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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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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适字景伯,皓长子也。幼敏悟,日诵三千言。皓使朔方,适年甫十三,能任
家事。以皓出使恩,补修职郎。绍兴十二年,与弟遵同中博学宏词科。高宗曰:
“父在远方,子能自立,此忠义报也,宜升擢。”遂除敕令所删定官。后三年,
弟迈亦中是选,由是三洪文名满天下。改秘书省正字。
甫数月,皓归,忤秦桧,出知饶州,适亦出为台州通判。垂满,皓谪英州,
适复论罢,往来岭南省侍者九载。桧死皓还,道卒,服阕,起知荆门军。应诏上
宽恤四事:轻茶额钱,它州代贡礼物,辟试闱以复旧额,蠲官田令不种者输租。
改知徽州,寻提举江东路常平茶盐,首言役法不均之弊。
会完颜亮来侵,上亲征,适觐金陵,言:“本路旱,百姓逐食于淮,复遭金
兵,今各怀归而田产为官鬻,请听其估赎之。”及亮毙,适上疏曰:“大定僣号,
诸国未必服从,宜多遣密诏传谕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
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俟蜀、汉、山东之兵数道皆集,见可而进,庶几兵力
不顿,可以万全。”升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孝宗即位,海州解围,
符离用兵,馈饷繁多,适究心调度,供亿无阙。迁司农少卿。
隆兴二年二月,召贰太常兼权直学士院。上欲除诸将环卫官,诏讨论其制。
适具唐及本朝沿革十一条上之,且言:“太祖、太宗朝,常以处诸将及降王之君
臣,自后多以皇族为之,故国史以为官存而事废。陛下修饬戎备,不必远取唐制,
祖宗故事盖可法则。今径行换授,恐有减奉之患,乞如阁职兼带节度,至刺史带
上将军,横行遥郡带大将军,正使带将军,副使带中郎将,又以下则带左右郎将,
其官府人吏,令有司相度以闻。”除中书舍人。时金人再犯淮,羽檄沓至,书诏
填委,盗访醻答率称上旨,自此有大用意。金既寻盟,首为贺生辰使。金遣同
签书枢密院事高嗣先接伴,自言其父司空有德于皓,相与甚欢,得其要领以归。
乾道元年五月,迁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秦埙久废,忽予祠,适奏曰:
“李林甫死后,诸子皆流配岭南。秦桧稔恶自毙,不肖之孙官职仍旧,可谓幸矣。
宫观虽小,埙得之,则人以除用之渐,恐桧党牵连而进。”其命遂寝。时巫伋复
召,莫汲擢枢密院编修官,余尧弼复龙图阁学士,适谓其皆桧党也,随命缴之。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上谕参政钱端礼、虞允文曰:“三省
事与洪适商量。”东西府始同班奏事。八月,拜参知政事。谏议大夫林安宅以铜
钱多入北境,请禁之,即蜀中取铁钱行之淮上。事既行,适言其不可。上问之,
适曰:“今每州不得千缗,一州以万户计之,每家才得数百,恐民间无以贸易。
且客旅无回货,盐场有大利害。”上以为然,乃寝前命,但于蜀中取十五万缗,
行之庐、和二州而已。
十二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未几,春霖,适引咎
乞退,林安宅抗疏论适,既而台臣复合奏。三月,除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
兴国宫。寻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再奉祠。淳熙十一年薨,年六十八,谥文
惠。
适以文学闻望,遭时遇主,自两制一月入政府,又四阅月居相位,又三月罢
政,然无大建明以究其学。家居十有六年,兄弟鼎立,子孙森然,以著述吟咏自
乐,近世备福鲜有及之。或谓适党汤思退,又谓适来自淮东,言张浚妄费,浚以
此罢相,子九人:槻、柲、<木?>、<木修>、樌、桴、楹、槺、梠。
遵字景严,皓仲子也。自儿时端重如成人,从师业文,不以岁时寒暑辍。父
留沙漠,母亡,遵孺慕攀号。既葬,兄弟即僧舍肄词业,夜枕不解衣。以父荫补
承务郎,与兄适同试博学宏词科,中魁选,赐进士出身。高宗以皓远使,擢为秘
书省正字。中兴以来,词科中选即入馆,自遵始。宰相秦桧子熺为官长,謦欬
为人轻重,遵恬然不附丽。二年弗迁。
皓南还,与朝论异,出守。遵遂乞外,通判常、婺、越三州。绍兴二十五年,
汤思退荐之,复入为正字。八月,兼权直学士院。汤鹏举副台端,密荐为御史。
方赐对而父讣闻。二十八年,免丧,召对,极陈父冤,曰:“先臣与龚璹同出疆,
璹仕于刘豫,以妄杀兵官为豫所诛,而秦桧赠以节旄,擢用其子。先臣拒金人之
命,留十五岁乃得归,顾南窜岭外,臣兄弟屏迹在外。桧不分忠逆如此。”高宗
悉为道谤语所起,且曰:“卿再登三馆,尝典书命,今以修注处卿。”遂拜起居
舍人。
奏乞以经筵官除罢及封章进对、宴会锡予、讲读问答等事,萃为一书,名之
曰《迩英记注》。其后乾道间又有《祥曦殿记注》,实自遵始。又因面对,论铸
钱利害,帝嘉纳之。迁起居郎兼权枢密院都承旨。旧制,修注官、经筵官许留身
奏事,而近例无有。遵奏请复旧制,且言起居注未修者十五年,请除见修月进外,
每月带修,皆从之。
二十九年,拜中书舍人。殿前裨将辅逵转防御使,王纲转团练使,遵言:
“近制管军官十年始一迁,今两人不满岁,安得尔?”时勋臣子孙多躐居台省,
遵极言乞明有所止。高宗曰:“正立法,自今功臣子孙序迁至侍从,并令久任在
京宫观。”遵曰:“侍从,朝廷高选,非如磨勘阶官,安有迁序之制?”退而上
奏言:“今内外将家无虑二十人,若以序迁,不出十年,西清次对皆可坐致。太
祖开国功臣子孙不过诸司,惟曹彬之子琮、玮以功名自奋,遂为节度,初不闻有
递迁侍从之例。今旨一出,使穆清之地类皆将种,非所以示天下。望收还前诏。”
又言:“瑞昌、兴国之间茶商失业,聚为盗贼。望揭榜开谕,许其自新,愿充军
者填刺,愿为农者放还。”上皆可其奏。
论者欲复鄱阳永平、永丰两监鼓铸,诏给、舍议,遵曰:“唐有鼓铸使,国
朝或以漕臣兼领,或分道置使,厘为三司。自中兴来,置都大提点,官属太多,
动为州县之害。间者亟行废罢,又无一定之论,初委运使,又委提刑,又委郡守、
贰,号令不一,鼓铸益少。窃以为复置便。”
三十年正月,试吏部侍郎。异时选人诣曹改秩,吏倚为市,亳毛不中节,必
巧生沮阂,须赂饷满欲乃止。遵明与约,苟于大体无害,先行后审,荐员有定限,
而举者周遮重复,或同时一章而巧为两牍,或当荐五员而辄逾十数,或当举职官
而诡为京状,或身系常调而妄称职司,或东西分曹而交错搀补,或已予复夺而指
云事故,件析枚数,请凡如是者得通劾之。旧制,致仕任子,随所在审敕牒即请
行。是时,从议者请,必令于元州判奏。遵言:“士大夫或游宦粤、蜀,数千里
外,不幸以死。临终谢事,其家获归故里已为至难,今复因此龃龉,反复稽延,
是明与恶吏为地也。”乃止仍旧贯。
平江、湖、秀三州水,无以输秋苗,有司抑令输麦。遵言:“麦价珠不在米
下,民困如是,奈何指夏以为秋,衍一以为二,使挤沟壑乎?愿量取其半,而被
水害者悉免之。”金人来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二百家,遵以蜀之李特可为
至戒,愿以根集未足为解,淹引日月报之。迁翰林学士兼吏部尚书。汪澈论汤思
退罢相,遵行制无贬词,澈以为言。遂丐去,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命其尚书苏保衡由海道窥二浙,朝廷以浙西副总管李
宝御之。宝驻兵平江,守臣朱翌素与宝异,朝议以遵尝荐宝,乃命遵知平江。及
宝以舟师捣胶西,凡资粮、器械、舟楫皆遵供亿,宝成功而归,遵之助为多。车
驾幸金陵,禁卫士丐索无艺,它郡随与不厌。至吴,乃相告曰:“内翰在此,汝
毋复然。”先是,朝廷虑商舶为贼得,悉拘入官,既而不返,并海县团萃巨舰及
募水手、民兵,皆絷留未得去。遵因对论之,以船还商,而听水手自便,吴人德
之。
孝宗即位,拜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诏问宰执、侍从、台谏曰:“敌人来索
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则边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
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宜指陈定论以闻。”遵与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
若、起居郎周必大共为一议,其略谓:“不宜直情径行,亦未可遽为之屈,谓宜
遗金缯如前日之数,或许稍归侵地如海、泗之类,则彼亦可藉口而来议矣。”
知隆兴元年贡举,拜同知枢密院事。寿康殿产金芝十二,同列议表贺,遵引
李文靖奏灾异故事风止之。荐眉山李焘、永嘉郑伯熊及林光朝,未及用,会汤思
退为左相,而次相张浚罢,御史周璪策遵且超迁,上章致劾,上亟徙置他官。遵
不能安位,连章乞免,讫与御史俱去。是年七月,以端明殿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乾道六年,起知信州。徙知太平州。前守周璪以尝论遵,闻遵来,不俟合符
驰去。遵追饯至十里,劳苦如平时,曰:“君当官而行,我何怨?”闻者以为盛
德。圩田坏,民失业,遵鸠民筑圩凡万数。方冬盛寒,遵躬履其间,载酒食亲饷
馌,恩意倾尽,人忘其劳。运使张松忌功,妄奏圩未尝决,民未尝转徙,必责
圩户自阏筑,且裁省募工钱米之半。遵连疏争,至酒遣朝臣覆按。于是将作少监
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狎至,黜松言,圩遂成,合四百五十有五。松无所泄其
忿,则别治溧水永丰圩,来调丁、米、木,数甚广。遵曰:“郡当岁俭,方振恤
流移,劝分乞籴,如自刲其股以充喉,不暇食,况能饱他人腹哉。”执不从。
楚地旱,旁县振赡者虑不早,施置失后先,或得米而亡以炊,或阖户莩藉而
廪不至。遵简宾佐,随远近壮老以差赋给,蠲租至十九,又告籴于江西,得活者
不啻万计。戍兵乘时盗利,曹伍剽于野,尽执拘以归其军。故当大札瘥而邑落晏
然。徙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孝宗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褒其治绩,
且许入觐。
时虞允文当国,有北征志。先调侍卫马军出屯,其在府者五军,悉送其孥,
谋筑营砦,无虑万灶。张松用不能罢,特敕遵同宰执赴选德殿奏事。遵奏外臣不
敢尾二府后,愿需班退别引,上弗许。进资政殿学士以行。至则揭榜,民苗米唯
输正不输耗,听民自持斛概,庾人不能轻重其手。遍行郊野卜砦地,求不妨民居、
不夷冢墓者,逾年始得之。营卒醉,妄言摇众,斩之,磔于市,三军无敢哗。有
昼入旗亭挺刃椎垆者,械付狱,驿上奏未下,统帅惧得谴,请自治之。孝宗怒,
罢统帅,遵亦坐贬两秩。未几,五营成,复元官,仍拜资政殿学士。淳熙元年,
提举洞霄宫。十一月,薨,年五十有五。谥文安。
迈字景卢,皓季子也。幼读书日数千言,一过目辄不忘,博极载籍,虽稗官
虞初,释老傍行,靡不涉猎。从二兄试博学宏词科,迈独被黜。绍兴十五年始中
第,授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入为敕令所删定官。皓忤秦桧投闲,桧憾未已,御
史汪勃论迈知其父不靖之谋,遂出添差教授福州。累迁吏部郎兼礼部。
上居显仁皇后丧,当孟飨,礼官未知所从,迈请遣宰相分祭,奏可。除枢密
检详文字。建议令民入粟赎罪,以纾国用,又请严法驾出入之仪。
三十一年,议钦宗谥,迈曰:“渊圣北狩不返,臣民悲痛,当如楚人立怀王
之义,号怀宗,以系复仇之意。”不用。吴璘病笃,朝论欲徙吴拱代之。迈曰:
“吴氏以功握蜀兵三十年,宜有以新民观听,毋使尾大不掉。知枢密院事叶义问
出视师,奏以迈参议军事,至镇江,闻瓜洲官军与金人相持,遑遽失措。会建康
走驿告急,义问遽欲还,迈力止之曰:“今退师,无益京口胜败之数,而金陵闻
返旆,人心动摇,不可。”迁左司员外郎。
三十二年春,金主褒遣左监军高忠建来告登位,且议和,迈为接伴使,知阁
门张抡副之。上谓执政曰:“向日讲和,本为梓宫、太后,虽屈己卑辞,有所不
惮。今两国之盟已绝,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何为准,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
宜先定。”及迈、抡入辞,上又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欲首议名分,而土地
次之。”迈于是奏更接伴礼数,凡十有四事。自渡江以来,屈己含忍多过礼,至
是一切杀之,用敌国体,凡远迎及引接金银等皆罢。既而高忠建有责臣礼及取新
复州郡之议,迈以闻,且奏言:“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礼部侍
郎黄中闻之,亟奏曰:“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
不可谓实。”兵部侍郎陈俊卿亦谓:“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
损矣。”
进起居舍人。时议遣使报金国聘,三月丁巳,诏侍从、台谏各举可备使命者
一人。初,迈之接伴也,既持旧礼折伏金使,至是,慨然请行。于是假翰林学士,
充贺登位使,欲令金称兄弟敌国而归河南地。夏四月戊子,迈辞行,书用敌国礼,
高宗亲札赐迈等曰:“祖宗陵寝,隔阔三十年,不得以时洒扫祭祀,心实痛之。
若彼能以河南地见归,必欲居尊如故,正复屈己,亦何所惜。”迈奏言:“山东
之兵未解,则两国之好不成。”至燕,金阁门见国书,呼曰:“不如式。”抑令
使人于表中改陪臣二字,朝见之仪必欲用旧礼。迈初执不可,既而金锁使馆,自
旦及暮水浆不通,三日乃得见。金人语极不逊,大都督怀忠议欲质留,左丞相张
浩持不可,乃遣还。七月,迈回朝,则孝宗已即位矣。殿中侍御史张震以迈使金
辱命,论罢之。明年,起知泉州。
乾道二年,复知吉州。入对,遂除起居舍人,直前言:“起居注皆据诸处关
报,始加修纂,虽有日历、时政记,亦莫得书。景祐故事,有《迩英延义二阁注
记》,凡经筵侍臣出处、封章进对、宴会赐予,皆用存记。十年间稍废不续,陛
下言动皆罔闻知,恐非命侍本意。乞令讲读官自今各以日得圣语关送修注官,令
讲筵所牒报,使谨录之,因今所御殿名曰《祥曦记注》。”制可。
三年,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兼侍读、直学士院,仍参史事。父忠宣、兄适、
遵皆历此三职,迈又踵之。迈奏:“三省事无巨细,必先经中书书黄,宰执书押,
当制舍人书行,然后过门下,给事中书读,如给、舍有所建明,则封黄具奏,以
听上旨。惟枢密院既得旨,即书黄过门下,例不送中书,谓之‘密白’,则封驳
之职似有所偏,况今宰相兼枢密,因而厘正,不为有嫌。望诏枢密院。凡已被制
敕,并关左右省依三省书黄,以示重出命之意。”报可。
六年,除知赣州,起学宫,造浮梁,士民安之。郡兵素骄,小不如欲则跋扈,
郡岁遣千人戍九江,是岁,或怵以至则留不复返,众遂反戈。民讹言相惊,百姓
恟惧。迈不为动,但遣一校婉说之,俾归营,众皆听,垂橐而入,徐诘什五长
两人,械送浔阳,斩于市。辛卯岁饥,赣适中熟,迈移粟济邻郡。僚属有谏止者,
迈笑曰:“秦、越瘠肥,臣子义耶?”寻知建宁府。富民有睚眦杀人衷刃篡狱者,
久拒捕,迈正其罪,黥流岭外。
十一年,知婺州,奏:“金华田多沙,势不受水,五日不雨则旱,故境内陂
湖最当缮治。命耕者出力,田主出谷,凡为公私塘堰及湖,总之为八百三十七所。”
婺军素无律,春给衣,欲以缗易帛,吏不可,则群呼啸聚于郡将之治,郡将惴恐,
姑息如其欲。迈至,众狃前事,至以飞语榜谯门。迈以计逮捕四十有八人,置之
理,党众相嗾,哄拥迈轿,迈曰:“彼罪人也,汝等何预?”众逡巡散去。迈戮
首恶二人,枭之市,余黥挞有差,莫敢哗者。事闻,上语辅臣曰:“不谓书生能
临事达权。”特迁敷文阁待制。
明年,召对,首论淮东边备六要地:曰海陵,曰喻洳,曰盐城,曰宝应,曰
清口,曰盱眙。谓宜修城池,严屯兵,立游桩,益戍卒。又言:“许浦宜开河
三十六里,梅里镇宜筑二大堰,作斗门,遇行师,则决防送船。”又言:“冯湛
创多桨船,底平樯浮,虽尺水可运。今十五六年,修葺数少,不足用。”谓宜募
濒海富商入船予爵,招善操舟者以补水军,上嘉之。以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
国史。
迈初入史馆,预修《四朝帝纪》,进敷文阁直学士、直学士院。讲读官宿直,
上时召入,谈论至夜分。十三年九月,拜翰林学士,遂上《四朝史》,一祖八宗
百七十八年为一书。
绍熙改元,进焕章阁学士、知绍兴府。过阙奏事,言新政宜以十渐为戒。上
曰:“浙东民困于和市,卿往,为朕正之。”迈再拜曰:“誓尽力。”迈至郡,
核实诡户四万八千三百有奇,所减绢以匹计者,略如其数。提举玉隆万寿宫。明
年,再上章告老,进龙图阁学士。寻以端明殿学士致仕,是岁卒,年八十。赠光
禄大夫,谥文敏。
迈兄弟皆以文章取盛名,跻贵显,迈尤以博洽受知孝宗,谓其文备众体。迈
考阅典故,渔猎经史,极鬼神事物之变,手书《资治通鉴》凡三。有《容斋五笔》、
《夷坚志》行于世,其他著述尤多。所修《钦宗纪》多本之孙觌,附耿南仲,恶
李纲,所纪多失实,故朱熹举王允之论,言佞臣不可使执笔,以为不当取觌所纪
云。
论曰:孔子云:“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当建炎、绍兴之际,
凡使金者,如探虎口,能全节而归,若朱弁、张邵、洪皓其庶几乎,望之不足议
也。皓留北十五年,忠节尤著,高宗谓苏武不能过,诚哉。然竟以忤秦桧谪死,
悲夫!其子适、遵、迈相继登词科,文名满天下,适位极台辅,而迈文学尤高,
立朝议论最多,所谓忠议之报,讵不信夫。

[发帖际遇]: 林风挺身而出,阻止萧峰打“段正淳”,阻止失败,阿朱遇难,花银两3帮助萧峰安葬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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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张九成 胡铨 廖刚 李迨 赵开
张九成,字子韶,其先开封人,徙居钱塘。游京师,从杨时学。权贵托人致
币曰:“肯从吾游,当荐之馆阁。”九成笑曰:“王良尚羞与嬖奚乘,吾可为贵
游客耶?”
绍兴二年,上将策进士,诏考官,直言者置高等。九成对策略曰:“祸乱之
作,天所以开圣人也。愿陛下以刚大为心,无以忧惊自沮。臣观金人有必亡之势,
中国有必兴之理。夫好战必亡,失其故俗必亡,人心不服必亡,金皆有焉。刘豫
背叛君亲,委身夷狄,黠雏经营,有同儿戏,何足虑哉。前世中兴之主,大抵以
刚德为尚。去谗节欲,远佞防奸,皆中兴之本也。今闾巷之人皆知有父兄妻子之
乐,陛下贵为天子,冬不得温,夏不得清,昏无所定,晨无所省,感时遇物,凄
惋于心,可不思所以还二圣之车乎?”又言:“阉寺闻名,国之不祥也,今此曹
名字稍稍有闻,臣之所忧也。当使之安扫除之役,凡结交往来者有禁,干预政事
者必诛。”擢置首选。杨时遗九成书曰:“廷对自中兴以来未之有,非刚大之气,
不为得丧回屈,不能为也。”
授镇东军签判,吏不能欺。民冒鹾禁,提刑张宗臣欲逮捕数十人,九成争之。
宗臣曰:“此事左相封来。”九成曰:“主上屡下恤刑之诏,公不体圣意而观望
宰相耶?”宗臣怒,九成即投檄归。从学者日众,出其门者多为闻人。
赵鼎荐于朝,遂以太常博士召。既至,改著作佐郎,迁著作郎,言:“我宋
家法,曰仁而已。仁之发见,尤在于刑。陛下以省刑为急,而理官不以恤刑为念。
欲诏理官,活几人者与减磨勘。”从之。除浙东提刑,力辞,乃与祠以归。
未几,召除宗正少卿、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兼权刑部侍郎。法寺以大辟成案
上,九成阅始末得其情,因请覆实,囚果诬服者。朝论欲以平反为赏,九成曰:
“职在详刑,可邀赏乎?”辞之。
金人议和,九成谓赵鼎曰:“金实厌兵,而张虚声以撼中国。”因言十事,
彼诚能从吾所言,则与之和,使权在朝廷。鼎既罢,秦桧诱之曰:“且成桧此事。”
九成曰:“九成胡为异议,特不可轻易以苟安耳。”桧曰:“立朝须优游委曲。”
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直人。”上问以和议,九成曰:“敌情多诈,不可不察。”
因在经筵言西汉灾异事,桧甚恶之,谪守邵州。既至,仓库虚乏,僚属请督
酒租宿负、苗绢未输者,九成曰:“纵未能惠民,其敢困民耶?”是岁,赋入更
先他时。中丞何铸言其矫伪欺俗,倾附赵鼎,落职。
丁父忧,既免丧,秦桧取旨,上曰:“自古朋党畏人主知之,此人独无所畏,
可与宫观。”先是,径山僧宗杲善谈禅理,从游者众,九成时往来其间。桧恐其
议己,令司谏詹大方论其与宗杲谤讪朝政,谪居南安军。在南安十四年,每执书
就明,倚立庭砖,岁久双趺隐然。广帅致籝金,九成曰:“吾何敢苟取。”悉归
之。桧死,起知温州。户部遣吏督军粮,民苦之,九成移书痛陈其弊,户部持之,
九成即丐祠归。数月,病卒。
九成研思经学,多有训解,然早与学佛者游,故其议论多偏。宝庆初,特赠
太师,封崇国公,谥文忠。
胡铨,字邦衡,庐陵人。建炎二年,高宗策士淮海,铨因御题问“治道本天,
天道本民”,答云:“汤、武听民而兴,桀、纣听天而亡。今陛下起干戈锋镝间,
外乱内讧,而策臣数十条,皆质之天,不听于民。”又谓:“今宰相非晏殊,枢
密、参政非韩琦、杜衍、范仲淹。”策万余言,高宗见而异之,将冠之多士,有
忌其直者,移置第五。授抚州军事判官,未上,会隆祐太后避兵赣州,金人蹑之,
铨以漕檄摄本州幕,募乡丁助官军捍御,第赏转承直郎。丁父忧,从乡先生萧楚
学《春秋》。
绍兴五年,张浚开督府,辟湖北仓属,不赴。有诏赴都堂审察,兵部尚书吕
祉以贤良方正荐,赐对,除枢密院编修官。
八年,宰臣秦桧决策主和,金使以“诏谕江南”为名,中外汹汹。铨抗疏言
曰:
臣谨案,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缘宰相无识,遂举以使虏。专务
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虏使,以“诏谕
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刘豫臣事丑虏,南面称王,自以为
子孙帝王万世不拔之业,一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商鉴不远,而伦
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
宗之天下为金虏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金虏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祖宗庙社
之灵尽污夷狄,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朝廷宰执尽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
当裂冠毁冕,变为胡服。异时豺狼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
夫三尺童子至无识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丑虏则犬豕也,堂堂
大国,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耶?伦之议乃曰:“我一屈
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
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
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虏决
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况丑虏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
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
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矣!
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北面臣虏,况今国势稍张,诸将
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丑虏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于襄阳,败之于淮上,
败之于涡口,败之于淮阴,校之往时蹈海之危,固已万万,偿不得已而至于用兵,
则我岂遽出虏人下哉?今无故而反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
不战而气已索。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天下大势有所不
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
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
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
致君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近者礼部侍郎曾开等引古谊以折之,桧乃厉
声责曰:“侍郎知故事,我独不知!”则桧之遂非愎谏,已自可见,而乃建白令
台谏、侍臣佥议可否,是盖畏天下议己,而令台谏、侍臣共分谤耳。有识之士皆
以为朝廷无人,吁,可惜哉!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变左衽
之区,而为衣裳之会。秦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而为左衽之乡。则桧
也不唯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天下望治
有如饥渴,而近伴食中书,漫不敢可否事。桧曰虏可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
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三发问而近不答,但曰:“已令台谏、侍从
议矣。”呜呼!参赞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耶?臣
窃谓秦桧、孙近亦可斩也。
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
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
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
书既上,桧以铨狂妄凶悖,鼓众劫持,诏除名,编管昭州,仍降诏播告中外。
给、舍、台谏及朝臣多救之者,桧迫于公论,乃以铨监广州盐仓。明年,改签书
威武军判官。十二年,谏官罗汝楫劾铨饰非横议,诏除名,编管新州。十八年,
新州守臣张棣讦铨与客唱酬,谤讪怨望,移谪吉阳军。
二十六年,桧死,铨量移衡州。铨之初上书也,宜兴进士吴师古鋟木传之,
金人募其书千金。其谪广州也,朝士陈刚中以启事为贺。其谪新州也,同郡王延
珪以诗赠行。皆为人所讦,师古流袁州,廷珪流辰州,刚中谪知虔州安远县,遂
死焉。三十一年,铨得自便。
孝宗即位,复奉议郎、知饶州。召对,言修德、结民、练兵、观衅,上曰:
“久闻卿直谅。”除吏部郎官。隆兴元年,迁秘书少监,擢起居郎,论史官失职
者四:一谓记注不必进呈,庶人主有不观史之美;二谓唐制二史立螭头之下,今
在殿东南隅,言动未尝得闻;三谓二史立后殿,而前殿不立,乞于前后殿皆分日
侍立;四谓史官欲其直前,而阁门以未尝预牒,以今日无班次为辞。乞自今直前
言事,不必预牒阁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诏从之。兼侍讲、国史院编修官。因
讲《礼记》,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愿陛下无以名器轻
假人。”
又进言乞都建康,谓:“汉高入关中,光武守信都。大抵与人斗,不搤其
亢,拊其背,不能全胜。今日大势,自淮以北,天下之亢与背也,建康则搤之
拊之之地也。若进据建康,下临中原,此高、光兴王之计也。”
诏议行幸,言者请纾其期,遂以张浚视师图恢复,侍御史王十朋赞之。克复
宿州,大将李显忠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忿争,军大溃。十朋自劾。上怒甚,铨
上疏愿毋以小衄自沮。
时旱蝗、星变,诏问政事阙失,铨应诏上书数千言,始终以《春秋》书灾异
之法,言政令之阙有十,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且言:“尧、舜明四目,达四
聪,虽有共、鲧,不能塞也。秦二世以赵高为腹心,刘、项横行而不得闻;汉成
帝杀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闻;灵帝杀窦武、陈蕃,天下横溃而不得闻;梁武信
朱异,侯景斩关而不得闻;隋炀帝信虞世基,李密称帝而不得闻;唐明皇逐张九
龄,安、史胎祸而不得闻。陛下自即位以来,号召逐客,与臣同召者张焘、辛次
膺、王大宝、王十朋,今焘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宝又将去,惟臣在尔。
以言为讳,而欲塞灾异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
铨又言:“昔周世宗为刘旻所败,斩败将何徽等七十人,军威大震,果败旻,
取淮南,定三关。夫一日戮七十将,岂复有将可用?而世宗终能恢复,非庸懦者
去,则勇敢者出耶!近宿州之败,士死于敌者满野,而败军之将以所得之金赂权
贵以自解,上天见变昭然,陛下非信赏必罚以应天不可。”其论纳谏曰:“今廷
臣以箝默为贤,容悦为忠。驯至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上曰:“非卿
不闻此。”
金人求成,铨曰:“金人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款我,愿绝口勿言‘和’
字。”上以边事全倚张浚,而王之望、尹穑专主和排浚,铨廷责之。兼权中书舍
人、同修国史。张浚之子栻赐金紫,铨缴奏之,谓不当如此待勋臣子。浚雅与铨
厚,不顾也。
十一月,诏以和戎遣使,大询于庭,侍从、台谏预议者凡十有四人。主和者
半,可否者半,言不可和者铨一人而已,乃独上一议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
和,二圣播迁自何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
主和。议者乃曰:‘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
不能自振,尚能战乎?”除宗正少卿,乞补外,不许。
先是,金将蒲察徒穆、大周仁以泗州降,萧琦以军百人降,诏并为节度使。
铨言:“受降古所难,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梁武时侯景以河南来
奔,未几而陷台城;宣、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未几为中国患。今金之三大将
内附,高其爵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
或为内应,后将噬脐,愿勿任以兵柄,迁其众于湖、广以绝后患。”
二年,兼国子祭酒,寻除权兵部侍郎。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
阙政急务。铨以振灾为急务,议和为阙政,其议和之书曰:
自靖康迄今凡四十年,三遭大变,皆在和议,则丑虏之不可与和,彰彰然矣。
肉食鄙夫,万口一谈,牢不可破。非不知和议之害,而争言为和者,是有三说焉:
曰偷懦,曰苟安,曰附会。偷懦则不知立国,苟安则不戒鸩毒,附会则觊得美官,
小人之情状具于此矣。
今日之议若成,则有可吊者十;若不成,则有可贺者亦十。请为陛下极言之。
何谓可吊者十?
真宗皇帝时,宰相李沆谓王旦曰:“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虏讲和。吾闻
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若与虏和,自此中国必多事矣。”旦殊不以为
然。既而遂和,海内乾耗,旦始悔不用文靖之言。此可吊者一也。
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望陛下拯溺救焚,不啻赤子之望慈父母,一与
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何及。此可吊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扼吾咽喉以
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大江不守,则江、浙决
不可安。此可吊者三也。
绍兴戊午,和议即成,桧建议遣二三大臣如路允迪等,分往南京等州交割归
地。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其反覆变诈如此,桧犹
不悟,奉之如初,事之愈谨,赂之愈厚,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太上谋欲入
海,行朝居民一空,覆辙不远,忽而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此可吊者四也。
绍兴之和,首议决不与归正人,口血未干,尽变前议。凡归正之人一切遣还,
如程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几为萧墙忧。今必尽索归正之人,与之则反侧生
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夫反侧则肘腋之变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起衅端,
猝有逆亮之谋,不知何以待之。此可吊者五也。
自桧当国二十年间,竭民膏血以饵犬羊,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千村万落生
理萧然,重以蝗虫水潦。自此复和,则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此可吊者六也。
今日之患,兵费已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且少以十年计之,其费无虑数千
亿。而岁币之外,又有私觌之费;私觌之外,又有贺正、生辰之使;贺正、生辰
之外,又有泛使。一使未去,一使复来,生民疲于奔命,帑廪涸于将迎,瘠中国
以肥虏,陛下何惮而为之。此其可吊者七也。
侧闻虏人嫚书,欲书御名,欲去国号“大”字,欲用再拜。议者以为繁文小
节不必计较,臣切以为议者可斩也。夫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楚子问鼎,义士
之所深耻;“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国号大小与
鼎轻重孰多?“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臣子欲君父屈己以从之,则是多垒不足
辱,问鼎不必耻,“献纳”不必争。此其可吊者八也。
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称臣,称臣不已必至请降,请降不已必至纳土,纳土不已
必至衔壁,衔壁不已必至舆榇,舆榇不已必至如晋帝青衣行酒然后为快。此其可
吊者九也。
事至于此,求为匹夫尚可得乎?此其可吊者十也。
窃观今日之势,和决不成,傥乾刚独断,追回使者魏杞、康湑等,绝请和
之议以鼓战士,下哀痛之诏以收民心,天下庶乎其可为矣。如此则有可贺者亦十:
省数千亿之岁币,一也;专意武备,足食足兵,二也;无书名之耻,三也;无去
“大”之辱,四也;无再拜之屈,五也;无称臣之忿,六也;无请降之祸,七也;
无纳土之悲,八也;无衔璧、舆榇之酷,九也;无青衣行酒之冤,十也。
去十吊而就十贺,利害较然,虽三尺童稚亦知之,而陛下不悟。《春秋左氏》
谓无勇者为妇人,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如以臣言为不然,乞赐流放窜殛,以
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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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自符离之败,朝论急于和戎,弃唐、邓、海、泗四州与虏矣。金又欲得商、
秦地,邀岁币,留使者魏杞,分兵攻淮。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
时金使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之兵号八十万,刘宝弃楚州,王彦弃昭关,濠、
滁皆陷。惟高邮守臣陈敏拒敌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预求密诏为自安计,拥兵不救。
铨劾奏之,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相援。今宝视敏弗救,若
射阳失守,大事去矣。”宝惧,始出师掎角。时大雪,河冰皆合,铨先持铁锤锤
冰,士皆用命,金人遂退。久之,提举太平兴国宫。
乾道初,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趣奏事,留为工部侍郎。入对,言:
“少康以一旅复禹绩,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复禹之效尚未
赫然。”又言:“四方多水旱,左右不以告,谋国者之过也,宜令有司速为先备。”
乞致仕。
七年,除宝文阁待制,留经筵。求去,以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陛辞,犹以
归陵寝、复故疆为言,上曰:“朕志也。”且问今何归,铨曰:“归庐陵,臣向
在岭海尝训传诸经,欲成此书。”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
铨归,上所著《易》、《春秋》、《周礼》、《礼记解》,诏藏秘书省。寻
复元官,升龙图阁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转提举玉隆万寿宫,进端明殿学士。
六年,召归经筵,铨引疾力辞。七年,以资政殿学士致仕。薨,谥忠简。有《澹
庵集》一百卷行于世。孙槻、榘,皆至尚书。
廖刚,字用中,南剑州顺昌人。少从陈瓘、杨时学。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宣
和初,自漳州司录除国子录,擢监察御史。时蔡京当国,刚论奏无所避。以亲老
求补外,出知兴化军。钦宗即位,以右正言召。丁父忧,服阕,除工部员外郎,
以母疾辞。
绍兴元年,盗起旁郡,官吏悉逃去,顺昌民以刚为命。刚谕从盗者使反业,
既而他盗入顺昌,部使者檄刚抚定。刚遣长子迟谕贼,贼知刚父子有信义,亦散
去。除本路提点刑狱。
寻召为吏部员外郎,言:“古者天子必有亲兵自将,所以备不虞而强主威,
汉北军、唐神策之类也。祖宗军制尤严。愿稽旧制,选精锐为亲兵,居则以为卫,
动则以为中军,此强干弱枝之道。”又言:“国家艰难已极,今方图新,若会稽
诚非久驻之地。请经营建康,亲拥六师往为固守计,以杜金人窥伺之意。”迁起
居舍人、权吏部侍郎兼侍讲,除给事中。
丁母忧,服阕,复拜给事中。刚言:“国不可一日无兵,兵不可一日无食。
今诸将之兵备江、淮,不知几万,初无储蓄,日待哺于东南之转饷,浙民已困,
欲救此患莫若屯田。”因献三说,将校有能射耕,当加优赏,每耕田一顷,与转
一资;百姓愿耕,假以粮种,复以租赋。上令都督府措置。
时朝廷推究章惇、蔡卞误国之罪,追贬其身,仍诏子孙毋得官中朝。至是章
杰自崇道观知婺州,章仅自太府丞提举江东茶盐事。刚封还诏书,谓即如此,何
以示惩,乃并与祠。权户部侍郎,寻迁刑部侍郎。求补外,除徽猷阁直学士、知
漳州。
七年二月,日有食之,诏内外官言事。刚言:“陛下有建国之封,所以承天
意、示大公于天下后世者也,然而未遂正名者,岂非有所待耶?有所待,则是应
天之诚未至也。愿陛下昭告艺祖在天之灵,正建国储君之号,布告中外,不匿厥
旨。异时虽百斯男,不复更易,天下孰敢不服。”上读之耸然,即召刚趣至阙,
拜御史中丞。刚言:“臣职纠奸邪,当务大体,若捃摭细故,则非臣本心。”又
奏经费不支,盗贼不息,事功不立,命令不孚,及兵骄官冗之弊。
时徽宗已崩,上遇朔望犹率群臣遥拜渊圣,刚言:“礼有隆杀,兄为君则君
之,己为君则兄之可也。望勉抑圣心,但岁时行家人礼于内庭。”从之。
殿前司强刺民为兵,及大将恃功希恩,所请多废法。刚知无不言,论列至于
四五,骄横者肃然。
郑亿年与秦桧有连而得美官,刚显疏其恶,桧衔之。金人叛盟,刚乞起旧相
之有德望者,处以近藩,桧闻之曰:“是欲置我何地耶?”改工部尚书,而以王
次翁为中丞。初,边报至,从官会都堂,刚谓亿年曰:“公以百口保金人,今已
背约,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乎?”亿年奉祠去。次翁与右谏议何铸劾刚荐刘昉、陈
渊,相为朋比,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明年致仕。以绍兴十三年卒。
子四人:迟、过、遂、遽,仕皆秉麾节,邦人号为“万石廖氏”。
李迨,东平人也。曾祖参,仕至尚书右丞。迨未冠入太学,因居开封。以荫
补官,初调渤海县尉。
时州县团结民兵,民起田亩中,不闲坐作进退之节,或哗不受令,迨立赏罚
以整齐之,累月皆精练,部伍如法。部刺史按阅,无一人乱行伍者,遂荐之朝,
改合入官。累迁通判济州。
时高宗以大元帅过济,郡守自以才不及,逊迨行州事,迨应办军须无阙。会
大元帅府劝进,乘舆仪物皆未备,迨谙熟典故,裁定其制,不日而办。上深叹赏,
即除随军辇运。
上即位于南京,授山东辇运,改金部郎。从驾至维扬,敌犯行在所,即取金
部籍有关于国家经赋之大者载以行,及上于镇江。时建炎三年二月也。宰相吕颐
浩言于上,即日召见。
未几,丁父丧,诏起复,以中散大夫直龙图阁,为御营使司参议官兼措置军
前财用。苗傅、刘正彦叛,吕颐浩、张浚集勤王之师,迨流涕谓诸将曰:“君第
行,无虑军食。”师行所至,食皆先具。事平,同赵哲等入对,上慰劳之。诏转
三官,辞不拜,除权户部侍郎。
四年,加显谟阁待制,为淮南、江、浙、荆湖等路制置发运使。寻以军旅甫
定,乞持余服,诏许之。绍兴二年,知筠州。明年,移信州,寻提举江州太平观。
五年十月,以旧职除两浙路转运使,言:“祖宗都大梁,岁漕东南六百余万
斛,而六路之民无飞挽之扰,盖所运者官舟,所役者兵卒故也。今驻跸浙右,漕
运地里不若中都之远,而公私苦之,何也?以所用之舟太半取于民间,往往凿井
沉船以避其役。如温、明、虔、吉州等处所置造船场,乞委逐州守臣措置,募兵
卒牵挽,使臣管押,庶几害不及民,可以渐复漕运旧制。”诏工部措置。寻加徽
猷阁直学士,升龙图阁直学士,为四川都转运使兼提举成都等路茶事,并提举陕
西等路买马。
自熙、丰以来,始即熙、秦、戎、黎等州置场买马,而川茶通于永兴四路,
故成都府、秦州皆有榷茶司。至是关陕既失,迨请合为一司,名都大提举茶马司,
以省冗费,从之。逾年,诏迨以每岁收支之数具旁通驿奏,迨乃考其本末,具奏
曰:
绍兴四年,所收钱物三千三百四十二万余缗,比所支阙五十一万余缗。五年,
收三千六十万缗,比所支阙一千万余缗。六年,未见。七年,所收三千六百六十
万余缗,比所支阙一百六十一万余缗。自来遇岁计有阙,即添支钱引补助。绍兴
四年,添印五百七十六万道。五年,添印二百万道。六年,添印六百万道。见今
泛料太多,引价顿落,缘此未曾添印。兼岁收钱物内有上供、进奉等窠名一千五
百九十九万,系四川岁入旧额。其劝谕、激赏等项窠名钱物共二千六十八万,系
军兴后来岁入所增,比旧额已过倍,其取于民可谓重矣。
臣尝考《刘晏传》,是时天下岁入缗钱千二百万,而管榷居其半。今四川榷
盐榷酒岁入一千九十一万,过于晏所榷多矣。诸窠名钱已三倍刘晏岁入之数,彼
以一千二百万赡中原之军而有余,今以三千六百万贯赡川、陕一军而不足。又如
折估及正色米一项,通计二百六十五万石。止以绍兴六年朝廷取会官兵数,计六
万八千四百四十九人,决无一年用二百六十五万石米之理。数内官员一万一千七
员,军兵五万七百四十九人,官员之数比军兵之数约计六分之一。军兵请给钱比
官员请给不及十分之一,即是冗滥在官员,不在军兵也。计司虽知冗滥,力不能
裁节之,虽是宽剩,亦未敢除减,此朝廷不可不知也。
蜀人所苦甚者,籴买、般运也。盖籴买不科敷则不能集其事,苟科敷则不能
无扰;般运事稍缓则船户独受其弊,急则税户皆被其害。欲省漕运莫如屯田,汉
中之地约收二十五万余石,若将一半充不系水运去处岁计米,以一半对减川路籴
买、般发岁计米,亦可少宽民力。兼臣已委官于兴元、洋州就籴夏麦五十万石,
岷州欲就籴二十万石,兼用营田所收一半之数十二万石,三项共计五十七万石。
每年水运应付阆、利州以东计米五十八万石,若得此三项,可尽数免川路籴买、
般运,此乃恤民之实惠,守边之良策也。
降诏奖谕,以与吴玠不合,与祠。
九年,金人归我三京,命迨为京畿都转运使。孟庾时为权东京留守,潜通北
使。迨察其隐微,庾不能平,讼于朝,且使人告迨曰:“北人以兵至矣。”迨曰:
“吾家食国家禄二百年,荷陛下重任,万死不足报。吾老矣,岂能下穹庐之拜乎?
