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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傲飞鹰

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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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礼中(上)

五礼之别,二曰凶。自天子至于庶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其理既均,其
情亦等,生则养,死则哀,故曰三年之丧,天下之达礼者也。汉礼,天子崩,自
不豫至于登遐及葬,丧纪之制,与夫三代变易。魏晋以来,大体同汉。然自汉文
革丧礼之制,后代遵之,无复三年之礼。及魏武临终,遗令“天下尚未安定,未
得遵古。百官当临中者,十五举音,葬毕便除。其将兵屯戍者,不得离部。”魏
武以正月庚子崩,辛丑即殡,是月丁卯葬,是为不逾月也。
及宣帝、景帝之崩,并从权制。文帝之崩,国内服三日。武帝亦遵汉魏之典,
既葬除丧,然犹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太宰司马孚、太傅郑冲、太保王祥、太尉
何曾、司徒领中领军司马望、司空荀顗、车骑将军贾充、尚书令裴秀、尚书仆射
武陔、都护大将军郭建、侍中郭绥、中书监荀勖、中军将军羊祜等奏曰:“臣闻
礼典轨度,丰杀随时,虞夏商周,咸不相袭,盖有由也。大晋绍承汉魏,有革有
因,期于足以兴化而已,故未得皆返太素,同规上古也。陛下既以俯遵汉魏降丧
之典,以济时务,而躬蹈大孝,情过乎哀,素冠深衣,降席撤膳,虽武丁行之于
殷世,曾闵履之于布衣,未足以逾。方今荆蛮未夷,庶政未乂,万机事殷,动劳
神虑,岂遑全遂圣旨,以从至情。臣等以为陛下宜割情以康时济俗,辄敕御府易
服,内省改坐,太官复膳,诸所施行,皆如旧制。”诏曰:“每感念幽冥,而不
得终苴绖于草土,以存此痛,况当食稻衣锦,诚诡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
吾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心一旦便易此情于所天!相从已多,可试省孔子答宰
我之言,无事纷纭也。言及悲剥,柰何!柰何!”孚等重奏:“伏读圣诏,感以
悲怀,辄思仲尼所以抑宰我之问,圣思所以不能已已,甚深甚笃。然今者干戈未
戢,武事未偃,万机至重,天下至众。陛下以万乘之尊,履布衣之礼,服粗席稿,
水饮疏食,殷忧内盈,毁悴外表。而躬勤万机,坐而待旦,降心接下,仄不遑食,
所以劳力者如斯之甚。是以臣等悚息不宁,诚惧神气用损,以疚大事。辄敕有司,
改坐复常,率由旧典。惟陛下察纳愚款,以慰皇太后之心。”又诏曰:“重览奏
议,益以悲剥,不能自胜,柰何!柰何!三年之丧,自古达礼,诚圣人称情立衷,
明恕而行也。神灵日远,无所诉告,虽薄于情,食旨服美,所不堪也。不宜反覆,
重伤其心,言用断绝,柰何!柰何!”帝遂以此礼终三年。后居太后之丧亦如之。
泰始二年八月,诏曰:“此上旬,先帝弃天下日也,便以周年。吾茕茕,当
复何时一得叙人子之情邪!思慕烦毒,欲诏陵瞻侍,以尽哀愤。主者具行备。”
太宰安平王孚、尚书令裴秀、尚书仆射武陔等奏:“陛下至孝蒸蒸,哀思罔极。
衰麻虽除,哀毁疏食,有损神和。今虽秋节,尚有余暑,谒见山陵,悲感摧伤,
群下窃用竦息,以为宜降抑圣情,以慰万国。”诏曰:“孤茕忽尔,日月已周,
痛慕摧感,永无逮及。欲瞻奉山陵,以叙哀愤,体气自佳耳。又已凉,便当行,
不得如所奏也。主者便具行备。”又诏曰:“汉文不使天下尽哀,亦帝王至谦之
志。当见山陵,何心而无服,其以衰绖行。”孚等重奏曰:“臣闻上古丧期无数,
后世乃有年月之渐。汉文帝随时之义,制为短丧,传之于后。陛下以社稷宗庙之
重,万方亿兆之故,既从权制,释除衰麻,群臣百姓吉服,今者谒陵,以叙哀慕,
若加衰绖,进退无当。不敢奉诏。”诏曰:“亦知不在此麻布耳。然人子情思,
为欲令哀丧之物在身,盖近情也。群臣自当案旧制。”孚等又奏曰:“臣闻圣人
制作,必从时宜。故五帝殊乐,三王异礼,此古今所以不同,质文所以迭用也。
陛下随时之宜,既降心克己,俯就权制,既除衰麻,而行心丧之礼,今复制服,
义无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参议宜如前奏。”诏曰:“患情不
能跂及耳,衣服何在。诸君勤勤之至,岂苟相违。”
泰始四年,皇太后崩。有司奏:“前代故事,倚庐中施白缣帐、蓐、素床,
以布巾裹块草,轺辇、版舆、细犊车皆施缣里。”诏不听,但令以布衣车而已,
其余居丧之制,不改礼文。有司又奏:“大行皇太后当以四月二十五日安厝。故
事,虞著衰服,既虞而除。其内外官僚皆就朝晡临位,御除服讫,各还所次除衰
服。”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礼也。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柰何
葬而便即吉,情所不忍也。”有司又奏:“世有险易,道有洿隆,所遇之时异,
诚有由然,非忽礼也。方今戎马未散,王事至殷,更须听断,以熙庶绩。昔周康
王始登翌室,犹戴冕临朝。降于汉魏,既葬除释,谅闇之礼,自远代而废矣。惟
陛下割高宗之制,从当时之宜。”诏曰:“夫三年之丧,所以尽情致礼,葬已便
除,所不堪也。当叙吾哀怀,言用断绝,柰何!柰何!”有司又固请。诏曰:
“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也。诚知衣服末事耳,然今思存草土,率当以吉物夺
之,乃所以重伤至心,非见念也。每代礼典质文皆不同耳,何为限以近制,使达
丧阙然乎!”群臣又固请,帝流涕久之乃许。文明皇后崩及武元杨后崩,天下将
吏发哀三日止。
穆帝崩,哀帝立。帝于穆帝为从父昆弟,穆帝舅褚歆有表,中书答表朝廷无
其仪,诏下议。尚书仆射江虨等四人并云,闵僖兄弟也,而为父子,则哀帝
应为帝嗣。卫军王述等二十五人云“成帝不私亲爱,越授天伦,康帝受命显宗。
社稷之重,已移所授,纂承之序,宜继康皇。”尚书谢奉等六人云:“继体之正,
宜本天属,考之人情,宜继显宗也。”诏从述等议,上继显宗。
宁康二年七月,简文帝崩再周而遇闰。博士谢攸、孔粲议:“鲁襄二十八年
十二月乙未,楚子卒,实闰月而言十二月者,附正于前月也。丧事先远,则应用
博士吴商之言,以闰月祥。”尚书仆射谢安、中领军王劭、散骑常侍郑袭、右卫
将军殷康、骁骑将军袁宏、散骑侍郎殷茂、中书郎车胤、左丞刘遵、吏部郎刘耽
意皆同。康曰:“过七月而未及八月,岂可谓之逾期。必所不了,则当从其重者。”
宏曰:“假值闰十二月而不取者,此则岁未终,固不可得矣。《汉书》以闰为
后九月,明其同体也。”袭曰:“中宗、肃祖皆以闰月崩,祥除之变皆用闰之后
月。先朝尚用闰之后月,今闰附七月,取之何疑,亦合远日申情之言。又闰是后
七而非八也,岂逾月之嫌乎!”尚书令王彪之、侍中王混、中丞谯王恬、右丞戴
谧等议异,彪之曰:“吴商中才小官,非名贤硕儒、公辅重臣、为时所准则者。
又取闰无证据,直揽远日之义,越祥忌,限外取,不合卜远之理。又丞相桓公尝
论云,《礼》二十五月大祥。何缘越期取闰,乃二十六月乎?”于是启曰:“或
以闰附七月,宜用闰月除者。或以闰名虽除七月,而实以三旬别为一月,故应以
七月除者。臣等与中军将军冲参详,一代大礼,宜准经典。三年之丧,十三月而
练,二十五月而毕,《礼》之明文也。《阳秋》之义,闰在年内,则略而不数。
明闰在年外,则不应取之以越期忌之重,礼制祥除必正期月故也。”己酉晦,帝
除缟即吉。徐广论曰:“凡辨义详理,无显据明文可以折中夺易,则非疑如何。
礼疑从重,丧易宁戚,顺情通物,固有成言矣。彪之不能徵援正义,有以相屈,
但以名位格人,君子虚受,心无适莫,岂其然哉!执政从而行之,其殆过矣。”
魏武以正月崩,魏文以其年七月设妓乐百戏,是则魏不以丧废乐也。武帝以
来,国有大丧,辄废乐终三年。惠帝太安元年,太子丧未除,及元会亦废乐。穆
帝永和中,为中原山陵未修复,频年元会废乐。是时太后临朝,后父褚裒薨,元
会又废乐也。孝武太元六年,为皇后王氏丧,亦废乐。孝武崩,太傅录尚书会稽
王道子议:“山陵之后,通婚嫁不得作乐,以一期为断。”
汉仪,太皇太后、皇太后崩,长乐太仆、少府大长秋典丧事,三公奉制度,
他皆如礼。魏晋亦同天子之仪。
泰始十年,武元杨皇后崩,及将迁于峻阳陵,依旧制,既葬,帝及群臣除丧
即吉。先是,尚书祠部奏从博士张靖议,皇太子亦从制俱释服。博士陈逵议,以
为“今制所依,盖汉帝权制,兴于有事,非礼之正。皇太子无有国事,自宜终服。”
有诏更详议。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丧服,
谅闇以居,心丧终制,不与士庶同礼。汉氏承秦,率天下为天子修服三年。汉文
帝见其下不可久行,而不知古制,更以意制祥禫,除丧即吉。魏氏直以讫葬为
节,嗣君皆不复谅闇终制。学者非之久矣,然竟不推究经传,考其行事,专谓王
者三年之丧,当以衰麻终二十五月。嗣君苟若此,则天子群臣皆不得除丧。虽志
在居笃,更逼而不行。至今世主皆从汉文轻典,由处制者非制也。今皇太子与尊
同体,宜复古典,卒哭除衰麻,以谅闇终制。于义既不应不除,又无取于汉文,
乃所以笃丧礼也。”于是尚书仆射卢饮、尚书魏舒问杜预证据所依。预云:“传
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此谓天子绝期,唯有三年丧也。非谓居丧衰服三年,与士
庶同也。故后、世子之丧,而叔向称有三年之丧二也。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
而云谅闇三年,此释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燕乐已早,明既
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春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时简公未葬,
请免丧以听命,君子谓之得礼。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传曰‘吊生不及哀’。
此皆既葬除服谅闇之证,先儒旧说,往往亦见,学者来之思耳。《丧服》,诸侯
为天子亦斩衰,岂可谓终服三年邪!上考七代,未知王者君臣上下衰麻三年者谁;
下推将来,恐百世之主其理一也。非必不能,乃事势不得,故知圣人不虚设不行
之制。仲尼曰‘礼所损益虽百世可知’,此之谓也。”于是饮、舒从之,遂命预
造议,奏曰:
侍中尚书令司空鲁公臣贾充、侍中尚书仆射奉车都尉大梁侯臣卢钦、尚书新
沓伯臣山涛、尚书奉车都尉平春侯臣胡威、尚书剧阳子臣魏舒、尚书堂阳子臣石
鉴、尚书丰乐亭侯臣杜预稽首言:礼官参议博士张靖等议,以为“孝文权制三十
六日之服,以日易月,道有污隆,礼不得全,皇太子亦宜割情除服”。博士陈逵
等议,以为“三年之丧,人子所以自尽,故圣人制礼,自上达下。是以今制,将
吏诸遭父母丧,皆假宁二十五月。敦崇孝道,所以风化天下。皇太子至孝著于内,
而衰服除于外,非礼所谓称情者也。宜其不除。”
臣钦、臣舒、臣预谨案靖、逵等议,各见所学之一端,未晓帝者居丧古今之
通礼也。自上及下,尊卑贵贱,物有其宜。故礼有以多为贵者,有以少为贵者,
有以高为贵者,有以下为贵者,唯其称也。不然,则本末不经,行之不远。天子
之与群臣,虽哀乐之情若一,而所居之宜实异,故礼不得同。《易》曰“上古之
世丧期无数”,《虞书》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其后无文。至周公旦,乃称
“殷之高宗谅闇三年不言”。其传曰“谅,信也;闇,默也”。下逮五百余岁,
而子张疑之,以问仲尼。仲尼答云:“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
以听于冢宰三年。”周景王有后、世子之丧,既葬除丧而乐。晋叔向讥之曰:
“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宴乐已早,亦非礼也。”此皆天子丧
事见于古文者也。称高宗不云服丧三年,而云谅闇三年,此释服心丧之文也。讥
景王不讥其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尧崩,舜谅
闇三年,故称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丧,齐斩之制,菲杖绖带,当遂其服。
既葬而除,谅闇以终之,三年无改父之道,故百官总已听于冢宰。丧服已除,故
称不言之美,明不复寝苫枕块,以荒大政也。《礼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
又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又云:“端衰丧车皆无等。”此通谓天子居
丧,衣服之节同于凡人,心丧之礼终于三年,亦无服丧三年之文。然继体之君,
犹多荒宁。自从废谅闇之制,至令高宗擅名于往代,子张致疑于当时,此乃贤圣
所以为讥,非讥天子不以服终丧也。
秦燔书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汉祖草创,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终重
服,旦夕哀临,经罹寒暑,禁塞嫁娶饮酒食肉,制不称情。是以孝文遗诏,敛毕
便葬,葬毕制红禫之除。虽不合高宗谅闇之义,近于古典,故传之后嗣。于时
预修陵庙,故敛葬得在浃辰之内,因以定制。近至明帝,存无陵寝,五旬乃葬,
安在三十六日。此当时经学疏略,不师前圣之病也。魏氏革命,以既葬为节,合
于古典,然不垂心谅闇,同讥前代。自泰始开元,陛下追尊谅闇之礼,慎终居笃,
允臻古制,超绝于殷宗,天下歌德,诚非靖等所能原本也。
天子诸侯之礼,当以具矣。诸侯恶其害己而削其籍,今其存者唯《士丧》一
篇,戴圣之记杂错其间,亦难以取正。天子之位至尊,万机之政至大,群臣之众
至广,不同之于凡人。故大行既葬,祔祭于庙,则因疏而除之。己不除则群臣莫
敢除,故屈己以除之。而谅闇以终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己以从宜,
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丧,我王犹若此之笃也。凡等臣子,亦焉得不自勉以
崇礼。此乃圣制移风易俗之本,高宗所以致雍熙,岂惟衰裳而已哉!
若如难者,更以权制自居,疑于屈伸厌降,欲以职事为断,则父在为母期,
父卒三年,此以至亲屈于至尊之义也。出母之丧,以至亲为属,而长子不得有制,
体尊之义,升降皆从,不敢独也。《礼》:诸子之职,掌国子之倅。国有事则帅
国子而致之太子,唯所用之。《传》曰,“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
曰监国”,不无事矣。《丧服》母为长子,妻为夫,妾为主,皆三年。内宫之主,
可谓无事、揆度汉制,孝文之丧,红禫既毕,孝景即吉于未央,薄后、窦后必
不得齐斩于别宫,此可知也。况皇太子配贰至尊,与国为体,固宜远遵古礼,近
同时制,屈除以宽诸下,协一代之成典。
君子之于礼,有直而行,曲而杀;有经而等,有顺而去之,存诸内而已。礼
云非玉帛之谓,丧云唯衰麻之谓乎?此既臣等所谓经制大义,且即实近言,亦有
不安。今皇太子至孝蒸蒸,发于自然,号咷之慕,匍匐殡宫,大行既奠,往而
不反,必想像平故,彳旁徨寝殿。若不变从谅闇,则东宫臣仆,义不释服。此为
永福官属,当独衰麻从事,出入殿省,亦难以继。今将吏虽蒙同二十五月之宁,
至于大臣,亦夺其制。昔翟方进自以身为汉相,居丧三十六日,不敢逾国典,而
况于皇太子?臣等以为皇太子宜如前奏,除服谅闇终制。
于是太子遂以厌降之议,从国制除衰麻,谅闇终制。
于时外内卒闻预异议,多怪之。或者乃谓其违礼以合时。时预亦不自解说,
退使博士段畅博采典籍,为之证据,令大义著明,足以垂示将来。畅承预旨,遂
撰集书传旧文,条诸实事成言,以为定证,以弘指趣。其传记有与今议同者,亦
具列之,博举二隅,明其会归,以证斯事。文多不载。
武帝杨悼皇后既母养怀帝,后遇难时,怀帝尚幼,及即位,中诏述后恩爱。
及后祖载,群官议帝应为追制服,或以庶母慈己,依礼制小功五月,或以谓慈母
服如母服齐衰者,众议不同。闾丘冲议云:“杨后母养圣上,盖以曲情。今以恩
礼追崇,不配世祖庙。王者无慈养之服,谓宜祖载之日,可三朝素服发哀而已。”
于是从之。
康帝建元元年正月晦,成恭杜皇后周忌,有司奏,至尊期年应改服。诏曰:
“君亲,名教之重也,权制出于近代耳。”于是素服如旧,固非汉魏之典也。
兴宁元年,哀帝章皇太妃薨,帝欲服重。江虨启:“先王制礼,应在緦
服。”诏欲降期,虨又启:“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于是制緦麻三月。
孝武宁康中,崇德太后褚氏崩。后于帝为从嫂,或疑其服。博士徐藻议,以
为:“资父事君而敬同。又,礼,其夫属父道者,其妻皆母道也。则夫属君道,
妻亦后道矣。服后宜以资母之义。鲁讥逆祀,以明尊尊。今上躬奉康、穆、哀皇
及靖后之祀,致敬同于所天。岂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废于本亲。谓应服齐衰期。”
于是帝制期服。
隆安四年,孝武太皇太后李氏崩,疑所服。尚书左仆射何澄、右仆射王雅、
尚书车胤、孔安国、祠部郎徐广议、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
情礼弥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
文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遂服无屈,
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期。永安皇后
无服,但一举哀,百官亦一期。”诏可。
孝武帝太元十五年,淑媛陈氏卒,皇太子所生也。有司参详母以子贵,赠淑
媛为夫人,置家令典丧事。太子前卫率徐邈议:“《丧服传》称与尊者为体,则
不服其私亲。又,君父所不服,子亦不敢服。故王公妾子服其所生母练冠麻衣,
既葬而除,非五服之常,则谓之无服。”从之。
太元二十一年,孝武帝崩,孝武太后制三年之服。
惠帝太安元年三月,皇太孙尚薨。有司奏,御服齐衰期。诏下通议。散骑常
侍谢衡以为:“诸侯之太子,誓与未誓,尊卑体殊。《丧服》云为嫡子长殇,谓
未誓也,已誓则不殇也。”中书令卞粹曰:“太子始生,故已尊重,不待命誓。
若衡议已誓不殇,则无服之子当斩衰三年;未誓而殇,则虽十九当大功九月。誓
与未誓,其为升降也微;斩衰与大功,其为轻重也远。而今注云‘诸侯不降嫡殇
重’。嫌于无服,以大功为重嫡之服,则虽誓,无复有三年之理明矣。男能卫社
稷,女能奉妇道,以可成之年而有已成之事,故可无殇,非孩龀之谓也。为殇后
者尊之如父,犹无所加而止殇服,况以天子之尊,而为无服之殇行成人之制邪!
