职,主管崇禧观。
蔡京为相,畏遣子侄见京,以元祐末论苏辙不可大用等章自明,又因京党河
南尹薛昂致言于京,遂出党籍。寻复宝文阁待制。政和二年,洛人诣阙,请封禅
嵩山,畏上疏累千余言,极其谀佞。方洽行,得疾卒,年六十九。
畏颇为纵横学,有才辩而多捭阖,与刑恕缔交,其好功名富贵亦同。然恕疏
而多失,畏谋必中,其究俱为搢绅祸云。
论曰:贾易初以刚直名,观其再劾文彦博、范纯仁,而斥苏轼、苏辙尤甚,
何以刚直为哉?董敦逸于元祐末与黄庆基诬二苏,以开绍圣之祸,及绍圣则肆诋
元祐诸臣,甚至瑶华之冤不能持正,虽终悔而谏,亦何及焉。及见蔡京、蔡卞稔
恶,乃论其过恶以自文,杯水不足以救车薪之火也。上官均谏切中时事,及不从
绍述之议,其为人若可观,然论吕大防、苏辙,以之再黜,是亦助绍述者也。杨
畏倾危反覆,周流不穷,虽仪、秦纵横,无以尚之,岂徒有三变而已。至于倡绍
述以取信哲宗,又谓王安石之学有圣人意,可谓小人无忌惮也哉。来之邵尽击时
贤而进章惇、安焘、吕惠卿,又请加美谥于安石,其流恶不已,乃诬人非其子而
欲掩其赀,亦何所不至焉。叶涛在太学,已著污迹,擢第之后,谄安石而从之学,
后得曾布之荐,凡元祐名贤贬责制辞,肆笔丑诋,虽有善犹不能自涤,况无可述
者乎!
崔台符,字平叔,蒲阴人。中明法科,为大理详断官,校试殿帷,仁宗赐以
“尽美”二字。熙宁中,文彦博荐为群牧判官,除河北监牧使,入判大理寺。初,
王安石定按问欲举法,举朝以为非,台符独举手加额曰:“数百年误用刑名,今
乃得正。”安石喜其附己,故用之。历知审刑院,判少府监。复置大理狱,拜右
谏议大夫,为大理卿。时中官石得一以皇城侦逻为狱,台符与少卿杨汲辄迎伺其
意,所在以锻炼笞掠成之,都人惴栗,至不敢偶语。数年间,丽文法者且万人。
官制行,迁刑部侍郎,官至光禄大夫。元祐初,御史林旦、上官均发其恶,出知
潞州,又贬秩徙相州。后兼监牧使。卒,年六十四。
旧制,武臣至内殿崇班,始荫其族。台符言:“文吏州判司犹许用荫,武臣
五岁一迁,自借职四十年乃得通朝籍,轻重不相准。请自供奉官即用荫。”从之。
尝使辽,至其朝,久立帐前,傧者不赞导。问其故,曰:“太子未至。”台符诮
之曰:“安有君父临轩而臣子偃蹇不至,久立使者礼乎?”傧者惧,赞导如仪。
杨汲,字潜古,泉州晋江人。登进士第,调赵州司法参军。州民曹浔者,兄
遇之不善,兄子亦加侮焉。浔持刀逐兄子,兄挟之以走,浔曰:“兄勿避,自为
侄尔。”既就吏,兄子云:“叔欲绐吾父,止而杀之。”吏当浔谋杀兄,汲曰:
“浔呼兄使勿避,何谓谋。若以意为狱,民无所措手足矣。”州用其言,谳上,
浔得不死。
主管开封府界常平,权都水丞,与侯叔献行汴水淤田法,遂酾汴流涨潦以溉
西部,瘠土皆为良田。神宗嘉之,赐以所淤田千亩。提点淮西刑狱,提举西路常
平,修古芍陂,引汉泉灌田万顷。召判都水监,为大理卿,迁刑部、户部侍郎。
元祐初,以宝文阁待制知庐州。崔台符被劾,汲亦落职知黄州。历徐、襄、越州。
绍圣中,复为户部侍郎,卒。
吕嘉问,字望之,以荫入官。熙宁初,条例司引以为属,权户部判官,管诸
司库务,行连灶法于酒坊,岁省薪钱十六万缗。王安石用魏继宗议,即京城置市
易务,命嘉问提举。上建置十三事,其一欲于律外禁兼并之家辄取利,神宗去之,
安石执不可。居二年,连以羡课受赏。神宗闻其扰民。语安石。安石曰:“嘉问
奉法不公,以是媒怨。”神宗曰:“免行钱所收细琐,市易鬻及果实,大伤国体。”
安石伪辨自解,至讥神宗为丛脞,不知帝王大略,且曰:“非嘉问,执敢不避左
右近习?非臣,孰为嘉问辨?”神宗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为不便?”安
石请言者姓名,令嘉问条析。
七年,旱,帝忧心恻怛,语韩维、孙永集市人问之,减坐贾钱千万。安石遂
持嘉问条析奏曰:“此皆百姓所愿,不如人言也。”嘉问言:“朝廷所以许民输
钱免行者,盖人情安于乐业,厌于追扰,若一切罢去,则无人祗承。又吏胥禄廪
薄,势不得不求于民,非重法莫禁。以薄廪申重法,则法有时而不行。县官为给
事,则三司经费有限,今取民于鲜,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之本意也。议者乃
欲除去,是殆不然。民未尝不畏吏,方其以行役触罪,虽欲出钱,亦不可得。今
吏禄可谓厚矣,然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市易所收免行钱,亦未足以偿仓法所
增之禄,以此推穷,则利害立见矣。”
初,市易隶三司,嘉问恃势陵使薛向,出其上。曾布代向,怀不能平。会神
宗出手札询布,布访于魏继宗,继宗愤嘉问掠其功,列其与初议异者。布得实,
具上嘉问多收息干赏,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神宗将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
忿,于是诏布与吕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至三司,召继宗及市贾问状,其辞同,
乃胁继宗使诬布语言增加,继宗不从。布言惠卿不可共事,神宗欲听之,安石不
可。神宗遂诏中书曰:“朝廷设市易,本为平准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
顾使中人之家失业,宜厘定其制。”布见神宗曰:“臣每闻德音,欲以王道治天
下,今所为骎骎乎间架、除陌矣。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诒四方笑?”神宗颔
之。事未决,安石去位,嘉问持之以泣,安石劳之曰:“吾已荐惠卿矣。”惠卿
既执政,前狱遂成,布得罪,嘉问亦出知常州。
明年,安石复相,召检正中书户房。安石罢,以知江宁府。岁余,转运使何
琬劾嘉问营缮越法,徙润州,复坐免。久之,入为吏部郎中、光禄卿。言者交论
市易之患,被于天下。本钱无虑千二百万缗,率二分其息,十有五年之间,子本
当数倍,今乃仅足本钱。盖买物入官,未转售而先计息取赏;至于物货苦恶,上
下相蒙,亏折日多,空有虚名而已。于是削嘉问三秩,黜知淮阳军,悉罪前被赏
者。
绍圣中,擢宝文阁待制、户部侍郎,加直学士、知开封府。专附章惇、蔡卞,
多杀不辜,焚去案牍以灭口。尝荐邹浩,浩南迁,坐罢知怀州。徽宗时,屡暴其
宿恶,至分司南京,光州居住,郢州安置。然为蔡氏所右,其婿刘逵蹇序辰、其
死友邓洵武羽翼之,故不久辄起。以龙图阁学士、太中大夫卒,年七十七,赠资
政殿学士。
初,嘉问窃从祖公弼论新法奏稿,以示王安石,公弼以是斥于外,吕氏号为
“家贼”,故不得与吕氏同传。
李南公,字楚老,郑州人。进士及第,调浦江令。郡猾吏恃守以陵县,不输
负租,南公捕系之。守怒,通判为谢曰:“能按郡吏,健令也。”卒置诸法。知
长沙县,有嫠妇携儿以嫁,七年,儿族取儿,妇谓非前子,讼于官。南公问儿年,
族曰九岁,妇曰七岁。问其齿,曰:“去年毁矣。”南公曰:“男八岁而龀,尚
何争?”命归儿族。熙宁中,提举京西常平、提点陕西河北刑狱、京西转运副使,
入为屯田员外郎。南公有女皆适人,而同产女弟年三十不嫁,寄他妹家,为御史
所论,罢主管崇福宫。
为河北转运副使。先是,知澶州王令图请开迎阳埽旧河,于孙村置约回水东
注,南公与范子奇以为可行,且欲于大吴北进锯牙约河势归故道。朝廷命使者行
视,两人复以前议为非,云:“迎阳下瞰京师,孙村水势不便。”又为御史所论,
诏罚金。
加直秘阁、知延安府。夏人犯泾原,南公出师捣其虚,夏人解去。进直龙阁
阁,擢宝文阁待制、知瀛州,拜户部吏部侍郎、户部尚书。历知永兴军、成都、
真定、河南府、郑州,擢龙图阁直学士。
初,哲宗主入庙,南公修奉,希执政指,请祔东夹室,礼官争之不得。及更
建庙室,坐前议弗当,夺学士,未几,复之,遂致仕。卒,年八十三。
南公为吏六十年,干局明锐,然反覆诡随,无特操,识者非之。子譓。
譓字智甫。第进士。绍圣间,知章丘县。陕西麦熟,朝廷议遣官诸州,令
民平偿逋负,譓与余景在选中。将赐对,曾布言于哲宗曰:“丰凶未可知,讠
惠、景皆刻薄,必因此暴敛,为民之忧。陛下临政以来,延见人士未多,如两人
者,惧不足以辱大对。”乃喻使戒饬。使还,为河东转运判官,徙陕西。进筑京
师,讫役,除秘阁校理。以母忧去。
方建永泰陵,起使京西。谏官任伯雨言:“祖宗之世,朝廷有大事,边鄙有
兵革,将相大臣召为侍从,乃不得已夺情。今山陵事人皆可办,何至以一譓隳
事体哉?”命遂格。终制,以直龙图阁知熙州。蔡京使王厚复河湟,譓与之异,
召为光禄卿。厚奏功,罢譓守虢。坐尝言招纳未便,停官。
后数年,为陕西转运使。京兆麦价踊贵,譓与府县议从民和市,民弗肯损
价。譓移府勒上户闭籴,府帅徐处仁不听,且责之。譓怒,上章言处仁沮格
诏令,陵毁使者。诏黜处仁,而擢譓显谟阁待制,代其任。鄜延帅钱昂奏:
“处仁本以官籴麦损价,与譓争,乃为民久长之论,不当黜。”诏以昂违道干
誉,谪永州。譓又代任鄜延,复徙永兴。伪为蟾芝以献,徽宗疑曰:“蟾,动
物也,安得生芝?”命渍盆水,一夕而解。坐罔上,贬散官安置,三年复之。历
数郡,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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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必,字子强,宣州南陵人。尝谒王安石于金陵,咨质诸经疑义,为安石称
许。登进士第。绍圣中,提举湖南常平。时相章惇方置众君子于罪。孔平仲在衡
州,以仓粟腐恶,乘饥岁,稍损价发之。必即劾其戾常平法,置鞫长沙,以承惇
意,无辜系讯多死者。平仲坐徙韶州。
惇与蔡卞将大诛流人,遣吕升卿往广东,必往广西察访。哲宗既止不治,然
必所至,犹以惨刻按胁立威,为五书归奏。除工部员外郎,中书舍人郭知章封还
其命;诏以付赵挺之,权给事中陈次升复封驳不下。必于是讼知章、次升为元祐
党人。坐不当讼言者,出知江州,改湖南转运判官、提点河北刑狱,召为左司员
外郎。
初,舒亶守荆南,起边事,一切诈诞,云徭人款附,实亦不然,必盖与之谋。
及是,亶暴卒,加必直龙图阁往代。乃城通道等六砦,置靖州折博市易,且移飞
山营戍。公私烦费,荆人病之。进集贤殿修撰、显谟阁待制。卒,年五十六,赠
龙图阁待制。
虞策,字经臣,杭州钱塘人。登进士第,调台州推官、知乌程县、通判蕲州。
通判蒋之奇以江、淮发运上计,神宗访东南人才,以策对。王安礼、李常咸荐之,
擢提举利州路常平、湖南转运判官。
元祐五年,召为监察御史,进右正言。数上书论事,谓人主纳谏乃有福,治
道以清静为本。西夏未顺命,策言:“今边备解弛,戎备不修。古之人,善镇静
者警备甚密,务持重者谋在其中,未有卤莽阔疏,而曰吾镇静、吾持重者。”又
乞诏内而省曹、寺监,外而监司、守令,各得以其职陈朝政阙失、百姓疾苦。星
文有变,乞顺天爱民,警戒万事,思治心修身之道,勿以宴安为乐。哲宗纳后,
上《正始要言》。迁左司谏。
曾肇以议北郊事,与朝论不合,免礼部侍郎,为徐州。策时权给事中,还其
命,以为肇礼官也,不当以议礼得罪。不从。帝亲政,条所当先者五十六事,后
多施行。迁侍御史、起居郎、给事中,以龙图阁待制知青州,改杭州。过阙,留
为户部侍郎。历刑部、户部尚书,拜枢密直学士,知永兴军、成都府。
入为吏部尚书,奏疏徽宗,请均节财用,曰:“臣比在户部,见中都经费岁
六百万,与天下上供之数略相当。尝以祖宗故实考之,皇祐所入总三千九百万,
而费才三之一;治平四千四百万,而费五之一;熙宁五千六十万,而费尽之。今
诸道随一月所须,旋为裒会,汲汲然不能终日。愿深裁浮冗,以宽用度。”属疾
祈外,加龙图阁学士、知润州,卒于道,年六十六。赠左正议大夫。
策在元祐、绍圣时,皆居言职。虽不依人取进,亦颇持两端,故党议之兴,
己独得免。弟奕。
奕字纯臣。第进士。崇宁,提举河北西路常平,洺、相饥,徙之东路。入对,
徽宗问行期,对曰:“臣退即行,流民不以时还,则来岁耕桑皆废矣。”帝悦。
既而西部盗起,复徙提点刑狱。时朝廷将遣兵逐捕,奕条上方略,请罢勿用,而
自计讨贼,不阅月可定。转运使张抟以为不可,宰相主抟策,数月不效,卒用奕
议,悉降之。擢监察御史。亲祭北郊,燕人赵良嗣为秘书丞侍祠,奕白其长曰:
“今亲卫不用三路人,而良嗣以外国降子,顾得预祠事,可乎?”长用其言,具
以请,不报。
阳武民佣于富家,其室美,富子欲私之,弗得,怒杀之,而赂其夫使勿言。
事觉,府县及大理鬻狱,奕受诏鞫讯,皆伏辜。坐漏泄语言罢去。再逾年,还故
职,提点河北刑狱。自何承矩创边地为塘泺,有定界。既中贵人典领,以屯田开
拓为功,肆侵民田,民上诉,屡出使者按治,皆不敢与直。奕曲折上之,疏其五
不可,诏罢屯田。加直秘阁、淮南转运副使。
入为开封少尹。故时大理、开封治狱,得请实蔽罪,其后率任情弃法,法益
不用。奕言:“廷尉持天下平,京师诸夏本,法且不行,何以示万国。请自今非
情法实不相当,毋得辄请。”从之。迁光禄卿、户部侍郎。睦州乱,以龙图阁直
学士知镇江府。寇平,论劳增两秩。还为户部。内侍总领内藏,予夺颛己,视户
部如僚属。度支郎方讨理滞,奉中旨,令开封尹与总领者来。奕白宰相曰:“计
臣不才,当去之而易能者,不可使他人侵其官。”即自劾不称职。诏为罢内侍,
而徙奕工部。
袭庆守张漴使郡人诣阙请登封,东平守王靓谏以京东岁凶多盗,不当请封。
为政者不悦,将罪靓,奕言:“靓忧民爱君,所当奖激,奈何用为罪乎?”靓获
免。未几卒,年六十,赠龙图阁学士。
郭知章,字明叔,吉州龙泉人。第进士,从刘彝广西幕府,知浮梁、分宁县。
黄履荐为御史,以忧不克拜,知海州、濮州,提点梓州路刑狱。复以郑雍、顾临
荐,为监察御史。
哲宗亲政,上书请用淳化、天禧诏增谏官员,曰:“馆职无所用,朝廷设之
不疑;谏官最急,乃常不足。是急于所无用,缓其所当急也。又比岁选授监司,
多繇寺监丞,不过知县资序。外官莫重于部使者,岂宜轻用若是?宜稍限以节。
如转运判官择实任通判者,提点刑狱择实任郡守者,然后考其治理,简拔用之。”
又言:“自大河东、北分流,生灵被害。今水之趋东者已不可遏,顺而导之,闭
北而行东,其利百倍矣。”
迁殿中侍御史。言:“先帝辟地进壤,建策四砦,据高临下,扼西戎咽喉。
元祐用事者委而弃之,愿讨赜议奏,显行黜罚。”史院究《神宗实录》诬罔事,
知章请贬治吕大防等。绍圣复制科,知章校试,言:“先朝既策进士,即废此科,
近年复置,诚无所补。”遂复罢。又请复元丰役法,大抵迎合时好。
进左司员外郎,改左司谏。尝言:“爵禄庆赏,以劝天下之善,愿无以假借
大臣,使行私恩;刑罚诛戮,以惩天下之恶,愿无以假借大臣,使快私忿。忠于
陛下者,必见忌大臣;党于大臣者,必上负陛下。惟明主财察。”权工部侍郎,
为中书舍人。
辽使萧德崇来为夏人请还河西地,命知章报聘。德崇曰:“两朝久通好,小
国蕞尔疆土,还之可乎?”知章曰:“夏人累犯边,法当致讨,以北朝劝和之故,
务为优容。彼若恭顺如初,当自有恩旨,非使人所能预知也。”归未至,坐尝主
导河东流议,以集贤殿修撰知和州。
徽宗立,曾布用为工部侍郎,加宝文阁直学士、知太原府。召拜刑部尚书、
知开封府,为翰林学士。言者又论河事,罢知邓州,旋入党籍。数年,复显谟阁
直学士。政和初,卒。
论曰:神宗好大喜功之资,王安石、吕惠卿出而与之遇合,流毒不能止也。
哲、徽之世,一变而为蔡确、章惇、曾布,又变而为蔡京、蔡卞,日有甚之,而
天下亡矣。乘时起而附之者甚众,若崔台符、杨汲以狱杀民;吕嘉问以均输困民;
董必肆酷,欲害流人以取悦;李南公以反覆诡随;虞策以心持两端;郭知章迎合
时好,且发实录之诬。观诸人所学与其从政,已多可尚,何乐而为此恶哉?不过
视一时君相之好尚,将以取富贵而已。设使神宗如仁宗之治,哲、徽承之,必无
绍述之祸,虽安石辈亦将有所薰陶,而未必肆其情以至是,况此诸人乎?世道污
隆,士习升降,系于人主一念虑之趣向,可不戒哉!可不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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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六 列传第一百一十五

○刘拯 钱遹(石豫 左肤附)许敦仁 吴执中 吴材 刘昺 宋乔年(子
昪) 强渊明 蔡居厚 刘嗣明 蒋静 贾伟节 崔鶠 张根(弟朴) 任谅
周常
刘拯,字彦修,宣州南陵人。进士及第。知常熟县,有善政,县人称之。元
丰中,为监察御史,历江东淮西转运判官、提点广西刑狱。
绍圣初,复为御史,言:“元祐修先帝实录,以司马光、苏轼之门人范祖禹、
黄庭坚、秦观为之,窜易增减,诬毁先烈,愿明正国典。”又言:“苏轼贪鄙狂
悖,无事君之义,尝议罪抵死,先帝赦之,敢以怨忿形于诏诰,丑诋厚诬。策试
馆职,至及王莽、曹操之事,方异意之臣,分据要略,而轼问及此,传之四方,
忠义之士,为之寒心扼腕。愿正其罪,以示天下。”时祖禹等已贬,轼谪英州,
而拯犹鸷视不惬也。进右正言累至给事中。
徽宗立,钦圣后临朝,而钦慈后葬,大臣欲用妃礼。拯曰:“母以子贵,子
为天子,则母乃后也,当改园陵为山陵。”又言:“门下侍郎韩忠彦,虽以德选,
然不可启贵戚预政之渐。”帝疑其阿私观望,黜知濠州。改广州,加宝文阁待制,
以吏部侍郎召还。帝称其议钦慈事,褒进两秩,迁户部尚书。
蔡京编次元祐奸党,拯言:“汉、唐失政,皆分朋党,今日指前人为党,安
知后人不以今人为党乎?不若定为三等,某事为上,某事为中,某事为下,而不
斥其名氏,”京不乐。又言户部月赋入不足偿所出。京益怒,徙之兵部。旋罢知
蕲州,徙润州。
张商英入相,召为吏部尚书。拯已昏愦,吏乘为奸,又左转工部,以枢密直
学士知同州。时商英去位,侍御史洪彦升并劾之,削职,提举鸿庆宫,卒。
钱遹,字德循,婺州浦江人。以进士甲科调洪州推官,累通判越州。至校书
郎。徽宗立,擢殿中侍御史。中丞丰稷论其回邪不可任风宪,不报。稷复言“必
用遹则愿罢臣”,乃以提举湖北常平。崇宁初,召为都官员外郎、殿中侍御史。
劾曾布援元祐奸党,挤绍圣忠贤,布去。迁侍御史,阅两月,进中丞。乞治元符
末大臣尝乞复孟后而废刘后事,韩忠彦、曾布、李清臣、黄履及议者曾肇、丰稷、
陈瓘、龚皆坐贬。遂与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肤言:“元祐皇后得罪先朝,昭告
宗庙,天下莫不知。哲宗上宾,太母听政。当国大臣尽欲变乱绍圣之事,以逞私
欲,因一布衣何大正狂言,复还废后位号。当时物议固已汹汹,乃至疏逖小臣,
诣阙上书,忠议激切,则天下公议从可知矣。今朝廷既已贬削忠彦等,及追褫大
正误恩,则元祐皇后义非所安。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夫
在先朝则曰后,今日则谓之元祐皇后,于名为不正;先朝废而陛下复,于事为不
顺。考之典礼,则古昔所无;稽之本朝,则故实未有;询之师言,则大以为不然。
