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第四章——润含玉德怀君子

宁夜

凌风兮在把清翎送出闽州后，就策马向西而去。清翎独自一人来到钱塘，打听文豪季连海并不困难，路人听到他的大名都是一副敬仰态度，很顺利就来到了郊外的季宅。

只见青山隐映之下，绿水涤荡，垂柳依依，环绕着天地间的一幢草庐，望之让人不禁心生避世江湖，隐逸田园的情怀。

清翎

杭州景致优美，马车一路从闽州过来沿途边欣赏边赶路，路途不算辛苦，倒有些旅游的意思。不过想到在童府发生的种种骇人听闻的景象以及凌凤兮的突然离去，总有些不自在。吴越文豪季连海的名声非常响亮，一路打听过来，知道的人都热情指路，对其人都是一副真心钦佩模样，让清翎倒有了许多期待。于是将心神一定，上前轻轻叩门。

[ 本帖最后由 清翎 于 2010-3-2 19:13 编辑 ]

季连海

从屋内传来一爽朗笑声“花径不曾缘客扫，山野陋室，久不曾迎客，只恐樽酒家贫怠慢了贵客，且季某才疏学浅，如为案牍之事而来，怕是教阁下失望了，这便请回吧。”

清翎

听到屋内传来的清朗之声，扣住门环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以前住在深山之中，虽然不曾上过什么学，但也在母亲教导下，些须认得一些字和名人诗句，知道屋内之人大约不想见客，生怕错过与爹亲相识，忙喊道：“不是……我是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找季先生……”

季连海

听得门外莺声细语，屋内沉静半响后，“吱呀”一声，门缓缓由内推开，一素衣书生踱了出来，只见他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神情甚是潇洒。
却见是一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小兄弟，季某此地虽非三宝之殿，但不知有何见教？”

[ 本帖最后由 季连海 于 2010-3-2 19:28 编辑 ]

清翎

正在着急时候，门突然打开，看见一个白衣书生走了出来，虽都是一身白衣，但与凌凤兮的放荡不羁截然不同，来者一派温文尔雅，微笑也犹如西湖上的一阵暖风。

见到这样的儒者风度，清翎料定是吴越文豪无疑，一想到此人有可能就是自己亲爹，内心的酸楚又浮上心头，上前一步道：季先生，我叫清翎，清水的清，羽翎的翎，我是从晋江过来的，有一些要紧的事情想请教季先生……”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结结巴巴的介绍自己，又恐季连海不解，红着脸低下头去。

季连海

拈须沉吟道“掠水燕翎寒自转，花映清池水映枝。清翎？好名……”
再听得“从晋江而来”，敛眉沉声道“晋江离苏杭之地虽非迢迢万里，但要来也殊为不易，却不知小兄弟究竟为何而来，有话但说无妨。”

[ 本帖最后由 季连海 于 2010-3-5 21:24 编辑 ]

清翎

清翎想到自己这一路寻父，的确是千里迢迢困难重重，不禁感伤，眼眶也渐渐红了。
见季连海正打量着自己，微一咬牙说道：“您..还记得有位故人名叫南宫湄红吗？”南宫湄红这个名字甫一说出口，清翎一直强忍的泪水便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季连海

面色微变，“吧嗒”一声，手中折扇掉落到地上，季连海一手执袖缓缓垂身捡起扇子，摇头自嘲道“圣人迅雷风烈必变，不想事到如今，这四个字于我仍旧如雷般一威至此……她、还好吗？”

[ 本帖最后由 季连海 于 2010-3-5 21:28 编辑 ]

清翎

“不好，她一点也不好..”清翎止住眼泪，摇头哀声说道：“她已经过世拉。”她遭遇童福贵一事，此时不再敢贸然相认，只说了母亲已经不在世便住口，暗中看对面这人是何等反应，心中隐隐期盼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季连海

正自起身，忽听此言，动作一滞，背过身去移步屋内，好似不愿清翎看见他此时的神态，轻叹口气“孩子，山野之地，潮气颇重，先进屋来吧。”言罢，取了桌上紫砂壶，斟满一杯热茶，抬手示意其坐在对面榻上。

清翎

清翎依言落座，见季连海神色不复方才从容，言语间颇有悲伤之意，复又出言试探道：“先生，南宫湄红生前是否与您熟识？”