凡诸宜重之殇,皆士大夫不加服,而令至尊独居其重,未之前闻也。”博士蔡克
同粹。秘书监挚虞云:“太子初生,举以成人之礼,则殇理除矣。太孙亦体君传
重,由位成而服,全非以年也。天子无服殇之义,绝期故也。”于是从之。
魏氏故事,国有大丧,群臣凶服,以帛为绶囊,以布为剑衣。新礼,以传称
“去丧无所不佩”,明在丧则无佩也,更制齐斩之丧不佩剑绶。挚虞以为“《周
礼》武贲氏,士大夫之职也,皆以兵守王宫,国有丧故,则衰葛执戈楯守门,葬
则从车而哭。又,成王崩,太保命诸大夫以干戈内外警设。明丧故之际,盖重宿
卫之防。去丧无所不佩,谓服饰之事,不谓防御之用。宜定新礼布衣剑如旧,其
余如新制。”诏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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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中(下)

汉魏故事,将葬,设吉凶卤簿,皆以鼓吹。新礼以礼无吉驾导从之文,臣子
不宜释其衰麻以服玄黄,除吉驾卤簿。又,凶事无乐,遏密八音,除凶服之鼓吹。
挚虞以为:“葬有祥车旷左,则今之容车也。既葬,日中反虞,逆神而还。《春
秋传》,郑大夫公孙虿卒,天子追赐大路,使以行。《士丧礼》,葬有稿车乘车,
以载生之服。此皆不唯载柩,兼有吉驾之明文也。既设吉驾,则宜有导从,以象
平生之容,明不致死之义。臣子衰麻不得为身而释,以为君父则无不可。《顾命》
之篇足以明之。宜定新礼设吉服导从如旧,其凶服鼓吹宜除。”诏从之。
汉魏故事,大丧及大臣之丧,执绋者挽歌。新礼以为挽歌出于汉武帝役人之
劳歌,声哀切,遂以为送终之礼。虽音曲摧怆,非经典所制,违礼设衔枚之义。
方在号慕,不宜以歌为名。除,不挽歌。挚虞以为:“挽歌因倡和而为摧怆之声,
衔枚所以全哀,此亦以感众。虽非经典所载,是历代故事。《诗》称‘君子作歌,
惟以告哀’,以歌为名,亦无所嫌。宜定新礼如旧。”诏从之。
咸宁二年,安平穆王薨,无嗣,以母弟敦上继献王后,移太常问应何服。博
士张靖答,宜依鲁僖服闵三年例。尚书符诘靖:“穆王不臣敦,敦不继穆,与闵
僖不同。”孙毓、宋昌议,以穆王不之国,敦不仕诸侯,不应三年。以义处之,
敦宜服本服,一期而除,主穆王丧祭三年毕,乃吉祭献王。毓云:“《礼》,君
之子孙所以臣诸兄者,以临国故也。《礼》又与诸侯为兄弟服斩者,谓邻国之臣
于邻国之君,有犹君之义故也。今穆王既不之国,不臣兄弟,敦不仕诸侯,无邻
臣之义,异于闵僖,如符旨也。但丧无主,敦既奉诏绍国,受重主丧,典其祭祀。
‘大功者主人之丧,有三年者则必为之再祭’。郑氏《注》云,‘谓死者之从父
昆弟来为丧主也。”有三年者,谓妻若子幼少也’。‘再祭,谓大小祥也’。穆
妃及国臣于礼皆当三年,此为有三年者,敦当为之主大小两祥祭也。且哀乐不相
杂,吉凶不相干。凶服在宫,哭泣未绝。敦遽主穆王之丧,而国制未除,则不得
以己本亲服除而吉祭献王也。”
咸宁四年,陈留国上,燕公是王之父,王出奉明帝祀,今于王为从父,有司
奏应服期,不以亲疏尊卑为降。诏曰:“王奉魏氏,所承者重,不得服其私亲。”
穆帝时,东海国言,哀王薨逾年,嗣王乃来继,不复追服,群臣皆已反吉,国妃
亦宜同除。诏曰:“朝廷所以从权制者,以王事夺之,非为变礼也。妇人传重义
大,若从权制,义将安托!”于是国妃终三年之礼。孙盛以为:“废三年之礼,
开偷薄之源,汉魏失之大者也。今若以大夫宜夺以王事。妇人可终本服,是吉凶
之仪杂陈于宫寝,彩素之制乖异于内外,无乃情礼俱违,哀乐失所乎!”
太元十七年,太常车胤上言:“谨案《丧服礼经》,庶子为母緦麻三月。《
传》曰:‘何以緦麻?以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此《经》《传》之明文,
圣贤之格言。而自顷开国公侯,至于卿士,庶子为后,各肆私情,服其庶母,同
之于嫡。此末俗之弊,溺情伤教,纵而不革,则流遁忘返矣。且夫尊尊亲亲,虽
礼之大本,然厌亲于尊,由来尚矣。《礼记》曰,‘为父后,出母无服也者,不
祭故也’。又,礼,天子父母之丧,未葬,越绋而祭天地社稷。斯皆崇严至敬,
不敢以私废尊也。今身承祖宗之重,而以庶母之私,废烝尝之事。五庙阙祀,由
一妾之终,求之情礼,失莫大焉。举世皆然,莫之裁贬。就心不同,而事不敢异。
故正礼遂穨,而习非成俗。此《国风》所以思古,《小雅》所以悲叹。当今九服
渐宁,王化惟新,诚宜崇明礼训,以一风俗。请台省考修经典,式明王度。”不
答。
十八年,胤又上言:“去年上,自顷开国公侯,至于卿士,庶子为后者,服
其庶母,同之于嫡,违礼犯制,宜加裁抑。事上经年,未被告报,未审朝议以何
为疑。若以所陈或谬,则经有文;若以古今不同,则晋有成典。升平四年,故太
宰武陵王所生母丧,表求齐衰三年,诏听依昔乐安王故事,制大功九月。兴宁三
年,故梁王<王逢>又所生母丧,亦求三年。《庚子诏书》依太宰故事,同服大功。
若谨案周礼,则緦麻三月;若奉晋制,则大功九月。古礼今制,并无居庐三年之
文,而顷年已来,各申私情,更相拟袭,渐以成俗。纵而不禁,则圣典灭矣。夫
尊尊亲亲,立人之本,王化所由,二端而已。故先王设教,务弘其极,尊郊社之
敬,制越绋之礼,严宗庙之祀,厌庶子之服,所以经纬人文,化成天下。夫屈家
事于王道,厌私恩于祖宗,岂非上行乎下,父行乎子!若尊尊之心有时而替,宜
厌之情触事而申,祖宗之敬微,而君臣之礼亏矣。严恪微于祖宗,致敬亏于事上,
而欲俗安化隆,不亦难乎!区区所惜,实在于斯。职之所司,不敢不言。请台参
详。”尚书奏:“案如辞辄下主者详寻。依礼,庶子与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
此尊祖敬宗之义。自顷陵迟,斯礼遂废。封国之君废五庙之重,士庶匹夫阙烝尝
之礼,习成穨俗,宜被革正。辄内外参详,谓宜听胤所上,可依乐安王大功为正。
请为告书如左,班下内外,以定永制,普令依承,事可奉行。”诏可。
《礼》,王为三公六卿锡衰,为大夫士疑衰,首服弁绖。天子诸侯皆为贵臣
贵妾服三月。汉为大臣制服无闻焉。汉明帝时,东海恭王薨,帝出幸津门亭发哀。
及武帝咸宁二年十一月,诏“诸王公大臣薨,应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
其一朝发哀者,三日不举乐也”。
元帝姨广昌乡君丧,未葬,中丞熊远表云:“案《礼》‘君于卿大夫,比葬
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恻隐之心未忍行吉事故也。被尚书符,冬至后二日小
会。臣以为广昌乡君丧殡日,圣恩垂悼。礼,大夫死,废一时之祭。祭犹可废,
而况馀事。冬至唯可群下奉贺而已,未便小会。”诏以远表示贺循,又曰:“咸
宁二年武皇帝故事云‘王公大臣薨,三朝发哀,逾月不举乐,其一朝发哀,三日
不举乐’,此旧事明文。”贺循答曰:“案《礼·杂记》,‘君于卿大夫之丧,
比葬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古者君臣义重,虽以至尊之义,降而无服,三月
之内,犹锡衰以居,不接吉事。故春秋晋大夫智悼子未葬,平公作乐,为屠蒯所
讥。如远所答,合于古义。咸宁诏书虽不会经典,然随时立宜,以为定制,诚非
群下所得称论。”升平元年,帝姑庐陵公主未葬,符问太常,冬至小会应作乐不。
博士胡讷议云:“君于卿大夫,比卒哭不举乐。公主有骨肉之亲,宜阙乐。”太
常王彪之云:“案武帝诏,三朝举哀,三旬乃举乐;其一朝举哀者,三日则举乐。
泰始十年春,长乐长公主薨,太康七年秋,扶风王骏薨,武帝并举哀三日而已。
中兴已后,更参论不改此制。今小会宜作乐。”二议竟不知所取。
《丧服记》,公为所寓,齐衰三月。新礼以今无此事,除此一章。挚虞以为:
“《周礼》作于刑厝之时,而著荒政十二。礼备制待物,不以时衰而除盛典,世
隆而阙衰教也。曩者王司徒失守播越,自称寄公。是时天下又多此比,皆礼之所
及。宜定新礼自如旧经。”诏从之。
汉魏故事无五等诸侯之制,公卿朝士服丧,亲疏各如其亲。新礼王公五等诸
侯成国置卿者,及朝廷公孤之爵,皆傍亲绝期,而旁亲为之服斩衰,卿校位从大
夫者皆绝緦。挚虞以为:“古者诸侯君临其国,臣诸父兄,今之诸侯未同于古。
未同于古,则其尊未全,不宜便从绝期之制,而令傍亲服斩衰之重也。诸侯既然,
则公孤之爵亦宜如旧。昔魏武帝建安中已曾表上,汉朝依古为制,事与古异,皆
不施行,施行者著在魏科。大晋采以著令,宜定新礼皆如旧。”诏从之。
《丧服》无弟子为师服之制,新礼弟子为师齐衰三月。挚虞以为:“自古无
师服之制,故仲尼之丧,门人疑于所服。子贡曰:‘昔夫子之丧颜回,若丧子而
无服,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遂心丧三年。此则怀三年之哀,而无齐衰之制
也。群居,入则绖,出则否,所谓吊服加麻也。先圣为礼,必易从而可传。师徒
义诚重,而服制不著,历代相袭,不以为缺。且寻师者以弥高为得,故屡迁而不
嫌;修业者以日新为益,故舍旧而不疑。仲尼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子贡
云,‘夫何常师之有’。浅学之师,暂学之师,不可皆为之服。义有轻重,服有
废兴,则臧否由之而起,是非因之而争,爱恶相攻,悔吝生焉。宜定新礼无服如
旧。”诏从之。
古者天子诸侯葬礼粗备,汉世又多变革,魏晋以下世有改变,大体同汉之制。
而魏武以礼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豫自制送终衣服四箧,
题识其上,春秋冬夏,日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文
帝遵奉,无所增加。及受禅,刻金玺,追加尊号,不敢开埏,乃为石室,藏玺埏
首,以示陵中无金银诸物也。汉礼明器甚多,自是皆省之矣。魏文帝黄初三年,
又自作终制曰:“礼,国君即位为椑,存不忘亡也。寿陵因山为体,无封树,
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礼不墓祭,欲存亡
不黩也。皇后及贵人以下不随王之国者,有终没,皆葬涧西,前又已表其处矣。”
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明帝亦遵奉之。明帝性虽崇奢,然未遽
营陵墓之制也。
宣帝豫自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填不树,作《顾命终制》,敛以时服,不设明
器。景、文皆谨奉成命,无所加焉。景帝崩,丧事制度又依宣帝故事。武帝泰始
四年,文明王皇后崩,将合葬,开崇阳陵,使太尉司马望奉祭,进皇帝密玺绶于
便房神坐。魏氏金玺,此又俭矣。江左初,元、明崇俭,且百度草创,山陵奉终,
省约备矣。成帝咸康七年,皇后杜氏崩。诏外官五日一入临,内官旦一入而已,
过葬虞祭礼毕止。有司奏,大行皇后陵所作凶门柏历门,号显阳端门。诏曰:
“门如所处。凶门柏历,大为烦费,停之。”案蔡谟说,以二瓦器盛始死之祭,
系于木,裹以苇席,置庭中,近南,名为重,今之凶门是其象也。礼,既虞而作
主,今未葬,未有主,故以重当之。礼称为主道,此其义也。范坚又曰:“凶门
非礼,礼有悬重,形似凶门。后人出之门外以表丧,俗遂行之。薄帐,即古吊幕
之类也。”是时,又诏曰:“重壤之下,岂宜崇饰无用,陵中唯洁扫而已。”有
司又奏,依旧选公卿以下六品子弟六十人为挽郎,诏又停之。孝武帝太元四年九
月,皇后王氏崩。诏曰:“终事唯从俭速。”又诏:“远近不得遣山陵使。”有
司奏选挽郎二十四人,诏停之。
古无墓祭之礼。汉承秦,皆有园寝。正月上丁,祠南郊礼毕,次北郊、明堂、
高庙、世祖庙,谓之五供。
魏武葬高陵,有司依汉立陵上祭殿。至文帝黄初三年,乃诏曰:“先帝躬履
节俭,遗诏省约。子以述父为孝,臣以系事为忠。古不墓祭,皆设于庙。高陵上
殿皆毁坏,车马还厩,衣服藏府,以从先帝俭德之志。”文帝自作终制,又曰
“寿陵无立寝殿,造园邑”,自后园邑寝殿遂绝。齐王在位九年,始一谒高平陵
而曹爽诛,其后遂废,终于魏世。
及宣帝,遗诏“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于是景、文遵旨。至武帝,犹再谒
崇阳陵,一谒峻平陵,然遂不敢谒高原陵,至惠帝复止也。
逮于江左,元帝崩后,诸公始有谒陵辞告之事。盖由眷同友执,率情而举,
非洛京之旧也。成帝时,中宫亦年年拜陵,议者以为非礼,于是遂止,以为永制。
至穆帝时,褚太后临朝,又拜陵,帝幼故也。至孝武崩,骠骑将军司马道子曰:
“今虽权制释服,至于朔望诸节,自应展情陵所,以一周为断。”于是至陵,变
服单衣,烦黩无准,非礼意也。及安帝元兴元年,尚书左仆射桓谦奏:“百僚拜
陵,起于中兴,非晋旧典,积习生常,遂为近法。寻武皇帝诏,乃不使人主诸王
拜陵,岂唯百僚!谓宜遵奉。”于是施行。及义熙初,又复江左之旧。
太康七年,大鸿胪郑默母丧,既葬,当依旧摄职,固陈不起,于是始制大臣
得终丧三年。然元康中,陈准、傅咸之徒,犹以权夺,不得终礼,自兹已往,以
为成比也。
太康元年,东平王楙上言,相王昌父毖,本居长沙,有妻息,汉末使入中国,
值吴叛,仕魏为黄门郎,与前妻息死生隔绝,更娶昌母。今江表一统,昌闻前母
久丧,言疾求平议。
守博士谢衡议曰:“虽有二妻,盖有故而然,不为害于道,议宜更相为服。”
守博士许猛以为“地绝,又无前母之制,正以在前非没则绝故也。前母虽在,犹
不应服。”段畅、秦秀、驺冲从猛。散骑常侍刘智安议:“礼为常事制,不为非
常设也。亡父母不知其死生者,不著于礼。平生不相见,去其加隆,以期为断。”
都令史虞溥议曰:“臣以为礼不二嫡,所以重正,非徒如前议者防妒忌而已。故
曰‘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未有遭变而二嫡。苟不二,则昌父更娶之辰,是前
妻义绝之日也。使昌父尚存,二妻俱在,必不使二嫡专堂,两妇执祭,同为之齐
也。”秦秀议:“二妾之子,父命令相慈养,而便有三年之恩,便同所生。昌父
何义不命二嫡依此礼乎!父之执友有如子之礼,况事兄之母乎!”许猛又议:
“夫少妇稚,则不可许以改娶更适矣。今妻在许以更聘,夫存而妻得改醮者,非
绝而何。”侍中领博士张惲议:“昔舜不告而娶,婚礼盖阙,故《尧典》以厘降
二女为文,不殊嫡媵。传记以妃夫人称之,明不立正后也。夫以圣人之弘,帝者
嫡子,犹权事而变,以定典礼。黄昌之告新妻使避正室,时论许之。推姬氏之让,
执黄卿之决,宜使各自服其母。”黄门侍郎崔谅、荀悝、中书监荀勖、领中书令
和峤、侍郎夏侯湛皆如溥议。侍郎山雄、兼侍郎著作陈寿以为:“溥驳一与之齐,
非大夫也,礼无二嫡,不可以并耳。若昌父及二母于今各存者,则前母不废,已
有明徵也。设令昌父将前母之子来入中国尚在者,当从出母之服。苟昌父无弃前
妻之命,昌兄有服母之理,则昌无疑于不服。”贼曹属卞粹议:“昌父当莫审之
时而娶后妻,则前妻同之于死而义不绝。若生相及而后妻不去,则妾列于前志矣。
死而会乎,则同祔于葬,无并嫡之实。必欲使子孙于没世之后,追计二母隔绝之
时,以为并嫡,则背违死父,追出亡母。议者以为礼无前母之服者,可谓以文害
意。愚以为母之不亲而服三年,非一无异于前母也。仓曹属卫恒议:“或云,嫡
不可二,前妻宜绝。此为夺旧与新,违母从子,礼律所不许,人情所未安也。或
云,绝与死同,无嫌二嫡,据其相及,欲令有服。此为论嫡则死,议服则生,还
自相伐,理又不通。愚以为地绝死绝,诚无异也,宜一如前母,不复追服。”主
薄刘卞议:“毖在南为邦族,于北为羁旅,以此名分言之,前妻为元妃,后妇为
继室。何至王路既通,更当逐其今妻,废其嫡子!不书姜氏,绝不为亲,以其犯
至恶也。赵姬虽贵,必推叔隗;原同虽宠,必嫡宣孟。若违礼苟让,何则《春秋》
所当善也!论者谓地绝,其情终已不得往来。今地既通,何为故当追而绝之邪!
黄昌见美,斯又近世之明比。”司空齐王攸议:“《礼记》‘生不及祖父母、诸
父昆弟,而父税丧,己则否’,诸儒皆以为父以他故子生异域,不及此亲存时归
见之,父虽追服,子不从税,不责非时之恩也。但不相见,尚不服其先终,而况
前母非亲所生,义不逾祖,莫往莫来,恩绝殊隔,而令追服,殆非称情立文之谓
也。以为昌不宜追服。”司徒李胤议:“毖为黄门侍郎,江南已叛。石厚与焉,
大义灭亲,况于毖之义,可得以为妻乎!”大司马骞不议,太尉充、抚军大将军
妆南王亮皆从主者。溥又驳粹曰:“丧从宁戚,谓丧事尚哀耳,不使服非其亲也。
夫死者终也,终事已故无绝道。分居两存,则离否由人。夫妇以判合为义,今土
隔人殊,则配合理绝。彼已更娶代己,安得自同于死妇哉!伯夷让孤竹,不可以
为后王法也。且既已为嫡后服,复云为妾,生则或贬或离,死则同祔于葬,妻专
一以事夫,夫怀贰以接己,开伪薄之风,伤贞信之教,于以纯化笃俗,不亦难乎!
今昌二母虽土地殊隔,据同时并存,何得为前母后母乎!设使昌母先亡,以嫡合
葬,而前母不绝,远闻丧问,当复相为制何服邪!夫制不应礼,动而愈失。夫孝
子不纳亲于不义,贞妇不昧进而苟容。今同前嫡于死妇,使后妻居正而或废,于
二子之心,曾无恧乎!而云诬父弃母,恐此文致之言,难以定臧否也。礼,违诸
侯适天子,不服旧君,然则昌父绝前君矣,更纳后室,废旧妻矣,又何取于宜诛
宜抚乎!且妇人之有恶疾,乃慈夫之所愍也,而在七出,诚以在人理应绝故也。
今夫妇殊域,与无妻同,方之恶疾,理无以异。据己更娶,有绝前之证。而云应
服,于义何居!”尚书八座以为“设令有人于此,父为敦煌太守,而子后任于洛,
若父娶妻,非徒不见,乃可不知,及其死亡,不得不服。但鞠养已者情哀,而不
相见名制,虽戚念之心殊,而为之服一也。又,两后匹嫡,自谓违礼,不谓非常
之事而以常礼处之也。昔子思哭出母于庙,其门人曰:‘庶氏之女死,何为哭于
孔氏之庙!’子思惧,改哭于他室。若昌不制服,不得不告其父祖,掘其前母之
尸,徙之他地。若其不徙,昌为罪人。何则?异族之女不得祔于先姑,藏其墓次
故也。且夫妇人牵夫,犹有所尊,赵姬之举,礼得权通,故先史详之,不讥其事
耳。今昌之二母,各已终亡,尚无并主轻重之事也。昌之前母,宜依叔隗为比。
若亡在昌未生之前者,则昌不应复服。生及母存,自应如礼以名服三年。辄正定
为文,章下太常报楙奉行。”
制曰:“凡事有非常,当依准旧典,为之立断。今议此事,称引赵姬、叔隗
者粗是也。然后狄与晋和,故姬氏得迎叔隗而下之。吴寇隔塞,毖与前妻,终始
永绝。必义无两嫡,则赵衰可以专制隗氏。昌为人子,岂得擅替其母。且毖二妻
并以绝亡,其子犹后母之子耳,昌故不应制服也。”
太兴初,著作郎干宝论之曰:“礼有经有变有权,王毖之事,有为为之也。
有不可责以始终之义,不可求以循常之文,何群议之纷错!同产者无嫡侧之别,
而先生为兄;诸侯同爵无等级之差,而先封为长。今二妻之入,无贵贱之礼,则
宜以先后为秩,顺序义也。今生而同室者寡,死而同庙者众,及其神位,固有上
下也。故《春秋》贤赵姬遭礼之变而得礼情也。且夫吉凶哀乐,动乎情者也,五
礼之制,所以叙情而即事也。今二母者,本他人也,以名来亲,而恩否于时,敬
不及生,爱不及丧,夫何追服之道哉!张惲、刘卞,得其先后之节,齐王、卫恒,
通于服绝之制,可以断矣。朝廷于此,宜导之以赵姬,齐之以诏命,使先妻恢含
容之德,后妻崇卑让之道,室人达长少之序,百姓见变礼之中。若此,可以居生,
又况于死乎!古之王者,有以师友之礼待其臣,而臣不敢自尊。今令先妻以一体
接后,而后妻不敢抗,及其子孙交相为服,礼之善物也。然则王昌兄弟相得之日,
盖宜祫祭二母,等其礼馈,序其先后,配以左右,兄弟肃雍,交酬奏献,上以恕
先父之志,中以高二母之德,下以齐兄弟之好,使义风弘于王教,慈让洽乎急难,
不亦得礼之本乎!”