况既为先朝所废,则宗庙祭告,岁时荐飨,人事有嫌疑之迹,神灵萌厌斁之心,
万世之后,配祔将安所施。宜蚤正厥事,断以大义,无牵于流俗非正之论,以累
圣朝。”
明日,又言:“典礼所在,实朝廷治乱之所系,虽人主之尊不得而擅,又况
区区臣下,敢轻变易者哉?元祐皇后得罪先朝,废处瑶华,制诰一颁,天下无间
然者。并后匹嫡,《春秋》讥之,岂宜明盛之朝,而循衰世非礼之事?”于是尚
书右仆射京、门下侍郎将、中书侍郎尚书左丞挺之、右丞商英言:“元祐皇后再
复位号,考之典礼,将来宗庙不可从享,陵寝不可配祔。揆诸礼制,皆所未安,
请如绍圣三年九月诏书旨。”后由是复废。遹、豫遂言元符皇后名位未正,乃册
为崇恩太后。
遹章所言小臣上书者,昌州推官冯澥也。其书以谓:“先帝既终,则后无单
立之义;稽之逆顺,陛下无立嫂之礼;要之终始,皇太后亦不得伸慈妇之恩。虽
已遂之事,难复之失,然感悟追正,何有不可?”澥用是得召对,除鸿胪主簿。
蔡京谋取青唐,遹助成其议。会籍元祐党,遹以为多漏略,给事中刘逵驳之,
左转户部侍郎,俄迁工部尚书兼侍读。逾年,以枢密直学士知颍昌府。言者疏其
罪,黜为滁州,稍复显谟阁待制、直学士,徙宣州。复为工部尚书,举冯澥自代,
谓:“澥趣操端劲,古人与稽,尝建明典礼,忠义凛凛,搢绅叹服。”言者又疏
其罪,以待制知秀州;中书舍人侯绶封还之,又夺待制。久之,还故职,改述古
殿直学士。屏居十五年,方腊陷婺,遹逃奔兰溪,为贼所杀,年七十二。
石豫者,宁陵人。第进士。以安惇荐,为监察御史。与左肤鞠邹浩狱,文致
重比,又使广东钟正甫逮治浩,欲致之死。豫论边事,谓中国与四夷,相交为君
臣,相与为宾客。徽宗以其言无伦理,且辱国,出为淮南转运判官。陈瓘又追论
罗织邹浩事,降通判亳州。崇宁元年,召拜殿中侍御史。遂同钱遹造废元祐皇后
议,亟迁待御史,至中丞。请削去景灵宫绘像臣僚,自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
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范百禄、梁焘、王岩叟以下。既,以论罢军器监蔡硕,
硕讼豫平生交通状,黜知陈州,徙邓州。过阙,留为工部侍郎,进户部,兼侍读。
以调度不继,降秩一等,徙刑部。祖母死,用嫡孙承重去官,服未阕而卒。
肤,庐州人,亦用安惇荐为御史,履历大略与石豫同。迁侍御史,累至刑、
兵、户三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河南府,改永兴军,卒。
许敦仁,兴化人。第进士。崇宁初,入为校书郎。蔡京以州里之旧,擢监察
御史,亟迁右正言、起居郎,倚为腹心。敦仁凡所建请,悉受京旨,言:“元符
之末,奸臣用事,内外制诏,类多诬实。乞自今日以前,委中书舍人或著作局讨
论删正。”起居郎、舍人,异时遇车驾行幸,惟当直者从,敦仁始请悉扈跸。迁
殿中监,拜御史中丞。甫视事,即上章请五日一视朝。徽宗以其言失当,乖宵旰
图治之意,命罚金,仍左迁兵部侍郎;他日,为朱谔言,且欲逐敦仁,而京庇之
甚力,敦仁亦处之自如。后二年卒。靖康中,谏官吕好问论蔡京使敦仁请五日一
视朝,欲颛窃国命,盖指此也。
吴执中,字子权,建州松溪人。登嘉祐进士第,历官州县。同门婿吕惠卿方
贵盛,不肯附以取进。凡三十余年,始提举河南常平,连徙河东、淮南、江东转
运判官,提点广东刑狱,入为库部、吏部、右司郎中。
大观初,擢兵部侍郎。二年,进御史中丞,论开封府、内侍省、京畿、秦凤
违法干请,诏奖其得风宪体。又言:“开封之治事,大理之决狱,将作之营缮,
榷货之入中,皆职所当为,乃妄以为功,一岁迁官至五六,宜行抑损。”遂诏自
今但赐束帛。郑居中知枢密院,执中言外戚不宜在政地,帝还其章,而谕所以用
居中之意。
初,蔡京忌张康国,故引执中居言路。执中先劾刘炳兄弟、宋乔年父子,皆
京客也。帝尝语执政,嘉其不阿。康国曰:“是乃为逐臣地耳。”已而章果至。
帝怒,黜知滁州。未几,徙越州。石公弼以为执中反覆得罪,未宜殿大府。改提
举洞霄宫,以集贤殿修撰知扬州,加显谟阁待制、知河南府。道过都,复拜中丞。
帝以星变逐蔡京,言者未已,执中谓进退大臣,当全体貌,于是为京下诏,
京得不重贬。庞恭孙、赵遹适开梓、夔诸夷州,执中乞正其罪。又言:“八行之
举,所得皆乡曲常人,不足以为士,愿下太学,考其道艺而进退之。”所论多施
行。迁礼部尚书。
张商英罢,御史张克公言,执中与商英皆由郭天信以进,除枢密直学士、知
越州。寻降待制,又夺职。卒于家。
吴材,字圣取,处州龙泉人。中进士第,历青溪主簿、咸平尉、知江都县。
入为太学博士,以赵挺之荐,擢右正言,迁左司谏。党论复起,材首论范纯礼为
朋附党与,前日大臣变更神考法度,故引之执政,不宜复其职;程之元为苏轼心
腹,不宜亚九卿;张舜民当初政时,猖狂无所顾忌,不宜以从官处乡郡。其后受
曾布指,与王能甫疏言:“元符之末,变神考之美政,逐神考之人材者,韩忠彦
实为之首。”忠彦遂罢。
材鸷忍,疾视善类,所排逐最多。进起居郎,以忧去。蔡京用为给事中、吏
部侍郎,陛见,有所陈,京不悦。以天章阁待制知光州。挺之作相,召拜工部侍
郎,卒。
论曰:绍述说行,权臣颛假以攻元祐正士;网既尽矣,复假以攻异己。鹰犬
外搏,鬼蜮内狙,宜小人得志而空朝廷也。故刘拯摭实录以肆诋,钱遹斥孟后以
遍刺,石豫指绘像以削诸贤,吴材擿党论以揃善类;许敦仁五日一朝之请,吴
执中体貌大臣之言,俱蔡京腹心计也。谗说殄行,虞帝攸堲;似是而非,孔圣
恶佞。有国家者,可不监夫!
刘昺,字子蒙,开封东明人,初名炳,赐今名。元符末,进士甲科,起家太
学博士,迁秘书省正字、校书郎。
兄炜,通乐律。炜死,蔡京擢昺大司乐,付以乐正。遂引蜀人魏汉津铸九鼎,
作《大晟乐》。昺撰《鼎书》、《新乐书》,皆汉津妄出己意,而为缘饰,语在
《乐志》。累迁给事中。京置局议礼,昺又领之。为翰林学士,改工部尚书。提
举《纪元历》,有所损益,为吴执中所论,以显谟阁直学士知陈州。
昺与弟焕皆侍从,而亲丧不葬,坐夺职罢郡,复以事免官。京再辅政,召为
户部尚书。昺尝为京画策,排郑居中,故京力援昺,由废黜中还故班。御史中丞
俞栗发其奸利事,京徙栗他官。
徽宗所储三代彝器,诏昺讨定,凡尊爵、俎豆、盘匜之属,悉改以从古,而
载所制器于祀仪,令太学诸生习肄雅乐。阅试日,昺与大司成刘嗣明奏,有鹤翔
宫架之上。再为翰林学士,东宫建,为太子宾客,又还户部。
大理议户绝法,若祖有子未娶而亡,不得养孙为嗣。昺曰:“计一岁诸路户
绝,不过得钱万缗。使岁失万缗而天下无绝户,岂不可乎?”诏从其议。加宣和
殿学士,知河南府,积官金紫光禄大夫。与王寀交通,事败,开封尹盛章议以死,
刑部尚书范致虚为请,乃长流琼州。死,年五十七。
宋乔年,字仙民,宰相庠之孙也。父充国,刻意问学,以乡书试礼部;既,
自谓宰相子,辄罢举。仁宗知之,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签书河南判官,判
登闻鼓院,知太常礼院。英宗祔庙,议者欲祧僖祖藏夹室,充国请配感生帝为宋
始祖,从之。东西府建,上二箴以戒大臣,大臣不怿。会庙飨宿斋,其妻遣两妾
至寺,充国自劾,罢礼院,遂致仕。充国性刚介,孝于奉亲,平居得微物,必先
荐家庙,乃敢尝。官至太中大夫,卒。
乔年用父荫监市易,坐与倡女私及私役吏失官,落拓二十年。女嫁蔡京子攸。
京当国,始复起用。崇宁中,提举开封县镇、府界常平,改提点京西北路刑狱。
赐进士第,加集贤殿修撰、京畿转运副使,进显谟阁待制,为都转运使,改开封
尹,以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京罢相,谏议大夫毛注、御史中丞吴执中交击之,
贬保静军节度副使,蕲州安置。京复相,还旧官,知陈州。政和三年,卒,年六
十七,谥曰忠文。子昪。
昪字景裕。崇宁初,由谯县尉为敕令删定官,数年,至殿中少监。时乔年尹
京,父子依凭蔡氏,陵轹士大夫,阴交谏官蔡居厚,使为鹰犬。以徽猷阁待制知
陈州。乔年贬,昪亦谪少府少监,分司南京,未几,知应天府。
乔年卒,起复为京西都转运使,莅葺西宫及修三山新河,擢至显谟阁学士,
方是时,徽宗议谒诸陵,有司预为西幸之备。昪治宫城,广袤十六里,创廊屋四
百四十间,费不可胜。会髹漆,至灰人骨为胎,斤直钱数千。尽发洛城外二十里
古冢,凡衣冠垄兆,大抵遭暴掘。用是迁正议大夫、殿中监,又奉命补治三陵泄
水坑涧,计役四百九十万工。未几,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延康殿学士,谥曰恭
敏。
强渊明,字隐季,杭州钱塘人。父至,以文学受知韩琦,终祠部郎中。渊明
进士第,调海州司法参军,历济、杭二州教授,知蔡州确山县,通判保定军。入
为太府丞、军器少监、国子司业。与兄浚明及叶梦得缔蔡京为死交,立元祐籍,
分三等定罪,皆三人所建,遂济成党祸。渊明以故亟迁秘书少监、中书舍人、大
司成、翰林学士。
大观三年,京罢相,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徙郑、越二州。召为礼部尚
书,复拜学士,进承旨。翰林广直庐,帝书“摛文堂”榜赐之。兼太子宾客。以
疾,改延康殿学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监修国史。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资政
殿学士,谥曰文宪。浚明早死。

[发帖际遇]: 林风去辽东拜祭胡一刀,碰到胡斐,传授刀法,增加声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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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居厚,字宽夫,熙宁御史延禧子也。延禧尝击吕惠卿兄弟,有直名。居厚
第进士,累官吏部员外郎。大观初,拜右正言,奏疏曰:“神宗造立法度,旷古
绝儗,虽符、祐之党力起相轧,而终不能摇者,出于人心理义之所在也。陛下
继志广声,政事具举,愿如明诏敕有司勒为成书,以明一代之制。”迁起居郎,
进右谏议大夫。论东南兵政七弊,及言学官书局皆为要涂,宜公选实学多闻之士,
无使庸常之徒。得以幸进。
河北、河东群盗起,太原、真定守皆以不能擒捕罪去。居厚言:“将帅之才,
不储养于平时,故缓急无所可用,宜令观察使以上,各举所知。”又言:“比来
从事于朝者,皆姑息胥吏,吏强官弱,浸以成风。盖辇毂之下,吏习狡狯,故怯
懦者有所畏,至用为耳目,倚为乡导,假借色辞,过为卑辱,浸淫及于侍从。今
庙堂之上,稍亦为之,愿重为之制。”改户部侍郎。言者论其在谏省时,为宋乔
年父子用,以集贤殿修撰知秦州。降羌在州者逸入京师诉事,坐失察,削职罢。
蔡京再相,起知沧、陈、齐三州,加徽猷阁待制,为应天、河南尹。初建神
霄宫,度地污下,为道士交诉,徙汝州。久之,知东平府。复以户部侍郎召,未
至,又以知青州。病不能赴,未几卒。
刘嗣明,开封祥符人。入太学,积以试艺,名出诸生右。崇宁中,车驾幸学,
解褐补承事郎,历校书郎至给事中。
张商英居相位,恶其不附己。时郑居中虽以嫌去枢密,然阴殖党与,窥伺益
固。嗣明与之合,计倾商英。门下省吏张天忱贬秩,嗣明驳弗下,商英争之。诏
御史台蔽曲直,商英以是罢。嗣明遂论商英引李士观、尹天民入政典局,矫为敕
语,共造奸谋,三人俱坐责。
嗣明迁大司成。士子肄雅乐被恩,嗣明亦升班与学士等。已而言者论其取悦
权贵,妄升国子生预舍法以抑寒士,黜知颍州。未几,入为工部侍郎、翰林学士、
工部尚书。卒,赠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
蒋静,字叔明,常州宜兴人。第进士,调安仁令。俗好巫,疫疠流行,病者
宁死不服药,静悉论巫罪,聚其所事淫像,得三百躯,毁而投诸江。知陈留县,
与屯将不协,罢去。
徽宗初立,求言,静上言,多诋元祐间事,蔡京第为正等,擢职方员外郎;
中书舍人吴伯举封还之,京怒,黜伯举。明年,迁国子司业。帝幸太学,命讲
《书·无逸篇》,赐服金紫,进祭酒,为中书舍人。以显谟阁待制知寿州,徙江
宁府。
茅山道士刘混康以技进,赐号“先生”。其徒倚为奸利,夺民苇场,强市庐
舍,词讼至府,吏观望不敢治,静悉抵于法。徙睦州,移病,提举洞霄宫。越九
年,召为大司成,出知洪州。复告归,加直学士。卒,年七十一,赠通议大夫。
贾伟节,开封人。第进士,累擢两浙转运判官。条上民间利病,加直秘阁,
为江、淮发运副使。蔡京坏东南转般法为直达纲,伟节率先奉承,岁以上供物径
造都下,籍催诸道逋负,造巨船二千四百艘,非供奉物而辄运载者,请论以违制。
花石、海错之急切,自此而兴。论功进秩,遂拜户部侍郎,改刑部。岁余,以显
谟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卒。
论曰:善乎欧阳修之论朋党也,其言曰:“君子以同道为真朋,小人以同利
为伪朋,同道则同心相益而共济,小人见利则争先,利尽则疏而相贼害矣。”苏
轼续修说,谓:“君子不得志则奉身而退,乐道不仕;小人不得志则侥幸复用,
唯怨之报,此所以不胜也。”秦观亦言:“君子小人,不免有党。人主不辨邪正,
必至两废;或言两存,则小人卒得志,君子终受害。”其说明甚,徽宗弗之察也。
唯蔽于绍述之说,崇奸贬正,党论滋起。于是绍圣指元祐为党,崇宁指元符为党,
而郑居中、张商英、蔡京、王黼诸人互指为党,不复能辨。始以党败人,终以党
败国,衣冠涂炭,垂三十年,其祸汰于东都、白马,盖至是而三子之言效焉。彼
刘昺、强渊明、宋乔年、刘嗣明直斗筲耳,亦使攘臂恣睢,撼撞无忌,小人之为
术蹙矣。呜呼!朋党之说,真能空人之国如此哉。
崔鶠字德符,雍丘人,父毗,徙居颍州,遂为阳翟人。登进士第,调凤州
司户参军、筠州推官。徽宗初立,以日食求言,鶠上书曰: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为人臣而有讪谤
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而以言为戒
也。臣尝读史,见汉刘陶曹、鸾、唐李少良之事,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
不反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询求直言,伏读诏书,至所谓“言之失中,朕
不加罪”,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敢一吐,
是臣子负陛下也。
方今政令烦苛,民不堪扰,风俗险薄,法不能胜,未暇一二陈之,而特以判
左右之忠邪为本。臣生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
奸党者,必邪人也。使汉之党锢,唐之牛、李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
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
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
阴交不逞,密结禁廷,谓之奸可也;以奇伎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
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
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
惇有之乎?
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有其名,谁肯信之?《传》曰:“谓狐为狸,
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缪赏滥罚。赏
缪罚滥,佞人徜徉,如此而国不乱,未之有也。
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虽古名臣,未能远过,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至
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
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贼而名之,指
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御史中丞安惇也。
小人譬之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
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有反覆卖国、跋扈不臣之心。
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
得计。昔李林甫窃相位十有九年,海内怨痛,而人主不知。顷邹浩以言事得罪,
大臣拱而观之,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
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
夫日者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
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刚,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
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懿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
帝览而善之,以为相州教授。
后蔡京条籍上书人,以鶠为邪等,免所居官。久之,调绩溪令。移病归,
始居郏城,治地数亩,为婆娑园。屏处十余年,人无贵贱长少,悉尊师之。
宣和六年,起通判宁化军,召为殿中侍御史。既至而钦宗即位,授右正言。
上疏曰:
六月一日诏书,诏谏臣直论得失,以求实是,有以见陛下求治之切也。数十
年来,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门生死,则一门生用;一故吏逐,则一故
吏来。更持政柄,无一人立异,无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谋也。安得实是之言闻
于陛下哉?