首可断而膝不可屈也。如果然,吾将极骂以死。”告者悚然而去。降圣节,庾失
于行礼,为迨所持,庾自劾,迨因此求罢去,乃落职与祠归,而庾以京师降于金
人。
迨寻复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十六年,以疾丐祠。十八年卒。
赵开,字应祥,普州安居人。登元符三年进士第。大观二年,权辟廱正。
用举者改秩,即尽室如京师,买田尉氏,与四方贤俊游,因诇知天下利病所当
罢行者。如是七年,慨然有通变救弊志。
宣和初,除礼制局校正检阅官。数月局罢,出知鄢陵县。七年,除讲议司检
详官。开善心计,自检详罢,除成都路转运判官,遂奏罢宣和六年所增上供认额
纲布十万匹,减绵州下户支移利州水脚钱十分之三,又减蒲江六井元符至宣和所
增盐额,列其次第,谓之“鼠尾帐”,揭示乡户岁时所当输折科等实数,俾人人
具晓,乡胥不得隐匿窜寄。
尝言:“财利之源当出于一,祖宗朝天下财计尽归三司,诸道利源各归漕计,
故官省事理。并废以还,漕司则利害可以参究,而无牵掣窒碍之患矣。”因指陈
榷茶、买马五害,大略谓:“黎州买马,嘉祐岁额才二千一百余。自置司榷茶,
岁额四千,且获马兵逾千人,犹不足用,多费衣粮,为一害。嘉祐以银绢博马,
价皆有定。今长吏旁缘为奸,不时归货,以空券给夷人,使待资次,夷人怨恨,
必生边患,为二害。初置司榷茶,借本钱于转运司五十二万缗,于常平司二十余
万缗。自熙宁至今几六十年,旧所借不偿一文,而岁借乃准初数,为三害。榷茶
之初,预俵茶户本钱,寻于数外更增和买,或遂抑预俵钱充和买,茶户坐是破产,
而官买岁增。茶日滥杂,官茶既不堪食,则私贩公行,刑不能禁,为四害。承平
时,蜀茶之入秦者十几八九,犹患积压难售。今关、陇悉遭焚荡,仍拘旧额,竟
何所用?茶兵官吏坐縻衣粮,未免科配州县,为五害。请依嘉祐故事,尽罢榷茶,
仍令转运司买马,即五害并去,而边患不生。如谓榷茶未可遽罢,亦宜并归转运
司,痛减额以苏茶户,轻立价以惠茶商,如此则私贩必衰,盗贼消弭,本钱既常
在,而息钱自足。”
朝廷是其言,即擢开都大提举川、陕茶马事,使推行之。时建炎二年也。于
是大更茶马之法,官买官卖茶并罢,参酌政和二年东京都茶务所创条约,印给茶
引,使茶商执引与茶户自相贸易。改成都旧买卖茶场为合同场买引所,仍于合同
场置茶市,交易者必由市,引与茶必相随。茶户十或十五共为一保,并籍定茶铺
姓名,互察影带贩鬻者。凡买茶引,每一斤春为钱七十,夏五十,旧所输市例头
子钱并依旧。茶所过每一斤征一钱,住征一钱半。其合同场监官除验引、秤茶、
封记、发放外,无得干预茶商、茶户交易事。
旧制买马及三千匹者转一官,比但以所买数推赏,往往有一任转数官者。开
奏:“请推赏必以马到京实收数为格,或死于道,黜降有差。”比及四年冬,茶
引收息至一百七十余万缗,买马乃逾二万匹。
张浚以知枢密院宣抚川蜀,素知开善理财,即承制以开兼宣抚处置使司随军
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开见浚曰:“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加,独榷货
稍存赢余,而贪猾认为己有,互相隐匿。惟不恤怨詈,断而敢行,庶可救一时之
急。”
浚锐意兴复,委任不疑,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使卖供给酒,即
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设官主之,曲与酿具官悉自买,听酿户各以米赴官场自酿,
凡一石米输三千,并头子杂用等二十二。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明
年,遂遍四路行其法。又法成都府法,于秦州置钱引务,兴州鼓铸铜钱,官卖银
绢,听民以钱引或铜钱买之。凡民钱当入官者,并听用引折纳,官支出亦如之。
民私用引为市,于一千并五百上许从便增高其直,惟不得减削。法既流通,民以
为便。
初,钱引两料通行才二百五十万有奇,至是添印至四千一百九十余万,人亦
不厌其多,价亦不削。
宣司获伪引三十万,盗五十人,浚欲从有司议当以死,开白浚曰:“相君误
矣。使引伪,加宣抚使印其上即为真。黥其徒使治币,是相君一日获三十万之钱,
而起五十人之死也。”浚称善,悉如开言。
最后又变盐法,其法实视大观东南、东北盐钞条约,置合同场盐市,与茶法
大抵相类。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土产税有增添等共纳九钱四分,所过每斤征
钱七分,住征一钱五分,若以钱引折纳,别输称提勘合钱共六十。初变榷法,怨
詈四起,至是开复议更盐法,言者遂奏其不便,乞罢之以安远民,且曰:“如谓
大臣建请,务全事体,必须更制,即乞札与张浚照会。”诏以其章示浚,浚不为
变。
时浚荷重寄,治兵秦川,经营两河,旬犒月赏,期得士死力,费用不赀,尽
取办于开,开悉知虑于食货,算无遗策,虽支费不可计,而赢赀若有余。
吴玠为四川宣抚副使,专治战守,于财计盈虚未尝问,惟一切以军期趣办,
与开异趣。玠数以饷馈不继诉于朝,开亦自劾老惫,丐去。朝廷未许,乃特置四
川安抚制置大使之名,命席益为之。益前执政,诏位宣抚司上,朝论恐未安,仍
诏张浚视师荆、襄、川、陕。
六年,罢绵州宣抚司,玠仍以宣抚治兵事,军马听玠移拨,钱物则委开拘收。
寻除开徽猷阁待制,加玠两镇节钺。复降旨,都转运使不当与四路漕臣同系衔,
成都、潼川两路漕臣与都转运使坐应副军支钱物愆期,各贬二秩。朝廷故抑扬之,
使之交解间隙、趣办饷馈也。而开复与席益不和,抗疏乞将旧来宣抚司年计应副
军期,不许他司分擘支用。又指陈宣抚司截都漕运司钱,就果、阆籴米非是。又
言应副吴玠军须,绍兴四年总为钱一千九百五十五万七千余缗,五年视四年又增
四百二十万五千余缗。蜀今公私俱困,四向无所取给,事属危急,实甚可忧,气
许以茶马司奏计诣阙下,尽所欲言。
朝廷既知开与玠及席益有隙,乃诏开赴行在,以李迨代之。会疾作不行,提
举江州太平观。七年,复右文殿修撰、都大主管川陕茶马。开已病,累疏丐去,
诏从所乞,提举太平观。十一年卒。
论曰:秦桧执国柄,其误宋大计,固无以议为也。张九成之策,胡铨之疏,
忠义凛然。廖刚请复用德望之人,岂苟阿时好者哉?李迨、赵开所谓可使治其赋
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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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五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邓肃 李邴 滕康 张守 富直柔 冯康国
邓肃,字志宏,南剑沙县人。少警敏能文,美风仪,善谈论。李纲见而奇之,
相倡和,为忘年交。居父丧,哀毁逾礼,芝产其庐。入太学,所与游皆天下名士。
时东南贡花石纲,肃作诗十一章,言守令搜求扰民,用事者见之,屏出学。
钦宗嗣位,召对便殿,补承务郎,授鸿胪寺簿。金人犯阙,肃被命诣敌营,
留五十日而还。张邦昌僣位,肃义不屈,奔赴南京,擢左正言。
先是,朝廷赐金国帛一千万,肃在其营,密觇,均与将士之数,大约不过八
万人,至是为上言之,且言:“金人不足畏,但其信赏必罚,不假文字,故人各
用命。朝廷则不然,有同时立功而功又相等者,或已转数官,或尚为布衣,轻重
上下,只在吏手。赏既不明,谁肯自劝?欲望专立功赏一司,使凡立功者得以自
陈。若功状已明而赏不行,或功同而赏有轻重先后者,并置之法。”上从之。
朝臣受伪命者众,肃请分三等定罪。上以肃在围城中,知其姓名,令具奏。
肃言:“叛臣之上者,其恶有五:诸侍从而为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开、
吕好问、莫俦、李回是也;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胡思、朱宗、周懿文、
卢襄、李擢、范宗尹是也;撰劝进文与赦书者,颜博文、王绍是也;朝臣之为事
务官者,私结十友讲册立邦昌之仪者是也;因张邦昌改名者,何昌言改为善言、
其弟昌辰改为知辰是也。乞置之岭外。所谓叛臣之次者,其恶有三:诸执政、侍
从、台谏称臣于伪庭,执政冯澥、曹辅是也,侍从者已行遣,独李会尚为中书舍
人,台谏中有为金人根括而被杖,一以病得免者,其余无不在伪楚之庭;以庶官
而升擢者,不可胜数,乞委留守司按籍考之,则无有遗者;愿为奉使者,黎确、
李健、陈戩是也,乞于远小处编管。若夫庶官在位供职不废者,但苟禄而已,乞
赦其罪而录其名,不复用为台谏、侍从。”上以为然。
耿南仲得祠禄归,其子延禧为郡守,肃劾:“南仲父子同恶,沮渡河之战,
遏勤王之兵,今日割三镇,明日截两河。及陛下欲进援京城,又为南仲父子所沮。
误国如此,乞正典刑。”南仲尝荐肃于钦宗,肃言之不恤,上嘉其直,赐五品服。
范讷留守东京,肃言:“讷出师两河,望风先遁,今语人曰:‘留守之说有
四,战、守、降、走而已。战无卒,守无粮,不降则走。’且汉得人杰,乃守关
中,奔军之将,岂宜与此。”讷遂罢。内侍陈良弼肩舆至横门外,开封买入内女
童,肃连章论之。时官吏多托故而去,肃建议削其仕版,而取其禄以给禁卫,若
夫先假指挥径徙江湖者,乞追付有司以正其罪。
因入对,言:“外夷之巧在文书简,简故速;中国之患在文书烦,烦故迟。”
上曰:“正此讨论,故并三省尽依祖宗法。”及建局讨论祖宗官制,两月不见施
行,肃言:“太祖、太宗之时,法严而令速,事简而官清,未尝旁搜曲引以稽赏
罚,故能以十万精兵混一六合。自时厥后,群臣无可议者,今日献一策,明日献
一言,烦冗琐碎,惟恐不备,此文书所以益烦,而政事所以益缓也。今兵戈未息,
岂可揖逊进退,尚循无事之时?欲乞限以旬日,期于必至,庶几法严事简,赏罚
之权不至濡滞。”肃在谏垣,遇事感激,不三月凡抗二十疏,言皆切至,上多采
纳。
会李纲罢,肃奏曰:“纲学虽正而术疏,谋虽深而机浅,固不足以副圣意。
惟陛下尝顾臣曰:‘李纲真以身徇国者。’今日罢之,而责词甚严,此臣所以有
疑也。且两河百姓无所适从,纲措置不一月间,民兵稍集,今纲既去,两河之民
将如何哉?伪楚之臣纷纷在朝,李纲先乞逐逆臣邦昌,然后叛党稍能正罪,今纲
既去,叛臣将如何哉?叛臣在朝,政事乖矣,两河无兵,外夷骄矣,李纲于此,
亦不可谓无一日之长。”执政怒,送肃吏部,罢归居家。绍兴二年,避寇福唐,
以疾卒。
李邴,字汉老,济州任城县人。中崇宁五年进士第,累官为起居舍人,试中
书舍人。北方用兵,酬功第赏,日数十百,邴辞命无留难。除给事中、同修国史
兼直学士院,迁翰林学士。尝与禁中曲宴,徽宗命赋诗,高丽使入贡,邴为馆伴,
徽宗遣中使持示,使者请传录以归。未几,坐言者罢,提举南京鸿庆宫。
钦宗即位,除徽猷阁待制、知越州。久之,再落职,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高宗即位,复徽猷阁待制。逾岁,召为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
苗傅、刘正彦迫上逊位,上顾邴草诏,邴请得御札而后敢作。朱胜非请降诏
赦,邴就都堂草之。除翰林学士。初,邴见苗傅,面谕以逆顺祸福之理,且密劝
殿帅王元俾以禁旅击贼,元唯唯不能用,即诣政事堂白朱胜非,适正彦及其党王
世修在焉,又以大义责之,人为之危,邴不顾也。时御史中丞郑瑴又抗疏言睿圣
皇帝不当改号,于是邴、瑴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邴与张守分草百官
章奏,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诏与复辟赦文,一日而具。
四月,拜尚书右丞,未几,改参知政事。上巡江宁,太后六宫往豫章,命邴
为资政殿学士、权知行台三省枢密院事。以与吕颐浩论不合,乞罢,遂以本职提
举杭州洞霄宫。未阅月,起知平江府。会兄邺失守越州,坐累落职。明年,即引
赦复之,又升资政殿学士。
绍兴五年,诏问宰执方略,邴条上战阵、守备、措画、绥怀各五事。
战阵之利五,曰出轻兵、务远略、储将帅、责成功、重赏格,大略谓:“关
陕为进取之地,淮南为保固之地。关陕虽利于进取,然不用师于京东以牵制其势,
则彼得一力以拒我。今大将统兵者数人,皆所恃以为根本,万一失利,将不可复
用。偏裨中如牛皋、王进、杨珪、史康民皆京东土人,知地险易,可各配以部曲
三五千人,或出淮阳,或出徐、泗,彼将奔命之不暇,此不动而分陕西重兵之一
端也。关陕今虽有二宣抚,其体尚轻,非遣大臣不可。吕颐浩气节高亮,李纲识
量宏远,威名素著,愿择其一而用之,必有以报陛下。”又言:“陛下即位之初,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威名隐然为大将,今又有吴玠、岳飞者出矣。愿诏大将,
于所部举智谋忠勇可以驭众统师各两三人,朝廷籍记。遇有事宜,使当一队,毋
隶大将,则诸人竞奋才智,皆飞、玠之俦矣。大将爵位已崇,难相统一,自今用
兵,第可授以成算,使自为战而已,慎勿遣重臣临之,以轻其权而分其功。今却
敌退师之后,必论功行赏,愿因此诏有司预定赏格,谓如得城邑及近上首领之类,
自一命至节度使,皆差次使足相当。”
所谓守备之宜有五,曰固根本、习舟师、防他道、讲遗策、列长戍,大略谓:
“江、浙为今日根本,欲保守则失进取之利,欲进取则虑根本之伤。古之名将,
内必屯田以自足,外必因粮于敌。诚能得以功名自任如祖逖者,举淮南而付之,
使自为进取,而不至虚内以事外。臣闻朝廷下福建造海船七百只,必如期而办,
乞仿古制,建伏波、下濑、楼船之官,以教习水战,俾近上将佐领之,自成一军,
而专隶于朝廷。无事则散之缘江州郡,缓急则聚而用之。臣度敌人他年入寇,惩
创今日之败,必先以一军来自淮甸,为筑室反耕之计,以缀我师。然后由登、莱
泛海窥吴、越,以出吾左,由武昌渡江窥江、池,以出吾右,一处不支则大事去
矣。愿预讲左支右吾之策。夫兵之形无穷,愿诏临江守臣,凡可设奇以误敌者,
如吴人疑城之类,皆预为措画。今长江之险,绵数千里,守备非一,苟制得其要,
则用力少而见功多。愿差次其最紧处,屯军若干人,一将领之,听其郡守节制,
次紧稍缓处差降焉,有事则以大将兼统之。既久则谙熟风土,缓急可用,与旋发
之师不侔矣。”
所谓措画之方有五,曰亲大阅、补禁卫、讲军制、订使事、降敕榜,大略谓:
“因秋冬之交,辟广场,会诸将,取士卒才艺绝特者而爵赏之。建炎以来,禁卫
单寡,乃藉五军以为重,臣常寒心。愿择忠实严重之将以为殿帅,稍补禁卫之阙,
使隐然自成一军,则其驭诸将也,若臂之使指矣。今诸郡厢禁冗占私役者,大郡
二三千人,小郡亦数百人。臣愿讲求,除郡守兵将官自禁军给事外,余兼从衣粮
使自僦人以役。大抵杀厢军三分之二,而以其衣粮之数尽募禁军。金人自用兵以
来,未尝不以和好为言,此决不可恃。然二圣在彼,不可遂已,姑以余力行之耳。
臣谓宜专命一官,如古所谓行人者,或止左右司领之,当遣使人,举成法而授之,
庶免临时斟酌之劳,而朝廷得以专意治兵矣。刘豫僣叛,理必灭之,谓宜降敕榜,
明著豫僣逆之罪,晓谕江北士民,此亦兵家所谓伐谋伐交者。”
所谓绥怀之略有五,曰宣德意、先振恤,通关津、选材能、务宽贷,大略谓:
“山东大姓结为山砦以自保,今虽累年,势必有未下者。愿募有心力之人,密往
诏谕。应淮北遗民来归者,令淮南州郡给以行由,差船津济,量差地分人护送,
毋得邀阻。有官人先次注授差遣,无官而贫乏者,令沿江州郡以官舍居之,仍量
给钱米三两月,其能自营为生乃止。内有才智可用之人,随宜任使,勿但縻以爵
秩而已。凡诸将行师入境,敢抗拒者,固在剿戮。其有善良、老弱之人,皆从宽
贷,使之有更生之望。”不报。
邴闲居十有七年,薨于泉州,年六十二,谥文敏。有《草堂集》一百卷。
滕康,字子济,应天府宋城人。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又中词学兼茂科,除秘
书省正字,迁著作佐郎、尚书工部礼部员外郎、国子司业。
靖康二年,元帅府闻康习宪章,召至济州。康率群臣劝进,除太常少卿,使
定登极礼仪。凡告天及肆赦之文,皆康为之,辞意激切,闻者感动。除起居舍人、
权给事中,进起居郎兼讨论祖宗法度检讨官,试中书舍人。
会显谟阁学士孟忠厚乞用父任减年迁官,康言:“忠厚,隆祐太后之侄也,
太宗以来,凡母后兄弟之子无为侍从者。”武义大夫康义用登极恩,迁遥郡刺史,
康又封还词头,言:“恩例迁官一等,谓于阶官上进一阶。今康义得特旨转一官,
自武义大夫躐上遥郡刺史,名为迁一官,实升五等,紊法之甚也。自古召乱之源,
非外戚挠法,则内侍干政,汉、唐可鉴。”凡再降旨,竟不肯行。
后军统制韩世忠以不能戢所部,坐赎金。康言:“世忠无赫赫功,祗缘捕盗
微劳,遂亚节钺。今其所部卒伍至夺御器,逼谏臣于死地,乃止罚金,何以惩后?”
诏降世忠一官。
知江州陈彦文用刘光世奏,录其守城功,迁龙图阁待制。康以光世所上彦文
功状前后牴牾,阁而未下。宰相力主彦文趣康行词,康论不已,宰相衔之。会布
衣省试卷子不合式,康以其文取之,谏官李处遁论奏,遂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杭州
洞霄宫。
未几,移跸钱塘,再除中书舍人,奏曰:“去岁郊礼前日食,而日官不以闻,
廷臣不以告,使陛下所以应天者未至,故逆臣敢萌不轨者,无先事之戒也。陛下
即位,行再岁矣,侧怛爱民之政徒为空言,而百姓不被其恩;哀痛责躬之诏不著
事实,四方不以为信。忠佞并驰,而多士解体;刑赏失当,而三军沮气。臣愿陛
下取建炎初元以来所下诏书,所举政事,熟思审度,得无一二不类臣言者乎?望
参稽得失而罢行之。”上再三褒谕,称其有谏臣风。除左谏议大夫。旬日间,封
章屡上,遂擢翰林学士。翌日,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建炎三年,宰相吕颐浩议幸武昌为趋陕之计,既移跸建康,又议欲尽弃中原,
徙居民于东南。康力持不可,上悟而止。未几,上请太后奉神主如江西,以参知
政事李邴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康为资政殿学士,同从卫以行。邴辞疾,又命康权
知,以刘珏为贰。赐康褒诏,许缀宰执班奏事。
康从卫至洪州,刘光世护江不密,金人绝而渡,康等仓卒奉太后趋虔州。殿
中侍御史张延寿论康与珏无忧国之心,至使太后涉险,为敌人追迫,责授康秘书
少监,分司南京,永州居住。未几,许自便,复左朝请大夫,提举明道宫。绍兴
二年九月卒,年四十八。八年,追复龙图阁学士。有文集二十卷。
张守,字子固,常州晋陵人。家贫无书,从人假借,过目辄不忘。登崇宁元
年进士第,中词学兼茂科。除详定《九域图志》编修官。以省员罢,改宣德郎,
擢为监察御史。丁内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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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元年冬,召还,改官,赐五品服。上在维扬,粘罕将自东平历泗、淮以
窥行在,宰臣汪伯彦、黄潜善以为李成余党不足畏,上召百官各言所见。叶梦得
请上南巡,阻江为守,张俊亦奏敌势方张,宜且南渡。守独抗疏,上防淮渡江利
害六事,又别疏言金人犯淮甸之路有四,宜择四路帅守缮兵储粟以捍御之。疏再
上,又请诏大臣惟以选将治兵为急,凡不急之务,付之都司、六曹。二相滋不悦,
遂建议遣守抚谕京城,守闻命即就道。
三年正月,还,奏金人必来,愿早为之图,上恻然。除起居郎兼直学士院。
金人果渡淮,上幸临安。迁御史中丞。
苗、刘既平,诏赦百官,表奏皆守与李邴分为之。守论宰相朱胜非不能思患
预防,致贼猖獗,乞罢政,疏留中不出,既而胜非竟罢政。
吕颐浩初相,举行司马光之言,欲并合三省,诏侍从、台谏集议。守言光之
所奏,较然可行,若更集众,徙为纷纭。既而悉无异论,竟合三省为一。
上幸建康,吕颐浩、张浚叶议将奉上幸武昌为趋陕之计。时方拜浚为宣抚处
置使,身任陕、蜀,守与谏议大夫滕康皆持不可,曰:“东南今日根本也,陛下
远适,则奸雄生窥伺之心。况将士多陕西人,以蜀近关陕,可图西归,自为计耳,
非为陛下与国家计也。”守又陈十害,至殿庐谓康曰:“幸蜀之事,吾曹当以死
争之。”上曰:“朕固以为难行。”议遂寝。
六月,久雨恒阴,吕颐浩、张浚皆谢罪求去,诏郎官以上言阙政。初,守为
副端时尝上疏曰:“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
奉,则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绝塞之寒
苦;操与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
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之又思,兢兢栗
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助顺者,万无是理也。”至是复申前说,曰:“今罪
己之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耳。”且曰:“天时人事至此极矣,陛下
睹今日之势与去年孰愈?而朝廷之措置施设,与前日未始异也。俟其如维扬之变
而后言之,则虽斥逐大臣,无救于祸。汉制灾异策免三公,今任宰相者,虽有勋
劳,然其器识不足以斡旋机务。愿更择文武全材、海内所共推者,亲擢而并用之。
上书论事,或有切直,宜加褒擢以来言路。”
先是,守尝论吕颐浩不可独任,张浚不可西去,与上意异,乞补外。除礼部
侍郎,不拜,上命吕颐浩至政事堂,谕以正人端士不宜轻去,守始受命。殿中侍
御史赵鼎入对,论守无故下迁,上曰:“以其资浅。”鼎曰:“言事官无他过,
愿陛下毋沮其气。”于是迁翰林学士、知制诰。九月,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
密院事。扈从由海道至永嘉,回至会稽。
四年五月,除参知政事,守尝荐汪伯彦,沈与求劾其短,以资政殿学士提举
洞霄宫。未几,知绍兴府。寻以内祠兼侍读,守力辞,改知福州。时右司员外郎
张宗臣请令福建筑城,守奏:“福州城于晋太康三年,伪闽增广至六千七百余步,
国初削平已久,公私困弊,请俟他年。”遂止。寻以变易度牒钱百万余缗输之行
在,助国用。
时刘豫导金人寇淮,上次平江,诸将献俘者相踵,守闻之,上疏曰:“今以
献俘诚皆金人,或借诸国,则戮之可也。至如两河、山东之民,皆陛下赤子,驱
迫以来,岂得已哉?且谕以恩信,贷之使归,愿留者亦听,则贼兵可不战而溃。”
金人既遁,诏诸将渡江追击,守复上疏,以敌情难测,愿留刘光世控御诸渡。
上既还临安,又诏问守以攻战之利、守备之宜、绥怀之略、措置之方,守言:
明诏四事,臣以为莫急于措置,措置苟当,则余不足为陛下道矣。臣请言措
置之大略,其一措置军旅,其二措置粮食。
神武中军当专卫行在,而以余军分戍三路,一军驻于淮东,一军驻于淮西,
一军驻鄂、岳或荆南,择要害之处以处之。使北至关辅,西抵川、陕,血脉相通,
号令相闻,有唇齿辅车之势,则自江而南可奠枕而卧也。然今之大将皆握重兵,
贵极富溢,前无禄利之望,退无诛罚之忧,故朝廷之势日削,兵将之权日重。而
又为大将者,万一有称病而赐罢,或卒然不讳,则所统之众将安属耶?臣谓宜拔
擢麾下之将,使为统制,每将不过五千人,棋布四路,朝廷号令径达其军,分合
使令悉由朝廷,可以有为也。
何谓措置军食?诸军既分屯诸路,则所患者财谷转输也。祖宗以来,每岁上
供六百余万,出于东南转输,未尝以为病也。今宜举两浙之粟以饷淮东,江西之
粟以饷淮西,荆湖之粟以饷鄂、岳、荆南。量所用之数,责漕臣将输,而归其余
于行在,钱帛亦然,恐未至于不足也。钱粮无乏绝之患,然后戒饬诸将,不得侵
扰州县,以复业之民户口多寡,为诸将殿最,岁核实而黜陟之。如是措置既定,
俟至防秋,复遣大臣为之统督,使诸路之兵首尾相应,绥怀之略亦在是矣。究其
本原,则在陛下内修德而外修政耳。
闽自范汝为之扰,公私赤立,守在镇四年,抚绥凋瘵,且请于朝,蠲除福州
所贷常平缗钱十五万。累请去郡,以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还,甫两月,复引病丐
去,知平江府,力丐祠以归。
六年十二月,召见,即日除参知政事,明日兼权枢密院事。七年,张浚罢刘
光世兵柄,而欲以吕祉往淮西抚谕诸军,守以为不可,浚不从,守曰:“必曰改
图,亦须得闻望素高、能服诸将之心者乃可。”浚不听,遂有郦琼之变。及台谏
父章论浚,御批安置岭表,赴鼎不即行,守力解上曰:“浚为陛下捍两淮,罢刘
光世,正以其众乌合不为用,今其验矣,群臣从而媒蘖其短,臣恐后之继者,必
以浚为鉴,谁肯为陛下任事乎?”浚谪永州,守亦引咎请去,弗许。
八年正月,上自建康将还临安,守言:“建康自六朝为帝王都,江流险阔,
气象雄伟,且据都会以经理中原,依险阻以捍御强敌,可为别都以图恢复。”鼎
持不可,守力求去,以资政殿大学士知婺州,寻改洪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入
对,时江西盗贼未息,上问以弭盗之策,守曰:“莫先德政,伺其不悛,然后加
之以兵。”因请出师屯要害。既至部,揭榜郡邑,开谕祸福,约以期限,许之自
新,不数月盗平。
后徙知绍兴府。会朝廷遣三使者括诸路财赋,所至以鞭挞立威,韩球在会稽,
所敛五十余万缗。守既视事,即求入觐,为上言之,诏追还三使。时秦桧当国,
不悦,守亦不自安,复奉祠。
建康谋帅,上曰:“建康重地,用大臣有德望者,惟张守可。”至镇数月薨。
守尝荐秦桧于时宰张浚,及桧为枢密使,同朝。一日,守在省阁执浚手曰:
“守前者误公矣。今同班列,与之朝夕相处,观其趋向,有患失之心,公宜力陈
于上。”守在江右,以郡县供亿科扰,上疏请蠲和买,罢和籴。上欲行之,时秦
桧方损度支为月进,且日忧四方财用之不至,见守疏,怒曰:“张帅何损国如是?”
守闻之,叹曰:“彼谓损国,乃益国也。”卒谥文靖。孙抑,户部侍郎。
富直柔,字季申,宰相弼之孙也。以父任补官。少敏悟,有才名。靖康初,
晁说之奇其文,荐于朝,召赐同进士出身,除秘书省正字。
建炎二年,召近臣举所知,礼部侍郎张浚以直柔应。诏授著作佐郎,寻除礼
部员外郎、起居舍人,迁右谏议大夫。范致虚自谪籍中召入,直柔力言致虚不当
复用,出知鼎州。
迁给事中。医官、团练使王继先以覃恩转防御使,法当回授,得旨特与换武
功大夫。直柔论:“继先以计换授,既授之后,转行官资,除授差遣,更无所碍。
且武功大夫惟有战功、历边任、负材武者乃迁,不可以轻授。”上谓宰相范宗尹
曰:“此除出自朕意。今直柔抗论,朕屈意从之,以伸直言之气。”
四年,迁御史中丞。直柔请罢右司侯延庆,而以苏迟代之,上曰:“台谏以
拾遗补过为职,不当荐某人为某官。”于是延庆改礼部员外郎,而迟为太常少卿。
十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故事,签书有以员外郎为之,而无三
丞为之者。中书言非旧典,时直柔为奉议郎,乃特迁朝奉郎。自是寄禄官三丞除
二府者,迁员外郎,自直柔始,遂为例。
绍兴元年,诏礼部太常寺讨论隆祐太后册礼,范宗尹曰:“太母前后废斥,
实出章惇、蔡京,人皆知非二圣之过。”直柔曰:“陛下推崇隆祐,天下以为当,
然人亦不以为非哲庙与上皇意,愿陛下勿复致疑。”乃命礼官讨论典礼。既而王
居正言:“太后隆名定位,已正于元符,宜用钦圣诏,奏告天地宗庙,其典礼不
须讨论。”议遂定。
上虞县丞娄寅亮上书言宗社大计,欲选太祖诸孙“伯”字行下有贤德者视秩
亲王,使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藩服。疏入,上大叹悟,直柔从而荐之,
召赴行在,除监察御史。于是孝宗立为普安郡王,以寅亮之言也。
除同知枢密院事。侍御史沈与求论直柔附会辛道宗、永宗兄弟得进,并论其
所荐右司谏韩璜。先是,直柔尝短吕颐浩于上前,颐浩与秦桧皆忌之,由是二人
俱罢,礌责监浔州酒税,而直柔以本官提举洞霄宫。
六年,丁所生母忧。起复资政殿学士、知镇江府,辞不赴。起知衢州。以失
入死罪,落职奉祠。寻复端明殿学士。徜徉山泽,放意吟咏,与苏迟、叶梦得诸
人游,以寿终于家。
冯康国,字元通,本名轓,遂宁府人。为太学生,负气节。建炎中,高宗次
杭州,礼部侍郎张浚以御营参赞军事留平江。苗、刘作乱,浚外倡帅诸将合兵致
讨,念傅等居中,欲得辩士往说之。时轓客浚所,慷慨请行,浚遣之至杭,说傅、
正彦曰:“自古宦官乱政,根株相连,若诛锄必受祸。今二公一旦为国家去数十
年之患,天下蒙福甚大。然主上春秋鼎盛,天下不闻其过,岂可遽传位于襁褓之
子?且前日名为传位,其实废立,二公本心为国,奈何以此负谤天下?”傅按剑
大怒,轓辞气不屈。正彦乃善谕之曰:“张侍郎欲复辟固善,然须用面议。”乃
遣轓还,约浚至杭。
浚复遣轓移书傅等,告以祸福使改。既又复傅书,诵言其罪。轓至,傅党马
柔吉訹之曰:“昨张侍郎书不委曲,二公大怒,已发兵出杭矣,君尚敢来耶?”
轓曰:“畏则不来,来则不畏。”王世修欲拘留轓,会浚谬为书遗轓云:“适有
客自杭来,方知二公于社稷初无不利之心,甚悔前书之轻易也。”傅等见之喜,
轓得免。
俄勤王之兵大集,傅等始惧,轓知其可动,乃说宰相朱胜非,以今日之事,
当以渊圣皇帝为主,睿圣皇帝宜复为大元帅,少主为皇太侄,太后垂帘。胜非令
与傅、正彦议,皆许诺。轓又请褒傅、正彦如赵普故事,遂皆赐铁券。诏补轓奉
议郎、守兵部员外郎,赐五品服,更名康国。
高宗反正,以张浚宣抚川、陕,浚辟康国主管机宜文字。浚至蜀,遣康国入
奏事,诏进两官,为荆湖宣谕使。康国之行也,上幸浙东,不暇降诏旨,康国以
自意为之,言者劾以擅造制书,坐贬秩二等。绍兴三年,浚召还,与康国俱赴行
在。浚既黜,御史常同因论康国,罢之。起知万州、湖北转运判官。
浚相,入为都官员外郎。康国言:“四川税色,祖宗以来,正税重者科折轻,
正税轻者科折重,科折权衡与税平准,故无偏重。近年监司总漕悉改旧法,取数
务多,失业逃亡皆由于此。盍从旧法。”诏以其言下四川宪司察不如法者。又言:
“蜀苦陆运,当谕吴玠,非防秋月,分兵就粮;兼选守牧治梁、洋,招集流散,
耕凿就绪,则漕运可省。此保蜀之良策也。”
浚去相位,康国乞补外。赵鼎言于高宗曰:“自张浚罢,蜀士不自安,今留
者十余人,臣恐台谏以浚故有论列,望陛下察之。”高宗曰:“朝廷用人,止当
论其才与否耳。顷台谏好以朋党论士大夫,如罢一宰相,则凡所荐引,不问才否
一时罢黜,乃朝廷使之为朋党,非所以爱人才、厚风俗也。”迁右司员外郎,除
直显谟阁、知夔州。丁母忧,起复,抚谕吴玠军,除都大主管川陕茶马,卒。
论曰:邓肃、李邴、滕康当危急存亡之秋,皆侃侃正色,知无不言。张守论
事明远,富直柔厄于秦桧、吕颐浩,冯康国说折二凶,皆有用之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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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七十六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常同 张致远 薛徽言 陈渊 魏矼 潘良贵 吕本中
常同,字子正,邛州临邛人,绍圣御史安民之子也。登政和八年进士第。靖
康初,除大理司直,以敌难不赴,辟元帅府主管机宜文字,寻除太常博士。
高宗南渡,辟浙帅机幕。建炎四年,诏:“故监察御史常安民、左司谏江公
望,抗节刚直,触怒权臣,摈斥至死。今其子孙不能自振,朕甚悯之。”召同至
行在,至则为大宗丞。
绍兴元年,乞郡,得柳州。三年,召还,首论朋党之祸:“自元丰新法之行,
始分党与,邪正相攻五十年。章惇唱于绍圣之初,蔡京和于崇宁之后,元祐臣僚,
窜逐贬死,上下蔽蒙,豢成夷虏之祸。今国步艰难,而分朋缔交、背公死党者,
固自若也。恩归私门,不知朝廷之尊;重报私怨,宁复公议之顾。臣以为欲破朋
党,先明是非,欲明是非,先辨邪正,则公道开而奸邪息矣。”上曰:“朋党亦
难破。”同对:“朋党之结,盖缘邪正不分,但观其言行之实,察其朋附之私,
则邪正分而朋党破矣。”上曰:“君子小人皆有党。”同又对曰:“君子之党,
协心济国;小人之党,挟私害公。为党则同,而所以为党则异。且如元祐臣僚,
中遭谗谤,窜殛流死,而后祸乱成。今在朝之士,犹谓元祐之政不可行,元祐子
孙不可用。”上曰:“闻有此论。”同对以:“祸乱未成,元祐臣僚固不能以自
明。今可谓是非定矣,尚犹如此,盖今日士大夫犹宗京、黼等倾邪不正之论。朋
党如此,公论何自而出?愿陛下始终主张善类,勿为小人所惑。”
又奏:“自古禁旅所寄,必参错相制。汉有南北军,周勃用南军入北军以安
刘氏,唐李晟亦用神策军以复京师,是其效也。今国家所仗,惟刘光世、韩世忠、
张俊三将之兵耳。陛下且无心腹禁旅,可备缓急,顷者苗、刘之变,亦可鉴矣。”
除殿中侍御史。
时韩世忠屯镇江,刘光世屯建康,以私忿欲交兵。同奏:“光世等不思待遇
之恩,而骄狠尚气,无所忌惮,一旦有急,其能相为唇齿乎?望分是非,正国典。
昔汉诸侯王有过,犹责师傅,今两军幕属赞画无状,乞先黜责。”上以章示两军。
吕颐浩再相,同论其十事,且曰:“陛下未欲遽罢颐浩者,岂非以其有复辟
之功乎?臣谓功出众人,非一颐浩之力。纵使有功,宰相代天理物,张九龄所谓
不以赏功者也。”颐浩罢相。论知枢密院宣抚川陕张浚丧师失地,遂诏浚福州居
住。同与辛炳在台同好恶,上皆重之。
金使李永寿等入见,同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
战常在彼。”上因语及武备曰:“今养兵已二十万。”同奏:“未闻二十万兵而
畏人者也。”
伪齐宿迁令张泽以二千人自拔来归,泗州守徐宗诚纳之,韩世忠以闻。朝论
令世忠却泽等,而械宗诚赴行在。同奏:“敌虽议和,而两界人往来未尝有禁,
伪齐尚能置归受馆,立赏以招吾民,今乃却泽,人心自此离矣。况宗诚起土豪,
不用县官财赋,募兵自养,为国障捍,今因受泽而械之,以沮士气,非策也。”
诏处来归者于淮南,释宗诚罪。
四年,除起居郎、中书舍人、史馆修撰。先是,同尝上疏论神、哲二史曰:
“章惇、蔡京、蔡卞之徒积恶造谤,痛加诬诋,是非颠倒,循致乱危。在绍圣时,
则章惇取王安石《日录》私书改修《神宗实录》;在崇宁后,则蔡京尽焚毁《时
政记》、《日历》,以私意修定《哲宗实录》。其间所载,悉出一时奸人之论,
不可信于后世。恭惟宣仁保佑之德,岂容异辞,而蔡确贪天之功,以为己力,厚
诬圣后,收恩私门。陛下即位之初,尝下诏明宣仁安社稷大功,令国史院摭实刊
修,又复悠悠。望精择史官,先修《哲宗实录》,候书成,取《神宗朱墨史》考
证修定,庶毁誉是非皆得其实。”上深嘉纳。至是,命同修撰,且谕之曰:“是
除以卿家世传闻多得事实故也。”一日奏事,上愀然曰:“向昭慈尝言,宣仁有
保佑大功,哲宗自能言之,正为宫中有不得志于宣仁者,因生诬谤。欲辨白其事,
须重修《实录》,具以保立劳效,昭示来世,此朕选卿意也。”同乞以所得圣语
宣付史馆,仍记于《实录》卷末。
张俊乞复其田产税役,令一卒持书瑞昌,而凌悖其令郭彦参,彦参系之狱。
后诉于朝,命罢彦参,同并封还二命。俄除集英殿修撰、知衢州,以疾辞,除徽
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
七年秋,以礼部侍郎召还。未数日,除御史中丞。车驾自建康回临安,同奏:
“旋跸之初,去淮益远,宜遣重臣出按两淮,询人情利病,察官吏侵扰,纵民耕
垦,勿收租税。数年之后,田野加辟,百姓足而国亦足矣。”乃遣枢密使王庶视
师,同乞以此奏付庶,询究罢行。又言:“江浙困于月桩钱,民不聊生。”上为
减数千缗。又言:“吴
玠屯师兴、利,而西川人力已困。玠顷年尝讲屯田,愿闻其积谷几何,减馈
运几何,赵开、李迨相继为都漕,先后馈运各几何,令制、漕、帅司条具以闻,
然后按实讲究,以纾民力。”又言:“国家养兵,不为不多,患在于偏聚而不同
力,自用而不同心。今韩世忠在楚,张俊在建康,岳飞在江州,吴玠在蜀,相去
隔远,情不相通。今陛下遣枢臣王庶措置边防,宜令庶会集将帅,谕以国体,协
心共议御敌,常令诸军相接以常山蛇势,一意国家,无分彼此,缓急应援,皆有
素定之术。”诏付王庶出示诸将。
同乞郡,除显谟阁直学士、知湖州。复召,请祠,诏提举江州太平观。绍兴
二十年卒。
张致远,字子猷,南剑州沙县人。宣和三年,中进士第。宰相范宗尹荐其才,
召对,擢为枢密院计议官。建寇范汝为已降,犹怀反侧,而招安官谢向、陆棠受
贼赂,阴与之通。致远谒告归,知其情,还白执政,请锄其根枿,于是捕响、棠
及制置司属官施宜生付狱。诏参知政事孟庾为福州宣抚使讨贼,韩世忠副之,辟
致远为随军机宜文字。贼平,除两浙转运判官,改广东转运判官。招抚剧盗曾兖
等,贼众悉降。
绍兴四年,以监察御史召。未至,除殿中侍御史。时江西帅胡世将请增和买
绢折纳钱,致远上疏言:“折纳绢钱本欲少宽民力,而比旧增半,是欲乘民之急
而厚其敛也。”从之。
金人与刘豫分道入寇,宰相赵鼎劝高宗亲征,朝士尚以为疑,白鼎审处。致
远入对,独赞其决。迁侍御史。言:“聚财养兵,皆出民力,善理财者,宜固邦
本。请罢榷福建盐,精择三司使、副,以常平茶盐合为一官,令计经常,量入为
出,先务省节,次及经理。”诏户部讲究。
五年,除户部侍郎,进吏部侍郎,寻复为户部侍郎。言:“陛下欲富国强兵,
大有为于天下,愿诏大臣力务省节,明禁僣侈,自宫禁始,自朝廷始。额员可减
者减之,司属可并者并之。使州县无妄用,归其余于监司;监司无妄用,归其余
于朝廷;朝廷无横费,日积月聚,惟军须是虑,中兴之业可致也。”除给事中。
寻以老母丐外,以显谟阁待制知台州。朝廷以海寇郑广未平,改知福州。六
年八月,广等降,致远选留四百人,置营城外,余遣还业。复遣广讨他郡诸盗,
数月悉平。
八年正月,再召为给事中。出知广州。寻以显谟阁待制致仕。十七年卒,年
五十八。
致远鲠亮有学识,历台省、侍从,言论风旨皆卓然可观。赵鼎尝谓其客曰:
“自鼎再相,除政府外,从官如张致远、常同、胡寅、张九成、潘良贵、吕本忠、
魏矼皆有士望,他日所守当不渝。”识者谓鼎为知人云。
薛徽言,字德老,温州人。登进士第,为枢密院计议官。绍兴二年,遣使分
行诸路,徽言在选中,以权监察御史宣谕湖南。时郴、道、桂阳旱饥,徽言请于
朝,不待报即谕漕臣发衡、永米以振,而以经制银市米偿之,所刺举二十人。使
还,他使皆进擢,宰相吕颐浩以徽言擅易守臣,而移用经制银,出知兴国军。入
为郎、迁右司,擢起居舍人。时秦桧与金人议和,徽言与吏部侍郎晏敦复等七人
同拜疏争之。一日,桧于上前论和,徽言直前引义固争,反复数刻。中寒疾而卒。
高宗念之,赙绢百匹,特与遗表恩。
陈渊,字知默,南剑州沙县人也。绍兴五年,给事中廖刚、中书舍人胡寅朱
震、权户部侍郎张致远言:“渊乃瓘之诸孙,有文有学,自瓘在时,器重特甚,
垂老流落,负材未试。”充枢密院编修官。会李纲以前宰相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
大使,辟为制置司机宜文字。
七年,诏侍从举直言极谏之士,胡安国以渊应。召对,改官,赐进士出身。
九年,除监察御史,寻迁右正言。入对,论:“比年以来,恩惠太滥,赏给太厚,
颁赉赐予之费太过。所用既众,而所入实寡,此臣所甚惧也。《周官》‘唯王及
后、世子不会’,说者谓不得以有司之法治之,非周公作法开后世人主侈用之端
也。臣谓冢宰以九式均节财用,有司虽不会,冢宰得以越式而论之。若事事以式,
虽不会犹会也。臣愿陛下凡有锡赉,法之所无而于例有疑者,三省得以共议,户
部得以执奏,则前日之弊息矣。”
渊面对,因论程颐、王安石学术同异,上曰:“杨时之学能宗孔、孟,其
《三经义辨》甚当理。”渊曰:“杨时始宗安石,后得程颢师之,乃悟其非。”
上曰:“以《三经义解》观之,具见安石穿凿。”渊曰:“穿凿之过尚小,至于
道之大原,安石无一不差。推行其学,遂为大害。”上曰:“差者何谓?”渊曰:
“圣学所传止有《论》、《孟》、《中庸》,《论语》主仁,《中庸》主诚,
《孟子》主性,安石皆暗其原。仁道至大,《论语》随问随答,惟樊迟问,始对
曰:‘爱人。’爱特仁之一端,而安石遂以爱为仁。其言《中庸》,则谓中庸所
以接人,高明所以处己。《孟子》七篇,专发明性善,而安石取扬雄善恶混之言,
至于无善无恶,又溺于佛,其失性远矣。”
郑亿年复资政殿学士、奉朝请,召见于内殿。渊言:“亿年故相居中之子,
虽为从官,而有从贼之丑,乞浸其职名。”不报。亿年,右仆射秦桧之亲党也,
由是桧怒之。除秘书少监兼崇政殿说书,以祖名辞。改宗正少卿,以何铸论罢。
主管台州崇道观。十五年,卒。
魏矼,字邦达,和州历阳人,唐丞相知古后也。少颖悟。时方尚王氏新说,
矼独守所学。宣和三年,上舍及第。建炎四年,召赴阙,诏改宣教郎,除详定
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绍兴元年,迁枢密院计议官,迁考功郎。会星变,矼因转对,言:“治平
间,彗出东方,英宗问辅臣所以消弭之道,韩琦以明赏罚为对。比年以来,赏之
所加,有未参选而官已升朝者,有未经任而辄为正郎者,罚之所加,有未到任而
例被冲替者,有罪犯同而罚有轻重者。”力言大臣黜陟不公,所以致异。上识其
忠,擢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
临安火,延烧数千家,献谀者谓非灾异。矼言:“《春秋》定、哀间数言
火灾,说者谓孔子有德而鲁不能用,季孙有恶而不能去,故天降之咎。今朝廷之
上有奸慝邪佞之人未逐乎?百执事之间有朋附奔竞之徒未汰乎?搢绅有公忠宿望
及抱道怀艺、有猷有守之士未用乎?在位之人,畏人轧己,方且蔽贤,未闻推诚
尽公,旁招俊乂。宜鉴定、哀之失,甄别邪正,亟加进用。”
内侍李暠饮韩世忠家,刃伤弓匠,事下廷尉。矼言:“内侍出入宫禁,而
狠戾发于杯酒,乃至如此,岂得不过为之虑?建炎诏令禁内侍不得交通主兵官及
预朝政,违者处以军法。乞申严其禁,以谨履霜之戒。”于是廙杖脊配琼州。迁
侍御史,赐矼五品服。
时朱胜非独相,矼论:“胜非无所建明,惟知今日进呈一二细故,明日启
拟一二故人,而机务不决,军政不修,除授挟私,贤士解体。”又疏其五罪,诏
令胜非持余服。又言:“国家命令之出,必先录黄。其过两省,则给舍得以封驳;
其下所属,则台谏得以论列。此万世良法也。窃闻近时三省、枢密院,间有不用
录黄而直降指挥者,亦有虽画黄而不下六部者,望并依旧制。”
刘豫挟金人入寇,宰相赵鼎决亲征之议,矼请扈从,因命督江上诸军。时
刘光世、韩世忠、张俊三大将权均势敌,又怀私隙,莫肯协心。矼首至光世军
中,谕之曰:“贼众我寡,合力犹惧不支,况军自为心,将何以战?为诸公计,
当思为国雪耻,释去私隙,不独有利于国,亦将有利其身。”光世许之,遂劝其
贻书二帅,示以无他,二帅复书交欢。光世以书闻,由此众战屡捷,军声大振。
上至平江,魏良臣、王绘使金回,约再遣使,且有恐迫语。矼请罢“讲和”
二字,饬厉诸将,力图攻取。会金屡败遁去,使亦不遣。迁秘书少监。
矼在职七阅月,论事凡百二十余章。寻乞补外,除直龙图阁、知泉州,以
亲老辞,知建州。寻召还,丐祠,不允,除权吏部侍郎。
八年,金使入境,命矼充馆伴使,矼言:“顷任御史,尝论和议之非,
今难以专论。”秦桧召矼至都堂,问其所以不主和之意,矼具陈敌情难保,
桧谕之曰:“公以智料敌,桧以诚待敌。”矼曰:“相公固以诚待敌,第恐敌
人不以诚待相公耳。”桧不能屈,乃改命吴表臣。
诏金使入境,欲屈己就和,令侍从、台谏条奏来上。矼言:“臣素不熟敌
情,不知使人所需者何礼,陛下所以屈己者何事。贼豫为金人所立,为之北面,
陛下承祖宗基业,天命所归,何藉于金国乎?传闻奉使之归,谓金人悉从我所欲,
必无难行之礼,以重困我,陛下何过自取侮乎?如或不可从之事,傥轻许之,他
时反为所制,号令废置将出其手,一有不从,便生兵隙。予夺在彼,失信在我,
非计之得也。虽使还我空地,如之何而可保?虽欲寝兵,如之何而可寝?虽欲息
民,如之何而可息?非计之得也。陛下既欲为亲少屈,更愿审思天下治乱之机,
酌之群情,择其经久可行者行之,其不可从者,以国人之意拒之,庶无后悔。所
谓国人者,不过万民、三军尔。搢绅与万民一体,大将与三军一体,今陛下询于
搢绅,民情大可见矣。欲望速召大将,各带近上统制官数人同来,详加访问,以
塞他日意外之忧。大将以为不可,则其气益坚,何忧此敌。”
未几,丁父忧。免丧,除集英殿修撰、知宣州,不就。改提举太平兴国宫,
自是奉祠,凡四任。丁内艰以卒。
潘良贵,字子贱,婺州金华人。以上舍释褐为辟雍博士,迁秘书郎。时宰相
蔡京与其子攸方以爵禄钩知名士,良贵屹然特立,亲故数为京致愿交意,良贵正
色谢绝。除主客郎中,寻提举淮南东路常平。
靖康元年,召还。赐对,钦宗问孰可秉钧轴者,良贵极言:“何、唐恪等
四人不可用,他日必误社稷。陛下若欲扶危持颠之相,非博询于下僚,明扬于微
陋,未见其可。”语彻于外,当国者指为狂率,黜监信州汭口排岸。
高宗即位,召为左司谏。既见,请诛伪党,使叛命者受刃国门,即敌人不敢
轻议宋鼎。又乞封宗室贤者于山东、河北,以壮国体,巡幸维扬,养兵威以图恢
复。黄潜善、汪伯彦恶其言,改除工部。良贵以不得其言,求去,主管明道宫。
越数年,除提点荆湖南路刑狱,主管江州太平观,除考功郎,迁左司。宰相
吕颐浩从容谓良贵曰:“旦夕相引入两省。”良贵正色对曰:“亲老方欲乞外,
两省官非良贵可为也。”退语人曰:“宰相进退一世人才,以为贤邪,自当擢用,
何可握手密语,先示私恩。若士大夫受其牢笼,又何以立朝。”即日乞补外,以
直龙图阁知严州。到官两月,请祠,主管亳州明道宫。起为中书舍人。
会户部侍郎向子諲入见,语言烦亵,良贵故善子諲,是日摄起居,立殿上,
径至榻前厉声曰:“子諲以无益之谈久烦圣听!”子諲欲退,高宗顾良贵曰:
“是朕问之。”又谕子諲且款语。子諲复语,久不止,良贵叱之退者再。高宗色
变,阁门并弹之,于是二人俱待罪。有旨良贵放罪,子諲无罪可待。
良贵求去,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起知明州。期年,除徽猷阁待制、
提举亳州明道宫。既归,不出者十年。李光得罪,良贵坐尝与通书,降三官。卒,
年五十七。
良贵刚介清苦,壮老一节。为博士时,王黼、张邦昌俱欲妻以女,拒之。晚
家居贫甚,秦桧讽令求郡,良贵曰:“从臣除授合辞免,今求之于宰相,辞之于
君父,良贵不敢为也。”其谏疏多焚稿,仅存杂著十五卷,新安朱熹为之序。
吕本中字居仁,元祐宰相公著之曾孙、好问之子。幼而敏悟,公著奇爱之。
公著薨,宣仁太后及哲宗临奠,诸童稚立庭下,宣仁独进本中,摩其头曰:“孝
于亲,忠于君,儿勉焉。”
祖希哲师程颐,本中闻见习熟。少长,从杨时、游酢、尹焞游,三家或有
疑异,未尝苟同。以公著遗表恩,授承务郎。绍圣间,党事起,公著追贬,本中
坐焉。
元符中,主济阴簿、秦州士曹掾,辟大名府帅司干官。宣和六年,除枢密院
编修官。靖康改元,迁职方员外郎,以父嫌奉祠。丁父忧,服除,召为祠部员外
郎,以疾告去。再直秘阁,主管崇道观。
绍兴六年,召赴行在,特赐进士出身,擢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内侍李琮
失料历,上以潜邸旧人,不用保任特给之。本中言:“若以异恩别给,非所谓
‘宫中府中当为一体’者。”上见缴还,甚悦,令宰臣谕之曰:“自今有所见,
第言之。”
监阶州草场苗亘以赃败,有诏从黥,本中奏:“近岁官吏犯赃,多至黥籍,
然四方之远,或有枉滥,何由尽知?异时察其非辜,虽欲抆拭,其可得乎?若
祖宗以来此刑尝用,则绍圣权臣当国之时,士大夫无遗类久矣。愿酌处常罚,毋
令奸臣得以藉口于后世。”从之。
七年,上幸建康,本中奏曰:“当今之计,必先为恢复事业,求人才,恤民
隐,讲明法度,详审刑政,开直言之路,俾人人得以尽情。然后练兵谋帅,增师
上流,固守淮甸,使江南先有不可动之势,伺彼有衅,一举可克。若徒有恢复之
志,而无其策,邦本未强,恐生他患。今江南、两浙科须日繁,闾里告病,倘有
水旱乏绝,奸宄窃发,未审朝廷何以待之?近者臣庶劝兴师问罪者,不可胜数,
观其辞固甚顺,考其实不可行。大抵献言之人,与朝廷利害绝不相侔,言不酬,
事不济,则脱身而去。朝廷施设失当,谁任其咎?鸷鸟将击,必匿其形,今朝廷
于进取未有秋毫之实,所下诏命,已传贼境,使之得以为备,非策也。”又奏:
“江左形势如九江、鄂渚、荆南诸路,当宿重兵,临以重臣。吴时谓西陵、建平,
国之藩表,愿精择守帅,以待缓急,则江南自守之计备矣。”
内侍郑谌落致仕,得兵官。本中言:“陛下进临江浒,将以有为,今贤士大
夫未能显用,岩穴幽隐未能招致,乃起谌以统兵之任,何邪?”命遂寝。引疾乞
祠,直龙图阁、知台州,不就,主管太平观。召为太常少卿。
八年二月,迁中书舍人。三月,兼侍讲。六月,兼权直学士院。金使通和,
有司议行人之供,本中言:“使人之来,正当示以俭约,客馆刍粟若务充悦,适
启戎心。且成败大计,初不在此,在吾治政得失,兵财强弱,愿诏有司令无乏可
也。”
初,本中与秦桧同为郎,相得甚欢。桧既相,私有引用,本中封还除目,桧
勉其书行,卒不从。赵鼎素主元祐之学,谓本中公著后,又范冲所荐,故深相知。
会《哲宗实录》成,鼎迁仆射,本中草制,有曰:“合晋、楚之成,不若尊王而
贱霸;散牛李之党,未如明是以去非。”桧大怒,言于上曰:“本中受鼎风旨,
伺和议不成,为脱身之计。”风御史萧振劾罢之。提举太平观,卒。学者称为东
莱先生,赐谥文清。
有诗二十卷得黄庭坚陈师道句法,《春秋解》一十卷、《童蒙训》三卷、
《师友渊源录》五卷,行于世。
论曰:《传》有之:“不有君子,其何能国。”绍兴之世,吕颐浩、秦桧在
相位,虽有君子,岂得尽其忠,宋之不能图复中原,虽曰天命,岂非人事乎?若
常同、张致远、薛徽言、陈渊、魏矼、潘良贵、吕本中,其才猷皆可以经邦,
其风节皆可以厉世,然皆论议不合,奉祠去国,可为永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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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七十七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向子諲 陈规 季陵 卢知原(弟法原) 陈桷 李璆 李朴 王庠 王衣
向子諲,字伯恭,临江人,敏中玄孙,钦圣宪肃皇后再从侄也。元符三年,
以后复辟恩,补假承奉郎,三迁知开封府咸平县。豪民席势犯法,狱具上,尹盛
章方以狱空觊赏,却不受,子諲以闻,诏许自论决,章大怒,劾以他事勒停。
宣和初,复官,除江、淮发运司主管文字。淮南仍岁旱,漕不通,有欲浚河
与江、淮平者,内侍主其议,无敢可否,发运司檄子諲行。子諲言:“自江至淮
数百里,河高江、淮数丈,而欲浚之使平,决不可。曩有司三日一启闸,复作澳
储水,故水不乏。比年行直达之法,加以应奉往来,启闭无节,堰闸率不存。今
复故制,严禁约,则无患。”使者用其言,漕复通,进秩一等。召对,除淮南转
运判官。以户部奏诸路起发上供不及数,降一官。
七年,入为右司员外郎,不就,以直秘阁为京畿转运副使,寻兼发运副使。
建炎元年,金人犯亳州,子諲自勤王所以书遗金人,言兵势逆顺,令退保河外。
金人遽以亳、宋等州守御所牒报之,约日索战,语极不逊,诸道兵畏缩不进。时
康王次济州,子諲遣进士李植献金帛及本司钱谷之在济州者,以助军费。张邦昌
僣位,遣人持敕书往庐州问其家安否,子諲檄郡守冯询、提举范仲使拘之以俟王
命。邦昌又使其甥刘达赍手书来,子諲不启封焚之,械系达于狱。遣子澹请康王
率诸将渡河,出其不意以救二帝;遣将王仪统勤王兵至城下。
迁直龙图阁、江淮发运副使。子諲言:“去岁刘顺奉渊圣蜡诏,命监司帅守
募兵勤王,臣即镂板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间漠无应者;间有团结起发者,类如儿
戏,姑以避责而已。惟淮东一路,臣亲率诸司,粗成纪律。然诸司犹有占吝钱物,
莫肯供亿,殊不念君父幽处围城之中,臣当时恨无利刃以加其颈。今京城失守,
二帝播迁,傥赏罚不行,恐金人再为边患,陛下复欲起天下之兵,而诸路玩习故
常,恬不知畏,将何恃以济艰难哉?愿明诏大臣按劾诸路监司向承蜡诏废格不勤
王,及名为勤王而稽缓者,悉加显黜。”命诸路提刑司究实以闻。九月,子諲罢,
以素为李纲所善,故黄潜善斥之。
明年,知袭庆府,道梗不能赴。初,邦昌为平章军国事,子諲乞致仕避之,
坐言者降三官,起复知潭州。禁卒为乱,纵火掠市,出浏阳县,子諲遣通判孟彦
卿等追及攸县平之。
金人破江西,移兵湖南,子諲闻警报,率军民以死守。宗室成忠郎聿之隶东
壁,子諲巡城,顾谓曰:“君宗室,不可效此曹苟简。”聿之感激流涕。金人围
八日,登城纵火,子諲率官吏夺南楚门遁,城陷。坐敌至失守落职罢。转运副使
贾收言子諲督兵巷战,又收溃卒复入治事,帝亦以子諲与他守臣望风遁者殊科,
诏复职。
绍兴元年,移鄂州,主管荆湖东路安抚司。剧盗曹成据攸县,子諲军于安仁,
遣使招之,成听命。子諲又遣将西扼衡阳,南守宜章,成逡巡不敢南向者百余日,
诸郡遂得割获。既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己,拥众而南,子諲率亲兵拒之。会
官军溃,度不可遏,单骑入贼中,谕以国家威灵。成不服,执子諲归。会宣抚司
都统制马扩遣人持吴敏檄谕成,成许受招,始释子諲。
诏提举江州太平观。胡安国方避地湖南,以书抵秦桧,言:“子諲忠节,可
以扶持三纲,愿怜其无救而陷于贼,复加收用。”起知广州。时恐贼度岭,故就
用子諲守之。又以言者罢,遂致仕。寻起知江州,收江东转运使,进秘阁修撰。
江东当饷刘光世军,适刘豫入寇,光世军合淝,以乏饷告,亟退师。子諲驰至合
淝,具见粮以闻,光世由是得罪。进徽猷阁待制。徙两浙路为都转运使,除户部
侍郎。
入见,论京都旧事,颇及珍玩。起居郎潘良贵故善子諲,闻其言甚怒。既而
子諲奏金国报聘及奠朱震事,反复良久。良贵径至榻前厉声叱之曰:“子諲不宜
以无益之谈久烦圣听。”子諲欲退,上谓良贵曰:“是朕问之也。”又谕子諲款
语。子諲复语,久不止,良贵叱之退者再。上色变,欲抵良贵罪。中丞常同言:
“良贵无罪,愿许子諲补外。”上并怒同。张九成言:“士大夫所以嘉子諲者,
以其能眷眷于善类。今以子諲故逐柱史,又逐中司,非所以爱子諲也。”上意稍
解,批谕同,同言不已,于是三人俱罢。子諲以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金使议
和将入境,子諲不肯拜金诏,乃上章言:“自古人主屈己和戎,未闻甚于此时,
宜却勿受。”忤秦桧意,乃致仕。
子諲相家子,能修饬自见于时。友爱诸弟,置义庄,赡宗族贫者。初,漕淮
南时,张邦昌伪诏至,虹县令已下迎拜宣读如常式,独武尉徐端益不拜而走。事
定,子諲言于朝,易端益文资。退闲十五年,号所居曰“芗林”。卒,年六十八。
陈规,字元则,密州安丘人。中明法科。靖康末,金人入侵,杀镇海军节度
使刘延庆,其徒祝进、王在去为盗,犯随、郢、复等州。规为安陆令,以勤王兵
赴汴,至蔡州,道梗而还。会祝进攻德安府,守弃城遁,父老请规摄守事。规遣
射士张立率兵讨进,却之。既而在复与进合,以炮石鹅车攻城东,规连战败之,
二人惧,引众去。
建炎元年,除直龙图阁、知德安府。李孝义、张世以步骑数万薄城,阳称受
诏招,规登城视其营垒,曰:“此诈也。”亟为备。夜半,孝义兵围城,遂大败
之。与群盗杨进相持十八日,进技穷,以百人自卫,抵濠上求和。规出城与交臂
语,进感之,折箭为誓而去。董平引众窥城,遣其党李居正、黄进入城求犒,规
斩进,授居正兵为前锋,大破之。升秘阁修撰。寻除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
使,赐三品服,俄升徽猷阁待制。
时桑仲剽略襄、汉间,其副霍明屯兵郢上,规请于朝,就以明守郢。张浚都
督行蜀道,仲引兵窥之,为王彦所败。仲怒,从数百骑来谯明,明杀之,奔刘豫,
以书招规,规械其使以闻。李横围城,造天桥,填濠,鼓噪临城。规帅军民御之,
炮伤足,神色不变,围急粮尽,出家财劳军,士气益振。横遣人来,愿得妓女罢
军,规不许。诸将曰:“围城七十日矣,以一妇活一城,不亦可乎。”规竟不予。
会濠桥陷,规以六十人持火枪自西门出,焚天桥,以火牛助之,须臾皆尽,横拔
砦去。
升徽猷阁直学士,诏赴行在,改显谟阁直学士,徙知池州、沿江安抚使。入
对,首言:“镇抚使当罢,诸将跋扈,请用偏裨以分其势。”上皆纳之。迁龙图
阁直学士,改知庐州,寻又召赴行在,以疾辞,提举江州太平观。复起知德安府,
坐失察吏职,镌两官。
金人归河南地,改知顺昌府,葺城壁,招流亡,立保伍。会刘锜领兵赴京留
守过郡境,规出迎,坐未定,传金人已入京城,即告锜城中有粟数万斛,勉同为
死守计。相与登城区画,分命诸将守四门,且明斥候,募土人乡导间谍。布设粗
毕,金游骑已薄城矣。既至,金龙虎大王者提重兵踵至,规躬擐甲胄,与锜巡城
督战,用神臂弓射之,稍引退,复以步兵邀击,溺于河者甚众。规曰:“敌志屡
挫,必思出奇困我,不若潜兵斫营,使彼昼夜不得休,可养吾锐也。”锜然之,
果劫中其砦,歼其兵甚众。金人告急于兀术。规大飨将士,酒半问曰:“兀术拥
精兵且至,策将安出?”诸将或谓今已累捷,宜乘势全师而归。规曰:“朝廷养
兵十五年,正欲为缓急用,况屡挫其锋,军声稍振。规已分一死,进亦死,退亦
死,不如进为忠也。”锜叱诸将曰:“府公文人犹誓死守,况汝曹耶!兼金营近
三十里,兀术来援,我军一动,金人追及,老幼先乱,必至狼狈,不独废前功,
致两淮侵扰,江、浙震惊。平生报君,反成误国,不如背城一战,死中求生可也。”
已而兀术至,亲循城,责诸酋用兵之失,众跪曰:“南兵非昔比。”兀术下
令晨饭府庭,且折箭为誓,并兵十余万攻城,自将铁浮屠军三千游击。规与锜行
城,勉激诸将,流矢及衣无惧色,军殊死斗。时方剧暑,规谓锜毋多出军,第更
队易器,以逸制劳,蔑不胜矣。每清晨辄坚壁不出,伺金兵暴烈日中,至未申,
气力疲,则城中兵争奋,斩获无算,兀术宵遁。锜奏功,诏褒谕之,迁枢密直学
士。规至顺昌,即广籴粟麦实仓廪。会计议司移粟赴河上,规请以金帛代输,至
是得其用,成锜功者,食足故也。
移知庐州兼淮西安抚,既至,疾作。有旨修郡城,规在告,吏抱文书入卧内,
规力疾起曰:“帅事,机宜董之;郡城,通判董之。”语毕而卒,年七十。赠右
正议大夫。有《攻守方略》传于世。
初,规守德安时,尝条上营屯田事宜,欲仿古屯田之制,合射士民兵,分地
耕垦。军士所屯之田,皆相险隘立堡砦,寇至则堡聚捍御,无事则乘时田作,射
士皆分半以耕屯田。民户所营之田,水田亩赋粳米一斗,陆田赋麦豆各五升。满
三年无逋输,给为永业。流民自归者以田还之。凡屯田事,营田司兼行,营田事,
府县官兼行,皆不更置官吏,条列以闻,诏嘉奖之,仍下其法于诸镇。自绍兴以
来,文臣镇抚使有威声者,惟规而已。
规端毅寡言笑,然待人和易。以忠义自许,尤好振施,家无赢财。尝为女求
从婢,得一妇甚闲雅,怪而询之,乃云梦张贡士女也,乱离夫死无所托,鬻身求
活,规即辍女奁嫁之,闻者感泣。规功名与诸将等,而位不酬劳,时共惜之。乾
道八年,诏刻《规德安守城录》颁天下为诸守将法。立庙德安,赐额“贤守”,
追封忠利侯,后加封智敏。
季陵,字延仲,处之龙泉人。登政和二年上舍第,三迁太学博士。论学术邪
正异同,长官怒,谮之执政,谪知舒城县。未几,除太常寺簿,迁比部员外郎。
高宗即位,从至扬州。建炎二年,守尚书右司员外郎、太常少卿。金人南侵,帝
幸杭州,朝廷仪物皆委弃之,陵奉九庙神主负之以行,拜起居郎,迁中书舍人。
三年六月,淫雨,诏求直言。陵言:“金人累岁侵轶,生灵涂炭,怨气所积,
灾异之来,固不足怪。惟先格王,正厥事,则在我者其可忽邪?臣观庙堂无擅命
之臣,惟将帅之权太盛;宫阃无女谒之私,惟宦寺之习未革。今将帅拥兵自卫,
浸成跋扈,苗、刘窃发。勤王之师一至,凌轹官吏,莫敢谁何?此将帅之权太盛
有以干阳也。宦寺纵横,上下共愤,卒碎贼手,可为戒矣。比闻复召蓝珪,党与
相贺,闻者切齿,此宦寺之习未革有以干阳也。《洪范》休征曰,肃时雨若,谋
时寒若;咎征曰‘,狂恒雨若,急恒寒若。自古天子之出,必载庙主行,示有尊
也。前日仓卒迎奉,不能如礼。既至钱塘,置太庙于道宫,荐享有阙;留神御于
河浒,安奉后时。不肃之咎,臣意宗庙当之。比年盗贼例许招安,未几再叛,反
堕其计。忠臣之愤不雪,赤子之冤莫报,不谋之咎,臣意盗贼当之。道路之言谓
銮舆不久居此,自臣臆度,决无是事,假或有之,不几于狂乎?军兴以来,既结
保甲,又改巡社,既招弓手,又募民兵,民力竭矣,而犹诛求焉,不几于急乎?