是时,沛国刘仲武先娶毌丘氏,生子正舒、正则二人。毌丘俭反败,仲武出
其妻,娶王氏,生陶,仲武为毌丘氏别舍而不告绝。及毌丘氏卒,正舒求祔葬焉,
而陶不许。舒不释服,讼于上下,泣血露骨,縗裳缀络,数十年弗得从,以至死
亡。
时吴国朱某娶妻陈氏,生子东伯。入晋,晋赐妻某氏,生子绥伯。太康之中,
某已亡,绥伯将母以归邦族,兄弟交爱敬之道,二母笃先后之序,雍雍人无间焉。
及其终也,二子交相为服,君子以为贤。
安丰太守程谅先已有妻,后又娶,遂立二嫡。前妻亡,后妻子勋疑所服。中
书令张华造甲乙之问曰:“甲娶乙为妻,后又娶丙,匿不说有乙,居家如二嫡,
无有贵贱之差。乙亡,丙之子当何服?本实并列,嫡庶不殊,虽二嫡非正,此失
在先人,人子何得专制析其亲也。若为庶母服,又不成为庶。进退不知所从。”
太傅郑冲议曰:“甲失礼于家,二嫡并在,诚非人子所得正。则乙丙之子并当三
年,礼疑从重。”车骑贾充、侍中少传任恺议略与郑同。太尉荀顗议曰:“《春
秋》并后匹嫡,古之明典也。今不可以犯礼并立二妻,不别尊卑而遂其失也。故
当断之以礼,先至为嫡,后至为庶。丙子宜以嫡母服乙,乙子宜以庶母事丙。昔
屈建去芰,古人以为违礼而得礼。丙子非为抑其亲,斯自奉礼先后贵贱顺叙之义
也。”中书监荀勖议曰:“昔乡里郑子群娶陈司空从妹,后隔吕布之乱,不复相
知存亡,更娶乡里蔡氏女。徐州平定,陈氏得还,遂二妃并存。蔡氏之子字元衅,
为陈氏服嫡母之服,事陈公以从舅之礼。族兄宗伯曾责元衅,谓抑其亲,乡里先
达以元衅为合宜。不审此事粗相似否。”
建武元年,以温峤为散骑侍郎,峤以母亡值寇,不临殡葬,欲营改葬,固让
不拜。元帝诏曰:“温峤不拜,以未得改卜葬送,朝议又颇有异同。为审由此邪?
天下有阙塞,行礼制物者当使理可经通。古人之制三年,非情之所尽,盖存亡有
断,不以死伤生耳。要绖而服金革之役者,岂营官邪?随王事之缓急也。今桀逆
未枭,平阳道断,奉迎诸军犹未得径进,峤特一身,于何济其私艰,而以理阂自
疑,不服王命邪!其令三司八座、门下三省、外内群臣,详共通议如峤比,吾将
亲裁其中。”于是太宰、西阳王羕,司徒临颍公组,骠骑将军、即丘子导,侍中
纪瞻,尚书周顗,散骑常侍荀邃等议,以“昔伍员挟弓去楚,为吴行人以谋楚,
诚志在报仇,不苟灭身也。温峤遭难,昔在河朔,日寻干戈,志刷雠恶,万里投
身,归赴朝廷,将欲因时竭力,凭赖王威,以展其情,此乃峤之志也。无缘道路
未通,师旅未进,而更中辞王事,留志家巷也。以为诚宜如明诏。”于是有司奏
曰:“案如众议,去建武元年九月下辛未令书,依礼文,父丧未葬,唯丧主不除。
以他故未葬,人子之情,不可居殡而除,故期于毕葬,无远近之断也。若亡遇贼
难,丧灵无处,求索理绝,固应三年而除,不得故从未葬之例也。若骨肉歼于寇
害,死亡漫于中原,而继以遗贼未灭,亡者无收殡之实,存者又阙于奔赴之礼,
而人子之情,哀痛无断,辄依未葬之义,久而不除,若遂其情,则人居无限之丧,
非有礼无时不得之义也。诸如此,皆依东关故事,限行三年之礼毕而除也。唯二
亲生离,吉凶未分,服丧则凶事未据,从吉则疑于不存,心忧居素,出自人情,
有如此者,非官制之所裁。今峤以未得改卜奔赴,累设疾辞。案辛未之制,已有
成断,皆不得复遂其私情,不服王命,以亏法宪。参议可如前诏峤受拜,重告以
中丞司徒,诸如峤比者,依东关故事辛未令书之制。”峤不得已,乃拜。
是时中原丧乱,室家离析,朝廷议二亲陷没寇难,应制服不。太常贺循曰:
二亲生离,吉凶未分,服丧则凶事未据,从吉则疑于不存,心忧居素,允当人情。”
元帝令以循议为然。太兴二年,司徒荀组云:“二亲陷没寇难,万无一冀者,宜
使依王法,随例行丧。”庾蔚之云:“二亲为戎狄所破,存亡未可知者,宜尽寻
求之理。寻求之理绝,三年之外,便宜婚宦,胤嗣不可绝,王政不可废故也。犹
宜以哀素自居,不豫吉庆之事,待中寿而服之也。若境内贼乱清平,肆眚之后,
寻觉无踪迹者,便宜制服。”
咸康二年,零陵李繁姊先适南平郡陈诜为妻,产四子而遭贼。姊投身于贼,
请活姑命,贼略将姊去。诜更娶严氏,生三子。繁后得姊消息,往迎还诜,诜籍
注领二妻。及李亡,诜疑制服,以事言征西大将军庾亮府平议,时议亦往往异同。
司马王愆期议曰:“案礼不二嫡,故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诸侯
犹尔,况庶人乎!《士丧礼》曰,继母本实继室,故称继母,事之如嫡,故曰如
母也。诜不能远虑避难,以亡其妻,非犯七出见绝于诜。始不见绝,终又见迎,
养姑于堂,子为首嫡,列名黄籍,则诜之妻也。为诜也妻,则为晖也母,晖之制
服无所疑矣。礼为继母服而不为前母服者,如李比类,旷世所希。前母既终,乃
有继母,后子不及前母,故无制服之文。然礿祠蒸尝,未有不以前母为母者,
亡犹母之,况其存乎!诜有老母,不可以莫之养,妻无归期,纳妾可也。李虽没
贼,尚有生冀,诜寻求之理不尽,而便娶妻,诚诜之短也。然陇亩之夫,不达礼
义,考之传记不胜。有施孝叔之妻失身于郤犨而不弃者,以非其罪也。诜有两妻,
非故犯法。李鄙野人,而能临危请活姑命,险不忘顺,可谓孝妇矣。议者欲令在
没略之中,必全苦操,有陨无二,是望凡人皆为宋伯姬也。诜虽不应娶妻,耍以
严为妻,妻则继室,本非嫡也。虽云非嫡,义在始终,宁可以诜不应二妻而己涉
二庭乎!若能下之,则赵姬之义。若云不能,官当有制。先嫡后继,有自来矣。
众议贬讥太峻,故略序异怀。”亮从愆期议定。
《五经通义》以为有德则谥善,无德则谥恶,故虽君臣可同。魏朝初谥宣帝
为文侯,景王为武侯,文王表不宜与二祖同,于是改谥宣文、忠武。至文王受晋
王之号,魏帝又追命宣文为宣王,忠武为景王。太康八年十月,太常上谥故太常
平陵男郭奕为景侯。有司奏云:“晋受命以来,祖宗号谥群下未有同者,故郭奕
为景,与景皇同,不可听,宜谥曰穆。”王济、羊璞等并云:“夫无穷之祚,名
谥不一,若皆相避,于制难全。如悉不避,复非推崇事尊之礼。宜依讳名之义,
但及七庙祖宗而已,不及迁毁之庙。”成粲、武茂、刘讷并云:“同谥非嫌。号
谥者,国之大典,所以厉时作教,经天人之远旨也。固虽君父,义有所不隆,及
在臣子,或以行显。故能使上下迈德,罔有怠荒。臣愿圣世同符尧舜,行周同谥
之礼,舍汉魏近制相避之议。”又引周公父子同谥曰文。武帝诏曰:“非言君臣
不可同,正以奕谥景不相当耳,宜谥曰简。”及太元四年,侍中王欣之表君臣之
嫌同谥,尚书奏以欣之言为然。诏可。
骠骑将军温峤前妻李氏,在峤微时便卒。又娶王氏、何氏,并在峤前死。及
峤薨,朝廷以问陈舒:“三人并得为夫人不?”舒云:“《礼记》‘其妻为夫人
而卒,而后其夫不为大夫,而祔于其妻,则不易牲。妻卒。而后夫为大夫,而祔
于其妻,则以大夫牲’。然则夫荣于朝,妻贵于室,虽先夫没,荣辱常随于夫也。
《礼记》曰‘妻祔于祖姑,祖姑有三人,则祔其亲者’。如礼,则三人皆为夫人
也。自秦汉已来,废一娶九女之制,近世无复继室之礼,先妻卒则更娶。苟生加
礼,则亡不应贬。”庾蔚之云:“贱时之妻不得并为夫人,若有追赠之命则不论
耳。”《峤传》,赠王、何二人夫人印绶,不及李氏。
永和十一年,彭城国为李太妃求谥。博士曹耽之议:“夫妇行不必同,不得
以夫谥谥妇。《春秋》妇人有谥甚多,经无讥文,知礼得谥也。”胡讷云:“礼,
妇人生以夫爵,死以夫谥。《春秋》夫人有谥,不复依礼耳。安平献王李妃、琅
邪武王诸葛妃,太傅东海王裴妃并无谥,今宜率旧典。”王彪之云:“妇人有谥,
礼坏故耳。声子为谥,服虔诸儒以为非。杜预亦云‘礼,妇人无谥’。《春秋》
无讥之文,所谓不待贬绝自明者也。近世惟后乃有谥耳。”
太尉荀顗上谥法云:“若赐谥而道远不及葬者,皆封策下属,遣所承长吏奉
策即冢祭赐谥。”
太元十三年,召孔安国为侍中。安国表以黄门郎王愉名犯私讳,不得连署,
求解。有司议云:“名终讳之,有心所同,闻名心瞿,亦明前诰。而《礼》复云
‘君所无私讳,大夫之所有公讳’,无私讳。又云‘诗书不讳,临文不讳’。岂
非公义夺私情,王制屈家礼哉!尚书安众男臣先表中兵曹郎王祐名犯父讳,求解
职,明诏爰发,听许换曹,盖是恩出制外耳。而顷者互相瞻式,源流既启,莫知
其极。夫皇朝礼大,百僚备职,编官列署,动相经涉。若以私讳,人遂其心,则
移官易职,迁流莫已,既违典法,有亏政体。请一断之。”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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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礼下

五礼之别,三曰宾,盖朝宗、觐遇、会同之制是也。自周以下,其礼弥繁。
自秦灭学之后,旧典残缺。汉兴,始使叔孙通制礼,参用先代之仪,然亦往往改
异焉。汉仪有正会礼,正旦,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受贺,公侯以下执贽夹庭,二
千石以上升殿称万岁,然后作乐宴飨。魏武帝都邺,正会文昌殿,用汉仪,又设
百华灯。
晋氏受命,武帝更定元会仪,《咸宁注》是也。傅玄《元会赋》曰:“考夏
后之遗训,综殷周之典艺,采秦汉之旧仪,定元正之嘉会。”此则兼采众代可知
矣。
《咸宁注》:“先正一日,有司各宿设。夜漏未尽十刻,群臣集到,庭燎起
火。上贺,起,谒报,又贺皇后。还,从云龙东中华门入,诣东阁下,便坐。漏
未尽七刻,百官及受贽郎官以下至计吏皆入立其次,其陛卫者如临轩仪。漏未尽
五刻,谒者、仆射、大鸿胪各各奏群臣就位定。漏尽,侍中奏外办。皇帝出,钟
鼓作,百官皆拜伏。太常导皇帝升御坐,钟鼓止,百官起。大鸿胪跪奏‘请朝贺’。
掌礼郎赞‘皇帝延王登’。大鸿胪跪赞‘藩王臣某等奉白璧各一,再拜贺’。
太常报’王悉登’。谒者引上殿,当御坐。皇帝兴,王再拜。皇帝坐,复再拜。
跪置璧御坐前,复再拜。成礼讫,谒者引下殿,还故位。掌礼郎赞‘皇帝延太尉
等’。于是公、特进、匈奴南单于、金紫将军当大鸿胪西,中二千石、二千石、
千石、六百石当大行令西,皆北面伏。鸿胪跪赞‘太尉、中二千石等奉璧、皮、
帛、羔、雁、雉,再拜贺’。太常赞‘皇帝延公等登’。掌礼引公至金紫将军上
殿。皇帝兴,皆再拜。皇帝坐,又再拜。跪置璧皮帛御坐前,复再拜。成礼讫,
谒者引下殿,还故位。公置璧成礼时,大行令并赞殿下,中二千石以下同。成礼
讫,以贽授贽郎,郎以璧帛付谒者,羔、雁、雉付太官。太乐令跪请奏雅乐,乐
以次作。乘黄令乃出车,皇帝罢入,百官皆坐。昼漏上水六刻,诸蛮夷胡客以次
入,皆再拜讫,坐。御入后三刻又出,钟鼓作。谒者、仆射跪奏‘请群臣上’。
谒者引王公二千石上殿,千石、六百石停本位。谒者引王诣樽酌寿酒,跪授侍中,
侍中跪置御坐前。王还。王自酌置位前。谒者跪奏‘藩王臣某等奉觞,再拜上千
万岁寿’。四厢乐作,百官再拜。已饮,又再拜。谒者引王等还本位。陛下者传
就席,群臣皆跪诺。侍中、中书令、尚书令各于殿上上寿酒。登歌乐升,太官又
行御酒。御酒升阶,太官令跪授侍郎,侍郎跪进御坐前。乃行百官酒。太乐令跪
奏‘奏登歌’,三终乃降。太官令跪请具御饭,到阶,群臣皆起。太官令持羹跪
授司徒,持饭跪授大司农,尚食持案并授持节,持节跪进御坐前。群臣就席。太
乐令跪奏‘奏食举乐’。太官行百官饭案遍。食毕,太乐令跪奏‘请进乐’。乐
以次作。鼓吹令又前跪奏‘请以次进众妓’。乃召诸郡计吏前,受敕戒于阶下。
宴乐毕,谒者一人跪奏‘请罢退’。钟鼓作,群臣北面再拜,出。”然则,夜漏
未尽七刻谓之晨贺。昼漏上三刻更出,百官奉寿酒,谓之昼会。别置女乐三十人
于黄帐外,奏房中之歌。
江左多虞,不复晨贺。夜漏未尽十刻,开宣阳门,至平旦始开殿门,昼漏上
五刻,皇帝乃出受贺。皇太子出会者,则在三恪下王公上。正旦元会,设白兽樽
于殿庭,樽盖上施白兽,若有能献直言者,则发此樽饮酒。案礼,白兽樽乃杜举
之遗式也,为白兽盖,是后代所为,示忌惮也。
魏制,藩王不得朝觐。魏明帝时,有朝者皆由特恩,不得以为常。及泰始中,
有司奏:“诸侯之国,其王公以下入朝者,四方各为二番,三岁而周,周则更始。
若临时有故,却在明年。明年来朝之后,更满三岁乃复朝,不得违本数。朝礼皆
亲执璧,如旧朝之制。不朝之岁,各遣卿奉聘。”奏可。江左王侯不之国,其有
受任居外,则同方伯刺史二千石之礼,亦无朝聘之制,故此礼遂废。
汉以高帝十月定秦,且为岁首。至武帝,虽改用夏正,然每月朔朝,至于十
月朔,犹常飨会。其仪,夜漏未尽七刻,受贺及贽。公侯璧,中二千石、二千石
羔,千石、六百石雁,四百石以下雉。三公奉璧上殿御坐前,北面。太常赞曰‘
皇帝为君兴’。三公伏。皇帝坐,乃前进璧。百官皆贺,二千石以上上殿称万岁,
举觞,御食,司徒奉羹,大司农奉饭,奏食举之乐。百官受赐,宴飨,大作乐,
如元正之仪。魏晋则冬至日受方国及百僚称贺,因小会。其仪亚于献岁之旦。
古者帝王莫不巡狩。魏文帝值天下三分,方隅多事,皇舆亟动,役无宁岁,
盖应时之务,非旧章也。明帝凡三东巡狩,所过存问高年,恤疾苦,或赐谷帛,
有古巡幸之风焉。齐王正始元年,巡洛阳县,赐高年力田各有差。
及武帝泰始四年,诏刺史二千石长吏曰:“古之王者,以岁时巡狩方岳,其
次则二伯述职,不然则行人顺省。故虽幽遐侧微,心无壅隔,下情上通,上指远
谕,至于鳏寡,罔不得所,用垂风遗烈,休声犹存。朕在位累载,如临深川,夙
兴夕惕,明发不寝,坐而待旦,思四方水旱灾眚,为之怛然。勤躬约己,欲令事
事当宜。常恐众吏用情,诚心未著,万机兼猥,虑有不周,政刑失谬,而弗获备
览。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惟岁之不易,未遑卜征巡省之事,下之未乂,其何以
恤之。今使使持节侍中副给事黄门侍郎衔命四出,周行天下,亲见刺史二千石长
吏,申谕朕心,访求得失损益诸宜,观省政教,问人间患苦。周典有之曰:‘其
万姓之利害为一书,其礼俗政事刑禁之逆顺为一书,其暴乱作慝犯令为一书,其
札丧凶荒厄贫为一书,其康乐和亲安平为一书,每国辨异之,以返命于王。’旧
章前训,今率由之。还具条奏,俾朕昭然鉴于幽远,若亲行焉。大夫君子,其各
悉乃心,敬乃事,嘉言令图,苦言至戒,与使者尽之,无所隐讳。方将虑心以俟,
其勉哉勖之,称朕意焉。”
新礼,巡狩方岳,柴望告设壝宫如礼。诸侯之觐者,宾及执贽皆如朝仪,而
不建旗。挚虞以为:“觐礼,诸侯觐天子,各建其旗。旗章所以殊爵命,示等威。
《诗》称‘君子至止,言观其旗’。宜定新礼,建旗如旧礼。”诏可其议。然终
晋代,其礼不行。
封禅之说,经典无闻。礼有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于天,而凤皇
降,龟龙格。天子所以巡狩,至于方岳,燔柴祭天,以告其成功,事似而非也。
谶纬诸说皆云,王者封泰山,禅梁甫,易姓纪号。秦汉行其典,前史各陈其制矣。
魏文帝黄初中,护军蒋济奏曰:“夫帝王大礼,巡狩为先;昭祖扬祢,封禅
为首。是以自古革命受符,未有不蹈梁父,登泰山,刊无竟之名,纪天人之际者
也。故司马相如谓有文以来,七十二君,或顺所繇于前,谨遗教于后。太史公曰,
主上有圣明而不宣布,有司之过也。然则元功懿德,不刊梁山之石,无以显帝王
之功,示兆庶不朽之观也。语曰,‘当君而叹尧舜之美,譬犹人子对厥所生而誉
他人之父’。今大魏承百王之弊乱,拯流遁之艰厄,接千载之衰绪,继百代之废
业。始自武文,至于圣躬,所以参成天地之道,纲维人神之化。上天报应,嘉瑞
显祥,以比往古,无所取喻。至于历世迄今,未废大礼。虽志在扫尽残盗,荡涤
余秽,未遑斯事。若尔,三苗屈强于江海,大舜当废东巡之仪;徐夷跳梁于淮泗,
周成当止岱岳之礼。且去岁破吴虏于江汉,今兹屠蜀贼于陇右,其震荡内溃,在
不复淹,无累于封禅之事也。此仪久废,非仓卒所定。宜下公卿,广撰其礼,卜
年考时,昭告上帝,以副天下之望。臣待罪军旅,不胜大愿,冒死以闻。”诏曰:
“闻蒋济斯言,使吾汗出流足。自开辟以来,封禅者七十余君耳。故太史公曰,
虽有受命之君,而功有不洽,是以中间旷远者千有馀年,近者数百载,其仪阙不
可得记。吾何德之修,敢庶兹乎!济岂谓世无管仲,以吾有桓公登泰山之志乎!