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曰:“上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
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
无异论之效也。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学官。
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
士,亦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原京与澥罪,乃天地否泰
所系,国家治乱,由之以分,不可忽也。
仁宗、英宗选敦朴敢言之士以遗子孙,安石目为流俗,一切逐去。司马光复
起而用之,元祐之治,天下安于泰山。及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以欺人主。
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
竭;绍述造士而人材衰;绍述开边而塞尘犯阙矣。元符应诏上书者数千人,京遣
腹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澥与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术破坏天下,
于兹极矣,尚忍使其余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
愿斩之以谢天下。
累章极论,时议归重。
忽得挛疾,不能行。三求去,帝惜之,不许。吕好问、徐秉哲为言,乃以龙
图阁直学士主管嵩山崇福宫,命下而卒。鶠平生为文至多,辄为人取去,箧无
留者。尤长于诗,清峭雄深,有法度。无子,婿卫昂集其遗文,为三十卷,传于
世。
张根,字知常,饶州德兴人。少入太学,甫冠,第进士。调临江司理参军、
遂昌令。当改京秩,以四亲在堂,冀以父母之恩封大父母,而貤妻封及母,遂致
仕,得通直郎,如其志。时年三十一。乡人之贤者彭汝砺序其事,自以为不及。
屏处十年,曾布、曾肇、邹浩及本道使者上其行义,徽宗召诣阙。为帝言:
“人主一日万几,所恃者是心耳。一累于物,则聪明智虑且耗,贤不肖混洧,纲
纪不振矣。愿陛下清心省欲,以窒祸乱之原。”遂请罢钱塘制造局。帝改容嘉美,
以为亲贤宅教授。
未几,通判杭州,提举江西常平。内侍走马承受举劾一路以钱半给军衣非是,
自转运使、郡守以下皆罢。根言:“东南军法与西北殊,此事行之百五十年矣。
帅守、监司,分朝廷忧,顾使有罪,犹当审处,岂宜以小奄尺纸空十郡吏哉?”
诏皆令复还。又言:“本道去岁蠲租四十万,而户部责偿如初。祖宗立发运上供
额,而给本钱数百万缗,使广籴以待用。比希恩者乃献为羡余,故岁计不足,至
为无名之敛。”诏贷所蠲租,而以籴本钱还之六路。洪州失官锡,系治兵吏千计。
根曰:“此有司失于几察之过也。今罗取无罪之人,责以不可得之物,何以召和
气?”乃罢其狱。
大观中,入对言:“陛下幸涤烦苛,破朋党,而士大夫以议论不一,观望苟
且,莫肯自尽。陛下毁石刻,除党籍,与天下更始,而有司以大臣仇怨,废锢自
如。为治之害,莫大于此,愿思所以励敕之。”即命为转运副使,改淮南转运使,
加直龙图阁。上书请:“常平止听纳息,以塞兼并;下户均出役钱,以绝奸伪,
市易惟取净利,以役商贾。虽名若非正,然与和贾不雠其直什一,而使之倍输额
外无名无数之敛,有间矣。”又请:“分举官为三科:一县令,二学官,三县丞
曹。州郡亦分三等。明言其人某材堪充某州、某官、某县令,吏部据以注拟,则
令选稍清,视平配硬差远矣。”诏吏部、户部相度以闻。根又以水灾多,乞蠲租
赋,散活口米、常平青苗米,振贷流民。诏褒谕之。
徙两浙,辞不行,乃具疏付驿递奏。大略谓:“今州郡无兼月之储,太仓无
终岁之积,军须匮乏,边备缺然。东南水旱、盗贼间作,西、北二国窥伺日久,
安得不豫为之计?”因条列茶盐、常平等利病之数,遂言:“为今之计,当节其
大者,而莫大于土木之功。今群臣赐一第,或费百万。臣所部二十州,一岁上供
财三十万缗耳,曾不足给一第之用。以宠元勋盛德,犹虑不称,况出于闾阎干泽
者哉。虽赵普、韩琦佐命定策所未有,愿陛下靳之。其次如田园、邸店,虽不若
赐第之多,亦愿日削而月损之。如金帛好赐之类,亦不可不节也。又其次如锡带,
其直虽数百缗,亦必敛于数百家而后足,今乃下被仆隶,使混淆公卿间,贤不肖
无辨。如以其左右趋走,不欲墨绶,当别为制度,以示等威可也。”书奏,权幸
侧目,谋所以中伤之者,言交上,帝察根诚,不之罪也。
寻以花石纲拘占漕舟,官买一竹至费五十缗,而多入诸臣之家。因力陈其弊,
益忤权幸,乃擿根所书奏牍注切草略,为傲慢不恭,责监信州酒。既又言根非诋
常平之法,以摇绍述之政,再贬濠州团练副使,安置郴州。寻以讨淮贼功,得自
便。以朝散大夫终于家,年六十。
根性至孝,父病蛊戒盐,根为食淡。母嗜河豚及蟹,母终,根不复食。母方
病,每至鸡鸣则少苏,后不忍闻鸡声。子焘,自有传。弟朴。
朴字见素。第进士。历耀、淄、宿三州教授、太学录、升博士,改礼部员外
郎。高丽遣子弟入学肄业,又兼博士,迁光禄、太常少卿,擢侍御史。
郑居中去位,朴言:“朋党分攻,非朝廷福,若不揃其尤,久则难图。”
于是宇文黄中、贾安宅等六人皆罢,凡蔡京所恶,亦指为居中党而逐。时郎员冗
滥,至五十五人。徽宗喻朴使论列,乃擿其庸缪者十六人,疏斥诸外。
徐处仁议置裕民局,以京提举,京不乐,朴言:“国家法令明具,何尝不裕
民乎?今置局非是”,卒罢之。起复修制大乐局管勾官田为大晟府典乐,朴论为
“贪滥不法,物论弗齿,且典乐在太常少卿之上,修制冗官不当超逾”,乃罢为
乐令。未几,复前命,朴争不已,改秘书少监。蔡攸引为道史检讨官,召试中书
舍人,卒。
任谅,字子谅,眉山人,徙汝阳。九岁而孤,舅欲夺母志,谅挽衣泣曰:
“岂有为人子不能养其亲者乎!”母为感动而止。谅力学自奋,年十四,即冠乡
书。登高第,调河南户曹。以兵书谒枢密曾布,布使人邀诣阙,既见,觉不能合,
径去。布为相,犹欲用之。谅予书,规以李德裕事,布始怒。蒋之奇、章楶在枢
府,荐为编修官,布持其奏不下,为怀州教授。徽宗见其所作《新学碑》,曰:
“文士也。”擢提举夔路学事,历京西、河北、京东,改转运判官。著《河北根
本籍》,凡户口之升降,官吏之增损,与一岁出纳奇赢之数,披籍可见,上之朝。
张商英见其书,谓为天下部使者之最。
提点京东刑狱。梁山泺渔者习为盗,荡无名籍,谅伍其家,刻其舟,非是不
得辄入。他县地错其间者,镵石为表。盗发,则督吏名捕,莫敢不尽力,迹无所
容。加直秘阁,徙陕西转运副使。降人李讹哆知边廪不继,阴阙地窖粟而叛,遗
西夏统军书,称定边可唾手取。谅谍知其谋,亟输粟定边及诸城堡,且募人发所
窖,得数十万石。讹哆果入寇,失藏粟,七日而退。他日,复围观化堡,而边储
已足,讹哆遂解去。
加徽猷阁待制、江淮发运使。蔡京破东南转般漕运法为直达纲,应募者率游
手亡赖,盗用干没,漫不可核,人莫敢言。谅入对,首论之,京怒。会汴、泗大
水,泗州城不没者两板。谅亲部卒筑堤,徙民就高,振以米粟。水退,人获全,
京诬以为漂溺千计,坐削籍归田里。执政或言:“水灾守臣职,发运使何罪?”
帝亦知其枉,复右文殿修撰、陕西都转运使。寻复徽猷阁待制,进直学士。童贯
更钱法,必欲铁钱与铜钱等,物价率十减其九。诏谅与贯议,谅言为六路害,寝
其策。加龙图阁直学士、知京兆府,徙渭州。以母忧去。
宣和七年,提举上清宝箓宫、修国史。初,朝廷将有事于燕,谅曰:“中国
其有忧乎。”乃作书贻宰相曰:“今契丹之势,其亡昭然,取之当以渐,师出不
可无名。宜别立耶律氏之宗,使散为君长,则我有存亡继绝之义,彼有瓜分辐裂
之弱,与邻崛起之金国,势相万也。”至是,又言郭药师必反。帝不听,大臣以
为病狂,出提举嵩山崇福宫。是冬,金人举兵犯燕山,药师叛降,皆如谅言。乃
复起谅为京兆,未几,卒,年五十八。
周常,字仲修,建州人。中进士第。以所著《礼·檀弓义》见王安石、吕惠
卿,二人称之,补国子直讲、太常博士。以养亲,求教授扬州。年未五十即致仕。
久之,御史中丞黄履荐其恬退,起为太常博士,辞。元符初,复申前命,兼
崇政殿说书,迁著作佐郎。疏言:“祖宗诸陵器物止用涂金,服饰又无珠玉,盖
务在质素,昭示训戒。自裕陵至宣仁后寝宫,乃施金珠,愿收贮景灵殿,以遵遗
训。”诏置之奉宸库。擢起居舍人。邹浩得罪,常于讲席论救,贬监郴州酒。徽
宗立,召为国子祭酒、起居郎,从容言:“自古求治之主,未尝不以尚志为先。
然溺于富贵逸乐,蔽于谄谀顺适,则志随以丧,不可不戒。元祐法度互有得失,
人才各有所长,不可偏弃。”
时以天暑,令记注官卯漏正即勿奏事,仍具为令。常言:“本朝记注类多兼
谏员,故凡言动,得以所闻见论可否。神宗皇帝时,修注官虽不兼谏职,亦许以
史事于崇政、延和殿直前陈述。陛下于炎暾可畏之候,暂停进对,亦人情之常。
若著为定令,则必记于日录,传之史笔,使后人观之,将以为倦于听纳,而忘先
帝之美意矣。”事遂寝。进中书舍人、礼部侍郎。蔡京用事,不能容,以宝文阁
待制出知湖州。寻又夺职,居婺州。复集贤殿修撰。卒,年六十七。
论曰:徽宗荒于治,嬖幸塞朝,柄移权奸,不鸣者进,习为腝熟。鶠、
根、谅、常气节偘偘,指切时敝,能尽言不讳。卒不胜谗舌,根、常死外,
鶠、谅甫用而病夺之,可悲也己!金兵既举,郭药师已叛,朝廷犹弗知,矧能
先见祸机哉,毋惑乎狂谅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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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五十七 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何灌 李熙靖 王云 谭世勣 梅执礼 程振 刘延庆
何灌,字仲源,开封祥符人。武选登第,为河东从事。经略使韩缜虽数试其
材,而常沮抑之,不假借。久乃语之曰:“君奇士也,他日当据吾坐。”为府州、
火山军巡检。盗苏延福狡悍,为二边患,灌亲枭其首。贾胡疃有泉,辽人常越境
而汲,灌亲申画界堠,遏其来,忿而举兵犯我。灌迎高射之,发辄中,或著崖石
皆没镞,敌惊以为神,逡巡敛去。后三十年,契丹萧太师与灌会,道曩事,数何
巡检神射,灌曰:“即灌是也。”萧矍然起拜。
为河东将,与夏人遇,铁骑来追,灌射皆彻甲,至洞胸出背,叠贯后骑,羌
惧而引却。知宁化军、丰州,徙熙河都监,见童贯不拜,贯憾焉。张康国荐于徽
宗,召对,问西北边事,以笏画御榻,指坐衣花纹为形势。帝曰:“敌在吾目中
矣。”
提点河东刑狱,迁西上阁门使、领威州刺史、知沧州。以治城鄣功,转引进
使。诏运粟三十万石于并塞三州,灌言:“水浅不胜舟,陆当用车八千乘,沿边
方登麦,愿以运费增价就籴之。”奏上,报可。安抚使忌之,劾云板筑未毕而冒
赏,夺所迁官,仍再贬秩,罢去。
未几,知岷州,引邈川水溉间田千顷,湟人号广利渠。徙河州,复守岷,提
举熙河兰湟弓箭手。入言:“汉金城、湟中谷斛八钱,今西宁、湟、廓即其地也,
汉、唐故渠尚可考。若先葺渠引水,使田不病旱,则人乐应募,而射士之额足矣。”
从之。甫半岁,得善田二万六千顷,募士七千四百人,为他路最。童贯用兵西边,
灌取古骨龙马进武军,加吉州防御使,改知兰州。又攻仁多泉城,炮伤足不顾,
卒拔城,斩首五百级。寻改廓州防御使。
宣和初,刘法陷于敌,震武危甚,熙帅刘仲武使灌往救。灌以众寡不敌,但
张虚声骇之,夏人宵遁。灌恐觇其实,遽反兵,仲武犹奏其逗遛,罢为淮西钤辖。
从平方腊,获贼帅吕师囊,迁同州观察使、浙东都钤辖,改浙西。
童贯北征,檄统制兵马,涿、易平,以知易州,迁宁武军承宣使、燕山路副
都总管,又加龙、神卫都指挥使。夔离不取景州,围蓟州。贯诿以兵事,即复景
城,释蓟围。郭药师统蕃、汉兵,灌白:“顷年折氏归朝,朝廷别置一司,专部
汉兵,至于克行,乃许同营。今但宜令药师主常胜军,而以汉兵委灌辈。”贯不
听。召还,管干步军司。
陪辽使射玉津园,一发破的,再发则否。客曰:“太尉不能耶?”曰:“非
也,以礼让客耳。”整弓复中之,观者诵叹,帝亲赐酒劳之。迁步军都虞候。
金师南下,悉出禁旅付梁方平守黎阳。灌谓宰相白时中曰:“金人倾国远至,
其锋不可当。今方平扫精锐以北,万有一不枝梧,何以善吾后,盍留以卫根本。”
不从,明日,又命灌行,辞以军不堪战,强之,拜武泰军节度使、河东河北制置
副使。未及行而帝内禅,灌领兵入卫。郓王楷至门欲入,灌曰:“大事已定,王
何所受命而来?”导者惧而退。灌竟行,援兵二万不能足,听募民充数。
靖康元年正月二日,次滑州,方平南奔,灌亦望风迎溃。黄河南岸无一人御
敌,金师遂直叩京城。灌至,乞入见,不许,而令控守西隅。背城拒战凡三日,
被创,没于阵,年六十二。帐下韩综、雷彦兴,奇士也,各手杀数人,从以死。
钦宗哀悼,赐金帛,命官护葬。已而言者论其不守河津,追削官秩。
长子蓟,至阁门宣赞舍人。从父战,箭贯左臂,拔出之,病创死。绍兴四年,
中子藓以灌事泣诉于朝,诏复履正大夫、忠正军承宣使。
李熙靖,字子安,常州晋陵人,唐卫公德裕九世孙也。祖均、父公弼皆进士
第。公弼,崇宁初通判潞州,以议三舍法不便,使者劾其沮格诏令,坐削黜以死。
熙靖擢第,又中词学兼茂,选为辟雍录、太学正,升博士。以父老丐外,除提举
淮东学事便养,命下,乃得河东;而为淮东者,臧祐之也。盖省吏取祐之赂,辄
易之。或教使自言,熙靖曰:“事君不择地,吾其可发人之私,求自便也?”宰
相闻而贤之,留为兵部员外郎。遭父忧去,还,为右司员外郎。
王黼以太宰领应奉司,又方事燕云,立经抚房于中书独专之,他执政皆不得
预。熙靖与言曰:“应奉之职,非宰相所当预。尚书、枢密皆有兵房,足以治疆
事,经抚何为者哉?”黼积不乐。同列五人皆躐跻禁从,独滞留四年。都水丞失
职,移过于熙靖,贬其两秩,又将左转为国子司业,执政交言不可,仅迁太常少
卿。黼罢,乃拜中书舍人,蔡攸又恶之,出知拱州。
越两月,复以故官召,入对言:“燕山虽定,宜益谨思患豫防之戒。”徽宗
曰:“《诗》所谓‘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者是也。”熙靖进曰:
“孔子云:‘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愿陛下为无疆之
计。”帝嘉之。
靖康初,同谭世勣事龙德宫,改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道君待之甚厚,
常从容及内禅事,曰:“外人以为吴敏功,殊不知此自出吾意耳,吾苟不欲,人
言且灭族,谁敢哉?或谓吾似唐睿宗上畏天戒,故为之,吾有此心久矣。”熙靖
再拜贺。敏闻而忌之,以进对不时受罚。
既拒张邦昌之命,忧愤废食,家人进粥药宽譬之,终无生意。故人视其病,
相持啜泣,索笔书唐王维所赋“百官何日再朝天”之句,明日遂卒,年五十三,
与世勣同赠端明殿学士。
王云,字子飞,泽州人。父献可,仕至英州刺史、知泸州。黄庭坚谪于涪,
献可遇之甚厚,时人称之。云举进士,从使高丽,撰《鸡林志》以进。擢秘书省
校书郎,出知简州,迁陕西转运副使。宣和中,从童贯宣抚幕,入为兵部员外郎、
起居中书舍人。
靖康元年,以给事中使斡离不军,议割三镇以和。使还,传道斡离不之意,
以为黏罕得朝廷所与余睹蜡书,坚云中国不可信,欲败和约。执政以为不然,罢
为徽猷阁待制、知唐州。
金人陷太原,召拜刑部尚书,再出使,许以三镇赋入之数。云至真定,遣从
吏李裕还言:“金人不复求地,但索五辂及上尊号,且须康王来,和好乃成。”
钦宗悉从之,且命王及冯澥往。未行,而车辂至长垣,为所却,云亦还。澥奏言
云诞妄误国,云言:“事势中变,金人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兵取汴都。”中
外震骇,诏集百官议,云固言:“康王旧与斡离不结欢,宜将命。”帝虑为所留,
云曰:“和议既成,必无留王之理,臣敢以百口保之。”王遂受命,而云以资政
殿学士为之副。
顷云奉使过磁、相,劝两郡彻近城民舍,运粟入保,为清野之计,民怨之。
及是,次磁州,又与守臣宗泽有憾。于是王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民遮道谏曰:
“肃王已为金人所留,王不宜北去。”厉声指云曰:“清野之人,真奸贼也。”
王出庙行,或发云笥,得乌絁短巾,盖云夙有风眩疾,寝则以护首者。民益信
其为奸,噪而杀之。王见事势汹汹,乃南还相州。是役也,云不死,王必北行,
议者以是验天命云。建炎初,赠观文殿学士。
云兄霁,崇宁时,为谋议司详议官,上书告蔡京罪,黥隶海岛。钦宗复其官,
从种师中战死。
谭世勣字彦成,潭州长沙人。第进士,教授郴州。时王氏学盛行,世勣雅不
喜。或问之,曰:“说多而屡变,无不易之论也。”置其书不观。又中词学兼茂
科,除秘书省正字。时相蔡京子攸领书局,同舍郎多翕附以取贵仕。世勣独坐直
庐,繙书竟日。梁师成之客与为邻居,数致师成愿交意,谢不答。
在馆六年不迁,京罢,用久次为司门员外郎。又三年,迁吏部。京复相,嫌
不附己,罢提点太平宫。久之,复还吏部。幸臣妄引恩泽任子,持不与。吏白有
某例,世勣曰:“岂当以暂例破成法!”已而取中旨行之。进少府监,擢中书舍
人,以谨命令、惜名器、广言路、吝赐予、正上供、省浮费六事言于上,又为当
路所嫉。以徽猷阁待制知婺州,未行,复留之。
徽宗禅位东幸,且还,使与李熙靖副执政奉迎,遂同主管龙德宫。请辨正宣
仁国史之谤,述钦圣遗旨以复瑶华,大享神祖仍用富弼侑食,释奠先圣不当以王
安石配,后皆施行。
秋七月,彗出东方,大臣或谓此四夷将衰之兆,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
修德以应天,不宜惑谀说。”进给事中兼侍读。内侍喧争殿门,诏以赎论,世勣
驳其不恭,因言:“童贯辈初亦甚微,小恶不惩,将驯至大患。”疏入,同类侧
目。何栗建议分外郡为四道,置都总管,事得颛决。世勣言:“裂天下以付四人,
而王畿所治者才十六县,独无尾大不掉之虑乎?”栗不乐。改礼部侍郎。
金骑骎骎南下,世勣言:“守边为上策;今边不得守,守河则京畿自固,中
策也;巡幸江、淮,会东南兵以捍敌,下策也。金人既渡河,又请遣大将秦元以
所部京畿保甲,分护国门,使兵势连属,首尾相援,即金人不敢逼。孙傅深然之,
又格于栗议。再扈车驾至金帅帐,以十害说其用事者,言讲解之利,词意忠激,
金人耸听。
张邦昌僣国,令与李熙靖同直学士院,皆称疾卧不起,以忧卒,年五十四。
建炎初,褒其守节,赠端明殿学士。
梅执礼,字和胜,婺州浦江人。第进士,调常山尉未赴,以荐为敕令删定官、
武学博士。大司成强渊明贤其人,为宰相言,相以未尝识面为慊。执礼闻之曰:
“以人言而得,必以人言而失,吾求在我者而已。”卒不往谒。
历军器、鸿胪丞,比部员外郎,比部职勾稽财货,文牍山委,率不暇经目。
苑吏有持茶券至为钱三百万者,以杨戩旨意迫取甚急。执礼一阅,知其妄,欲白
之,长贰疑不敢,乃独列上,界诈也。改度支、吏部,进国子司业兼资善堂翊善,
迁左司员外郎,擢中书舍人、给事中。
林摅以前执政赴阙宿留,冀复故职,执礼论去之。孟昌龄居郓质人屋,当赎
不肯与,而请中旨夺之,外郡卒留役中都者万数,肆不逞为奸,诏悉令还,杨戩
占不遣;内侍张佑董葺太庙,僣求赏:皆驳奏弗行。迁礼部侍郎。
素与王黼善,黼尝置酒其第,夸示园池妓妾之盛,有骄色。执礼曰:“公为
宰相,当与天下同忧乐。今方腊流毒吴地,疮痍未息,是岂歌舞宴乐时乎?”退
又戒之以诗。黼愧怒,会孟飨原庙后至,以显谟阁待制知蕲州,又夺职。
明年,徙滁州,复集英殿修撰。时赋盐亏额,滁亦苦抑配。执礼曰:“郡不
能当苏、杭一邑,而食盐乃倍粟数,民何以堪?”请于朝,诏损二十万,滁人德
之。
钦宗立,徙知镇江府,召为翰林学士,道除吏部尚书,旋改户部。方军兴,
调度不足,执礼请以禁内钱隶有司,凡六宫廪给,皆由度支乃得下。尝有小黄门
持中批诣部取钱,而封识不用玺,既悟其失,复取之。执礼奏审,诏责典宝夫人
而杖黄门。
金人围京都,执礼劝帝亲征,而请太上帝后、皇后、太子皆出避,用事者沮
之。洎失守,金人质天子,邀金帛以数百千万计,曰:“和议已定,但所需满数,
则奉天子还阙。”执礼与同列陈知质、程振、安扶皆主根索,四人哀民力已困,
相与谋曰:“金人所欲无艺极,虽铜铁亦不能给,盍以军法结罪,傥窒其求。”
而宦者挟宿怨语金帅曰:“城中七百万户,所取未百一,但许民持金银换粟麦,
当有出者。”已而果然。酋怒,呼四人责之,对曰:“天子蒙尘,臣民皆愿致死,
虽肝脑不计,于金缯何有哉?顾比屋枵空,亡以塞命耳。”酋问官长何在,振恐
执礼获罪,遂前曰:“皆官长也。”酋益怒,先取其副胡舜陟、胡唐老、姚舜明、
王俣,各杖之百。执礼等犹为之请,俄遣还,将及门,呼下马挝杀之,而枭其首,
时靖康二年二月也。是日,天宇昼冥,士庶皆陨涕愤叹。
初,车驾再出,执礼与宗室子昉、诸将吴革等谋集兵夺万胜门,夜捣金帅帐,
迎二帝以归。而王时雍、徐秉哲使范琼泄其谋,故不克。死时,年四十九。高宗
即位,诏赠通奉大夫、端明殿学士。议者以为薄,复加资政殿学士。
程振,字伯起,饶州乐平人。少有轶材,入太学,一时名辈多从之游。徽宗
幸学,以诸生右职除官,为辟雍录,升博士,迁太常博士,提举京东、西路学事。
请立庙于邹祀孟轲,以公孙丑、万章、乐正克等配食,从之。
提举京西常平,入为膳部员外郎、监察御史、辟雍国子司业、左司员外郎兼
太子舍人。始至,即言:“古者大祭礼登馂受爵,必以上嗣,既《礼经》所载,
且元丰彝典具存。昨天子展事明堂,而殿下不预,非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
太子矍然曰:“宫僚初无及此者。”由是特加奖异。
方腊起,振谓王黼宜乘此时建革天下弊事,以上当天意,下顺人心。黼不怿,
曰:“上且疑黼挟寇,奈何?”振知黼忌其言,趋而出,然太子荐之甚力,遂擢
给事中。黼白振资浅,且雅长书命,请以为中书舍人。侍郎冯熙载出知亳州,黼
怨熙载,欲振诋以丑语,振不肯。黼使言者劾为党,罢提举冲佑观。居三年,复
还故官。
靖康元年,进吏部侍郎,为钦宗言:“柄臣不和,论议多驳,诏令轻改,失
于事几。金人交兵半岁,而至今不解者,以和战之说未一故也。裁抑滥赏,如白
黑易分,而数月之间,三变其议,以私心不除,各蔽其党故也。今日一人言之,
以为是而行;明日一人言之,以为非而止。或圣断隃度而不暇畴咨,或大臣偏
见而遂形播告,所以动未必善,处未必宜,乃辄为之反汗,其势不得不尔也。”
时金兵至河北,振请纠诸道兵掎角击之,曰:“彼猖獗如此,陛下尚欲守和
议,而不使之少有惩艾乎?”上嗟味其言,而牵于外廷,不能用。拜开封尹。故
时,大辟有情可矜,多奏取原贷;崇宁以来,议者谓辇毂先弹压,率便文杀之。
振请复旧制。诏捕亡命卒,得数千人,振请以隶步军而除其罪。步军司欲论如法,
振曰:“方多事之际,而一日杀数千人,必大骇观听。”乃尽释之。改刑部侍郎。
金骑在郊,邀车驾出城,振为何栗言:“宜思所以折之之策。”栗不从。未
几,及于难,年五十七。金人去,从子庭访得其首归葬之。初,王黼使其客沈积
中图燕,振戒以后祸,积中惧而言不可。既而振乃用是死,闻者痛之。
初,宣和崇道家之说,振侍坐东宫,从容言:“孔子以《鸱鸮》之诗为知道,
其词不过曰‘迨天之未阴雨,绸缪牖户’而已。老子亦云:‘为之于未有,治之
于未乱。’今不固根本于无事之时,而事目前区区,非二圣人意。”他日,太子
为徽宗道之。徽宗寤,颇欲去健羡,疏左右近习,而宦寺杨戩辈方大兴宫室,惧
不得肆,因谗家令杨冯,以为将辅太子幸非常。徽宗震怒,执冯诛之,而太子之
言亦废。振尹京时,两宫方困于惎间,振极意弥缝,治龙德梁忻狱,宽其罪,不
使有纤介可指。
高宗即位,进秩七等,仍官其子及亲属三人,又赠端明殿学士。端平初,曾
孙东请谥,赐谥刚愍。同时死者礼部侍郎陈知质,失其传;给事中安扶,附见父
《安焘传》。
刘延庆,保安军人。世为将家,雄豪有勇,数从西伐,立战功,积官至相州
观察使、龙神卫都指挥使、鄜延路总管。迁泰宁军节度观察留后,改承宣使。破
夏人成德军,擒其酋赏屈,降王子益麻党征。拜保信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使。
从童贯平方腊,节度河阳三城。又从北伐,以宣抚都统制督兵十万,渡白沟。
延庆行军无纪律,郭药师扣马谏曰:“今大军拔队行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
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决溃矣。”不听。至良乡,辽将萧干帅众来,延庆与
战,败绩,遂闭垒不出。药师曰:“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伐,燕山必虚,愿
得奇兵五千,倍道袭取,令公之子三将军简师为后继。”延庆许之,遣大将高世
宣与药师先行,即入燕城,干举精甲三千巷战。三将军者,光世也。
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败走,世宣死之。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擒
护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军十万压吾
境,吾师三倍,敌之有余。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歼之无遗。”
阴逸其一人归报。明旦,延庆见火起,以为敌至,烧营而奔,相蹂践死者百余里。
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作赋及歌诮之。朝议延庆丧师,
不可不行法,坐贬率府率,安置筠州。契丹知中国不能用兵,由是轻宋。
未几,复为镇海军节度使。靖康之难,延庆分部守京城,城陷,引秦兵万人
夺开远门以出,至龟儿寺,为追骑所杀。光世自有传。
论曰:靖康之变、执礼、振不忍都人涂炭,拒强敌无厌之欲,亲逢其凶。熙