此皆阴道太盛所致。”帝嘉纳之。
时除梁扬祖为发运使,给事中刘宁止言其不可,乃以起居郎綦崇礼权给事中,
书读,陵封还录黄。又言:“防秋已迫,愿陛下先定兵卫及扈从之臣,万一敌势
猖獗,便当整驾亲按营垒,召诸道兵以为援,留将相大臣,相率死守,勿效前日
百官跣足奔窜,以扈跸为名,弃城池以予敌,使生灵堕涂炭,财用填沟壑。”
时张浚为川、陵等路宣抚处置使,陵论其太专,忤旨,罢为徽猷阁待制、知
太平州,未行,落职与祠。数月,复职,除知温州,又改中书舍人,皆力辞。
范宗尹荐其才,命知临安府,复为中书舍人。入对,言:“事有可深虑者四,
尚可恃者一:大驾未有驻跸之地,贤人皆无经世之心,兵柄分而将不和,政权去
而主益弱;所恃以仅存者,人心未厌而已。前年议渡江,人以为可,朝廷以为不
可,故讳言南渡而降诏回銮。去年议幸蜀,人以为不可,朝廷以为可,故弛备江、
淮,经营关、陕。以今观之,孰得孰失?惟扬之变,朝廷不及知而功归宦寺;钱
塘之变,朝廷不能救而功归将帅,是致此曹有轻朝士之心。黄潜善好自用不能用
人,吕颐浩知使能不知任贤。自张悫、许景衡饮恨而死,凡知几自重者,往往卷
怀退缩。今天下不可谓无兵,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各招亡命以张军势,各效小
劳以报主恩。然胜不相逊,败不相救,大敌一至,人自为谋耳。周望在浙西,人
能言之;张浚在陕右,无敢言者。夫军事恐失机会,便宜可也,乃若自降诏书,
得无窃命之嫌邪?官吏责以办事,便宜可也,乃若安置从臣,得无忌器之嫌邪?
以至赐姓氏,改寺额,此皆伤于太专,臣恐自陕以西不知有陛下矣。惟祖宗德泽
在人心未忘,所望以中兴者此耳,陛下宜有以结之。今欲薄敛以裕民财,而用度
方阙;轻徭以纾民力,而师旅方兴。罪己之诏屡降,忧民之言屡闻,丁宁切至,
终莫之信。臣谓动民以行不以言,陛下爵当贤,禄当功,刑当罪,施设注措无不
当理,天下不心服者未之有也。”
朱胜非除江西帅,未行。陵言:“金人往年休士马于燕山,次年移河北,又
次年移京东,今寓淮甸,无复去意,患在朝夕,可谓急矣。若颐浩既去,胜非未
至,金人南向,兵不素练,粮不素积,又不设险,何以御之?臣愿陛下更择贤副,
预为经画以待。今日非论安危,实论存亡,朝谋夕行,当如拯溺,岂可不惜分阴。”
诏刘洪道趣往池州,措置防江。除户部侍郎。
范宗尹尝仕伪楚,故凡受伪命者皆录用。陵因上疏曰:“前日士大夫名节不
立,论事者皆喜攻之,瑕疵既彰,不复可用,纵加抆拭,攻者踵来,虽君相制
命,亦不能为之地。臣试举其罪大者言之,崇宁、大观以来,党助巨奸,由诡道
以饕宠荣者不知几何人?邦昌乱朝,不能死节者不知几何人?苗、刘专杀,拱手
受制不知几何人?以义责之固不容诛,以情恕之亦不幸耳。弄笔墨者,文致其罪,
既得恶名,谁敢引荐。臣愿明诏宰执,于罪戾中选择实能,量付以事,勿因一眚
废其终身,仍诏台谏为国爱人,勿复言。”诏榜其疏于朝堂。侍御史沈与求劾陵
承望宰执风旨,罢官,提举杭州洞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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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绍兴元年,复右文殿修撰。二年,诏内外官言事。陵言:“军兴以来,朝廷
诰牒,非强以予民则莫售;师旅粮草,非强取于民则莫给。旧例和买,无本可支
者久矣,新行和籴,能偿其直几何?”一遇军兴,事事责办,有不足者,预借后
年之赋。虽名曰‘和”,实强取之;虽名曰‘借’,其实夺之。兵将衣食不取其
饱暖,取其丰美;器械不取其坚利,取其华好。务末胜本,初无斗心,贼至则伪
言退保,贼去则盛言收复,遇败以千为一,遇胜以一为千。今乘舆服御之费十去
七八,百官有司之费十去五六,犹无益于国者,军太冗也。张浚一军以川、陕赡
之,刘光世一军以淮、浙赡之,李纲一军以湖广赡之,上供之物得至司农、太府
者无几。夫强兵不在冗食,今统领家口随行,一闻贼至,择精锐者护送老小,其
自随者祗办走耳,当议者一。虏掠妇女,军中多有,养既不足,宁免作过,当议
者二。所至州军,邀求犒赏,守令惮生事,竭取民以奉之,当议者三。诡名虚券,
随在批请,枉费官物,当议者四。或假关节,或行贿赂,寄名军籍,规冒功赏,
当议者五。愿诏有司专意讲求,革因循以作士气,则军政立。”复徽猷阁待制,
帅广。
先是,惠州有狂男子聚众数千,僣号作乱。陵入境,诱其徒曾衮,令以功赎
罪,不旬日擒之。在官三年卒,年五十五,赠中大夫。有文集十卷。
陵善言事,奏疏可观。然附范宗尹,则谓凡受伪命者皆当进用,台谏不当复
以为言;攻张浚,则谓在蜀失于太专,自陕以西将不知有陛下。君子皆不谓然也。
幸医王继先授荣州防御使,陵草其制,时论亦以此少之。
卢知原,字行之,湖州德清人。以父任知歙县,因近臣荐,赴都堂审察,累
迁梓州路转运副使。时承平既久,戎备皆弛,知原招补兵籍,筑城亘二十余里。
王黼当国,费出无艺,知原因疏言之,黼怒,罢去。久之,起提点京东刑狱,改
江西转运副使,过阙入奏,徽宗勉之曰:“卿在蜀道,功效甚休。”遂赐三品服。
先是,纲运阻于重江,吏卒并缘为奸。知原悉意经理,故先诸道上京师,进
一官,寻除直秘阁,为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升秘阁修撰,提举河北。以
言者劾,褫职归吏部。
高宗即位,复龙图阁、知温州。时叶浓陷建州,扬勍陷处州,知原缮甲兵,
增城浚隍,声势隐然。帝东幸,知原繇海道转粟及金缯士余万至台州。召见,称
奖,擢右文殿修撰、管内安抚使。在郡四年,民绘像祠之。
王师讨范汝为,召为添差两浙转运使。罢,提举太平观。都督孟庾辟为参谋,
改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谏官唐辉言:“知原为政乖谬。”诏复为都督府参谋
官。章再上,遂以旧职奉祠。绍兴十一年十月卒。弟法原。
法原字立之。自知雍丘县积官太府少卿,赐同上舍出身。使辽还,迁司农卿,
赐三品服。为吏部尚书,以官秩次第履历总为一书,功过殿最,开卷了然,吏不
能欺。坐王黼累,罢为显谟阁待制。
绍兴元年,提举临安洞霄宫。张浚承制起知夔州,寻为龙图阁学士、川陕等
路宣抚处置副使,进端明殿学士、川陕宣抚副使。
金人攻关辅,叛将史斌陷兴州,诸郡多应者。法原命诸将坚壁,言战者斩,
众以为怯。未几,河东经制使王<王燮>以乏食班师,法原开关纳之,与<王燮>同破斌,
复兴州。方巨盗充斥,秦、陇叛兵欲窥蜀,法原极意拊循,严为备御,传檄诸路,
人心稍安。视山川险阻分地置将:自洮、岷至阶、成,关师古主之,屯通川;文、
龙至威、茂,刘锜主之,屯巴西。前后屡捷,上所倚重。
会兀术攻关为吴玠所败。法原素与玠不睦,玠因奏功讼法原不济师,不馈粮,
不铨录立功将士。帝手诏诘问,法原自辩甚力,上颇不直之,忧恚,卒于军。
始,法原为川、陕宣抚使,上从容谓知原曰:“朕方以川、陕付法原。”盖
兄弟皆以材见称于世,故并用之也。
陈桷,字季壬,温州平阳人。以上舍贡辟雍。政和二年,廷对第三,授文林
郎、冀州兵曹参军,累迁尚书虞部员外郎。
宣和七年,提点福建路刑狱。福州调发防秋兵,资粮不满望,杀帅臣,变生
仓卒,吏民奔溃,阖城震骇。桷入乱兵中,谕以祸福,贼气沮,邀桷奏帅臣自毙,
桷诡从其请,间道驰奏,以前奏不实待罪,朝廷以桷知变,释之。叛兵既调行,
乃道追杀首恶二十余人,一方以安。建炎四年五月,复除福建路提刑,寻以疾乞
祠,主管江州太平观。
绍兴三年,召为金部员外郎,升郎中。时言事者率毛举细务,略大利害。桷
抗言:“今当专讲治道之本,修政事以攘敌国,不当以细故勤圣虑如平时也。”
又言:“刺史县令满天下,不能皆得人,乞选监司,重其权,久其任。”除太常
少卿。又陈攻守二策,在于得人心,修军政。
五年,除直龙图阁、知泉州。明年,改两浙西路提刑。乞置乡县三老以厚风
俗,凡宫室、车马、衣服、器械定为差等,重侈靡之禁。八年,迁福建路转运副
使。
十年,复召为太常少卿。适编类徽宗御书成,诏藏敷文阁,桷以为:“旧制
自龙图至徽猷皆设学士、待制,杂压著令,龙图在朝请大夫之上,至徽猷在承议
郎之上,每阁相去稍远,议者疑其不伦。直敷文阁者缀徽猷则与诸阁小异,除之
则班列太卑,欲参酌取中,并为一列,不必相远,庶几名位有伦,仰称陛下严奉
祖宗谟训之意。”又言:“祫祭用太牢,此祀典之常。驻跸之初,未能备礼,止
用一羊,乞检会绍兴六年诏旨,复用太牢。”
十一年,除权礼部侍郎,赐三品服。普安郡王出阁,奉诏与吏部、太常寺讨
论典故。桷等议以国本未立,宜厚其礼以系天下望,乃以《皇子出阁礼例》上之,
或以为太重。诏以不详具典故,专任己意,怀奸附丽,与吏部尚书吴表臣、礼部
尚书苏符、郎官方云翼丁仲宁、太常属王普苏籍并罢。寻以桷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五年,知襄阳府,充京西南路安抚使。襄、汉兵火之余,民物凋瘵,桷请
于朝,以今之户数视承平时才二十之一,而赋须尚多,乞重行蠲减。明年,金、
户兵叛,桷遣将平之而后以闻。汉水决溢,漂荡庐舍,躬率兵民捍筑堤岸,赖以
无虞。以疾乞祠,除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二十四年,改知广州,充
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未至而卒,年六十四。
桷宽洪酝籍,以诚接物,而恬于荣利。当秦桧用事,以永嘉为寓里,士之夤
缘攀附者,无不躐登显要。桷以立螭之旧,为人主所知,出入顿挫,晚由奉常少
卿擢权小宗伯,复以议礼不阿忤意,遽罢,其节有足称。自号“无相居士”。有
文集十六卷。子汝楫、汝贤、汝谐。孙岘,以词学擢第,官中书舍人、直学士院。
李璆,字西美,汴人。登政和进士第,调陈州教授,入为国子博士,出知房
州。时既榷官茶,复强民输旧额,贫无所出,被系者数百人,璆至,即日尽释之。
宣和三年,廷议将取燕,璆闻之,曰:“百辟卿士,一倡共和,国家安危,
其几在是。”上疏切谏,大略谓:“太祖以圣武得天下,将士皆百战之余,以是
而取燕云,宜易为力。然赵普辈无敢赞其决者,盖识天下大势,且重民命故也。
今承太平之业,父老幸不识兵,虽不得燕云地,何阙于汉。”疏奏不省。及燕既
平,责监英州清溪镇。
明年,赦还为郎,寻试中书舍人。建言元祐名臣子孙,久被废锢,宜少宽之。
宦官谭稹出师河北,以无功废,将复进用,璆不肯书行。会山东盗起,州县不能
制,至河北无见粮,军士汹汹。璆条奏十事,忤大臣意,罢。绍兴四年,以集英
殿修撰知吉州。江西兵素剽悍,璆始视事,有相挺为乱者,亟捕诛首谋者,抚循
其余,大布恩信,境内遂安。
累迁徽猷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成都旧城多毁圮,璆至,首命修筑。
俄水大至,民赖以安。三江有堰,可以下灌眉田百万顷,久废弗修,田莱以荒。
璆率部刺史合力修复,竟受其利,眉人感之,绘像祠于堰所。间遭岁饥,民徙,
发仓振活,无虑百万家,治蜀之政多可纪。有《清溪集》二十卷。
李朴,字先之,虔之兴国人。登绍圣元年进士第,调临江军司法参军,移西
京国子监教授,程颐独器许之。移虔州教授。以尝言隆祐太后不当废处瑶华宫事,
有诏推鞫。忌者欲挤之死,使人危言动之,朴泰然无惧色。旋追官勒停,会赦,
注汀州司户。
徽宗即位,翰林承旨范纯礼自言待罪四十六日,不闻玉音,谓朴曰:“某事
岂便于国乎?某事岂便于民乎?”朴曰:“承旨知而不言,无父风也。”纯礼泣
下。
右司谏陈瓘荐朴,有旨召对,朴首言:“熙宁、元丰以来,政体屡变,始出
一二大臣所学不同,后乃更执圆方,互相排击,失今不治,必至不可胜救。”又
言:“今士大夫之学不求诸己,而惟王氏之听,败坏心术,莫大于此。愿诏勿以
王氏为拘,则英材辈出矣。”蔡京恶朴鲠直,他执政三拟官,皆持之不下,复以
为虔州教授。又嗾言者论朴为元祐学术,不当领师儒,罢为肇庆府四会令。
有奸民言邑东地产金宝,立额买扑,破田畴,发墟墓,厚赂乃已,朴至,请
罢之。改承事郎,知临江军清江县、广东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钦宗在东宫闻
其名,及即位,除著作郎,半岁凡五迁至国子祭酒,以疾不能至。高宗即位,除
秘书监,趣召,未至而卒,年六十五。赠宝文阁待制,官其子孙二人。
朴自为小官,天下高其名。蔡京将强致之,俾所厚道意,许以禁从,朴力拒
不见,京怒形于色,然终不害也。中书侍郎冯熙载欲邂逅见朴,朴笑曰:“不能
见蔡京,焉能邂逅冯熙载邪?”居官所至有声。在广南,止其帅孙竢以文具
勤王,不若发常赋助边。破漕使郑良引真腊取安南之计,以息边患,人称其智。
朴尝自志其墓曰:“以天为心,以道为体,以时为用,其可已矣。”盖叙其平生
云。有《章贡集》二十卷行于世。
王庠,字周彦,荣州人。累世同居,号“义门王氏”。祖伯琪,以义声著于
乡州,。有盐井籍民煎输,多至破产,惟有禄之家得免。伯琪请于州,均之官户,
而仕者诬诉之,赍恨以殁。父梦易,登皇祐第,力成父志,言于州县不听,言于
刺史,言于三司,三司以闻,还籍没者三百五十五家,蠲岁额三十万斤。尝摄兴
州,改川茶运,置茶铺免役民,岁课亦办。部刺史恨其议不出己,以他事中之,
镌三秩,罢归而卒。母向氏,钦圣宪肃后之姑也。
庠幼颖悟,七岁能属文,俨如成人。年十三,居父丧,哀愤深切,谓弟序曰:
“父以直道见挤,母抚柩誓言,期我兄弟成立赠复父官,乃许归葬,相与勉之。
且制科先君之遗意也,吾有志焉。”遂闭户,穷经史百家书传注之学,寻师千里,
究其旨归。蚤岁上范纯仁、苏辙、张商英书,皆持中立不倚之论,吕陶、苏辙皆
器重之。尝以《经说》寄苏轼,谓:“二帝三王之臣皆志于道,惟其自得之难,
故守之至坚。自孔、孟作《六经》,斯道有一定之论,士之所养,反不逮古,乃
知后世见《六经》之易,忽之不行也。”轼复曰:“《经说》一篇,诚哉是言。”
元祐中,吕陶以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荐之,庠以宋邦杰学成未有荐者,推使
先就,陶闻而益加敬。未几,当绍圣诸臣用事,遂罢制科,庠叹曰:“命也,无
愧先训,以之行己足矣。”
崇宁壬午岁,应能书,为首选。京师蝗,庠上书论时政得失,谓:“中外壅
蔽,将生寇戎之患。”张舜民见之,叹其危言。下第径归,奉亲养志,不应举者
八年。
大观庚寅,行舍法于天下,州复以庠应诏。庠曰:“昔以母年五十二求侍养,
不复愿仕,今母年六十,乃奉诏,岂本心乎?”时严元祐党禁,庠自陈:“苏轼、
苏辙、范纯仁为知己,吕陶、王吉尝荐举,黄庭坚、张舜民、王巩、任伯雨为交
游,不可入举求仕,愿屏居田里。”以弟序升朝,赠父官,始克葬,葬而母卒。
终丧复举八行,事下太学,大司成考定为天下第一,诏旌其门。朝廷知其不
可屈,赐号“处士”。寻改潼川府教授,赐出身及章服,一日四命俱至,竟力辞
不受。虽处山林,唱酬赋咏,皆爱君忧国之言。太后念其姑,尝欲官,庠以逊其
弟、侄及甥,且以田均给庶兄及前母之姊。庠卒,孝宗谥曰贤节。
序,宣和间以恩幸至徽猷阁直学士。庠浮沉其间,各建大第,或者谓其晚节
隐操少衰云。
王衣,字子裳,济南历城人。以门荫仕,中明法科,历深、冀二州法曹掾,
入为大理评事,升寺正。林灵素得幸,将毁释氏以逞其私。襄州僧杜德宝毁体然
香,有司观望灵素意,捕以闻。衣阅之曰:“律自伤者杖而已。”灵素求内批,
坐以害风教窜流之,停衣官,寻予祠。为陕西都转运司主管文字、详定一司敕令
所删定官、通判袭庆府、知濠州,未行,召为刑部员外郎。
建炎初,为司勋郎中,迁大理少卿。三年,韩世忠执苗傅、刘正彦,献俘,
槛车几百两,先付大理狱,将尽尸诸市。衣奏曰:“此曹在律当诛,顾其中妇女
有顾买及卤掠以从者。”高宗矍然曰:“卿言极是,朕虑不及此也。”即诏自传?
正彦妻子外皆释之。范琼有罪下大理寺,衣奉诏鞫之。琼不伏,衣责以靖康围城
中逼迁上皇,擅杀吴革,迎立张邦昌事,琼称死罪。衣顾吏曰:“囚词服矣。”
遂赐死,释其亲属将佐。
四年,升大理卿。初,带御器械王球为龙德宫都监,尽盗本宫宝玉器玩,事
觉,帝大怒,欲诛之。衣曰:“球固可杀,然非其所隐匿,则尽为敌有,何从复
归国家乎?”乃宽之。
先是,百司愆戾,付寺劾之,至三问取伏状,被劾者惧对,莫敢辨。衣奏曰:
“伏与辨二事也,若一切取伏,是以威迫之,不使自直,非法意也,乞三问未承
者,听辨。”从之。同详定一司敕令,删杂犯死罪四十七条,书成,帝嘉其议法
详明。
绍兴元年,权刑部侍郎。二年,除集英殿修撰,奉祠。既而赵令畤应诏荐之,
复召为刑部侍郎,为言者所格。四年,卒于家。衣质直和易,持法不阿,议者贤
之。
论曰:向子諲以相家之子克饬臣节,陈规以文儒之臣有声镇守,可谓拔乎流
俗者焉。季陵言事不讳,二卢兄弟并用,以材见称,陈桷守礼知变,李璆为政有
惠,咸足纪焉。李朴不訹权威,王庠志高而晚节颇衰,王衣明恕而用刑不刻,
虽或器识不齐,亦皆不旷其职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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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八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卫肤敏 刘珏 胡舜陟 沈晦 刘一止(弟宁止) 胡交修 綦崇礼
卫肤敏,字商彦,华亭人。以上舍生登宣和元年进士第,授文林郎、南京宗
子博士,寻改教授。六年,召对,改宣教郎、秘书省校书郎,命假给事中贺金主
生辰。肤敏奏曰:“彼生辰后天宁节五日,金人未闻入贺,而反先之以失国体,
万一金使不来,为朝廷羞。请至燕山候之,彼若不来,则以币置境上而已。”帝
可其奏。既至燕,金贺使果不至,遂置币而返。七年,复假给事中以行,及庆源
府,逢许亢宗还,语金国事,曰:“彼且大入,其势不可往。”肤敏至燕,报愈
急,众惧不敢进,肤敏叱曰:“吾将君命以行,其可止乎?”即至金国,知其兵
已举,殊不为屈。及将还,金人所答国书,欲以押字代玺,肤敏力争曰:“押字
岂所以交邻国。”论难往复,卒易以玺。及受书,欲令双跪,肤敏曰:“双跪乃
北朝礼,安可令南朝人行之哉!”争辨逾时,卒单跪以受。金人积不说,中道羁
留且半年。
至涿州新城,与斡离不遇,遣人约相见,拒之不可,遂语之曰:“必欲相见,
其礼当如何?”曰:“有例。”肤敏笑曰:“例谓趋伏罗拜,此礼焉可用?北朝
止一君耳,皇子郎君虽贵,人臣也,一介之使虽贱,亦人臣也。两国之臣相见,
而用君臣之礼,是北朝一国有二君也。”金人气折,始曰:“唯所欲。”肤敏长
揖而入。既坐,金人出誓书示之,肤敏却不视,曰:“远使久不闻朝廷事,此书
真伪不可知。”因论用兵事,又以语折之,几复为所留。
靖康初,始还,进三官,迁吏部员外郎。会高丽遣使来贺,命假太常少卿往
接之。朝论欲改称宣问使,肤敏曰:“国家厚遇高丽久矣,今边事方作,不可遽
削其礼,失远人心,愿姑仍旧。”乃复称接伴使。既至明州,会京师多难,乃便
宜称诏厚赐使者,遣还。
建炎元年,复命,自劾矫制之罪,高宗嘉赏。迁卫尉少卿。建议“两河诸郡
宜降蜡书,许以世袭,使各坚守。陕西、山东、淮南诸路,并令增陴浚隍,徙民
入城为清野计。命大臣留守汴京,车驾早幸江宁。”帝颇纳之。
迁起居舍人,言:“前日金人凭陵,都邑失守,朝臣欲存赵氏者不过一二人
而已,其他皆屈节受辱,不以为耻,甚者为敌人敛金帛,索妃嫔,无所不至,求
其能诈楚如纪信者无有也。及金人伪立叛臣,僣窃位号,在廷之臣逃避不从及约
寇退归位赵氏者,不过一二人而已。其他皆委质求荣,不以为愧,甚者为叛臣称
功德,说符命,主推戴之议,草劝进之文,无所不为,求其击朱泚如段秀实者无
有也。今陛下践祚之初,苟无典刑,何以立国?凡前日屈节敌人,委质伪命者,
宜差第其罪,大则族,次则诛,又其次窜殛,下则斥之远方,终身不齿,岂可犹
畀祠禄,使尘班列哉?”又言:“今二帝北迁,寰宇痛心,愿陛下愈自贬损,不
忘服雪,卑宫室,菲饮食,恶衣服,减嫔御,斥声乐,以至岁时上寿,春秋锡宴,
一切罢之,虽飨郊庙亦不用乐。必俟两宫还阙,然后复常,庶几精诚昭格天地,
感动人心。”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读,言:“行在颇兴土木之役,非所以示四方,
乞罢筑承庆院、升旸宫。”又奏:“凡黜陟自中出者,皆由三省乃得奉行,或戾
祖宗成宪者,皆许执奏。”时内侍李志道以赦恩复保庆军承宣使,添差入内都知,
肤敏极论罢之。初,钦宗内侍昭庆军承宣使容机,围城中时乞致仕,高宗即位,
命起之。肤敏言:“自古帝王未有求阉寺于闲退而用者。”遂寝。后父邢焕除徽
猷阁待制,太后兄子孟忠厚显谟阁直学士。肤敏言:“非祖宗法。”焕寻换武职,
忠厚自若。
俄迁肤敏中书舍人,肤敏恳奏曰:“昔司马光论张方平不当参知政事,自御
史中丞迁翰林学士。光言:‘以臣为是,则方平当罢;以臣为非,则臣当贬。今
两无所问而迁臣,臣所未谕。’臣虽不肖,愿附于司马光。”又言:“事母后莫
若孝,待戚属莫若恩,劝臣下莫若赏,今陛下顺太母以非法非所谓孝,处忠厚以
非分非所谓恩,不用臣言而迁其官非所谓赏,一举而三失矣。”帝命宰相谕肤敏
曰:“朝廷以次迁官,非因论事也。”肤敏犹不拜,居家逾月,及忠厚改承宣使,
诏后族勿除从官,肤敏始拜命。又言:“中书根本之地,舍人所掌,不特演纶而
已。”凡命令不合公议者,率封还之。
会肤敏知贡举,有进士何烈对省试策,谬称“臣”,谏官李处遁乞正考官卤
莽之罪,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洞霄宫。或谓肤敏在后省论事,为黄潜善、汪伯彦所
恶,故因事斥之。
三年春,召赴行在。时帝次平江。肤敏入见,言及时事泣下,帝亦泣曰:
“卿今宜知无不言,有请不以时对。”肤敏谢曰:“臣顷尝三为陛下言,扬州非
驻跸之地,乞早幸江宁。今钱塘亦非帝王之都,宜须事定亟还金陵。”因陈所以
守长江之策,帝善其言。翌日,再对,归得疾,然犹力疾扈跸至临安。俄除刑部
侍郎,未拜,谒告归华亭就医,许之,迁礼部侍郎。
初,肤敏久疾卧舟中,不能朝,时苗、刘之变,帝未反正,宰相朱胜非言于
隆祐太后,以“肤敏称疾坐观成败,无人臣节”。及卒,始明其非伪云。年四十
九,特赠大中大夫。子仲英、仲杰、仲循。
刘珏,字希范,湖州长兴人。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初游太学,以书遗中书舍
人邹浩曰:“公始为博士论取士之失,免所居官,在谏省斥宫掖之非,远迁岭表,
岂逆计祸福,邀后日报哉,固欲蹈古人行也。今庶政岂尽修明,百官岂尽忠实,
从臣继去,岂尽非才,言官屡逐,岂尽有罪!信任逾曩昔而拱默不言,天下之士
窃有疑焉,愿有以慰塞群望。”浩得书愧谢之。宣和四年,擢监察御史,坐言事
知舒州,留为尚书主客员外郎。
靖康初,议皇帝朝谒上皇仪,欲以家人礼见于内庭,珏请皇帝设大小次,俟
上皇御坐,宰臣导皇帝升自东阶,拜于殿上,则有君之尊,有父之敬。又谓:
“君于大臣或赐剑履上殿,或许子孙扶掖。皇帝朝谒,宜令环卫士卒侍立于殿西,
宰执、三衙、侍从等官扶侍于殿上。如请帝坐,即宰执等退立西隅。”迁太常少
卿。讨论皇帝受册宝故事,珏言:“唐太宗、明皇皆亲受父命,未尝再行册礼,
肃宗即位于灵武,故明皇遣韦见素就册之,宣政授传国玺,群臣上尊号,至德宗
踵行之,后世以为非。”议遂寝。
除中书舍人。陈十开端之戒曰:“陛下即位罢御笔,止营缮,登俊乂,诎虚
诞,戢内侍之权,开言者之路,命令既当,未尝数改,任用既公,率皆称职,赏
必视功,政必核实,此天下所以指日而徯太平也。比者内降数出,三省罕有可否,
此御笔之开端也。教子弟既有其所,又彻而新之,长入祗候之班,势若可缓,亟
而成之,此营缮之开端也。河阳付之庸才,泾原委之贪吏,此任用失当之开端也。
花石等滥赏,既治复止,马忠统兵,累行累召,此命令数易之开端也。三省、密
院议论各有所见,启拟各举所知,持不同不比之说,忘同寅协恭之议,此大臣不
和之开端也。内路之帅擅作圣旨指挥,行郡之守称为外任监当,此臣下诞谩之开
端也。董局务者广辟官属,侍帷幄者分争殿庐,此内侍恣横之开端也。两省缴奏
多命以次行下,或戒以不得再缴,台谏言事失当,率责为远小监当,此言路壅塞
之开端也。恤民之诏累下,未可行者多,是为空文无实德,此政事失信之开端也。
随龙第赏,冠带之工亦推恩,金兵扣阙,礼房之吏亦进秩,此爵赏僣滥之开端也。
是十者虽未若前日之甚,其端已见,杜而止之,可以驯致治平,因而循之,虽有
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詹度都堂禀议,中书舍人安扶持不可,改命珏书行,珏言:“伐燕之役,度
以书赞童贯大举,去秋蔡靖屡以金人点集为言,度独谓不应有此,遂不设备,请
窜度岭表。”诏予宫祠。李纲以观文殿学士知扬州,安扶又持不可,珏言:“韩
琦好水之败,韩绛西州之败,皆不免黜责。纲勇于报国,锐于用兵,听用不审,
数有败衄,宜降黜以示惩戒。”纲改宫祠。吏部侍郎冯澥言珏持两端,为纲游说,
提举亳州明道宫。
建炎元年,复召为中书舍人,至泗州,上书言:“金人尚有屯河北者,万一
猖獗而南,六飞岂能无警,乞早赐行幸。西兵骁勇,宜留以为卫。西京舟船。恐
金人藉以为用,并令东下。”时李纲已议营南阳,珏未知也。既至,极言南阳兵
弱财单,乘舆无所取给,乞驻跸金陵以待敌。汪伯彦、黄潜善皆主幸东南,帝遂
如扬州。潜善兄潜厚除户部尚书,珏言兄弟不可同居一省,帝遣张悫谕旨,珏论
如初。诏潜厚提举醴泉观。
迁给事中,论内降、营缮二事曰:“陛下以前朝房院而建承庆院,议者以为
营造浸广,以隆祐太后时有御笔,议者以为内降数出。盖除授不归中书,工役领
之内侍,此人言所以籍籍也。营缮悉归有司,中旨皆许执奏,则众论息矣。”孟
忠厚除显谟阁直学士,邢焕徽猷阁待制,珏封还,言旧制外戚未有为两禁官者,
诏焕换武阶。帝曰:“忠厚乃隆祐太后族,宜体朕优奉太后之意。”珏持益坚,
忠厚寻亦换武阶。
迁吏部侍郎,同修国史,言:“淮甸备敌,兵食为先,今以降卒为见兵,以
籴本为见粮,无一可恃,维扬城池未修,军旅多阙,卒有不虞,何以待之?”已
而金人果乘虚大入,帝亟如临安,以珏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宣州。俄复为吏部侍
郎。
以久雨诏求言,珏疏论消天变、收人心数事,词极激切,并陈荆、陕、江、
淮守御之略:“愿申诏大臣,悉屏细务,唯谋守御。自京及荆、淮之郡,置大帅,
屯劲兵。命沿江之守,各上措画之方,明斥堠,设险阻,节大府之出,广大农之
入,检察战舰而习之,则守御详尽,人心安,天意回,大业昌矣。”迁吏部尚书。
隆祐太后奉神主如江西,诏珏为端明殿学士、权同知三省枢密院事从行。时
诏元祐党籍及上书废锢人,追复故官,录用子孙,施行未尽者,珏悉奏行之。又
言常安民、张克公尝论蔡京罪,乞厚加恩。至洪州,疏言修治巡幸道路之役,略
曰:“陛下遭时艰难,躬履俭约,前冬幸淮甸,供帐弊旧,道路险狭,未尝介意。
今闻衢、信以来,除治道路,科率民丁,急如星火,广市羊豕,备造服用,使农
夫不得获,齐民不得休,非陛下俭以避难之意也。乞降诏悉罢。”金人攻吉州,
分兵追太后,舟至太和县,卫兵皆溃,珏奉太后退保虔州。监察御史张延寿论珏
罪,珏亦上书自劾,逾岭俟命,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延寿论不已,责授秘书
少监,贬衡州。绍兴元年,许自便。明年,以朝散大夫分司西京。卒于梧州,年
五十五。官其二子。八年,追复龙图阁学士。有《吴兴集》二十卷、《集议》五
卷、《两汉蒙求》十卷。
胡舜陟,字汝明,徽州绩溪人。登大观三年进士第,历州县官,为监察御史。
奏:“御史以言为职,故自唐至本朝皆论时事,击官邪,与殿中侍御史同。崇宁
间,大臣欲便己,遂变祖宗成宪,南台御史始有不言事者。多事之时,以开言路
为急。乞下本台,增入监察御史言事之文,以复祖宗之制。”以内艰去。
服阕,再为监察御史。奏:“河北金兵已遁,备御尤不可不讲。”钦宗即位,
又言:“今结成边患,几倾社稷,自归明官赵良嗣始,请戮之以快天下。”遂诛
良嗣。又奏:“今边境备御之计,兵可练,粟可积,独将为难得,请诏内外之臣,
并举文武官才堪将帅者。”又奏:“上殿班先台后谏,祖宗法也,今台臣在谏臣
下,乞今后台谏同日上殿,以台谏杂压为先后。”
迁侍御中。奏:“向者晁说之乞皇太子讲《孝经》,读《论语》,间日读
《尔雅》而废《孟子》。夫孔子之后深知圣人之道者,孟子而已。愿诏东宫官遵
旧制,先读《论语》,次读《孟子》。”又奏:“涪陵谯定受《易》于郭雍,究
极象数,逆知人事,洞晓诸葛亮八阵法,宜厚礼招之。”
高宗即位,舜陟论宰相李纲之罪,帝不听。言者论其尝事伪廷,除集英殿修
撰、知庐州。时淮西盗贼充斥,庐人震恐,日具舟楫为南渡计。舜陟至,修城治
战具,人心始安。
冀州云骑卒孙琪聚兵为盗,号“一海虾”,至庐,舜陟乘城拒守。琪邀资粮,
舜陟不与,其众请以粟遗之,舜陟曰:“吾非有所爱,顾贼心无厌,与之则示弱,
彼无能为也。”乃时出兵击其抄掠者,琪宵遁,舜陟伏兵邀击,得其辎重而归。
济南僧刘文舜聚党万余,保舒州投子山纵剽,舜陟遣介使招降之。时丁进、
李胜合兵为盗蕲、寿间,舜陟遣文舜破之。
张遇自濠州奄至梁县,舜陟使毁竹里桥,伏兵河西,伺其半渡击败之。又请
以身守江北,以护行宫。帝壮其言,擢徽猷阁待制,充淮西制置使。范琼自寿春
渡淮,贻书责赡军钱帛,舜陟谕以逆顺,琼乃去。
自军兴后,淮西八郡,群盗攻蹂无全城,舜陟守庐二年,按堵如故,以徽猷
阁待制知建康府,充沿江都制置使。逾年,改知临安府,复为徽猷阁待制,充京
畿数路宣抚使。寻罢,迁庐、寿镇抚使,改淮西安抚使。至庐州,溃兵王全与其
徒来降,舜陟散财发粟,流民渐归。改知静江府,诏措置市战马。御史中丞常同
奏舜陟凶暴倾险,罢之。
后十八年,复为广西经略。以知邕州俞儋有脏,为运副吕源所按,事连舜陟,
提举太平观。先是,舜陟与源有隙,舜陟因讨郴贼,劾源沮军事,源以书抵秦桧,
讼舜陟受金盗马,非讪朝政。桧素恶舜陟,入其说,奏遣大理寺官袁柟、燕仰
之往推劾,居两旬,辞不服,死狱中。
舜陟有惠爱,邦人闻其死,为之哭。妻江氏诉于朝,诏通判德庆府洪元英究
实。元英言:“舜陟受金盗马,事涉暧昧,其得人心,虽古循吏无以过。”帝谓
桧曰:“舜陟从官,又罪不至死,勘官不可不惩。”遂送柟、仰之吏部。
沈晦,字元用,钱塘人,翰林学士沈遘孙。宣和间进士廷对第一,除校书郎,
迁著作佐郎。金人攻汴京,借给事中从肃王枢出质斡离不军。金人再攻也,与之
俱南。京城陷,邦昌伪立,请金人归冯澥等,晦因得还,真为给事中。
高宗即位,言者论晦虽使金艰苦,而封驳之职不可以赏劳,除集英殿修撰、
知信州。帝如扬州,将召为中书舍人,侍御史张守论晦为布衣时事,帝曰:“顷
在金营见其慷慨,士人细行,岂足为终身累邪?”不果召。知明州,移处州。
帝如会稽,移守婺州。贼成皋入寇,晦用教授孙邦策,率民兵数百出城与战,
大败,晦欲斩邦,已而释之。时浙东防遏使傅崧卿在城中,单骑往说皋,皋遂降。
进徽猷阁待制。以言者论晦妄用便宜指挥行事,降集英殿修撰、提举临安府洞霄
宫。寻复徽猷阁待制、知宣州,移知建康府。甫逾月,以御史常同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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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绍兴四年,起知镇江府、两浙西路安抚使,过行在面对,言:“藩帅之兵可
用。今沿江千余里,若令镇江、建康、太平、池、鄂五郡各有兵一二万,以本郡
财赋易官田给之,敌至,五郡以舟师守江,步兵守隘,彼难自渡。假使参渡,五
郡合击,敌虽善战,不能一日破诸城也。若围五郡,则兵分势弱,或以偏师缀我
大军南侵,则五郡尾而邀之,敌安敢远去。此制稍定,三年后移江北,粮饷、器
械悉自随。”又自乞“分兵二千及召募敢战士三千,参用昭义步兵法,期年后,
京口便成强藩”。时方以韩世忠屯军镇江,不果用。
刘麟入寇,世忠拒于扬州,晦乞促张俊兵为世忠援。赵鼎称晦议论激昂,帝
曰:“晦诚可嘉,然朕知其人言甚壮,胆志颇怯,更观临事,能副所言与否?”
然晦不为世忠所乐,寻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起为广西经略兼知静江府。
先是,南州蛮酋莫公晟归朝,岁久,用为本路钤辖羁縻之,后遁去,旁结诸
峒蛮,岁出为边患。晦选老将罗统戍边,招诱诸酋,喻以威信,皆诣府请降,晦
犒遗之,结誓而去。自是公晟孤立,不复犯边。晦在郡,岁买马三千匹,继者皆
不能及。进徽猷阁直学士,召赴行在,除知衢州,改潭州,提举太平兴国宫,卒。
晦胆气过人,不能尽循法度,贫时尤甚,故累致人言。然其当官才具,亦不
可掩云。
刘一止,字行简,湖州归安人。七岁能属文,试太学,有司欲举八行,一止
曰:“行者士之常。”不就。登进士第,为越州教授。参知政事李邴荐为详定一
司敕令所删定官。
绍兴初,召试馆职,其略曰:“事不克济者,患在不为,不患其难,圣人不
畏多难,以因难而图事耳。如其不为,俟天命自回,人事自正,敌国自屈,盗贼
自平,有是哉?”高宗称善,且谕近臣以所言剀切知治道,欲骤用,执政不乐,
除秘书省校书郎。考两浙类试,以科举方变,欲得通时务者,同列皆患无其人,
一止出一卷曰:“是宜为首。”启号乃张九成也,众皆厌服。
迁监察御史。上疏谓:“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余,
君子虽众道则孤,小人虽寡势易蔓,不加察,则小人伺隙而入以败政矣。”又言:
“陛下悯宿蠹未除,颓纲未振,民困财竭,故置司讲究,然未闻有所施行,得无
有以疑似之说欺陛下,曰‘如此将失人心’。夫所谓失人心者,必刑政之苛,赋
役之多,好恶之不公,赏罚之不明;若皆无是,则所失者小人之心耳,何病焉。”
时庶事草创,有司以吏所省记为法,吏并缘为奸,一止曰:“法令具在,吏
犹得舞文,矧一切听其省记,所欲与则陈与例,欲夺则陈夺例,与夺在其牙颊,
患可胜言哉!请以省记之文刊定颁行,庶几绝奸吏弄法受赇之弊。”从之。逾年
而书成。
秦桧请置修政局,一止言:“宣王内修政事,修其外攘之政而已。今之所修,
特簿书狱讼,官吏迁降,土木营建之务,未见所当急也。”又谓:“人才进用太
遽,仕者或不由铨选,朝士入而不出,外官虽有异能,不见召用,非军事而起复,
皆幸门不塞之故。请选近臣晓财利者,仿刘晏法,濒江置司以制国用,乡村置义
仓以备水旱,增重监司之选。”后多采用其言。
迁起居郎。奏事,帝迎语曰:“朕亲擢也,繇六察迁二史,祖宗时有几?”