吾不欺天也。济之所言,华则华矣,非助我者也。公卿侍中尚书常侍省之而已,
勿复有所议,亦不须答诏也。”天子虽距济议,而实使高堂隆草封禅之仪,以天
下未一,不欲便行大礼,会隆卒,不复行之。
及武帝平吴,混一区宇,太康元年九月庚寅,尚书令卫瓘、尚书左仆射山涛、
右仆射魏舒、尚书刘寔、司空张华等奏曰:“臣闻肇自生灵,则有后辟,年载之
数,莫之能纪。立德济世,挥扬仁风,以登封泰山者七十有四家,其谥号可知者
十有四焉。沈沦寂寞,曾无遗声者,不可胜记。大晋之德,始自重黎,实佐颛顼,
至于夏商,世序天地。其在于周,不失其绪。金德将升,世济明圣,外平蜀汉,
海内归心,武功之盛,实由文德。至于陛下,受命践阼,弘建大业,群生仰流。
惟独江湖沅湘之表,凶桀负固,历代不宾。神谋独断,命将出讨,兵威暂加,数
旬荡定。羁其鲸鲵,赦其罪逆,云覆雨施,八方来同,声教所被,达于四极。虽
黄轩遐征,大禹远略,周之奕世,何以尚今!若夫玄石素文,底号前载,象以数
表,言以事告,虽古《河图洛书》之徵,不是过也。宜宣大典,礼中岳,封泰山,
禅梁父,发德号,明至尊,享天休,笃黎庶,勒千载之表,播流后之声,俾百世
之下,莫不兴起。斯帝王之盛业,天人之至望也。”诏曰:“今逋寇虽殄,外则
障塞有警,内则百姓未宁,此盛德之事,所未议也。”
瓘等又奏曰:“今东渐于海,西被流沙,大漠之阴,日南北户,莫不通属,
芒芒禹迹,今实过之。天人之道已周,巍巍之功已著,宜修礼地祗,登封泰山,
致诚上帝,以答人神之愿也。乞如前奏。”诏曰:“今阴阳未和,刑政未当,百
姓未得其所,岂可以勒功告成邪!”诏不许。
瓘等又奏曰:“臣闻处帝王之位者,必有历运之期,天命之应;济兆庶之功
者,必有盛德之容,告成之典。无不可诬,有不敢让,自古道也。而明诏谦冲,
屡辞其礼,虽盛德攸在,推而未居。夫三公职典天地,实掌人物,国之大事,取
议于此。故汉氏封禅,非是官也,不在其事。臣等前奏,盖陈祖考之功,天命又
应,陛下之德,合同四海,迹古考今,宜修此礼。至于克定岁月,须五府上议,
然后奏闻。”诏曰:“虽荡清江表,皆临事者之劳,何足以告成。方望群后思隆
大化,以宁区夏,百姓获乂,与之休息。斯朕日夜之望,无所复下诸府矣。”
瓘等又奏:“臣闻唐虞三代济世弘功之君,莫不仰承天休,俯协人志,登介
丘,履梁父,未有辞焉者,盖不可让也。今陛下勋高百王,德无与二,茂绩宏规,
巍巍之业,固非臣等所能究论。而圣旨劳谦,屡自抑损,时至弗应,推美不居,
阙皇代之上仪,塞灵祗之款望,何以使大晋之典谟,同风于三五?臣等诚不敢奉
诏,请如前奏施行。”诏曰:“方当共思弘道,以康庶绩,且俟他年,无所复纷
纭也。”
王公有司又奏:“自古圣明,光宅四海,封禅名山,著于史籍,作者七十四
君矣。舜禹之有天下也,巡狩四岳,躬行其道。《易》著观俗省方,《礼》有升
中于天,《诗》颂陟其高山,皆载在方策。文王为西伯以服事殷,周公以鲁藩列
于诸侯,或享于岐山,或有事泰山,徒以圣德,犹得为其事。自是以来,功薄而
僣其义者,不可胜数。号谥不泯,以至于今。况高祖宣皇帝肇开王业,海外有截;
世宗景皇帝济以大功,辑宁区夏;太祖文皇帝受命造晋,荡定蜀汉;陛下应期龙
兴,混一六合,泽被群生,威震无外。昔汉氏失统,吴蜀鼎峙,兵兴以来,近将
百年,地险俗殊,人望绝塞。今不羁之寇,二代而平,非聪明神武,先天弗违,
孰能巍巍其有成功若兹者欤!臣等幸以千载得遭运会,亲服大化,目睹太平,至
公至美,谁与为让。宜祖述先朝,宪章古昔,勒功岱岳,登封告成,弘礼乐之制,
正三雍之典,扬名万世,以显祖宗。是以不胜大愿,敢昧死以闻。请告太常,具
礼仪复上。”诏曰:“所议诚列代之盛事也,然方今未可以尔。”便报绝之。
哀帝即位,欲尊崇章皇太妃。桓温议宜称太夫人。尚书仆射江虨议曰:
“虞舜体仁孝之性,尽事亲之礼,贵为天王,富有四海,而瞽叟无立锥之地,一
级之爵。蒸蒸之心,昊天罔极,宁当忍父卑贱,不以徽号显之,岂不以子无爵父
之道,理穷义屈,靡所厝情者哉!《春秋经》曰‘纪季姜归于京师’,《传》曰
‘父母之于子,虽为天王后,犹曰吾季姜’,言子尊不加父母也。或以为子尊不
加父母,则武王何以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乎?周之三王,德配天地,王迹之兴,
自此始也。是以武王仰寻前绪,遂奉天命,追崇祖考,明不以子尊加父母也。案
《礼》‘幼不诔长,贱不诔贵’,幼贱犹不得表彰长贵,况敢锡之以荣命邪!汉
祖感家令之言而尊太公,荀悦以为孝莫大于严父,而以子贵加之父母,家令之言
过矣。爰逮孝章,不上贾贵人以尊号,而厚其金宝币帛,非子道之不至也,盖圣
典不可逾也。当春秋时,庶子承国,其母得为夫人。不审直子命母邪,故当告于
宗祧以先君之命命之邪?窃见诏书,当临轩拜授贵人为皇太妃。今称皇帝策命命
贵人,斯则子爵母也。贵人北面拜受,斯则母臣子也。天尊地卑,名位定矣,母
贵子贱,人伦序矣。虽欲加崇贵人,而实卑之;虽显明国典,而实废之。且人主
举动,史必书之。如当载之方策,以示后世,无乃不顺乎!窃谓应告显宗之庙,
称贵人仁淑之至,宜加殊礼,以酬鞠育之惠。奉先灵之命,事不在己。妃后虽是
配君之名,然自后以下有夫人九嫔,无称妃焉。桓公谓宜进号太夫人,非不允也。
如以夫人为少,可言皇太夫人。皇,君也,君太夫人于名礼顺矣。”帝特下诏拜
皇太妃。三月丙辰,使兼太保王恬授玺绶仪服,一如太后。又诏曰:“朝臣不为
太妃敬,为合礼不?”太常江逌议:“位号不极,不应尽敬。”
孝武追崇会稽郑太妃为简文太后,诏问“当开墓不”。王珣答:“据三祖追
赠及中宗敬后,并不开墓位,更为茔域制度耳。”
褚太后临朝时,议褚裒进见之典。蔡谟、王彪之并以:“虞舜、汉高祖犹执
子道,况后乎!王者父无拜礼。”尚书八座议以为:“纯子则王道缺,纯臣则孝
道亏。谓公庭如臣,私觌则严父为允。”
汉魏故事,皇太子称臣。新礼以太子既以子为名,而又称臣,臣子兼称,于
义不通,除太子称臣之制。挚虞以为:“《孝经》‘资于事父以事君’,义兼臣
子,则不嫌称臣,宜定新礼皇太子称臣如旧。”诏从之。
太宁三年三月戊辰,明帝立皇子衍为皇太子。癸巳,诏曰:“礼无生而贵者,
故帝元子方之于士。而汉魏以来,尊崇储贰,使官属称臣,朝臣咸拜,此甚无谓。
吾昔在东宫,未及启革。今衍幼冲之年,便臣先达,将令日习所见,谓之自然,
此岂可以教之邪!主者其下公卿内外通议,使必允礼中。”尚书令卞壸议以为:
“《周礼》王后太子不会,明礼同于君,皆所以重储贰,异正嫡。苟奉之如君,
不得不拜矣。太子若存谦冲,故宜答拜。臣以为皇太子之立,郊告天地,正位储
宫,岂得同之皇子揖让而已。谓宜稽则汉魏,阖朝同拜。”从之。
太元中,尚书符问王公已下见皇太子仪及所衣服。侍中领国子博士车胤议:
“朝臣宜朱衣褠帻,拜敬,太子答拜。案经传不见其文,故太傅羊祜笺庆太子,
称叩头死罪,此则拜之证也。又太宁三年诏议其典,尚书卞壸谓宜稽则汉魏,阖
朝同拜。其朱衣冠冕,惟施之天朝,宜褠帻而已。”朝议多同。
太元十二年,议二王后与太子先后。博士庾弘之及尚书参议,并以为:“陈
留,国之上宾。皇太子虽国之储贰,犹在臣位,陈留王坐应在太子上。”陈留王
劢表称疾病积年,求放罢,诏礼官博士议之。博士曹耽云:“劢为祭主而无执祭
之期,宜与穆子、孟挚事同。”王彪之云:“二王之后,不宜轻致废立。记传未
见有已为君而疾病退罢者,当知古无此礼。孟絷、穆子是方应为君,非陈留之比。”
咸康四年,成帝临轩,遣使拜太傅、太尉、司空。《仪注》,太乐宿悬于殿
庭。门下奏,非祭祀宴飨,则无设乐之制。太常蔡谟议曰:“凡敬其事则备其礼,
礼备则制有乐。乐者,所以敬事而明义,非为耳目之娱,故冠亦用之,不惟宴飨。
宴飨之有乐,亦所以敬宾也。故郤至使楚,楚子飨之,郤至辞曰:‘不忘先君之
好,贶之以大礼,重之以备乐。’寻斯辞也,则宴乐之意可知矣。公侯大臣,人
君所重,故御坐为起,在舆为下,言称伯舅。《传》曰‘国卿,君之贰也’,是
以命使之日,御亲临轩,百僚陪列,此即敬事之意也。古者,天王飨下国之使,
及命将帅,遣使臣,皆有乐。故《诗序》曰:‘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又曰:
‘《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皆作乐而歌之。今
命大使,拜辅相,比于下国之臣,轻重殊矣。轻诚有之,重亦宜然。故谓临轩遣
使,宜有金石之乐。”议奏从焉。
汉魏故事,王公群妾见于夫人,夫人不答拜。新礼以为礼无不答,更制妃公
侯夫人答妾拜。挚虞以为:“礼,妾事女君如妇之事姑,妾服女君期,女君不报,
则敬与妇同而又加贱也。名位不同,本无酬报。礼无不答,义不谓此。先圣殊嫡
庶之别,以绝陵替之渐。峻明其防,犹有僣违。宜定新礼,自如其旧。”诏可其
议。
五礼之别,其四曰军,所以和外宁内,保大定功者也。但兵者凶事,故因搜
狩而习之。
汉仪,立秋之日,自郊礼毕,始扬威武,斩牲于东门,以荐陵庙。其仪,乘
舆御戎路,白马朱鬛,躬执弩射牲,牲以鹿麛。太宰令谒者各一人载以获车,驰
送陵庙。还宫,遣使者赍束帛以赐武官。武官肄兵,习战阵之仪。斩牲之礼,名
曰貙刘。兵官皆肄孙吴兵法六十四阵。既还,公卿已下陈雒阳前街,乘
舆到,公卿已下拜,天子下车,公卿亲识颜色,然后还宫。古语曰在车下车,则
惟此时施行。汉世率以为常。至献帝建安二十一年,魏国有司奏:“古四时讲武,
皆于农隙。汉西京承秦制,三时不讲,惟十月都讲。今金革未偃,士众素习,可
无四时讲武。但以立秋择吉日大朝车骑,号曰阅兵,上合礼名,下承汉制。”奏
可。是冬,阅兵,魏王亲执金鼓以令进退。延康元年,魏文帝为魏王。是年六月
立秋,阅兵于东郊,公卿相仪,王御华盖,亲令金鼓之节。魏明帝太和元年十月,
又阅兵。
武帝泰始四年九月,咸守元年,太康四年,六年冬,皆自临宣武观,大阅众
军,然不自令进退也。自惠帝以后,其礼遂废。元帝太兴四年,诏左右卫及诸营
教习,依大习仪作雁羽仗。成帝咸和中,诏内外诸军戏兵于南郊之场,故其地因
名斗场。自后藩镇桓、庾诸方伯往往阅习,然朝廷无事焉。
汉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郎授节钺于朝堂。其后荀顗等所定新礼,遣将,
御临轩,尚书受节钺,依古兵书跪而推毂之义也。
五礼之别,其五曰嘉,宴飨冠婚之道于是乎备。周末崩离,宾射宴飨之则罕
复能行,冠婚饮食之法又多迁变。
《周礼》虽有服冕之数,而无天子冠文。又《仪礼》云,公侯之有冠礼,夏
之末造也。王、郑皆以为夏末上下相乱,篡弑由生,故作公侯冠礼,则明无天子
冠礼之审也。大夫又无冠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周人年五十而
有贤才,则试以大夫之事,犹行士礼也。故筮日筮宾,冠于阼以著代,醮于客位,
三加弥尊,皆士礼耳。
然汉代以来,天子诸侯颇采其仪。正月甲子若丙子为吉日,可加元服,仪从
冠礼是也。汉顺帝冠,又兼用曹褒新礼,乘舆初加缁布进贤,次爵弁、武弁,次
通天,皆于高庙,以礼谒见世祖庙。王公已下,初加进贤而已。案此文,始冠缁
布,从古制也,冠于宗庙是也。
魏天子冠一加。其说曰:“士礼三加,加有成也。至于天子诸侯无加数之文
者,将以践阼临下,尊极德备,岂得与士同也。魏氏太子再加,皇子王公世子乃
三加。孙毓以为一加再加,皆非也。
《礼》醮辞曰:“令月吉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案鲁襄公冠以冬,汉
惠帝冠以三月,明无定月。而后汉以来,帝加元服咸以正月。及咸宁二年秋闰九
月,遣使冠汝南王柬,此则非必岁首。
礼冠于庙,然武、惠冠太子,太子皆即庙见,斯亦拟在庙之仪也。穆帝、孝
武将冠,皆先以币告庙,讫又庙见也。
惠帝之为太子,将冠,武帝临轩,使兼司徒高阳王珪加冠,兼光禄大夫屯骑
校尉华暠赞冠。
江左诸帝将冠,金石宿设,百僚陪位。又豫于殿上铺大床,御府令奉冕、帻、
簪导、衮服以授侍中常侍,太尉加帻,太保加冕。将加冕,太尉跪读祝文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皇帝穆穆,思弘衮职。钦若昊天,六合是式。率遵祖考,
永永无极。眉寿惟祺,介兹景福。”加冕讫,侍中系玄紞,侍中脱帝绛纱服,加
衮服冕冠。事毕,太保率群臣奉觞上寿,王公以下三称万岁乃退。案《仪注》,
一加帻冕而已。
泰始十年,南宫王承年十五,依旧应冠。有司议奏:“礼,十五成童,国君
十五而生子,以明可冠之宜。又汉魏遣使冠诸王,非古典。”于是制诸王十五而
冠,不复加使命。
王彪之云,《礼》、《传》冠皆在庙。案成帝既加元服,车驾出拜于太庙,
以告成也。盖亦犹拟在庙之仪。
魏齐王正始四年,立皇后甄氏,其仪不存。
武帝咸宁二年,临轩,遣太尉贾充策立皇后杨氏,纳悼后也。因大赦,赐王
公以下各有差,百僚上礼。
太康八年,有司奏:“婚礼纳徵,大婚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王侯玄
纁束帛,加璧,乘马。大夫用玄纁束帛,加羊。古者以皮马为庭实,天子加以谷
珪,诸侯加大璋,可依周礼改璧用璋,其羊雁酒米玄纁如故。诸侯婚礼,加纳采、
告期、亲迎各帛五匹,及纳徵马四匹,皆令夫家自备。惟璋,官为具致之。”尚
书朱整议:“案魏氏故事,王娶妃、公主嫁之礼,天子诸侯以皮马为庭实,天子
加以谷珪,诸侯加以大璋。汉高后制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
斤,马四匹。魏氏王娶妃、公主嫁之礼,用绢百九十匹。晋兴,故事用绢三百匹。”
诏曰:“公主嫁由夫氏,不宜皆为备物,赐钱使足而已。惟给璋,余如故事。”
成帝咸康二年,临轩,遣使持节、兼太保、领军将军诸葛恢,兼太尉、护军
将军孔愉,六礼备物,拜皇后杜氏。即日入宫,帝御太极殿,群臣毕贺。贺,非
礼也。王者婚礼,礼无其制。《春秋》“祭公逆王后于纪”,《穀梁》、《左氏
传》说与《公羊》又不同。而自汉魏遗事,并皆阙略。武、惠纳后,江左又无复
《仪注》。故成帝将纳杜后,太常华恒始与博士参定其仪。据杜预《左氏传》说,
主婚是供其婚礼之币而已。又,周灵王求婚于齐,齐侯问于晏桓子,桓子对曰:
“夫妇所生若如人,姑姊妹则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如人。”此则天子之命自得下
达,臣下之答径自上通。先儒以为丘明详录其事,盖为王者婚娶之礼也。故成帝
临轩,遣使称制拜后,然其《仪注》又不具存。
康帝建元元年,纳皇后褚氏,而《仪注》陛者不设旄头。殿中御史奏:“今
迎皇后,依成恭皇后入宫御物,而《仪注》至尊衮冕升殿,旄头不设,求量处。
又案,昔迎恭皇后,惟作青龙旗,其余皆即御物。今当临轩遣使,而立五牛旗,
旄头罼罕并出即用,故致今阙。”诏曰:“所以正法服、升太极者,以敬
其始,故备其礼也。今云何更阙所重而撤法物邪!又恭后神主入庙,先帝诏后
礼宜降,不宜建五牛旗,而今犹复设之邪!既不设五牛旗,则旄头罼罕之物
易具也。”又诏曰:“旧制既难准,且于今而备,亦非宜。府库之储,惟当
以供军国之费耳。法服仪饰粗令举,其余兼副杂器停之。”
穆帝升平元年,将纳皇后何氏。太常王彪之大引经传及诸故事以定其礼,深
非《公羊》婚礼不称主人之义。又曰:‘王者之于四海,无不臣妾,虽复父兄之
亲,师友之贤,皆纯臣也。夫崇三纲之始,以定乾坤之仪,安有天父之尊,而称
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臣下之卑,而称天父之名以行大礼。远寻古礼,无王者
此制;近求史籍,无王者此比。于情不安,于义不通。案咸宁二年,纳悼皇后时,
弘训太后母临天下,而无命戚属之臣为武皇父兄主婚之文。又考大晋已行之事,
咸宁故事不称父兄师友,则咸康华恒所上礼合于旧。臣愚谓今纳后仪制。宜一依
咸康故事。”于是从之。华恒所定之礼,依汉旧及晋已行之制,故彪之多从咸康,
由此也。惟以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而咸康群臣贺,为失礼。故但依咸宁上礼,
不复贺。其告庙六礼版文等仪,皆彪之所定也。其纳采版文玺书曰:“皇帝咨前
太尉参军何琦。浑元资始,肇经人伦,爰及夫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谋于公卿,
咸以宜率由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彪之、宗正综以礼纳采。”主人曰:“皇帝嘉
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从祖弟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未闲教训,衣履若如
人。钦承旧章,肃奉典制。前太尉参军、都乡侯粪土臣何琦稽首顿首,再拜承诏。”
次问名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两仪配合,承天统物,正位乎内,必俟
令族,重申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问名。”主人曰:“皇帝
嘉命,使者某到,重宣中诏,问臣名族。臣族女父母所生,先臣故光禄大夫、雩
娄侯祯之遗玄孙,先臣故豫州刺史、关中侯惲之曾孙,先臣故安丰太守、关中侯
睿之孙,先臣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外出自先臣故尚书左丞孔胄之外曾孙,先臣
故侍中、关内侯夷之外孙女,年十七。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吉版文曰:
“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人谋龟从,佥曰贞吉,敬从典礼。今使使持节、太常某,
宗正某以礼纳吉。”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太卜元吉。臣陋族
卑鄙,忧惧不堪。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徵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
姓之女,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承天祚。以玄纁皮帛,
马羊钱璧,以章典祀。今使使侍节、司徒某,太常某,以礼纳徵。”主人曰:
“皇帝嘉命,降婚卑陋,崇以上公,宠以典礼,备物典策。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次请期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谋于公卿,泰筮元龟,罔有不臧,率遵
典礼。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请期。”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
某重宣中诏,吉日惟某可迎。臣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亲迎版文曰:“皇帝
曰:咨某官某姓。岁吉月令,吉日惟某,率礼以迎。今使使持节、太保某,太尉
某,以礼迎。”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令月吉辰,备礼以迎。
上公宗卿兼至,副介近臣百两。臣蝼蚁之族,猥承大礼,忧惧战悸。钦承旧章,
肃奉典制。”某稽首承诏,皆如初答。
孝武纳王皇后,其礼亦如之。其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白雁、
白羊各一头,酒米各十二斛。惟纳徵羊一头,玄纁用帛三匹,绛二匹,绢二百匹,
兽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马六匹,酒米各十二斛。郑玄所谓五雁六礼也。
其珪马之制,备物之数,校太康所奏又有不同云。
古者婚冠皆有醮,郑氏醮文三首具存。
升平八年,台符问“迎皇后大驾应作鼓吹不”。博士胡讷议:“临轩《仪注》
阙,无施安鼓吹处所,又无举麾鸣钟之条。”太常王彪之以为:“婚礼不乐。鼓
吹亦乐之总名。《仪注》所以无者,依婚礼。今宜备设而不作。”时用此议。
永和二年纳后,议贺不。王述云:“婚是嘉礼。《春秋传》曰:‘娶者大吉,
非常吉。’又《传》曰:‘郑子罕如晋,贺夫人。’邻国犹相贺,况臣下邪!如
此,便应贺,但不在三日内耳。今因庙见成礼而贺,亦是一节也。”王彪之议云:
“婚礼不乐不贺,《礼》之明文。《传》称子罕如晋贺夫人,既无《经》文,又
《传》不云礼也。《礼》,取妇三日不举乐,明三日之后自当乐。至于不贺,无
三日之断,恐三日之后故无应贺之礼。”又云:“《礼记》所以言贺取妻者,是
因就酒食而有庆语也。愚谓无直相贺之体,而有礼贶共庆会之义,今世所共行。”
于时竟不贺。
穆帝纳后欲用九月,九月是忌月。范汪问王彪之,答云:“礼无忌月,不敢
以所不见,便谓无之。”博士曹耽、荀讷等并谓无忌月之文,不应有妨。王洽曰:
“若有忌月,当复有忌岁。”
太元十二年,台符问“皇太子既拜庙,朝臣奉贺,应上礼与不?国子博士车
胤云:“百辟卿士,咸预盛礼,展敬拜伏,不须复上礼。惟方伯牧守,不睹大礼,
自非酒牢贡羞,无以表其乃诚,故宜有上礼。犹如元正大庆,方伯莫不上礼,朝
臣奉璧而已。”太学博士庾弘之议:“案咸宁三年始平、濮阳诸王新拜,有司奏
依故事,听京城近臣诸王公主应朝贺者复上礼。今皇太子国之储副,既已崇建,
普天同庆。谓应上礼奉贺。”徐邈同。又引一有元良,庆在于此。封诸王及新宫
上礼,既有前事,亦皆已瞻仰致敬,而又奉觞上寿,应亦无疑也。
江左以来,太子婚,纳徵礼用玉璧一,兽皮二,未详何所准况。或者兽取其
威猛有班彩,玉以象德而有温润。寻珪璋亦玉之美者,豹皮采蔚以譬君子。王肃
纳徵辞云:“玄纁束帛,俪皮雁羊。”前汉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亦无
用羊之旨。郑氏《婚物赞》曰“羊者祥也”,然则婚之有羊,自汉末始也。王者
六礼,尚未用焉。是故太康中有司奏:“太子婚,纳徵用玄纁束帛,加羊马二驷。”
武帝泰始十年,将聘拜三夫人、九嫔。有司奏:“礼,皇后聘以谷珪,无妾
媵礼贽之制。”诏曰:“拜授可依魏氏故事。”于是临轩,使使持节兼太常拜三
夫人,兼御史中丞拜九嫔。
汉魏之礼云,公主居第,尚公主者来第成婚。司空王朗以为不可,其后乃革。
太元中,公主纳徵以兽豹皮各一具礼,岂谓婚礼不辨王公之序,故取兽豹以尊崇
其事乎!