靖、世勣不肯以一身事二姓,悲不食以终。灌、延庆战败而没。此数人者,其所
遭不同,至于死国难则一而已。云之死,虽其有以取之,殆亦天未欲绝宋祀也;
不然,是行也,康王其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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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八 列传第一百一十七

○李纲上
李纲,字伯纪,邵武人也,自其祖始居无锡。父夔,终龙图阁待制。纲登政
和二年进士第,积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以言事忤权贵,改比部员外郎,
迁起居郎。
宣和元年,京师大水,纲上疏言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朝廷恶其言,
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七年,为太常少卿。时金人渝盟,边报狎至,朝廷议避敌之计,诏起师勤王,
命皇太子为开封牧,令侍从各具所见以闻。纲上御戎五策,且语所善给事中吴敏
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巨敌猖獗如此,非传以位号,不足以
招徕天下豪杰。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可也。公以献纳论思为职,曷
不为上极言之。”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
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能行,将见
金人悔祸,宗社底宁,天下受其赐。”翌日,敏请对,具道所以,因言李纲之论,
盖与臣同。有旨召纲入议,纲刺臂血上疏云:“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
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
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
天下可保。”疏上,内禅之议乃决。
钦宗即位,纲上封事,谓:“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
统。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
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托之意。”召对延和殿,上迎谓纲曰:“朕
顷在东宫,见卿论水灾疏,今尚能诵之。”李邺使金议割地,纲奏:“祖宗疆土,
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钦宗嘉纳,除兵部侍郎。
靖康元年,以吴敏为行营副使,纲为参谋官。金将斡离不兵渡河,徽宗东幸,
宰执议请上暂避敌锋。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上
默然。太宰白时中谓都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
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上顾宰执曰:“策将安出?”纲进曰:“今
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上问谁可将者,
纲曰:“朝廷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虽
未必知兵,然籍其位号,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忿曰:“李纲莫能
将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
书右丞。
宰执犹守避敌之议。有旨以纲为东京留守,纲为上力陈所以不可去之意,且
言:“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庙朝廷毁于贼手,范祖禹以为其失在于不
能坚守以待援。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上意
颇悟。会内侍奏中宫已行,上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纲泣拜,
以死邀之。上顾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令有疏虞。”
纲皇恐受命。未几,复决意南狩,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已驾矣。纲急呼禁
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死守。”纲入见曰:“陛下
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
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上感悟,遂
命辍行。纲传旨语左右曰:“敢复有言去者斩!”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六军闻之,
无不感泣流涕。
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敌兵攻城,
纲身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斩酋长十余人,杀其众数千人。金人知有备,又闻
上已内禅,乃退。求遣大臣至军中议和,纲请行。上遣李棁,纲曰:“安危在此
一举,臣恐李棁怯懦而误国事也。”上不听,竟使棁往。金人须金币以千万计,
求割太原、中山、河间地,以亲王、宰相为质。棁受事,自不措一辞,还报。纲
谓:“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
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数
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而与之盟,则不敢轻
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不合,纲不能夺,求去。上慰谕曰:“卿第出治兵,
此事当徐议之。”纲退,则誓书已行,所求皆与之,以皇弟康王、少宰张邦昌为
质。
时朝廷日输金币,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暑掠。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种
师道、姚平仲亦以泾原、秦凤兵至。纲奏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已甚,其势
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彼以孤军入重
地,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若扼河津,绝饷道,
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俟其食
尽力疲,然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
上深以为然,约日举事。
姚平仲勇而寡谋,急于要功,先期率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欲生擒干离不及
取康王以归。夜半,中使传旨论纲曰:“姚平仲已举事,卿速援之。”纲率诸将
旦出封丘门,与金人战幕天坡,以神臂弓射金人,却之。平仲竟以袭敌营不克,
惧诛亡去。金使来,宰相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非朝廷意。”
遂罢纲,以蔡懋代之。太学生陈东等诣阙上书,明纲无罪。军民不期而集者数十
万,呼声动地,恚不得报,至杀伤内侍。帝亟召纲,纲入见,泣拜请死。帝亦泣,
命纲复为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
始,金人犯城者,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至是,纲下令能杀敌者
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惧,稍稍引却,且得割三镇诏及亲王为质,乃退师。除
纲知枢密院事。纲奏请如澶渊故事,遣兵护送,且戒诸将,可击则击之。乃以兵
十万分道并进,将士受命,踊跃以行。先是,金帅粘罕围太原,守将折可求、刘
光世军皆败;平阳府义兵亦叛,导金人入南北关,取隆德府,至是,遂攻高平。
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追敌,恐仓卒无措,急征诸将还。诸将已追及金人于刑、赵
间,遽得还师之命,无不扼腕。比纲力争,复追,而将士解体矣。
诏议迎太上皇帝还京。初,徽宗南幸,童贯、高俅等以兵扈从。既行,闻都
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陈东上书,乞诛蔡
京、蔡攸、童贯、朱勔、高俅、卢宗原等。议遣聂山为发运使往图之,纲曰:
“使山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
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山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
定。”上从其言。
徽宗还次南都,以书问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吴敏、李纲。或虑太上意有不测,
纲请行,曰:“此无他,不过欲知朝廷事尔。”纲至,具道皇帝圣孝思慕,欲以
天下养之意,请陛下早还京师。徽宗泣数行下,问:“卿顷以何故去?”纲对曰:
“臣昨任左史,以狂妄论列水灾,蒙恩宽斧钺之诛,然臣当时所言,以谓天地之
变,各以类应,正为今日攻围之兆。夫灾异变故,譬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则
发于气色,形于脉息,善医者能知之。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
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徽宗称善。又询近日都城攻围守御次第,语渐浃
洽。徽宗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纲
奏:“方艰危时,两宫隔绝,朝廷应副行宫,亦岂能无不至者,在圣度烛之耳。”
且言:“皇帝仁孝,惟恐有一不当太上皇帝意者,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
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
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哉?皇帝传位之
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攻,为宗社计,庶事不得不小有更革。陛上回銮,臣
谓宜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徽宗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
纲,曰:“行宫人得卿来皆喜,以此示朕意,卿可便服之。”且曰:“卿辅助皇
帝、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遂书青史,垂名万世。”
纲感泣再拜。
纲还,具道太上意。宰执进迎奉太上仪注,耿南仲议欲屏太上左右,车驾乃
进。纲言:“如此,是示之以疑也。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而
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而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
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
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上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
为此言,臣何敢复有所辨?愿以公辅事下吏,臣得乞身待罪。”章十余上,不允。
太上皇帝还,纲迎拜国门。翌日,朝龙德宫,退,复上章恳辞。上手诏谕意
曰:“乃者敌在近郊,士庶伏阙,一朝仓猝,众数十万,忠愤所激,不谋同辞,
此岂人力也哉?不悦者造言,致卿不自安,朕深谅卿,不足介怀。巨敌方退,正
赖卿协济艰难,宜勉为朕留。”纲不得已就职。上备边御敌八事。
时北兵已去,太上还宫,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与同知枢
密院事许翰议调防秋之兵。吴敏乞置详议司检详法制,以革弊政,诏以纲为提举
官,南仲沮止之。纲奏:“边患方棘,调度不给,宜稍抑冒滥,以足国用。谓如
节度使至遥郡刺史,本以待勋臣,今皆以戚里恩泽得之;堂吏转官止于正郎,崇、
观间始转至中奉大夫,今宜皆复旧制。”执政揭其奏通衢,以纲得士民心,欲因
此离之。会守御司奏补副尉二人,御批有“大臣专权,浸不可长”语。纲奏:
“顷得旨给空名告敕,以便宜行事。二人有劳当补官,故具奏闻,乃遵上旨,非
专权也。”
时太原围未解,种师中战没,师道病归,南仲曰:“欲援太原,非纲不可。”
上以纲为河东、北宣抚使。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
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乞致仕,章
十余上,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上以其为大臣游说,斥之。或谓纲曰:
“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坚卧不
起,谗者益肆,上怒且不测,奈何?”许翰书:“杜邮”二字遗纲,纲皇恐受命。
上手书《裴度传》以赐,纲言:“吴元济以区区环蔡之地抗唐室,与金人强弱固
不相侔,而臣曾不足以望裴度万分之一。然寇攘外患可以扫除,小人在朝,蠹害
难去。使朝廷既正,君子道长,则所以捍御外患者,有不难也。”因书裴度论元
稹、魏洪简章疏要语以进,上优诏答之。
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庶事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纲上疏
明其所以未可行者,且曰:“陛下前以臣为专权,今以臣为拒命,方遣大帅解重
围,而以专权、拒命之人为之,无乃不可乎?愿乞骸骨,解枢管之任。”上趣召
数四,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之理。昔范仲
淹以参政出抚西边,过郑州,见吕夷简。夷简曰:‘参政岂可复还!’其后果然。
今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
臣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上为之感动。及陛辞,言唐恪、
聂山之奸,任之不已,后必误国。
进至河阳,望拜诸陵,复上奏曰:“臣总师出巩、洛,望拜陵寝,潸然出涕。
恭惟祖宗创业守成,垂二百年,以至陛下。适丁艰难之秋,强敌内侵,中国势弱,
此诚陛下尝胆思报,厉精求治之日,愿深考祖宗之法,一一推行之。进君子,退
小人,益固邦本,以图中兴,上以慰安九庙之灵,下为亿兆苍生之所依赖,天下
幸甚!”
行次怀州,有诏罢减所起兵纲奏曰:“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秋高
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使防秋之师果能足用,不可保无敌骑渡
河之警。况臣出使未几,朝廷尽改前诏,所团结之兵,悉罢减之。今河北、河东
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甫集之兵又皆散遣,臣诚不足以任此。且以
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上,不
报。御批日促解太原之围,而诸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
纲上疏,极谏节制不专之弊。

[发帖际遇]: 林风用胡萝卜、白萝卜、玉米粒、葱花等材料仿制侠客岛“腊八粥”,获利银两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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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方议和,诏止纲进兵。未几,徐处仁、吴敏罢相而相唐恪,许翰罢同知枢
密院而进聂山、陈过庭、李回等,吴敏复谪置涪州。纲闻之,叹曰:“事无可为
者矣!”即上奏丐罢。乃命种师道以同知枢密院事领宣抚司事,召纲赴阙。寻除
观文殿学士、知扬州,纲具奏辞免。未几,以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落职提举
亳州明道宫,责授保静军节度副使,建昌军安置;再谪宁江。
金兵再至,上悟和议之非,除纲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纲行次长沙,
被命,即率湖南勤王之师入援,未至而都城失守。先是,康王至北军,为金人所
惮,求遣肃王代之。至是,康王开大元帅府,承制复纲故官,且贻书曰:“方今
生民之命,急于倒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阁下学穷天人,忠贯金石,
当投袂而起,以副苍生之望。”
高宗即位,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趣赴阙。中丞颜岐奏曰:“张邦昌为
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为金人所恶,
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章五上,上曰:“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
岐语塞而退。岐犹遣人封其章示纲,觊以沮其来。上闻纲且至,遣官迎劳,锡宴,
趣见于内殿。纲见上,涕泗交集,上为动容。因奏曰:“金人不道,专以诈谋取
胜,中国不悟,一切堕其计中。赖天命未改,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
戴,内修外攘,还二圣而抚万邦,责在陛下与宰相。臣自视阙然,不足以副陛下
委任之意,乞追寝成命。且臣在道,颜岐尝封示论臣章,谓臣为金人所恶,不当
为相。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宜为所恶。然谓臣材不足以任宰相
则可,谓为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因力辞。帝为出范宗尹知舒州。颜岐与
祠。纲犹力辞,上曰:“朕知卿忠义智略久矣,欲使敌国畏服,四方安宁,非相
卿不可,卿其勿辞。”纲顿首泣谢,云:
臣愚陋无取,荷陛下知遇,然今日扶颠持危,图中兴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
臣无左右先容,陛下首加识擢,付以宰柄,顾区区何足以仰副图任责成之意?然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孤立寡与,望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
间,使得以尽志毕虑,虽死无憾。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
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听,陛下度其可行者,赐之施行,臣乃敢受命。
一曰议国是。谓中国之御四裔,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
皆失之。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先自治,专以守为策,俟吾政事修,
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
二曰议巡幸。谓车驾不可不一到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
则为巡幸之计。以天下形势而观。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
司预为之备。
三日议赦令。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乃以张邦昌伪赦为法,
如赦恶逆及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泛滥不可行,宜悉改正以法。
四曰议僣逆。谓张邦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改号,
宜正典刑,垂戒万世。
五曰议伪命。谓国家更大变,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
不可胜数。昔肃宗平贼,污为伪者以六等定罪,宜仿之以励士风。
六曰议战。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
七曰议守。谓敌情狡狯,势必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以扼其冲。
八曰议本政。谓政出多门,纪纲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
九曰议久任。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
功。
十曰议修德。谓上始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
翌日,班纲议于朝,惟僣逆、伪命二事留中不出。纲言:
二事乃今日政刑之大者。邦昌当道君朝,在政府者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
相。方国家祸难,金人为易姓之谋,邦昌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戴宋之义,以
感动其心,敌人未必不悔祸而存赵氏。而邦昌方自以为得计,偃然正位号,处宫
禁,擅降伪诏,以止四方勤王之师。及知天下之不与,不得已而后请元祐太后垂
帘听政,而议奉迎。邦昌僣逆始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备论而以《春秋》之
法断之。
夫都城之人德邦昌,谓因其立而得生,且免重科金银之扰。元帅府恕邦昌,
谓其不待征讨而遣使奉迎。若天下之愤嫉邦昌者,则谓其建号易姓,而奉迎特出
于不得已。都城德之,元帅府恕之,私也,天下愤嫉之,公也。《春秋》之法,
人臣无将,将而必诛;赵盾不讨贼,则书以杀君。今邦昌已僣位号,敌退而止勤
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贼而已。
刘盆子以汉宗室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但待之以不死。邦昌以
臣易君,罪大于盆子,不得已而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理也?