一止谢:“先朝惟张澄、李棁耳。”因极陈堂吏宦官之蠹,执政植私党,无忧国
心。翌日罢,主管台州崇道观。
召为祠部郎、知袁州,改浙东路提点刑狱,为秘书少监,复除起居郎,擢中
书舍人兼侍讲。莫将赐出身除起居郎,一止奏:“将以上书助和议,骤自太府丞
缀从班,前此未有,臣乃与将同命,愿并臣罢之。”不报。
迁给事中。徐伟达者,尝事张邦昌为郎,得知池州,一止言:“伟达既仕伪
廷,今付以郡,无以示天下。”孟忠厚乞试郡,一止言:“后族业文如忠厚虽可
为郡,他日有援例者,何以却之?”汪伯彦知宣州入觐,诏以元帅府旧人,特依
见任执政给奉,一止言:“伯彦误国之罪,天下共知,以郡守而例执政,殆与异
时非待制而视待制,非两府而视两府者类矣。”帝皆为罢之,于凡贵近之请,虽
小事亦论执不置。御史中丞廖刚谓其僚曰:“台当有言者,皆为刘君先矣。”
居琐闼百余日,缴奏不已,用事者始忌,奏:“一止同周葵荐吕广问,迎合
李光。”罢,提举江州太平观。进敷文阁待制。御史中丞何若奏:“一止朋附光,
偃蹇慢上。”落职,罢祠。后八年,请老,复职,致仕。秦桧死,召至国门,以
病不能拜,力辞,进直学士,致仕。卒年八十三。
一止冲澹寡欲,尝诲其子曰:“吾平生通塞,听于自然,唯机械不生,故方
寸自有乐地。”博学无不通,为文不事纤刻,制诰坦明有体,书诏一日数十辄办,
尝言:“训诰者,赏善罚恶词也,岂过情溢美、怒邻骂坐之为哉。”其草颜鲁公
孙特命官制甚伟,帝叹赏,为手书之。诗自成家,吕本中、陈与义读之曰:“语
不自人间来也。”有类稿五十卷。子峦、嶅,从弟宁止。
宁止字无虞,登宣和进士甲科,除太学录、校书郎。建炎初,为浙西安抚大
使司参议,改两浙转运判官。苗傅、刘正彦之变,宁止自毗陵驰诣京口、金陵,
见吕颐浩、刘光世,勉以忠义,退而具军须以佐勤王。除左司郎官,辞。帝复位,
除右司郎官、给事中。梁扬祖为发运使,宁止再疏论驳。
以添差江、淮、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扈从隆祐太后幸江西,寻为两浙转运副使。
录勤王功,直龙图阁,进秘阁修撰,主管崇道观,提点江、淮等路坑冶铸钱,知
镇江府兼沿江安抚,进右文殿修撰。宁止言:“京口控扼大江,为浙西门户,请
分常州、江阴军及昆山、常熟二县隶本司,庶防秋时沿江号令归一,可以固守。”
权户部侍郎,总领三宣抚司钱粮。张浚都督诸军,以为行府属。除史部侍郎,进
徽猷阁直学士、知秀州,升显谟阁,提举太平观,卒。
宁止有文名,慷慨喜论事。当艰难时,上疏言阙失,指切隐微,多人所难言。
乞禁王安石《日录》,复贤良方正科,用司马光十科荐士法,仿唐制宰执论事以
谏官侍立,皆其显显者。勤王之举,吕颐浩纪其有输忠赞谋之劳。宁止与一止、
岑皆群从昆弟,帝尝称宁止忠、一止清、岑敏云。有《教忠堂类稿》十卷。
胡交修字已楙,常州晋陵人。登崇宁二年进士第,授泰州推官,试词学兼茂
科。给事中翟汝文同知贡举,得其文曰:“非吾所能及也。”置之首选,除编类
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政和六年,迁太常博士、都官郎,徙祠部,迁左司官,拜
起居舍人、起居郎。昭慈太后垂帘听政,除右文殿修撰、知湖州。
建炎初,以中书舍人召,辞不至,改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三年,
复以舍人召,诏守臣津发,寻进给事中、直学士院兼侍讲。入对,首论天下大势
曰:“淮南当吾膺,将士遇敌先奔,无藩篱之卫。湖、广带吾胁,群盗乘间窃发,
有腹心之忧。江、浙肇吾基,根本久未立。秦、蜀张吾援,指臂不相救。宜诏二
三大臣修政事,选将帅,搜补卒乘,以张国势,抚绥疲瘵,以固国本。”
帝又出手诏,访以弭盗保民、丰财裕国、强兵御戎之要,交修疏言:“昔人
谓甑有麦饭,床有故絮,虽仪、秦说之不能使为盗,惟其冻饿无聊,日与死迫,
然后忍以其身弃之于盗贼。陛下下宽大之诏,开其自新之路,禁苛慝之暴,丰其
衣食之源,则悔悟者更相告语欢呼而归。其不变者,党与携落,亦为吏士所系获,
而盗可弭,盗弭则可以保民矣。沃野千里,残为盗区,皆吾秔稻之地。操弓矢,
带刀剑,椎牛发冢,白昼为盗,皆吾南亩之民。陛下抚而纳之,反其田里,无急
征暴敛,启其不肖之心,耕桑以时,各安其业,谷帛不可胜用,而财可丰,财丰
则可以裕国矣。日者翟兴连西路,董平据南楚,什伍其人,为农为兵,不数年,
积粟充牣,雄视一方。盗贼犹能尔,况以中兴二百郡地,欲强兵以御寇,不能
为翟兴辈之所为乎?”世以为名言。
李成盗江、淮,廷议欲亲征,交修谓:群盗猖狂,天子自将,胜之则不武,
不胜则贻天下笑。此将帅之责,何足以辱王师?”议遂格,盗寻遁。
周杞守常州,坐残虐免。会大旱,帝问交修致旱之由,对以殆杞佚罚之故,
乃以杞属吏。杞疑为交修所谗,上书告其罪,遣大理寺丞胡蒙诣常按验。交修无
所絓,然群从多抵罪。寻以徽猷阁待制提举太平观。
六年,召为给事中、刑部侍郎、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久之,迁刑部尚
书。汀州宁化县论大辟十人,狱已上,知州事郑强验问,无一人当死,交修乞治
县令冒赏杀无辜罪。江东留狱追逮者尚六百人,交修言:“若待六百人俱至,则
瘐死者众矣,请以罪状明白者论如律,疑则从轻。”诏皆如其言。
朝论欲以四川交子行之诸路,交修力陈其害,谓:“崇宁大钱覆辙可鉴,当
时大臣建议,人皆附和,未几钱分两等,市有二价,奸民盗铸,死徙相属。以今
交子校之大钱,无铜炭之费,无鼓铸之劳,一夫挟纸日作十数万,真赝莫辨,售
之不疑,一触宪网,破家坏产,以赏告捕,祸及无辜。岁月之后,公私之钱尽归
藏镪之家,商贾不行,市井萧条,比及悔悟,恐无及矣。”时议大举,交修曰:
“今妄言无行之徒,为迎合可喜之论,吾无以考验其实,遽信之以举事,岂不误
国哉?”帝览之矍然。翌日,出其奏示大臣曰:“交修真一士之谔谔也。”
蜀帅席益既去,帝问交修孰可守蜀者,对以臣从子世将可用,遂以世将为枢
密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世将在蜀五年,号为名帅。
自重兵聚关外以守蜀,饷道险远,漕舟自嘉陵江而上,春夏涨而多覆,秋冬
涸而多胶。绍兴初,宣抚副使吴玠始行陆运,调成都、潼川、利州三路夫十万,
县官部送,徼赏争先,十毙三四。至是交修言:“养兵所以保蜀也,民不堪命则
腹心先溃,何以保蜀?臣愚欲三月以后、九月以前,第存守关正兵,余悉就粮他
州,如此则守关者水运可给,分戍者陆运可免。”帝命学士院述交修意,诏玠行
之。
议徽宗配享功臣,交修奏:“韩忠彦建中靖国初为相,贤誉翕然,时号‘小
元祐’。”从之,人大允服。
八年夏,以亲老,除宝文阁学士、知信州。入辞,上欲留侍经筵,力言母老,
愿奉祠里中以便养。帝曰:“卿去,行复召矣。”改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九年
六月召还,除兵部尚书、翰林学士兼侍讲。时河南新复,交修奏;“京西、陕右
取士之法,乞如祖宗时设诸科之目,以待西北之士;别为号于南宫,以收五路之
才。”诏令礼部讨论。逾年,复请补外,除端明殿学士、知合州。却私请,免上
供以万计,领州数月卒。
交修简重寡言,进止有度,为文不事琢雕,坦然明白,在词苑号为称职。自
其从祖宿、从父宗愈至交修、世将,皆在禁林。中兴以后,学士三入者自交修始。
交修裒次为书,号《四世丝纶集》,以侈一门之遇。至于事继母以孝闻,抚二弟
极其友爱,遇恩以次补官,若交修者,其文行之兼副者欤!
綦崇礼,字叔厚,高密人,后徙濰之北海。祖及父皆中明经进士科。崇礼幼
颖迈,十岁能作邑人墓铭,父见大惊曰:“吾家积善之报,其在兹乎!”
初入太学,诸生溺于王氏新说,少能词艺者。徽宗幸太学,崇礼出二表,祭
酒与同列大称其工。登重和元年上舍第,调淄县主簿,为太学正,迁博士,改宣
教郎、秘书省正字,除工部员外郎,寻为起居郎、摄给事中。召试政事堂,为制
诰三篇,不淹晷而就,辞翰奇伟。拜中书舍人,赐三品服,进用之速,近世所未
有,高宗犹以为得之晚。
车驾如平江,有旨邹浩追复龙图阁待制,崇礼当行词,推帝所以褒恤遗直之
意,有曰:“处心不欺,养气至大。言期寤意,引裾尝犯于雷霆;计不顾身,去
国再迁于岭徼。群臣动色,志士倾心。”又曰:“英爽不忘,想生气之犹在;奸
谀已死,知朽骨之尚寒。”同列推重,除试尚书吏部侍郎,时从官惟崇礼与汪藻,
寻兼直学士院。以徽猷阁直学士知漳州,其俗悍强,号难治,属有巨寇起建州,
声撼邻境,人心动摇,崇礼牧民御众,一如常日,讫盗息,环城内外按堵如故。
徙知明州,召为吏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时有诏侍从官日轮一员,具前代及
本朝事关治体者一二事进入,崇礼言:“祖宗以来选用儒臣,以奉讲读。若令从
官一例献其所闻,既非旧典,且又越职,望令讲读官三五日一进。”乃命学士与
两省官如前诏。又言:“驻跸临安,以浙西为根本,宜固江、淮之守,然后可以
图兴复。蜀在万里外,当召用其士夫,慰安远人之心。”时兵革后,省曹簿书残
毁几尽,崇礼再执铨法,熟于典故,讨论沿革,援据该审,吏不得容其私。后有
诏重刊七司条敕,崇礼所建明,悉著为令。
移兵部侍郎,仍进直学士院。御笔处分召至都堂,令条具进讨固守利害。崇
礼奏:“谍传金人并兵趣川、陕,盖以向来江左用兵非敌之便,故二三岁来悉力
窥蜀。其意以谓蜀若不守,江、浙自摇,故必图之,非特报前日吴玠一败而已。
今日利害,在蜀兵之胜负。”又奏:“君之有臣,所以济治。臣效实用,则君享
其功;臣窃虚名,则君受其弊。实用之利在国,虚名之美在身。忠于国者,不计
一己之毁誉,惟天下之治乱是忧;洁其身者,不顾天下之治乱,惟一己之毁誉是
恤。然效力于国,其实甚难,世未必贵;窃名于己,其为则易,且以得誉。二者
有关于风俗甚大,是不可不察也。”
九月,御笔除翰林学士,自靖康后,从官以御笔除拜自此始。杨惟忠、邢焕
以节度使致仕,告由舍人院出,崇礼言:“祖宗时,凡节钺臣僚得谢,不以文武,
并纳节别除一官致仕。熙宁间,富弼以元勋始令特带节钺致仕,其后继者曾公亮、
文彦博,他人岂可援以为例。”诏自今如祖宗故典。
进兼侍读兼史馆修撰。时有旨重修神宗、哲宗《正史》。兵火之后,典籍散
亡,崇礼奏:“《神宗实录》墨本,元祐所修已是成书,朱本出蔡卞手,多所附
会,乞将朱墨本参照修定。《哲宗实录》,崇宁间蔡京提举编修,增饰语言,变
乱是非,难以便据旧录修定,欲乞访求故臣之家文献事迹参照。”又奏:“知湖
州汪藻编类元符庚辰至建炎己酉三十年事迹,乞下藻以已成文字赴本所。”并从
之。先是,藻奉诏访求甚备,未及修纂,崇礼取而专之。
尝进唐太宗录刺史姓名于屏风故事,曰:“连千里之封得一良守,则千里之
民安;环百里之境得一良令,则百里之民说。牧民之吏咸得其良,则治功成矣。
苟能效当时之事,以守令姓名详列于屏,简在帝心,则人知尽心职业。”再入翰
林凡五年,所撰诏命数百篇,文简意明,不私美,不寄怨,深得代言之体。
以宝文阁直学士知绍兴府。刘豫导金人入侵,扬、楚震扰,高宗躬御戎衣次
吴会。崇礼以近臣承宁方面,谓:“浙东一道为行都肘腋之地,备御不可不谨。”
密疏于朝,得便宜从事。于是缮城郭,厉甲兵,输钱帛以犒王师,简舟舰以扼海
道,疚心夙夜,殆废食寝。及春,帝还,七州晏然不知羽檄之遽。斯年,上印绶,
退居台州。卒年六十,赠左朝议大夫。
崇礼妙龄秀发,聪敏绝人,不为崖岸斩绝之行。廉俭寡欲,独覃心辞章,洞
晓音律,酒酣气振,长歌慷慨,议论风生,亦一时之英也。中年顿剉场屋,晚方
登第,以县主簿骤升华要,极润色论思之选。端方亮直,不惮强御,秦桧罢政,
崇礼草词显著其恶无所隐,桧深憾之。及再相,矫诏下台州就崇礼家索其稿,自
于帝前纳之,且将修怨。会崇礼已没,故身后所得恩泽,其家畏惧不敢陈,士大
夫亦无敢为其任保。楼钥尝叙其文,以为气格浑然天成,一旦当书命之任,明白
洞达,虽武夫远人晓然知上意所在云。
论曰:建炎、绍兴之际,网罗俊彦,布于庶职,如卫肤敏以下七人者,其论
议时政,指陈阙失,虽或好恶多不同,亦皆一时之表表者,矧一止、宁止兄弟之
忠清,交修、崇礼之祠翰,又有助于治化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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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九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章谊 韩肖胄 陈公辅 张觷 胡松年 曹勋 李稙 韩公裔
章谊,字宜叟,建州浦城人。登崇宁四年进士第,补怀州司法参军,历漳、
台二州教授、杭州通判。建炎初,陈通寇钱塘,城闭,部使者檄谊聚杭州七县弓
兵,以张声势。会王渊讨贼,谊随渊得入城,贼平,旋加抚定,人皆德之。
帝幸临安,苗、刘为变,帝御楼,宰臣百执事咸在,人心汹汹。帝问群臣曰:
“今日之事何如?”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辄曰:“乞问三军。”谊越
班斥之曰:“问三军何义?若将鼓乱邪?”希孟却立屏息,帝嘉之。事定,窜希
孟吉阳军,谊迁二秩,擢仓部员外郎。奉使二浙,贸易祠牒以济军用,以稽迟罢。
未几,召为驾部员外郎,迁殿中侍御史。
张浚宣抚陕西,谊奏:“自赵哲退败,事任已重,处断太专,当除副贰,使
之自助。”何赠官,谊论其“折冲无谋,守御无策,乃中国招祸之首”。乞寝
免。
邵青自太平乘舟抵平江,所至劫掠。谊请置水军于驻跸之地,且言:“古舟
师有三等,大为阵脚,次为战船,小为传令,皆可为战守之备。”诏淮南三宣抚
措置。谊又献战守四策,谓:“金人累岁南侵,我亦累岁奔走,盖谋国之臣误陛
下也。比者驻跸扬州,有兵数十万,可以一战。斥候不明,金人奄至,逾江而东,
此宰相黄潜善、汪伯彦过也。前年,移跸建康,兵练将勇,据长江之险,可守矣。
舟师不设,二相异意,金人未至,遵海而南,此宰相吕颐浩过也。不知今年守战
之策安所从出?执政大臣谁为陛下任此事者?臣愚谓有江海,必资舟楫战守之具;
有险阻,必资郡县防守之力;有兵将,必驾驭抚循,不可为将帅自卫之资;有粮
赋,必漕运转输,不可为盗贼侵据之用。四者各付能臣,分路以办,重赏严罚,
谁敢不用命哉!”
诏问保民、弭盗、遏寇、生财之策,谊对曰:“去奸贪残虐之吏,则民可保;
用循良廉平之吏,则盗可弭;敌寇未遏,以未得折冲御侮之臣;财赋未裕,以未
得掌财心计之臣。凡此四者,任人不任法,则政治可得而治矣。”
诏集议明堂配享,胡直儒等请合祭天地,而以太祖、太宗配。谊言:“稽之
经旨则未合,参之典故则未尽,施之事帝则未为简严。今国家既以太祖配天于郊,
比周之后稷,则太宗宜配帝于明堂,以比周之文王。仁宗皇祐二年,始行明堂合
祭天地,并配祖宗,乃一时变礼。至嘉祐七年,再行宗祀,已悟皇祐之非,乃罢
配享,仍彻地示之位,故有去并侑烦文之诏。如嘉祐之诏,则太祖地示已不与祭;
元丰正祀典之诏,则悉罢群祀。臣等谓将来明堂大飨,宜专祀昊天上帝,而以太
宗配。”后不果行。
绍兴二年,除大理卿。宰相奏知平江府,帝曰:“谊儒者,赖其奏谳平恕,
使民不冤,勿令补外。”寻除权吏部侍郎,乞:“诏有司编类四选通知之条,与
一司专用之法,兼以前后续降指挥,自成一书。如此则铨曹有可守之法,奸吏无
舞文之弊,书成而吏铨有所执守矣。”
改刑部侍郎兼详定一司敕令,谊奏:“比修绍兴敕令格式,其忠厚之意,则
本于祖宗;其纲条之举,则仍于旧贯。今在有司,为日既久,州县推行,渐见牴
牾。欲承疑遵用,则众听惑而不孚;欲因事申明,则法屡变而难守。乞诏监司、
郡守与承用官司,参考祖宗旧典,各摭新书之阙遗,条具以闻,然后命官审订删
去,著为定法。”
迁徽猷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谊奏:“汉有南北两屯,唐有南北两卫,皆
天子自将之兵。祖宗所置殿班亲军,处禁门之内,皆极天下之选。今日神武兵萃
于五军,多逃亡之余,市井之人,殿班亲军,倚以侍卫者,曾无千百。愿陛下酌
汉、唐南北禁卫之意,修本朝遴选班直之法,选五军及诸州各为一卫,合取万人,
分为两卫,则禁卫增严,王室大竞矣。”
四年,金遣李永寿、王翊来,求还刘豫之俘,及西北人在东南者,又欲画江
以益刘豫。时议难之,欲遣大臣为报使。参政席益以母老辞,荐谊为代,加谊龙
图阁学士,充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孙近副之。谊至云中,与粘罕、兀室论事,
不少屈。金人谕亟还,谊曰:“万里衔命,兼迎两宫,必俟得请。”金人乃令萧
庆授书,并以风闻事责谊,谊诘其所自,金人以实告,乃还。至南京,刘豫留之,
以计得归。帝嘉劳之,擢刑部尚书。
是冬,帝亲征,王师大捷于淮阴,谊扈从。还临安,迁户部尚书,谊言:
“祖宗设官理财,内则户部,外则诸路转运使、副,东南委输最盛,则又置发运,
以督诸路供输之入,皆有移用补助之法,户部仰以不乏者也。今川、广、荆湖土
贡岁输,不入王府者累年矣,皆发运使失职之罪也。顷因定都汴京,故发运使置
司真、泗,今驻吴会,则发运当在荆湖南、北之间。望讨论发运置司之地,选能
臣以充其任。”又言:“户部左右曹之设,诸路运司则左曹之属也,提举则右曹
之属也。若复发运司,於诸路各置转运使副二员,以一员检察常平,以应右曹之
选,则户部财用无陷失矣。”
五年,以疾请郡,除龙图阁学士、知温州。适岁大旱,米斗千钱,谊用刘晏
招商之法,置场增直以籴,米商辐辏,其价自平。部使者以状闻,诏迁官一等。
六年,移守平江。时将临幸,供亿繁夥,谊处之皆当於理。召对,赐带笏,帝曰:
“此不足以偿卿之劳,其勿谢。”
明年,移跸建康,复为户部尚书。谊奏营田之策,谓:“京西、湖北、淮南
东西失业者最多,朝廷必欲家给牛种、人给钱粮以劝耕,则财力不足。今三大将
各屯一路,如各捐数县地均给将士,收其馀以省转输,非小补也。”
七年,帝还临安,以谊为端明殿学士、江南东路安抚大使、知建康府兼行宫
留守。未几,提举毫州明道宫,代还。八年卒,年六十一,谥忠恪。
谊宽厚长者,故事台官言事,非挟怨以快己私,即用仇家言为人报复,谊独
存大体,士论归之。立朝论事,奏疏无虑数十百篇,皆经国济时之策。初,席益
荐谊使金,帝曰:“谊亦母老,朕当自谕之。”谊闻命,略无难色,戒其家人勿
使母知。将行,告母曰:“是行不数月即归,大似往年太学谒告时尔。”及还,
母竟不知其使金也。谊卒,母年九十二。子八人:“駽、驹、驷、驔、<马卒>、
駉、驰、骃。
韩肖胄,字似夫,相州安阳人。曾祖琦,祖忠彦,再世为相。父治。肖胄以
荫补承务郎,历开封府司录。与府尹同对殿中,徽宗问其家世,赐同上舍出身,
除卫尉少卿,赐三品服。
寻假给事中、充贺辽国生辰使。既还,时治守相州,请祠。肖胄因乞补外侍
疾,诏除直秘阁、知相州,代其父任。陛辞,帝曰:“先帝诏韩氏世官于相。卿
父子相代,荣事也。”在相四年,王师传燕,肖胄策幽蓟且有变,宜阴为守备。
已而金骑入境,野无所掠而去。
建炎二年,知江州,入为祠部郎,迁左司。尝言:“中原未复,所恃长江之
险,淮南实为屏蔽。沃野千里,近多荒废,若广修农事,则转饷可省,兵食可足。”
自是置局建康,行屯田於江淮。又应诏陈五事,曰:远斥堠,戢戍兵,防海道,
援中原,修军政。擢工部侍郎。
时川、陕马纲路通塞不常,肖胄请於广西邕州置司,互市诸蕃马,诏行之。
时召侍从问战守计,肖胄条奏千余言,帝称其所对事理简当。吏部尚书席益叹曰:
“援古证今,切于时用,非世官不能也。”
绍兴二年,诏百官各言省费裕国、强兵息民之策,肖胄言:“天下财赋窠名,
旧悉隶三司,今户部惟有上供之目而已。问诸路窠名于户部,户部不能悉,问诸
州窠名于漕司,漕司不能悉,失一窠名,则此项遂亡。愿诏诸路漕司,括州县出
纳,可罢罢之,可并并之,立为定籍。漕司总诸州,户部总诸路,则无失陷矣。
经费之大,莫过养兵。今人亡而冒请者众,愿立诸军核实之法,重将帅冒请之罪,
则兵数得实,饷给不虚,省费裕国,此其大者。生民常赋之外,迫以军期,吏缘
为奸,敛取百端。复为寇所迫逐,田桑失时,寇去复业,未及息肩,催科之吏已
呼其门矣。愿诏郡邑,招集流散,官贷之种,俟及三年,始责其赋,置籍书之,
以课殿最,强兵息民,此其先者。”时多所采纳。又请复天地、日月、星辰、社
稷之祀,於是下有司定一岁祭礼。
迁吏部侍郎,时条例散失,吏因为奸,肖胄立重赏,俾各省记,编为条目,
以次行之,舞文之弊始革。阵亡补官,得占射差遣,而在部常调人,守待不能注
授,且有短使重难。肖胄请阵亡惟许本家用恩例,异姓候经任收使,遂无不均,
且严六部出入之禁,而请托不行。
三年,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通问使,以胡松年副之,肖胄慨
然受命。时金酋粘罕专执政,方恃兵强,持和战离合之策,行人皆危之。肖胄入
奏曰:“大臣各循己见,致和战未有定论。然和乃权时之宜,他日国家安强,军
声大振,誓当雪此仇耻。今臣等行,或半年不返命,必复有谋,宜速进兵,不可
因臣等在彼而缓之也。”将行,母文语之曰:“汝家世受国恩,当受命即行,勿
以我老为念。”帝称为贤母,封荣国夫人。
肖胄至金国,金人知其家世,甚重之,往返才半年。自帝即位,使者凡六七
年未尝报聘,至是始遣人偕来。肖胄先北使入对,与朱胜非议不合,力求去,以
旧职知温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五年,诏问前宰执战守方略,肖胄言:“女真等军皆畏服西兵劲锐善战,今
三帅所统多西人,吴玠继有捷奏,军声益振,敌意必摇,攻战之利,臣固知之。
自荆、襄至江、淮,绵亘数千里,不若择文武臣僚按行计度,求险阻之地,屯兵
积粮,则形势相接。今淮东、西虽命宣抚使,然将屯置司,乃在江上,所遣偏裨
分守,不过资以轻兵,势孤力弱,难以责其固志。当移二将于江北,使藩篱可固。”
又言:“诸大将之兵自主庭户,更相仇疾。若欲并遣进攻,宜先命总帅,分以精
锐,自成一军,号令既一,则诸将畴敢不听命。畿甸、山东、关河之民怨金人入
骨,当以安集流亡,招怀归附为先,今淮南、江东西荒田至多,若招境上之人,
授田给粮,捐其赋租,必将接迹而至。”又奏:“江之南岸,旷土甚多,沿江大
将各分地而屯,军士旧为农者十之五六,择其非甚精锐者,使之力耕,农隙则试
所习之技艺,秋成则均以所种之禾麦,或募江北流徒及江南无业愿迁之人分给之,
创为营屯。止则固守,出则攻讨。”起知常州,召赴行在,提举万寿观,寻除签
书枢密院事。
和议已定,复命肖胄为报谢使。接伴者逆于境,谓当称谢恩使。肖胄论难三
四反,遂语塞。既至,金遣人就馆议事,肖胄随问随答,众皆耸听。其还,给毡
车及顿递宴设,自肖胄始。
除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寻奉祠,与其弟膺胄寓居于越几十年。事母以孝
闻,弟不至不食,所得恩泽,皆先给宗族。卒,年七十六,谥元穆。
琦守相,作昼锦堂,治作荣归堂,肖胄又作荣事堂,三世守乡郡,人以为荣。
陈公辅,字国佐,台州临海人。政和三年,上舍及第,调平江府教授。朱勔
方嬖幸,当官者奴事之,公辅绝不与交。勔有兄丧,诸生欲往吊,公辅不予告。
勔不悦,讽权要移公辅越州。累迁权应天府少尹,除秘书郎。
靖康初,二府多宣和旧人,公辅言:“蔡京、王黼用事二十余年,台谏皆缘
以进,唐重、师骥为太宰李邦彦引用,谢克家、孙觌为纂修蔡攸引用,及邦彦作
相,又附丽以进。此四人者,处台谏之任,臣知其决不能言宰相大臣之过。愿择
人臣中朴茂纯直,能安贫守节、不附权幸、慷慨论事者,列之台谏,则所任得人,
礼义廉耻稍稍振起,敌国闻之,岂不畏服哉!”时吴敏、李纲不协,公辅奏:
“陛下初临万机,正赖其同心合谋,而二臣不和,已有其迹,愿谕以圣训,俾务
一心以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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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徽宗渡江未还,人情疑惧,公辅力陈父子之义,宜遣大臣迎奉。钦宗嘉之,
擢为右司谏。孟夏享景灵宫,遂幸阳德、佑神观。公辅谏不当如平时事宴游,论:
“蔡京父子怀奸误国,终未行遣。今朝廷公卿百执事半出其门,必有庇之者。”
诏谪京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又奏:“朱勔罪恶,都城之民皆谓已族灭
其家,乞勿许其子姓随上皇入京。”
时有指公辅为李纲之党,鼓唱士庶伏阙者。公辅自列,因辞位,后陈三事:
其一言李纲书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必败事。其二言余应求
不当以言远谪。其三言方复祖宗法度,冯澥不宜更论熙宁、元丰之政。语触时宰,
遂与应求、程瑀、李光俱得罪,斥监合州税。
高宗即位,召还,除尚书左司员外郎。明年,始达维扬。初,李纲得政,公
辅自外除郎,未至而纲罢,改南剑州,寻予宫观。
绍兴六年,召为吏部员外郎。疏言:“今日之祸,实由公卿大夫无气节忠义,
不能维持天下国家,平时既无忠言直道,缓急讵肯伏节死义,岂非王安石学术坏
之邪?议者尚谓安石政事虽不善,学术尚可取。臣谓安石学术之不善,尤甚于政
事,政事害人才,学术害人心,《三经》、《字说》诋诬圣人,破碎大道,非一
端也。《春秋》正名分,定褒贬,俾乱臣贼子惧,安石使学者不治《春秋》;
《史》、《汉》载成败安危、存亡理乱,为圣君贤相、忠臣义士之龟鉴,安石使
学者不读《史》、《汉》。王莽之篡,扬雄不能死,又仕之,更为《剧秦美新》
之文。安石乃曰:‘雄之仕,合于孔子无可无不可之义。’五季之乱,冯道事四
姓八君,安石乃曰:‘道在五代时最善避难以存身。’使公卿大夫皆师安石之言,
宜其无气节忠义也。”复授左司谏,言:“中兴之治在得天得人,以孝感天,以
诚得民。”帝善其深得谏臣体,赐三品服,令尚书省写图进入,以便观览。
公辅感帝知遇,益罄忠鲠,言:“正心在务学,治国在用人,朝廷之祸在朋
党。”仍乞增轮对官,令审计、官告、粮料、榷货、监仓及茶场等官,有己见,
许面对。时有诏将驻跸建康,公辅上疏陈攻守之策,且乞选大臣镇淮西,增兵将
守要害,使西连鄂、岳,东接楚、泗,皆有掎角之形。
徽宗讣至,公辅请宫中行三年之丧,视朝服淡黄,群臣未可纯吉服,明堂未
当以徽宗配,宜罢临轩策士。又乞权罢讲筵,事不行。
迁尚书礼部侍郎。会赵鼎言进退人才乃其职分,疏稍侵公辅,因力请祠。除
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寻知处州。升徽猷阁待制,乃提举太平观。卒,
年六十六,赠太中大夫。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十二卷,行于世。公辅论
事剀切,疾恶如仇,惟不右程颐之学,士论惜之。
张觷,字柔直,福州人。举进士,为小官,不与世诡随。时蔡京当国,求
善训子弟者,觷适到部,京族子应之以觷荐,觷再三辞,不获,遂即
馆,京亦未暇与之接。觷严毅耸拔,意度凝然,异于他师,诸生已不能堪,忽
谓之曰:“汝曹曾学走乎?”诸生骇而问曰:“尝闻先生教令读书徐行,未闻教以
走也。”觷曰:“天下被而翁破坏至此,旦夕贼来,先至而家,汝曹惟有善走,
庶可逃死尔。”诸子大惊,亟以所闻告京,曰:“先生心恙。”京矍然曰:“此非
汝所知也。”即见觷深语,觷慷慨言曰:“宗庙社稷,危在旦夕。”京敛
容问计,觷曰:“宜亟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以开道上心。罗天下忠义之士,
分布内外,为第一义尔。”京因扣其所知,遂以杨时荐,于是召时。
觷后守南剑州,迁福建路转运判官。未行,会范汝为陷建州,遣叶彻拥众
寇南剑。时统制官任士安驻军城西,不肯力战,觷独率州兵与之战,分为数队,
令城中杀羊牛豕作肉串,仍多具饭。将战,则食第一队人,既饱,遣之入阵,便
食第二队人,度所遣兵力将困,即遣第三队人往代,第四至五六队亦如之。更迭
交战,士卒饱而力不乏。彻中流矢死,众败走。觷知士安惧无功,即函彻首与
之,州兵皆愤,觷曰:“贼必再至,非与大军合力不能破也。”士安得之大喜,
遂驰报诸司,谓已斩彻。未几,彻二子果引众声言复父仇,缟素来攻。于是士安
与州兵夹攻,大败之,城赖以全。
再知处州,尝欲造大舟,幕僚不能计其直,觷教以造一小舟,量其尺寸,
而十倍算之。又有欲筑绍兴园神庙垣,召匠计之,云费八万缗,觷教之自筑一
丈长,约算之可直二万,即以二万与匠者。董役内官无所得,乃奏绍兴空乏难济,
太后遂自出钱,费三十二万缗。以直龙图阁知虔州,荡平余寇,进秘阁修撰,卒。
后庙食邵武。
胡松年字茂老,海州怀仁人。幼孤贫,母粥机织,资给使学,读书过目不忘,
尤邃于《易》。政和二年,上舍释褐,补濰州教授。八年,赐对便殿,徽宗伟其
状貌,改校书郎兼资善堂赞读。为殿试参详官,以沈晦第一,徽宗大悦曰:“朕
久闻晦名,今乃得之。”迁中书舍人。
时方有事燕云,松年累章谓边衅一开,有不胜言者。咈时相意,提举太平
观。建炎间,密奏中原利害,召赴行在,出知平江府。未入境,贪吏解印敛迹,
以兴利除害十七事揭于都市,百姓便之。加徽猷阁待制。奏防江利害:一曰立国
无藩篱之固,二曰遣将无首尾之援,三曰不攻敌技之所短。
召为中书舍人。言武昌、九江、建昌、京口、吴江、钱塘、明、越宜各屯水
战士三千以为备。唐恪追复观文殿学士,松年缴奏曰:“靖康之祸,何轻脱寡
谋,宜为罪首。去年秦桧还朝,力称其抗义守正,遂被褒赠,已大咈士论。今
恪子琢自陈其父不获伸迎请二帝之谋,饮药而死。此事凛然,追踪古人。宜诏有
司详考实状,庶不为虚美,以示激劝。”
除给事中。会选将帅,松年奏:“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在上之人
识擢何如尔。愿陛下亲出劳军,即行伍搜简之,必有可为时用者。”又奏:“恢
复中原,必自山东始,山东归附,必自登、莱、密始,不特三郡民俗忠义,且有
通、泰飞艘往来之便。”除兼侍讲。
王伦使金还,言金人欲再遣重臣来计议,以松年试工部尚书为韩肖胄副,充
大金奉表通问使。时使命久不通,人皆疑惧,松年毅然而往。至汴京,刘豫令以
臣礼见,肖胄未答,松年曰:“圣主万寿。”豫曰:“圣意何在?”松年曰:
“主上之意,必复故疆而后已。”使还,拜吏部尚书。
岳飞收复襄、汉,令松年筹度守御事。松年奏:“乞飞班师,徐窥刘豫意向,
若豫置不问,其情叵测,当饬将士谨疆场可也。”又条战舰四利:一曰张朝廷深
入之军势,二曰固山东欲归之民心,三曰震叠强敌,使不敢窥江、浙,四曰牵制
刘豫不暇营襄、汉。
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首奏八事:立规摹以定中兴之基,振纪纲以
尊朝廷之势,驭将帅使知畏,抚士卒使知劝,收予夺之柄,察毁誉之言,无以小
疵弃人才,无以虚文废实效。又荐张敌万:“向在淮南诱敌深入,步骑四集,悉
陷于淖,无得解者,金人至今胆落。乞令统率军马别为任使,庶几外阃浙多名将,
不独仗倚三四人而已。”
谍报刘豫于登、莱、海、密具舟楫,淮阳、顺昌积刍粟,欲凭藉金人侵我边
鄙。议者谓韩、刘、岳各当一面,可保无虞。松年奏:“三人声势初不相属,缓
急必不相救。况海道阔远,苏、秀、明、越最为要冲,乞选精兵万人,命一大臣
往驻建康,亲督世忠、光世守采石、马家渡,以张两军之势,仍以兵五千屯明州、
平江,控御江海。或无人可遣,臣愿疾驰以赴其急。”诏遣松年往江上,与诸将
会议进讨,因觇贼情。帝决意亲征,遂次平江,命松年权参知政事,专治战舰,
张浚专治军器。松年曰:“议论既定,力行乃有效,若今日行,明日止,徒纷纷
无益。”
俄以疾提举洞霄宫,卜居阳羡,虽居闲不忘朝廷事,屡言和籴科敛、防秋利
害,帝皆嘉纳。十六年,病革,呼其子曰:“大化推移,有所不免。”乃就枕,
鼻息如雷,有顷卒,人谓不死也。年六十。
松年平生不喜蓄财,每除官例赐金帛,以军兴费广,一无所陈请,或劝其白
于朝,曰:“弗请则已,白之是沽名也。”喜宾客,奉入不足以供费,或请节用
为子孙计。松年曰:“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况俸廪,主上所以养老臣也。”自
持囊至执政,所举自代,皆一时闻人,所荐一以至公,权势莫能夺。
方秦桧秉政,天下识与不识,率以疑忌置之死地,故士大夫无不曲意阿附为
自安计。松年独鄙之,至死不通一书,臣以此高之。
曹勋,字公显,阳翟人。父组,宣和中,以阁门宣赞舍人为睿思殿应制,以
占对开敏得幸。勋用恩补承信郎,特命赴进士廷试,赐甲科,为武吏如故。
靖康初,为阁门宣赞舍人、勾当龙德宫,除武义大夫。从徽宗北迁,过河十
余日,谓勋曰:“不知中原之民推戴康王否?”翌日,出御衣书领中曰:“可便
即真,来救父母。”并持韦贤妃、邢夫人信,命勋间行诣王。又谕勋:“见康王
第言有清中原之策,悉举行之,毋以我为念。”又言“艺祖有誓约藏之太庙,不
杀大臣及言事官,违者不祥”
勋自燕山遁归。建炎元年七月,至南京,以御衣所书进入。高宗泣以示辅臣。
勋建议募死士航海入金国东京,奉徽宗由海道归,执政难之,出勋于外,凡九年
不得迁秩。绍兴五年,除江西兵马副都监,勋以远次为请,改浙东,言者论其不
闲武艺,专事请求,竟夺新命。
十一年,兀术遣使议和,授勋成州团练使,副刘光远报之。及淮,遇兀术,
遣还,言当遣尊官右职持节而来,盖欲亟和也。勋还,迁忠州防御使。金使萧毅
等来,命勋为接伴使。未几,落阶官为容州观察使,充金国报谢副使,召入内殿,
帝洒泣,谕以恳请亲族之意。及见金主,正使何铸伏地不能言,勋反覆开谕,金
主首肯许还梓宫及太后。勋归,金遣高居安等卫送太后至临安,命勋充接伴使。
迁保信军承宣使、枢密副都承旨。
二十九年,拜昭信军节度使,副王纶为称谢使。时金主亮已定侵淮计,勋与
纶还,言邻国恭顺,和好无他,人讥其妄。孝宗朝加太尉、提举皇城司、开府仪
同三司。淳熙元年卒,赠少保。
李稙,字元直,泗州临淮人。幼明敏笃学,两举于乡。从父中行客苏轼门,
太史晁无咎见之曰:“此国士也。”以女妻焉。
靖康初,高宗以康王开大元帅府。湖南向子諲转运京畿,时群盗四起,饷道
阨绝,环视左右无足遣者。有以稙荐,遂借补迪功郎,使督四百艘,总押犒
师银百万、粮百万石,招募忠义二万余众,自淮入徐趋济,凡十余战,卒以计达。
时高宗驻师钜野,闻东南一布衣统众而至,士气十倍,首加劳问。稙占对详敏,
高宗大悦,亲赐之食,曰:“得一士如获拱璧,岂特军饷而已。”承制授承直郎,
留之幕府。
稙三上表劝进:“愿蚤正大宝,以定人心,以应天意。”三降手札奖谕。
稙感激知遇,言无不尽,为汪伯彦、黄潜善所忌。高宗既即位,为东南发运司
干办公事,寻以奉议郎知潭州湘阴。县经杨么荡析,稙披荆棘,立县治,发廪
粟,振困乏,专以抚摩为急。
丞相张浚督师江上,知稙才,荐为朝奉郎、鄂州通判。大盗马友、孔彦舟
未平,稙请修战舰,习水战,分军马为左右翼,大破彦舟伏兵,诛马友,二盗
平。浚以破贼功上于朝,转朝奉大夫、通判荆南府。秩满,除尚书户部员外郎。
时秦桧当国,凡帅府旧僚率皆屏黜,浚亦去国。稙即丐祠奉亲,寓居长沙
之醴陵十有九年,杜门不仕。
桧死,子諲以户部尚书居迩列,语及龙飞旧事,识稙姓名,除户部郎中。
稙始入见,帝曰:“朕故人也。”方有意大用,以母老,每辞,愿便养,除知
桂阳军。丁母忧,归葬,哀毁庐墓,有白鹭朱草之祥。刘锜遗之书曰:“忠臣孝
子,元直兼之矣。”
服阕,参政钱端礼荐差知琼州。陛辞,帝慨然曰:“卿老矣,琼管远在海外。”
改知徽州。徽俗崇尚淫祠,稙首以息邪说、正人心为事,民俗为变。转朝请大
夫、直秘阁,改知镇江府,迁江、淮、荆湘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逾年,金人败盟,朝廷将大举,以稙漕运有才略,授直敷文阁、京西河北
路计度转运使。稙措画有方,廷议倚重。乾道元年,迁提刑江西。二年,直宝
文阁、江南东路转运使兼知建康军府兼本路安抚使,主管行宫留守司事。
稙上书极言防江十策,其略曰:“保荆、襄之障,以固本根;审中军所处,
以俟大举;搜选强壮,以重军势;度地险阨,以保居民;避敌所长,击其所短;
金人降者宜加赏劝。”皆直指事宜,不为浮泛。疏上,帝嘉其言,以太府卿召赴
阙,有疾不克上道,遂以中奉大夫、宝文阁学士致仕,还湘。
时胡安国父子家南岳下,刘锜家湘潭,相与往还讲论,言及国事,必忧形于
色,始终以和议为恨。年七十有六卒。有文集十卷,题曰《临淮集》,庐陵胡铨
为之序。谥忠襄。
子五人,汝虞知桃源县,汝士朝奉大夫、知黄州,汝工知昌化军。
韩公裔,字子扆,开封人。初以三馆吏补官,掌韦贤妃阁笺奏,寻充康王府
内知客。金兵犯京,王出使,公裔从行。渡河,将官刘浩、吴湛私斗,公裔谕之
乃解。次磁州,军民戕奉使王云,随王车入州廨,公裔复谕退之。王之将南也,
与公裔谋,间道潜师夜起,迟明至相,磁人无知者,自是亲爱愈笃。及兵退,张
邦昌遣人同王舅韦渊来献传国玺。时渊自称伪官,议者又谓邦昌不可信,王怒将
诛渊,公裔曰:“神器自归,天命也。”王遂受玺,命公裔掌之。公裔力救渊,
释其罪。
元祐后诏王入承大统,府僚谓金兵尚近,宜屯彭城。公裔言:“国家肇基睢
阳,王亦宜于睢阳受命。”时前军已发,将趋彭城,会天大雷电,不能前,王异
之,夜半抗声语公裔曰:“明日如睢阳,决矣。”既即帝位,公裔累迁武功大夫、
贵州防御使。
后以事忤黄潜善,适帝幸维扬,公裔丐去,潜善以为避事,遂降三官,送吏
部。帝幸越,念其旧劳,召复故官、干办皇城司,仍带御器械,累迁至广州观察
使、提举佑神观。
公裔给事藩邸三十余年,恩宠优厚,每置酒慈宁宫,必召公裔。会修《玉牒》,
元帅府事多放佚,秦桧以公裔帅府旧人,奏令修书官就质其事。俄除保康军承宣
使,桧疑其舍己而求于帝,衔之。右谏议大夫汪勃希桧意,劾罢公裔,遂与外祠,
在外居住,而帝眷之不衰。
桧死,即复提举佑神观,赐第和宁门西,帝曰:“朕与东朝欲常见卿,故以
自近耳。”升华容军节度使,寻致仕。后华容军复为岳阳军,公裔遂换岳阳军节
度使。高宗既内禅,尝与孝宗语其忠劳,因诏所居郡善视之。乾道二年卒,年七
十五,赠太尉,谥恭荣,官其亲族八人。高宗赐金帛甚厚。
公裔律身稍谨,不植势,不市恩,又敢与黄潜善、秦桧异,斯亦足取云。
论曰:章谊有蹇谔之节,肖胄席父祖之荫,二人多所论建,奉使不辱,亦可
取矣。陈公辅得谏臣之体,其劾蔡京、王黼之党,论吴敏、李纲之隙,是矣。然
既辨安石学术之害,而不尚程颐之学,何邪?张觷斥蔡京之祸,荐杨时之贤,
其趣操正矣,况平寇有术,而不自以为功乎?松年鄙秦桧而不交,知命通方,固
不易得。而曹勋崎岖兵间,稍著劳效,然金人入侵之计已决,犹曰邻国恭顺无他,
何其见几之不早邪?若李稙、韩公裔早著忠荩,为天子故人,能与黄潜善、秦
桧为异,闭门不出,待时而动,斯亦知所向方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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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八十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何铸 王次翁 范同 杨愿 楼炤 勾龙如渊 薛弼 罗汝楫(子愿附)
萧振
何铸,字伯寿,余杭人。登政和五年进士第,历官州县,入为诸王宫大小学
教授、秘书郎。御史中丞廖刚荐铸操履劲正,可备拾遗补阙之选。即命对。铸首
陈:“动天之德莫大于孝,感物之道莫过于诚。诚孝既至,则归梓宫于陵寝,奉
两宫于魏阙,绍大业,复境土,又何难焉。”帝嘉纳之。
拜监察御史,寻迁殿中侍御史。上疏论:“士大夫心术不正,徇虚以掠名,
托名以规利。言不由中而首尾向背,行险自售而设意相倾者,为事君之失。怀险
巇之谋,行刻薄之政,轻儇不庄,慢易无礼者,为行己之失。乞大明好恶,申饬
中外,各务正其心术,毋或欺诞。”盖有所指也。时迁温州诸宫殿神像于湖州,
有司迎奉,所过骚然。铸言:“孝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得四海之欢心。浙东
旱荒,若加勤动,恐道路怨咨。乞务从简约,不得过为骚扰。”疏奏,其事遂已。
擢右谏议大夫。论:“中兴之功,在于立志,天下之事济与否,在于思与不思。
愿陛下事无大小,精思熟虑,求其至当而行。如是,则事无过举矣。”寻拜御史
中丞。
先是,秦桧力主和议,大将岳飞有战功,金人所深忌,桧恶其异己,欲除之,
胁飞故将王贵上变,逮飞系大理狱,先命铸鞫之。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袒
而示之背,背有旧涅“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既而阅实俱无验,铸察其
冤,白之桧。桧不悦曰:“此上意也。”铸曰:“铸岂区区为一岳飞者,强敌未
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语塞,改命万俟卨。飞死狱
中,子云斩于市。
桧衔铸。时金遣萧毅、邢具瞻来议事,桧言:“先帝梓宫未反,太后銮舆尚
迁朔方,非大臣不可祈请。”乃以铸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为报谢使。铸
曰:“是行犹颜真卿使李希烈也,然君命不可辞。”既返命,桧讽万俟卨使论铸
私岳飞为不反,欲窜诸岭表,帝不从,止谪徽州。
时有使金者还,言金人问铸安在,曾用否。于是复使知温州。未几,以端明
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赴行在,力辞。乃再遣使金,使事秘而不传。既归
报,帝复许以大用,又力请祠,除资政殿学士、知徽州。居数月,提举江州太平
兴国宫。卒,年六十五。
铸孝友廉俭。既贵,无屋可居,止寓佛寺。其辨岳飞之冤,亦人所难。然绍
兴己未以后,遍历台谏,所论如赵鼎、李光、周葵、范冲、孙近诸人,未免迎望
风旨,议者以此少之。至于慈宁归养,梓宫复还,虽铸祈请之力,而金谋盖素定
矣。
先是,金诸将皆已厌兵欲和,难自己发,故使桧尽室航海而归,密有成约。
绍兴以后,我师屡捷,金欲和益坚。至是,遣铸衔命,盖桧之阴谋,以铸尝争岳
飞之狱,而飞竟死,使金知之而其议速谐也。
铸死四十余年,谥通惠,其家辞焉。嘉定初,改谥恭敏。
王次翁,字庆曾,济南人。聚徒授业,齐、鲁多从游者,入太学,贫甚,夜
持书就旁舍借灯读之。礼部别头试第一,授恩州司理参军,历婺州教授、辟雍博
士,出知道州。
燕云之役,取免夫钱不及期,辄以乏兴论。次翁檄取属邑丁籍,视民产高下
以为所输多寡之数,约期受输,不扰而集。除广西转运判官。时剧盗马友、孔彦
舟、曹成更据长沙,帅檄漕司预鸠粮刍三十万以备调发,次翁即以具报,吏愕眙,
次翁曰:“兵未必发,先扰民可乎?吾以一路常平上供计之,不啻三十万。”已
而贼不犯境。召对,论事不合,出知处州,乞祠,归寓于婺。
吕颐浩帅长沙,辟为参谋官。顷之,力乞致仕。秦桧召还,道出婺,次翁见
之。楼炤言:“颐浩与次翁同郡,颐浩再相,次翁贫困至此。”桧笑曰:“非其
类也。”桧居朝,遂以为吏部员外郎,迁秘书少监,除起居舍人,迁中书舍人。
刘光世除使相,奏以文资荫其子,次翁执奏缴还。
除工部侍郎兼侍讲。蜀阙帅,宰执拟次翁以闻。帝以次翁明经术,留兼资善
堂翊善。改御史中丞。论赵鼎不法,罢知泉州。部差李泗为鄂州巡检,而湖北宣
抚使不可,次翁言:“法令沮于下,而不知朝廷之尊,渐不可长。”帝令诘宣抚
司。宣赞舍人陈谔、孙崇节即阁门受旨升转,次翁言:“阁门径自画旨,不由三
省,非祖宗法。”寝弗命。呼延通因内教出不逊语,次翁乞斩通以肃军,且言:
“著令,寸铁入皇城者有常刑。”遂罢内教。
韩世忠与刘光世、张俊与刘锜皆不相能,次翁言:“世忠于光世因言议有隙,
俊于锜由措置有睽。窃恐锜保一孤垒,光世军处穷,独俊与世忠不肯急援。愿遣
使切责,因用郭子仪、李光弼以忠义泣别相勉者感动之。”
金人败盟入侵,次翁为秦桧言于帝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则
更用他相,后来者未必贤于前人,而排斥异党,收召亲故,纷纷非累月不能定,
于国事初无补。愿陛下以为至戒,无使小人异议乘间而入。”桧德之。先是,桧
兄子与其内兄王
?奂皆以恩幸得官,桧初罢政,二人摈斥累年。至是,次翁希桧旨,言:
“吏部之有审量,皆暴扬君父过举,得无伤陛下孝治。乞悉罢建炎、绍兴前后累
降指挥。”由是二人骤进。
初,次翁既论罢赵鼎,鼎归会稽,上书言时政。桧忌鼎复用,乃令次翁又言
之,乞显置于法。且言:“特进乃宰相阶官,鼎虽谪降,而阶官如故,是未尝罢
相也。”遂降散官,谪居兴化军。右谏议大夫何铸又论鼎罪重罚轻,降朝奉大夫,
移漳州。桧意犹未厌,次翁又论:“鼎闻边警,喜见颜色。绳以汉法,当伏不道
之诛;责以《春秋》,当坐诛意之罚。虽再行贬责,然朝奉大夫视中大夫品秩不
相辽,漳州比兴化尤为善地,以此示罚,人将玩刑。”再移潮州安置。
次翁除参知政事。两浙转运司牒试,主司观望,桧与次翁子侄预选者数人,
士论大骇。金人败于柘皋,帝曰:“将帅成不战劫敌之功,乃辅弼奇谋指纵之力。”
除一子职名。
桧召三大将论功行赏,岳飞未至。桧与次翁谋,以明日率世忠、俊置酒湖上,
欲出,则语直省官曰:“姑待岳少保来。”益令堂厨丰其燕具,如此展期以待者
六七日。飞既至,皆除枢密使,罢兵柄。次翁归语其子伯庠曰:“吾与秦相谋之
久矣。”
太后回銮,次翁为奉迎扈从礼仪使。初,太后贷金于金使以犒从者,至境,
金使责偿乃入。次翁以未得桧命,且惧桧疑其私相结纳,欲攘其位,坚不肯偿,
相持境上凡三日,中外忧虑,副使王?奂裒金与之。太后归,泣诉于帝曰:“王
次翁大臣,不顾国家利害,万一有变,则我子母不相见矣。”帝震怒,欲暴其罪
诛之。次翁先白桧谓所以然者,以未尝禀命,故不敢专。桧大喜,力为营救,奏
为报谢使以避帝怒。
使还,帝立中宫,奏为册宝副使,帝终恶之。桧谕次翁辞位,遂以资政殿学
士奉祠,引年归,居明州。桧怜之,馈问不绝。十九年,卒,年七十一,赠宣奉
大夫,诸子婿亲戚族人添差浙东者又数人,皆桧为开陈也。桧擅国十九年,凡居
政府者,莫不以微忤出去,终始不二者,惟次翁尔。
范同,字择善,建康人。登政和五年第,再中宏词科,累官至吏部员外郎。
与秦桧力主和议。绍兴八年,假太常少卿接伴金使萧哲、张通古入境,同北向再
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多流涕。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权吏部侍郎兼
实录院修撰,迁给事中。
十一年,桧再主和议,患诸将难制,同献计于桧,请皆除枢府,罢其兵权。
桧喜,乃密奏以柘皋之捷,召三大将赴行在,论功行赏。同入对,帝命与林待聘
分草三制,世忠、俊枢密使,飞副使,并宣押赴枢府治事。张俊与桧意合,且觉
朝廷欲罢兵权,即首纳所统兵。帝召同入对,复以同为翰林学士,俄拜参知政事
兼修实录。
同始赞和议,为桧所引,及在政府,或自奏事,桧忌之。万俟卨因论:“同
贰政之初,首为迁葬之议,自建康至信州,调夫治道,怨嗟籍籍。近朝廷收天下
兵柄,归之宥密,同辄于稠人中贪天功以为己有。”遂罢与祠。桧意未已,卨再
论,责授左朝奉郎、秘书少监,谪居筠州。
十四年,复朝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移池州。十八年,复太中大夫、知
太平州。卒,年五十二。
杨愿,字原仲。宣和末,补太学录。二帝北迁,金人闻愿名,索之,愿匿民
间。上书执政,请迎复元祐皇后。又奔济州元帅府劝进,辟为属。
高宗即位,以元帅府结局恩,授修职郎,御营司辟机宜文字。历新昌县丞、
越州判官。秦桧荐之,召改枢密院编修官。登绍兴二年进士第,迁计议官。召试
馆职,罢。主管崇道观,复除秘书郎。议者谓外任未终,故通判明州。
桧既专政,召为秘书丞。未几,拜监察御史。台长言愿资浅,当先历郎官,
改司封员外郎,迁右司,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初修玉牒,特以命愿,愿言:
“玉牒当载靖康推戴赵氏事,以秦桧建议本末书之。”
十三年,权直学士院,充金国贺正旦接伴使。金使完颜晔入境,犹欲据主席,
中使传宣,晔不迎拜,愿以礼折之,皆听服。及还,就充送伴使。十四年,为御
史中丞。逾月,升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仍兼修玉牒。
十五年罢,提举太平观。初,愿与张扩并居西掖,一时书命,藉扩润色。扩
咏《二毫笔诗》,愿以为诮己,诉于桧,訹御史李文会劾之。高闶侍经筵,帝
问张九成安否,翌日,又问桧,桧曰:“九成以唱异惑众,为台臣所论,予郡,
乃力乞祠。观其意,终不为陛下用。”帝曰:“九成清贫,不可无禄。”桧疑闶
荐之,以语愿,愿又嗾文会攻闶去。藤州守臣言迁客李光作诗讽刺时政,愿在中
司,傅会其说,谓:“光纵横倾险,子弟宾客往来吴、越,诱人上书,动摇国是。”
光再移谪琼海。文会既升西府,愿觇桧意稍厌,即数其害政,罢之。后二日,愿
遂补其处。帝与桧论事,因曰:“朕谓进用士大夫,一相之责也。一相既贤,则
所荐皆贤。”愿曰:“陛下任相如此,盖得治道之要。”又论史事,桧曰:“靖
康围城中,失节者相与作私史,公肆挤排。”帝曰:“卿不推异姓,宜其不容。”
愿曰:“桧非独是时不肯雷同,宣和间耿延禧为学官,以其父在东宫,势倾一时,
士皆靡然从之,以徼后福,独桧守正不易。”盖自桧再居相位,每荐执政,必选
世无名誉、柔佞易制者。愿希桧意迎合,附下罔上,至是斥去,天下快之。
又三年,起知宣州。玉牒书成,加资政殿学士,移建康府。二十二年,卒,
年五十二。
初,愿守宣城,表弟王炎调蕲水令,过之,醉中谓愿曰:“尝于吕丞相处得
公顷岁所通书,其间颇及秦丞相之短,尚记忆否?”愿闻之,色如死灰,遂留炎
不听去。会愿移守金陵,宴监司,大合乐,守卒皆怠,炎即青溪得客舟以行,愿
忧挠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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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炤,字仲晖,婺州永康人。登政和五年进士第,调大名府户曹,改西京国
子博士、辟雍录、淮宁府司仪曹事,改尚书考功员外郎。
帝在建康,炤谓:“今日之计,当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己之计。力可
以保淮南,则以淮南为屏蔽,权都建康,渐图恢复。力未可以保淮南,则因长江
为险阻,权都吴会,以养国力。”于是移跸临安。擢右司郎中。时铨曹患员多阙
少,自倅贰以下多添差。炤言:“光武并省吏员,今纵未能损其所素有,安可置
其所本无乎?”