《礼》有三王养老胶庠之文,飨射饮酒之制,周末沦废。汉明帝永平二年三
月,帝始率群臣躬养三老五更于辟雍,行大射之礼。郡国县道行乡饮酒于学校,
皆祠先圣先师周公孔子,牲以太牢。孟冬亦如之。及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天子
亲帅群司行养老之礼。于是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其《仪注》不存,然汉
礼犹在。
武帝泰始六年十二月,帝临辟雍,行乡饮酒之礼。诏曰:“礼仪之废久矣,
乃今复讲肄旧典。”赐太常绢百匹,丞、博士及学生牛酒。咸宁三年,惠帝元康
九年,复行其礼。
魏正始中,齐王每讲经遍,辄使太常释奠先圣先师于辟雍,弗躬亲。及惠帝
明帝之为太子,及愍怀太子讲经竟,并亲释奠于太学,太子进爵于先师,中庶子
进爵于颜回。成、穆、孝武三帝,亦皆亲释奠。孝武时,以太学在水南悬远,有
司议依升平元年,于中堂权立行太学。于时无复国子生,有司奏:“应须复二学
生百二十人。太学生取见人六十,国子生权铨大臣子孙六十人,事讫罢。”奏可。
释奠礼毕,会百官六品以上。
汉仪,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
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晋中朝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侧。赵王伦篡位,
三日会天泉池,诛张林。怀帝亦会天泉池,赋诗。陆机云:“天泉池南石沟引御
沟水,池西积石为禊堂。”本水流杯饮酒,亦不言曲水。元帝又诏罢三日弄具。
海西于钟山立流杯曲水,延百僚,皆其事也。九月九日,马射。或说云“秋,金
之节,讲武习射,象立秋之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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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乐上

夫性灵之表,不知所以发于咏歌;感动之端,不知所以关于手足。生于心者
谓之道,成于形者谓之用。譬诸天地,其犹影响,百兽率舞,而况于人乎!美其
和平而哀其丧乱,以兹援律,乃播其声焉。
农瑟羲琴,倕钟和磬,达灵成性,象物昭功,由此言之,其来自远。殷氏
不纲,遗风馀孽,淫奏既兴,雅章奔散,《英》《茎》之制,盖已微矣。孔子曰: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周始二《南》,《风》兼六代。昔黄帝作《云门》,
尧作《咸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殷作《大濩》,周作《大武》,
所谓因前王之礼,设俯仰之容,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书》称命夔典乐,教胄
子,则《周官》所谓奏大吕,歌黄钟。天贶来下,人祗动色,抑扬周监,以弘雅
音。及褒艳兴灾,平王逢乱,礼废亲疏,乐沈河海。是以延陵季子闻歌《小雅》
曰:“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风焉。”而列壤称孤,各兴吟咏。魏文侯聆
古乐而恐卧,晋平公听新声而忘食,先王之道,渐以陵夷。八方殊风,九州异则。
秦氏并吞,遂专刑宪,至于弦歌《诗》《颂》,干戚旄羽,投诸烟火,扫地无遗。
汉祖提剑寰中,削平天下,文匪躬于德化,武有心于制作。太后摈儒家之道,
大臣排贾氏之言,搢绅先生所以长叹,而子政、仲舒犹不能已也。炎汉中兴,明
皇帝即位,表圭景而陈《清庙》,树槐阴而疏璧流;祀光武于明堂,以配上帝;
召桓荣于太学,袒而割牲;济济焉,皇皇焉,有足观者。自斯厥后,礼乐弥殷。
永平三年,官之司乐,改名大予,式扬典礼,旁求图谶,道邻《雅》《颂》,事
迩中和。其有五方之乐者,则所谓“大乐九变,天神可得而礼”也。其有宗庙之
乐者,则所谓“肃雍和鸣,先祖是听”者也。其有社稷之乐者,则所谓“琴瑟击
鼓,以迓田祖”者也。其有辟雍之乐者,则所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者也。
其有黄门之乐者,则所谓“宴乐群臣,蹲蹲舞我”者也。其有短箫之乐者,则所
谓“王师大捷,令军中凯歌”者也。
魏武挟天子而令诸侯,思一戎而匡九服,时逢吞灭,宪章咸荡。及削平刘表,
始获杜夔,扬鼙总干,式遵前记。三祖纷纶,咸工篇什,声歌虽有损益,爱玩在
乎雕章。是以王粲等各造新诗,抽其藻思,吟咏神灵,赞扬来飨。
武皇帝采汉魏之遗范,览景文之垂则,鼎鼐唯新,前音不改。泰始九年,光
禄大夫荀勖始作古尺,以调声韵,仍以张华等所制高文,陈诸下管。永嘉之乱,
伶官既减,曲台宣榭,咸变污莱。虽复《象舞》歌工,自胡归晋,至于孤竹之管,
云和之瑟,空桑之琴,泗滨之磬,其能备者,百不一焉。夫人受天地之灵,蕴菁
华之气,刚柔递用,哀乐分情。经春阳而自喜,遇秋雕而不悦。游乎金石之端,
出乎管弦之外,因物迁逝,乘流不反。是以楚王升轻轩于彭蠡,汉顺听鸣鸟于樊
衢。圣人功成作乐,化平裁曲,乃扬节奏,以畅中和,饰其欢欣,止于哀思者也。
凡乐之道,五声、八音、六律、十二管,为之纲纪云。
五声:宫为君,宫之为言中也。中和之道,无往而不理焉。商为臣,商之为
言强也,谓金性之坚强也。角为民,角之为言触也,谓象诸阳气触物而生也。徵
为事,徵之为言止也,言物盛则止也。羽为物,羽之为言舒也,言阳气将复,万
物孳育而舒生也。古人有言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化上迁善,有如不及。
是以闻其宫声,使人温良而宽大;闻其商声,使人方廉而好义;闻其角声,使人
恻隐而仁爱;闻其徵声,使人乐养而好施;闻其羽声,使人恭俭而好礼。
八音,八方之风也。乾之音石,其风不周。坎之音革,其风广莫。艮之音匏,
其风融。震之音竹,其风明庶。巽之音木,其风清明。离之音丝,其风景。坤之
音土,其风凉。兑之音金,其风阊阖。
阳六为律,谓黄钟、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阴六为吕,谓大吕、
应钟、南吕、林钟、仲吕、夹钟:凡有十二,以配十二辰焉。律之为言法也,言
阳气施生各有法也;吕之为言助也,所以助成阳功也。
正月之辰谓之寅,寅者津也,谓生物之津涂也。二月之辰名为卯,卯者茂也,
言阳气生而孳茂也。三月之辰名为辰,辰者震也,谓时物尽震动而长也。四月之
辰谓为巳,巳者起也,物至此时毕尽而起也。五月之辰谓为午,午者长也,大也,
言物皆长大也。六月之辰谓之未,未者味也,言时万物向成,有滋味也。七月之
辰谓为申,申者身也,言时万物身体皆成就也。八月之辰谓为酉,酉者緧也,
谓时物皆綇缩也。九月之辰谓为戌,戌者灭也,谓时物皆衰灭也。十月之辰谓
为亥,亥者劾也,言时阴气劾杀万物也。十一月之辰谓为子,子者孳也,谓阳气
至此更孳生也。十二月之辰谓为丑,丑者纽也,言终始之际,以纽结为名也。
十一月之管谓之黄钟,黄者,阴阳之中色也。天有六气,地有五才,而天地
数毕焉。或曰,冬至德气为土,土色黄,故曰黄钟。正月之管谓为太蔟,蔟者蔟
也,谓万物随于阳气太蔟而生也。三月之管名为姑洗,姑洗者:姑,枯也;洗,
濯也,谓物生新洁,洗除其枯,改柯易叶也。五月之管名为蕤宾,葳蕤,垂下貌
也;宾,敬也,谓时阳气下降,阴气始起,相宾敬也。七月之管名为夷则,夷,
平也;则,法也,谓万物将成,平均皆有法则也。九月之管名为无射,射者出也,
言时阳气上升,万物收藏无复出也。十二月之管名为大吕,吕者助也,谓阳气方
之,阴气助也。十月之管名为应钟,应者和也,谓岁功皆成,应和阳功,收而聚
之也。八月之管名为南吕,南者任也,谓时物皆秀,有怀任之象也。六月之管名
为林钟,林者茂也,谓时物茂盛于野也。四月之管名为仲吕者,吕,助也,谓阳
气盛长,阴助成功也。二月之管名为夹钟者,夹,佐也,谓时物尚未尽出,阴德
佐阳而出物也。
汉自东京大乱,绝无金石之乐,乐章亡缺,不可复知。及魏武平荆州,获汉
雅乐郎河南杜夔,能识旧法,以为军谋祭酒,使创定雅乐。时又有散骑侍郎邓静、
尹商善训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
悉总领之。远详经籍,近采故事,考会古乐,始设轩悬钟磬。而黄初中柴玉、左
延年之徒,复以新声被宠,改其声韵。
及武帝受命之初,百度草创。泰始二年,诏郊祀明堂礼乐权用魏仪,遵周室
肇称殷礼之义,但改乐章而已,使傅玄为之词云。
祀天地五郊夕牲歌
天命有晋,穆穆明明。我其夙夜,祗事上灵。常于时假,迄用其成。于荐玄
牡,进夕其牲。崇德作乐,神祇是听。
祀天地五郊迎送神歌
宣文蒸哉,日靖四方。永言保之,夙夜匪康。光天之命,上帝是皇。嘉乐殷
荐,灵祚景祥。神祗降假,享福无疆。
飨天地五郊歌
天祚有晋,其命惟新。受终于魏,奄有黎民。燕及皇天,怀和百神。丕显遗
烈,之德之纯。享其玄牡,式用肇禋。神祗来格,福禄是臻。
时迈其犹,昊天子之。祐享有晋,肇庶戴之。畏天之威,敬授人时。丕显丕
承,于犹绎思。皇极斯建,庶绩咸熙。庶几夙夜,惟晋之祺。
宣文惟后,克配彼天。抚宁四海,保有康年。于乎缉熙,肆用靖民。爰立典
制,爰修礼纪。作民之极,莫匪资始。克昌厥后,永言保之。
天地郊明堂夕牲歌
皇矣有晋,时迈其德。受终于天,光济万国。万国既光,神定厥祥。虔于郊
祀,祗事上皇。祗事上皇,百福是臻。巍巍祖考,克配彼天。嘉牲匪歆,德馨惟
飨。受天之祐,神化四方。
天地郊明堂降神歌
于赫大晋,应天景祥。二帝迈德,宣此重光。我皇受命,奄有万方。郊祀配
享,礼乐孔章。神祗嘉享,祖考是皇。克昌厥后,保祚无疆。
天郊飨神歌
整泰坛,礼皇神。精气感,百灵宾。蕴朱火,缭芳薪。紫烟游,冠青云。神
之体,靡象形。旷无方,幽以清。神之来,光景昭。听无闻,视无兆。神之至,
举歆歆。灵爽协,动余心。神之坐,同欢娱。泽云翔,化风舒。嘉乐奏,文中声。
八音谐,神是听。咸契齐,并芬芳。烹牷牲,享玉觞。神悦飨,歆禋祀。祐大晋,
降繁祉。作京邑,广四海。保天年,穷地纪。
地郊飨神歌
整泰折,俟皇祗。众神感,群灵仪。阴祀设,吉礼施。夜将极,时未移。
祗之体,无形象。潜泰幽,洞忽荒。祗之出,{艹爱}若有。灵无远,天下母。祗
之来,遗光景。昭若存,终冥冥。祗之至,举欣欣。舞象德,歌成文。祗既坐,
同欢豫。泽雨施,化云布。乐八变,声教敷。物咸亨,祗是娱。齐既洁,侍者肃。
玉觞进,咸穆穆。飨嘉豢,歆德馨。祚有晋,暨群生。溢九壤,格天庭。保万寿,
延亿龄。
明堂飨神歌
经始明堂,享祀匪懈。于皇烈考,光配上帝。赫赫上帝,既高既崇。圣考是
配,明德显融。率土敬职,万方来祭。常于时假,保祚永世。
祠庙夕牲歌
我夕我牲,猗欤敬止。嘉豢孔时,供兹享祀。神鉴厥诚,博硕斯歆。祖考降
飨,以虞孝孙之心。
祠庙迎送神歌
呜呼悠哉,日监在兹。以时享祀,神明降之。神明斯降,既祐飨之。祚我无
疆,受天之祜。赫赫太上,巍巍圣祖。明明烈考,丕承继序。
祠征西将军登歌
经始宗庙,神明戾止。申锡无疆,祗承享祀。假哉皇祖,绥予孙子。燕及后
昆,锡兹繁祉。
祠豫章府君登歌
嘉乐肆筵,荐祀在堂。皇皇宗庙,乃祖乃皇。济济辟公,相予蒸尝。享祀不
忒,降福穰穰。
祠颍川府君登歌
于邈先后,实司于天。显矣皇祖,帝祉肇臻。本枝克昌,资始开元。惠我无
疆,享祚永年。
祠京兆府君登歌
于惟曾皇,显显令德。商明清亮,匪竞柔克,保乂命祐,基命惟则。笃生圣
祖,光济四国。
祠宣皇帝登歌
于铄皇祖,圣德钦明。勤施四方,夙夜敬止。载敷文教,载扬武烈。匡定社
稷,龚行天罚。经始大业,造创帝基。畏天之命,于时保之。
祠景皇帝登歌
执竞景皇,克明克哲。旁作穆穆,惟祗惟畏。纂宣之绪,耆定厥功。登此隽
乂,纠彼群凶。业业在位,帝既勤止。惟天之命,于穆之已。
祠文皇帝登歌
于皇时晋,允文文皇,聪明睿智,圣敬神武。万机莫综,皇斯清之。蛇豕放
命,皇斯平之。柔远能迩,简授英贤。创业垂统,勋格皇天。
祠庙飨神歌二篇
曰晋是常,享祀时序。宗庙致敬,礼乐具举。惟其来祭,普天率土。牺樽既
奠,清酤既载。亦有和羹,荐羞斯备。蒸蒸永慕,感时兴思。登歌奏舞,神乐其
和。祖考来格,祐我邦家。溥天之下,罔不休嘉。
肃肃在位,济济臣工。四海来格,神仪有容。钟鼓振,管弦理,舞开元,歌
永始,神胥乐兮!肃肃在位,臣工济济。小大咸敬,上下有礼。理管弦,振鼓钟,
舞象德,歌咏功,神胥乐兮!肃肃在位,有来雍雍。穆穆天子,相维辟公。礼有
仪,乐有则,舞象功,歌咏德,神胥乐兮!
杜夔传旧雅乐四曲,一曰《鹿鸣》,二曰《驺虞》,三曰《伐檀》,四曰《
文王》,皆古声辞。及太和中,左延年改夔《驺虞》、《伐檀》、《文王》三曲,
更自作声节,其名虽存,而声实异。唯因夔《鹿鸣》,全不改易。每正旦大会,
太尉奉璧,群后行礼,东厢雅乐常作者是也。后又改三篇之行礼诗。第一日《于
赫篇》,咏武帝,声节与古《鹿鸣》同。第二曰《巍巍篇》,咏文帝,用延年所
改《驺虞》声。第三日《洋洋篇》,咏明帝,用延年所改《文王》声。第四曰复
用《鹿鸣》。《鹿鸣》之声重用,而除古《伐檀》。及晋初,食举亦用《鹿鸣》。
至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勖、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
王公上寿酒、食举乐歌诗。荀勖云:‘魏氏行礼、食举,再取周诗《鹿鸣》以为
乐章。又《鹿鸣》以宴嘉宾,无取于朝,考之旧闻,未知所应。”勖乃除《鹿鸣》
旧歌更作行礼诗四篇,先陈三朝朝宗之义。又为正旦大会、王公上寿歌诗并食举
乐歌诗,合十三篇。又以魏氏歌诗或二言,或三言,或四言,或五言,与古诗不
类,以问司律中郎将陈颀。颀曰:“被之金石,未必皆当。”故勖造晋歌,皆为
四言,唯王公上寿酒一篇为三言五言焉。张华以为“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
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
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辞异,兴废随
时,至其韵逗留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
此则华、勖所明异旨也。时诏又使中书侍郎成公绥亦作焉。今并采列之云。
四厢乐歌
正旦大会行礼歌成公绥
穆穆天子,光临万国。多士盈朝,莫匪俊德。流化罔极,王猷允塞。嘉会置
酒,嘉宾充庭。羽旄曜宸极,钟鼓振泰清。百辟朝三朝,彧彧明仪形。济济锵锵,
金声玉振。
礼乐具,宴嘉宾。眉寿祚圣皇,景福惟日新。群后戾止,有来雍雍。献酬纳
贽,崇此礼容。丰羞万俎,旨酒千钟。嘉乐尽宴乐,福禄咸攸同。
乐哉!天下安宁。道化行,风俗清。箫《韶》作,咏九成。年丰穰,世泰平。
至治哉,乐无穷。元首聪明,股肱忠。澍丰泽,扬清风。
嘉瑞出,灵应彰。麒麟见,凤皇翔。醴泉涌,流中唐。嘉禾生,穗盈箱。降
繁祉,祚圣皇。承天位,统万国。受命应期,授圣德,四世重光。宣开洪业,景
克昌,文钦明,德弥彰。肇启晋邦,流祚无疆。
泰始建元,凤皇龙兴。龙兴伊何,享祚万乘。奄有八荒,化育黎蒸。图书既
焕,金石有徵。德光大,道熙隆。被四表,格皇穹。奕奕万嗣,明明显融,高朗
令终。保兹永祚,与天比崇。
圣皇君四海,顺人应天期。三叶合重光,泰始开洪基。明曜参日月,功化侔
四时。宇宙清且泰,黎庶咸雍熙,善哉雍熙!