陛下欲建中兴之业,而尊崇僣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
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
时执政中有论不同者,上乃召黄潜善等语之。潜善主邦昌甚力,上顾吕好问
曰:“卿昨在围城中知其故,以为何如?”好问附潜善,持两端,曰:“邦昌僣
窃位号,人所共知,既已自归,惟陛下裁处。”纲言:“邦昌僣逆,岂可使之在
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因泣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当
以笏击之。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罢臣。”上颇感动。伯彦乃曰:“李纲气直,臣
等所不及。”乃诏邦昌谪潭州,吴幵、莫俦而下皆迁谪有差。纲又言:“近世士
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能仗节死义者,在内惟李若水,在外
惟霍安国,愿加赠恤。”上从其请,仍诏有死节者,诸路询访以闻。上谓纲曰:
“卿昨争张邦昌事,内侍辈皆泣涕,卿今可以受命矣。”纲拜谢。有旨兼充御营
使。入对,奏曰:
今国势不逮靖康间远甚,然而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群臣辑睦于下,庶几
靖康之弊革,而中兴可图。然非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则不能以成功。
夫外御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
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
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修,然后可以问罪金人,迎还二圣,此所谓规模也。
至于所当急而先者,则在于料理河北、河东。盖河北、河东者,国之屏蔽也。料
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今河东所失者忻、代、太原、泽、潞、汾、
晋,余郡犹存也。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浚四州而已,其余三十余郡,
皆为朝廷守。两路士民兵将,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首领,多者
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
臣恐粮尽力疲,坐受金人之困。虽怀忠义之心,援兵不至,危迫无告,必且愤怨
朝廷,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
莫若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材略者为之使,宣论天子恩德、
所以不忍弃两河于敌国之意。有能全一州、复一郡者,以为节度、防御、团练使,
如唐方镇之制,使自为守。非惟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御敌之力,使朝廷永无
北顾之忧,最今日之先务也。
上善其言,问谁可任者,纲荐张所、傅亮。所尝为监察御史,在靖康围城中,
以蜡书募河北兵,士民得书,喜曰:“朝廷弃我,犹有一张察院能拔而用之。”
应募者凡十七万人,由是所之声震河北。故纲以为招抚河北,非所不可。傅亮者,
先以边功得官,尝治兵河朔。都城受围时,亮率勤王之兵三万人,屡立战功。纲
察其智略可以大用,欲因此试之。上乃以所为河北招抚使,亮为河东经制副使。
皇子生,故事当肆赦。纲奏:“陛下登极,旷荡之恩独遗河北、河东,而不
及勤王之师,天下觖望。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
慰忠臣义士之心?勤王之师在道路半年,擐甲荷戈,冒犯霜露,虽未效用,亦已
劳矣。加以疾病死亡,恩恤不及,后有急难,何以使人乎?愿因今赦广示德意。”
上嘉纳。于是两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间有以破敌捷书至者。金人围守诸郡
之兵,往往引去。而山砦之兵,应招抚、经制二司募者甚众。
有许高、许亢者,以防河而遁,谪岭南,至南康谋变,守倅戮之。或议其擅
杀,纲曰:“高、亢受任防河,寇未至而遁,没途劫掠,甚于盗贼。朝廷不能正
军法,而一守倅能行之,真健吏也。使受命捍贼而欲退走者,知郡县之吏皆得以
诛之,其亦少知所戒乎!”上以为然,命转一官。开封守阙,纲以留守非宗泽不
可,力荐之。泽至,抚循军民,修治楼橹,屡出师以挫敌。
纲立军法,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
书伍长五人姓名。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
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为军,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命招
置新军及御营司兵,并依新法团结,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三省、枢密院
置赏功司,受赂乞取者行军法,遇敌逃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及其家属。凡
军政申明改更者数十条。
又奏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京东、西,制造而教阅之。
又奏造战舰,募水军,及询访诸路武臣材略之可任者以备用。又进三疏:一曰募
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谏议大夫宋齐愈闻而笑之,谓虞部员外
郎张浚曰:“李丞相三议,无一可行者。”浚问之,齐愈曰:“民财不可尽括;
西北之马不可得,而东南之马不可用;至于兵数,若郡增二千,则岁用千万缗,
费将安出?齐愈将极论之。”浚曰:“公受祸自此始矣。”
时朝廷议遣使于金,纲奏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
神明。陛下以二圣远狩沙漠,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思迎还两宫,致天下养,此
孝悌之至,而尧、舜之用心也。今日之事,正当枕戈尝胆,内修外攘,使刑政修
而中国强,则二帝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盖相望,卑辞厚礼,恐亦无益。
今所遣使,但当奉表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上乃命纲草表,以周望、傅
雱为二圣通问使,奉表以往。且乞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使同心协力,相与
扶持,以致中兴。又乞省冗员,节浮费。上皆从其言。是时,四方溃兵为盗者十
余万人,攻劫山东、淮南、襄汉之间,纲命将悉讨平之。
一日,论靖康时事,上曰:“渊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至终夜不寐,然卒
致播迁,何耶?”纲曰:“人主之职在知人,进君子而退小人,则大功可成,否
则衡石程书,无益也。”因论靖康初朝廷应敌得失之策,且极论金人两至都城,
所以能守不能守之故;因勉上以明恕尽人言,以恭俭足国用,以英果断大事。上
皆嘉纳。又奏:“臣尝言车驾巡幸之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陛下
纵未能行上策,犹当且适襄、邓,示不忘故都,以系天下之心。不然,中原非复
我有,车驾还阙无期,天下之势遂倾不复振矣。”上为诏谕两京以还都之意,读
者皆感泣。
未几,有诏欲幸东南避敌,纲极论其不可,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
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
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内地;盗贼亦将蜂起为乱,
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矣,况欲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夫南阳光武之
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
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距三都,可以遣救
援。暂议驻跸,乃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第
恐一失中原,则东南不能必其无事,虽欲退保一隅,不易得也。况尝降诏许留中
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干,遽失大信于天下!”上乃许幸南阳,而黄潜善、
汪伯彦实阴上巡幸东南之议。客或有谓纲曰:“外论汹汹,咸谓东幸已决。”纲
曰:“国之存亡,于是焉分,吾当以去就争之。”初,纲每有所论谏,其言虽切
直,无不容纳,至是,所言常留中不报。已而迁纲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黄潜
善除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张所乞且置司北京,俟措置有绪,乃渡河。北京留守张
益谦,潜善党也,奏招抚司之扰,又言自置司河北,盗贼益炽。纲言:“所尚留
京师,益谦何以知其扰?河北民无所归,聚而为盗,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乎?”
有旨令留守宗泽节制傅亮,即日渡河。亮言:“措置未就而渡河,恐误国事。”
纲言:“招抚、经制,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所荐用。今潜善、伯彦沮
所及亮,所以沮臣。臣每览靖康大臣不和之失,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议而后行,
而二人设心如此,愿陛下虚心观之。”既而诏罢经制司,召亮赴行在。纲言:
“圣意必欲罢亮,乞以御笔付潜善施行,臣得乞身归田。”纲退,而亮竟罢,乃
再疏求去。上曰:“卿所争细事,胡乃尔?”纲言:“方今人材以将帅为急,恐
非小事。臣昨议迁幸,与潜善、伯彦异,宜为所嫉。然臣东南人,岂不愿陛下东
下为安便哉?顾一去中原,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意,
以二圣未还为念,勿以臣去而改其议。臣虽去左右,不敢一日忘陛下。”泣辞而
退。或曰:“公决于进退,于义得矣,如谗者何?”纲曰:“吾知尽事君之道,
不可,则全进退之节,患祸非所恤也。
初,二帝北行,金人议立异姓。吏部尚书王时雍问于吴幵、莫俦,二人微言
敌意在张邦昌,时雍未以为然。适宋齐愈自敌所来,时雍又问之,齐愈取片纸书
“张邦昌”三字,时雍意乃决,遂以邦昌姓名入议状。至是,齐愈论纲三事之非,
不报。拟章将再上,其乡人嗛齐愈者,窃其草示纲。时方论僣逆附伪之罪,于
是逮齐愈,齐愈不承,狱吏曰:“王尚书辈所坐不轻,然但迁岭南,大谏第承,
终不过逾岭尔。”齐愈引伏,遂戮之东市。张浚为御史,劾纲以私意杀侍从,且
论其买马招军之罪。诏罢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尚书右丞许翰言纲忠
义,合之无以佐中兴。会上召见陈东,东言:“潜善、伯彦不可任,纲不可去。”
东坐诛。翰曰:“吾与东皆争李纲者,东戮都市,吾在庙堂,可乎?”遂求去。
后有旨,纲落职居鄂州。
自纲罢,张所以罪去,傅亮以母病辞归,招抚、经制二司皆废。车驾遂东幸,
两河郡县相继沦陷,凡纲所规画军民之政,一切废罢。金人攻京东、西,残毁关
辅,而中原盗贼蜂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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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五十九 列传第一百一十八

○李纲下
绍兴二年,除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是时,荆湖江、湘之间,
流民溃卒群聚为盗贼,不可胜计,多者至数万人,纲悉荡平之。上言:“荆湖、
国之上流,其地数千里,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今朝廷保有东南,控驭西北。加
鼎、澧、岳、鄂若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四川之号令可通,而
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议未及行,而谏官徐俯、刘斐劾纲,
罢为提举西京崇福宫。
四年冬,金人及伪齐来攻,纲具防御三策,谓:“伪齐悉兵南下,境内必虚。
傥出其不意,电发霆击,捣颍昌以临畿甸,彼必震惧还救,王师追蹑,必胜之理,
此上策也。若驻跸江上,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以助声势,金鼓旌旗,千里
相望,则敌人虽众,不敢南渡。然后以重师进屯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
俟彼遁归,徐议攻讨,此中策也。万一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使卒伍溃散,
控扼失守,敌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则其患有不可测矣。往岁,金人利在
侵掠,又方时暑,势必还师,朝廷因得以还定安集。今伪齐导之而来,势不徒还,
必谋割据。奸民溃卒从而附之,声势鸱张,苟或退避,则无以为善后之策。昔苻
坚以百万众侵晋,而谢安以偏师破之。使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安知北敌不
授首于我?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者如何耳。望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诏:
纲所陈,今日之急务,付三省、枢密院施行。时韩世忠屡败金人于淮、楚间,有
旨督刘光世、张浚统兵渡河,车驾进发至江上劳军。
五年,诏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方,纲奏:
愿陛下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
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
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
议者或谓敌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生理未固,而欲
浪战以侥幸,非制胜之术也。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光武先保河内,
故能降赤眉、铜马之属。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而复两京。今朝廷以东南
为根本,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苟不大修守备,痛自料
理,先为自固之计,何以能万全而制敌?
议者又谓敌人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秦师三
伐晋,以报殽之师;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以图中原,不如是,不足以立国。高
祖在汉中,谓萧何曰:‘吾亦欲东。’光武破隗嚣,既平陇,复望蜀。此皆以天
下为度,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况祖宗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
务恢复乎?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敌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
耗,何以图敌?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此二者,
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科理淮南、荆襄,以为东南屏蔽。夫六朝之所以能保有
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故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
文、拓拔之盛,卒不能窥江表。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其后淮南为周
世宗所取,遂以削弱。近年以来,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
天险而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今当于淮之东西及荆襄置三大
帅,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加以战舰水军,上运下接,自为防守。
敌马虽多,不敢轻犯,则藩篱之势盛而无穷之利也。有守备矣,然后议攻战之利,
分责诸路,因利乘便,收复京畿,以及故都。断以必为之志而勿失机会,则以弱
为强,取威定乱于一胜之间,逆臣可诛,强敌可灭,攻战之利,莫大于是。
若夫万乘所居,必择形胜以为驻跸之所,然后能制服中外,以图事业。建康
自昔号帝王之宅,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六朝更都之。臣昔举天下形势而言,谓
关中为上,今以东南形势而言,则当以建康为便。今者,銮舆未复旧都,莫若且
于建康权宜驻跸。愿诏守臣治城池,修宫阙,立官府,创营壁,使粗成规模,以
待巡幸。盖有城池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垒然后士卒可用,
此措置之所当先也。
至于西北之民,皆陛下赤子,荷祖宗涵养之深,其心未尝一日忘宋。特制于
强敌,陷于涂炭,而不能以自归。天威震惊,必有结纳来归、愿为内应者。宜给
之土田,予以爵赏,优加抚循,许其自新,使陷溺之民知所依怙,莫不感悦,益
坚戴宋之心,此绥怀之所当先也。
臣窃观陛下有聪明睿智之姿,有英武敢为之志,然自临御,迨今九年,国不
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余之蓄,民
力困而无休息之期。使陛下忧勤虽至,而中兴之效,邈乎无闻,则群臣误陛下之
故也。
陛下观近年以来所用之臣,慨然敢以天下之重自任者几人?平居无事,小廉
曲谨,似可无过,忽有扰攘,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
委之陛下而已。有臣如此,不知何补于国,而陛下亦安取此?夫用人如用医,必
先知其术业可以已病,乃可使之进药而责成功。今不详审其术业而姑试之,则虽
日易一医,无补于病,徒加疾而已。大概近年,闲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
为失策,仓卒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御为误国。上下偷安,不为长久之计。天
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之由。
今天启宸衷,悟前日和议退避之失,亲临大敌。天威所临,使北军数十万之
众,震怖不敢南渡,潜师宵奔。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御,其效概可睹矣。
然敌兵虽退,未大惩创,安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扰我疆埸,使疲于奔命哉?
臣夙夜为陛下思所以为善后之策,惟自昔创业、中兴之主,必躬冒矢石,履
行阵而不避。故高祖既得天下,击韩王信、陈豨、黥布,未尝不亲行。光武自即
位至平公孙述,十三年间,无一岁不亲征。本朝太祖、太宗,定维扬,平泽、潞,
下河东,皆躬御戎辂;真宗亦有澶渊之行,措天下于大安。此所谓始忧勤而终逸
乐也。
若夫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常,可一而不可再,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
失一尺。往时自南都退而至维扬,则关陕、河北、河东失矣;自维扬退而至江、
浙,则京东、西失矣。万有一敌骑南牧,复将退避。不知何所适而可乎?航海之
策,万乘冒风涛不测之险,此又不可之尤者也。惟当于国家闲暇之时,明政刑,
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敌来则御,俟时而奋,以
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上策也。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臣又观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岂不以衅隙既深,
终无讲好修睦之理故耶?东晋渡江,石勒遣使于晋,元帝命焚其币而却其使。彼
遣使来,且犹却之,此何可往?假道僣伪之国,其自取辱,无补于事,祗伤国体。
金人造衅之深,知我必报,其措意为何如?而我方且卑辞厚币,屈体以求之,其
不推诚以见信,决矣。器币礼物,所费不赀,使轺往来,坐索士气,而又邀我以
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之谋,是和卒不成,而徒为此扰扰也。非特如此,
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金人二十余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
国,而终莫之悟。夫辨是非利害者,人心所同,岂真不悟哉?聊复用此以侥幸万
一,曾不知为吾害者甚大,此古人所谓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者也。臣愿自今以
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二说既定,择所当为者,一切以至诚为之。俟吾之政事修,仓廪实,府库充,
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
抑臣闻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也,根本固则枝叶蕃,朝廷者腹心也,将
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今远而强敌,近而伪臣,国家所仰以为捍蔽者在
藩方,所资以致攻讨者在将士,然根本腹心则在朝廷。惟陛下正心以正朝廷百官,
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明,赏罚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不
足畏,逆臣不足忧,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间耳。
臣昧死上条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
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威。
何谓信任辅弼?夫兴衰拨乱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与有为,如元首股肱
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能协济。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遂能捍御大敌,
可谓得人矣。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间
之,则君臣之美,垂于无穷矣。
何谓公选人才?夫治天下者,必资于人才,而创业、中兴之主,所资尤多。
何则?继体守文,率由旧章,得中庸之才,亦足以共治;至于艰难之际,非得卓
荦瑰伟之才,则未易有济。是以大有为之主,必有不世出之才,参赞翊佐,以成
大业。然自昔抱不群之才者,多为小人之所忌嫉,或中之以黯暗,或指之为党与,
或诬之以大恶,或擿之以细故。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则止,难于自进,耻于自明,
虽负重谤、遭深谴,安于义命,不复自辨。苟非至明之主,深察人之情伪,安能
辨其非辜哉?陛下临御以来,用人多矣,世之所许以为端人正士者,往往闲废于
无用之地;而陛下寤寐侧席,有乏材之叹,盍少留意而致察焉!
何谓变革士风?夫用兵之与士风,似不相及,而实相为表里。士风厚则议正
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当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可知已。数十年
来,奔竞日进,论议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元祐大臣,持正论如司
马光之流,皆社稷之臣也,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颠倒是非,政事大坏,驯致
靖康之变,非偶然也。窃观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潝訿成风,
岂朝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固许之以风闻,至于大故,必
须核实而后言。使其无实,则诬人之罪,服谗搜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
政也。
何谓爱惜日力?夫创业、中兴,如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模可一日而成,
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僣逆未诛,仇
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者,诚以始不为之规模,而后不为之积累故也。边事粗定
之时,朝廷所推行者,不过簿书期会不切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
皆未尝留意。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事之小者日
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矣。
何谓务尽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也。人事尽
于前,则天理应于后,此自然之符也。故创业、中兴之主,尽其在我而已,其成
功归之于天。今未尝尽人事,敌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臣愿陛
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
必有日矣。
何谓寅畏天威?夫天之于王者,犹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
至。故人主之于天戒,必恐惧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诚。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
白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寒,乃正月之朔,日有
食之。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反覆,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事以
应之,则变灾而为祥矣。
凡此六者,皆中兴之业所关,而陛下所当先务者。
今朝廷人才不乏,将士足用,财用有余,足为中兴之资。陛下春秋鼎盛,欲
大有为,何施不可?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昔唐太宗谓魏征为敢言,征
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批逆鳞哉。”今臣无魏征之敢言,然展尽底
蕴,亦思虑之极也。惟陛下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
疏奏,上为赐诏褒谕。除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有旨,赴行在奏事毕
之官。六年,纲至,引对内殿。朝廷方锐意大举,纲陛辞,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
措置未尽善者五,宜预备者三,当善后者二。
时宋师与金人、伪齐相持于淮、泗者半年,纲奏:“两兵相持,非出奇不足
以取胜。愿速遣骁将,自淮南约岳飞为掎角,夹击之,大功可成。”已而宋师屡
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兵于淮、肥之上。
车驾进发幸建康。纲奏乞益饬战守之具,修筑沿淮城垒,且言:“愿陛下勿
以去冬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而自安,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以
害中兴之业者无不去。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
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数者既备,则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有
不胜者哉?”