绍兴二年,秦桧罢相,炤亦以言者论去。六年,召为左司员外郎,寻迁殿中
侍御史。明年,迁起居郎。言:“今暴师日久,财用匮乏。考唐故事,以宰相领
盐铁转运使,或判户部,或兼度支。今宰相之事难行,若参仿唐制,使户部长贰
兼领诸路漕权,何不可之有?内则可以总大计之出入,外则可以制诸道之盈虚,
如刘晏自按租庸,以知州县钱谷利病。”诏三省相度措置,卒施行之。又言:
“监司、郡守,系民甚切。乞令侍从官各举通判资序或尝任监察御史以上可任监
司、郡守者一二人。”诏从之,命中书、门下置籍。
七年,宰相张浚之兄滉赐出身与郡,中书舍人张焘封还,乃命炤行,炤又封
还,而竟为权起居舍人何抡书黄行下,于是焘与炤皆请补外,以秘阁修撰知温州。
未几,除中书舍人,与勾龙如渊并命。如渊入对,帝谓之曰:“卿与楼炤皆朕所
亲擢。”寻迁给事中兼直学士院。
九年,以金人来和传敕,炤草其文,曰:“乃上穹开悔祸之期,而大金报许
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内之干戈,用全民命。”寻兼侍读,除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继命往陕西宣谕德意。炤奏:“京城统制吴革、知
环州田敢、成忠郎卢大受皆以节义,革为范琼所害,敢、大受为刘豫所杀,乞赐
褒恤。”又奏:“陕西诸路陷刘豫,郡县有不从伪之人,所籍赀产,并令勘验给
还。”炤至东京,检视宫室,寻诣永安军谒陵寝,遂至长安。
会李世辅自夏国欲归朝,炤以书招之,世辅以二千人赴行在。寻至凤翔,以
便宜命郭浩帅鄜延,杨政帅熙河兰巩,吴璘帅凤翔。炤欲尽移川口诸军于陕西,
璘曰:“金人反覆难信,今移军陕右,则蜀口空虚。金若自南山捣蜀,要我陕右
军,则我不战自屈。当依山为屯,控守要害。”于是璘、政二军独屯内地。炤又
会诸路监司于凤翔,皆言蜀边屯驻大军之久,坐困四川民力,乃下其议,语在
《胡世将传》。
炤还朝,以亲老求归省于明州,许之,命给假迎侍,仍赐以金带。十四年,
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过阙入见,除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为李文会、
詹大方所劾,与祠。久之,除知宣州,徙广州,未行而卒,年七十三。后谥襄靖。
炤早附蔡京改秩,为台谏所论。其后立朝至位二府,皆与秦桧同时。其宣谕
陕西,妄自尊大,或者论其好货失将士心云。
勾龙如渊,字行父,永康军导江人。勾姓本出古勾芒,高宗即位,避御名,
更勾龙氏。政和八年,登上舍第。沉浮州县二十年,以张浚荐,召试馆职。
绍兴六年,除秘书省校书郎。历著作佐郎、祠部员外兼礼部、起居舍人。尝
进所为文三十篇,帝曰:“卿文极高古,更令平易尽善。”后因进对,帝复言:
“文章平易者多浅近,渊深者多艰涩,惟用意渊深而造语平易,此最难者。”
八年,兼给事中、同知贡举,除中书舍人兼侍读,兼直学士院。面命草赵鼎
罢相制,如渊言:“陛下既罢鼎,则用人才须耸动四方,当速召君子,显黜小人。”
帝曰:“君子谓谁?”曰:“孙近、李光。”“小人谓谁?”曰:“吕本中。”
先是,祠臣曾开以老病辞不草国书,帝欲用如渊代之,而赵鼎荐本中,故如渊憾
之。
又言:“臣观朝廷事,非君臣情通,未易能济。大臣于事稍有过差,陛下训
饬之可也。陛下所欲为,势有未可,大臣亦当明白辩论。然必陛下先与大臣言及
此意,若不先言,即大臣论一事不从,尚未之觉,至再至三,遂以为陛下疏之,
或疑他人有以间之。既以怀疑,即不能尽诚,陛下察其不诚,又从而疑之,安有
君臣之间,动相疑间而能久于其位者?愿陛下明谕之。”帝曰:“前此未常有以
此告朕者,卿见秦桧亦宜语此。”时桧方得君,如渊犹恐委桧未专,故及之。除
御史中丞。
先是,桧力主和,执政、侍从及内外诸臣皆以为非是,多上书谏止者,桧患
之。如渊为桧谋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盍不择人为台谏,使尽击
去,则相公之事遂矣。”桧大喜,即擢如渊中司。
如渊言:“凡事必有初,及其初而为之则易,无其端而发之则难。陛下即位,
一初也;渡江,二初也;移跸建康,三初也;自建康复还临安,四初也。自赵鼎
相,刘大中、王庶相继去,今复独任一相,召一二名士,凡事有当行而弊有当去
者,又一初也,臣愿以正纪纲、辨邪正、明赏罚、谨名器、审用度、厚风俗、去
文具七者为献。”
又言:“孟庾召节在途,士论不与。”帝曰:“朕欲遣令使金国,在廷莫更
有小人否?”对曰:“如赵鼎为相,尽隳纪纲,乃窃贤相之名而去。王庶在枢府,
尽用奸计,乃以和议不合,卖直而去。刘大中以不孝得罪,乃窃朝廷美职而去。”
帝曰:“卿胡不论?”对曰:“目今士论见孟庾之召,王庶之去,已有‘一解不
如一解’之语。愿陛下不惜孟庾一人,以正今日公论,其他容臣一一为陛下别白
之。”于是出庾知严州。又连论庶、大中,皆罢之。
金国遣二使来议和,许归河南地。使者踞甚,议受书之礼不决,外议汹汹。
如渊建议取其书纳禁中。于是同谏长请对,又呼台吏问:“朝廷有大议论,许台
谏见宰执商议乎?”吏曰:“有。”遂赴都堂与宰执议取书事,宰执皆以为然。
帝亲笔召如渊、李谊入对。明日,诏宰执就馆见金使,受其书纳入,人情始安。
九年,奏召还曾开、范同,而罢施庭臣、莫将,以谓:“开、同之出,虽曰
语言之过,而其心实出于爱君;庭臣、将之迁,虽曰议论之合,而其迹终近于希
进。今国论既定,好恶黜陟,所宜深谨。”又论张邦昌时伪臣因赦复职非是。帝
曰:“卿言是也,朕亦欲置此数匹夫不问。”对曰:“将恐无以示训。”其后卒
不行。
忽一日,如渊言:“和议之际,臣粗自效,如臣到都堂,若不遏朝廷再遣使
之议,则和议必至于坏,而宣对之日,稍有将顺,则遂至于屈。臣于二者,粗有
报国之忠。臣亲老,愿求归。”帝不许。如渊疑帝有疏之之意,又奏曰:“臣向
荐君臣腹心之论,陛下大以为然。其后秦桧在和议可否未决之间欲求去,陛下颇
罪之,臣再三为桧辨析。今陛下与桧君臣如初,而臣反若有谗诉于其间者。”帝
曰:“朕素不喜谗,卿其勿疑。”如渊尝与施庭臣忿争,庭臣谓如渊有指斥语,
帝谓秦桧曰:“以朕观之,庭臣之罪小,如渊之罪大。”桧请斥庭臣而徙如渊,
待其求去然后补外。帝不可,于是与庭臣皆罢。
初,如渊与莫将及庭臣皆力主和议,如渊缘此擢中司,而将及庭臣缘此皆峻
用。张焘、晏敦复上疏专以三人为言。如渊入言路,即劾二人,至是与庭臣俱罢。
其后桧拟如渊知遂宁府,帝曰:“此人用心不端。”遂已。两奉祠,卒,年六十
二。
如渊始以张浚荐召,而终乃翼秦桧挤赵鼎,仇吕本中,逐刘大中、王庶,心
迹固可见矣。子佃、僎、似。
薛弼,字直老,温州永嘉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调怀州刑曹、杭州教授。
初颁《五礼》《新书》,定著释奠先圣误用下丁,弼据礼是正,州以闻,诏从其
议。监左藏东库。内侍王道使奴从旁礼绢美恶,多取之,弼白版曹穷治,人严惮
之。
靖康初,金兵攻汴京,李纲定议坚守,众不悦。弼意与纲同,围解,迁光禄
寺丞。尝言:“姚平仲不可恃。”未几而败。纲救太原,弼言:“金必再至,纲
不当去,宜先事河北。”金人果再入。始命刑部侍郎宋伯友提举河防,弼以点检
粮草从之,为计画甚切,皆不能用,乃乞罢归,改三门、白波辇运,寻主管明道
宫,提举淮东盐事,改湖南运判。
杨么据洞庭,寇鼎州,王<王燮>久不能平,更命岳飞讨之。么陆耕水战,楼船
十余丈,官军徒仰视不得近。飞谋益造大舟,弼曰:“若是,则未可以岁月胜矣。
且彼之所长,可避而不可斗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购舟首,勿与战,逐筏
断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长坐废,而精骑直捣其垒,则破坏在目前矣。”飞曰:
“善。”兼旬,积寇尽平,进直秘阁。时道殣相望,弼以闻,帝恻然,命给钱
六万缗、广西常平米六万斛、鄂州米二十万斛振之,且使讲求富弼青州荒政,民
赖以甦。
王彦自荆移襄,迁延不即赴。彦所将八字军皆中原劲卒,朝廷患其恣横,以
弼直徽猷阁代之。彦殊不意,弼径入府受将吏谒,大骇。弼曲折譬晓,彦感悟,
即日出境。
除岳飞参谋官。飞母死,遁于庐山,张宗元摄飞事。飞将张宪移疾,部曲汹
汹,生异语。弼谓诸将曰:“太尉力乞张公,而诏使随至,岳军素整,今而哗哄,
是汝曹累太尉也。”诸将以谂宪,宪佯悟曰:“相公腹心,惟参谋知之。”众乃
定。除户部郎官,再知荆南。
桃源剧盗伍俊既招安,复谋叛,提点刑狱万俟卨不能制,乃以委弼,弼许俊
以靖州。俊喜曰:“我得靖,则地过桃源远矣。”俊至,则斩以徇。迁秘阁修撰、
陕西转运使,以左司郎官召知虔州,移黄州。
时福州大盗有号“管天下”、“伍黑龙”、“满山红”之属,其众甚盛,钤
辖李贵为贼所获,民作山砦自保。守臣莫将议委漳、泉、汀、建,募强壮游手各
千人为效用,与殿司统制张渊同措置。未及行,诏升弼集英殿修撰,与将两易。
弼至郡,漕臣以游手易聚难散,恐为他日患,闻于朝。事下弼议,弼谓:“昔守
章贡,有武夫周虎臣、陈敏者,丁壮各数百,皆能战,视官军可一当十。”乃奏
虎臣为副将,敏为巡检,选丁壮千人,号“奇兵”,日给糗粮,责以灭贼。自是
岁费钱三万六千余缗、米九千石,凡四年而贼平。弼知广州,擢敷文阁待制。卒,
年六十三。
初,秦桧居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卨。桧诬岳飞下吏,
卨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
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罗汝楫,字彦济,徽州歙县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监登闻鼓院,迁大理丞、
刑部员外郎。奏命官犯公罪,勿取特旨以终惠臣子,又户口凋耗,宜少宽养子之
禁。
拜监察御史。未逾月,迁殿中侍御史。与中丞何铸交章论岳飞,罢其枢筦。
朱芾、李若虚尝为飞议曹,主帅有异意而不能谏;又言,飞狱具,寺官聚断,咸
谓死有余罪,寺丞何彦猷、李若朴独喧然以众议为非,欲从轻典。皆坐黜。王庶
谪道州,郡丞孙行俭以官廨居之,汝楫劾其无忌惮当斥,且令庶徙居。刘子羽知
镇江,上言:“和好非久远计,宜及闲暇为备。”桧怒,风汝楫论罢之。
时抚州有两陈四系狱,误论轻罪者死,汝楫诵其冤,且言:“独罪狱官而守
卒不坐,非祖宗法。”于是诏天下断死刑,守以下引囚问姓名、乡里然后决。又
言:“国家驻跸临安,淮南不可置度外,当重防海之寄,守长江之要,革窜名赏
籍以劝有功。”
迁起居郎兼侍讲。帝问:“或谓《春秋》有贬无褒,此谊是否?”对曰:
“《春秋》上法天道,春生秋杀,若贬而无褒,则天道不具矣。”帝称善,尝曰:
“自王安石废《春秋》学,圣人之旨浸以不明。近世得其要者,惟胡安国与卿耳。”
兼权中书舍人,除右谏议大夫。
有南雄守奏对:“太后之归,和议之力也,当尽按前言和不便者。”时相是
之,骤用为台官,中外悚惧,多束装待遣。汝楫言:“皆不当罪,宜以崇宁事党
为戒。”议遂寝。
迁御史中丞。旧例,中丞、侍御史不并置,乃更侍御史。汝楫求去益力,迁
吏部尚书,充国信使。除龙图阁学士、知严州。秩满,请祠,居丧未终而卒,年
七十。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子颢、吁、颉、颂、愿、颒,皆有文。
愿字端良,博学好古。法秦、汉为词章,高雅精炼,朱熹特称重之。有《小
集》七卷,《尔雅翼》二十卷。知鄂州,有治绩,以父故不敢入岳飞庙。一日,
自念吾政善,姑往祠之,甫拜,遽卒于像前。人疑飞之憾不释云。
萧振,字德起,温州平阳人。幼庄重,不好弄。稍长,能自谋学。尝奉父命
董农役陇亩,手不释卷,其师谓其父曰:“此儿远大器也。”未冠,游郡庠,既
冠,升太学。时有号“三贤”者,推振为首。登政和八年进士第,调信州仪曹。
时州郡奉神霄宫务侈靡,振不欲费财劳民,与守议不合。会方腊寇东南,距
信尤近,守欲危振,檄振摄贵溪、弋阳二邑。既而王师至衢,又檄振督军饷,振
治办无阙。大将刘光世见而喜之,欲以军中俘馘授振为赏,振辞曰:“岂可不冒
矢石而贪人之功乎!”诸邑盗未息,守复檄振如初。振悉意区处,许其自新,贼
多降者。守以赃去,振独为办行,守愧谢之。
调婺州兵曹兼功曹。时振妇翁许景衡以给事中召,振祝之曰:“公至朝幸勿
见荐。”景衡询其故,振曰:“今执政多私其亲,愿为时革弊。”景衡然之。
时盗贼所在猖獗,婺卒扬言欲叛以应贼,官吏震恐。振选诸邑士兵强勇者几
千人,日习武以备,蓄异谋者稍惧。有一兵官素得军士心,守疑而罢之,群卒数
百人被甲挺刃,斩仪门入。振闻即往,群卒皆罗拜呼曰:“某等屈抑,愿兵曹理
之。”振使之言,厉色叱曰:“细事耳。车驾南巡,大兵咫尺,汝速死耶!可急
释械,当为汝言。”众拜谢而去。郡守由是益相信,事悉与谋。尝议城守,振请
以钱数万缗庸工板筑,未数月,城垒屹然,一毫无扰。任满归,告其亲曰:“家
世业农,幸有田可力以奉甘旨,振不愿仕。”或荐于朝,授婺州教授,改秩,乞
祠。
以执政荐召对,敷奏数事,皆中时病,帝大喜,拜监察御史。明年冬,以亲
老乞补外,章七上,不许。面奏曰:“臣事亲之日短,事陛下之日长。”指心自
誓:“今日之事父母,乃他日之事陛下也。”遂除提点浙西刑狱,寻召为宗正少
卿,俄擢侍御史。
振本赵鼎所荐,后因秦桧引入台,时刘大中与鼎不主和议,振遂劾大中以摇
鼎。大中既出,振谓人曰:“如赵丞相不必论,盍自为去就。”鼎遂罢。
后振知绍兴府,改兵部,除徽猷阁待制、知湖州。陛辞,奏曰:“国家讲和,
恐失诸将心,宜遣使抚谕,示以朝廷息兵宽民意。虽两国通好,战御之备宜勿弛。”
帝曰:“卿欲奉亲求便,岂不知朕有亲哉?”振曰:““臣之亲所系者一夫也,
陛下之亲所系者天下也。陛下以天下为心,圣孝愈光矣。”帝叹其忠。将行,白
桧曰:“宰相如一元气,不可有私,私则万物为之不生。”桧不悦。
振至州,桧欲取羡余,振遗桧书,谓:“财用在天下,如血气之在一身,移
左以实右,则病矣。”桧属以私事,又不克尽从。以亲老乞祠,提举太平观。后
知台州。海寇势张,振至,克之。二十二年,以杨炜在狱供涉,镌徽猷待制,谪
居池州。
初,炜将上书,责李光徇秦桧议和。时振为侍御史,炜见振道书意,振然其
言。及振知台州,而炜治邑有声,每大言无顾忌,振击节称善,遂荐炜改秩,又
移书于桧从子秦昌时,俾同荐之。属吏密语振曰:“炜尝以书责李参政及太师,
昌时义不当举,待制亦不可举。”振曰:“吾业已许之,岂可中辍。”遂因炜狱
中供前事而贬。
明年,诏除敷文阁待制、知成都府、安抚制置使。军储适阙,仓吏以窘告,
振奏留对籴米八万斛以足军食,以其直归计所。总计者利在掊克,即先告桧,谓
振唱为阙乏之语,风御史劾振要誉,复谪池阳。而总计者以谮得蜀帅,既而专用
罗织掊克其民,民益思振。
桧死,语得闻,帝大感悟。亟遣振还成都,父老欢呼蜀道。振至,一切以宽
治。或问其故,振曰:“承纵弛,革之当严,今继苛劾,非宽则民力瘁矣。”帝
嘉振治行,谓宰臣沈该、汤思退曰:“四川善政,前有胡世将,今有萧振。”进
秩四等,加敷文阁学士。卒于成都府治,年七十二。振两为蜀守,威行惠孚,死
之日,民无老稚,相与聚哭于道。遗表至,帝悼惜之,赙银五百两、绢五百匹,
赠四官。
振好奖善类,端人正士多所交识,其间有卓然拔出者,迄为名臣。振居濒江,
自父微时,见过客与掌渡者争,多溺死。振造大舟,佣工以济,人感其德,相与
名其江为萧家渡云。有文集二十卷。子諴、忱。
论曰:何铸、王次翁以下数人者,附丽秦桧,斥逐忠良,以饕富贵,而次翁
尤为柔媚,故桧独怜之,其在位最久。孔子所谓鄙夫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此辈
是已。铸能伸岳飞之枉,虽为可尚,然又为之使金而通问焉,盖堕其术而不悟者,
桧之计深哉。

[发帖际遇]: 林风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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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一 列传第一百四十

○范如圭 吴表臣 王居正 晏敦复 黄龟年 程瑀 张阐 洪拟 赵逵
范如圭,字伯达,建州建阳人。少从舅氏胡安国受《春秋》。登进士第,授
左从事郎、武安军节度推官。始至,帅将斩人,如圭白其误,帅为已署不易也。
如圭正色曰:“节下奈何重易一字而轻数人之命?”帅矍然从之。自是府中事无
大小悉以咨焉。居数月,以忧去。辟江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近臣交荐,召试
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史馆校勘。
秦桧力建和议,金使来,无所于馆,将虚秘书省以处之。如圭亟见宰相赵鼎
曰:“秘府,谟训所藏,可使仇敌居之乎?”鼎竦然为改馆。既而金使至悖傲,
议多不可从,中外愤郁。如圭与同省十余人合议,并疏争之,既具草,骇遽引却
者众。如圭独以书责桧以曲学倍师、忘仇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病狂,奈
何为此,必遗臭万世矣!”桧怒。草奏与史官六人上之。
金归河南地,桧方自以为功。如圭轮对,言:“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
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何以慰神灵、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
不闻此言。”即日命宗室士亻褭及张焘以行。桧以不先白己,益怒。
如圭谒告去,奉柩归葬故乡,既窆,差主管台州崇道观。杜门十余岁,起通
判邵州,又通判荆南府。荆南旧户口数十万,寇乱后无复人迹,时蠲口钱以安集
之,百未还一二也。议者希桧意,遽谓流庸浸复而增之,积逋二十余万缗,他负
亦数十万,版曹日下书责偿甚急。召圭白帅,悉奏蠲之。
桧死,被旨入对,言:“为治以知人为先,知人以清心寡欲为本。”语甚切。
又论:“东南不举子之俗,伤绝人理,请举汉《胎养令》以全活之,抑亦勾践生
聚报吴之意也。”帝善其言。又奏:“今屯田之法,岁之所获,官尽征之。而田
卒赐衣廪食如故,使力穑者绝赢余之望,惰农者无饥饿之忧,贪小利,失大计,
谋近效,妨远图,故久无成功。宜籍荆、淮旷土,画为丘井,仿古助法,别为科
条,令政役法,则农利修而武备饬矣。”
以直秘阁提举江西常平茶监移利州路提点刑狱,以病请祠。时宗藩并建,储
位未定,道路窃有异言。如圭在远外,独深忧之,掇至和、嘉佑间名臣奏章凡三
十六篇,合为一书,囊封以献,请深考群言,仰师成宪,断以至公勿疑。或以越
职危之,如圭曰:“以此获罪,奚憾!”帝感悟,谓辅臣曰:“如圭可谓忠矣。”
即日下诏以普安郡王为皇子,进封建王。复起如圭知泉州。
南外宗官寄治郡中,挟势为暴,占役禁兵以百数,如圭以法义正之,宗官大
沮恨,密为浸润以去如圭,遂以中旨罢,领祠如故。僦舍邵武以居,士大夫高之,
学者多从之质疑。卒年五十九。
如圭忠孝诚实,得之于天。其学根于经术,不为无用之文。所草具屯田之目
数千言,未及上,张浚视师日,奏下其家取之,浚罢,亦不果行。有集十卷,皆
书疏议论之语,藏于家。子念祖、念德、念兹。
吴表臣,字正仲,永嘉人。登大观三年进士第,擢通州司理。陈瓘谪居郡中,
一见而器之。盛章者,朱勔党也,尝市婢,有武臣强取之,章诬以罪,系狱。表
臣方鞫之,郡将曰:“知有盛待制乎?”表臣佯若不知者,卒直其事。累官监察
御史,迁右正言。
高宗诏台谏条陈大利害,表臣请措置上流以张形势,安辑淮甸以立藩蔽,择
民兵以守险阻,集海舶以备不虞。其策多见用。帝方乡儒术,表臣乞选讲官以裨
圣德,且于古今成败、民物情伪,边防利害,详熟讲究。由是诏开经筵。迩臣有
请用蔡京、王黼之党者,侍御史沈与求乞明指其人,显行黜责,执政不悦,夺其
言职。表臣争曰:“台谏为天子耳目,所以防壅蔽、杜奸邪,若咎其切直而黜之,
后谁敢言,非国家福也。请还与求以开言路。”
时防秋,议选守边者,患乏才。表臣曰:“唐萧复言于德宗,陈少游任兼将
相,首败臣节,韦皋幕府下僚,独建忠义,以皋代少游镇淮南。善恶著明,则天
下知逆顺之理,初不以皋名贱官卑为疑。今取忠义不屈有已试之验者,不次而用,
岂特可以劝,捍御方略,亦堪倚仗。”于是陈敏等十数人浸以录用。久之,以病
请补外,以直秘阁知信州。
绍兴元年,召为司勋郎中,迁左司。诏百官陈裕国强兵之策,表臣条十事以
献,曰:蠲税役以垦闲田,汰懦卒以省兵费,罢添差以澄冗员,停度牒以蕃生齿,
拘佃租以防乾没,委计臣以制邦用,奖有功以厉将帅,招弓手以存旧籍,严和买
以绝弊幸,简法令以息疮痍。
宰相拟表臣为检正,帝曰:“朕将自用之。”遂除左司谏。给事中胡安国以
论事不合罢,表臣上疏留之。前宰相朱胜非同都督江、淮军马,表臣力言都督不
可罢。除侍读,又累疏争之,不听,遂罢。表臣送吏部。授台州黄岩丞,寻除提
点浙西刑狱,召为秘书少监,同修《哲宗实录》。
帝如建康,诏表臣兼留司参议官,除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侍郎。建、崇
二国公就外傅,兼翊善。帝曰:“二国公诵习甚进,卿力也。”徙礼部侍郎,迁
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时秦桧欲使使金议地界,指政事堂曰:“归来可坐此。”
表臣不答。又以议大礼忤意,罢去。
俄起知婺州。会大水,发常平米振贷之,然后以闻,郡人德之。课最,除敷
文阁待制。三岁请祠,进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家居数年,卒,年六十
七。
表臣晚号湛然居士,自奉无异布衣时,乡论推其清约。
王居正,字刚中,扬州人。少嗜学,工文辞。入太学,时习《新经》、《字
说》者,主司辄置高选,居正语人曰:“穷达自有时,心之是非,可改邪?”流
落十余年,司业黄齐得其文,曰:“王佐才也。”及同知贡举,欲擢为首,以风
多士,他考官持之,置次选。调饶州安仁丞、荆州教授,皆不赴。大名、镇江两
帅交辟教授府学,亦不就。
范宗尹荐于朝,召至,谓宗尹曰:“时危如此,公不极所学,拔元元涂炭中,
尚谁待?居正避寇阳羡山间,勉出见公,一道此意尔。”宗尹愧谢。入对,奏:
“昔人有云:‘君以为难,易将至矣。’今日之事,朝廷皆曰难,则当有易为之
理。然国势日弱,敌气日骄,何邪?盖昔人于难者勉强为之,今以为难,不复有
所为,以俟天意自回,强敌自毙也。宣和末,以为难者十五六,至靖康与宣和孰
难?靖康末,以为难者十八九,至建炎与靖康孰难?由此而言,今日虽难于前日,
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盖宣和以为难,故有靖康之祸;靖康以为难,故有今日之
忧。今而亦云,臣有所不忍闻。”高宗嘉之,谕宗尹曰:“如王居正人才,岁月
间得一人亦幸矣。”
除太常博士,迁礼部员外郎。建议合祭天地于明堂,请奉太祖、太宗配,宗
尹是之,议遂定,天地复合祭。侍御史沈与求劾宗尹,因及居正,宗尹去,居正
乞补外,不许。抚州守高卫言甘露降于州之祥符观,为图以献。居正论今日恐非
天降祥瑞之时,却其图。
试太常少卿兼修政局参议,迁起居郎。帝方乡规谏,居正次前世听纳事为
《集谏》十五卷,以广帝意。诏以时务访群臣,居正献疏数千言,论省费尤切,
曰:“宋兴百七十三年矣,所行多弥文之事。今陛下所至曰行在,于一日二日少
驻跸之顷,欲尽为向者百七十三年之事,非所谓知变也。夫不知随时以省事,而
乃随事以省费,故今日例有减半之说,究其实未始不重费。愿诏大臣计百事之实
而论定之,苟非御寇备敌,任贤使能,振恤百姓,一切姑置,则费省而国裕。”
居正素与秦桧善,桧为执政,与居正论天下事甚锐,既相,所言皆不酬。居
正疾其诡,见帝言曰:“秦桧尝语臣:‘中国人惟当着衣啖饭,共图中兴。’臣
心服其言。又自谓‘使桧为相数月,必耸动天下。’今为相施设止是,愿陛下以
臣所闻问桧。”桧衔之,出居正知婺州。州贡罗,旧制岁万匹,崇宁后增五倍,
建炎中减为二万。至是,主计者请复崇宁之数,居正力言于朝,户部督趣愈峻,
居正置檄不行,语其属曰:“吾愿身坐,不以累诸君。”呼吏为文书付之曰:
“即有谴,以此自解。”复手疏“五不可”以闻。诏如建炎中数。漕司市御炭,
须胡桃文、鹁鸽色者,居正曰:“民以炭自业者,率居山谷,安知所谓胡桃文、
鹁鸽色耶?”入朝以闻,诏止之。
召为太常少卿,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史馆修撰。帝欲迁赵令TM大中
大夫,居正奏:“官非侍从不可转,此祖宗法,若令TM以庶官得迁,则宗室为
承宣者,不旋踵求为节度,何以却之?”遂寝其命。上书人陈东、欧阳澈已赠官,
居正乞重贬黄潜善、汪伯彦,以彰二子杀身成仁之美。大将张俊遣卒至彭泽,卒
故县吏,怙俊势侵辱令,令郭彦恭械之,俊诉于朝,帝为罢彦恭。居正言:“彦
恭不畏强御,无可罪。”俊又乞免徭役,居正言:“兵兴以来,士大夫及勋戚家
赋役与编户均,盖欲贵贱上下,共济国事,以宽民力,俊反不能体此乎?”和州
请蠲进奉大礼绢,居正言:“大礼进奉,乃臣子享上之诚,初非朝廷取于百姓之
物,若察民力无所从出,不能预降旨蠲之,至使州县自陈,已为非是,乞速如所
请。”除目有自中出者,居正奏:“近习请托,进拟不自朝廷,所系非轻。”因
录皇佑诏书以进。帝皆嘉纳。
兼权直学士院,又除兵部侍郎。入对,以所论王安石父子之言不合于道者,
裒得四十二篇,名曰《辨学》,上之。又曰:“陛下恶安石之学,尝于圣心灼见,
其弊安在?”帝曰:“安石之学,杂以伯道,欲效商鞅富国强兵,今日之祸,人
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生于安石。”居正曰:“安石得罪万世者不止此。”
因陈安石释经无父无君者。帝作色曰:“是岂不害名教邪?孟子所谓邪说,正谓
是矣。”居正退,序帝语系于《辨学》首。
出知饶州,寻改吉州。侍御史谢祖信劾居正凶暴诡诈,倾陷大臣,罢官,屏
居括苍三载。其弟驾部郎居修入对,帝曰:“卿兄今安在?行大用矣。”中书舍
人刘大中侍帝,论制诰,帝曰:“王居正极得词臣体。”侍御史萧振论守令贤否,
帝举居正守婺免贡罗、御炭事,曰:“守臣爱百姓皆如此,朕复何忧。”
起知温州。是时桧专国,居正自知不为所容,以目疾请祠,杜门,言不及时
事,客至谈论经、史而已。桧终忌之,风中丞何铸劾居正为赵鼎汲引,欺世盗名,
夺职奉祠,凡十年。桧死,复故职。绍兴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五。
居正仪观丰伟,声音洪畅。奉禄班兄弟宗族,无留者。郊祀恩以任其弟居厚,
及卒,季子犹布衣。其学根据《六经》,杨时器之,出所著《三经义辨》示居正
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居正感厉,首尾十载为《书辨学》十三卷,《诗
辨学》二十卷,《周礼辨学》五卷,《辨学外集》一卷。居正既进其书七卷,而
杨时《三经义辨》亦列秘府,二书既行,天下遂不复言王氏学。
晏敦复字景初,丞相殊之曾孙。少学于程颐,颐奇之。第进士,为御史台检
法官。绍兴初,大臣荐,召试馆职,不就。特命祠部郎官,迁吏部,以守法忤吕
颐浩,出知贵溪县。会有为敦复直其事者,改通判临江军,召为吏部郎官、左司
谏、权给事中,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淮西宣抚使刘光世请以淮东私田易淮西田,帝许之。敦复言:“光世帅一道,
未闻为朝廷措置毫发,乃先易私亩。比者岳飞属官以私事干朝廷,飞请加罪,中
外称美,谓有古贤将风。光世自处必不在飞下,乞以臣言示光世,且令经理淮南,
收抚百姓,以为定都建康计,中兴有期,何患私计之未便。”权吏部侍郎兼详定
一司敕令。
渡江后,庶事草创,凡四选格法多所裁定。敦复素刚严,居吏部,请谒不行,
铨综平允,除给事中。冬至节,旨下礼部,取度牒四百充赐予。敦复奏:“兵兴
费广,凡可助用度者尤当惜,矧两宫在远,陛下当此令节,欲奉一觞为万岁寿不
可得,有司乃欲举平时例行庆赐乎?”遂寝。有卒失宣帖,得中旨给据,太医吴
球得旨免试,敦复奏:“一卒之微,乃至上渎圣聪,医官免试,皆坏成法。自崇
宁、大观以来,奸人欺罔,临事取旨,谓之‘暗嬴指挥’,纪纲败坏,驯致危乱,
正蹈前弊,不可长也。”汪伯彦子召嗣除江西监司,敦复论:“伯彦奸庸误国,
其子素无才望,难任澄清。”改知袁州。又奏:“召嗣既不可为监司,亦不可为
守臣。”居右省两月,论驳凡二十四事,议者惮之。复为吏部侍郎。
彗星见,诏求直言。敦复奏:“昔康澄以‘贤士藏匿,四民迁业,上下相徇,
廉耻道消,毁誉乱真,直言不闻’为深可畏。臣尝即其言考已然之事,多本于左
右近习及奸邪以巧佞转移人主之意。其恶直丑正,则能使贤士藏匿;其造为事端,
则能使四民迁业;其委曲弥缝,则能使上下相徇;其假宠窃权,簧鼓流俗,则能
使廉耻道消;其诬人功罪,则能使毁誉乱真;其壅蔽聪明,则能使直言不闻。臣
愿防微杜渐,以助应天之实。”又论:“比来百司不肯任责,琐屑皆取决朝省,
事有不当,上烦天听者,例多取旨。由是宰执所治烦杂,不减有司,天子听览,
每及细务,非所以为政。愿详其大,略其细。”
八年,金遣使来要以难行之礼,诏侍从,台谏条奏所宜。敦复言:“金两遣
使,直许讲和,非畏我而然,安知其非诱我也。且谓之屈己,则一事既屈,必以
他事来屈我。今所遣使以诏谕为名,傥欲陛下易服拜受,又欲分廷抗礼,还可从
乎?苟从其一二,则此后可以号令我,小有违异,即成衅端,社稷存亡,皆在其
掌握矣。”时秦桧方力赞屈己之说,外议群起,计虽定而未敢行。勾龙如渊说桧,
宜择人为台官,使击去异论,则事遂矣。于是如渊、施廷臣、莫将皆据要地,人
皆骇愕。敦复同尚书张焘上疏言:“前日如渊以附会和议得中丞,今施廷臣又以
此跻横榻,众论沸腾,方且切齿,莫将又以此擢右史。夫如渊、廷臣庸人,但知
观望,将则奸人也,陛下奈何与此辈断国论乎?乞加斥逐,杜群枉门,力为自治
自强之策。”既又与焘等同班入对,争之。桧使所亲谕敦复曰:“公能曲从,两
地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为身计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
勿言。”桧卒不能屈。
胡铨谪昭州,临安遣人械送贬所。敦复往见守臣张澄曰:“铨论宰相,天下
共知,祖宗时以言事被谪,为开封者必不如是。”澄愧谢,为追还。始桧拜相,
制下,朝士相贺,敦复独有忧色曰:“奸人相矣。”张致远、魏矼闻之,皆以
其言为过。至是窜铨,敦复谓人曰:“顷言秦之奸,诸君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
敢尔,他日何所不至耶?”
权吏部尚书兼江、淮等路经制使。故事,侍从过宰相阁,既退,宰相必送数
步。敦复见桧未尝送,每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寻请外,以宝文阁直学
士知衢州,提举亳州明道宫。闲居数年卒,年七十一。
敦复静默如不能言,立朝论事无所避。帝尝谓之曰:“卿鲠峭敢言,可谓无
忝尔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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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龟年,字德邵,福州永福人。登崇宁五年进士第,调洺州司理参军,累官
河北西路提举学士。吕颐浩见而奇之,入为太常博士。
靖康元年,除吏部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寻除尚书左司员外郎、中书门下检
正房公事,充修政局检讨官。乞令检正官察通进司,帝从其请。时颐浩再相,植
党倾秦桧,引朱胜非奉京祠兼侍读,恐中书舍人胡安国持录黄不下,特命龟年书
行,议者讥其侵官。
迁殿中侍御史。会边报王伦来归,龟年劾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
渐不可长。乃上书曰:“臣闻一言而尽事君之道曰忠,罪莫大于欺君;一言而尽
辅政之道曰公,罪莫大于私己。臣人者背公而徇私,则刑赏僣滥。虑人主之照其
奸,则合党缔交,相与比周,荧惑主听。故附下罔上之党盛,而威福之柄下移,
祸有不可胜言者。伏见秦桧还自金国,陛下骤任,不一年而超至宰辅,乃不顾国
家,盗威福在己,欲永塞言路。”书上,桧罢,并劾桧党王?奂、王昞、王守
道,皆罢之。桧乃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官如故。龟年又奏:“比
论桧徇私欺君,合正典刑,投诸裔土,以御魑魅。今乃任便居住,虽陛下曲全大
臣之礼,秦桧奸状暴露,复宠以儒学最上职名,俾优游琳馆,听其自如。律断群
盗,必分首从,为之从者皆已伏诛,独置渠魁可乎?”又曰:“臣闻恩莫隆于父
子,义莫重于君臣。不义则后其君,不仁则遗其亲。君亲既然,则何忌惮而不为。
桧厚貌深情,矫言伪行,进迫君臣之势,阳为面从;退恃朋比之奸,阴谋沮格。
上不畏陛下,中不畏大臣,下不畏天下之议,无忌惮如此。欺君私己,有一即可
黜,况桧之欺与私显著者为多乎?”章凡三上,遂褫桧职。复上章曰:“桧行诡
而言谲,外缩而中邪,以巧诈取相位,奸回窃国柄,收召险佞,蟠结党与。陛下
以智临而辨之早,以刚决而去之速,故端人正士,举手相庆,盖以公天下之同恶
耳。臣愿陛下发明诏,以桧潜慝隐恶暴白于天下,使知陛下数易相位真不得已也;
又所以破为臣奸胆,庶朋比之风不复作矣。”除太常少卿,累迁起居舍人、中书
舍人兼给事中。
侍御史常同言龟年阴结大臣,致身要地,又交结诸将,趣操不正,罢归。司
谏詹大方希桧意劾龟年附丽匪人,搢绅不齿,落职,本贯居住。卒,六十三。
龟年微时,永福簿李朝旌奇之,许妻以女。龟年既登第,而朝旌已死,家贫
甚。或劝龟年别娶,龟年正色曰:“吾许以诺,死而负之,何以自立。”遂娶之。
任子恩,先奏其弟之子,人皆义之。子衡,仕至湖南提举。
程瑀,字伯宇,饶州浮梁人。其姑臧氏妇,养瑀为子,姑没,始复本姓。少
有声太学,试为第一,累官至校书郎。为臧氏父母服,服阕,除兵部员外郎。适
高丽使回,充送伴使。先是,使者往返江、浙间,调挽舟夫甚扰,有诏禁止。提
举人舡王珣画别敕,遇风逆水涩许调夫。瑀渡淮,见民丁挽舟如故,遂劾珣,珣
反奏瑀违御笔。诏命淮南提举潘良贵核实,良贵奏珣言非是。
金人入侵,求可使者,瑀请往。未行,会钦宗即位,议割三镇,命瑀往河东,
秦桧往河中。瑀奏:“臣愿奉使,不愿割地。”不报。至中山,诸将已得密谕,
城守不下。瑀与金使王汭俱至燕山。还,除左正言,即言股肱大臣莫肯以身任天
下事,且论:“欲慕祖宗而遹追无术,欲斥奄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而薄示典
刑,欲汰滥缪而苟容侥幸,兼听而不能行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苟且之习复
成,党与之私浸广,最时病之大者。”帝曰:“朕非不知此,虑有未尽,决意行
之有失耳。”瑀曰:“事固当熟虑,然优柔不断,实隳事功。”帝问:“李纲宣
抚两路,外议谓何?”瑀曰:“佥论固以为宜。然纲前与大臣议论不合,须赖圣
明照察其心,任之无疑可也。”
金酋斡离不、粘罕争功,故斡离不欲和,粘罕欲战,朝廷遣人赍蜡书约余睹,
皆为粘罕所得。瑀因言:“金兵围我重镇,数月不能解,岂能出塞共谋人之国。
莫若遣使议和,然谨饬边备,徐观其变。”使未行。瑀复言:“徐处仁庸俗,吴
敏昏懦,唐恪倾险,政事所以不振。请尽黜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帝嘉纳
之。
时御史李光言星变,帝疑以问瑀,对言:“陛下毋问有无,第正事修德,则
变异可消。”瑀尝论蔡京罪,帝因言吴敏庇京,又疑光党京,谓瑀曰:“须卿作
文字来。”瑀辞。改屯田郎官,谪添监漳州监税。
高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迁光禄少卿、国子司业。请祠,主管亳州明道
宫。寻召赴行在,疏十事以献。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召为太常少卿,迁给
事中兼侍讲。
建修政局,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瑀条上十四事,皆切时务。时三衙
单弱,五军多出于盗,瑀言:“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王燮>本无兵机,
今吕颐浩出征,即捧、增辈便可使隶戎行。”帝因言:“颐浩熟于军事,在外总
诸将,桧在朝廷,庶几内外相应,然桧诚实,但太执耳。”瑀曰:“如求机警能
顺旨者,极不难得,但不诚实,则终不可倚。”帝然之。
权邦彦除签书枢密院,瑀言邦彦五罪,疏三上,不报。求罢,除兵部侍郎,
不拜,以敷文阁待制知信州。待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言瑀不可去,复以
为给事中。久之,复命知信州。胡安国、刘一止言:“瑀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
可以司风宪,不宜去。”遂复留。颐浩荐席益,既得旨,以御批示后省官。瑀曰:
“益为人公岂不知,何必用?”颐浩曰:“给事不见御批耶?”瑀曰:“已见矣。
公不能执奏,乃先示瑀辈,欲使不敢论驳耶?然益之来,非公福也。”颐浩赧然,
即劾益。未几,以言者罢,提举亳州明道宫,寻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无何,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居父母丧,服除,知严州,徙宣州,复奉祠。俄召赴行在,除兵部侍郎兼侍
读。因论:“邓禹尝言‘兴衰在德厚薄,初不论大小’。光武不数年定大业,禹
言如合符契。今英俊满朝,岂无为陛下画至计者,愿厉志而已。”寻迁翊善。论:
“金人入侵,未尝一大衄,有轻我心,岂可保其不背盟。宜省费抑末,常赋外一
毫不取于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强,使金人不敢窥为长计。”帝曰:“且作十年。”
瑀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早夜毋忘。”除兵部尚书。
桧既主和,瑀议论不专以和为是,桧忌之,改龙图阁学士、知信州。会大水,
桧见瑀奏牍,谓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瑀遂称疾,提举江州太平兴
国宫。坐通书李光,降朝议大夫,卒,年六十六。
瑀在朝无诡随,尝为《论语说》,至“弋不射宿”,言孔子不欲阴中人。至
“周公谓鲁公”,则曰可为流涕。洪兴祖序述其意,桧以为讥己,逐兴祖。魏安
行鋟版京西漕司,亦夺安行官,籍其家,毁版。桧死,瑀子孙乃免锢云。有奏议
六卷。
张阐字大猷,永嘉人。幼力学,博涉经史,善属文。将命名,梦神人大书
“阐”字曰:“以是名尔。”父异之,力勉其为学。未冠,由舍选贡京师。
登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时方腊作乱,阐倡守御计。有
义士请身督战,既战,稍却,州将怒,付阐治,将杀之,阐力争曰:“是士以义
请战,官军却,势不得独前,非首奔者,杀之何罪?”州将意解,士得免。
李回帅江西,席益帅湖南,皆辟置幕下。群盗据洞庭,官军多西北人,不闲
水战。阐建策造战舰,以大舰为营,小舰出战,乘水涸直捣贼巢,贼势以衰。诸
司交荐,改秩,吏部以微文沮之,阐弗辩,求岳祠归。历鄂、台二州教授。
绍兴十年,诏侍从各举所知,给事中林待聘以阐闻,召对。时金人议和,归
关中地。阐首言:“关中必争之地,古号天府,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次
言监司、郡守荐举之弊。又乞严禁遏籴,以济江、浙水患。召试馆职,除秘书省
正字,迁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时诸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
外,禁卫单寡,阐上疏极论之。后稍进退诸将必当其实,且召诸道兵以益禁旅,
皆如阐言。
十三年,迁秘书郎兼国史院检讨官。秦桧每荐台谏,必先谕以己意,尝谓阐
曰:“秘书久次,欲以台中相处何如?”阐谢曰:“丞相见知,得老死秘书幸矣!”
桧默然,竟罢,主管台州崇道观,历泉、衢二州通判。
二十五年冬,帝躬揽万机,起阐提举两浙路市舶,入为御史台检法官,升吏
部员外郎。孝宗在王邸,帝妙选宫僚,谓“庄重老成无逾阐者”,改命祠部兼建
王府赞读。
三十一年春,大雨,无麦苗,荆、浙盗起,诏侍从、台谏条陈弭灾、御盗之
术。阐上疏曰:“和议以来,岁有聘币,民不堪命,臣愿陛下毋以金人困中国可
乎?归正人时有遣还之命,怨声闻道路,臣愿陛下毋使金人得以甘心可乎?州县
吏职卑地远,渔夺之祸被于编籍,臣愿陛下严脏吏之诛可乎?蠲租之令,已赦复
征,宽大之泽例为虚文,臣愿陛下申诏令之禁可乎?是数者能次第行之,则足以
动天地,召和气,灾异、盗贼不足虑也。”又言:“金主亮将入侵,宜守要害,
防海道,三边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疏奏,帝嘉纳,面谕曰:“卿所
言深中时病,但遣人北归,已载约书,朕不忍渝也。”迁将作监,进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孝宗即位,阐权工部侍郎兼侍讲,入谢,言:“诸将以败为捷,
冒受爵秩,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时悉为施行。
金主亮死,葛王褒复求和,再议遣使。阐言:“宜严遣使之命,正敌国之礼,
彼或不从,则有战尔。如是,则中国之威可以复振。”帝曰:“使者报聘,故事
也,旧约不从,朕志定矣。”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阐上十事皆{髟方}
切。当时应诏数十人,惟阐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时事,斥权幸,无所回隐。明
日,召两人对内殿,帝大加称赏,赐酒及御书。时进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册宝,
工部例进官,阐辞。或曰:“公转一阶,则泽可以及子孙,奈保辞?”阐笑曰:
“宝册非吾功也,吾能为子孙冒无功赏乎?”