惟天降命,翼仁祐圣。于穆三皇,载德弥盛。总齐璇玑,光统七政。百揆时
序,化若神圣。四海同风,兴至仁。济民育物,拟陶均。拟陶均,垂惠润。皇皇
群贤,峨峨英隽。德化宣,芬芳播来胤。播来胤,垂后昆。清庙何穆穆,皇极辟
四门。皇极辟四门,万机无不综。亹亹翼翼,乐不及荒,饥不遑食。大礼既行,
乐无极。
登昆仑,上层城。乘飞龙,升泰清。冠日月,佩五星。扬虹霓,建篲旌。披
庆云,荫繁荣。览八极,游天庭。顺天地,和阴阳。序四时,曜三光。张帝纲,
正皇纲。播仁风,流惠康。迈洪化,振灵威。怀万方,纳九夷。朝阊阖,宴紫微。
建五旗,罗钟虡。列四悬,奏《韶》《武》。铿金石,扬旌羽。纵八佾,《巴渝
舞》。咏雅颂,和律吕。于胥乐,乐圣主。
化荡荡,清风泄。总英雄,御俊杰。开宇宙,扫四裔。光缉熙,美圣哲。超
百代,扬休烈。流景祚,显万世。
皇皇显祖,翼世佐时。宁济六合,受命应期。神武鹰扬,大化咸熙。廊开皇
衢,用成帝基。
光光景皇,无竞惟烈。匡时拯俗,休功盖世。宇宙既康,九域有截。天命降
监,启祚明哲。
穆穆烈考,克明克隽。实天生德,诞应灵运。肇建帝业,开国有晋。载德奕
世,垂庆洪胤。
明明圣帝,龙飞在天。与灵合契,通德幽玄。仰化青云,俯育重川。受灵之
祐,于万斯年。
正旦大会王公上寿酒歌荀勖
践元辰,延显融。献羽觞,祈令终。我皇寿而隆,我皇茂而嵩。本枝奋百世,
休祚钟圣躬。
食举乐东西厢歌荀勖
煌煌七曜,重明交畅。我有嘉宾,是应是贶。邦政既图,接以大飨。人之好
我,式遵德让。
宾之初筵,蔼蔼济济。既朝乃宴,以洽百礼。颁以位叙,或庭或陛。登傧台
叟,亦有兄弟。胥子陪寮,宪兹度楷。观颐养正,降福孔偕。
昔我三后,大业是维。今我圣皇,焜炔前晖。奕世重规,明照九畿。思辑用
光,时罔有违。陟禹之迹,莫不来威。天被显禄,福履是绥。
赫矣太祖,克广明德。廊开宇宙,正世立则。变化不经,民无瑕慝。创业垂
统,兆我晋国。
烈文伯考,时维帝景。夷险平乱,威而不猛。御衡不迷,皇涂焕景。七德咸
宣,其宁惟永。
猗欤盛欤!先皇圣文。则天作孚,大哉为君。慎徽五典,帝载是勤。文武发
挥,茂建嘉勋。修己济治,民用宁殷。怀远烛幽,玄教氤氲。善世不伐,服事三
分。德博化隆,道昌无垠。
隆化洋洋,帝命溥将。登我晋道,越惟圣王。龙飞革运,临焘八荒。睿哲钦
明,配踪虞唐。封建厥福,骏发其祥。三朝习吉,终然允臧。其臧维何,总彼万
方。元侯列辟,四岳藩王。时见世享,率兹有常。旅揖在庭,嘉客在堂。宋卫既
臻,陈留山阳。有宾有使,观国之光。贡贤纳计,献璧奉璋。保祐命之,申锡无
疆。
振鹭于飞,鸿渐其翼。京邑穆穆,四方是式。无竞维人,王纲允敕。君子来
朝,言观其极。
暠郧大君,民之攸暨。信理天工,惠康不匮。将远不仁,训以醇粹。幽明有
伦,俊乂在位。九族既睦,庶邦顺比。开元布宪,四海鳞萃。协时正统,殊涂同
致。厚德载物,灵心隆贵。敷奏谠言,纳以无讳。树之典象,诲之义类。上教如
风,下应如卉。一人有废,群萌以遂。我后宴喜,令问不坠。
既宴既喜,翕是万邦。礼仪卒度,物有其容。晰晰庭燎,喤々鼓钟。笙磬
咏德,万舞象功。八音克谐,俗易化从。其和如乐,庶品时邕。
时邕斌斌,六合同尘。往我祖宣,威静殊邻。首定荆楚,遂平燕秦。亹亹文
皇,迈德流仁。爰造草昧,应乾顺民。灵瑞告符,休徵响震。天地弗违,以和神
人。既禽庸蜀,吴会是宾。肃慎率职,楛矢来陈。韩濊进乐,宫徵清钧。西旅
献獒,扶南效珍。蛮裔重译,玄齿文身。我皇抚之,景命惟新。
愔愔嘉会,有闻无声。清酤既奠,笾豆既升。礼充乐备,箫《韶》九成。恺
乐饮酒,酣而不盈。率土欢豫,邦国以宁。王猷允塞,万载无倾。
冬至初岁小会歌张华
日月不留,四气回周。节庆代序,万国同休。庶尹群后,奉寿升朝。我有寿
礼,式宴百僚。繁肴绮错,旨酒泉渟。笙镛和奏,磬管流声。上隆其爱,下尽
其心。宣其壅滞,训之德音。乃宣乃训,配享交泰。永载仁风,长抚无外。
宴会歌张华
亹亹我皇,配天垂光。留精日昃,经览无方。听朝有暇,延命众臣。冠盖云
集,樽俎星陈。肴蒸多品,八珍代变。羽爵无算,究乐极宴。歌者流声,舞者投
袂。动容有节,丝竹并设。宜扬四体,繁手趣挚。欢足发和,酣不忘礼。好乐无
荒,翼翼济济。
命将出征歌张华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今在盛明世,寇虐动
四垠。豺狼染牙爪,群生号穹旻。元帅统方夏,出车抚凉秦。众贞必以律,臧否
实在人。威信加殊类,疏逖思自亲。单醪岂有味,挟纩感至仁。武功尚止戈,七
德美安民。远迹由斯举,永世无风尘。
劳还师歌张华
玁犭允背天德,构乱扰邦畿。戎车震朔野,群帅赞皇威。将士齐心旅,感
义忘其私。积势如鞹弩,赴节如发机。嚣声动山谷,金光曜素晖。挥戈陵劲敌,
武步蹈横尸。鲸鲵皆授首,北土永清夷。昔往冒隆暑,今来白雪霏。征夫信勤瘁,
自古咏《采薇》。收荣于舍爵,燕喜在凯归。
中宫所歌张华
先王统大业,玄化渐八维。仪刑孚万邦,内训隆壸闱。皇英垂帝典,《大雅》
咏三妃。执德宣隆教,正位理厥机。含章体柔顺,帅礼蹈谦祗。《螽斯》弘慈惠,
《樛木》逮幽微。徽音穆清风,高义邈不追。遗荣参日月,百世仰余晖。
宗亲会歌张华
族燕明礼顺,啜食序亲亲。骨肉散不殊,昆弟岂他人。本枝笃同庆,《棠棣》
著先民。于皇圣明后,天覆弘且仁。降礼崇亲戚,旁施协族姻。式宴尽酣娱,饮
御备羞珍。和乐既宣洽,上下同欢欣。德教加四海,敦睦被无垠。
泰始九年,光禄大夫荀勖以杜夔所制律吕,校太乐、总章、鼓吹八音,与律
吕乖错,乃制古尺,作新律吕,以调声韵。事具《律历志》。律成,遂班下太常,
使太乐、总章、鼓吹、清商施用。勖遂典知乐事,启朝士解音律者共掌之。使郭
夏、宋识等造《正德》、《大豫》二舞,其乐章亦张华之所作云。
正德舞歌张华
日皇上天,玄鉴惟光。神器周回,五德代章。祚命于晋,世有哲王。弘济区
夏,陶甄万方。大明垂曜,旁烛无疆。蚩蚩庶类,风德永康。皇道惟清,礼乐斯
经。金石在悬,万舞在庭。象容表庆,协律被声。轶《武》超《濩》,取节《六
英》。同进退让,化渐无形。大和宣洽,通于幽冥。
大豫舞歌张华
惟天之命,符运有归。赫赫大晋,三后重晖。继明绍世,光抚九围。我皇绍
期,遂在璇玑。群生属命,奄有庶邦。慎徽五典,玄教遐通。万方同轨,率土咸
雍。爰制《大豫》,宣德舞功。醇化既穆,王道协隆。仁及草木,惠加昆虫。亿
兆夷人,悦仰皇风。丕显大业,永世弥崇。
荀勖又作新律笛十二枚,以调律吕,正雅乐,正会殿庭作之,自谓宫商克谐,
然论者犹谓勖暗解。时阮咸妙达八音,论者谓之神解。咸常心讥勖新律声高,以
为高近哀思,不合中和。每公会乐作,勖意咸谓之不调,以为异己,乃出咸为始
平相。后有田父耕于野,得周时玉尺,勖以校己所治钟鼓金石丝竹,皆短校一米,
于此伏咸之妙,复徵咸归。勖既以新律造二舞,次更修正钟声。会勖薨,未竟其
业。元康三年,诏其子藩修定金石,以施郊庙。寻值丧乱,莫有记之者。
汉高祖自蜀汉将定三秦,阆中范因率賨人以从帝,为前锋。及定秦中,封因
为阆中侯,复賨人七姓。其俗喜舞,高祖乐其猛锐,数观其舞,后使乐人习之。
阆中有渝水,因其所居,故名曰《巴渝舞》。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
本歌曲》、《安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总四篇。其辞既古,莫能晓其句
度。魏初,乃使军谋祭酒王粲改创其词。粲问巴渝帅李管、种玉歌曲意,试使歌,
听之,以考校歌曲,而为之改为《矛渝新福歌曲》、《弩渝新福歌曲》、《安台
新福歌曲》、《行辞新福歌曲》,《行辞》以述魏德。黄初三年,又改《巴渝舞》
曰《昭武舞》。至景初元年,尚书奏,考览三代礼乐遗曲,据功象德,奏作《武
始》、《咸熙》、《章斌》三舞,皆执羽龠。及晋又改《昭武舞》曰《宣武舞》,
《羽龠舞》曰《宣文舞》。咸宁元年,诏定祖宗之号,而庙乐乃停《宣武》、《
宣文》二舞,而同用荀勖所使郭夏、宋识等所造《正德》、《大豫》二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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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乐下

永嘉之乱,海内分崩,伶官乐器,皆没于刘、石。江左初立宗庙,尚书下太
常祭祀所用乐名。太常贺循答云:“魏氏增损汉乐,以为一代之礼,未审大晋乐
名所以为异。遭离丧乱,旧典不存。然此诸乐皆和之以钟律,文之以五声,咏之
于歌辞,陈之于舞列。宫悬在庭,琴瑟在堂,八音迭奏,雅乐并作,登歌下管,
各有常咏,周人之旧也。自汉氏以来,依仿此礼,自造新诗而已。旧京荒废,今
既散亡,音韵曲折,又无识者,则于今难以意言。”于时以无雅乐器及伶人,省
太乐并鼓吹令。是后颇得登歌,食举之乐,犹有未备。太宁末,明帝又访阮孚等
增益之。咸和中,成帝乃复置太乐官,鸠集遗逸,而尚未有金石也。庾亮为荆州,
与谢尚修复雅乐,未具而亮薨。庾翼、桓温专事军旅,乐器在库,遂至朽坏焉。
及慕容儁平冉闵,兵戈之际,而邺下乐人亦颇有来者。永和十一年,谢尚镇寿
阳,于是采拾乐人,以备太乐,并制石磬,雅乐始颇具。面王猛平邺,慕容氏所
得乐声又入关右。太元中,破苻坚,又获其乐工杨蜀等,闲习旧乐,于是四厢金
石始备焉。乃使曹毗、王珣等增造宗庙歌诗,然郊祀遂不设乐。今列其词于后云。
歌宣帝(曹毗)
于赫高祖,德协灵符。应运拨乱,厘整天衢。勋格宇宙,化动八区。肃以典
刑,陶以玄珠。神石吐瑞,灵芝自敷。肇基天命,道均唐虞。
歌景帝(曹毗)
景皇承运,纂隆洪绪。皇罗重抗,天晖再举。蠢矣二寇,扰我扬楚。乃整元
戎,以膏齐斧。亹亹神算,赫赫王旅。鲸鲵既平,功冠帝宇。
歌文帝(曹毗)
太祖齐圣,王猷诞融。仁教四塞,天基累崇。皇室多难,严清紫宫。威厉秋
霜,惠过春风。平蜀夷楚,以文以戎。奄有参墟,声流无穷。
歌武帝(曹毗)
于穆武皇,允龚钦明。应期登禅,龙飞紫庭。百揆时序,听断以情。殊域既
宾,伪吴亦平。晨流甘露,宵映朗星。野有击壤,路垂颂声。
歌元帝(曹毗)
运屯百六,天罗解贯。元皇勃兴,网笼江汉。仰齐七政,俯平祸乱。化若风
行,泽犹雨散。沦光更曜,金辉复焕。德冠千载,蔚有余粲。
歌明帝(曹毗)
明明肃祖,阐弘帝祚。英风夙发,清晖载路。奸逆纵忒,罔式皇度。躬振朱
旗,遂豁天步。宏猷允塞,高罗云布。品物咸宁,洪基永固。
歌成帝(曹毗)
于休显宗,道泽玄播。式宣德音,畅物以和。迈德蹈仁,匪礼不过。敷以纯
风,濯以清波。连理映阜,鸣凤栖柯。同规放勋,义盖山河。
歌康帝(曹毗)
康皇穆穆,仰嗣洪德。为而不宰,雅音四塞。闲邪以诚,镇物以默。威静区
宇,道宣邦国。
歌穆帝(曹毗)
孝宗夙哲,休音久臧。如彼晨离,耀景扶桑。垂训华幄,流润八荒。幽赞玄
妙,爰该典章。西平僣蜀,北静旧疆。高猷远畅,朝有遗芳。
歌哀帝(曹毗)
于穆哀皇,圣心虚远。雅好玄古,大庭是践。道尚无为,治存易简。化若风
行,时犹草偃。虽曰登遐,徽音弥阐。愔愔《云》《韶》,尽美尽善。
歌简文帝(王珣)
皇矣简文,于昭于天。灵明若神,周淡如川。冲应其来,实与其迁。亹亹心
化,日用不言。易而有亲,简而可传。观流弥远,求本逾玄。
歌孝武帝(王珣)
天监有晋,钦哉烈宗。同规文考,玄默允恭。威而不猛,约而能通。神钲一
震,九域来同。道积淮海,雅颂自东。气陶醇露,化协时雍。
四时祠祀(曹毗)
肃肃清庙,巍巍圣功。万国来宾,礼仪有容。钟鼓振,金石熙。宣兆祚,武
开基。神斯乐兮!理管弦,有来斯和。说功德,吐清歌。神斯乐兮!洋洋玄化,
润被九壤。民无不悦,道无不往。礼有仪,乐有式。咏九功,永无极。神斯乐兮!
汉时有《短箫铙歌》之乐,其曲有《朱鹭》、《思悲翁》、《艾如张》、《
上之回》、《雍离》、《战城南》、《巫山高》、《上陵》、《将进酒》、《君
马黄》、《芳树》、《有所思》、《雉子班》、《圣人出》、《上邪》、《临高
台》、《远如期》、《石留》、《务成》、《玄云》、《黄爵行》《钓竿》等曲,
列于鼓吹,多序战阵之事。
及魏受命,改其十二曲,使缪袭为词,述以功德代汉。改《朱鹭》为《楚之
平》,言魏也。改《思悲翁》为《战荥阳》,言曹公也。改《艾如张》为《获吕
布》,言曹公东围临淮,擒吕布也。改《上之回》为《克官渡》,言曹公与袁绍
战,破之于官渡也。改《雍离》为《旧邦》,言曹公胜袁绍于官渡,还谯收藏死
亡士卒也。改《战城南》为《定武功》,言曹公初破邺,武功之定始乎此也。改
《巫山高》为《屠柳城》,言曹公越北塞,历白檀,破三郡乌桓于柳城也。改《
上陵》为《平南荆》,言曹公平荆州也。改《将进酒》为《平关中》,言曹公征
马超,定关中也。改《有所思》为《应帝期》,言文帝以圣德受命,应运期也。
改《芳树》为《邕熙》,言魏氏临其国,君臣邕穆,庶绩咸熙也。改《上邪》为
《太和》,言明帝继体承统,太和改元,德泽流布也。其余并同旧名。
是时吴亦使韦昭制十二曲名,以述功德受命。改《朱鹭》为《炎精缺》,言
汉室衰,孙坚奋迅猛志,念在匡救,王迹始乎此也。改《思悲翁》为《汉之季》,
言坚悼汉之微,痛董卓之乱,兴兵奋击,功盖海内也。改《艾如张》为《摅武师》,
言权卒父之业而征伐也。改《上之回》为《乌林》,言魏武既破荆州,顺流东下,
欲来争锋,权命将周瑜逆击之于乌林而破走也。改《雍离》为《秋风》,言权悦
以使人,人忘其死也。改《战城南》为《克皖城》,言魏武志图并兼,而权亲征,
破之于皖也。改《巫山高》为《关背德》,言蜀将关羽背弃吴德,权引师浮江而
擒之也。改《上陵曲》为通荆州,言权与蜀交好齐盟,中有关羽自失之愆,终复
初好也。改《将进酒》为《章洪德》,言权章其大德,而远方来附也。改《有所
思》为《顺历数》,言权顺箓图之符,而建大号也。改《芳树》为《承天命》,
言其时主圣德践位,道化至盛也。改《上邪曲》为《玄化》,言其时主修文武,
则天而行,仁泽流洽,天下喜乐也。其余亦用旧名不改。
及武帝受禅,乃令傅玄制为二十二篇,亦述以功德代魏。改《朱鹭》为《灵
之祥》,言宣帝之佐魏,犹虞舜之事尧,既有石瑞之徵,又能用武以诛孟达之逆
命也。改《思悲翁》为《宣受命》,言宣帝御诸葛亮,养威重,运神兵,亮震怖
而死也。改《艾如张》为《征辽东》,言宣帝陵大海之表,讨灭公孙氏而枭其首
也。改《上之回》为《宣辅政》,言宣帝圣道深远,拨乱反正,网罗文武之才,
以定二仪之序也。改《雍离》为《时运多难》,言宣帝致讨吴方,有征无战也。
改《战城南》为《景龙飞》,言景帝克明威教,赏顺夷逆,隆无疆,崇洪基也。
改《巫山高》为《平玉衡》,言景帝一万国之殊风,齐四海之乖心,礼贤养士,
而纂洪业也。改《上陵》为《文皇统百揆》,言文帝始统百揆,用人有序,以敷
太平之化也。改《将进酒》为《因时运》,言因时运变,圣谋潜施,解长蛇之交,
离群桀之党,以武济文,以迈其德也。改《有所思》为《惟庸蜀》,言文帝既平
万乘之蜀,封建万国,复五等之爵也。改《芳树》为《天序》,言圣皇应历受禅,
弘济大化,用人各尽其才也。改《上邪》为《大晋承运期》,言圣皇应箓受图,
化象神明也。改《君马黄》为《金灵运》,言圣皇践阼,致敬宗庙,而孝道行于
天下也。改《雉子班》为《于穆我皇》,言圣皇受禅,德合神明也。改《圣人出》
为《仲春振旅》,言大晋申文武之教,畋猎以时也。改《临高台》为《夏苗田》,
言大晋畋狩顺时,为苗除害也。改《远如期》为《仲秋狝田》,言大晋虽有文德,
不废武事,顺时以杀伐也。改《石留》为《顺天道》,言仲冬大阅,用武修文,
大晋之德配天也。改《务成》为《唐尧》,言圣皇陟帝位,德化光四表也。《玄
云》依旧名,言圣皇用人,各尽其材也。改《黄爵行》为《伯益》,言赤乌衔书,
有周以兴,今圣皇受命,神雀来也。《钓竿》依旧名,言圣皇德配尧舜,又有吕
望之佐,济大功,致太平也。其辞并列之于后云。
灵之祥
灵之祥,石瑞章。旌金德,出西方。天降命,授宣皇。应期运,时龙骧。继
大舜,佐陶唐。赞武文,建帝纲。孟氏叛,据南疆。追有扈,乱五常。吴寇叛,
蜀虏强。交誓盟,连遐荒。宣赫怒,奋鹰扬。震乾威,曜电光。陵九天,陷石城。
枭逆命,拯有生。万国安,四海宁。
宣受命
宣受命,应天机,风云时动神龙飞。御葛亮,镇雍梁。边境安,夷夏康。务
节事,勤定倾。揽英雄,保持盈。深穆穆,赫明明。冲而泰,天之经。养威重,
运神兵。亮乃震毙,天下安宁。
征辽东
征辽东,敌失据,威灵迈日域。公孙既授首,群逆破胆,咸震怖。朔北响应,
海表景附。武功赫赫,德云布。
宣辅政
宣皇辅政,圣烈深。拨乱反正,顺天心。网罗文武才,慎厥所生。所生贤,
遗教施。安上治民,化风移。肇创帝基,洪业垂。于铄明明,时赫戏。功济万世,
定二仪。定二仪,云行雨施,海外风驰。
时运多难
时运多难,道教痡。天地变化,有盈虚。蠢尔吴蛮,武视江湖。我皇赫斯,
致天诛。有征无战,弭其图。天威横被,廓东隅。
景龙飞
景龙飞,御天威。聪鉴玄察,动与神明协机。从之者显,逆之者灭夷。文教
敷,武功巍。普被四海,万邦望风,莫不来绥。圣德潜断,先天弗违。弗违祥,
享世永长。猛以致宽,道化光。赫明明,祚隆无疆。帝绩惟期,有命既集,崇此
洪基。
平玉衡
平玉衡,纠奸回。万国殊风,四海乖。礼贤养士,羁御英雄,思心齐。纂戎
洪业,崇皇阶。品物咸亨,圣敬日跻。聪鉴尽下情,明明综天机。
文皇统百揆
文皇统百揆,继天理万方。武将镇四隅,英佐盈朝堂,谋言协秋兰,清风发
其芳。洪泽所渐润,砾石为珪璋。大道侔五帝,盛德逾三王。咸光大,上参天与
地,至化无内外。无内外,六合并康乂。并康乂,遘兹嘉会。在昔羲与农,大晋
德斯迈。镇征及诸州,为藩卫。功济四海,洪烈流万世。
因时运
因时运,圣策施。长蛇交解,群桀离。势穷奔吴,兽骑厉。惟武进,审大计。
时迈其德,清一世。
惟庸蜀
惟庸蜀,僣号天一隅。刘备逆帝命,禅亮承其余。拥众数十万,窥隙乘我虚。
驿骑进羽檄,天下不遑居。姜维屡寇边,陇上为荒芜。文皇愍斯民,历世受罪辜。
外谟藩屏臣,内谟众士夫。爪牙应指受,腹心献良图。良图协成文,大兴百万军。
雷鼓震地起,猛势陵浮云。逋虏畏天诛,面缚造垒门。万里同风教,逆命称妾臣。
光建五等,纪纲天人。
天序
天序,应历受禅,承灵祜。御群龙,勒螭武。弘济大化,英隽作辅。明明统
万机,赫赫镇四方,咎繇稷契之畴,协兰芳。礼王臣,覆兆民。化之如天与地,
谁敢爱其身?