淮西郦琼以全军叛归刘豫,纲指陈朝廷有措置失当者、深可痛惜者及当监前
失以图方来者凡十有五事,奏之。张浚引咎去相位,言者引汉武诛王恢为比。纲
奏曰:“臣窃见张浚罢相,言者引武帝诛王恢事以为比。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
谈兵,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
将谁与立国哉?张浚措置失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
宽假,以责来效。”
时车驾将幸平江,纲以为平江去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不宜轻动。复具
奏曰:
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
事而不肯先屈。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
既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曹操、袁绍战于官渡,操虽兵弱粮乏,荀
彧止其退避;既焚绍辎重,绍引而归,遂丧河北。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
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
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我退彼进,使敌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
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
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
借使敌骑冲突,不得已而权宜避之,犹为有说。今疆埸未有警急之报,兵将
初无不利之失,朝廷正可惩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
此扰扰,弃前功,挑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八年,王伦使北还,
纲闻之,上疏曰:
臣窃见朝廷遣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今伦之归,与金使偕来,乃以“诏谕
江南”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
臣请试为陛下言之。金人毁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光复旧业。自我视
彼,则仇雠也;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然而朝廷遣使通问,
冠盖相望于道,卑辞厚币,无所爱惜者,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
然,犹有说也。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初不得其
要领。今伦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金使之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循名责
实,已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
臣在远方,虽不足以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以此名遣使,其邀求大略
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班示
郡县,二也。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岁赂,广其数
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川,尽欲得之,五
也。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也。必继
有号令,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租
赋,或朘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
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
不得已而为此,固犹不可,况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
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忘祖宗之大业,生灵之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冀
延旦暮之命哉?
臣愿陛下特留圣意,且勿轻许,深诏群臣,讲明利害、可以久长之策,择其
善而从之。
疏奏,虽与众论不合,不上以为忤,曰:“大臣当如此矣。”
九年,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纲具奏力辞,曰:“臣迂疏无周身之
术,动致烦言。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湔祓,畀以帅权。昔汉文帝闻季
布贤,召之,既而罢归,布曰:‘陛下以一人之誉召臣,一人之毁去臣,臣恐天
下有以窥陛下之浅深。’顾臣区区进退,何足少多。然数年之间,亟奋亟踬,上
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有系于国体。”诏以纲累奏,不欲重违,遂允其请。次
年薨,年五十八。讣闻,上为轸悼,遣使赙赠,抚问其家,给丧葬之费。赠少师,
官其亲族十人。
纲负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有不久,而其
忠诚义气,凛然动乎远迩。每宋使至燕山,必问李纲、赵鼎安否,其为远人所畏
服如此。纲有著《易传》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论语详说》十卷,文章、歌
诗、奏议百余卷,又有《靖康传信录》、《奉迎录》、《建炎时政记》、《建炎
进退志》、《建炎制诏表札集》、《宣抚荆广记》、《制置江右录》。
论曰:以李纲之贤,使得毕力殚虑于靖康、建炎间,莫或挠之,二帝何至于
北行,而宋岂至为南渡之偏安哉?夫用君子则安,用小人则危,不易之理也。人
情莫不喜安而恶危。然纲居相位仅七十日,其谋数不见用,独于黄潜善、汪伯彦、
秦桧之言,信而任之,恒若不及,何高宗之见,与人殊哉?纲虽屡斥,忠诚不少
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噭々焉挽其裳裾而从之。呜呼,
中兴功业之不振,君子固归之天,若纲之心,其可谓非诸葛孔明之用心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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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六十 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宗泽 赵鼎
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母刘,梦天大雷电,光烛其身,翌日而泽生。
泽自幼豪爽有大志,登元祐六年进士第。廷对极陈时弊,考官恶直,置末甲。
调大名馆陶尉。吕惠卿帅鄜延,檄泽与邑令视河埽,檄至,泽适丧长子,奉
檄遽行。惠卿闻之,曰:“可谓国尔忘家者。”适朝廷大开御河,时方隆冬,役
夫僵仆于道,中使督之急。泽曰浚河细事,乃上书其帅曰:“时方凝寒,徒苦民
而功未易集,少需之,至初春可不扰而办。”卒用其言上闻,从之。惠卿辟为属,
辞。
调衢州龙游令。民未知学,泽为建庠序,设师儒,讲论经术,风俗一变,自
此擢科者相继。调晋州赵城令。下车,请升县为军,书闻,不尽如所请。泽曰:
“承平时固无虑,它日有警,当知吾言矣。”知莱州掖县。部使者得旨市牛黄,
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
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独衔以闻。通判登州。境内官田数百顷,皆不
毛之地,岁输万余缗,率横取于民,泽奏免之。
朝廷遣使由登州结女真,盟海上,谋夹攻契丹,泽语所亲曰:“天下自是多
事矣。”退居东阳,结庐山谷间。靖康元年,中丞陈过庭等列荐,假宗正少卿,
充和议使。泽曰:“是行不生还矣。”或问之,泽曰:“敌能悔过退师固善,否
则安能屈节北庭以辱君命乎。”议者谓泽刚方不屈,恐害和议,上不遣,命知磁
州。
时太原失守,官两河者率托故不行。泽曰:“食禄而避难,不可也。”即日
单骑就道,从嬴卒十余人。磁经敌骑蹂躏之余,人民逃徙,帑廪枵然。泽至,缮
城壁,浚湟池,治器械,募义勇,始为固守不移之计。上言:“邢、洺、磁、赵、
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人,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上嘉
之,除河北义兵都总管。金人破真定,引兵南取庆源,自李固渡渡河,恐泽兵蹑
其后,遣数千骑直扣磁州城。泽擐甲登城,令壮士以神臂弓射走之,开门纵击,
斩首数百级。所获羊马金帛,悉以赏军士。
康王再使金,行至磁,泽迎谒曰:“肃王一去不反,今敌又诡辞以致大王,
愿勿行。”王遂回相州。有诏以泽为副元帅,从王起兵入援。泽言宜急会兵李固
渡,断敌归路,众不从,乃自将兵趋渡,道遇北兵,遣秦光弼、张德夹击,大破
之。金人既败,乃留兵分屯。泽遣壮士夜捣其军,破三十余砦。
时康王开大元帅府,檄兵会大名。泽履冰渡河见王,谓京城受围日久,入援
不可缓。会签书枢密院事曹辅赍蜡封钦宗手诏,至自京师,言和议可成。泽曰:
“金人狡谲,是欲款我师尔。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宜急引军直趋澶渊,次
第进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有异谋,则吾兵已在城下。”汪伯彦等难之,劝
王遣泽先行,自是泽不得预府中谋议矣。
二年正月,泽至开德,十三战皆捷,以书劝王檄诸道兵会京城。又移书北道
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狂,不答。
泽以孤军进,都统陈淬言敌方炽,未可轻举。泽怒,欲斩之,诸将乞贷淬,使得
效死。泽命淬进兵,遇金人,败之。金人攻开德,泽遣孔彦威与战,又败之。泽
度金人必犯濮,先遣三千骑往援,金人果至,败之。金人复向开德,权邦彦、孔
彦威合兵夹击,又大败之。
泽兵进至卫南,度将孤兵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驱云前有敌营,泽挥众直
前与战,败之。转战而东,敌益生兵至,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
“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从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当百,斩首数千级。
金人大败,退却数十余里。泽计敌众十倍于我,今一战而却,势必复来,使悉其
铁骑夜袭吾军,则危矣。乃暮徙其军。金人夜至,得空营,大惊,自是惮泽,不
敢复出兵。泽出其不意,遣兵过大河袭击,败之。王承制以泽为徽猷阁待制。
时金人逼二帝北行,泽闻,即提军趋滑,走黎阳,至大名,欲径渡河,据金
人归路邀还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一至者。又闻张邦昌僣位,欲先行诛讨。会得
大元帅府书,约移师近都,按甲观变。泽复书于王曰:“人臣岂有服赭袍、张红
盖、御正殿者乎?自古奸臣皆外为恭顺而中藏祸心,未有窃据宝位、改元肆赦、
恶状昭著若邦昌者。今二圣、诸王悉渡河而北,惟大王在济,天意可知,宜亟行
天讨,兴复社稷。”且言:“邦昌伪赦,或启奸雄之意,望遣使分谕诸路,以定
民心。”又上书言:“今天下所属望者在于大王,大王行之得其道,则有心慰天
下之心。所谓道者,近刚正而远柔邪,纳谏诤而拒谀佞,尚恭俭而抑骄侈,体忧
勤而忘逸乐,进公实而退私伪。”因累表劝进。王即帝位于南京,泽入见,涕泗
交颐,陈兴复大计。时与李纲同入对,相见论国事,慷慨流涕,纲奇之。上欲留
泽,潜善等沮之。除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
时金人有割地之议,泽上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陛下当兢兢
业业,思传之万世,奈何遽议割河之东、西,又议割陕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
朝廷未尝命一将、出一师,但闻奸邪之臣,朝进一言以告和,幕入一说以乞盟,
终致二圣北迁,宗社蒙耻。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陟,以再造王室。今即位
四十日矣,未闻有大号令,但见刑部指挥云‘不得<月誊>播赦文于河之东、西,陕
之蒲、解’者,是褫天下忠义之气,而自绝其民也。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
将先,得捐躯报国恩足矣。”上览其言壮之。改知青州,时年六十九矣。
开封尹阙,李纲言绥复旧都,非泽不可。寻徙知开封府。时敌骑留屯河上,
金鼓之声,日夕相闻,而京城楼橹尽废,兵民杂居,盗贼纵横,人情忷々。泽
威望素著,既至,首捕诛舍贼者数人。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并从军法。”
由是盗贼屏息,民赖以安。
王善者,河东巨寇也。拥众七十万、车万乘,欲据京城。泽单骑驰至善营,
泣谓之曰:“朝廷当危难之时,使有如公一二辈,岂复有敌患乎。今日乃汝立功
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时杨进号没角牛,兵
三十万,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拥众数万,往来京西、淮南、河南、北,侵
掠为患。泽遣人谕以祸福,悉招降之。上疏请上还京。俄有诏:荆、襄、江、淮
悉备巡幸。泽上疏言:“开封物价市肆,渐同平时。将士、农民、商旅、士大夫
之怀忠义者,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其唱为异议者,非为陛下忠谋,
不过如张邦昌辈,阴与金人为地尔。”除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尹。
时金遣人以使伪楚为名,至开封府,泽曰:“此名为使,而实觇我也。”拘
其人,乞斩之。有诏所拘金使延置别馆,泽曰:“国家承平二百年,不识兵革,
以敌国诞谩为可凭信,恬不置疑。不惟不严攻讨之计,其有实欲贾勇思敌所忾之
人,士大夫不以为狂,则以为妄,致有前日之祸。张邦昌、耿南仲辈所为,陛下
所亲见也。今金人假使伪楚,来觇虚实,臣愚乞斩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惑于人
言,令迁置别馆,优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诏,以彰国弱。”上乃亲札谕泽,竟纵
遣之。言者附潜善意,皆以泽拘留金使为非。尚书左丞许景衡抗疏力辨,且谓:
“泽之为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今之缙绅,未见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
敌治民之功。”
真定、怀、卫间,敌兵甚盛,方密修战具为入攻之计,而将相恬不为虑,不
修武备,泽以为忧。乃渡河约诸将共议事宜,以图收复,而于京城四壁,各置使
以领招集之兵。又据形势立坚壁二十四所于城外,沿河鳞次为连珠砦,连结河东、
河北山水砦忠义民兵,于是陕西、京东西诸路人马咸愿听泽节制。有诏如淮甸。
泽上表谏,不报。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刑,泽一见奇之,曰:“此将材也。”会金人攻汜水,泽
以五百骑授飞,使立功赎罪。飞大败金人而还,遂升飞为统制,飞由是知名。
泽视师河北还,上疏言:“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为陛下舍宗庙朝
廷,使社稷无依,生灵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不报。复
抗疏言:“国家结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议果不
足以息民也。当时固有阿意顺旨以叨富贵者,亦有不相诡随以获罪戾者。陛下观
之,昔富贵者为是乎?获罪戾者为是乎?今之言迁幸者,犹前之言和议为可行者
也;今之言不可迁者,犹前日之言和议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审用之。且京
师二百年积累之基业,陛下奈何轻弃以遗敌国乎。”
诏遣官迎奉六宫往金陵,泽上疏曰:“京师,天下腹心也。两河虽未敉宁,
特一手臂之不信尔。今遽欲去之,非惟一臂之弗廖,且并与腹心而弃之矣。昔景
德间,契丹寇澶渊,王钦若江南人,即劝幸金陵,陈尧叟蜀人,即劝幸成都,惟
寇准毅然请亲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寇准,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又条上
五事,其一言黄潜善、汪伯彦赞南幸之非。泽前后建议,经从三省、枢密院,辄
为潜善等所抑,每见泽奏疏,皆笑以为狂。
金将兀术渡河,谋攻汴京。诸将请先断河梁,严兵自固,泽笑曰:“去冬,
金骑直来,正坐断河梁耳。”乃命部将刘衍趋滑、刘达趋郑,以分敌势,戒诸将
极力保护河梁,以俟大兵之集。金人闻之,夜断河梁遁去。二年,金人自郑抵白
沙,去汴京密迩,都人震恐。僚属入问计,泽方对客围棋,笑曰:“何事张皇,
刘衍等在外必能御敌。”乃选精锐数千,使绕出敌后,伏其归路。金人方与衍战,
伏兵起,前后夹击之,金人果败。
金将黏罕据西京,与泽相持。泽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趋郑,
遇敌大战,中立死之,俊民降,景良遁去。泽捕得景良,谓曰:“不胜,罪可恕;
私自逃,是无主将也。”斩其首以徇。既而俊民与金将史姓者及燕人何仲祖等持
书来招泽,泽数俊民曰:“汝失利死,尚为忠义鬼,今反为金人持书相诱,何面
目见我乎。”斩之,谓史曰:“我受此土,有死而已。汝为人将,不能以死敌我,
乃欲以儿女子语诱我乎。”亦斩之。谓仲祖胁从,贷之。刘衍还,金人复入滑,
部将张捴请往救,泽选兵五千付之,戒毋轻战以需援。捴至滑迎战,敌骑十倍,
诸将请少避其锋,捴曰:“避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公。”力战死之。泽闻捴急,
遣王宣领骑五千救之。捴死二日,宣始至,与金人大战,破走之。泽迎捴丧归,
恤其家,以宣权知滑州,金人自是不复犯东京。
山东盗起,执政谓其多以义师为名,请下令止勤王。泽疏曰:“自敌围京城,
忠义之士愤懑争奋,广之东西、湖之南北、福建、江、淮,越数千里,争先勤王。
当时大臣无远识大略,不能抚而用之,使之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
此非勤王者之罪,乃一时措置乖谬所致耳。今河东、西不从敌国而保山砦者,不
知其几;诸处节义之夫,自黥其面而争先救驾者,复不知其几。此诏一出,臣恐
草泽之士一旦解体,仓卒有急,谁复有愿忠效义之心哉。”
王策者,本辽酋,为金将,往来河上。泽擒之,解其缚坐堂上,为言:“契
丹本宋兄弟之国,今女真辱吾主,又灭而国,义当协谋雪耻。”策感泣,愿效死。
泽因问敌国虚实,尽得其详,遂决大举之计,召诸将谓曰:“汝等有忠义心,当
协谋剿敌,期还二圣,以立大功。”言讫泣下,诸将皆泣听命。金人战不利,悉
引兵去。
泽疏谏南幸,言:“臣为陛下保护京城,自去年秋冬至于今春,又三月矣。
陛下不早回京城,则天下之民何所依戴。”除资政殿学士。又遣子颖诣行阙上疏
曰:“天下之事,见几而为,待时而动,则事无不成。今收复伊、洛而金酋渡河,
捍蔽滑台而敌国屡败,河东、河北山砦义民,引领举踵,日望官兵之至。以几以
时而言之,中兴之兆可见,而金人灭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见几乘时而已。”又言:
“昔楚人城郢,史氏鄙之。今闻有旨于仪真教习水战,是规规为偏霸之谋,非可
鄙之甚者乎?传闻四方,必谓中原不守,遂为江宁控扼之计耳。”
先是,泽去磁,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统制赵世隆杀之。至是,世隆及弟
与兴以兵三万来归,众惧其变,泽曰:“世隆本吾一校尔,何能为。”世隆至,
责之曰:“河北陷没,吾宋法令与上下之分亦陷没邪?”命斩之。时世兴佩刀侍
侧,众兵露刃庭下,泽徐谓世兴曰:“汝兄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世
兴感泣。金人攻滑州,泽遣世兴往救,世兴至,掩其不备,败之。
泽威声日著,北方闻其名,常尊惮之,对南人言,必曰宗爷爷。
泽疏言:“丁进数十万众愿守护京城,李成愿扈从还阙,即渡河剿敌,杨进
等兵百万,亦愿渡河,同致死力。臣闻‘多助之至,天下顺之’。陛下及此时还
京,则众心翕然,何敌国之足忧乎?”又奏言:“圣人爱其亲以及人之亲,所以
教人孝;敬其兄以及人之兄,所以教人弟。陛下当与忠臣义士合谋肆讨,迎复二
圣。今上皇所御龙德宫俨然如旧,惟渊圣皇帝未有宫室。望改修宝箓宫以为迎奉
之所,使天下知孝于父、弟于兄,是以身教也。”上乃降诏择日还京。
泽前后请上还京二十余奏,每为潜善等所抑,忧愤成疾,疽发于背。诸将入
问疾,泽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尘,积愤至此。汝等能歼敌,则我死无恨。”众
皆流涕曰:“敢不尽力!”诸将出,泽叹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
满襟。’”翌日,风雨昼晦。泽无一语及家事,但连呼“过河”者三而薨。都人
号恸。遗表犹赞上还京。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忠简。
泽质直好义,亲故贫者多依以为活,而自奉甚薄。常曰:“君父侧身尝胆,
臣子乃安居美食邪!”始,泽诏集群盗,聚兵储粮,结诸路义兵,连燕、赵豪杰,
自谓渡河克复可指日冀。有志弗就,识者恨之。
子颖,居戎幕,素得士心。泽薨数日,将士去者十五,都人请以颖继父任。
会朝廷已命杜充留守,乃以颖为判官。充反泽所为,颇失人心,颖屡争之,不从,
乃请持服归。自是豪杰不为用,群聚城下者复去为盗,而中原不守矣。颖官终兵
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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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生四岁而孤,母樊教之,通经史百家之书。登
崇宁五年进士第,对策斥章惇误国。累官为河南洛阳令,宰相吴敏和其能,擢为
开封士曹。
金人陷太原,朝廷议割三镇地,鼎曰:“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何庸议?”