隆兴元年,真拜工部侍郎。阐奏:“臣去冬乞守御两淮,陛下谓春首行之,
夏秋当毕,今其时矣。”帝曰:“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浚为长城。”会督府
请受萧琦降,诏问阐,阐请受其降。俄报王师收复灵壁县,阐虑大将李显忠、邵
宏渊深入无援,奏请益兵殿后。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阐曰:“陛下
出师受降是也。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帝壮其言,
益出御前器甲付诸军,手诏劳浚,军声复振。
时数易台谏,阐力言之,请增广谏员。帝曰:“台谏好名,如某人但欲得直
声而去。”阐曰:“唐德宗疑姜公辅为卖直,陆贽切谏,愿陛下深以为鉴。”帝
再三嘉奖。
金人求和,帝与阐议,阐曰:“彼欲和,畏我耶?爱我耶?直款我耳。”力
陈六害不可许。帝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帝记“卖直”之语,谓:
“胡铨亦及此。朕非拒谏者,辨是非耳。”阐曰:“圣度当如天,奈何与臣下争
名。”帝曰:“卿言是也。”顷之,除工部尚书兼侍读。
金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以书谕通好,所请三事,国书、岁币之议已定,惟割唐、
邓、海、泗未决,将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而众言纷纷不已。阐谓:“不与四
州乃可通和,议论先定乃可遣使,今彼为客,我为主,我以仁义抚天下,彼以残
酷虐吾民,观金势已衰,何必先示以弱。”朝论韪之。
帝用真宗故事,命经筵官二员递宿学士院,以备顾问,阐入对尤数。屡引疾
乞骸骨,帝不忍其去。二年,阐请益力,乃除显谟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陛
辞,帝问所欲言,阐奏:“许和则忘祖宗之仇,弃四州则失中原之心,遣归正人
则伤忠义之气。惟陛下毋忘老臣平昔之言。”其指时事尤谆切,帝眷益笃。谕以
秋凉复召,加赐金犀带,特许佩鱼。居家逾月卒,年七十四。特赠端明殿学士。
朱熹尝言:“秦桧挟敌要君,力主和议,群言勃勃不平。桧既摧折忠臣义士
之气,遂使士大夫怀安成习。至癸未和议,则知其非者鲜矣。朝论间有建白,率
杂言利害,其言金人世仇不可和者,惟胡右史铨、张尚书阐耳。”子叔椿。
洪拟,字成季,一字逸叟,镇江丹阳人。本弘姓,其先有名璆者,尝为中书
令,避南唐讳,改今姓。后复避宣祖庙讳。遂因之。
拟登进士甲科。崇宁中为国子博士,出提举利州路学事,寻改福建路。坐谴,
通判郓州,复提举京西北路学事,历湖南、河北东路。宣和中,为监察御史,迁
殿中,进侍御史。时王黼、蔡京更用事,拟中立无所附会。殿中侍御史许景衡罢,
拟亦坐送吏部,知桂阳军,改海州。时山东盗起,屡攻城,拟率兵民坚守。
建炎间,居母忧,以秘书少监召,不起。终丧,为起居郎、中书舍人,言:
“兵兴累年,馈饷悉出于民,无屋而责屋税,无丁而责丁税,不时之须,无名之
敛,殆无虚日,所以去而为盗。今关中之盗不可急,宜求所以弭之,江西之盗不
可缓,宜求所以灭之。夫丰财者政事之本,而节用者又丰财之本也。”高宗如越,
执政议移跸饶、信间,拟上疏力争,谓“舍四通五达而趋偏方下邑,不足以示形
势、固守御。”
迁给事中、吏部尚书,言者以拟未尝历州县,以龙图阁待制知温州。宣抚使
孟庾总师讨闽寇,过郡,拟趣使赴援。庾怒,命拟犒师。拟借封椿钱用之,已乃
自劾。贼平,加秩一等,召为礼部尚书,迁吏部。
渡江后,法无见籍,吏随事立文,号为“省记”,出入自如。至是修《七司
敕令》,命拟总之,以旧法及续降指挥详定成书,上之。
金人再攻淮,诏日轮侍从赴都堂,给札问以攻守之策。拟言:“国势强则战,
将士勇则战,财用足则战,我为主、彼为客则战。陛下移跸东南,前年幸会稽,
今年幸临安,兴王之居,未有定议非如高祖在关中、光武在河内也。以国势论之,
可言守,未可言战。”拟谓时相姑议战以示武,实不能战也。
绍兴三年,以天旱地震诏群臣言事,拟奏曰:“法行公,则人乐而气和;行
之偏,则人怨而气乖。试以小事论之:比者监司、守臣献羡余则黜之,宣抚司献
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也。有自庶僚为侍从者,卧家视职,未尝入谢,遂得美
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谒,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也。榷酤立法甚严,
犯者籍家财充赏,大官势臣连营列障,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也。
小事如此,推而极之,则怨多而和气伤矣。”寻以言者罢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
江州太平观。始,拟兄子驾部郎官兴祖与拟上封事侵在位者,故父子俱罢。起知
温州,提举亳州明道宫。卒,年七十五,谥文宪。
初,拟自海州还居镇江。赵万叛兵逼郡,守臣赵子崧战败,遁去。拟挟母出
避,遇贼至,欲兵之,拟曰:“死无所避,愿勿惊老母。”贼舍之。他贼又至,
临以刃,拟指其母曰:“此吾母也,幸勿怖之。”贼又舍去。有《净智先生集》
及《注杜甫诗》二十卷。
赵逵,字庄叔,其先秦人,八世祖处荣徙蜀,家于资州。逵读书数行俱下,
尤好聚古书,考历代兴衰治乱之迹,与当代名人钜公出处大节,根穷底究,尚友
其人。绍兴二十年,类省奏名,明年对策,论君臣父子之情甚切,擢第一。时秦
桧意有所属,而逵对独当帝意,桧不悦。即罢知举王?严,授逵左承事郎、签书
剑南东川。帝尝问桧,赵逵安在?桧以实对。久之,帝又问,除校书郎。逵单车
赴阙,征税者希桧意,搜行橐皆书籍,才数金而已。既就职,未尝私谒,桧意愈
恨。
逵赓御制《芝草诗》,有“皇心未敢宴安图”之句,桧见之怒曰:“逵犹以
为未太平耶?”又谓逵曰:“馆中禄薄,能以家来乎?”逵曰:“亲老不能涉险
远。”桧徐曰:“当以百金为助。”逵唯唯而已。又遣所亲申前言,讽逵往谢,
逵不答,桧滋怒,欲挤之,未及而死。
帝临哭桧还,即迁逵著作佐郎兼权礼部员外郎。帝如景灵宫,秘省起居惟逵
一人。帝屡目逵,即日命引见上殿,帝迎谓曰:“卿知之乎?始终皆朕自擢。自
卿登第后,为大臣沮格,久不见卿。秦桧日荐士,未尝一语及卿,以此知卿不附
权贵,真天子门生也。”诏充普安郡王府教授。逵奏:“言路久不通,乞广赐开
纳,勿以微贱为间,庶几养成敢言之气。”帝嘉纳之。普安府劝讲至戾太子事,
王曰:“于斯时也,斩江充自归于武帝,何如?”逵曰:“此非臣子所能。”王
意盖有所在也。
二十六年,迁著作郎,寻除起居郎。入谢,帝又曰:“秦桧炎炎,不附者惟
卿一人。”逵曰:“臣不能效古人抗折权奸,但不与之同尔,然所以事宰相礼亦
不敢阙。”又曰:“受陛下爵禄而奔走权门,臣不惟不敢,亦且不忍。”明年同
知贡举,尽公考阅,以革旧弊,遂得王十朋、阎安中。
始,逵未出贡闱,蒋璨除户部侍郎,给事中辛次膺以璨交结希进,还之。帝
怒,罢次膺,付逵书读,逵不可,璨以此出知苏州,次膺仍得次对,逵兼给事中。
未几,除中书舍人,登第六年而当外制,南渡后所未有也。帝语王纶曰:“赵逵
纯正可用,朕于蜀士未见其比。朕所以甫二岁令至此,报其不附权贵也。”
先是,逵尝荐杜莘老、唐文若、孙道夫皆蜀名士,至是奉诏举士,又以冯方、
刘仪凤、李石、郯次云应诏,宰执以闻。帝曰:“蜀人道远,其间文学行义有用
者,不因论荐无由得知。前此蜀中宦游者多隔绝,不得一至朝廷,甚可惜也。”
自桧颛权,深抑蜀士,故帝语及之。
逵以疾求外,帝命国医王继先视疾,不可为矣。卒年四十一。帝为之抆泪
叹息。逵尝自谓:“司马温公不近非色,不取非财,吾虽不肖,庶几慕之。”
方桧权盛时,忤桧者固非止逵一人,而帝亟称逵不附丽,又谓逵文章似苏轼,
故称为“小东坡”,未及用而逵死,惜其论建不传于世。有《栖云集》三十卷。
论曰:如圭师于安国,居正师于杨时,敦复师于程颐,表臣交于陈瓘,其师
友渊源有自来矣。故其议论谠直,刚严鲠峭,不惑异说,不畏强御,大略相似。
若夫居正辨王氏《三经》之缪,龟年首劾秦桧主和之非,程瑀力排蔡京之党,尤
为有功于名教。张阐论事无避,洪拟朴实端亮,赵逵纯正善文,皆一时之良,为
桧所忌而不挠者。语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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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八十二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张焘 黄中 孙道夫 曾几(兄开)勾涛 李弥逊(弟弥大)
张焘,字子公,饶之德兴人,秘阁修撰根之子也。政和八年进士第三人,尝
为辟雍录、秘书省正字。靖康元年,李纲为亲征行营使,辟焘入幕。纲贬,亲知
坐累者十七人,焘亦贬。
建炎初,起通判湖州。明受之变,贼矫诏俾焘抚谕江、浙,焘不受。上既复
辟,诏求言。焘上书略曰:“人主戡定祸乱,未有不本于至诚而能有济者。陛下
践祚以来,号令之发未足以感人心,政事之施未足以慰人望,岂非在我之诚有未
修乎?天下治乱,在君子小人用舍而已。小人之党日胜,则君子之类日退,将何
以弭乱而图治?”又言措置江防非计,徒费民财、损官赋,不适于用。又言:
“侍从、台谏观望意指,毛举细务,至国家大事,坐视不言。”又言:“巡幸所
至,营缮困民,越栖会稽,似不如是。”
绍兴二年,吕颐浩荐,除司勋员外郎,迁起居舍人。言:“自古未有不知敌
人之情而能胜者,愿诏大臣、诸将,厚爵赏,募可任用者往伺敌动静。既审知之,
则战守进退,在我皆备,彼尚安得出不意犯吾行阙。”诏以付都督府及沿边诸帅。
迁中书舍人。
吕祉之抚谕淮西也,焘谓张浚曰:“祉书生,不更军旅,何可轻付。”浚不
从,遂致郦琼之变。七年,张滉特赐进士出身。滉,浚兄也,将母至行在,上引
对而命之。焘言:“宣和以来,奸臣子弟滥得儒科。陛下方与浚图回大业,当以
公道革前弊。今首赐滉第,何以塞公议?”上念浚功,欲慰其母心,乃命起居郎
楼炤行下,炤又封还。著作郎兼起居舍人何抡曰:“贤良之子,宰相之兄,赐科
第不为过。”乃与书行。焘不自安,与炤皆求去,不许,言者论之,以集英殿修
撰提举江州太平观。
明年,以兵部侍郎召,诏引对,上曰:“卿去止缘张滉。”焘曰:“臣苟有
所见,不敢不言。如内侍王鉴,陛下所亲信,臣尚论列,岂有宰相亲兄自赐出身,
公论不与。臣若不言,岂惟负陛下,亦负张浚。”上因问:“朕图治一纪,收效
蔑然,其弊安在?”焘曰:“自昔有为之君,未有不先定规模而能收效者,臣绍
兴初首以是为言,今七年。往者进临大江,退守吴会,未期月而或进或却,岂不
为敌所窥乎?今陛下相与断国论者,二三大臣而已。一纪之间,十四命相,执政
递迁无虑二十余。日月逝矣,大计不容复误,愿以先定规模为急。”
寻权吏部尚书。徽猷阁待制黎确卒,诏赠官推恩,焘言:“确素号正人,一
旦临变,失臣节,北面邦昌之庭,且为将命止勤王之师。今曲加赠恤,何以示天
下?”诏追夺职名。
时金使至境,诏欲屈己就和,令侍从、台谏条上。焘言:“金使之来,欲议
和好,将归我梓宫,归我渊圣,归我母后,归我宗社,归我土地人民,其意甚美,
其言甚甘,庙堂以为信然,而群臣、国人未敢以为信然也。盖事关国体,臣请推
原天意为陛下陈之。《传》曰:‘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臣考人事以验天意,
陛下飞龙济州,天所命也。敌骑屡犯行阙,不能为虞。甲寅一战败敌师,丙辰再
战却刘豫,丁巳郦琼虽叛,实为伪齐废灭之资,皆天所赞也。是盖陛下躬履艰难,
侧身修行,布德立正,上副天意,而天佑之之所致也。臣以是知上天悔祸有期,
中兴不远矣。愿益自修自强,以享天心,以俟天时。时之既至,吉无不利,则何
战不胜,何功不立。今此和议,姑为听之,而必无信之可恃也。彼使已及境,势
难固拒。使其果愿和好,如前所陈,是天诱其衷,必不复强我以难行之礼。如其
初无此心,二三其说,责我以必不可行之礼,要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其包藏何所
不有,便当以大义绝之。谨边防,厉将士,相时而动。愿断自渊衷,毋取必于彼
而取必于天而已。乃若略国家之大耻,置宗社之深仇,躬率臣民,屈膝于金而臣
事之,而凯和议之必成,非臣所敢知也。”上览奏,愀然变色曰:“卿言可谓忠,
然朕必不至为彼所绐,方且熟议,必非诈伪而后可从,不然,当再使审虚实,拘
其使人。”焘顿首谢。
金使张通古、萧哲至行在,朝议欲上拜金诏。焘曰:“陛下信王伦之虚诈,
发自圣断,不复谋议,便欲行礼,群臣震惧罔措。必已得梓宫,已得母后,已得
宗族,始可议通好经久之礼。今彼特以通好为说,意谓割地讲和而已,陛下之所
愿欲而切于圣心者,无一言及之,其情可见,奈何遽欲屈而听之。一屈之后,不
可复伸,廷臣莫能正救,曾鲁仲连之不如,岂不获罪于天下万世。”
既而监察御史施廷臣抗章力赞和议,擢为侍御史。司农寺丞莫将忽赐第,擢
为起居郎。朝论大骇。焘率吏部侍郎晏敦复上疏曰:“仰惟陛下痛梓宫未还,两
宫未复,不惮屈己与敌议和,特以众论未同,故未敢轻屈尔。幸小大之臣,无复
异议,从容献纳,庶几天听为回,卒不敢屈,此宗社之福也。彼施廷臣乃务迎合,
辄敢抗章,力赞此议,姑为一身进用之资,不恤君父屈辱之耻,罪不容诛,乃由
察官超擢柱史。夫御史府朝廷纪纲之地,而陛下耳目之司,前日勾龙如渊以附会
而得中丞,众论固已喧鄙之矣。今廷臣又以此而跻横榻,一台之中,长贰皆然,
既同乡曲,又同心腹,惟相朋附,变乱是非,岂不紊纪纲而蔽陛下之耳目乎?众
论沸腾,方且切齿,而莫将者又以此议由寺丞擢右史。如渊、廷臣庸人也,初无
所长,但知观望,而将则奸人也,考其平昔无所不为,此辈乌可与之断国论乎?
望加斥逐,庶几少杜群枉之门。至于和议,则王伦实为谋主,彼往来敌中至再四
矣,陛下恃以为心腹,信之如蓍龟,今其为言自己二三,事之端倪,盖亦可见。
更望仰念祖宗付托之重,俯念亿兆爱戴之诚,贵重此身,无轻于屈。但务雪耻以
思复仇,加礼其使,厚资遣发,谕以必得事实之意,告以国人皆曰不可之状。使
彼悔祸,果出诚心,惟我所欲,尽归于我,然后徐议报之之礼,亦未晚也。如其
变诈,诱我以虚词,则包藏终不可测,便当厉将士,保疆埸,自治自强,以俟天
时,何为不成?伏愿陛下少忍而已。自朝廷有屈己之议,上下解体,傥遂成屈己
之事,则上下必至离心,人心既离,何以立国?伏愿戒之重之。”于是将、廷臣
皆不敢拜。焘又面折如渊曰:“达观其所举,君荐七人,皆北面张邦昌,今嗫嚅
附会,堕敌计,他日必背君亲矣。”
焘既力诋拜诏之议,秦桧患之,焘亦自知得罪,托疾在告。桧使楼炤谕之曰:
“北扉阙人,欲以公为直院。”焘大骇曰:“果有此言,愈不敢出矣。”桧不能
夺,乃止。
和议成,范如圭请遣使朝八陵,遂命判大宗正士亻褭与焘偕行,且命修奉,
令荆湖帅臣岳飞济其役。焘与士亻褭道武昌,出蔡、颍,河南百姓欢迎夹道,以
喜以泣曰:“久隔王化,不图今日复为宋民。”九年五月,至永安诸陵,朝谒如
礼。陵前石涧水久涸,二使垂至忽涌溢,父老惊叹,以为中兴之兆。
焘等入柏城,披鉏荆棘,随所葺治,留二日而还,自郑州历汴、宋、宿、泗、
淮南以归。即奏疏曰:“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殄灭之,未足以雪此耻、复此
仇也。陛下圣孝天至,岂胜痛愤,顾以梓宫、两宫之故,方且与和,未可遽言兵
也。祖宗在天之灵,震怒既久,岂容但已,异时恭行天罚,得无望于陛下乎?自
古戡定祸乱,非武不可,狼子野心不可保恃久矣;伏望修武备,俟衅隙起而应之,
电扫风驱,尽俘丑类以告诸陵。夫如是然后尽天子之孝,而为人子孙之责塞矣。”
上问诸陵寝如何?焘不对,唯言“万世不可忘此贼。”上黯然。
焘因请永固陵不用金玉,大略谓:“金玉珍宝,聚而藏之,固足以动人耳目,
又其为物,自当流布于世,理必发露,无足怪者。”上览疏,谓秦桧曰:“前世
厚葬之祸,如循一轨。朕断不用金玉,庶先帝神灵有万世之安。”焘又言:“顷
刘豫初废,人情恟恟,我斥候不明,坐失机会。今又闻敌于淮阳作筏、造绳
索,不知安用?诸将朝廷戒勿得遣间探,遂不复遣,我之动息,敌无不知,敌之
情状,我则不闻。又见黄河船尽拘北岸,悉为敌用,往来自若,无一人敢北渡者。
愿饬边吏广耳目,先事而防。”又言:“郦琼部伍皆西陲劲兵,今在河南,尚可
收用。新疆租赋已蠲,而使命络绎,推恩费用犹循兵兴时例,愿加裁损,非甚不
得已勿遣使,以宽民力。”又论:“陕西诸帅不相下,动辄喧争,请置一大帅统
之,庶首尾相应,缓急可恃。”焘所言皆切中时病,秦桧方主和,惟恐少忤敌意,
悉置不问。
成都谋帅,上谕桧曰:“张焘可,第道远,恐其惮行。”桧以谕焘,焘曰:
“君命也,焉敢辞。”十月,以宝文阁学士知成都府兼本路安抚使,付以便宜,
虽安抚一路,而四川赋敛无艺者,悉得蠲减。陛辞,奏曰:“蜀民困矣,官吏从
而诛剥之,去朝廷远,无所赴愬。俟臣至所部,首宣德意,但一路咸沾惠泽。”
上曰:“岂惟一路,四川恤民事悉委卿。”焘因言官吏害民者,请先罢后劾,上
许之。又言:“军兴十余年,日不暇给。今和议甫定,愿汲汲以政刑为先务。”
上曰:“当书之座右。”十年三月,至成都。
在蜀四年,戢贪吏,薄租赋;抚雅州蕃部,西边不惊;岁旱则发粟,民得不
饥;暇则修学校,与诸生讲论。会有诏令宣抚司纳契丹降人,焘为宣抚使胡世将
言:“蜀地狭不能容,前朝常胜军可为戒。”世将奏寝其事。
焘乞祠,以李璆代之。焘自蜀归,卧家凡十有三年。二十五年冬,桧死,旧
人在者皆起,焘除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金陵积岁负内库钱帛钜万,悉为奏免。
池有义子与父争讼,守昏谬,系父,连年不决,焘移大理,斥其守。居二年,进
端明殿学士。二十九年,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以衰疾力辞,不许。除吏部尚书。
初,上知普安郡王贤,欲建为嗣,显仁皇后意未欲,迟回久之。显仁崩,上
问焘方今大计,焘曰:“储贰者,国之本也,天下大计,无逾于此。”上曰:
“朕怀此久矣,卿言契朕心,开春当议典礼。”又劝上省赐予,罢土木,减冗吏,
止北货。上嘉奖之。
金使施宜生来,焘奉诏馆客。宜生本闽人,素闻焘名,一见顾副使曰:“是
南朝不拜诏者。”焘以“首丘桑梓”动之,宜生于是漏敌情,焘密奏早为备。
先是,御前置甲库,凡乘舆所需图画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聚焉。日费不赀。
禁中既有内酒库,酿殊胜,酤卖其余,颇侵大农。焘因对,言甲库萃工巧以荡上
心,酒库酤良酝以夺官课。且乞罢减教坊乐工人数。上曰:“卿言可谓责难于君。”
明日悉诏罢之。
屡以衰疾乞骸。三十年,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寻迁太中大夫,给真奉。三十
一年八月,落致仕,复知建康府。时金人窥江,建业民惊徙过半,闻焘至,人情
稍安。寻诏沿江帅臣条上恢复事宜,焘首陈十事,大率欲预备不虞,持重养威,
观衅而动,期于必胜。
孝宗受禅,除同知枢密院,遣子埏入辞。诏肩舆至宫,给扶上殿,首问为治
之要,言内治乃可外攘。又乞命百执条弊事,诏从之,令侍从、台谏集都堂给札
以闻。隆兴元年,迁参知政事,以老病不拜,台谏交章留之,除资政殿大学士、
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谒告将理,许之。及家,固求致仕。后二年卒,年七十五,
谥忠定。
焘外和内刚,帅蜀有惠政,民祠之不忘。始论和议,归之于天,士论歉然。
洎缴驳施廷臣之奏,朝野复一辞归重焉。
黄中,字通老,邵武人。幼受书,一再辄成诵。初以族祖荫补官。绍兴五年
廷试,言孝弟动上心,擢进士第二人,授保宁军节度推官。二十余年,秦桧死,
乃召为校书郎,历迁普安、恩平府教授。中在王府时,龙大渊已亲幸,中未尝与
之狎,见则揖而退,后他教授多蒙其力,中独不徙官。
迁司封员外郎兼国子司业。芝草生武成庙,官吏请以闻,中不答,官吏阴画
图以献。宰相谓祭酒周绾与中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绾未对,中
曰:“治世何用此为?”绾退,谓人曰:“黄司业之言精切简当,惜不为谏官。”
充贺金生辰使,还,为秘书少监,寻除起居郎,累迁权礼部侍郎。中使金回,
言其治汴宫,必徙居见迫,宜早为计。上矍然。宰相顾谓中曰:“沈介归,殊不
闻此,何耶?”居数日,中白宰相,请以妄言待罪。汤思退怒,语侵中。已乃除
介吏部侍郎,徙中以补其处。中犹以备边为言,又不听,遂请补外,上不许,曰:
“黄中恬退有守。”除左史,且锡鞍马。
金使贺天申节,遽以钦宗讣闻,朝论俟使去发丧,中驰白宰相:“此国家大
事,臣子至痛,一有失礼,谓天下后世何!”竟得如礼。中自使还,每进;见辄
言边事,又独陈御备方略,高宗称善。不数月,金亮已拥众渡淮。中因入谢,论
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师。既而以殿帅杨存中为御营使,中率同列力论不
可遣。敌既临江,朝臣争遣家逃匿,中独晏然。比敌退,唯中与陈康伯家属在城
中,众惭服。
天申节上寿,议者以钦宗服除当举乐。中言:“《春秋》君弑贼不讨,虽葬
不书,以明臣子之罪,况钦宗实未葬而可遽作乐乎?”事竟寝。兼给事中。内侍
迁官不应法,谏官刘度坐论近习龙大渊忤旨补郡,已复罢之,中皆不书读。群小
相与媒蘖,中罢去。尹穑希意诋中为张浚党。
乾道改元,中年适七十,即告老,以集英殿修撰致仕,进敷文阁待制。居六
年,上御讲筵,顾侍臣曰:“黄中老儒,今居何许?年几许?筋力或未衰耶?”
召引对内殿,问劳甚渥,以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中前在礼部,尝谏止作乐事,中去,卒用之。至是又将锡宴,遂奏申前说。
诏遣范成大使金以山陵为请。中言:“陛下圣孝及此,天下幸甚,然钦庙梓宫置
不问,有所未尽。”上善其言,不能用。
未满岁,有归志,乃陈十要道:以为用人而不自用;以公议进退人才;察邪
正;广言路;核事实;节用度;择监司;惩贪吏;陈方略;考兵籍。上亟称善。
中力求去,除显谟阁、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赐犀带、香茗。
除龙图阁学士,致仕。凡邑里后生上谒,必训以孝弟忠信。朱熹裁书以见,
有曰:“今日之来,将再拜堂下,惟公坐而受之,俾进于门弟子之列,则某之志
也。”其为人敬慕如此。其后,上手书遣使访朝政阙失,进职端明殿学士。属疾,
手草遗表,犹以山陵、钦宗梓宫为言,深以人主之职不可假之左右为戒。淳熙七
年八月庚寅卒,年八十有五。九月,诏赠正议大夫。中有奏议十卷。谥简肃。
孙道夫,字太冲,眉州丹棱人。年十八贡辟雍。时禁元祐学,坐收苏氏文除
籍。再贡,入优等。张浚荐于高宗,召对,道夫奏:“愿修德以回天意,定都以
系人心,任贤材、图兴复以雪国耻。”
上在越,浚遣道夫奏事,赐出身,改左承奉郎。再诏对,言:“汉中前瞰三
秦,后蔽巴蜀,孔明、蒋琬出图关辅,未有不屯汉中者。今欲进兵陕右,当先经
营汉中。荆南东连吴会,北通汉沔,号用武之国,晋、宋以来,尝倚为重镇。武
帝亦以荆南居上流,故以诸子居之。今守江当先措置荆南,时至则蜀汉师出秦关,
荆楚师出宛洛,陛下亲御六军,由淮甸与诸将会咸阳,孰能御之?”上嘉纳,召
试馆职。上谕宰相:“自渡江以来,文气未有如道夫者,涵养一二年,当命为词
臣。”
除秘书正字、权礼部郎官。徽宗凶问礼仪,多所草定。寻权左司员外郎。上
问蜀中水运陆运孰便?道夫奏:“水运迟而省费,陆运速而劳民。宣抚司初由水
运,率石费钱十千,后以为缓,从陆起丁夫十数万,率石费五十余千。”上曰:
“水运便,行之。”
迁校书郎。出知怀安军,乞罢都运司以宽民力,罢戍兵以弭乱阶,罢泛使以
省浮费。知资州,宣抚郑刚中荐其治行第一。移知蜀州,盗不敢入境。州产绫,
先是,守以军匠置机买丝亏直,民病之,道夫断其机。遇事明了,人目为“水晶
灯笼。”九年不迁,盖非秦桧所乐也。
以吏部郎中入对,言蜀民二税监酒茶额之弊,上纳其言。除太常少卿,假礼
部侍郎充贺金正旦使。金将败盟,诘秦桧存亡,及关、陕买马非约,道夫随事折
之。使还,擢权礼部侍郎。上曰:“卿自小官已为朕知,第赵鼎与张浚相失后,
蜀士仕于朝者,皆为沮抑。继自今有所见,可数求对。”
兼侍讲,奏敌有窥江、淮意。上曰:“朝廷待之甚厚,彼以何名为兵端?”
道夫曰:“彼金人身弑其父兄而夺其位,兴兵岂问有名,臣愿预为之图。”宰相
沈该不以为虑,道夫每进对,辄言武事,该疑其引用张浚,忌之。道夫不自安,
请出,除知绵州,致仕,卒,年六十六。
道夫居官,一意为民,不可干以私。仕宦三十年,奉给多置书籍。然性刚直,
喜面折,不容人之短,或以此少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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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曾几,字吉甫,其先赣州人,徙河南府。幼有识度,事亲孝,母死,蔬食十
五年。入太学有声。兄弼,提举京西南路学事,按部溺死,无后,特命几将仕郎。
试吏部,考官异其文,置优等,赐上舍出身,擢国子正兼钦慈皇后宅教授。迁辟
雍博士,除校书郎。
林灵素得幸,作符书号《神霄录》,朝士争趋之,几与李纲、傅崧卿皆称疾
不往视。久之,为应天少尹,庭无留讼。阉人得旨取金而无文书,府尹徐处仁与
之,几力争不得。
靖康初,提举淮东茶监。高宗即位,改提举湖北,徙广西运判、江西提刑,
又改浙西。会兄开为礼部侍郎,与秦桧力争和议,桧怒,开去,几亦罢。逾月,
除广西转运副使,徙荆南路。盗骆科起郴之宜章,郴、桂皆澒洞,宣抚司调兵未
至,谩以捷闻。几疏其实,朝廷遣他将平之。请间,得崇道观。复为广西运判,
固辞,侨居上饶七年。
桧死,起为浙西提刑、知台州,治尚清净,民安之。黄岩令受贿为两吏所持,
令械吏置狱,一夕皆死,几诘其罪。或曰:“令,丞相沈该客也。”治之益急。
贺允中荐,召对,以疾辞,除直秘阁,归故治。未几,复召对,几言:“士
气久不振,陛下欲起之于一朝,矫枉者必过直,虽有折槛断鞅、牵裾还笏、若卖
直干誉者,愿加优容。”时帝惩桧擅权之弊,方开言路,应诏者众,几惧有获戾
者,先事陈之。帝大悦,授秘书少监。
几承平已为馆职,去三十八年而复至,须鬓皓白,衣冠伟然。每会同舍,多
谈前辈言行、台阁典章,荐绅推重焉。诏修《神宗宝训》,书成,奏荐,帝称善。
权礼部侍郎。兄楙、开皆尝贰春官,几复为之,人以为荣。
吴、越大水、地震,几举唐贞元故事反覆论奏,帝韪其言。他日谓几曰:
“前所进陆贽事甚切,已遣漕臣振济矣。”引年请谢,上曰:“卿气貌不类老人,
姑为朕留。”谢曰:“臣无补万一,惟进退有礼,尚不负陛下拔擢。”上闵劳以
事,提举玉隆观,绍兴二十七年也。除集英殿修撰,又三年,升敷文阁待制。
金犯塞,中外大震,帝召杨存中偕宰执对便殿,谕以将散百官,浮海避之。
左仆射陈康伯持不可。存中言:“敌空国远来,已闯淮甸,此正贤智驰骛不足之
时。臣愿率先将士,北首死敌。”帝喜,遂定议亲征,下诏进讨。有欲遣使诣敌
求缓师者,几疏言:“增币请和,无小益,有大害,为朝廷计,正当尝胆枕戈,
专务节俭,经武外一切置之,如是虽北取中原可也。且前日诏诸将传檄数金君臣,
如叱奴隶,何辞可与之和耶?”帝壮之。
孝宗受禅,几又上疏数千言。将召,屡请老,乃迁通奉大夫,致仕,擢其子
逮为浙西提刑以便养。乾道二年卒,年八十二,谥文清。
几三仕岭表,家无长物,人称其廉。早从舅氏孔文仲、武仲讲学。初佐应天
时,谏官刘安世亡恙,党禁方厉,无敢窥其门者,几独从之,谈经论事,与之合。
避地衡岳,又从胡安国游,其学益粹。为文纯正雅健,诗尤工。有《经说》二十
卷、文集三十卷。
二子:逢仕至司农卿,逮亦终敷文阁待制,而逢最以学称。
开字天游。少好学,善属文。崇宁间登进士第,调真州司户,累迁国子司业,
擢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掖垣草制,多所论驳,忤时相意,左迁太常少卿,责
监大宁监盐井,匹马之官,不以自卑。召还,时相复用事,监杭州市易务。除直
秘阁,知和州,徙知恩州。请祠,得鸿庆宫,判南京国子监。复为中书舍人,罢。
提举洞霄宫。
钦宗即位,除显谟阁待制、提举万寿观、知颍昌府,兼京西安抚使。夺职,
奉祠。建炎初,复职,知潭州、湖南安抚使。逾年求去,复得鸿庆宫,起知平江
府、广东经略安抚使。奉诏驻潮阳招捕处寇,讫事,乃之镇。居二年,尽平群盗。
提举太平观。
复以中书舍人召,首论:“自古兴衰拨乱之主,必有一定之论,然后能成功。
愿讲明大计,使议论一定,断而必行,则功烈可与周宣侔矣。”又论:“车驾抚
巡东南,重兵所聚,限以大江,敌未易遽犯,其所窥伺者全蜀也。一失其防,陛
下不得高枕而卧矣。愿择重臣与吴玠协力固护全蜀。”屡请去,进宝文阁待制,
知镇江府兼沿江安抚使。
召为刑部侍郎。言:“太祖惩五季尾大不掉之患,畿甸屯营,倍于天下,周
庐宿卫,领以三衙。今禁旅单弱,愿参旧制增补之。”帝悉嘉纳。
迁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时秦桧专主和议,开当草国书,辨视体制非是,论
之,不听,遂请罢,改兼侍读。桧尝招开慰以温言,且曰:“主上虚执政以待。”
开曰:“儒者所争在义,苟为非义,高爵厚禄弗顾也。愿闻所以事敌之礼。”桧
曰:“若高丽之于本朝耳。”开曰:“主上以圣德登大位,臣民之所推戴,列圣
之所听闻,公当强兵富国,尊主庇民,奈可自卑辱至此,非开所敢闻也。”又引
古谊以折之。桧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桧独不知耶?”他日,开又至政事堂,
问“计果安出?”桧曰:“圣意已定,尚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桧,第欲济
国事耳。”然犹以梓宫未还,母后、钦宗未复,诏侍从、台谏集议以闻。开上疏
略曰:“但当修德立政,严于为备,以我之仁敌彼之不仁,以我之义敌彼之不义,
以我之戒惧敌彼之骄泰,真积力久,如元气固而病自消,大阳升而阴自散,不待
屈己,陛下之志成矣。不然,恐非在天之灵与太后、渊圣所望于陛下者也。”桧
曰:“此事大系安危。”开曰:“今日不当说安危,只当论存亡。”桧矍然。
会枢密编修胡铨上封事,痛诋桧,极称开,由是罢,以宝文阁待制知婺州。
开言:“议论妄发,实缘国事。”力请归。桧议夺职,同列以为不可,提举太平
观、知徽州。以病免,居闲十余年。黄达如请籍和议同异为士大夫升黜,即擢达
如监察御史,首劾开,褫职。引年请还政,仅复秘阁修撰,卒,年七十一。桧死,
始复待制,尽还致仕遗表恩数。
开孝友厚族,信于朋友。其守历阳也,从游酢学,日读《论语》,求诸言而
不得,则反求诸心,每有会意,欣然忘食。其留南京,刘安世一见如旧,定交终
身。故立朝遇事,临大节而不可夺,师友渊源,固有所自云。
勾涛,字景山,成都新繁人。登崇宁二年进士第,调嘉州法掾、川陕铸钱司
属官。建炎初,通判黔州。田祐恭兵道境上,涛白守,燕劳之,祐恭感恩厉下,
郡得以无犯。湖湘贼王辟破秭归,桑仲、郭守忠攻茶务箭窠砦,将犯夔门。夔兵
素单弱,宣司檄祐恭捍御,涛帅黔兵佐之,贼溃去。宣抚张浚奏涛知巴州,不赴。
翰林侍读学士范仲荐,召见,论五事,除兵部郎中。七年,迁右司郎官兼校
正。日食,上言。八月,迁起居舍人,以足疾,命阁门赐墩待班。九月,兼权中
书舍人。
时沿边久宿兵,江、浙罢于馈饷,荆、襄、淮、楚多旷土,涛因进羊祜屯田
故事,事下诸大将,于是边方议行屯田。淮西都统制刘光世乞罢,丞相张浚欲以
吕祉代之,涛谓:“祉疏庸浅谋,必败事,莫若就择将士素所推服者用之,否则
刘锜可。”浚不纳,祉至,果以轻易失士心,未几,郦琼叛,祉死于乱。浚闻之,
夜半召涛愧谢。
时帝驻跸建康,欲亟还临安。涛入见曰:“今江、淮列戍十余万,苟付托得
人,可无忧顾。适此危疑,讵宜轻退,以启敌心。”因荐刘锜。帝即命以其众镇
合肥。川、陕宣抚使吴玠言都转运使李迨朘刻赏格,迨亦奏玠苛费,帝以问涛。
涛曰:“玠忠在西蜀,纵费,宁可核?第移迨他路可尔。”帝然之。
会金人废刘豫,金、房镇抚使郭浩遣其弟沔奏事。涛察沔警敏可仗,乞诏谕
陕右诸叛将乘机南归,帝命涛草诏,沔持以往,闻者流涕。十二月,除中书舍人。
八年,除史馆修撰。重修《哲宗实录》,帝谕之曰:“昭慈圣献皇后病革,
朕流涕问所欲言,后怆然谓朕曰:‘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见其任贤使能,约己
便民,忧勤宗社,疏远外家,古今母后无与为比。不幸奸邪罔上,史官蔡卞等同
恶相济,造谤史以损圣德,谁不切齿!在天之灵亦或介介。其以笔属正臣,亟从
删削,以信来世。’朕痛念遗训,未尝一日辄忘,今以命卿。”涛奏:“数十年
来,宰相不学无术,邪正贸乱,所以奸臣子孙得逞其私智,几乱裕陵成书。非赖
陛下圣明,则任申必先有过岭之谪,臣亦恐复蹈媒蘖之祸。”帝慰勉之。六月,
《实录》成,进一秩,就馆赐宴。复修《徽宗实录》,以中书舍人吕本中为荐,
丞相赵鼎谕旨宜婉辞纪载。涛曰:“崇宁、大观大臣误国,以稔今祸,藉有隐讳,
如天下野史何?”
七月,除给事中。求去,以徽猷阁待制知池州,改提举江州太平观。俄除荆
湖北路安抚使、知潭州。秦桧尝令人谕意,欲与共政,涛以书谢之。桧讽言劾之,
不报。
涛上书论时事之害政者:“大臣密谕王伦变易地界,一也;蔡攸之妻近居临
平,咫尺行都,略不畏避,二也;小大之臣,凡在谪籍,皆已甄叙,恶如京、黼,
尚蒙宽宥,今待从之臣,初无大过,理宜牵复,三也;河南故地复归中国,新附
之民,延颈德泽,承流之寄,当加精选,四也;台谏为耳目之司,今宰相引援,
皆同舍之旧,倚为鹰犬,五也。”帝叹其忠直,赐以缯彩、茶药,且令事有大于
此者,悉以闻。秩满,提举太平观。
十一年,帝谓秦桧曰:“勾涛久闲,性喜泉石,可进职与一山水近郡。”桧
对:“永嘉有天台、雁荡之胜。”帝曰:“永嘉太远,其以湖州命之。”俄以疾
卒,年五十九。遗表闻,帝震悼,顾近臣曰:“勾涛死矣,惜哉!”赠左太中大
夫。
涛身长七尺,风貌伟然,颇以忠亮自许。国有大议,帝必委心延访,往复酬
诘,率漏下数刻始罢。料边情如在目前,知名之士多所荐进。有文集十卷,《西
掖制书》十卷,奏议十卷。
李弥逊,字似之,苏州吴县人。弱冠,以上舍登大观三年第,调单州司户,
再调阳谷簿。政和四年,除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引见,特迁校书郎,充编修六
典校阅,累官起成郎。以封事剀切,贬知卢山县,改奉嵩山祠。废斥隐居者八载。
宣和末,知冀州。金人犯河朔,诸郡皆惊备,弥逊损金帛,致勇士,修城堞,
决河护堑,邀击其游骑,斩首甚众。兀术北还,戒师毋犯其城。
靖康元年,召为卫尉少卿,出知瑞州。二年,建康府牙校周德叛,执帅宇文
粹中,杀官吏,婴城自守,势猖獗。弥逊以江东判运领郡事,单骑扣贼围,以蜡
书射城中招降。贼通款,开关迎之,弥逊谕以祸福,勉使勤王。时李纲行次建康,
共谋诛首恶五十人,抚其余党,一郡帖然。
改淮南运副。后奉兴国宫祠,知饶州,召对,首奏“当坚定规模,排斥奸言”。
又谓:“朝廷一日无事,幸一日之安,一月无事,幸一月之安,欲求终岁之安,
已不可得,况能定天下大计乎?”帝嘉其谠直。辅臣有不悦者,以直宝文阁知吉
州。陛辞,帝曰:“朕欲留卿,大臣欲重试卿民事,行召卿矣。”
七年秋,迁起居郎。弥逊自政和末以上封事得贬,垂二十年,及复居是职,
直前论事,鲠切如初。冬,试中书舍人,奏六事曰:“固蕃维以御外侮,严禁卫
以尊朝廷,练兵以壮国势,节用以备军食,收民心以固根本,择守帅以责实效。”
时驻跸未定,有旨料舟给卒以济宫人。弥逊缴奏曰:“六飞雷动,百司豫严,时
方孔艰,宜以宗社为心,不宜于内幸细故,更勤圣虑,事虽至微,惧伤大体。”
帝嘉纳之。试户部侍郎。
秦桧再相,惟弥逊与吏部侍郎晏敦复有忧色。八年,弥逊上疏乞外甚力,诏
不允。赵鼎罢相,桧专国,赞帝决策通和。金国遣乌陵思谋等入界,索礼甚悖,
军民皆不平,人言纷纷。桧于御榻前求去,欲要决意屈己从和。枢密院编修官胡
铨上疏乞斩桧,校书郎范如圭以书责桧曲学背师,忘仇辱国,礼部侍郎曾开抗声
引古谊以折桧,相继贬逐。
弥逊请对,言金使之请和,欲行君臣之礼,有大不可。帝以为然,诏廷臣大
议,即日入奏。弥逊手疏力言:“陛下受金人空言,未有一毫之得,乃欲轻祖宗
之付托,屈身委命,自同下国而尊奉之,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危国之道,而谓
之和可乎?借使金人姑从吾欲,假以目前之安,异时一有无厌之求,意外之欲,
从之则害吾社稷之计,不从则衅端复开,是今日徒有屈身之辱,而后患未已。”
又言:“陛下率国人以事仇,将何以责天下忠臣义士之气?”力陈不可者三。
桧尝邀弥逊至私第,曰:“政府方虚员,苟和好无异议,当以两地相浼。”
答曰:“弥逊受国恩深厚,何敢见利忘义。顾今日之事,国人皆不以为然,独有
一去可报相公。”桧默然。次日,弥逊再上疏,言愈切直,又言:“送伴使揣摩
迎合,不恤社稷,乞别选忠信之人,协济国事。”桧大怒。弥逊引疾,帝谕大臣
留之。时和议已决,附会其说者,至谓“向使明州时,主上虽百拜亦不问”,议
论靡然。赖弥逊廷争,桧虽不从,亦惮公论。再与金使者计,议和不受封册,如
宰相就馆见金使,受其书纳入禁中,多所降杀,惟君臣之礼不得尽争。
九年春,再上疏乞归田,以徽猷阁直学士知端州,改知漳州。十年,归隐连
江西山。是岁,兀术分四道入侵,明年,又侵淮西,取寿春,竟如弥逊言。
十二年,桧乘金兵既败,收诸路兵,复通和好,追仇向者尽言之臣,嗾言者
论弥逊与赵鼎、王庶、曾开四人同沮和议。于是弥逊落职,十余年间不通时相书,
不请磨勘,不乞任子,不序封爵,以终其身,常忧国,无怨怼意。二十三年,卒。
朝廷思其忠节,诏复敷文阁待制。有奏议三卷,外制二卷,《议古》三卷,诗十
卷。弟弥大。
弥大字似矩,登崇宁三年进士第。以大臣荐召对,除校书郎,迁监察御史。
假太常少卿充契丹贺正旦使。时传闻燕民欲归汉,徽宗遣弥大觇之。使还,奏所
闻有二:“或谓彼主淫刑灭亲,种类畔离,女真侵迫,国势危殆为可取;或谓下
诏罪己,擢用耆旧,招赦盗贼,国尚有人未可取;莫若听其自相攻并。”迁起居
郎,试中书舍人,同修国史。
童贯宣抚永兴,走马承受白锷恃贯不报师期,朝廷止从薄责。弥大缴奏,以
为边报不至,非朝廷福。锷坐除名,弥大亦出知光州。移知鄂州。召为给事中兼
校正御前文籍详定官,拜礼部侍郎。
金人大举入侵,李纲定城守之策,命弥大为参议,与纲不合,罢。未几,除
刑部尚书。初,朝廷许割三镇畀金人,既而遣种师道、师中援河北,姚古援河东,
弥大上疏乞起河东西境麟、府诸郡及陕西兵以济古之师,起河东路及京东近郡兵
以济师道、师中之师,为腹背攻劫之图。遂除弥大河东宣抚副使。张师正领胜捷
军败于河东,溃归,弥大诛之。复遣余卒援真定,余卒叛。
宣抚罢,命弥大知陕州。河东破,小将李彦先来谒,言军事,弥大壮之,留
为将,戍崤、渑间以遏敌。诏遣使召援,弥大未敢进。会永兴帅范致虚糺兵勤
王,檄弥大充诸道计议。行至方城,道阻,乃率众赴大元帅府。
建炎元年,除知淮宁府。到郡未几,杜用等夜叛,弥大缒城出,贼散乃还,
坐贬秩。寻召为吏部侍郎。帝如杭州,命权绍兴府,试户部尚书兼侍读。吕颐浩
视师,以弥大为参谋官。弥大奏:“王导、谢安为都督,未尝离朝廷,今边圉幸
无他,颐浩不宜轻动。”又言:“已为天子从官,非宰相可辟。乞于诸军悉置军
正,如汉朝故事,以察官、郎官为之。陛下必欲留臣,当别为一司,伺察颐浩过
失。”忤旨,出知平江府。
中丞沈与求劾弥大谋间君臣,妄自尊大,夺职归。起知静江府,奏广西边防
利害。入为工部尚书。未几,罢去。广西提刑韩璜劾其在静江日断强盗死罪,引
绞入斩,贬两秩。绍兴十年卒,年六十一。
论曰:宋既南渡,日以徽宗梓宫及韦后为念。秦桧主和,甘心屈己。张焘连
章论列,谋深虑远,其言取必于天,岂忘宗社之仇哉,亦曰相时而动耳!惜其利
泽专于蜀也。黄中不党不阿,明察料敌,立朝忠实,退不忘君。道夫受知张浚,
忧国而不为身谋。曾几积学洁行,风节凛凛,陈尝胆枕戈之言,以赞亲征,亦壮
矣哉!勾涛直节正论,不受桧私,洁身归老。弥逊、曾开同沮和议,废绌以没,
无怨怼心,所谓临大节而不可夺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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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三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陈俊卿 虞允文 辛次膺
陈俊卿,字应求,兴化人。幼庄重,不妄言笑。父死,执丧如成人。绍兴八
年,登进士第,授泉州观察推官。服勤职业,同僚宴集,恒谢不往。一日,郡中
失火,守汪藻走视之,诸掾属方饮某所,俊卿舆卒亦假之行,于是例以后至被诘,
俊卿唯唯摧谢。已而知其实,问故,俊卿曰:“某不能止同僚之行,又资其仆,
安得为无过。时公方盛怒,其忍幸自解,重人之罪乎?”藻叹服,以为不可及。
秩满,秦桧当国,察其不附已,以为南外睦宗院教授。寻添通判南剑州,未
上而桧死,乃以校书郎召。孝宗时为普安郡王,高宗命择端厚静重者辅导之,除
著作佐郎兼王府教授。讲经辄寓规戒,正色特立。王好鞠戏,因诵韩愈谏张建封
书以讽,王敬纳之。
累迁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首言:“人主以兼听为美,必本至公;人臣以
不欺为忠,必达大体。御下之道,恩威并施,抑骄将,作士气,则纪纲正而号令
行矣。”遂劾韩仲通本以狱事附桧,冤陷无辜,桧党尽逐而仲通独全;刘宝总戎
京口,恣掊克,且拒命不分戍;二人遂抵罪。汤思退专政,俊卿曰:“冬日无云
而雷,宰相上不当天心,下不厌人望。”诏罢思退。
时灾异数见,金人侵轶之势已形。俊卿乃疏言:“张浚忠荩,白首不渝,窃
闻谗言其阴有异志。夫浚之得人心、伏士论,为其忠义有素。反是,则人将去之,
谁复与为变乎?”疏入,未报,因请对,力言之,上始悟。数月,以浚守建康。
又言:“内侍张去为阴沮用兵,且陈避敌计,摇成算,请按军法。”上曰:“卿
可谓仁者之勇。”除权兵部侍郎。
金主亮渡淮,俊卿受诏整浙西水军,李宝因之遂有胶西之捷。亮死,诏俊卿
治淮东堡砦屯田,所过安辑流亡。金主褒新立,申旧好,廷臣多附和议。俊卿奏:
“和戎本非得已,若以得故疆为实利,得之未必能守,是亦虚文而已。今不若先
正名,名正则国威强,岁币可损。”因陈选将练兵、屯田减租之策,择文臣有胆
略者为参佐,俾察军政、习戎务以储将材。
孝宗受禅,言:“为国之要有三:用人、赏功、罚罪,所以行之者至公而已,
愿留圣意。”迁中书舍人。时孝宗志在兴复,方以阃外事属张浚。以俊卿忠义,
沈靖有谋,以本职充江、淮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奏曰:“吴璘得孤军深入,
敌悉众拒战,久不决,危道也。两淮事势已急,盍分遣舟师直捣山东,彼必还师
自救,而璘得乘胜定关中。我及其未至,溃其腹心,此不世之功也。”会主和议
方坚,诏璘班师,亦召俊卿。奏陈十事:定规模,振纪纲,励风俗,明赏罚,重
名器,遵祖宗之法,蠲无名之赋。
隆兴初元,建都督府,俊卿除礼部侍郎参赞军事。张浚初谋大举北伐,俊卿
以为未可。会谍报敌聚粮边地,诸将以为秋必至,宜先其未动举兵,浚乃请于朝
出师。已而邵宏渊果以兵溃,俊卿退保扬州。主和议者幸其败,横议摇之。浚上
疏待罪,俊卿亦乞从坐,诏贬两秩。谏臣尹穑附思退,议罢浚都督,改宣抚使治
扬州。俊卿奏:“浚果不可用,别属贤将;若欲责其后效,降官示罚,古法也。
今削都督重权,置扬州死地,如有奏请,台谏沮之,人情解体,尚何后效之图?