大晋承运期
大晋承运期,德隆圣皇。时清晏,白日垂光。应箓图,陟帝位,继天正玉衡。
化行象神明,至哉道隆虞与唐。元首敷洪化,百僚股肱并忠良。时太康,隆隆赫
赫,福祚盈无疆。
金灵运
金灵运,天符发。圣徵见,参日月。惟我皇,体神圣。受魏禅,应天命。皇
之兴,灵有徵。登大麓,御万乘。皇之辅,若阚武。爪牙奋,莫之御。皇之佐,
赞清化。百事理,万邦贺。神祗应,嘉瑞章。恭享礼,荐先皇。乐时奏,磬管锵。
鼓殷殷,钟锽锽。奠樽俎,实玉觞。神歆飨,咸悦康。宴孙子,祐无疆。大孝蒸
蒸,德教被万方。
于穆我皇
于穆我皇,盛德圣且明。受禅君世,光济群生。普天率土,莫不来庭。颙颙
六合内,望风仰泰清。万国雍雍,兴颂声。大化洽,地平而天成。七政齐,玉衡
惟平。峨峨佐命,济济群英。夙夜乾乾,万机是经。虽治兴,匪荒宁。谦道乐,
冲不盈。天地合德,日月同荣。赫赫煌煌,曜幽冥。三光克从,于显天,垂景星。
龙凤臻,甘露宵零。肃神祗,祗上灵。万物欣戴,自天效其成。
仲春振旅
仲春振旅,大致人,武教于时日新。师执提,工执鼓。坐作从,节有序。盛
矣允文允武!搜田表祃,申法誓。遂围禁,献社祭。允以时,明国制。文武并用,
礼之经。列车如战,大教明,古今谁能去兵?大晋继天,济群生。
夏苗田
夏苗田,运将徂。军国异容,文武殊。乃命群吏,撰车徒,辩其号名,赞契
书。王军启八门,行同上帝居。时路建大麾,云旗翳紫虚。百官象其事,疾则疾,
徐则徐。回衡旋轸,罢阵弊车。献禽享祀,蒸蒸配有虞。惟大晋,德参两仪,化
云敷。
仲秋狝田
仲秋狝田,金德常纲。凉风清且厉,凝露结为霜。白藏司辰,金隼时鹰扬。
鹰扬犹尚父,顺天以杀伐,春秋时序。雷霆震威曜,进退由钲鼓。致禽祀祊,
羽毛之用充军府。赫赫大晋德,芬烈陵三五。敷化以文,虽安不废武。光宅四海,
永享天之祜。
顺天道
顺天道,握神契,三时示,讲武事。冬大阅,鸣镯振鼓铎,旌旗象虹霓。文
制其中,武不穷武。动军誓众,礼成而义举。三驱以崇仁,进止不失其序。兵卒
练,将如阚武。惟阚武,气陵青云。解围三面,杀不殄群。偃旌麾,班六军。献
享蒸,修典文。嘉大晋,德配天。禄报功,爵俟贤。飨燕乐,受兹百禄,寿万年。
唐尧
唐尧谘务成,谦谦德其兴。积渐终光大,履霜致坚冰。神明道自成,河海犹
可凝。舜禹统百揆,元凯以次升。禅让应大历,睿圣世相承。我皇陟帝位,平衡
正准绳。德化飞四表,祥气见其徵。兴王坐俟旦,亡主恬自矜。致远由近始,覆
篑成山陵。披图案先籍,有其证灵液。
玄云
玄云起丘山,祥气万里会。龙飞何蜿蜿,凤翔何翙翙。昔在唐虞朝,时见青
云际。今亲游万国,流兴溢天外。鹤鸣在后园,清音随风迈。成汤隆显命,伊挚
来如飞。周文猎渭滨,遂载吕望归。符合如影响,先天天不违。辍耕综地纲,解
褐衿天维。元功配二王,芬馨世所稀。我皇叙群才,洪烈何巍巍。桓桓征四表,
济济理万机。神化感无方,髦才盈帝畿。丕显惟昧旦,日新孔所谘。茂哉明圣德,
日月同光辉。
伯益
伯益佐舜禹,职掌山与川。德侔十六相,思心入无间。智理周万物,下知众
鸟言。黄雀应清化,翔习何翩翩。和鸣栖庭树,徘徊云日间。夏桀为无道,密网
施山河。酷祝振纤网,当柰黄雀何。殷汤崇天德,去其三面罗。逍遥群飞来,鸣
声乃复和。朱雀作南宿,凤皇统羽群。赤乌衔书至,天命瑞周文。神雀今来游,
为我受命君。嘉祥致天和,膏泽隆青云。兰风发芳气,盖世同其芬。
钓竿
钓竿何冉冉,甘饵芳且鲜。临川运思心,微纶沈九泉。太公宝此术,乃在《
灵秘》篇。机变随物移,精妙贯未然。游鱼惊著钓,潜龙飞戾天。戾天安所至?
抚翼翔太清。太清一何异,两仪出浑成。玉衡正三辰,造化赋群形。退愿辅圣君,
与神合其灵。我君弘远略,天人不足并。天人初并时,昧昧何芒芒。日月有徵兆,
文象兴二皇。蚩尤乱生灵,黄帝用兵征万方。逮夏禹而德衰,三代不及虞与唐。
我皇盛德配尧舜,受禅即阼享天祥。率土蒙祐,靡不肃,庶事康。庶事康,穆穆
明明。荷百禄,保无极,永太平。
鼙舞,未详所起,然汉代已施于燕享矣。傅毅、张衡所赋,皆其事也。旧曲
有五篇,一、《关东有贤女》,二、《章和二年中》,三、《乐久长》,四、《
四方皇》,五、《殿前生桂树》,其辞并亡。曹植《鼙舞诗序》云:“故汉灵帝
西园鼓吹有李坚者,能鼙舞,遭世荒乱,坚播越关西,随将军段煨。先帝闻其旧
伎,下书召坚。坚年逾七十,中间废而不为,又古曲甚多谬误,异代之文,未必
相袭,故依前曲作新歌五篇。”及泰始中,又制其辞焉。其舞故常二八,桓玄将
僣位,尚书殿中郎袁明子启增满八佾。泰始中歌辞今列之后云。
鼙舞歌诗五篇
洪业篇(当魏曲《明明魏皇帝》,古曲《关东有贤女》。)
宣文创洪业,盛德在泰始。圣皇应灵符,受命君四海。万国何所乐?上有明
天子。唐尧禅帝位,虞舜惟恭己。恭己正南面,道化与时移。大赦荡萌渐,文教
被黄支。象天则地,体无为。聪明配日月,神圣参两仪。虽有三凶类,静言无所
施。象天则地,体无为。稷契并佐命,伊吕升王臣。兰芷登朝肆,下无失宿人。
声发响自应,表立景来附。哮阚顺羁制,潜龙升天路。备物立成器,变通极其数。
百事以时叙,万机有常度。训之以克让,纳之以忠恕。群下仰清风,海外同欢慕。
象天则地,化云布。昔日贵雕饰,今尚俭与素。昔日多纤介,今去情与故。象天
则地,化云布。济济大朝士,夙夜综万机。万机无废理,明明降训谘。臣譬列星
景,君配朝日辉。事业并通济,功烈何巍巍。五帝继三皇,三皇世所归。圣德应
期运,天天地不能违。仰之弥已高,犹天不可阶。将复御龙氏,凤皇在庭栖。
天命篇(当魏曲《太和有圣帝》,古曲《章和二年中》。)
圣祖受天命,应期辅魏皇。入则综万机,出则征四方。朝廷无遗理,方表宁
且康。道隆舜臣尧,积德逾太王。孟度阻穷险,造乱天一隅。神兵出不意,奉命
致天诛。赦善罚有罪,元恶宗为虚。威风震劲蜀,武烈慑强吴。诸葛不知命,肆
逆乱天常。拥徒十余万,数来寇边疆。我皇迈神武,执钺镇雍凉。亮乃畏天威,
未战先仆僵。盈虚自然运,时变故多艰。东征陵海表,万里克朝鲜。受遗齐七政,
曹爽又滔天。群凶受诛殛,百禄咸来臻。黄华应福始,王凌为祸先。
景皇篇(当魏曲《魏历长》,古曲《乐久长》。)
景皇帝,聪明命世生,盛德参天地。帝王道大,创基既已难,继世亦未易。
外则夏侯玄,内则张与李,三凶构逆,乱帝纪。顺天行诛,穷其奸宄。边将御其
渐,潜谋不得起。罪人咸伏辜,威风振万里。平衡综万机,万机无不理。召陵桓
不君,内外何纷纷。众小便成群,蒙昧恣心,治乱不分。睿圣独断,济武常以文。
顺天惟废立,扫霓披浮云。云霓既已辟,清和未几间,羽檄首尾至,变起东南藩。
俭钦为长蛇,外则凭吴蛮。万国纷骚扰,戚戚天下惧不安。神武御六军,我皇执
钺征。俭钦起寿春,前锋据项城。出其不意,并纵奇兵。奇兵诚难御,庙胜实难
支。两军不期遇,敌退计无施。豹骑惟武进,大战沙阳陂。钦乃亡魂走,奔虏若
云披。天因赦有罪,东土放鲸鲵。
大晋篇(当魏曲《天生蒸民》,古曲《四方皇》。)
赫赫大晋,于穆文王。荡荡巍巍,道迈陶唐。世称三皇五帝,及今重其光。
九德克明,文既显,武又彰。思弘六合,兼济万方。内举元凯,朝政以纲。外简
武臣,时惟鹰扬。靡顺不怀,逆命斯亡。仁配春日,威逾秋霜。济济多士,同兹
兰芳。唐虞至治,四凶滔天。致讨俭钦,罔不肃虔。化感海内,海外来宾。献其
声乐,并称妾臣。西蜀猾夏,僣号方域。命将致讨,委国稽服。吴人放命,冯海
阻江。飞书告喻,响应来同。先王建万国,九服为藩卫。亡秦坏诸侯,序祚不二
世。历代不能复,忽逾五百岁。我皇迈圣德,应期创典制。分土五等,藩国正封
界。莘莘文武佐,千秋遘嘉会。洪泽溢区内,仁风翔海外。
明君篇(当魏曲《为君既不易》,古曲《殿前生桂树》。)
明君御四海,听鉴尽物情。顾望有谴罚,谒忠身必荣。兰芷出荒野,万里升
紫庭。茨草秽堂阶,扫截不得生。能否莫相蒙,百官正其名。恭己慎有为,有为
无不成。暗君不自信,群下执异端。正直罗浸润,奸臣夺其权。虽欲尽忠诚,结
舌不敢言。结舌亦何惮,尽忠为身患。清流岂不洁,飞尘浊其源。岐路令人迷,
未远胜不还。忠臣立君朝,正色不顾身。邪正不并存,譬若胡与秦。胡秦有合时,
邪正各异津。忠臣遇明君,乾乾惟日新。群目统在纲,众星共北辰。设令遭暗主,
斥退为凡人。虽薄供时用,白茅犹为珍。冰霜昼夜结,兰桂摧为薪。邪臣多端变,
用心何委曲。便辟顺情指,动随君所欲。偷安乐目前,不问清与浊。积伪罔时主,
养交以持禄。言行恒相违,难餍甚谿谷。昧死射乾没,觉露则灭族。
拂舞,出自江左。旧云吴舞,检其歌,非吴辞也。亦陈于殿庭。杨泓序云:
“自到江南见《白符舞》,或言《白凫鸠舞》,云有此来数十年矣。察其辞旨,
乃是吴人患孙皓虐政,思属晋也。”今列之于后云。
拂舞歌诗五篇
白鸠篇
翩翩白鸠,再飞再鸣。怀我君德,来集君庭。白雀呈瑞,素羽明鲜。翔庭舞
翼,以应仁乾。皎皎鸣鸠,或丹或黄。乐我君惠,振羽来翔。东壁余光,鱼在江
湖。惠而不费,敬我微躯。策我良驷,习我驱驰。与君周旋,乐道忘饥。我心虚
静,我志沾濡。弹琴鼓瑟,聊以自娱。陵云登台,浮游太清。攀龙附凤,自望身
轻。
济济篇
畅畅飞舞气流芳,追念三五大绮黄。去失有,时可行,去来时同此未央。时
冉冉,近桑榆,但当饮酒为欢娱。衰老逝,有何期,多忧耿耿内怀思,深池旷,
鱼独希,愿得黄浦众所依。恩感人,世无比,悲歌且舞无极已。
独禄篇
独独禄禄,水深泥浊。泥浊尚可,水深杀我。雍雍双雁,游戏田畔。我欲射
雁,念子孤散。翩翩浮萍,得风摇轻。我心何合,与之同并。空床低帏,谁知无
人。夜衣锦绣,谁别伪真。刀鸣鞘中,倚床无施。父冤不报,欲活何为。猛兽班
班,游戏山间。兽欲啮人,不避豪贤。
碣石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淡淡,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
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
志。《观沧海》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鹍鸡晨鸣,雁过南飞。鸷鸟潜
藏,熊罴窟栖。耨鑮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
咏志。《冬十月》
乡土不同,河朔隆塞。流澌浮漂,舟船行难。锥不之地,丰籁深奥。水竭不
流,冰坚可蹈。士隐者贫,勇侠轻非。心常叹怨,戚戚多悲。幸甚至哉,歌以咏
志。《土不同》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骥老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
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
志。《龟虽寿》
淮南王篇
淮南王,自言尊,百尺高楼与天连。后园凿井银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汲
寒浆,饮少年,少年窈窕何能贤。扬声悲歌音绝天。我欲渡河河无梁,愿作双黄
鹄,还故乡。还故乡,入故里,徘徊故乡,若身不已。繁舞奇歌无不泰,徘徊桑
梓游天外。
鼓角横吹曲。鼓,案《周礼》“以GW鼓鼓军事”。角,说者云,蚩尤氏帅
魑魅与黄帝战于涿鹿,帝乃始命吹角为龙鸣以御之。其后魏武北征乌丸,越沙漠
而军士思归,于是减为中鸣,而尤更悲矣。
胡角者,本以应胡笳之声,后渐用之横吹,有双角,即胡乐也。张博望入西
域,传其法于西京,惟得《摩诃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
乘舆以为武乐。后汉以给边将,和帝时,万人将军得用之。魏晋以来,二十八解
不复具存,用者有《黄鹄》、《陇头》、《出关》、《入关》、《出塞》、《入
塞》、《折杨柳》、《黄覃子》、《赤之杨》、《望行人》十曲。
案魏晋之世,有孙氏善弘旧曲,宋识善击节唱和,陈左善清歌,列和善吹笛,
郝索善弹筝,朱生善琵琶,尤发新声。故傅玄著书曰:“人若钦所闻而忽所见,
不亦惑乎?设此六人生于上世,越今古而无俪,何但夔牙同契哉!”案此说,则
自兹以后,皆孙朱等之遗则也。
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为二,更递夜
宿。本十七曲,朱生、宋职、列和等复合之为十三曲。
但歌,四曲,出自汉世。无弦节,作伎最先唱,一人唱,三人和。魏武帝尤
好之。时有宋容华者,清彻好声,善唱此曲,当时之特妙。自晋以来不复传,遂
绝。
凡乐章古辞,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谣讴,《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子》、
《白头吟》之属也。吴歌杂曲并出江南,东晋以来,稍有增广。
《子夜歌》者,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孝武太元中,琅邪王轲之家有鬼歌《
子夜》,则子夜是此时以前人也。
《凤将雏歌》者,旧曲也。应璩《百一诗》云“言是《凤将雏》”,然则其
来久矣。《前溪歌》者,车骑将军沈充所制。
《阿子》及《欢闻歌》者,穆帝升平初,歌毕辄呼“阿子,汝闻不?”语在
《五行志》。后人衍其声,以为此二曲。
《团扇歌》者,中书令王珉与嫂婢有情,爱好甚笃,嫂捶挞婢过苦,婢素善
歌,而珉好捉白团扇,故制此歌。
《懊憹歌》者,隆安初俗闻讹谣之曲,语在《五行志》。
《长史变》者,司徒左长史王廞临败所制。
凡此诸曲,始皆徒歌,即而被之管弦。又有因丝竹金石,造歌以被之,魏世
三调歌辞之类是也。
《杯柈舞》,案太康中天下为《晋世宁舞》,务手以接杯柈反覆之。此
则汉世惟有
柈舞,而晋加之以杯,反覆之也。
《公莫舞》,今之《巾舞》也。相传云项庄剑舞,项伯以袖隔之,使不得害
汉高祖,且语项庄云“公莫”!古人相呼曰公,言公莫害汉王也。今之用巾盖像
项伯衣袖之遗式。然案《琴操》有《公莫渡河曲》,然则其声所从来已久,俗云
项伯,非也。
《白纻舞》,案舞辞有巾袍之言。纻本吴地所出,宜是吴舞也。晋《俳
歌》又云:“皎皎白绪,节节为双。”吴音呼绪为纻,疑白纻即白绪也。
《铎舞歌》一篇,《幡舞歌》一篇,《鼓舞伎》六曲,并陈于元会。
后汉正旦,天子临德阳殿受朝贺,舍利从西方来,戏于殿前,激水化成比目
鱼,跳跃嗽水,作雾翳日。毕,又化成龙,长八九丈,出水游戏,炫耀日光。以
两大丝绳系两柱头,相去数丈,两倡女对舞,行于绳上,相逢切肩而不倾。魏晋
讫江左,犹有《夏育扛鼎》、《巨象行乳》、《神龟抃舞》、《背负灵岳》、《
桂树白雪》、《画地成川》之乐。
成帝咸康七年,尚书蔡谟奏:“八年正会仪注,惟作鼓吹钟鼓,其余伎乐尽
不作。”侍中张澄、给事黄门侍郎陈逵驳,以为“王者观时设教,至于吉凶殊断,
不易之道也。今四方观礼,陵有傧吊之位,庭奏宫悬之乐,二礼兼用,哀乐不分,
体国经制,莫大于此”。诏曰:“今既以天下体大,礼从权宜,三正之飨,宜尽
用吉礼也。至娱耳目之乐,所不忍闻,故阙之耳。事之大者,不过上寿酒,称万
岁,已许其大,不足复阙钟鼓鼓吹也。”
澄、逵又启:“今大礼虽降,事吉于朝。然傧吊显于园陵,则未灭有哀;礼
服定于典文,义无尽吉。是以咸宁之会,有撤乐之典,实先朝稽古宪章,垂式万
世者也。”诏曰:“若元日大飨,万国朝宗,庭废钟鼓之奏,遂阙起居之节,朝
无磬制之音,宾无蹈履之度,其于事义,不亦阙乎!惟可量轻重,以制事中。”
散骑侍郎顾臻表曰:“臣闻圣王制乐,赞扬政道,养以仁义,防其淫佚,上
享宗庙,下训黎元,体五行之正音,协八风以陶物。宫声正方而好义,角声坚齐
而率礼,弦歌钟鼓金石之作备矣。故通神至化,有率舞之感,移风易俗,致和乐
之极。末世之伎,设礼外之观,逆行连倒,头足入筥之属,皮肤外剥,肝心内摧,
敦彼行苇,犹谓勿践,矧伊生灵,而不侧怆。加四海朝觐,言观帝庭,耳聆《雅》
《颂》之声,目睹威仪之序,足以蹋天,头以履地,反天地之至顺,伤彝伦之大
方。今夷狄对岸,外御为急,兵食七升,忘身赴难,过泰之戏,日廪五斗。方扫
神州,经略中甸,若此之事,不可示远。宜下太常,纂备雅乐,箫《韶》九成,
惟新于盛运,功德颂声,永著于来叶,此乃所以‘燕及皇天,克昌厥后’者也。
诸伎而伤人者,皆宜除之。流简俭之德,迈康哉之咏,清风既行,下应如草,此
之谓也。愚管之诚,惟垂采察!”于是除《高縆》、《紫鹿》、《跂行》、《鳖
食》及《齐王卷衣》、《笮儿》等乐,又减其廪。其后复《高縆》、《紫鹿》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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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职官

《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所以奖导民萌,裁成庶政。《易》曰:
“天垂象,圣人则之。”执法在南宫之右,上相处端门之外,而鸟龙居位,云火
垂名,前史详之,其以尚矣。黄帝置三公之秩,以亲黎元,少昊配九扈之名,以
为农正,命重黎于天地,诏融冥于水火,则可得而言焉。伊尹曰:“三公调阴阳,
九卿通寒暑,大夫知人事,列士去其私。”而成汤居亳,初置二相,以伊尹、仲
虺为之,凡厥枢会,仰承君命。总及周武下车,成康垂则,六卿分职,二公弘化,
咸树司存,各题标准,苟非其道,人弗虚荣。贻厥孙谋,其固本也如此。及秦变
周官,汉遵嬴旧,或随时适用,或因务迁革,霸王之典,义在于斯,既获厥安,
所谓得其时制者也。四征兴于汉代,四安起于魏初,四镇通于柔远,四平止于丧
乱,其渡辽、凌江,轻车、强弩,式扬遐外,用表攻伐,兴而复毁,厥号弥繁。
及当涂得志,克平诸夏,初有军师祭酒,参掌戎律。建安十三年,罢汉台司,更
置丞相,而以曹公居之,用兼端揆。孙吴、刘蜀,多依汉制,虽复临时命氏,而
无忝旧章。世祖武皇帝即位之初,以安平王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
司马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世所
谓八公同辰,攀云附翼者也。若乃成乎栋宇,非一枝之势;处乎经纶,称万夫之
敌。或牵羊以叶于梦,或垂钓以申其道,或空桑以献其术,或操版以启其心。卧
龙飞鸿,方金拟璧,秦奚、郑产,楚材晋用,斯亦曩时之良具,其又昭彰者焉。
宣王既诛曹爽,政由己出,网罗英俊,以备天官。及兰卿受羁,贵公显戮,虽复
策名魏氏,而乃心皇晋。及文王纂业,初启晋台,始置二卫,有前驱养由之弩;
及设三部,有熊渠佽飞之众。是以武帝龙飞,乘兹奋翼,犹武王以周之十乱而理
殷民者也。是以泰始尽于太康,乔柯茂叶,来居斯位;自太兴讫于建元,南金北
铣,用处兹秩。虽未拟乎夔拊龙言,天工人代,亦庶几乎任官惟贤,莅事惟能者
也。
丞相、相国,并秦官也。晋受魏禅,并不置,自惠帝之后,省置无恒。为之
者,赵王伦、梁王肜、成都王颖、南阳王保、王敦、王导之徒,皆非复寻常人臣
之职。
太宰、太傅、太保,周之三公官也。魏初唯置太傅,以钟繇为之,末年又置
太保,以郑冲为之。晋初以景帝讳故,又采《周官》官名,置太宰以代太师之任,