已而京师失守,二帝北行。金人议立张邦昌,鼎与胡寅、张浚逃太学中,不书议
状。
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知枢密院张浚荐之,除司勋郎官。上幸建康,
诏条具防秋事宜,鼎言:“宜以六宫所止为行宫,车驾所止为行在,择精兵以备
仪卫,其余兵将分布江、淮,使敌莫测巡幸之定所。”上纳之。
久雨,诏求阙政。鼎言:“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
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至崇
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
石犹配享庙廷,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无大于此。”上为罢安石配享。擢右司
谏,旋迁殿中侍御史。
刘光世部将王德擅杀韩世忠之将,而世忠亦率部曲夺建康守府廨。鼎言:
“德总兵在外,专杀无忌,此而不治,孰不可为?”命鼎鞫德。鼎又请下诏切责
世忠,而指取其将吏付有司治罪,诸将肃然。上曰:“肃宗兴灵武得一李勉,朝
廷始尊。今朕得卿,无愧昔人矣。”中丞范宗尹言,故事无自司谏迁殿中者,上
曰:“鼎在言路极举职,所言四十事,已施行三十有六。”遂迁侍御史。
北兵至江上,上幸会稽,召台谏议去留,鼎陈战、守、避三策,拜御史中丞。
请督王<王燮>进军宣州,周望分军出广德,刘光世渡江驻蕲、黄,为邀击之计。又
言:“经营中原当自关中始,经营关中当自蜀始,欲幸蜀当自荆、襄始。吴、越
介在一隅,非进取中原之地。荆、襄左顾川、陕,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三
国所必争,宜以公安为行阙,而屯重兵于襄阳,运江、浙之粟以资川、陕之兵,
经营大业,计无出此。”
韩世忠败金人于黄天荡,宰相吕颐浩请上幸浙西,下诏亲征,鼎以为不可轻
举。颐浩恶其异己,改鼎翰林学士,鼎不拜,改吏部尚书,又不拜,言:“陛下
有听纳之诚,而宰相陈拒谏之说;陛下有眷待台臣之意,而宰相挟挫沮言官之威。”
坚卧不出,疏颐浩过失凡千言。上罢颐浩,诏鼎复为中丞,谓鼎曰:“朕每闻前
朝忠谏之臣,恨不之识,今于卿见之。”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金人攻楚州,鼎奏遣张俊往援之。俊不行,山阳遂陷,金人留淮上,范宗尹
奏敌未必能再渡,鼎曰:“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三省常以敌退为陛下援
人才、修政事,密院常虞敌至为陛下申军律、治甲兵,即两得之。”上曰:“卿
等如此,朕复何忧。”鼎以楚州之失,上章丐去。会辛企宗除节度使,鼎言企宗
非军功,忤旨,出奉祠,除知平江府,寻改知建康,又移知洪州。
京西招抚使李横欲用兵复东京,鼎言:“横乌合之众,不能当敌,恐遂失襄
阳。”已而横战不利走,襄阳竟陷。召拜参知政事。宰相朱胜非言:“襄阳国之
上流,不可不急取。”上问:“岳飞可使否?”鼎曰:“知上流利害无如飞者。”
签枢徐俯不以为然。飞出师竟复襄阳。
鼎乞令韩世忠屯泗上,刘光世出陈、蔡。光世请入奏,俯欲许之,鼎不可。
伪齐宿迁令来归,俯欲斩送刘豫,鼎复争之。俯积不能平,乃求去。朱胜非兼知
枢密院,言者谓当国者不知兵,乞令参政通知。由是为胜非所忌。除鼎知枢密院、
川陕宣抚使,鼎辞以非才。上曰:“四川全盛半天下之地,尽以付卿,黜陟专之
可也。”时吴玠为宣抚副使,鼎奏言:“臣与玠同事,或节制之耶?”上乃改鼎
都督川、陕诸军事。
鼎所条奏,胜非多沮抑之。鼎上疏言:“顷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
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
以被窜逐。今臣无浚之功而当其任,远去朝廷,其能免于纷纷乎?”又言:“臣
所请兵不满数千,半皆老弱,所赍金帛至微,荐举之人除命甫下,弹墨已行。臣
日侍宸衷,所陈已艰难,况在万里之外乎?”时人士皆惜其去,台谏有留行者。
会边报沓至,鼎每陈用兵大计,及朝辞,上曰:“卿岂可远去,当遂相卿。”九
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制下,朝士相庆。
时刘豫子麟与金人合兵大入,举朝震恐。鼎论战御之计,诸将各异议,独张
俊以为当进讨,鼎是其言。有劝上他幸者,鼎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上
亦曰:“朕当亲总六师,临江决战。”鼎喜曰:“累年退怯,敌志益骄,今圣断
亲征,成功可必。”于是诏张俊以所部援韩世忠,而命刘光世移军建康,且促世
忠进兵。世忠至扬州,大破金人于大仪镇。方警报交驰,刘光世遣人讽鼎曰:
“相公自入蜀,何事为他人任患。”世忠亦谓人曰:“赵丞相真敢为者。”鼎闻
之,恐上意中变,乘间言:“陛下养兵十年,用之正在今日。若少加退沮,即人
心涣散,长江之险不可复恃矣。”及捷音日至,车驾至平江,下诏声逆豫之罪,
欲自将渡江决战。鼎曰:“敌之远来,利于速战,遽与争锋,非策也。且豫犹遣
其子,岂可烦至尊耶?”帝为止不行。未几,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自江上还,云
北兵大集,然后知鼎之有先见也。
张浚久废,鼎言浚可大任,乃召除知枢密院,命浚往江上视师。时敌兵久驻
淮南,知南兵有备,渐谋北归。鼎曰:“金人无能为矣。”命诸将邀诸淮,连败
之,金人遁去。上谓鼎曰:“近将士致勇争先,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乃朕用卿
之力也。”鼎谢曰:“皆出圣断,臣何力之有焉。”或问鼎曰:“金人倾国来攻,
众皆忷惧,公独言不足畏,何耶?”鼎曰:“敌众虽盛,然以豫邀而来,非其
本心,战必不力,以是知其不足畏也。”上尝语张浚曰:“赵鼎真宰相,天使佐
朕中兴,可谓宗社之幸也。”鼎奏金人遁归,尤当博采群言,为善后之计。于是
诏吕颐浩等议攻战备御、措置绥怀之方。
五年,上还临安,制以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
都督诸路军马。鼎以政事先后及人才所当召用者,条而置之座右,次第奏行之。
制以贵州防御使瑗为保庆军节度使,封建国公,于行宫门外建资善堂。鼎荐范冲
为翊善、朱震为赞读,朝论谓二人极天下之选。
建炎初,尝下诏以奸臣诬蔑宣仁保佑之功,命史院刊修,未及行,朱胜非为
相,上谕之曰:“神宗、哲宗两朝史事多失实,非所以传信后世,宜召范冲刊定。”
胜非言:“《神宗史》增多王安石《日录》,《哲宗史》经京、卞之手,议论多
不正,命官删修,诚足以彰二帝盛美。”会胜非去位,鼎以宰相监修二史,是非
各得其正。上亲书“忠正德文”四字赐鼎,又以御书《尚书》一帙赐之,曰:
“《书》所载君臣相戒饬之言,所以赐卿,欲共由斯道。”鼎上疏谢。
刘豫遣子麟、猊分路入寇,时张浚屯盱眙,杨沂中屯泗,韩世忠屯楚,岳飞
驻鄂,刘光世驻庐,沿江上下无兵,上与鼎以为忧。鼎移书浚,欲令俊与沂中合
兵剿敌。光世乞舍庐还太平,又乞退保采石,鼎奏曰:“豫逆贼也,官军与豫战
而不能胜,或更退守,何以立国?今贼已渡淮,当亟遣张俊合光世之军尽扫淮南
之寇,然后议去留。”上善其策,诏二将进兵。俊军至藕塘与猊战,大破之。鼎
命沂中趋合肥以会光世,光世已弃庐回江北。浚以书告鼎,鼎白上诏浚:有不用
命者,听以军法从事。光世大骇,复进至肥河与麟战,破之。麟、猊拔栅遁去。
浚在江上,尝遣其属吕祉入奏事,所言夸大,鼎每抑之。上谓鼎曰:“他日
张浚与卿不和,必吕祉也。”后浚因论事,语意微侵鼎,鼎言:“臣初与浚如兄
弟,因吕祉离间,遂尔睽异。今浚成功,当使展尽底蕴,浚当留,臣当去。”上
曰:“俟浚归议之。”浚尝奏乞幸建康,而鼎与折彦质请回跸临安。暨浚还,乞
乘胜攻河南,且罢刘光世军政。鼎言:“擒豫固易耳,然得河南,能保金人不内
侵乎?光世累世为将,无故而罢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悦。鼎以观文殿大学
士知绍兴府。
七年,上幸建康,罢刘光世,以王德为都统制,郦琼副之,并听参谋、兵部
尚书吕祉节度制。琼与德有宿怨,诉于祉,不得直,执祉以全军降伪齐。浚引咎
去位,乃以万寿观使兼侍读召鼎,入对,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
密使,进四官。上言:“淮西之报初至,执政奏事皆失措,惟朕不为动。”鼎曰:
“今见诸将,尤须静以待之,不然益增其骄蹇之心。”台谏交论淮西无备,鼎曰:
“行朝拥兵十万,敌骑直来,自足抗之,设有他虞,鼎身任其责。”淮西迄无惊。
鼎尝乞降诏安抚淮西,上曰:“俟行遣张浚,朕当下罪己之诏。”鼎言:
“浚已落职。”上曰:“浚罪当远窜。”鼎奏:“浚母老,且有勤王功。”上曰:
“功过自不相掩。”已而内批出,浚谪置岭南,鼎留不下。诘旦,经同列救解,
上怒殊未释,鼎力恳曰:“浚罪不过片策耳。凡人计虑,岂不欲万全,傥因一失,
便置之死地,后有奇谋秘计,谁复敢言者。此事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上意
乃解,遂以散官分司,居永州。
鼎既再相,或议其无所施设,鼎闻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
若复加攻砭,必伤元气矣。”金人废刘豫,鼎遣间招河南守将,寿、亳、陈、蔡
之间,往往举城或率部曲来归,得精兵万余,马数千。知庐州刘锜亦奏言:“淮
北归正者不绝,度今岁可得四五万。”上喜曰:“朕常虑江、池数百里备御空虚,
今得此军可无患矣。”
金人遣使议和,朝论以为不可信,上怒。鼎曰:“陛下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
雠,今屈己请和,不惮为之者,以梓宫及母后耳。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不
可以为罪。陛下宜谕之曰:‘讲和非吾意,以亲故,不得已为之。但得梓宫及母
后还,敌虽渝盟,吾无憾焉。’”上从其言,群议遂息。
潘良贵以向子諲奏事久,叱之退。上欲抵良贵罪,常同为之辨,欲并逐同。
鼎奏:“子諲虽无罪,而同与良贵不宜逐。”二人竟出。给事中张致远谓不应以
一子諲出二佳士,不书黄,上怒,顾鼎曰:“固知致远必缴驳。”鼎问:“何也?”
上曰:“与诸人善。”盖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乐于鼎矣。秦桧继留身奏事,既
出,鼎问:“帝何言?”桧曰:“上无他,恐丞相不乐耳。”御笔和州防御使璩
除节钺,封国公。鼎奏:“建国虽未正名,天下皆知陛下有子,社谡大计也。在
今礼数不得不异,所以系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上曰:“姑徐之。”桧后留
身,不知所云。
鼎尝辟和议,与桧意不合,及鼎以争璩封国事拂上意,桧乘间挤鼎,又荐萧
振为侍御史。振本鼎所引,及入台,劾参知政事刘大中罢之。鼎曰:“振意不在
大中也。”振亦谓人曰:“赵丞相不待论,当自为去就。”会殿中侍御史张戒论
给事中勾涛,涛言:“戒之击臣,乃赵鼎意。”因诋鼎结台谏及诸将。上闻益疑,
鼎引疾求免,言:“大中持正论,为章惇、蔡京之党所嫉。臣议论出处与大中同,
大中去,臣何可留?”乃以忠武节度使出知绍兴府,寻加检校少傅,改奉国军节
度使。桧率执政往饯其行,鼎不为礼,一揖而去,桧益憾之。
鼎既去,王庶入对,上谓庶曰:“赵鼎两为相,于国有大功,再赞亲征皆能
决胜,又镇抚建康,回銮无患,他人所不及也。”先是,王伦使金,从鼎受使指。
问礼数,则答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二者从事之大者,或
不从则已。伦受命而行。至是,伦与金使俱来,以抚谕江南为名,上叹息谓庶曰:
“使五日前得此报,赵鼎岂可去耶?”
初,车驾还临安,内侍移竹栽入内,鼎见,责之曰:“艮岳花石之扰,皆出
汝曹,今欲蹈前辙耶?”因奏其事,上改容谢之。有户部官进钱入宫者,鼎召至
相府切责之。翌日,问上曰:“某人献钱耶?”上曰:“朕求之也。”鼎奏:
“某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出其人与郡。
鼎尝荐胡寅、魏矼、晏敦复、潘良贵、吕本中、张致远等数十人分布朝列。
暨再相,奏曰:“今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流,
陛下能用之乎?妒贤长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之徒,陛下能去之乎?”
上为徙世将,而公辅等寻补外。上尝中批二人付庙堂升擢。鼎奏:“疏远小臣,
陛下何由得其姓名?”上谓:“常同实称之。”鼎曰:“同知其贤,何不露章荐
引?”
始,浚荐秦桧可与共大事,鼎再相亦以为言。然桧机阱深险,外和而中异。
浚初求去,有旨召鼎。鼎至越丐祠,桧恶其逼己,徙知泉州,又讽谢祖信论鼎尝
受张邦昌伪命,遂夺节。御史中丞王次翁论鼎治郡废驰,命提举洞霄宫。鼎自泉
州归,复上书言时政,桧忌其复用,讽次翁又论其尝受伪命,乾没都督府钱十七
万缗,谪官居兴化军。论者犹不已,移漳州,又责清远军节度副使,潮州安置。
在潮五年,杜门谢客,时事不挂口,有问者,但引咎而已。中丞詹大方诬其
受贿,属潮守放编置人移吉阳军,鼎谢表曰:“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
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桧见之曰:“此老倔强犹昔。”
在吉阳三年,潜居深处,门人故吏皆不敢通问,惟广西帅张宗元时馈醪米。
桧知之,令本军月具存亡申。鼎遣人语其子汾曰:“桧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无
患;不尔,祸及一家矣。”先得疾,自书墓中石,记乡里及除拜岁月。至是,书
铭旌云:“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遗言属其子乞归葬,遂不食而
死,时绍兴十七年也,天下闻而悲之。明年,得旨归葬。孝宗即位,谥忠简,赠
太傅,追封丰国公。高宗祔庙,以鼎配享庙庭,擢用其孙十有二人。
鼎为文浑然天成,凡高宗处分军国机事,多其视草,有拟奏表疏、杂诗文二
百余篇,号《得全集》,行于世。论中兴贤相,以鼎为称首云。
论曰:夫谋国用兵之道,有及时乘锐而可以立功者,有养威持重而后能有为
者,二者之设施不同,其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泽一呼,
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响之赴声,实由泽之忠忱义气有以风动之,抑斯民目睹君
父之陷于涂淖,孰无愤激之心哉。使当其时泽得勇往直前,无或龃龉牵制之,则
反二帝,复旧都,特一指顾间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而惎功,使泽不得信其志,
发愤而薨,岂不悲哉!