季连海

苦苦一笑，摆手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们都以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这成年旧事，不提也罢，小兄弟此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知道、我就知道是她让你来的，她一定会来的。”声音微颤，待得片刻，季连海复又平静下来“不论如何，既是她临终所托，哪怕肝脑涂地，季某绝不推辞……”伸手握着其手腕，双眼凝视着清翎，情绪又好似激动起来……

清翎

清翎见他对母亲极为情深义重，受他所感也是泪水盈眶，但见他始终不说与母亲的关系，心里也很是焦急，擦干眼泪说道：“如此清翎代她多谢先生了...先生可曾知南宫湄红曾留有一女，””顿了顿，续又说道：“听闻乃她与闽越巨贾童福贵所生，因先生是她生前至交好友，所以晚辈斗胆一问，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季连海

眉毛陡沉，怒道“湄儿、湄儿岂会与那厮……那种粗鄙之辈沾染上关系，季某虽才蔽识浅，但也万万不容别人侮辱她，阁下既为她派来寻我之人，又岂会不知我是谁？”起身拂袖，阖上双目，微微喘气，仿佛颇为不悦。

清翎

清翎见他发怒，也不生气，解开头巾秀发垂肩，赫然是个娇美无比的小姑娘，虽然一路舟车劳顿却也无损她绝丽容色，眉目之间神似当年南宫湄红。惨然一笑凄声说道：“我却真不知道你是何人，我娘..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啊..”

季连海

微微侧目，却见其青丝如漪，瞠目结舌道“你……你是……”而后苦苦一笑“我早该想到了，像……你……跟你娘真像……太像了……”轻手拂过清翎秀发，仰天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湄儿，十五年啦，我真的等的太久了……”

清翎

清翎见他对自己面露温柔慈爱之色，提到母亲时哀恸之情显露无余，哪里还忍得住泪眼望向他，颤声说道：“你..真的是我爹爹么？你做什么十五年来都对我和娘亲不闻不问？翎儿..找的你好苦啊..”

季连海

抚摸其发髻，摇摇头叹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你娘也当韶华之际，而我却是有妻室之人，这十五年来，我本欲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逍遥于宇宙之间，但每每想起你娘却嗟悔无及，内心时时不能安稳，确是我有负你们母子二人。”言及此怅然望着清翎，复又说道“翎儿，你当真愿叫我一声爹？”声音中隐隐有些发颤…

清翎

清翎在途中业已听闻季连海家有妻室，此刻见他直言不讳对自己毫无隐瞒，再无怀疑，泪如泉涌哽咽连声喊道：“爹..爹..，您可知道我远行千里都是为了寻到您，翎儿都不敢奢望爹爹肯欣然认我..”原来她之前听闻季连海在吴越一带甚有声望，若果真是自己父亲，想自己一介孤女更无凭证，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相认。两人对望良久，清翎轻声说道：“娘亲的过往从未同翎儿讲过，爹爹您可以说给翎儿听吗？您和我娘亲当年怎么在一起又为何分开呢？”

季连海

听女儿一番陈述，连连摇头，微笑道“大丈夫生当立于天地之间，安能有过错而不认？别人虽称呼我为当世陶潜，但我又何尝在意这些个虚名？只求不负他人，我季连海宁为真小人，也决计不做这伪君子，翎儿、这些话我不曾向旁人说起，如今我只望你知道，你娘绝不会所托非人。”
再听得清翎问起南宫湄红之事，微微诧异道“你娘既着你来寻我，焉能只字不提我与她之事？”

清翎

听到季连海的话掷地有声，天地之中不负君子浩然正气，不禁对爹亲肃然起敬。
凄然道：
“娘亲从来没对我讲过爹的过往，唯一要说名字的时候也是临死之际，可惜恶人伤她太深，不及吐露片语就登仙远去了……”想起当日的危急境况，仍是历历在目。
“爹，我知道去娘亲的过去说出来不好，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爹和娘亲的过去啊……”
清翎一双盈盈秒目，直视季连海，三分渴望七分哀求。

季连海

季连海不忍看清翎的眼神，只得负手回过身去，遥望窗外柳枝，沉默良久，才叹道：
“十五年寒暑……那年正值元宵佳节……

宁夜

十五年前，韶光正妙，芳华最好，一个是青衫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是长袖轻舞玉颜美人。

青年季连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湄楼之上，昏烛点点，一袭白袍凭栏而立，他幽幽叹一口气“湄红，我本不该来的。但正如那忽明忽暗的阑珊灯火，我真怕这一别再也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