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不复为宗社计。愿下诏戒中外协济,使浚自效。”疏再
上,上悟,即命浚都督,且召为相,卒为思退、穑所挤,遣视师江、淮。俊卿累
章请罪,以宝文阁待制知泉州,请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思退既窜,太学诸生伏阙下乞召俊卿。乾道元年,入对,上劳抚之,因极论
朋党之弊。除吏部侍郎、同修国史。论人才当以气节为主,气节者,小有过当容
之;邪佞者,甚有才当察之。钱端礼起戚里为参政,窥相位甚急,馆阁之士上疏
斥之。端礼遣客密告俊卿,己即相,当引共政。深拒不听。翌日,进读《宝训》,
适及外戚,因言:“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有深意,陛下宜谨守。”上首肯,
端礼憾之。知建康府。逾年,授吏部尚书。
时上未能屏鞠戏,将游猎白石。俊卿引汉桓灵、唐敬穆及司马相如之言力以
为戒。上喜曰:“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朕在藩邸,知卿为忠臣。”后卿拜
谢。
受诏馆金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时曾觌、龙大渊怙旧恩,窃威福,士大夫
颇出其门。及俊卿馆伴,大渊副之,公见外,不交一语,大渊纳谒,亦谢不接。
洪迈白俊卿:“人言郑闻除右史,某当除某官,信乎?”诘所从,迈以渊、觌告。
具以迈语质于上,上曰:“朕曷尝谋及此辈,必窃听得之。”有旨出渊、觌,中
外称快。
金移文边吏,取前所俘。俊卿请报以“誓书云:俘虏叛亡是两事,俘虏发已
多,叛亡不应遣。且本朝两淮民,上国俘虏亡虑数万,本朝未尝以为言,恐坏和
议,使两境民不安。或至交兵,则屈直胜负有在矣。”
镇江军帅戚方刻削军士,俊卿奏:“内臣中有主方者,当并惩之。”即诏罢
方,以内侍陈瑶、李宗回付大理究脏状。十一月,当郊而雷,上内出手诏,戒饬
大臣,叶颙、魏杞坐罢。俊卿参知政事。时四明献银矿,将召冶工即禁中锻之。
俊卿奏:“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有司之细,恐为有识所窥。”从官梁克家、莫
济俱求补外,俊卿奏:“二人皆贤,其去可惜。”于是劾奏洪迈奸险谗佞,不宜
在左右,罢之。减福建钞盐,罢江西和籴、广西折米盐钱,蠲诸道宿逋金谷钱帛
以巨万计,于是政事稍归中书矣。
龙大渊死,上怜曾觌,欲召之。俊卿曰:“自出此两人,中外莫不称颂。今
复召,必大失天下望。臣请先罢。”遂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被旨按视两淮城壁
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得召。俊卿言:“琪荐兵将官乃其职,教官有才,何预
琪事。”会扬州奏琪传旨增筑城已讫事,俊卿请于上,未尝有是命。俊卿曰:
“若诈传上旨,非小故。”奏言:“人主万几,岂能尽防闲,所恃者纪纲、号令、
赏罚耳。不诛琪,何所不为。”琪削秩罢官。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诸军,宰相多不预闻,内官张方事觉,俊卿奏:“自今
百司承御笔处分事,须奏审方行。”从之。既而以内诸司不乐,收前命。俊卿言:
“张方、王琪事,圣断已明,忽谕臣曰:‘禁中取一饮一食,必待申审,岂不留
滞。’臣所虑者,命令之大,如三衙发兵,户部取财,岂为宫禁细微事。臣等备
数,出内陛下命令耳。凡奏审欲取决陛下,非臣欲专之,且非新条,申旧制耳。
已行复收,中外惶惑,恐小人以疑似激圣怒。”上曰:“朕岂以小人言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争辨激切,忤旨,既退,手诏除珙端明殿学士,奉
外祠。俊卿即藏去,密具奏:“前日奏札,臣实草定,以为有罪,臣当先罢。珙
之除命,未敢奉诏。陛下即位以来,纳谏诤,体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以小事获
罪,臣恐自此大臣皆阿顺持禄,非国家福。”上色悔久之,命珙帅江西。俊卿退
自劾,上手札留之,且曰:“卿虽百请,朕必不从。”
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俊卿以用人为己
任,所除吏皆一时选,奖廉退,抑奔竞。或才可用,资历浅,密荐于上,未尝语
人。每接朝士及牧守自远至,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虞允文宣抚四川,俊卿荐其才堪相。五年正月,上召允文为枢密使,至则以
为右相,俊卿为左相。允文建议遣使金以陵寝为请,俊卿面陈,复手疏以为未可。
上御孤矢,弦激致目眚,六月始御便殿。俊卿疏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
籍籍,皆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亏损圣德。陛下忧勤恭俭,清静寡欲,前代
英主所不能免者皆屏绝,顾于骑射之末犹未能忘。臣知非乐此,志图恢复,故俯
而从事,以阅武备,激士气耳。愿陛下任智谋,明赏罚,恢信义,则英声义烈,
不越尊俎,固已震慑敌人于万里之远,岂待区区骑射于百步间哉。陛下一身,宗
社生灵之休戚系焉,愿以今日之事,永为后戒。”
曾觌官满当代,俊卿预请处以浙东总管。上曰:“觌意似不欲为此官。”俊
卿曰:“前此陛下去二人,公论甚惬。愿捐私恩,伸公议。”觌怏怏而去。枢密
承旨张说为亲戚求官,惮俊卿不敢言,会在告,请于允文,得之。俊卿闻敕已出,
语吏留之。说皇恐来谢,允文亦愧,犹为之请,俊卿竟不与,说深憾之。吏部尚
书汪应辰与允文议事不合,求去,俊卿数奏应辰刚毅正直,可为执政。上初然之,
后竟出应辰守平江。自是上意向允文,而俊卿亦数求去。
明年,允文复申陵寝之议,上手札谕俊卿,俊卿奏:“陛下痛念祖宗,思复
故疆,臣虽疲驽,岂不知激昂仰赞圣谟,然于大事欲计其万全,俟一二年间,吾
之事力稍充乃可,不敢迎合意指误国事。”即杜门请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帅福州。
陛辞,犹劝上远佞亲贤,修政攘敌,泛使未可轻遣。既去,允文卒遣使,终不得
要领。曾觌亦召还,建节钺,跻保傅,而士大夫莫敢言。
俊卿至福州,政尚宽厚,严于治盗,海道晏清,以功进秩。转运判官陈岘建
议改行钞盐法,俊卿移书宰执,极言福建盐法与淮、浙异,遂不果行。明年,请
祠,提举洞霄宫。归第,弊屋数楹,怡然不介意。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累章告归,除特进,起判建康府兼江东安抚。召对
垂拱殿,命坐赐茶,因从容言曰:“将帅当由公选,臣闻诸将多以贿得。曾觌、
王抃招权纳贿,进人皆以中批行之。脏吏已经结勘,而内批改正,将何所劝惩?”
上曰:“卿言甚当。”朝辞,奏曰:“去国十年,见都城谷贱人安,惟士大夫风
俗大变。”上曰:“何也?”俊卿曰:“向士大夫奔觌、抃之门,十缠一二,尚
畏人知,今则公然趋附已七八,不复顾忌矣。人材进退由私门,大非朝廷美事。”
上曰:“抃则不敢。觌虽时或有请,朕多抑之,自今不复从矣。”俊卿曰:“此
曹声势既长,侍从、台谏多出其门,毋敢为陛下言,臣恐坏朝廷纪纲,废有司法
度,败天下风俗,累陛下圣德。”命二府饮饯浙江亭。
俊卿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其再来。为政宽简,罢无名之赋。时御前多行
“白札”,用左右私人持送,俊卿奏非便,上手札奖谕。除少保,判建康府如故。
八年上章告老,以少师、魏国公致仕。十三年十一月薨,年七十四。方属疾,手
书示诸子云:“遗表止谢圣恩,勿祈恩泽及功德,勿请谥树碑。”上闻嗟悼,辍
视朝,赠太保,命本路转运司给葬事,赐谥正献。
俊卿孝友忠敬,得于天资,清严好礼,终日无惰容。平居恂恂若不能言,而
在朝廷正色危论,分别邪正,斥权势无顾避。凡所奏请,关治乱安危之大者。雅
善汪应辰、李焘,尤敬朱熹,屡尝论荐。其薨也,熹不远千里往哭之,又状其行。
有集二十卷。
子五人,宓有志于学,终承奉郎,朱熹为铭其墓。宓自有传。
虞允文,字彬甫,隆州仁寿人。父祺,登政和进士第,仕至太常博士、潼川
路转运判官。允文六岁诵《九经》,七岁能属文。以父任入官。丁母忧,哀毁骨
立。既葬,朝夕哭墓侧,墓有枯桑,两乌来巢。念父之鳏且疾,七年不调,跬步
不忍离左右。父死,绍兴二十三年始登进士第,通判彭州,权知黎州、渠州。
秦桧当国,蜀士多屏弃。桧死,高宗欲收用之,中书舍人赵达首荐允文,召
对,谓人君必畏天,必安民,必法祖宗。又论士风之弊,以文章进必抑其轻浮,
以言语进必黜其巧伪,以政事进必去其苛刻,庶可任重致远。且极论四川财赋科
纳之弊。上嘉纳之。
除秘书丞,累迁礼部郎官。金主亮修汴,已有南侵意。王纶还,言敌恭顺和
好。汤思退再拜贺,置边备不问。及金使施宜生颇泄敌情,张焘密奏之。亮又隐
画工图临安湖山以归。亮赋诗,情益露。允文上疏言:“金必败盟,兵出有五道,
愿诏大臣豫思备御。”时三十年正月也。十月,借工部尚书充贺正使,与馆伴宾
射,一发破的,众惊异之。允文见运粮造舟者多,辞归,亮曰:“我将看花洛阳。”
允文还,奏所见及亮语,申言淮、海之备。
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三衙管军以宦寺充承受,允文言:“自古人主大权,
不移于奸臣,则落于近幸。秦桧盗权十有八年,桧死,权归陛下。迩来三衙交结
中官,宣和、明受厥鉴未远。”上大悟,立罢之。
金使王全、高景山来贺生辰,口传亮悖慢语,欲得淮南地,索将相大臣议事。
于是召三衙大将赵密等议举兵,侍从、台谏集议。宰臣陈康伯传上旨:“今日更
不问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遣成闵为京、湖制置使,将禁卫五万御襄、汉上
流。允文曰:“兵来不除道,敌为虚声以分我兵,成其出淮奸谋尔。”不听,卒
遣闵。七月,金主亮徙汴,允文复语康伯:“闵军约程在江、池,宜令到池者驻
池,到江者驻江。若敌兵出上流,则荆湖之军捍于前,江、池之军援于后;若出
淮西,则池之军出巢县,江州军出无为,可为淮西援,是一军而两用之。”康伯
然其说,而闵军竟屯武昌。
九月,金主命李通为大都督,造浮梁于淮水上。金主自将,兵号百万,毡帐
相望,钲鼓之声不绝。十月,自涡口渡淮。先是,刘锜措置淮东,王权措置淮西。
至是,权首弃庐州,锜亦回扬州,中外震恐。上欲航海,陈康伯力赞亲征。是月
戊午,枢臣叶义问督江、淮军,允文参谋军事。权又自和州遁归,锜回镇江,尽
失两淮矣。
十一月壬申,金主率大军临采石,而别以兵争瓜洲。朝命成闵代锜、李显忠
代权,锜、权皆召。义问被旨,命允文往芜湖趣显忠交权军,且犒师采石,时权
军犹在采石。丙子,允文至采石,权已去,显忠未来,敌骑充斥。我师三五星散,
解鞍束甲坐道旁,皆权败兵也。允文谓坐待显忠则误国事,遂立招诸将,勉以忠
义,曰:“金帛、告命皆在此,待有功。”众曰:“今既有主,请死战。”或曰:
“公受命犒师,不受命督战,他人坏之,公任其咎乎?”允文叱之曰:“危及社
稷,吾将安避?”
至江滨,见江北已筑高台,对植绛旗二、绣旗二,中建黄屋,亮踞坐其下。
谍者言,前一日刑白黑马祭天,与众盟,以明日济江,晨炊玉麟堂,先济者予黄
金一两。时敌兵实四十万,马倍之,宋军才一万八千。允文乃命诸将列大阵不动,
分戈船为五,其二并东西岸而行,其一驻中流,藏精兵待战,其二藏小港,备不
测。部分甫毕,敌已大呼,亮操小红旗麾数百艘绝江而来,瞬息,抵南岸者七十
艘,直薄宋军,军小却。允文入阵中,抚时俊之背曰:“汝胆略闻四方,立阵后
则儿女子尔。”俊即挥双刀出,士殊死战。中流官军亦以海鳅船冲敌,舟皆平沉,
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溃军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
援兵至,始遁。又命劲弓尾击追射,大败之,僵尸凡四千余,杀万户二人,俘千
户五人及生女真五百余人。敌兵不死于江者,亮悉敲杀之,怒其不出江也。以捷
闻,犒将士,谓之曰:“敌今败,明必复来。”夜半,部分诸将,分海舟缒上流,
别遣兵截杨林口。丁丑,果至,因夹击之,复大战,焚其舟三百,始遁去,再以
捷闻。既而敌遣伪诏来谕王权,似有宿约。允文曰:“此反间也。”仍复书言:
“权已置典宪,新将李世辅也,愿一战以决雌雄。”亮得书大怒,遂焚龙凤车,
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乃趋瓜洲。汉臣,教亮济江者也。
显忠至自芜湖,允文语之曰:“敌入扬州,必与瓜洲兵合,京口无备,我当
往,公能分兵相助乎?”显忠分李捧军万六千往京口,叶义问亦命杨存中将所部
来会。允文还建康,即上疏言:“敌败于采石,将徼幸于瓜洲。今我精兵聚京口,
持重待之,可一战而胜。乞少缓六飞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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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甲申,至京口。敌屯重兵滁河,造三闸储水,深数尺,塞瓜洲口。时杨存中、
成闵、邵宏渊诸军皆聚京口,不下二十万,惟海鳅船不满百,戈船半之。允文谓
遇风则使战船,无风则使战舰,数少恐不足用。遂聚材治铁,改修马船为战舰,
且借之平江,命张深守滁河口,扼大江之冲,以苗定驻下蜀为援。庚寅,亮至瓜
洲,允文与存中临江按试,命战士踏车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转如飞,敌持
满以待,相顾骇愕。亮笑曰:“纸船耳。”一将跪奏:南军有备,未可轻,愿驻
扬州,徐图进取。亮怒,欲斩之,哀谢良久,杖之五十。乙未,亮为其下所杀。
初,亮在瓜洲,闻李宝由海道入胶西,成闵诸军方顺流而下,亮愈怒。还扬
州,召诸将约三日济江,否则尽杀之。诸将谋曰:“进有渰杀之祸,退有敲杀
之忧,奈何?”有万戴者曰:“杀郎主,与南宋通和归乡则生矣。”众曰:“诺。”
亮有紫茸细军,不临阵,恒以自卫,众患之,有萧遮巴者绐之曰:“淮东子女玉
帛皆聚海陵。”且嗾使往,细军去而亮死。
丙申,敌人退屯三十里,遣使议和。己亥,奏闻。召入对,上慰藉嘉叹,谓
陈俊卿曰:“虞允文公忠出天性,朕之裴度也。”诏免扈从,往两淮措置。允文
至镇江,奏收两淮三策,不报。
明年正月,上至建康。寻议回銮,诏以杨存中充江淮、荆襄路宣抚使,允文
副之。给、舍缴存中除命,于是允文充川陕宣谕使。陛辞,言:“金亮既诛,新
主初立,彼国方乱,天相我恢复也。和则海内气沮,战则海内气伸。”上以为然。
允文至蜀,与大将吴璘议经略中原,璘进取凤翔,复巩州。金治兵争陕西新复州
郡,蜀士欲弃之,允文持不可。
孝宗受禅,朝臣有言西事者,谓官军进讨,东不可过宝鸡,北不可过德顺,
且欲用忠义人守新复州郡,官军退守蜀口。允文争之不得,吴璘遂归河池,盖用
参知政事史浩议,欲尽弃陕西,台谏袁季、任古附和其说。允文再上疏,大略言:
“恢复莫先于陕西,陕西五路新复州县又系于德顺之存亡,一旦弃之,则窥蜀之
路愈多,西和、阶、成,利害至重。”前后凡十五疏,且移书陈康伯,康伯牵于
同列,不能回也。上将召允文问陕西事,执政忌其来,以显谟阁直学士知夔州,
寻又命奏事。
隆兴元年入对,史浩既素主弃地,及拜相,亟行之,且亲为诏,有曰:“弃
鸡肋之无多,免锒心之未已。”允文入对言:“今日有八可战。”上问及弃地,
允文以笏画地,陈其利害。上曰:“此史浩误朕。”以敷文阁待制知太平州,寻
除兵部尚书、湖北京西宣抚使,改制置使。
时朝廷遣卢仲贤使金议和,汤思退又欲弃唐、邓、海、泗,手诏谓唐、邓非
险要,可置度外,允文五上疏力争。思退怒,即奏曰:“此皆以利害不切于己,
大言误国,以邀美名。宗社大事,岂同戏剧。”上意遂定。思退阳请召允文,实
欲去之也。允文上印,犹以四州不可弃为请,乞致仕。诏以显谟阁学士知平江府。
思退竟决和议,割唐、邓。
二年,金兵复至,思退贬,上悔不用允文言。陈俊卿亦荐允文堪大用,除端
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乾道元年,拜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是秋,金遣完颜仲有所议,偃蹇不敬,
允文请斩之,廷有异论,不果。会钱端礼受李宏玉带,事连允文,为御史章服所
论,罢政,奉祠西归。
三年二月,召至阙,除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吴璘卒,议择代,上谕允文
曰:“吴璘既卒,汪应辰恐不习军事,无以易卿。凡事不宜效张浚迂阔,军前事,
卿一一亲临之。”即拜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寻诏依旧知枢密院事。归蜀
一月,召至阙,不数月复使蜀。太上赐御书《圣主得贤臣颂》,上又为之制跋,
陛辞,复以所御双履及甲胄赐焉。
过郢,奏筑黄鹰山城。过襄阳,奏修府城。八月至汉中,又往沔阳。九月,
至益昌。先被手诏戒九事,洎至蜀,悉奉而行,尤以军政为急。又奏阅实诸军,
第其壮怯为三,上备战,中下备辎重,老者少者不预。汰兵凡万人,减缗钱四百
万。汰去兵有劳绩者,置员阙处之。兴、洋义士,民兵也,绍兴初以七万计,大
散之战,将不授甲,驱之先官军,死亡略尽。命利帅晁公武核实,得二万三千九
百余人。又得陕西弓箭手法,参绍兴制为一书,俾将吏守之。以马政付张松,奏
依旧制分茶马为川、秦司。
初在枢府,萧遮巴以刷军中人为言,允文尝奏谕三衙抚存之。至是,金、洋、
兴元归正人二万,遮道诉系缧之苦,允文分给官田,俾咸振业。欲结敌将姜挺、
白沂,遵御札募巩人王嗣祖结外蕃以图金人,又得蕃僧六彪者偕往,竟无成说。
时邛、蜀十四郡告饥,荒政凡六十五事,剑倅献羡钱五万,却之。
五年八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允文多荐知名士,如洪
适、汪应辰。及为相,籍人才为三等,有所见闻即记之,号《材馆录》。凡所举,
上皆收用,如胡铨、周必大、王十朋、赵汝愚、晁公武、李焘其尤章明者也。上
以兵冗财匮为忧,允文与陈俊卿议革三衙杂役,汰冗籍,三军无怨言。
六年,陈俊卿以奏留龚茂良忤上意,上震怒甚,俊卿待命浙江亭,两日不报。
允文请对,极论体貌之道,叠拜榻前,遂命判福州。
诏以范成大为祈请使,为陵寝故。金不从,且谍报欲以三十万骑奉迁陵寝来
归,中外汹汹,荆、襄将帅皆请增戍。允文谓:“金方惩亮,决不轻动,不过以
虚声撼我耳。”遂奏止之。朝论纷然,允文屹不动,敌卒无他。
自庄文太子毙,储位未定。允文上疏,且屡恳陈。七年正月,上两宫尊号,
议始定,下诏皇第三子恭王惇立为皇太子,皇子恺以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判宁国
府。皇太子寻尹临安。侍卫马军司牧地旧在临安,允文谓地狭不利刍牧,请令就
牧镇江,缓急用骑过江便。三军有怨语,其后言者以此为言。
胡铨以台评去,允文奏留之经筵。铨荐朱熹,上问允文识熹否?允文谓熹不
在程颐下,遂召熹,熹不至。检鼓院以六条抑上书人,允文力言不可,从之。
会庆节,金使乌林答天锡入见,金主婿也,骄倨甚,固请上降榻问金主起居,
上不许,天锡跪不起,侍臣错愕失措。允文请大驾还禁中,且谕之曰:“大驾既
兴,难再御殿,使人来且随班上寿。”金使惭而退。
上以仆射名不正,改为左、右丞相。八年二月,授允文特进、左丞相兼枢密
使,梁克家为右丞相。允文尝举克家自代,上不许。是月,以病乞解机政,又荐
克家靖重有宰相器,至是始同相,手诏付允文曰:“朕方欲武臣为枢密,曹勋如
何?”允文谓勋人品卑凡,不可用。既而以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右正言王希吕与
台官交劾之。上怒希吕甚,手诏“与远恶监当。”允文缴回,上益怒。梁克家曰:
“希吕论张说,台纲也,左相救希吕,国体也。”上怒稍解,卒薄希吕之罚。
四月,御史萧之敏劾允文,允文上章待罪。上过德寿宫,太上曰:“采石之
功,之敏在何许?毋听其去。”上为出之敏,且书扇制诗以留之。允文言之敏端
方,请召归以辟言路。上谓其言宽厚,命曾怀书之《时政记》。
上命选谏官,允文以李彦颍、林光朝、王质对,三人皆鲠亮,又以文学推重
于时,故荐之,久不报。曾觌荐一人,赐第,擢谏议大夫。允文、克家争之,不
从。允文力求去,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进封雍国公。陛辞,上
谕以进取之方,期以某日会河南。允文言:“异时戒内外不相应。”上曰:“若
西师出而朕迟回,即朕负卿;若朕已动而卿迟回,即卿负朕。”上御正衙,酌酒
赋诗以遣之,且赐家庙祭器。
九年至蜀。大军月给米一石五斗,不足赡其家,允文捐宣司钱三十万易米,
计口增给。立户马七条,括民马,奏选良家子以储战用。初,北界有寇邻者,拥
众数万在商、虢间,允文秉政日纳款,迨至蜀,复遣人致书允文,不报,羁縻之
而已。既而邻谋觉,金密遣人捕之。叶衡奏闻,允文上疏自辨,因请纳禄,不报。
上尝谓允文曰:“丙午之耻,当与丞相共雪之。”又曰:“朕惟功业不如唐
太宗,富庶不如汉文、景。”故允文许上以恢复。使蜀一岁,无进兵期,上赐密
诏趣之,允文言军需未备,上不乐。
淳熙元年薨。后四年,上幸白石大阅,见军皆少壮,谓辅臣曰:“虞允文行
沙汰之效也。”寻诏赠太傅,赐谥忠肃。
允文姿雄伟,长六尺四寸,慷慨磊落有大志,而言动有则度,人望而知为任
重之器。早以文学致身台阁,晚际时艰,出入将相垂二十年,孜孜忠勤无二焉。
尝注《唐书》、《五代史》,藏于家。有诗文十卷,《经筵春秋讲义》三卷,
《奏议》二十二卷,《内外志》十五卷,行于世。
子三人:公亮、公著、杭孙。孙八人,皆好修,唯刚简最知名,嘉定中,召
不至,终利路提点刑狱。
辛次膺,字起季,莱州人。幼孤,从母依外氏王圣美于丹徒。俊慧力学,日
诵千言。甫冠,登政和二年进士第,历官为单父丞。
值山东乱,举室南渡。属闽寇范汝为陷建州,宰相吕颐浩以次膺宰浦城,遏
贼冲。比至,寇党熊志宁已焚其邑。于是披荆棘,坐瓦砾中,安辑吏民,料丁壮,
治器械,厄险阻,号令不烦,邑民便之。数月,韩世忠破贼,复建州,除审计司。
余党范黑龙破邻邑,闽帅张守檄次膺,俟贼平而后行。乃募乡兵习强弩,贼至,
与之夹水而阵,矢齐发,贼奔溃,生致首领五人,余悉宥之。
用参政孟庾荐,召对,奏用人贵于务实,施令在于必行。迁驾部。愿敕郡邑
省耕薄征,务农抑末。又奏:“中原之人,弃坟墓生业,从巡江左,饥寒殒仆。
愿加存拊,可以坚中原徯后之心。”迁吏部郎、湖北运判,中途召还,见高宗于
建康行宫,首言救世之弊,上称善,敕以所奏榜朝堂。
擢右正言。奏:“愿阅兵将,亲简拔,揽恩威之柄,使人人知朝廷之尊。左
右近习,久则干政,愿杜其渐。兵连不解,十年于兹。一岁用钱三十万、米四百
万石,诸路常赋仅足支其半,余悉取诸民。乞罢不急之务,节姑息之泽,省冗官,
汰忄耎兵。”
韩世忠男直秘阁,次膺奏曰:“攻城野战,世忠功也,其子何与?石渠、东
观,图书府也,武功何与?幸门一启,援例者众。”又奏:“今主议者见小利忽
大计,偏师偶胜,遽思进讨,便谓攻为有余;警奏稍闻,首陈退舍,便谓守为不
足。愿严纪律,谨烽燧,明间探。”上皆信纳。闻韩世忠将自楚州移军镇江,复
陈可虑者五。王伦使北请和,次膺言:“宣和海上之约,靖康城下之盟,口血未
干,兵随其后。今日之事当识其诈。”
时秦桧在政府,为其妻兄王仲薿叙两官。次膺劾仲薿奴事朱勔,投拜金酋,
罪在不赦。又劾知抚州王唤违法佃官田,不输租。其父仲山,先知抚州,屈膝金
人,唤继其后,何颜见吏民?唤,桧之妻兄也。章留中。次膺再论之曰:“近臣
奏二人,继闻追寝除命,是皆桧容私营救,陛下曲从其欲,国之纪纲,臣之责任,
一切废格。借使贵连宫掖,亲如肺附,宠任非宜,臣亦得论之,而大臣之姻娅,
乃不得绳之耶?望陛下奋乾刚之威,戒蒙蔽之渐。”
求去,除直秘阁、湖南提刑。先是,湖南贼龙渊、李朝拥众数万,据衡之茶
陵,桧匿不奏,乃以见阙处次膺。陛辞,上曰:“卿以将母为请,朕不得留。湖
湘风物甚佳,且无盗贼,职名异恩,卒岁当召。”既抵长沙,贼势方张,戍将抽
回,始悟桧欲陷之。即单车趋茶陵,擒贼骁将戮之,募贼党毛义、龙麟等,赍榜
谕以朝廷抽回戍将,务欲招安,宜亟降,待以不死。龙渊、李朝相继降,仍请料
精锐,可得禁旅万余。次鹰笑曰:“是皆吾民,正当弃兵甲,持锄耰,趣令复业。”
奏茶陵为军。
金好成,赦书至衡阳,次膺极陈其诈,略曰:“臣昨在谏列,尝数论金人变
诈无常,愿陛下为宗社生灵深虑。近观邸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妄议和好,历诋
大臣,除名远窜。已而得铨书槁,乃知朝廷遽欲屈己称藩,臣未知其可。大臣怀
奸固位,不恤国计,媕婀趋和,谬以为便,臣不知天下之人以为便乎?‘父之
仇不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弃仇释怨,尽除前事,降万乘之尊,以求说
于敌,天下之人,果能遂亡怨痛以从陛下之志乎?”书奏,不报。金陷三京。
次膺罢,奉祠。秦桧以其负重名,欲先移书,当稍收用,次膺笑而不答。阅
十六年,贫益甚,亡毫发求于人。桧死,起知婺州,三日被召。至国门,以足疾
求去。加秘阁修撰,还郡。再召见,历言仇怨当国,老母几委沟壑,因奏国本未
立,上改容曰:“谁可?”次膺曰:“知子莫若父。”上称善。擢权给事中。蒋
璨权户部侍郎,次膺驳璨不守正,事交结,出璨知平江。御史中丞汤鹏举劾次膺
假权报怨,除待制、宫观。起知泉州,移福建帅。丁母忧,乞纳禄。
孝宗即位,手诏趣召。既至,奏:“陛下用贤必考核事功,勿以一人誉用之,
一人毁去之,出令要无反汗,纳善要知转圜。练兵恤民,经理两淮,使敌不能乘
虚而入。”是日,除御史中丞。朝德寿宫,高宗一见,谓“惜间卿于强健时。”
上将以春飨迎高宗诣延祥观,幸玉津园。次膺奏:“钦宗服未终,方停策士,
且金人嫚书甫至,意在交兵,矧原野间禁卫稀少,当过为之虑,兼一出费十数万
缗,曷若以资兵食。”时两淮尽为荒野,次膺奏:“乞集遗甿归业,借种牛,或
令在屯兵从便耕种,此足兵良法。”至若成闵之贪饕,汤思退之朋附,叶义问之
奸罔,皆以次论劾。每章疏一出,天下韪之。上方厉精政事,次膺每以名实为言,
多所裨益,呼其官不名。
隆兴改元三月,同知枢密院事。符离之师,捷奏日闻,次膺手疏千言,乞持
重。未几,军果溃。及见,上颜色不乐,奏言:“师溃而归,张浚弹压必无他,
此上天大儆戒于陛下。”上叹其先见。
拜参知政事,以疾力祈免。且奏曰:“王十朋除侍史,虽上亲擢,天下皆知
臣尝荐其贤。汤思退召将至,亦知臣尝疏其奸。臣不引避,人其谓何?”除资政
殿学士、提举洞霄宫。陛辞,赐茶,甚惜其去。次膺奏:“臣与思退,理难同列。”
上曰:“有谓汤思退可用者。”次膺奏:“今日之事,恐非思退能辨。思退固不
足道,窃恐误国家事。”乾道六年闰五月卒,年七十九。
次膺孝友清介,立朝謇谔。仕宦五十年,无丝毫挂吏议。为政贵清静,先德
化,所至人称其不烦。善属文,尤工于诗。
论曰:孝宗志恢复,特任张浚,俊卿斥奸党,明公道,以为之佐。洎居中书,
知无不为,言无不尽,盖其立志一以先哲为法,非他相可拟也。允文许国之忠,
炳如丹青。金庶人亮之南侵,其锋甚锐,中外倚刘锜为长城,锜以病不克进师。
允文儒臣,奋勇督战,一举而挫之,亮乃自毙。昔赤壁一胜而三国势成,淮淝一
胜而南北势定。允文采石之功,宋事转危为安,实系乎此。及其罢相镇蜀,受命
兴复,克期而往,志虽未就,其能慷慨任重,岂易得哉?次膺力排群邪,无负言
责,涖政不烦,居约有守。晚再立朝,謇谔尤著,南渡直言之臣,宜为首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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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八十四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陈康伯 梁克家 汪澈 叶义问 蒋芾 叶颙 叶衡
陈康伯,字长卿,信之弋阳人。父亨仲,提举江东常平。康伯幼有学行。宣
和三年,中上舍丙科。累迁太学正。丁内艰。贵溪盗将及其乡,康伯起义丁逆击,
俘其渠魁,邑得全。
建炎末,为敕令删定官,预修《绍兴敕令》。寻通判衢州,摄郡事。盗发白
马原,康伯督州兵济王师进讨,克之。除太常博士,改提举江东常平茶盐。高宗
进跸建康,康伯以职事过阙,得对,因请择将,上开纳。
绍兴八年,除枢密院大计议官。累迁户部司勋郎中。康伯与秦桧太学有旧,
桧当国,康伯在郎省五年,泊然无求,不偷合。十三年,始迁军器监。借吏部尚
书使金,至汴将晡,不供饷,闭户卧勿问;入夜,馆人扣户谢不敏,亦不对。后
因金使至,诏康伯馆伴,端午赐扇帕,与论拜受礼,言者以生事论,罢知泉州。
海盗间作,朝廷遣刘宝、成闵逐捕,康伯以上意招怀,盗多出降,籍为兵。
久之,不逞者阴倡乱,康伯讯得实,论杀之,州以无事。秩满,三奉祠,垂十年。
桧死,起知汉州,将出峡,召对,除吏部侍郎。康伯首请节用宽民,凡州县
取民无艺,许监司互察,台谏弹劾。寻兼礼、户部。乞约岁用,会所入,储什之
一二备水旱。奏上,议竟不决。兼刑部。前此有司希桧意兴大狱,康伯平谳直冤,
士大夫存殁多赖之。除吏部尚书。宰臣拟用“权尚书”出命,高宗顾曰:“朕且
大用,何‘权’为?”寻拜参知政事。
自孙道夫使北还,已闻金以买马非约为言,朝廷特恃和,康伯与同知枢密院
事王纶白发其端纶使还,乃言和好无他,康伯持初论不变。九月,以通奉大夫守
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例赐银绢,康伯固辞,减半,又辞。兼史院。
上尝谓其“静重明敏,一语不妄发,真宰相也。”又命与汤思退辅政,事勿惮商
论,惟其当而已。康伯言:“大臣事当尽公,若依阿植党,此鄙夫患失者,臣非
惟不敢,亦素不能。”高宗叹其长者。普安郡王居潜藩,高宗一日谓康伯,当以
使相封真王,今宜寇以属籍,于是诏以为皇子,封建王,实三十年二月也。
明年三月,拜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五月,金遣使贺天申节,出嫚言,求
淮、汉地,指取将相大臣,且以渊圣凶问至。康伯主礼部侍郎黄中之论,持斩衰
三年。先是,叶义问、贺允中使还,言金必败盟,康伯请早为之备,建四策:一,
增刘锜荆南军,以重上流;二,分画两淮地,命诸将结民社,各保其境;三,刘
宝独当淮东,将骄卒少,不可倚;四,沿江诸郡修城积粮,以固内地。至是,召
三衙帅及杨存中至都堂议举兵,又请侍从、台谏集议,康伯传上旨曰:“今日更
不问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时上意雅欲视师,内侍省都知张去为阴沮用兵,
且陈退避策,中外妄传幸闽、蜀,人情汹汹。右相朱倬无一语,同知枢密院事周
麟之受命聘金,惮不欲行,康伯独以为己任,奏曰:“金敌败盟,天人共愤,今
日之事有进无退,圣意坚决,则将士之意自倍。愿分三衙禁旅助襄、汉,待其先
发应之。”康伯勉周麟之以国事,麟之语侵康伯,康伯曰“使某不为宰相,当自
行,大臣与国存亡,虽死安避。”麟之竟以辞行罢,寻贬责。殿中侍御史陈俊卿
言当用张浚,且乞斩张去为以作士气。康伯以俊卿振职,奏权兵部侍郎。
九月,金犯庐州,王权败归,中外震骇,朝臣有遣家豫避者。康伯独具舟迎
家入浙,且下令临安诸城门扃鐍率迟常时,人恃以安。敌迫江上,召杨存中至内
殿议之,因命就康伯议。康伯延之入,解衣置酒,上闻之已自宽。翌日,入奏曰:
“闻有劝陛下幸越趋闽者,审尔,大事去矣,盍静以待之。”
一日,忽降手诏:“如敌未退,散百官。”康伯焚之而后奏曰:“百官散,
主势孤矣。”上意既坚,请下诏亲征,以叶义问督江、淮军,虞允文参谋军事。
上初命朱倬为都督,倬辞,乃命义问。允文寻败敌于采石,金主亮为其臣下所毙
而还。
方亮之犯江,国人即立葛王褒。三十二年,始遣高忠建来告登位,议授书礼,
康伯以谊折之,于是报书始用敌国礼。
高宗倦勤,有与子意,康伯密赞大议,乞先正名,俾天下咸知圣意,遂草立
太子诏以进。及行内禅礼,以康伯奉册。孝宗即位,命兼枢密使,进封信国公,
礼遇殊渥,但呼丞相而不名。
康伯自建康扈从回,即以病祈去位,不允。明年,改元隆兴,请益坚,遂以
太保、观文殿大学士、福国公判信州。上慰劳甚勤,且曰:“有宣召,慎勿辞。”
宰执即府饯别,百官班送都门外。己又辞郡,丐外祠,除醴泉观使。
二年八月,起判绍兴府,且令赴阙奏事,复辞。未几,召陪郊祀。时北兵再
犯淮甸,人情惊骇,皆望康伯复相。上出手札,遣使即家居召之。未出里门,拜
尚书左仆射、同中书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封鲁国公。亲故谓康伯实病,宜辞,康
伯曰:“不然。吾大臣也,今国家危,当舆疾就道,幸上哀而归之尔。”道闻边
遽,兼程以进,至阙下,诏子安节、婿文好谦掖以见,减拜赐坐。间日一会朝,
许肩舆至殿门,仍给扶,非大事不署。敌师退,寻以目疾免朝谒,卧家,旬余一
奏事。
乾道元年正月上辛,有事南郊,康伯起陪祠,已即丐归,章屡上,不许。一
日出殿门,喘剧,舆至第薨,年六十有九。赠太师,谥文恭,择日临奠,子伟节
固辞,乃止。命工部侍郎何俌护丧归。
二子:伟节,除直秘阁;安节,赐同进士出身,五辞不受,上手札批谕,寄
留省中以成其美,康伯薨,给还之。庆元初,配享孝宗庙庭,改谥文正。
梁克家,字叔子,泉州晋江人。幼聪敏绝人,书过目成诵。绍兴三十年,廷
试第一,授平江签判。时金主亮死,众皆言可乘机进取,克家移书陈俊卿,谓:
“敌虽退,吾兵力未振,不量力而动,将有后悔。”俊卿归以白丞相陈康伯,叹
其远虑。召为秘书省正字,迁著作佐郎。
时灾异数见,克家奏宜下诏求言,从之,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
疏阙失。克家条六事:一正心术,二立纪纲,三救风俗,四谨威柄,五定庙算,
六结人心。其论定庙算,谓今边议不过三说,曰将、兵、财,语甚切直。累迁中
书舍人。
使金,金以中朝进士第一,敬待之,即馆宴射,连数十发中的。金人来贺庆
会节,克家请令金使入朝由南门,百官由北门,从者毋辄至殿门外,以肃朝仪,
诏定为令。
郊祀有雷震之变,克家复条六事。迁给事中,凡三年,遇事不可,必执奏无
隐。尝奏:“陛下欲用实才,不喜空言,空言固无益,然以空言为惩,则谏争之
路遂塞,愿有以开导之。”上欣纳,因命条具风俗之弊,克家列四条,曰欺罔、
苟且、循默、奔竞,上手笔将谕。
乾道五年二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明年,参知政事。又明年,
兼知院事。初修金好,金索所获俘,启衅未已。克家请筑楚州城,环舟师于外,
边赖以安。在政府,与虞允文可否相济,不苟同。皇太子初立,克家请选置官属,
增讲读员,遂以王十朋、陈良翰为詹事,中外称得人。允文主恢复,朝臣多迎合,
克家密谏,数不合,力丐去。上曰:“兵终不可用乎?”克家奏:“用兵以财用
为先,今用度不足,何以集事?”上改容曰:“朕将思之。”诘朝,上面谕曰:
“朕终夜思卿言,至当,毋庸去。”
八年,诏更定仆射为左右丞相,拜克家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一日,上谓宰执
曰:“近过德寿宫,太上颐养愈胜,天颜悦怿,朕退不胜喜。”克家奏:“尧未
得舜以为己忧,既得舜,固宜甚乐。”允文奏:“尧独高五帝之寿以此。”上曰:
“然。”允文既罢相,克家独秉政,虽近戚权幸不少假借,而外济以和。张说入
枢府,公议不与,寝命,俄复用。说怒士夫不附己,谋中伤之,克家悉力调护,
善类赖之。
议金使朝见授书仪,时欲移文对境以正其礼,克家议不合,遂求去,以观文
殿大学士知建宁府。陛辞,上以治效为问,克家劝上无求奇功。既而三省、密院
卒移牒泗州,敌不从,遣泛使来,举朝震骇。后二年,汤邦彦坐使事贬,天下益
服克家谋国之忠。
淳熙八年,起知福州,在镇有治绩。赵雄奏欲令再任,降旨仍知福州。召除
醴泉观使。九年九月,拜右丞相,封仪国公。逾月而疾。十三年,命以内祠兼侍
读,赐第,在所存问不绝。十四年六月,薨,年六十。手书遗奏,上为之垂涕,
赠少师,谥文靖。
初,唱第时,孝宗由建邸入侍,爱其风度峻整,及登政府,眷宠尤渥。为文
浑厚明白,自成一家,辞命尤温雅,多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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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澈,字明远,自新安徙居饶州浮梁。第进士,教授衡州、沅州。用万俟卨
荐,为秘书正字、校书郎。轮对,乞令帅臣、监司、侍从、台谏各举将帅,高宗
善之,行其言。除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特赐鞍马。时和戎岁久,边防浸弛,
澈陈养民养兵、自治豫备之说,累数千言。
显仁皇后攒宫讫役,议者欲广四隅,士庶坟在二十里内皆当迁,命澈按视。
还奏:“昭慈、徽宗、显肃、懿节四陵旧占百步,已数十年,今日何为是纷纷?
汉长乐、未央宫夹樗里疾墓,未尝迁。国朝宫陵仪制,在封堠界内,不许开故合
祔,愿迁出者听,其意深矣。”高宗大悟,悉如旧。
叶义问使金还,颇知犯边谋,澈言:“不素备,事至仓卒,靖康之变可鉴。
今将骄卒惰,宜加搜阅,使有斗心。文武职事务选实才,不限资格。”除侍御史。
左相汤思退不协人望,澈同殿中侍御史陈俊卿劾罢,又论镇江大将刘宝十罪,诏
夺节予祠。
三十一年,上元前一夕,风雷雨雪交作,澈言《春秋》鲁隐公时大雷震电,
继以雨雪,孔子以八日之间再有大变,谨而书之。今一夕间二异交至,此阴盛之
证,殆为金人。今荆、襄无统督,江海乏备御,因陈修攘十二事。殿帅杨存中久
握兵权,内结阉寺,王十朋、陈俊卿等继论其罪,高宗欲存护使去,澈与俊卿同
具奏,存中始罢。
会金使高景山来求衅端,澈言:“天下之势,强弱无定形,在吾所以用之。
陛下屈己和戎,厚遗金缯,彼辄出恶言,以撼吾国。愿陛下赫然睿断,益兵严备,
布告中外,将见上下一心,其气百倍矣。”除御史中丞。
寻遣马帅成闵以所部三万人屯荆、襄,以澈为湖北、京西宣谕使,诏凡吏能
否、民利病悉以闻。过九江,王炎见澈论边事,辟为属,偕至襄阳抚诸军。鄂帅
田师中老而怯,立奏易之。时欲置襄守荆南,澈奏:“襄阳地重,为荆楚门户,
不可弃。”敌将刘萼拥众十万,扬声欲取荆南,又欲分军自光、黄捣武昌。朝廷
以敌昔由此入江南,令吴拱严护武昌津渡。拱将引兵加鄂,澈闻之,驰书止拱,
而自发鄂之余兵戍黄州,俾拱留襄。敌骑奄至樊城,拱大战汉水上,敌众败走。
时唐、邓、陈、蔡、汝、颍相次归职方。未几,金主亮死,澈乞出兵淮甸,与荆、
襄军夹击其归师。未报,而金新主罢兵请和,召澈入为参知政事,与宰相陈康伯
同赞内禅。
孝宗即位,锐意恢复,首用张浚使江、淮,澈以参豫督军荆、襄,将分道进
讨。赵撙守唐,王宣守邓,招皇甫倜于蔡。襄、汉沃壤,荆棘弥望,澈请因古长
渠筑堰,募闲民、汰冗卒杂耕,为度三十八屯,给种与牛,授庐舍,岁可登谷七
十余万斛,民偿种,私其余,官以钱市之,功绪略就。
隆兴元年,入奏,还武昌,而张浚克期大举,诏澈出师应之。澈以议不合,
乞令浚并领荆、襄。谏议大夫王大宝论澈“无制胜策,皇甫倜以忠义结山砦,扼
敌要冲,澈不能节制,坐视孤军堕敌计。赵撙以千五百人救方城,败散五百余人,
澈漫不加省。乞罢黜。”澈亦请祠,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大宝疏再上,
落职,仍祠禄。
明年,知建康府,寻除枢密使。在位二年,以观文殿学士奉洞霄祠,寻知鄂
州兼安抚使。孝宗访边事,澈奏:“向者我有唐、邓为藩篱,又皇甫倜控扼陈、
蔡,敌不敢窥襄。既失两郡,倜复内徙,敌屯新野,相距百里尔。臣令赵撙、王
宣筑城储粮,分备要害,有以待敌。至于机会之来,难以豫料。”孝宗善之。时
议废江州军,澈言不可。知宁国府,改福州、福建安抚使,复请祠。寻致仕。卒,
年六十三。赠金紫光禄大夫,谥庄敏。
澈为殿中日,荐陈俊卿、王十朋、陈之茂为台官,高宗曰:“名士也,次第
用之矣。”在枢府,孝宗密访人材,荐百有十八人。尝奏言:“臣起寒远,所以
报国惟无私不欺尔。”其自奉清约,虽贵犹布衣时。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十二卷。
叶议问,字审言,严州寿昌人。建炎初,登进士第。调临安府司理参军。范
宗尹为相,义问与沈长卿等疏其奸。为饶州教授,摄郡。岁旱,以便宜发常平米
振民,提刑黄敦书劾之,诏勿问。前枢密徐俯门僧犯罪,义问绳以法,俯尝举义
问,怒甚,乃袖荐书还之。
知江宁县。召秦桧所亲役,同僚不可,义问曰:“释是则何以服他人。”卒
役之。通判江州。豫章守张宗元忤桧,或中以飞语,事下漕臣张常先。宗元道九
江,常先檄义问拘其舟,义问投檄曰:“吾宁得罪,不为不祥。”常先白桧,罢
去。
桧死,汤思退荐之,上记其尝言范宗尹,召至,言台谏废置在人主,桧亲党
宜尽罢逐,以言得罪者宜叙复。擢殿中侍御史。枢密汤鹏举效桧所为,植其党周
方崇、李庚,置籍台谏,鉏异己者。义问累章劾鹏举,有“一桧死一桧生”之语,
并方崇等皆罢之。又言:“凡择将遇一阙,令枢密院具三名取上旨,则军政尽出
掌握。”迁侍御史。朱朴、沈虚中奉祠里居,义问劾其附秦桧,皆移居。郊祀赦,
义问言:“顷岁附会告讦者,不应例移放。”从之。迁吏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寻
兼侍读,拜同知枢密院事。
上闻金有犯边意,遣义问奉使觇之,还奏:“彼造舟船,备器械,其用心必
有所在,宜屯驻沿海要害备之。”金主亮果南侵。命视师,义问素不习军旅,会
刘锜捷书至,读之至“金贼又添生兵”,顾吏曰:“‘生兵’何物耶?”闻者掩
口。至镇江,闻瓜洲官军与敌相持,大失措,乃役民掘沙沟,植木枝为鹿角御敌,
一夕潮生,沙沟平,木枝尽去。会建康留守张焘遣人告急,义问乃遵陆,云往建
康催发军,市人皆媟骂之。又闻敌据瓜洲,采石兵甚众,复欲还镇江,诸军喧沸
曰:“不可回矣,回则有不测。”遂趋建康。已而金主亮被弑,师退,义问还朝,
力请退,遂罢。
隆兴元年,中丞辛次膺论义问“顷护诸将几败事,且以官私其亲”。谪饶州。
乾道元年,诏自便。六年卒,年七十三。
蒋芾字子礼,常州宜兴人,之奇曾孙。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二人。孝宗即
位,累迁起居郎兼直学士院。时宦者梁珂事上潜邸,挠权,尹穑论珂,与祠,芾
缴奏罢之。
签书枢密院事,首奏加意边防,又奏:“拔将才行伍间,识其姓名,一旦披
籍可立取具。又料简归正人,仍以北人将之,或令深入山东,或令自荆、襄深入。”
除权参知政事、同知国用事。芾奏:“方今财最费于养兵,艺祖取天下,不
过十五万人。绍兴初,外有大敌,内有巨寇,然兵数亦不若今日之多。近见陈敏
勇汰三千人,戚方汰四千人,然多是有官人,与以外任,请券钱、添借给如故,
是减于内而添于外,何益?又招兵耗蠹愈甚,臣考核在内诸军,每月逃亡事故,
常不下四百人。若权停招兵一年有半,俟财用稍足,招丁壮,不惟省费,又得兵
精。”上悟。
一日,因进呈边报,上顾芾曰:“将来都督非卿不可。”芾奏:“臣未尝经
历兵间。”又奏:“方今钱谷不足,兵士不练,将帅与臣不相识,愿陛下更审思
其人。”南郊礼毕,宰相叶颙、魏杞罢。芾采众论,参己见,为《筹边志》上之。
明年,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会母疾卒,诏起复,拜左仆
射,芾力辞。有密旨欲今岁大举,手诏廷臣议,或主和,或主恢复,使芾决之。
芾奏:“天时人事未至。”拂上意。服阕,除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提举洞
霄宫。寻以言者论,落职,建昌军居住。期年,有旨自便。再提举洞霄宫,卒。
芾始以言边事结上知,不十年间致相位,终以不能任兵事受责,岂优于论议
而劣于事功欤?