及赵鼎为相,则南北之势成矣。两敌之相持,非有灼然可乘之衅,则养吾力
以俟时,否则,徒取危困之辱。故鼎之为国,专以固本为先,根本固而后敌可图、
雠可复,此鼎之心也。惜乎一见忌于秦桧,斥逐远徙,卒赍其志而亡,君子所尤
痛心也。
窃尝论泽、鼎之终而益有感焉。泽之易箦也,犹连呼“渡河”者三;而鼎自
题其铭旌,有“气作山河壮本朝”之语。何二臣之爱君忧国,虽处死生祸变之际,
而犹不渝若是!而高宗惑于憸邪之口,乍任乍黜,所谓“善善而不能用”,千
载而下,忠臣义士犹为之抚卷扼腕,国之不竞,有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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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六十一 列传第一百二十

○张浚(子枃)
张浚,字德远,汉州绵竹人,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父咸,举进士、贤良
两科。浚四岁而孤,行直视端,无诳言,识者知为大器。入太学,中进士第。靖
康初,为太常簿。张邦昌僣立,逃入太学中。闻高宗即位,驰赴南京,除枢密院
编修官,改虞部郎,擢殿中侍御史。驾幸东南,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逼逐谏臣坠
水死,浚奏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知有国法。迁侍御史。
时乘舆在扬州,浚言:“中原天下之根本,愿下诏葺东京、关陕、襄邓以待
巡幸。”咈宰相意,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未行,擢礼部侍郎,高宗召谕
曰:“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正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卿勉留辅
朕。”除御营使司参赞军事。浚度金人必来攻,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力言之
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其过计。
建炎三年春,金人南侵,车驾幸钱塘,留朱胜非于吴门捍御,以浚同节制军
马,已而胜非召,浚独留。时溃兵数万,所至剽掠,浚招集甫定。会苗傅、刘正
彦作乱,改元赦书至平江,浚命守臣汤东野秘不宣。未几,傅等以檄来,浚恸哭,
召东野及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时傅等以承宣使张俊为秦凤路总管,俊将万人还,将卸兵而西。浚知上遇俊
厚,而俊纯实可谋大事,急邀俊,握手语故,相持而泣,因告以将起兵问罪。时
吕颐浩节制建业,刘光世领兵镇江,浚遣人赍蜡书,约颐浩、光世以兵来会,而
命俊分兵扼吴江。上疏请复辟。傅等谋除浚礼部尚书,命将所部诣行在,浚以大
兵未集,未欲诵言讨贼,乃托云张俊骤回,人情震詟,不可不少留以抚其军。
会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曰:“世忠来,事济矣。”白浚以书招之。世忠
至,对浚恸器曰:“世忠与俊请以身任之。”浚因大犒俊、世忠将士,呼诸将校
至前,抗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众皆曰:“贼逆我顺。”浚曰:
“闻贼以重赏购吾首,若浚此举违天悖人,汝等可取浚头去;不然,一有退缩,
悉以军法从事。”众感憾愤。于是,令世忠以兵赴阙,而戒其急趋秀州,据粮道
以俟大军之至。世忠至秀,即大治战具。
会傅等以书招浚,浚报云:“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
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德,
一旦逊位,岂所宜闻。”傅等得书恐,乃遣重兵扼临平,亟除俊、世忠节度使,
而诬浚欲危社稷,责柳州安置。俊、世忠拒不受。会吕颐浩、刘光世兵踵至,浚
乃声傅、正彦罪,传檄中外,率诸军继进。
初,浚遣客冯轓以计策往说傅等,会大军且至,傅、正彦忧恐不知所出。轓
知其可动,即以大义白宰相朱胜非,使率百官请复辟。高宗御笔除浚知枢密院事。
浚进次临平,贼兵拒不得前,世忠等搏战,大破之,傅、正彦脱遁。浚与颐浩等
入见,伏地涕泣待罪,高宗问劳再三,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绝。一日啜羹,
小黄门忽传太母之命,不得已贬卿郴州。朕不觉羹覆于手,念卿被谪,此事谁任。”
留浚,引入内殿,曰:“皇太后知卿忠义,欲识卿面,适垂帘,见卿过庭矣。”
解所服玉带以赐。高宗欲相浚,浚以晚进,不敢当。傅、正彦走闽中,浚命世忠
追缚之以献,与其党皆伏诛。
初,浚次秀州,尝夜坐,警备甚严,忽有客至前,出一纸怀中曰:“此苗傅、
刘正彦募贼公赏格也。”浚问欲何如,客曰:“仆河北人,粗读书,知逆顺,岂
以身为贼用?特见为备不严,恐有后来者耳。”浚下执其手,问姓名,不告而去。
浚翌日斩死囚徇于众,曰:“此苗、刘刺客也。”私识其状貌物色之,终不遇。
巨盗薛庆啸聚淮甸,至数万人。浚恐其滋蔓,径至高邮,入庆垒,喻以朝廷
恩意。庆感服下拜,浚留抚其众。或传浚为贼所执,吕颐浩等遽罢浚枢筦。浚归,
高宗惊叹,即日趣就职。
浚谓中兴当自关陕始,虑金人或先入陕取蜀,则东南不可保,遂慷慨请行。
诏以浚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得便宜黜陟。将行,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拥众自豫
章至行在。先是,靖康城破,金人逼胁君、后、太子、宗室北行,多琼之谋;又
乘势剽掠,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至是入朝,悖傲无礼,且乞贷逆党傅、正彦
等死罪。浚奏琼大逆不道,乞伸典宪。翌日,召琼至都堂,数其罪切责之,送棘
寺论死。分其军隶神武军,然后行。与沿江襄、汉守臣议储蓄,以待临幸。
高宗问浚大计,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别遣大臣与韩世忠镇
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复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川相首尾。议既定,浚行,
未及武昌,而颐浩变初议。浚既抵兴元,金人已取鄜延,骁将娄宿孛堇引大兵渡
渭,攻永兴,诸将莫肯相援。浚至,即出行关陕,访问风俗,罢斥奸赃,以搜揽
豪杰为先务,诸将惕息听命。
会谍报金人将攻东南,浚命诸将整军向敌。已而金人大攻江、淮,浚即治军
入卫。至房州,知金人北归,复还关陕。时金帅兀术犹在淮西,浚惧其复扰东南,
谋牵制之,遂决策治兵,合五路之师以复永兴。金人大恐,急调兀术等由京西入
援,大战于富平。泾原帅刘锜身率将士薄敌陈,杀获颇众。会环庆帅赵哲擅离所
部,哲军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诸军皆溃。浚斩哲以徇,退保兴州。命吴玠聚兵
扼险于凤翔之和尚原、大散关,以断敌来路,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孙
渥、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浚上书待罪,帝手
诏慰勉。
绍兴元年,金将乌鲁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金人大败走。兀术复合兵至,
玠及其弟璘复邀击,大破之,兀术仅以身免,亟剃其须髯遁归。始,粘罕病笃,
语诸将曰:“自吾入中国,未尝有敢撄吾锋者,独张枢密与我抗。我在,犹不能
取蜀;我死,尔曹宜绝意,但务自保而已。”兀术怒曰:“是谓我不能邪!”粘
罕死,竟入攻,果败。拜浚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
浚在关陕三年,训新集之兵,当方张之敌,以刘子羽为上宾,任赵开为都转
运使,擢吴玠为大将守凤翔。子羽慷慨有才略,开善理财,而玠每战辄胜。西北
遗民,归附日众。故关陕虽失,而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
安。
将军曲端者,建炎中,尝迫逐帅臣王庶而夺其印。吴玠败于彭原,诉端不整
师。富平之役,端议不合,其腹心张忠彦等降敌。浚初超用端,中坐废,犹欲再
用之,后卒下端狱论死。会有言浚杀赵哲、曲端无辜,而任子羽、开、玠非是,
朝廷疑之。三年,遣王似副浚。会金将撒离曷及刘豫叛党聚兵入攻,破金州。子
羽为兴元帅,约吴玠同守三泉。金人至金牛,宋师掩击之,斩馘及堕溪谷死者,
以数千计。浚闻王似来,求解兵柄,且奏似不可任。宰相吕颐浩不悦,而朱胜非
以宿憾日毁短浚,诏浚赴行在。
四年初,辛炳知潭州,浚在陕,以檄发兵,炳不遣,浚奏劾之。至是,炳为
御史中丞,率同列劾浚,以本官提举洞霄宫,居福州。浚既去国,虑金人释川、
陕之兵,必将并力窥东南,而朝廷已议讲解,乃上疏极言其状。未几,刘豫之子
麟果引金人入攻。高宗思浚前言,策免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请幸平江,乃召
浚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入见,高宗手诏辨浚前诬,除知枢密院事。
浚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时兀术拥兵十万于扬州,约日渡江决战。浚长
驱临江,召韩世忠、张俊、刘光世议事。将士见浚,勇气十倍。浚既部分诸将,
身留镇江节度之。世忠遣麾下王愈诣兀术约战,且言张枢密已在镇江。兀术曰:
“张枢密贬岭南,何得乃在此?”愈出浚所下文书示之。兀术色变,夕遁。
五年,除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赵
鼎除左仆射。浚与鼎同志辅治,务在塞幸门,抑近习。时巨寇杨么据洞庭,屡攻
不克,浚以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据上流,恐滋蔓为害,请因盛夏乘其怠讨之,
具奏请行。至醴陵,释邑囚数百,皆杨么谍者,给以文书,俾招谕诸砦,囚欢呼
而往。至潭,贼众二十余万相继来降,湖寇尽平。上赐浚书,谓:“上流既定,
则川陕、荆襄形势接连,事力增倍,天其以中兴之功付卿乎。”浚遂奏遣岳飞屯
荆、襄以图中原,乃自鄂、岳转淮东,大会诸将,议防秋之宜。高宗遣使赐诏趣
归,劳问之曰:“卿暑行甚劳,湖湘群寇既就招抚,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召对便殿,进《中兴备览》四十一篇,高宗嘉叹,置之坐隅。
浚以敌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六年,会诸将议事江上,榜豫僣逆之
罪。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屯合肥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
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以佐俊;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浚渡江,
遍抚淮上诸戍。时张俊军进屯盱眙,岳飞遣兵入至蔡州,浚入觐,力请幸建康。
车驾进发,浚先往江上,谍报刘豫与侄猊挟金人入攻,浚奏:“金人不敢悉众而
来,此必豫兵也。”边遽不一,俊、光世皆张大敌势,浚谓:“贼豫以逆犯顺,
不剿除何以为国?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且命杨沂中往屯濠州。刘麟逼合肥,
张俊请益兵,刘光世欲退师,赵鼎及签书折彦质欲召岳飞兵东下。御书付浚,令
俊、光世、沂中等还保江。浚奏:“俊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敌共矣。
且岳飞一动,襄、汉有警,复何所恃乎?”诏书从之。沂中兵抵濠州,光世舍庐
州而南,淮西汹动。浚闻,疾驰至采石,令其众曰:“有一人渡江者斩!”光世
复驻军,与沂中接。刘猊攻沂中,沂中大破之,猊、麟皆拔栅遁。高宗手书嘉奖,
召浚还,劳之。
时赵鼎等议回跸临安,浚奏:“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三岁之间,陛下一
再临江,士气百倍。今六飞一还,人心解体。”高宗幡然从浚计。鼎出知绍兴府。
浚以亲民之官,治道所急,条具郡守、监司、省郎、馆阁出入迭补之法;又以灾
异奏复贤良方正科。
七年,以浚却敌功,制除特进。未几,加金紫光禄大夫。问安使何藓归报徽
宗皇帝、宁德皇后相继崩殂,上号恸擗踊,哀不自胜。浚奏:“天子之孝,不与
士庶同,必思所以奉宗庙社稷,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涕而起,敛发
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上乃命浚草诏告谕中外,辞甚哀切。浚又请命诸大
将率三军发哀成服,中外感动。浚退上疏曰:“陛下思慕两宫,忧劳百姓。臣之
至愚,获遭任用,臣每感慨自期,誓歼敌仇。十年之间,亲养阙然,爰及妻孥,
莫之私顾,其意亦欲遂陛下孝养之心,拯生民于涂炭。昊天不吊,祸变忽生,使
陛下抱无穷之痛,罪将谁执。念昔陕、蜀之行,陛下命臣曰:‘我有大隙于北,
刷此至耻,惟尔是属。’而臣终隳成功,使敌无惮,今日之祸,端自臣致,乞赐
罢黜。”上诏浚起视事。浚再疏待罪,不许,乃请乘舆发平江,至建康。
浚总中外之政,几事丛委,以一身任之。每奏对,必言仇耻之大,反复再三,
上未尝不改容流涕。时天子方厉精克己,戒饬宫庭内侍,无敢越度,事无巨细,
必以咨浚,赐诸将诏,往往命浚草之。
刘光世在淮西,军无纪律,浚奏罢光世,以其兵属督府,命参谋兵部尚书吕
祉往庐州节制。而枢密院以督府握兵为嫌,乞置武帅,乃以王德为都统制,即军
中取郦琼副之。浚奏其不当,琼亦与德有宿怨,列状诉御史台,乃命张俊为宣抚
使,杨沂中、刘锜为制置判官以抚之。未至,琼等举军叛,执吕祉以归刘豫。祉
不行,詈琼等,碎齿折首而死。浚引咎求去位,高宗问可代者,且曰:“秦桧何
如?”浚曰:“近与共事,方知其暗。”高宗曰:“然则用赵鼎。”桧由是憾浚。
浚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先是,浚遣人持手榜入伪地间刘豫,及
郦琼叛去,复遣间持蜡书遗琼,金人果疑豫,寻废之。台谏交诋,浚落职,以秘
书少监分司西京,居永州。九年,以赦复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未几,除资政
殿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抚大使。
金遣使来,以诏谕为名,浚五上疏争之。十年,金败盟,复取河南。浚奏愿
因权制变,则大勋可集,因大治海舟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十一年,除检校少
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十二年,封和国公。
十六年,彗星出西方,浚将极论时事,恐贻母忧。母讶其瘠,问故,浚以实
对。母诵其父对策之语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能忍不言以负陛下。”浚意
乃决。上疏谓:“当今事势,譬如养成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惟陛下
谋之于心,谨察情伪,使在我有不可犯之势,庶几社稷安全;不然,后将噬脐。”
事下三省,秦桧大怒,令台谏论浚,以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连州。二十
年,徙永州。浚去国几二十载,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慕之。武夫健将,言
浚者必咨嗟太息,至儿童妇女,亦知有张都督也。金人惮浚,每使至,必问浚安
在,惟恐其复用。
当是时,秦桧怙宠固位,惧浚为正论以害己,令台臣有所弹劾,论必及浚,
反谓浚为国贼,必欲杀之。以张柄知潭州,汪召锡使湖南,使图浚。张常先使江
西,治张宗元狱,株连及浚,捕赵鼎子汾下大理,令自诬与浚谋大逆,会桧死乃
免。
二十五年,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洪州。浚时以母丧将归葬。念天下事二十年
为桧所坏,边备荡驰;又闻金亮篡立,必将举兵,自以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
居丧为嫌,具奏论之。会星变求直言,浚谓金人数年间,势决求衅用兵,而国家
溺于宴安,荡然无备,乃上疏极言。而大臣沈该、万俟禼、汤思退等见之,谓敌
初无衅,笑浚为狂。台谏汤鹏举、凌哲论浚归蜀,恐摇动远方,诏复居永州。服
除落职,以本官奉祠。
三十一年春,有旨自便。浚至潭,闻钦宗崩,号恸不食,上疏请早定守战之
策。未几,亮兵大入,中外震动,复浚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
时金骑充斥,王权兵溃,刘锜退归镇江,遂改命浚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浚
至岳阳,买舟冒风雪而行,遇东来者云:“敌兵方焚采石,烟炎涨天,慎无轻进。”
浚曰:“吾赴君父之急,知直前求乘舆所在而已。”时长江无一舟敢行北岸者。
浚乘小舟径进,过池阳,闻亮死,余众犹二万屯和州。李显忠兵在沙上,浚往犒
之,一军见浚,以为从天而下。浚至建康,即牒通判刘子昂办行宫仪物,请乘舆
亟临幸。
三十二年,车驾幸建康,浚迎拜道左,卫士见浚,无不以手加额。时浚起废
复用,风采隐然,军民皆倚以为重。车驾将还临安,劳浚曰:“卿在此,朕无北
顾忧矣。”兼节制建康、镇江府、江州、池州、江阴军军马。
金兵十万围海州,浚命镇江都统张子盖往救,大破之。浚招集忠义,及募淮
楚壮勇,以陈敏为统制。且谓敌长于骑,我长于步,卫步莫如弩,卫弩莫如车,
命敏专制弩治车。
孝宗即位,召浚入见,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赐坐降问,
浚从容言:“人主之学,以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
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敌仇自
服。”孝宗悚然曰:“当不忘公言。”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进封魏国公。
翰林学士史浩议欲城瓜州、采石。浚谓不守两淮而守江干,是示敌以削弱,怠战
守之气,不若先城泗州。及浩参知政事,浚所规画,浩必沮之。浚荐陈俊卿为宣
抚判官,孝宗召俊卿及浚子栻赴行在。浚附奏请上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用
师淮堧,进舟山东,以为吴璘声援。孝宗见俊卿等,问浚动静饮食颜貌,曰:
“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金人以十万众屯河南,声言规两淮,移文
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浚言北敌诡诈,不当为之动,以大兵屯盱眙、
濠、庐备之,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除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江州、池州、江阴军军马。时金
将蒲察徒穆及知泗州大周仁屯虹县,都统萧琦,屯灵壁,积粮修城,将为南攻计。
浚欲及其未发攻之。会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浚
具以闻。上报可,召浚赴行在,命先图两城。乃遣显忠出濠州,趋灵壁;宏渊出
泗州,趋虹县,而浚自往临之。显忠至灵壁,败萧琦;宏渊围虹县,降徒穆、周
仁,乘胜进克宿州,中原震动。孝宗手书劳之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
来无此克捷。”
浚以盛夏人疲,急召李显忠等还师。会金帅纥石烈志宁率兵至宿州,与显忠
战。连日南军小不利,忽谍报敌兵大至,显忠夜引归。浚上疏待罪,有旨降授特
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主和者皆议浚之非,孝宗复赐浚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
重,卿不可畏人言而怀犹豫。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
浚乃以魏胜守海州,陈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
为大势,修滁州关山以扼敌冲,聚水军淮阴、马军寿春,大饬两淮守备。
孝宗复召栻奏事,浚附奏云:“自古有为之君,腹心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
成治功。今臣以孤踪,动辄掣肘,陛下将安用之。”因乞骸骨。孝宗览奏,谓栻
曰:“朕待魏公有加,不为浮议所惑。”帝眷遇浚犹至,对近臣言,必曰魏公,
未尝斥其名。每遣使来,必令视浚饮食多寡,肥瘠何如。寻诏复浚都督之号。
金帅仆散忠义贻书三省、枢密院,索四郡及岁币,不然,以农隙治兵。浚言:
“金强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时汤思退为右相。思退,秦桧党也,急
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持书报金。浚言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已而仲贤果以许
四郡辱命。朝廷复以王之望为通问使,龙大渊副之,浚争不能得。未几,召浚入
见,复力陈和议之失。孝宗为止誓书,留之望、大渊待命,而令通书官胡昉、杨
由义往,谕金以四郡不可割;若金人必欲得四郡,当追还使人,罢和议。拜浚尚
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如故;思退为左仆射。
胡昉等至宿,金人械系迫胁之,昉等不屈,更礼而归之。孝宗谕浚曰:“和
议之不成,天也,自此事当归一矣。”二年,议进幸建康,诏之望等还。思退闻
之大骇,阳为乞祠状,而阴与其党谋为陷浚计。
俄诏浚行视江、淮。时浚所招徕山东、淮北忠义之士,以实建康、镇江两军,
凡万二千余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壮士及江西群盗又万余人,陈敏统之,以守泗州。
凡要害之地,皆筑城堡;其可因水为险者,皆积水为匮;增置江、淮战舰,诸军
弓矢器械悉备。时金人屯重兵于河南,为虚声胁和,有刻日决战之语。及闻浚来,
亟彻兵归。淮北之来归者日不绝,山东豪杰,悉愿受节度。浚以萧琦契丹望族,
沈勇有谋,欲令尽领契丹降众,且以檄谕契丹,约为应援,金人益惧。思退乃令
王之望盛毁守备,以为不可恃;令尹穑论罢督府参议官冯方;又论浚费国不赀,
奏留张深守泗不受赵廓之代为拒命。浚亦请解督府,诏从其请。左司谏陈良翰、
侍御史周操言浚忠勤,人望所属,不当使去国。浚留平江,凡八章乞致仕,除少
师、保信军节度、判福州。浚辞,改醴泉观使。朝廷遂决弃地求和之议。
浚既去,犹上疏论尹穑奸邪,必误国事,且劝上务学亲贤。或勉浚勿复以时
事为言,浚曰:“君臣之羲,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吾荷两朝厚恩,久尸重任,今
虽去国,犹日望上心感悟,苟有所见,安忍弗言。上如欲复用浚,浚当即日就道,
不敢以老病为辞。如若等言,是诚何心哉!”闻者耸然。行次余干,得疾,手书
付二子曰:“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
葬我衡山下足矣。”讣闻,孝宗震悼,辍视朝,赠太保,后加赠太师,谥忠献。
浚幼有大志,及为熙河幕官,遍行边垒,览观山川形势,时时与旧戍守将握
手饮酒,问祖宗以来守边旧法,及军陈方略之宜。故一旦起自疏远,当枢筦之任,
悉能通知边事本末。在京城中,亲见二帝北行,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敌
俱存,故终身不主和议。每论定都大计,以为东南形势,莫如建康,人主居之,
可以北望中原,常怀愤惕。至如钱塘,僻在一隅,易于安肆,不足以号召北方。
与赵鼎共政,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一时之望,人号“小元祐”。所荐虞允文、
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为名臣;拔吴玠、吴璘于行间,谓韩世忠忠勇,可倚以
大事,一见刘锜奇之,付以事任,卒皆为名将,有成功,一时称浚为知人。浚事
母以孝称,学邃于《易》,有《易解》及《杂说》十卷,《书》、《诗》、《礼》、
《春秋》、《中庸》亦各有解,文集十卷,奏议二十卷。子二人、栻、枃。栻
自有传。
枃字定叟,以父恩授承奉郎,历广西经略司机宜、通判严州。方年少,已
有能称,浙西使者荐所部吏而不及枃,孝宗特令再荐。召对,差知袁州,戢豪
强,弭盗贼。尉获盗上之州,枃察知其枉,纵去,莫不怪之,未几,果获真盗。
改知衢州。
兄栻丧,无壮子,请祠以营葬事,主管玉局观,迁湖北提举常平。奏事,帝
大喜,谕辅臣曰:“张浚有子如此。”改浙西,督理荒政,苏、湖二州皆阙守,
命兼摄焉。有执政姻党闭粜,枃首治之,帝奖其不畏强御,迁两浙转运判官。
未几,以直徽猷阁升副使,改知临安府。奏除逋欠四万缗,米八百斛,进直
龙图阁。都城浩穰,奸盗聚慝,枃画分地以警捕,夜户不闭。张师尹纳女掖庭
供给使,恃以恣横,枃因事痛绳之,徙其家信州,其类帖伏。南郊礼成,赐五
品服,权兵部侍郎,仍知临安,加赐三品服。修三闸,复六井。府治火,延及民
居,上疏自劾,诏削二秩。枃再疏乞罢,移知镇江。寻改明州,辞,仍知镇江。
召为户部侍郎,面对言事,迕时相意。高宗崩,以集英殿修撰知绍兴府,董山陵
事。召还,为吏部侍郎。
光宗即位,权刑部侍郎,复兼知临安府。绍熙元年,为刑部侍郎,仍为府尹。
内侍毛伯益冒西湖茭地为亭,外戚有杀其仆者,狱具,夤缘宣谕求免,枃皆执
奏论如律。孝宗观湖,枃以弹压伏谒道左,孝宗止辇问劳,赐以酒炙。
京西谋帅,进焕章阁学士、知襄阳府,赐金二百两,别赐金百两,白金倍之。
未几,进徽猷阁学士、知建康府,继复命还襄阳。宁宗嗣位,归正人陈应祥、忠
义人党琪等谋袭均州,副都统冯湛间道疾驰以闻。枃不为动,徐部分掩捕,狱
成,斩其为首者二人,尽释党与,反侧以安。
升宝文阁学士、知平江府,未行,改知建康府。升龙图阁学士、知隆兴府兼
江西安抚使。奉新县旧有营田,募民耕之,亩赋米斗五升,钱六十,其后议臣请
鬻之。始,征两税和买,且加折变,民重为困,枃悉奏蠲之。进端明殿学士,
复知建康府。以疾乞祠,卒。
枃天分高爽,吏材敏给,遇事不凝滞,多随宜变通,所至以治辨称。再渡
以来,论尹京者,以枃为首。子忠纯、忠恕,自有传。
论曰:儒者之于国家,能养其正直之气,则足以正君心,一众志,攘凶逆,
处忧患,盖无往而不自得焉。若张浚者,可谓善养其气者矣。观其初逃张邦昌之
议,平苗、刘之乱,其才识固有非偷懦之所敢望。及其攘却勍敌,招降剧盗,能
使将帅用命,所向如志。远人伺其用舍为进退,天下占其出处为安危,岂非卓然
所谓人豪者欤!群言沸腾,屡奋屡踬,而辞气慨然。尝曰:“上如欲复用浚,当
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病辞。”其言如是,则其爱君忧国之心,为何如哉!时论以
浚之忠大类汉诸葛亮,然亮能使魏延、杨仪终其身不为异同,浚以吴玠故遂杀曲
端,亮能容法孝直,浚不能容李纲、赵鼎而又诋之,兹所以为不及欤!至于富平
之溃师,淮西之兵变,则成败利钝,虽亮不能逆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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