叶颙,字子昂,兴化军仙游人。登绍兴元年进士第,为广州南海县主簿,摄
尉。盗发,州檄巡、尉同捕,巡检获盗十余人,归其劳于颙,颙曰:“掠美、欺
君、幸赏,三者皆罪,不忍为也。”帅曾开大善之。
知信州贵溪县。时诏行经界,郡议以上中下三等定田税,颙请分为九等,守
从之,令信之六邑以贵溪为式。
知绍兴府上虞县。凡繇役,令民自推货力甲乙,不以付吏,民欣然皆以实应。
摧租各书其数与民,约使自持户租至庭,亲视其入,咸便之。帅曹泳令今岁夏租
先期送什之八,颙请少纾其期,泳怒。及麦大熟,民输租反为诸邑最,泳大喜,
许荐于朝,颙固辞。
贺允中荐颙静退,遂召见,颙论国仇未复,中原之民日企銮舆之返,其语剀
切,高宗嘉纳。除将作监簿。知处州,青田令陈光献羡余百万,颙以所献充所赋。
汤思退之兄居处州,家奴屠酤犯禁,一绳以法,思退不悦。属常州逋缗钱四十万,
守坐免,移颙知常州。
金犯边,高宗视师建康,道毗陵,颙赐对舟次,因言:“恢复莫先于将相,
故相张浚久谪无恙,是天留以相陛下也。”颙初至郡,无旬月储,未一年余缗钱
二十万。或劝献羡,颙曰:“名羡余,非重征则横敛,是民之膏血也,以利易赏,
心实耻之。”
召为尚书郎,除右司。诏求直言,颙上疏谓:“陛下以手足之至亲,付州郡
之重寄,是利一人害一方也。”人称其直。除吏部侍郎,复权尚书。时七司弊事
未去,上疏言选部所以为弊,乃与郎官编七司条例为一书,上嘉之,令刻板颁示。
除端明殿学士,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武臣梁俊彦请税沙田、芦场,
帝以问颙,对曰:“沙田乃江滨地,田随沙涨而出没不常,芦场则臣未之详也。
且辛巳军兴芦场田租并复,今沙田不胜其扰。”上曰:“诚如卿言。”颙至中书,
召俊彦切责之曰:“汝言利求进,万一为国生事,斩汝不足以塞责。”俊彦皇恐
汗下。是日,诏沙田、芦场并罢。
御史林安宅请两淮行铁钱,颙力言不可,安宅不能平,既入枢府,乃上章攻
颙云:“颙之子受宣州富人周良臣钱百万,得监镇江大军仓。”御史王伯庠亦论
之。颙乞下吏辩明,乃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上下其事临安府,时王炎知临
安,上令炎亲鞫置对,无秋毫迹。狱奏,上以安宅、伯庠风闻失实,并免所居官,
仍贬安宅筠州,召颙赴阙。入见,上劳之曰:“卿之清德自是愈光矣。”
除知枢密院事,未拜,进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颙首荐汪应辰、王十朋、陈
良翰、周操、陈之茂、芮晔、林光朝等,可备执政、侍从、台谏,上嘉纳。又言:
“自古明君用人,使贤使愚,使奸使盗,惟去泰甚。”上曰:“固然。虞有禹、
皋,亦有共、驩;周有旦、奭,亦有管、蔡,在用不用。”颙曰:“诚如圣训,
但今日在朝虽未见有共、驩、管、蔡,然有窃弄威福者,臣不敢隐。”上问为谁,
颙以龙大渊对,语在《陈俊卿传》。
上以国用未裕,诏宰相兼国用使,参政同知国用事,颙乃言:“今日费财养
兵为甚,兵多则有冗卒虚籍,无事则费财,有事则不可用。虽曰汰之,旋即招之,
欲足国用,当严于汰、缓于招可也。孔子曰:‘节用而爱人’。盖节用,则爱人
之政自行于其间,若欲生财,祗费民财尔。”上曰“:此至言也。”上曰:“建
康刘源尝赂近习,朕欲遣王抃廉其奸。”颙曰:“臣恐廉者甚于奸者。”乃止。
乾道三年冬至,上亲郊而雷,颙引汉故事上印绶,提举太平兴国宫。归至家,
不疾而薨,年六十八。以观文殿学士致仕,赠特进,谥正简。
颙为人简易清介,与物若无忤,至处大事毅然不可夺。友人高登尝上书讥切
时相,名捕甚急。颙与同邸,擿令逸去,登曰:“不为君累乎?”颙曰:“以获
罪,固所愿也。”即为具舟,舟移乃去。自初仕至宰相,服食、僮妾、田宅不改
其旧。
叶衡,字梦锡,婺州金华人。绍兴十八年进士第,调福州宁德簿,摄尉。以
获盐寇改秩,知临安府于潜县。户版积弊,富民多隐漏,贫弱困于陪输,衡定为
九等,自五以下除其籍,而均其额于上之四等,贫者顿苏。征科为期限榜县门,
俾里正谕民,不遣一吏而赋自足。岁灾,蝗不入境。治为诸邑最。郡以政绩闻,
即召对,上曰:“闻卿作县有法。”遣还任。
擢知常州。时水潦为灾,衡发仓为糜以食饥者。或言常平不可轻发,衡曰:
“储蓄正备缓急,可视民饥而不救耶?”疫大作,衡单骑命医药自随,偏问疾苦,
活者甚众。檄晋陵丞李孟坚摄无锡县,有政声,衡荐于上,即除知秀州。上之信
其言如此。
除太府少卿。合肥濒湖有圩田四十里,衡奏:“募民以耕,岁可得谷数十万,
蠲租税,二三年后阡陌成,仿营田,官私各收其半。”从之。
除户部侍郎。时盐课大亏,衡奏:“年来课入不增,私贩害之也,宜自煮盐
之地为之制,司火之起伏,稽灶之多寡,亭户本钱以时给之,盐之委积以时收之,
择廉能吏察之,私贩自绝矣。”仍命措置官三人:淮南于通州,浙东于明州,浙
西于秀州。
丁母忧。起复,知卢州,未行,除枢密都承旨。奏马政之弊,宜命统制一员
各领马若干匹,岁终计其数为殿最。李垕应贤良方正对策,近讦直,入第四等,
衡奏:“陛下赦其狂而取其忠,足以显容谏之盛。”乃赐垕制科出身。有言江、
淮兵籍伪滥,诏衡按视,赐以袍带、鞍马、弓矢,且命衡措置民兵,咸称得治兵
之要。讫事赴阙,上御便殿阅武士,召衡预观,赐酒,洒宸翰赐之。
知荆南、成都、建康府,除户部尚书,除签书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衡奏
二事:一,牧守将帅必择材以称其职,必久任以尽其材;二,令户部取湖广会子
实数,尽以京会立限易之。从之。
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上锐意恢复,凡将帅、器械、山川、防守悉经思虑,奏
对毕,从容赐坐,讲论机密,或不时召对。时会子浸患折阅,手诏赐衡曰:“会
子虽曰流通,终未尽惬人意,目即流使有二千二百余万。今用上下库黄金、白金、
铜钱九百万,内藏库五百万,并蜀中钱物七百万,尽易会子之数,专命卿措置,
日近而办,卿真宰相才也。”
一日,上曲宴宰执于凝碧,上曰:“自三代而下,至于汉、唐,治日常少,
乱日常多,何也?”衡奏:“圣君不常有,周八百年,称极治成、康而已。”上
曰:“朕观《无逸篇》,见周公为成王历言商、周之君享国长远,真万世龟鉴。”
衡奏:“愿陛下常以《无逸》为龟鉴,社稷之福。”上又言:“朝廷所用,正论
其人如何,不可有党。如唐牛、李之党,相攻四十年,缘主听不明至此。文宗曰:
‘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朕尝笑之。”衡奏:“文宗优游不断,故有此
语。陛下英明圣武,诚非难事。”
御宝实封令与临安府窦思永改合入官,衡奏:“选人改官,非奏对称旨,则
用考举磨勘,一旦特旨与之,非陛下爱惜人才之意。”上亟收前命。
上谕执政,选使求河南,衡奏:“司谏汤邦彦有口辨,宜使金。”邦彦请对,
问所以遣,既知荐出于衡,恨衡挤己,闻衡对客有讪上语,奏之,上大怒。即日
罢相,责授安德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邦彦使还,果辱命,上震怒,窜之岭南,
诏衡自便,复官与祠。年六十有二薨,赠资政殿学士。
衡负才足智,理兵事甚悉,由小官不十年至宰相,进用之骤,人谓出于曾觌
云。
论曰:陈康伯以经济自任,临事明断。梁克家才优识远,谋国尽忠。至若汪
澈之论事忠悫,荐达人才,叶义问直言正色,扫除秦桧余党,然不长于兵,临敌
失措,岂优议论而劣事功者欤?叶颙清俭正直,而衡才智有余,盖亦一时之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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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百八十五 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葛邲 钱端礼 魏杞 周葵 施师点 萧燧 龚茂良
葛邲,字楚辅,其先居丹阳,后徙吴兴。世以儒学名家,高祖密邲五世
登科第,大父胜仲至邲三世掌词命。邲少警敏,叶梦得、陈与义一见称为国
器。
以荫授建康府上元丞。会金人犯江,上元当敌冲,调度百出,邲不扰而办,
留守张浚、王纶皆器重之。登进士第。萧之敏为御史,荐其才,除国子博士。轮
对,论州县受纳及鬻爵之弊,孝宗奖谕曰:“观所奏,知卿材。”除著作郎兼学
士院权直。
除正言,首疏言:“盈虚之理,隐于未然;治乱之分,生于所忽。宜专以畏
天爱民为先。”又论:“征榷岁增之害,如辇下都税务,绍兴间所趁茶盐岁以一
千三百万缗为额,乾道六年后增至二千四百万缗。成都府一务,初额四万八千缗,
今至四十余万缗,通四川酒额遂至五百余万缗,民力重困。至若租税有定数,而
暗耗日增,折帛益多,民安得不穷乎?愿明诏有司,茶盐酒税比原额已增至一倍
者,毋更立新额,官吏不增赏,庶少苏疲甿。”上特召,复令条陈,邲以六事
对,皆切中时病。除侍御史,论救荒三事,累迁中书舍人。
岁旱,诏求初政得失,邲应诏,大略谓:“虞允文制国用,南库之积日以
厚,户部之入日以削,故近年以来,常有不足之忧。罢兵以来,诸将皆以赂得升,
其势必至于掊刻取偿,益精其选。”迁给事中。张嶷以说之子除知阁,裴良琮以
显仁之侄女夫落阶官,邲皆缴奏。广西议更盐法,邲言:“钞法之行,漕臣
尝绐群商,没入其赀。楮币行之二广,民必疑虑,且有后悔。”除刑部尚书。
邲为东宫僚属八年,孝宗书“安遇”字以赐,又出《梅花诗》命邲属和,
眷遇甚渥。光宗受禅,除参知政事。邲劝上专法孝宗,正风俗,节财用,振士
气,执中道,恤民力,选将帅,收人才,择监司,明法令,手疏历言之,上嘉纳。
除知枢密院事。绍熙四年,拜左丞相,专守祖宗法度,荐进人物,博采公论,惟
恐其不闻之。未期年,除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康府。改隆兴,请祠。
宁宗即位,邲上疏言:“今日之事莫先于修身齐家,结人心,定规模。”
判绍兴府,简稽期会,钱谷刑狱必亲。或谓大臣均佚有体,邲曰:“崇大体而
简细务,吾不为也。”尝曰:“十二时中,莫欺自己。”其实践如此。
改判福州,道行感疾,除少保,致仕。薨,年六十六。赠少师,谥文定,配
飨光宗庙庭。有文集二百卷、《词业》五十卷。
钱端礼,字处和,临安府临安人。父忱,泸川军节度使。端礼以恩补官。绍
兴间,通判明州,加直秘阁,累迁右文殿修撰,仕外服有声。高宗材之,知临安
府。
御史中丞汪澈论版曹阙官,当遴选,权户部侍郎兼枢密都承旨。端礼尝建明
用楮为币,于是专委经画,分为六务,出纳皆有法,几月易钱数百万。
孝宗锐意恢复,诏张浚出师。会符离稍失利,汤思退遂倡和议,端礼奏:
“有用兵之名,无用兵之实,贾怨生事,无益于国。”思退大喜,奏除户部侍郎。
未几,兼吏部。端礼与户部尚书韩仲通同对,论经费,奏:“所入有限,兵食日
增,更有调发,不易支吾。”上云:“须恢复中原,财赋自足。”仲通奏:“恢
复未可必,且经度目前所用。”端礼奏:“仲通言是,乞采纳。”
思退与张浚议和战不决,浚方主战,上意甚向之。思退诡求去,端礼请对乞
留,又奏:“兵者凶器,愿以符离之溃为戒,早决国是,为社稷至计。”于是思
退复留,命浚行边,还戍兵,罢招纳。以端礼充淮东宣谕使,王之望使淮西,端
礼入奏:“两淮名曰备守,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有用兵不胜,侥幸
行险,轻躁出师,大丧师徒者,必胜之说果如此,皆误国明甚。”端礼既以是诋
浚,右正言尹穑亦劾浚,罢都督,自此议论归一矣。
端礼至淮还,极言守备疏略,恐召金兵,宜早定和议。遂除吏部侍郎,再往
淮上,驿疏言:“遣使、发兵当并行,使以尽其礼,兵以防其变,不必待金书至
而后遣使。”书中或有见胁之语,不若先遣以释其疑,于计为得。”上云:“端
礼所奏未是。”思退传旨撤海、泗二州戍兵,语在《思退传》。
金帅仆散忠义分兵入,上意中悔,令思退都督江、淮军马,端礼试兵部尚书,
参赞军事。思退畏怯不行,端礼赴阙,上曰:“前后廷臣议论,独卿不变。”兼
户部尚书,俄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上尝问:“欲遣杨由
义持金帅书,而辞行甚力,谁可遣?”端礼请以王抃行,俾与金帅议,许割商、
秦地,归被俘人,惟叛亡者不与,余誓目略同绍兴,世为叔侄之国,减银绢五万,
易岁贡为岁币。及抃还,上见书,金皆听许。端礼赞上如其式报之:“谋国当思
远图,如与之和,则我得休息以修内治,若为忿兵,未见其可。”抃遂行。谍报
北军已回,端礼以和议既定,乞降诏。除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
时久不置相,端礼以首参窥相位甚急。皇长子邓王夫人,端礼女也,殿中侍
御史唐尧封论端礼帝姻,不可任执政,不报,迁太常少卿。馆阁士相与上疏排端
礼,皆坐绌。刑部侍郎王茀阴附端礼,建为“国是”之说以助其势。吏部侍郎陈
俊卿抗疏,力诋其罪,且谓本朝无以戚属为相,此惧不可为子孙法。逮进读《宝
训》,适及外戚,因言:“祖宗家法,外戚不与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守。”
上纳其言。端礼憾之,出俊卿知建宁府。
邓王夫人生子,太上甚喜。先两月,恭王夫人李氏亦生子,于是恭王府直讲
王淮白端礼云:“恭王夫人子是为皇长嫡孙。”端礼不怿,翌日奏:“嫡庶具载
《礼经》,讲官当以正论辅导,不应为此邪说。”遂指淮倾邪不正,与外任。邓
王立为太子,端礼引嫌,除资政殿大学士、提举德寿宫兼侍读,改提举洞霄宫。
起知宁国府,移绍兴,进观文殿学士。
端礼籍人财产至六十万缗,有诣阙陈诉者,上闻之,与旧祠。侍御史范仲芑
劾端礼贪暴不悛,降职一等。淳熙四年八月,复元职。薨,赠银青光禄大夫,后
谥忠肃。孙象祖,嘉定元年为左丞相,自有传。
魏杞,字南夫,寿春人。祖荫入官。绍兴十二年,登进士第。知宣州泾县。
从臣钱端礼荐其才,召对,擢太府寺主簿,进丞。端礼宣谕淮东,杞以考功员外
郎为参议官,迁宗正少卿。
汤思退建和议,命杞为金通问使,孝宗面谕:“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师,
三减岁币,四不发归附人。”杞条上十七事拟问对,上随事画可。陛辞,奏曰:
“臣若将指出疆,其敢不勉。万一无厌,愿速加兵。”上善之。
行次盱眙,金所遣大将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等方拥兵闯淮,遣权泗州赵房
长问所以来意,求观国书,杞曰:“书御封也,见主当廷授。”房长驰白仆散忠
义,疑国书不如式,又求割商、秦地及归正人,且欲岁币二十万。杞以闻,上命
尽依初式,再易国书,岁币亦如其数。忠义以未如所欲,遂与志宁分兵犯山阳。
战不利,骁将魏胜死之。
上怒金反覆,诏以礼物犒督府师,杞奏:“金若从约,而金缯不具,岂不瘠
国体、格事机乎?”乃以礼物行。至燕,见金主褒,具言:“天子神圣,才杰奋
起,人人有敌忾意,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乎?和则两国享其福,战则将士蒙其利,
昔人论之甚悉。”金君臣环听拱竦。馆伴张恭愈以国书称“大宋”,胁去“大”
字,杞拒之,卒正敌国体,损岁币五万,不发归正人北还。上慰藉甚渥。
守起居舍人,迁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进参知政事、右仆射兼枢密使。时
方借职田助边,降人萧鹧巴赐淮南田,意不惬,以职田请,杞言:“圭租食功养
廉,借之尚可,夺之不可。”上是其言。杞以使金不辱命,繇庶官一岁至相位。
上锐意恢复,杞左右其论。会郊祀冬雷,用汉制灾异策免,守左谏议大夫、提举
江州太平兴国宫。
六年,授观文殿学士、知平江府。谏官王希吕论杞贪墨,夺职。后以端明殿
学士奉祠,告老,复资政殿大学士。淳熙十一年十一月薨,赠特进。嘉泰中,谥
文节。
周葵,字立义,常州宜兴人。少力学,自乡校移籍京师,两学传诵其文。宣
和六年,擢进士甲科。调徽州推官。高宗移跸临安,诸军交驰境上,葵与判官摄
郡事,应变敏速,千里帖然。教授临安府,未上,吏部侍郎陈与义密荐之,召试
馆职。将试,复引对,高宗曰:“从班多说卿端正。”
除监察御史,徙殿中侍御史。在职仅两月,言事至三十章,且历条所行不当
事凡二十条,指宰相不任责。高宗变色曰:“赵鼎、张浚肯任事,须假之权,奈
何遽以小事形迹之?”葵曰:“陛下即位,已相十许人,其初皆极意委之,卒以
公议不容而去,大臣亦无固志。假如陛下有过,尚望大臣尽忠,岂大臣有过,而
言者一指,乃便为形迹,使彼过而不改,罪戾日深,非所以保全之也。”高宗改
容曰:“此论甚奇。”
张浚议北伐,葵三章力言“此存亡之机,非独安危所系。”或言葵沮大计,
罢为司农少卿,以直秘阁知信州。未上,鼎罢,陈与义执政,改湖南提刑,以亲
老易江东,皆不就。
和议已定,被召,论:“为国有道,战则胜,守则固,和则久。不然,三者
在人不在我矣。”除太常少卿。时秦桧独相,意葵前论事去,必憾赵鼎。再降殿
中侍御史。葵语人曰:“元镇已贬,葵固不言,虽门下客亦不及之也。”内降差
除四人,奏言:“愿陛下以仁祖为法,大臣以杜衍为法。”桧始不乐。又论国用、
军政、士民三弊,高宗曰:“国用当藏之民,百姓足则国用非所患。”又言荐举
改官之弊,宜听减举员,诏吏部措置。
桧所厚权户部尚书梁汝嘉将特赐出身,除两府,汝嘉闻葵欲劾之,谓中书舍
人林待聘曰:“副端将论君矣。”待聘乘桧未趋朝,亟告之,桧即奏为起居郎。
葵方待引,桧下殿谕阁门曰:“周葵已得旨除起居郎。”隔下。八月庚辰也。
参政李光拟除吕广问馆职,桧不许。时有诏从官荐士,葵以广问应,初不相
知也。光既绌,葵以附会落职,主管玉隆观。复直秘阁,起知湖州,移平江府。
时金使络绎于道,葵不为礼,转运李椿年希桧旨劾之,落职,主管崇道观。屏居
乡闾,忧患频仍,人不能堪,葵独安之。
桧死,复直秘阁、知绍兴府。过阙,权礼部侍郎,寻兼国子祭酒。奏:“科
举所以取士。比年主司迎合大臣意,取经传语可谀者为问目,学者竞逐时好。望
诏国学并择秋试考官,精选通经博古之士,置之前列,其穿凿乖谬者黜之。”
兼权给事中。侍御史汤鹏举言:“葵以魏良臣荐,躐处侍从;吕广问,葵之
死党。乞并罢之。”太学生黄作、詹渊率诸生都堂投牒留葵。翌日,博士何俌
等言于朝,乞惩戒,诏作、渊皆送五百里外州编管,葵出知信州,随罢。
起知抚州,引疾,改提举兴国宫,加直龙图阁、知太平州。水坏圩堤,悉缮
完,凡百二十里。傍郡圩皆没,惟当涂岁熟。市河久堙,雨旸交病,葵下令城中,
家出一夫,官给之食,并力浚导,公私便之。进集英殿修撰、敷文阁待制、知婺
州。
孝宗即位,除兵部侍郎兼侍讲,改同知贡举兼权户部侍郎。孝宗数手诏问钱
谷出入,葵奏:“陛下劳心庶政,日有咨询,若出人意表。今皆微文细故,此必
有小人乘间欲售其私,不可不察。”盖指龙大渊、曾觌也。孝宗色为动。
金主亮为其下所毙,张浚自督府来朝,密言:“敌失泗州,其惧罪者皆欲来
归,愿遣军渡淮赴之,此恢复之机也。”葵请对,谓不可轻举,累数百言。及遣
李显忠、邵宏渊取灵壁、虹二县,败绩。孝宗思其言,拜参知政事。葵始终守自
治之说。
兼权知枢密院事。台谏交章言议和太速,葵与陈康伯、汤思退乞令侍从、台
谏集议,众益汹汹,诸公待罪乞罢,不许。葵独留身固请,孝宗曰:“卿何请之
力也?”曰:“自预政以来,每与宰相论事,有以为然而从者;有不得以强从者;
有绝不肯从者,十常四五。洎至榻前,陛下又或不然,大率十事之中,不从者七
八,安得不愧于心,此臣所以欲去也。”
尝乞召用侍从、台谏,孝宗曰:“安得如卿直谅者。”遂荐李浩、龚茂良,
孝宗皆以为佳士,次第用之。太常奏郊牛毙,葵言:“《春秋》鼷鼠食牛角免郊,
况边虞未靖,请展郊以符天意。”诏从之。
虞允文、陈康伯相,葵即求退,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起知泉州,告
老,加大学士致仕。闲居累年,不以世故萦心。淳熙元年正月,薨,年七十有七。
上闻震悼,赠正奉大夫。后以子升朝,累赠太傅。
葵孝于事亲,当任子,先孤侄。其薨也,幼子与孙尚未命。平生学问不泥传
注,作《圣传诗》二十篇、文集三十卷、奏议五卷。晚号惟心居士。四年,有司
请谥,赐谥曰惠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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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施师点,字圣与,上饶人。十岁通《六经》,十二能文。弱冠游太学,试每
在前列,司业高宏称其文深醇有古风。寻授以学职,以舍选奉廷对,调复州教授。
未上,丁内艰。服除,为临安府教授。
乾道元年,陈康伯荐,赐对,言:“历年屡下诏恤民,而惠未加浃。陛下轸
念,惟恐一夫失所;郡邑搜求,惟恐财赋不集。毋惑乎日降丝纶,恩不沾被。细
民既困于倍输,又困于非泛,重以岁恶,室且垂磬,租不如期,积多逋负。今明
堂肆赦,户自四等以下,逋自四年以前,愿悉除免。”上曰:“非卿不闻此言。”
诏从之。
八年,兼权礼部侍郎,除给事中。时太子詹事已除,上又特令增员为二,命
兼之。赐对,言:“比年人物骫骳,士气耗薾,当广储人材以待用。”上
曰:“观卿所奏,公辅器也。”
假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使金。致命金廷,立班既定,相仪者以亲王将至,
命师点退位,师点<立乞>立。相仪者请数四,师点正色曰:“班立已定,尚欲何
为。”不肯少动。在廷相顾骇愕,知其有守,不敢复以为请。九年,使还,有言
其事于上者,上嘉叹不已。及后金使贺正旦至阙,问馆伴:“师点今居何官?”
馆伴宇文价于班列中指师点以示之,金使恍然曰:“一见正人,令人眼明。”
十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入奏,控免,上曰:“卿靖重有守,
识虑深远,朕欲用卿久矣。”复诏兼参知政事,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师
点尝同宰相奏事退,复同枢密周必大进呈,上曰:“适一二事卿等各陈所见,甚
关大体。前此宰相奏事,执政不措辞,今卿等如此,深副所望。”必大奏:“祖
宗时,宰执奏事自相可否,或至面相切责,退不相衔。自秦桧用事,执政畏避不
敢言。今陛下虚心兼听,若只宰相奏事,何用执政为?”师点复奏:“臣敢不竭
股肱之力。”上因谕之曰:“朕欲天下事日往来胸中,未尝释也。”
先是,州郡上供或不以时进,立岁终稽考法,及是,主计臣有喜为督促者,
乞不待岁终先期行之。画命已下,师点矍然曰:“此策若行,上下逼迫,民不聊
生。”或谓:“令已出矣。”师点曰:“事有为天下病,惟恨更之不速。”即追
寝其议。枢密周必大举手贺师点曰:“使天下赤子不被其毒者,公之赐也。”一
日,入对后殿,上曰:“朕前饮冰水过多,忽暴下,幸即平复。”师点曰:“自
古人君当无事时,快意所为,忽其所当戒,其后未有不悔者。”上深然之。
十三年,辞兼同知枢密院事。权提举国史院,权提举《国朝会要》。十四年,
除知枢密院事。师点惓惓搜访人才,手书置夹袋中,谓蜀去朝廷远,人才难以自
见,蜀士之贤者,俾各疏其所知,差次其才行、文学,每有除授,必列陈之。十
五年春,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泉州,除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熙二年,除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师点尝谓诸子曰:“吾平生仕宦,皆
任其升沉,初未尝容心其间,不枉道附丽,独人主知之,遂至显用。夫人穷达有
命,不在巧图,惟忠孝乃吾事也。”三年,得疾薨,年六十九。赠金紫光禄大夫。
有奏议七卷、制槁八卷、《东宫讲议》五卷、《易说》四卷、《史识》五卷、文
集八卷。
萧燧,字照邻,临江军人。高祖固,皇祐初为广西转运使,知侬智高凶狡,
条上羁縻之策于枢府,不果用,智高后果叛。父增,绍兴初尝应制举。
燧生而颖异,幼能属文。绍兴十八年,擢进士高第。授平江府观察推官。时
秦桧当国,其亲党密告燧,秋试必主文漕台,燧诘其故,曰:“丞相有子就举,
欲以属公。”燧怒曰:“初仕敢欺心耶!”桧怀之,既而被檄秀州,至则员溢,
就院易一员往漕闱,秦熺果中前列。秩满,当为学官,避桧,调静江府察推而
归。
燧未第时,梦神人示以文书,记其一联云:“如火烈烈,玉石俱焚;在冬青
青,松柏不改。”已而果符前事。未几,丁忧。三十二年,授靖州教授。孝宗初,
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轮对,论“官当择人,不当为人择官。”上喜,制《用人
论》赐大臣。淳熙二年,累迁至国子司业兼权起居舍人,进起居郎。
先是,察官阙,朝论多属燧,以未历县,遂除左司谏。上谕执政:“昨除萧
燧若何?”龚茂良奏:“燧纯实无华,正可任言责,闻除目下,外议甚允。”燧
首论辨邪正然后可以治,上以外台耳目多不称职,时宦官甘昪之客胡与可、都承
旨王抃之族叔秬皆持节于外,有所依凭,无善状,燧皆奏罢之。
时复议进取,上以问燧,对曰:“今贤否杂揉,风俗浇浮,兵未强,财未裕,
宜卧薪尝胆以图内治。若恃小康,萌骄心,非臣所知。”上曰:“忠言也。”因
劝上正纪纲;容直言;亲君子,远小人;近习有劳可赏以禄,不可假以权。上皆
嘉纳。擢右谏议大夫,入谢,上曰:“卿议论鲠切,不求名誉,纠正奸邪,不恤
仇怨。”
五年,同知贡举。有旨下江东西、湖南北帅司招军,燧言:“所募多市井年
少,利犒赍,往往捕农民以应数,取细民以充军。乞严戒诸郡,庶得丁壮以为用。”
从之。
夔帅李景孠贪虐,参政赵雄庇之,台臣谢廓然不敢论,燧独奏罢之。雄
果营救,复命还任。燧再论,并及雄。雄密奏燧误听景孠仇人之言,遂下临
安府捕恭州士人钟京等置之狱,坐以罪,景孠复依旧职。燧乃自劾,诏以风
闻不许,竟力求去。徙刑部侍郎,不拜,固请补外。出知严州,吏部尚书郑丙、
侍郎李椿上疏留之,上亦寻悔。
严地狭财匮,始至,官镪不满三千,燧俭以足用。二年之间,积至十五万,
以其羡补积逋,诸邑皆宽。先是,宣和庚子方腊盗起,甲子一周,人人忧惧,会
遂安令朘士兵廪给,群言恟恟。燧急易令,且呼卒长告戒,悉畏服。城中恶
少群扰市,燧密籍姓名,涅补军额,人以按堵。上方靳职名,非功不予,诏燧治
郡有劳,除敷文阁待制,移知婺州。父老遮道,几不得行,送出境者以千数。
婺与严邻,人熟知条教,不劳而治。岁旱,浙西常平司请移粟于严,燧谓:
“东西异路,不当与,然安忍于旧治坐视?”为请诸朝,发太仓米振之。
八年,召还,言:“江、浙再岁水旱,愿下诏求言,仍令诸司通融郡县财赋,
毋但督迫。”除吏部右选侍郎,旋兼国子祭酒。九年,为枢密都承旨。近例,承
旨以知阁门官兼,或怙宠招权,上思复用儒臣,故命燧以龙图阁待制为之。燧言:
“债帅之风未殄,群臣多迎合献谀,强辨干誉,宜察其虚实。”上称善。除权刑
部尚书,充金使馆伴。
十年,兼权吏部尚书。上言广西诸郡民身丁钱之弊。兼侍讲,升侍读。言:
“命令不可数易,宪章不可数改。初官不许恩例免试,今或竟令注授。既却羡余
之数,今反以出剩为名。诸路录大辟,长吏当亲诘,若死囚数多,宜如汉制殿最
以闻。”事多施行。庆典霈泽,丁钱减半,亦自燧发之。
高宗山陵,充按行使,除参知政事,寻充永思陵礼仪使,权监修国史日历。
十六年,权知枢密院。以年及自陈,上留之,不可,除资政殿学士,与郡。复请
闲,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绍熙四年卒,年七十七。谥正肃。
孝宗每称其全护善类,诚实不欺,手书《二十八将传》以赐。子逵,登淳熙
十四年进士第,唱名第四,孝宗曰:“逵才气甚佳,父子高科,殊可喜。”逵累
官至太常。
龚茂良,字实之,兴化军人。绍兴八年,进士第。为南安簿、邵武司法。父
母丧,哀号擗踊,邻不忍闻。调泉州察推,以廉勤称。改宣教郎,以同知枢密院
事黄祖舜荐,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累迁吏部郎官。
张浚视师江、淮,茂良言:“本朝御敌,景德之胜本于能断,靖康之祸在于
致疑,愿仰法景德之断,勿为靖康之疑。”除监察御史。
江、浙大水,诏陈阙失,茂良疏曰:“水至阴也,其占为女宠,为嬖佞,为
小人专制。崇、观、政和,小人道长,内则憸腐窃弄,外则奸回充斥,于是京
城大水,以至金人犯阙。今进退一人,施行一事,命由中出,人心哗然,指为此
辈。臣愿先去腹心之疾,然后政事阙失可次第言矣。”内侍梁珂、曾觌、龙大渊
皆用事,故茂良及之。
迁右正言。会内侍李珂没,赠节度,谥靖恭,茂良谏曰:“中兴名相如赵鼎,
勋臣如韩世忠,皆未有谥,如朝廷举行,亦足少慰忠义之心。今施于珂为可惜。”
竟寝其谥。尝论大渊、觌奸回,至是又极言之,曰:“今积阴弗解,淫雨益甚,
荧惑入斗,正当吴分,天意若有所怒而未释。二人害政,甚珂百倍。”上谕以
“皆潜邸旧,非他近习比,且俱有文学,敢谏争,未尝预外事。”
翌日,再疏言:“唐德宗谓李泌:‘人言卢杞奸邪,朕独不知,何耶?’泌
曰:‘此其所以为奸邪也’。今大渊、觌所为,行道之人能言之,而陛下更颂其
贤,此臣所以深忧。”疏入,不报,即家居待罪。章再上,除太常少卿,五辞不
拜,除直秘阁、知建宁府。自以不为群小所容,请祠,不允。
上后知二人之奸,既逐于外,起茂良广东提刑,就知信州。即番山之址建学,
又置番禺南海县学,既成,释奠,行乡饮酒以落之。城东旧有广惠庵,中原衣冠
没于南者葬之,岁久废,茂良访故地,更建海会浮图,菆寄暴露者皆揜藏无遗。
召对崇政殿,左丞相陈俊卿欲留之,右相虞允文不乐。会俊卿亦罢,除直显谟阁、
江西运判兼知隆兴府。
上以江西连岁大旱,知茂良精忠,以一路荒政付之。茂良戒郡县免积税,上
户止索逋,发廪振赡。以右文殿修撰再任,疫疠大作,命医治疗,全活数百万。
进待制敷文阁,赏其救荒之功。召对,奏:“潢池弄兵之盗,即南亩负耒之民。
今诸郡荒田极多,愿诏监司守臣条陈,募人从便请耕,民有余粟,虽驱之为寇,
亦不从矣。”除礼部侍郎。
上亟用茂良,手诏问国朝典故有自从官径除执政例,明日即拜参知政事。奏
事,赐坐,上顾叶衡及茂良曰:“两参政皆公议所与。”衡等起谢,上从容曰:
“自今诸事毋循私,若乡曲亲戚,且未须援引。朕每存公道,设有误,卿等宜力
争,君臣之间不可事形迹。”茂良曰:“大臣以道事君,遇有不可,自当启沃,
岂容迹见于外。”请诏有司刊定七司法。
淮南旱,茂良奏取封桩米十四万,委漕帅振济。或谓:“救荒常平事,今遽
取封桩米,毋乃不可?”茂良以为:“淮南咫尺敌境,民久未复业,饥寒所逼,
万一啸聚,患害立见,宁能计此米乎?”他日,上奖谕曰:“淮南旱荒,民无饥
色,卿之力也。”
潮州守奏通判不法,得旨,下帅臣体访。通判,茂良乡人也,同列密以省吏
付棘寺推鞫,欲及茂良。奏事退,同列留身,出狱案进上,茂良不知也。上厉声
曰:“参政决无此!”茂良逊谢,不复辩。
叶衡罢,上命茂良以首参行相事。庆寿礼行,中外凯恩,茂良慨然叹曰:
“此当以身任怨,不敢爱身以弊天下。若自一命以上覃转,不知月添给奉与来岁
郊恩奏补几何,将何以给?”
宣谕奖用廉退,茂良奏:“朱熹操行耿介,屡召不起,宜蒙录用。”除秘书
郎。群小乘间谗毁,未几,手诏付茂良,谓“虚名之士,恐坏朝廷。”熹迄不至。
钱良臣侵盗大军钱粮,累数十万,茂良奏其事,手诏令具析。俄召良臣赴阙,骎
骎柄用,其后茂良之贬,良臣与有力焉。
茂良之以首参行相事也,逾再岁,上亦不置相,因谕茂良:“史官近奏三台
星不明,盖实艰其选耳。”淳熙四年正月,召史浩于四明,茂良亦觉眷衰,因疾
力求去。上曰:“朕以经筵召史浩,卿不须疑。”
时曾觌欲以文资禄其孙,茂良以文武官各随本色荫补格法缴进。觌因茂良入
堂道间,俾直省官贾光祖等当道不避。街司叱之,曰:“参政能几时!”茂良奏:
“臣固不足道,所惜者朝廷大体。”上谕觌往谢,茂良正色曰:“参知政事者,
朝廷参知政事也。”觌惭退。上谕茂良先遣人于觌,冲替而后施行。茂良批旨,
取贾光祖辈下临安府挞之。手诏宣问施行太遽,茂良待罪。上使人宣谕委曲,令
缴进手诏,且谓:“卿去虽得美名,置朕何地?”茂良即奉诏。
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廓然附曾觌者也。中书舍人林光辅缴奏,不
书黄,遂补外。茂良力求去,上谕曰:“朕极知卿,不敢忘,欲保全卿去,俟议
恢复,卿当再来。”是日,除职与郡,令内殿奏事,乃手疏恢复六事,上曰:
“卿五年不说恢复,何故今日及此?”退朝甚怒,曰:“福建子不可信如此!”
谢廓然因劾之,乃落职放罢;寻又论茂良擅权不公,矫传上旨,辄断贾光祖等罪,
遂责降,安置英州。父子卒于贬所。
觌与廓然死后,茂良家投匦讼冤,遂复通奉大夫。周必大独相,进呈复职,
上曰:“茂良本无罪。”遂复资政殿学士,谥庄敏。
茂良平生不喜言兵,去国之日乃言恢复事,或谓觌密令人訹之云:“若论
恢复,必再留。”茂良信之。廓然论茂良,亦以此为罪。茂良没数年,朱熹从其
子得副本读之,则事虽恢复,而其意乃极论不可轻举,犹平生素论也,深为之叹
息云。
论曰:葛邲在相位虽不久,而能守法度,进人才,其处己也,则以不欺为
本。钱端礼以戚属为相,周葵晚虽不附秦桧,而与龚茂良皆主和议。若乃魏杞奉
使知尊国体,施师点之靖重有守,萧燧忠实敢言,仕于绍兴之间,可谓不幸矣。

[发帖际遇]: 林风参与红花会陈家洛的计划:成功绑架乾隆,得到奖励银两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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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六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刘珙 王兰 黄祖舜 王大宝 金安节 王刚中 李彦颖 范成大
刘珙,字共父,子羽长子也。生有奇质,从季父子翚学。以荫补承务郎,登
进士乙科,监绍兴府都税务。请祠归,杜门力学,不急仕进。主管西外敦宗院,
召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迁礼部郎官。
秦桧欲追谥其父,召礼官会问,珙不至,桧怒,风言者逐之。桧死,召为大
宗正丞,迁吏部员外郎。置令式庭中,使选集者得自翻阅,与吏辨,吏无得藏其
巧。兼权秘书少监,兼权中书舍人。金犯边,王师北向,诏檄多出其手,词气激
烈,闻者泣下。御史杜莘老劾宦者张去为,忤旨左迁,珙不草制,莘老得不去。
从幸建康,兼直学士院。车驾将还,军务未有所付,时张浚留守建康,众望属之。
及诏出,以杨存中为江、淮宣抚使,珙不书录黄,仍论其不可。上怒,谓宰相曰:
“刘珙父为浚所知,此特为浚地耳!”命再下,宰相召珙谕旨,且曰:“再缴则
累张公。”珙曰:“某为国家计,岂暇为张公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真
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田师中死,其家请以没入王继先第为赐,李珂关通近习,
求为督府掾,诏从中下,珙皆论罢之。出知泉州,改衢州。
湖南旱,郴州宜章县李金为乱,朝廷忧之,以珙知潭州、湖南安抚使。入境,
声言发郡县兵讨击,而移书制使沈介,请以便宜出师,曰:“擅兴之罪,吾自当
之。”介即遣田宝、杨钦以兵至,珙知其暑行疲怠,发夫数程外迎之,代其负任,
至则犒赐过望,军士感奋。珙知钦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制,下令募贼徒相捕斩诣
吏者,除罪受赏。钦与宝连战破贼,追至莽山,贼党曹彦,黄拱执李金以降。支
党窜匿者尚众,珙谕钦等却兵,听其自降,贼相率纳兵,给据归田里。第上诸将
功状有差,上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
东晋之忧。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宜益
勉副朕意。”
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
臣以为高帝所不悦,特腐儒俗学耳。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知其必敬信,
功烈不止此。”因陈“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纲。”上亟称善。
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辞不获,因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
行才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栻谋为多,愿亟召
用。”上可其奏。兼参知政事。奏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
米盐钱,及蠲诸路累年逋负金钱谷帛巨亿计。上尝以久旱齐居祷雨,一夕而应,
珙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响,天人相与之际,真不容发,隐微纤芥之
失,其应岂不亦犹是乎?臣愿益谨其独。”上竦然称善。
龙大渊、曾觌既被逐,未几,大渊死,上怜觌欲还之。珙言:“二人之去,
天下方仰威断。此曹奴隶耳,厚赐之可也,若引以自近,使与闻机事,进退人才,
非所以光德业、振纪纲。”命遂止。
殿前指挥使王琪被旨,按视两淮城壁,还,密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谕执政
召之,珙请曰:“此人名位微,何自知之?”上以琪告。珙退坐堂上,追琪至,
诘其故,授牍使对。珙恐,请后不敢,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会扬州奏琪檄郡增
筑新城,珙遂奏罢琪,语在《陈俊卿传》。珙时争之尤力,殿中皆惊,以故独罢
为端明殿学士,奉外祠。陈俊卿言:“珙正直有才,肯任怨,臣所不及,愿留之。”
诏改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入辞,犹以六事为献,上曰:“卿虽去国,不忘忠
言,材美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至镇,首蠲税务新额,及罢苗仓大斛。属邑
奉新有复出租税,穷民不能输,相率逃去,反失正税,并奏除之。
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湖北安抚使,以继母忧去。起复同知枢密院事、
荆襄安抚使。珙六上奏恳辞,引经据礼,词甚切,最后言曰:“三年通丧,三代
未之有改,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已为先王罪人。今边陲幸无犬吠之惊,
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
服阕,再除知潭州、湖南安抚使。过阙入见,极论时事,言甚切至,上再三
加劳,进资政殿大学士以行。安南贡象,所过发夫除道,毁屋庐,数十州骚然。
珙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国
之疲民,困于远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为哉!”湖北茶盗数千人入境,疆吏以告,
珙曰:“此非必死之寇,缓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揭榜谕以自新,
声言兵且至,令属州县具数千人食,盗果散去,其存者无几。珙乃遣兵,戒曰:
“来毋亟战,去毋穷追,不去者击之耳。”盗意益缓,于是一战败之,尽擒以归,
诛首恶数十,余隶军籍。
淳熙二年,移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行宫留守。会水且旱,首奏蠲夏税钱
六十万缗、秋苗米十六万六千斛。禁止上流税米遏籴,得商人米三百万斛。贷诸
司钱合三万,遣官籴米上江,得十四万九千斛。籍主客户高下,给米有差。又运
米村落,置场平价振粜,贷者不取偿。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
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进观文殿学士,属疾,请致仕。孝宗遣中使以医来,疾革,草遣奏言:“恭、
显、伾、文,近习用事之戒,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朝纲以紊,士气以索,
民心以离,咎皆在此。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张栻学问醇正,可以拾
遗补阙,愿亟召用之。”既又手书诀栻与朱熹,其言皆以未能为国报雪仇耻为恨。
薨,年五十七。赠光禄大夫,谥忠肃。
珙精明果断,居家孝,丧继母卓氏,年已逾五十,尽哀致毁,内外功緦之戚,
必素服以终月数。喜受尽言,事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临数镇,民爱之若父母,
闻讣,有罢市巷哭相与祠之者。
王兰,字谦仲、庐江人。乾道五年,擢进士第。为信州上饶簿、鄂州教授、
四川宣抚司干办公事,除武学谕。孝宗幸学,兰迎法驾,立道周,上目而异之,
命小黄门问知姓名,由是简记。
迁枢密院编修官,轮对,奏五事,读未竟,上喜见颜色。明日,谕辅臣曰:
“王兰敢言,宜加奖擢。”除宗正丞,寻出守舒州。陛辞,奏疏数条,皆极言时
事之未得其正者,上曰:“卿议论峭直。”寻出手诏:“王兰鲠直敢言,除监察
御史。”一日,上袖出幅纸赐之,曰:“比览陆贽《奏议》,所陈深切,今日之
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可思朕之阙失,条陈来上。”兰即对曰:“德宗之失,在
于自用遂非,疑天下士。”退即上疏,陈德宗之弊,并及时政阙失,上嘉纳之。
迁起居舍人,言:“朝廷除授失当,台谏不悉举职,给、舍始废缴驳,内官、
医官、药官赐予之多,迁转之易,可不思警惧而正之乎?”上竦然曰:“非卿言,
朕皆不闻。磊磊落落,惟卿一人。”除礼部侍郎兼吏部。尝因手诏“谋选监司,
欲得刚正如卿者,可举数人。”即奏举潘时、郑矫、林大中等八人,乞擢用。会
以母忧去。服除,召还为礼部尚书,进参知政事。
光宗即位,迁知枢密院事兼参政,拜枢密使。光宗精厉初政,兰亦不存形迹,
除目或自中出,未惬人心者,辄留之,纳诸御坐。或议建皇后家庙,力争以为不
可,因应诏上疏“愿陛下先定圣志”,条列八事,疏入,不报。中丞何澹论之,
以罢去。起帅阃,易镇蜀,皆不就。后领祠,帅江陵。宁宗即位,改帅湖南。台
臣论罢,归里奉祠。七年薨。
兰尽言无隐,然嫉恶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以不合去。有《奏议》传于世。
黄祖舜,福州福清人。登进士第,累任至军器监丞。入对,言:“县令付铨
曹,专用资格,曷若委郡守,汰其尤无良者。”上然之。
权守尚书屯田员外郎,徙吏部员外郎,出通判泉州。将行,言:“抱道怀德
之士,不应书干禄,老于韦布。乞自科举外,有学行修明、孝友纯笃者,县荐之
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异者,州以名闻,是亦乡举里选之意。”
下其奏礼部,遂留为仓部郎中,迁右司郎中、权刑部侍郎兼详定敕令司兼侍讲。
进《论语讲义》,上命金安节校勘,安节言其书词义明粹,乃令国子监板行。荐
李宝勇足以冠军,智足以料敌,诏以宝为带御器械。
兼权给事中。张浚薨,其家奏留使臣五十余人理资任,祖舜言:“武臣守阙
者数年,今素食无代,坐进崇秩,曷以劝功?乞为之限制。”遂诏勋臣家兵校留
五之一。户部奏以官田授汰去使臣,祖舜言:“使臣汰者一千六百余人,临安官
田仅为亩一千一百,计其请而给田,则不过数十人。”事不行。保义郎梁舜弼、
汉弼,邦彦养孙也,并阁门祗候,祖舜言:“阁门不可以恩泽补迁。”知池州刘
尧仁升右文殿修撰,知新州韩彦直升秘阁修撰,祖舜言:“修撰本以待文学,不
可幸得。”故资政殿学士杨愿家乞遗表恩,祖舜言:“愿阴济秦桧,中伤善类。”
皆寝其命。秦熺卒,赠太傅,祖舜言:“熺预其父桧谋议,今不宜赠帝傅之
秩。”追夺之。
迁同知枢密院事。金主亮犯淮,刘汜败,王权走,上将诛权以厉其余,祖舜
言:“权罪当诛,汜不容贷。刘锜有大功,闻其病已殆,权、汜诛,锜必愧忿以
死,是国家一败兵而杀三将,得无快于敌乎?”上嘉纳。薨于官,谥庄定。
王大宝,字元龟,其先繇温陵徙潮州。政和间,贡辟雍。建炎初,廷试第二,
授南雄州教授。以禄不逮养,移病而归。阅数年,差监登闻鼓院、主管台州崇道
观,复累年。
赵鼎谪潮,大宝日从讲《论语》,鼎叹曰:“吾居此,平时所荐无一至者,
君独肯从吾游,过人远矣。”知连州。张浚亦谪居,命其子栻与讲学。时赵、张
客贬斥无虚日,人为累息,大宝独泰然。浚奉不时得,大宝以经制钱给之,浚曰:
“如累君何?”大宝不为变。
代还,言连、英、循、惠、新、恩六州,居民才数百,非懋迁之地,月输免
行钱宜蠲减。高宗谓大臣曰:“守臣上殿,令陈民事,遂得知田里疾苦,所陈五
六,得一可行,其利亦不细矣。”乃命广西诸司具减数闻。
知袁州,进《诗》、《书》、《易解》,上谓执政曰:“大宝留意经术,其
书甚可采,可与内除。”执政拟国子司业,上喜曰:“适合朕意。”时经筵阙官,
遂除国子司业兼崇政殿说书。奏:“江南诸州有月桩钱,无定名数,吏缘为奸,
刻剥民。又有折帛钱,方南渡兵兴,物价翔贵,令下户折纳,务以优之,今市帛
匹四千,而令输六千。盍委监司核月桩为定制,桩减折帛惠小民。”诏户部详其
奏。
直敷文阁、知温州、提点福建刑狱。道临漳,有峻岭曰蔡冈,藂薄蔽医,山
石荦确,盗乘间剽劫。大宝以囊金三十万,募民抉薮甃道十余里,行者便之。提
点广东刑狱。
孝宗即位,除礼部侍郎。大宝言:“古致治之君,先明国是,而行之以果断。
自军兴以来,曰征曰和,浮议靡定。太上传丕基于陛下,四方日徯恢复,国论未
定,众志未孚。愿陛下果断,则无不济。”擢右谏议大夫,首论朱倬、沈该之罪,
皆行其言。汪澈督师荆、襄,大宝劾其不能节制,坐视方城之败,疏再上,澈落
职谪台州。大宝尝论及移跸,上曰:“吾欲亟行。”大宝奏:“今日之势殆未可,
愿少宽岁月。”
张浚复起为都督,大宝力赞其议,符离失律,群言汹汹。大宝言:“危疑之
际,非果断持重,何以息横议。”未几,汤思退议罢督府,力请讲和,大宝奏谓:
“今国事莫大于恢复,莫仇于金敌,莫难于攻守,莫审于用人。宰相以财计乏,
军储虚,符离师溃,名额不除,意在核军籍,减月给。臣恐不惟边鄙之忧,而患
起萧墙矣。”章三上,除兵部侍郎。
胡铨为起居郎,奏曰:“近日王十朋、王大宝相继引去,非国之福。”上曰:
“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大宝论汤思退太早,令为兵部侍郎,岂容复听
其去。”未几,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他日,铨奏事,上复谕之曰:
“大宝留之经筵,亦固求去,势不两立。”铨奏:“自古台谏论宰相多矣,若谓
势不两立,则论宰相者皆当去。”大宝寻请致仕。督府既罢,撤边防,弃四州,
金复犯边,诏思退都督军马,辞不行。上震怒,窜思退,中外以大宝前言不用为
恨。
乾道元年,落致仕,召为礼部尚书。入对,言理财之道,当务本抑末。右正
言程叔达奏大宝乞复免行钱非是,以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中书舍人阎安中欲留
其行,叔达并劾之。诏大宝致仕。寻卒,年七十七。
金安节,字彦亨,歙州休宁人。资颖悟,日记千言,博洽经史,尤精于《易》。
宣和六年,由太学擢进士第,调洪州新建县主簿。绍兴初,范宗尹引为删定官。
入对,言:“司马光以财用乏,请用宰相领总计使,宜以为法。”
除司农丞,又迁殿中侍御史。韩世忠子彦直直秘阁,安节言:“崇、观以来,
因父兄秉政而得贴职近制,皆在讨论。今彦直复因父任而授,是自废法也。”不
报。任申先除待制致仕,安节劾其忿戾,乞追夺。秦桧兄梓知台州,安节劾其附
丽梁师成,梓遂罢,桧衔之。未几,丁母忧去,遂不出。
桧死,起知严州,除浙西提刑。入为大理卿,首言:“治民之道,先德后刑,
今守令虑不及远,簿书期会,赋税输纳,穷日力办之,而无卓然以教化为务者。
愿申饬守令,俾无专事法律,苟可以赞教化,必力行之。”时获伪造盐引者,大
臣欲置之死,安节力争,以为事已十余年,且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两浙漕属
王悦道鞫仁和令杨绩狱不实,事下大理,安节并逮悦道。悦道,幸医王继先子也,
屡因人求免,安节不从。
迁宗正少卿。为金使施宜生贺正,安节馆伴。属显仁皇后丧,服黑带,宜生
曰:“使人以贺礼来,迓使安得服黑带?”安节辞难再四,宜生屈服。迁礼部侍
郎。明年,再充送伴使。至楚州,副使耶律翼夺巡检王松马不得,鞭笞之。安节
遣人责翼,词色俱厉,朝廷恐生事,坐削两秩。叶义问使金,金主因言:“前日
夺马事,曲在翼,已笞二百,回日可详奏。”乃复元官。
迁礼部侍郎。将祠明堂,时已闻钦宗升遐,安节言:“宫庙行礼,皆当以大
臣摄事。”从之。迁侍讲、给事中。殿院杜莘老论张去为补外,安节言:“不可
因内侍而去言官。”上遂留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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