秩增三司,与太傅太保皆为上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无其人则阙。以安平献
王孚居之。自渡江以后,其名不替,而居之者甚寡。
太尉、司徒、司空,并古官也。自汉历魏,置以为三公。及晋受命,迄江左,
其官相承不替。
大司马,古官也。汉制以冠大将军、骠骑、车骑之上,以代太尉之职,故恒
与太尉迭置,不并列。及魏有太尉,而大司马、大将军各自为官,位在三司上。
晋受魏禅,因其制,以安平王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义阳王望为
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凡八公同时并
置,唯无丞相焉。自义阳王望为大司马之后,定令如旧,在三司上。
大将军,古官也。汉武帝置,冠以大司马名,为崇重之职。及汉东京,大将
军不常置,为之者皆擅朝权。至景帝为大将军,亦受非常之任。后以叔父孚为太
尉,奏改大将军在太尉下。及晋受命,犹依其制,位次三司下,后复旧,在三司
上。太康元年,琅邪王伷迁大将军,复制在三司下,伷薨后如旧。
开府仪同三司,汉官也。殇帝延平元年,郑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仪同
之名,始自此也。及魏黄权以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之名,起于此也。
骠骑、车骑、卫将军、伏波、抚军、都护、镇军、中军、四征、四镇、龙骧、
典军、上军、辅国等大将军,左右光禄、光禄三大夫,开府者皆为位从公。
太宰、太傅、太保、司徒、司空、左右光禄大夫、光禄大夫,开府位从公者
为文官公,冠进贤三梁,黑介帻。
大司马、大将军、太尉、骠骑、车骑、卫将军、诸大将军,开府位从公者为
武官公,皆著武冠,平上黑帻。
文武官公,皆假金章紫绶,著五时服。其相国、丞相,皆衮冕,绿盭绶,所
以殊于常公也。
诸公及开府位从公者,品秩第一,食奉日五斛。太康二年,又给绢,春百匹,
秋绢二百匹,绵二百斤。元康元年,给菜田十顷,田驺十人,立夏后不及田者,
食奉一年。置长史一人,秩一千石;西东阁祭酒、西东曹掾、户仓贼曹令史属各
一人;御属阁下令史、西东曹仓户贼曹令史、门令史、记室省事令史、阁下记室
书令史、西东曹学事各一人。给武贲二十人,持班剑。给朝车驾驷、安车黑耳驾
三各一乘,祭酒掾属白盖小车七乘,轺车施耳后户、皂轮犊车各一乘。自祭酒已
下,令史已上,皆皂零辟朝服。太尉虽不加兵者,吏属皆绛服。司徒加置左右长
史各一人,秩千石;主簿、左西曹掾属各一人,西曹称右西曹,其左西曹令史已
下人数如旧令。司空加置导桥掾一人。
诸公及开府位从公加兵者,增置司马一人,秩千石;从事中郎二人,秩比千
石;主簿、记室督各一人;舍人四人;兵铠、士曹,营军、刺奸、帐下都督,外
都督,令史各一人。主簿已下,令史已上,皆绛服。司马给吏卒如长史,从事中
郎给侍二人,主簿、记室督各给侍一人。其余临时增崇者,则褒加各因其时为节
文,不为定制。
诸公及开府位从公为持节都督,增参车为六人,长史、司马、从事中郎、主
簿、记室督、祭酒、掾属、舍人如常加兵公制。
特进,汉官也。二汉及魏晋以加官从本官车服。无吏卒。太仆羊琇逊位,拜
特进,加散骑常侍,无余官,故给吏卒车服。其余加特进者,唯食其禄赐,位其
班位而已,不别给特进吏卒车服,后定令。特进品秩第二,位次诸公,在开府骠
骑上,冠进贤两梁,黑介帻,五时朝服,佩水苍玉,无章绶,食奉日四斛。太康
二年,始赐春服绢五十匹,秋绢百五十匹,绵一百五十斤。元康元年,给菜田八
顷,田驺八人,立夏后不及田者,食奉一年。置主簿、功曹史、门亭长、门下书
佐各一人,给安车黑耳驾御一人,轺车施耳后户一乘。
左右光禄大夫,假金章紫绶。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者,品秩第二,禄赐、班
位、冠帻、车服、佩玉,置吏卒羽林及卒,诸所赐给皆与特进同。其以为加官者,
唯假章绶、禄赐班位而已,不别给车服吏卒也。又卒赠此位,本已有卿官者,不
复重给吏卒,其余皆给。
光禄大夫假银章青绶者,品秩第三,位在金紫将军下,诸卿上。汉时所置无
定员,多以为拜假赗赠之使,及监护丧事。魏氏已来,转复优重,不复以为使命
之官。其诸公告老者,皆家拜此位;及在朝显职,复用加之,及晋受命,仍旧不
改,复以为优崇之制。而诸公逊位,不复加之,或更拜上公,或以本封食公禄。
其诸卿尹中朝大官年老致仕者,及内外之职加此者,前后甚众。由是或因得开府,
或进加金章紫绶,又复以为礼赠之位。泰始中,唯太子詹事杨珧加给事中光禄大
夫。加兵之制,诸所供给依三品将军。其余自如旧制,终武、惠、孝怀三世。
光禄大夫与卿同秩中二千石,著进贤两梁冠,黑介帻,五时朝服,佩水苍玉,
食奉日三斛。太康二年,始给春赐绢五十匹,秋绢百匹,绵百斤。惠帝元康元年,
始给菜田六顷,田驺六人,置主簿、功曹史、门亭长、门下书佐各一人。
骠骑已下及诸大将军不开府非持节都督者,品秩第二,其禄与特进同。置长
史、司马各一人,秩千石;主簿,功曹史,门下督,录事,兵铠士贼曹,营军、
刺奸、帐下都督,功曹书佐门吏,门下书吏各一人。其假节为都督者,所置与四
征镇加大将军不开府为都督者同。
四征镇安平加大将军不开府、持节都督者,品秩第二,置参佐吏卒,幕府兵
骑如常都督制,唯朝会禄赐从二品将军之例。然则持节、都督无定员,前汉遣使
始有持节。光武建武初,征伐四方,始权时置督军御史,事竟罢。建安中,魏武
为相,始遣大将军督之。二十一年,征孙权还,夏侯惇督二十六军是也。魏文帝
黄初三年,始置都督诸州军事,或领刺史。又上军大将军曹真都督中外诸军事、
假黄钺,则总统内外诸军矣。魏明帝太和四年秋,宣帝征蜀,加号大都督。高贵
乡公正元二年,文帝都督中外诸军,寻加大都督。及晋受禅,都督诸军为上,临
诸军次之,督诸军为下;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
以下;持节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江
左以来,都督中外尤重,唯王导等权重者乃居之。
三品将军秩中二千石者,著武冠,平上黑帻,五时朝服,佩水苍玉,食奉、
春秋赐绵绢、菜田、田驺如光禄大夫诸卿制。置长史、司马各一人,秩千石;主
簿,功曹,门下都督,录事,兵铠士贼曹,营军、刺奸吏、帐下都督,功曹书佐
门吏,门下书吏各一人。
录尚书,案汉武时,左右曹诸吏分平尚书奏事,知枢要者始领尚书事。张安
世以车骑将军,霍光以大将军,王凤以大司马,师丹以左将军并领尚书事。后汉
章帝以太傅赵憙、太尉牟融并录尚书事。尚书有录名,盖自憙、融始,亦西京领
尚书之任,犹唐虞大麓之职也。和帝时,太尉邓彪为太傅,录尚书事,位上公,
在三公上,汉制遂以为常,每少帝立则置太傅录尚书事,犹古冢宰总己之义,薨
辄罢之。自魏晋以后,亦公卿权重者为之。
尚书令,秩千石,假铜印墨绶,冠进贤两梁冠,纳言帻,五时朝服,佩水苍
玉,食奉月五十斛。受拜则策命之,以在端右故也。太康二年,始给赐绢,春三
十匹,秋七十匹。绵七十斤。元康元年,始给菜田六顷,田驺六人,立夏后不及
田者,食奉一年。始贾充为尚书令,以目疾表置省事吏四人,省事盖自此始。
仆射,服秩印绶与令同。案汉本置一人,至汉献帝建安四年,以执金吾荣郃
为尚书左仆射,仆射分置左右,盖自此始。经魏至晋,迄于江左,省置无恒,置
二,则为左右仆射,或不两置,但曰尚书仆射。令阙,则左为省主;若左右并阙,
则置尚书仆射以主左事。
列曹尚书,案尚书本汉承秦置,及武帝游宴后庭,始用宦者主中书,以司马
迁为之,中间遂罢其官,以为中书之职。至成帝建始四年,罢中书宦者,又置尚
书五人,一人为仆射,而四人分为四曹,通掌图书秘记章奏之事,各有其任。其
一曰常侍曹,主丞相御史公卿事。其二曰二千石曹,主刺史郡国事。其三曰民曹,
主吏民上书事。其四曰主客曹,主外国夷狄事。后成帝又置三公曹,主断狱,是
为五曹。后汉光武以三公曹主岁尽考课诸州郡事,改常侍曹为吏部曹,主选举祠
祀事,民曹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事,客曹主护驾羌胡朝贺事,二千石曹主辞讼事,
中都官曹主水火盗贼事,合为六曹。并令仆二人,谓之八座。尚书虽有曹名,不
以为号。灵帝以侍中梁鹄为选部尚书,于此始见曹名。及魏改选部为吏部,主选
部事,又有左民、客曹、五兵、度支、凡五曹尚书、二仆射、一令为八座。及晋
置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六曹、而无五兵。咸宁二年,省驾部尚
书。四年,省一仆射,又置驾部尚书。太康中,有吏部、殿中及五兵、田曹、度
支、左民为六曹尚书,又无驾部、三公、客曹。惠帝世又有右民尚书,止于六曹,
不知此时省何曹也。及渡江,有吏部、祠部、五兵、左民、度支五尚书。祠部尚
书常与右仆射通职,不恒置,以右仆射摄之,若右仆射阙,则以祠部尚书摄知右
事。
左右丞,自汉武帝建始四年置尚书,而便置丞四人。及光武始减其二,唯置
左右丞,左右丞盖自此始也。自此至晋不改。晋左丞主台内禁令,宗庙祠祀,朝
仪礼制,选用署吏,急假;右丞掌台内库藏庐舍,凡诸器用之物,及廪振人租布,
刑狱兵器,督录远道文书章表奏事。八座郎初拜,皆沿汉旧制,并集都座交礼,
迁职又解交焉。
尚书郎,西汉旧置四人,以分掌尚书。其一人主匈奴单于营部,一人主羌夷
吏民,一人主户口垦田,一人主财帛委输。及光武分尚书为六曹之后,合置三十
四人,秩四百石,并左右丞为三十六人。郎主作文书起草,更直五日于建礼门内。
尚书郎初从三署诣台试,守尚书郎,中岁满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选有吏能者
为之。至魏,尚书郎有殿中、吏部、驾部、金部、虞曹、比部、南主客、祠部、
度支、库部、农部、水部、仪曹、三公、仓部、民曹、二千石、中兵、外兵、都
兵、别兵、考功、定课,凡二十三郎。青龙二年,尚书陈矫奏置都官、骑兵,合
凡二十五郎。每一郎缺,白试诸孝廉能结文案者五人,谨封奏其姓名以补之。及
晋受命,武帝罢农部、定课,置直事、殿中、祠部、仪曹、吏部、三公、比部、
金部、仓部、度支、都官、二千石、左民、右民、虞曹、屯田、起部、水部、左
右主客、驾部、车部、库部、左右中兵、左右外兵、别兵、都兵、骑兵、左右士、
北主客、南主客,为三十四曹郎。后又置运曹,凡三十五曹,置郎二十三人,更
相统摄。及江左,无直事、右民、屯田、车部、别兵、都兵、骑兵、左右士、运
曹十曹郎。康穆以后,又无虞曹、二千石二郎,但有殿中、祠部、吏部、仪曹、
三公、比部、金部、仓部、度支、都官、左民、起部、水部、主客、驾部、库部、
中兵、外兵十八曹郎。后又省主客、起部、水部,余十五曹云。
侍中,案黄帝时风后为侍中,于周为常伯之任,秦取古名置侍中,汉因之。
秦汉俱无定员,以功高者一人为仆射。魏晋以来置四人,别加官者则非数。掌傧
赞威仪,大驾出则次直侍中护驾,正直侍中负玺陪乘,不带剑,余皆骑从。御登
殿,与散骑常侍对扶,侍中居左,常侍居右。备切问近对,拾遗补阙。及江左哀
帝兴宁四年,桓温奏省二人,后复旧。
给事黄门侍郎,秦官也。汉已后并因之,与侍中俱管门下众事,无员。及晋,
置员四人。
散骑常侍,本秦官也。秦置散骑,又置中常侍,散骑骑从乘舆车后,中常侍
得入禁中,皆无员,亦以为加官。汉东京初,省散骑,而中常侍用宦者。魏文帝
黄初初,置散骑,合之于中常侍,同掌规谏,不典事,貂榼插右,骑而散从,至
晋不改。及元康中,惠帝始以宦者董猛为中常侍,后遂止。常为显职。
给事中,秦官也。所加或大夫、博士、议郎,掌顾问应对,位次中常侍。汉
因之。及汉东京省,魏世复置,至晋不改。在散骑常侍下,给事黄门侍郎上,无
员。
通直散骑常侍,案魏末散骑常侍又有在员外者。泰始十年,武帝使二人与散
骑常侍通员直,故谓之通直散骑常侍。江左置四人。
员外散骑常侍,魏末置,无员。
散骑侍郎四人,魏初与散骑常侍同置。自魏至晋,散骑常侍、侍郎与侍中、
黄门侍郎共平尚书奏事,江左乃罢。
通直散骑侍郎四人。初,武帝置员外散骑侍郎,及太兴元年,元帝使二人与
散骑侍郎通员直,故谓之通直散骑侍郎,后增为四人。
员外散骑侍郎,武帝置,无员。
奉朝请,本不为官,无员。汉东京罢三公、外戚、宗室、诸侯多奉朝请。奉
朝请者,奉朝会请召而已。武帝亦以宗室、外戚为奉车、驸马、骑三都尉而奉朝
请焉。元帝为晋王,以参军为奉车都尉,掾属为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为骑都尉,
皆奉朝请。后罢奉车、骑二都尉,唯留驸马都尉奉朝请。诸尚公主者刘惔、桓
温皆为之。
中书监及令,案汉武帝游宴后庭,始使宦者典事尚书,谓之中书谒者,置令、
仆射。成帝改中书谒者令曰中谒者令,罢仆射。汉东京省中谒者令,而有中官谒
者令,非其职也。魏武帝为魏王,置秘书令,典尚书奏事。文帝黄初初改为中书,
置监、令,以秘书左丞刘放为中书监,右丞孙资为中书令;监、令盖自此始也。
及晋因之,并置员一人。
中书侍郎,魏黄初初,中书既置监、令,又置通事郎,次黄门郎。黄门郎已
署事过,通事乃署名。已署,奏以入,为帝省读,书可。及晋,改曰中书侍郎,
员四人。中书侍郎盖此始也。及江左初,改中书侍郎曰通事郎,寻复为中书侍郎。
中书舍人,案晋初初置舍人、通事各一人,江左合舍人通事谓之通事舍人,
掌呈奏案章。后省,而以中书侍郎一人直西省,又掌诏命。
秘书监,案汉桓帝延熹二年置秘书监,后省。魏武为魏王,置秘书令、丞。
及文帝黄初初,置中书令,典尚书奏事,而秘书改令为监。后以何祯为秘书丞,
而秘书先自有丞,乃以祯为秘书右丞。及晋受命,武帝以秘书并中书省,其秘书
著作之局不废。惠帝永平中,复置秘书监,其属官有丞,有郎,并统著作省。
著作郎,周左史之任也。汉东京图籍在东观,故使名儒著作东观,有其名,
尚未有官。魏明帝太和中,诏置著作郎,于此始有其官,隶中书省。及晋受命,
武帝以缪徵为中书著作郎。元康二年,诏曰:“著作旧属中书,而秘书既典文籍,
今改中书著作为秘书著作。”于是改隶秘书省。后别自置省而犹隶秘书。著作郎
一人,谓之大著作郎,专掌史任,又置佐著作郎八人。著作郎始到职,必撰名臣
传一人。
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将作大
匠、太后三卿、大长秋,皆为列卿,各置丞、功曹、主簿、五官等员。
太常,有博士、协律校尉员,又统太学诸博士、祭酒及太史、太庙、太乐、
鼓吹、陵等令,太史又别置灵台丞。
太常博士,魏官也。魏文帝初置,晋因之。掌引导乘舆。王公已下应追谥者,
则博士议定之。
协律校尉,汉协律都尉之职也,魏杜夔为之。及晋,改为协律校尉。
晋初承魏制,置博士十九人。及咸宁四年,武帝初立国子学,定置国子祭酒、
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以教生徒。博士皆取履行清淳,通明典义者,若散骑
常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以上,乃得召试。及江左初,减为九人。元帝末,
增《仪礼》、《春秋公羊》博士各一人,合为十一人。后又增为十六人,不复分
掌《五经》,而谓之太学博士也。孝武太元十年,损国子助教员为十人。
光禄勋,统武贲中郎将、羽林郎将、冗从仆射、羽林左监、五官左右中郎将、
东园匠、太官,御府、守宫、黄门、掖庭、清商、华林园、暴室等令。哀帝兴宁
二年,省光禄勋,并司徒。孝武宁康元年复置。
卫尉,统武库、公车、卫士、诸冶等令,左右都候,南北东西督冶掾。及渡
江,省卫尉。
太仆,统典农、典虞都尉,典虞丞,左右中典牧都尉,车府典牧,乘黄厩、
骅骝厩、龙马厩等令。典牧又别置羊牧丞。太仆,自元帝渡江之后或省或置。太
仆省,故骅骝为门下之职。
廷尉,主刑法狱讼,属官有正、监、评,并有律博士员。
大鸿胪,统大行、典客、园池、华林园、钩盾等令,又有青宫列丞、邺玄武
苑丞。及江左,有事则权置,无事则省。
宗正,统皇族宗人图谍,又统太医令史,又有司牧掾员。及渡江,哀帝省并
太常,太医以给门下省。
大司农,统太仓、籍田、导官三令,襄国都水长,东西南北部护漕掾。及渡
江,哀帝省并都水,孝武复置。
少府,统材官校尉、中左右三尚方、中黄左右藏、左校、甄官、平准、奚官
等令,左校坊、邺中黄左右藏、油官等丞。及渡江,哀帝省并丹阳尹,孝武复置。
自渡江唯置一尚方,又省御府。
将作大匠,有事则置,无事则罢。
太后三卿,卫尉、少府、太仆,汉置,皆随太后宫为官号,在同名卿上,无
太后则阙。魏改汉制,在九卿下。及晋复旧,在同号卿上。
大长秋,皇后卿也,有后则置,无后则省。
御史中丞,本秦官也,秦时,御史大夫有二丞,其一御史丞,其一为中丞。
中丞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奏事,举劾案章。汉因之,及成帝绥和元
年,更名御史大夫为大司空,置长史,而中丞官职如故。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御
史大夫。元寿二年,又为大司空,而中丞出外为御史台主。历汉东京至晋因其制,
以中丞为台主。
治书侍御史,案汉宣帝幸宣室斋居而决事,令侍御史二人治书侍侧,后因别
置,谓之治书侍御史,盖其始也。及魏,又置治书执法,掌奏劾,而治书侍御史
掌律令,二官俱置。及晋,唯置治书侍御史,员四人。泰始四年,又置黄沙狱治
书侍御史一人,秩与中丞同,掌诏狱及廷尉不当者皆治之。后并河南,遂省黄沙
治书侍御史。及太康中,又省治书侍御史二员。
侍御史,案二汉所掌凡有五曹:一曰令曹,掌律令;二曰印曹,掌刻印;三
曰供曹,掌斋祠;四曰尉马曹,掌厩马;五曰乘曹,掌护驾。魏置八人。及晋,
置员九人,品同治书,而有十三曹:吏曹、课第曹、直事曹、印曹、中都督曹、
外都督曹、媒曹、符节曹、水曹、中垒曹、营军曹、法曹、算曹。及江左初,省
课第曹,置库曹,掌厩牧牛马市租,后分曹,置外左库、内左库云。
殿中侍御史,案魏兰台遣二御史居殿中,伺察非法,即其始也。及晋,置四
人,江左置二人。又案魏晋官品令又有禁防御史第七品,孝武太元中有检校御史
吴琨,则此二职亦兰台之职也。
符节御史,秦符玺令之职也。汉因之,位次御史中丞。至魏,别为一台,位
次御史中丞,掌授节、铜武符、竹使符。及泰始九年,武帝省并兰台,置符节御
史掌其事焉。
司隶校尉,案汉武初置十三州,刺史各一人,又置司隶校尉,察三辅、三河、
弘农七郡,历汉东京及魏晋,其官不替。属官有功曹、都官从事、诸曹从事、部
郡从事、主簿、录事、门下书佐、省事、记室书佐、诸曹书佐守从事、武猛从事
等员,凡吏一百人,卒三十二人。及渡江,乃罢司隶校尉官,其职乃扬州刺史也。
谒者仆射,秦官也,自汉至魏因之。魏置仆射,掌大拜授及百官班次,统谒
者十人。及武帝省仆射,以谒者并兰台。江左复置仆射,后又省。
都水使者,汉水衡之职也。汉又有都水长丞,主陂池灌溉,保守河渠,属太
常。汉东京省都水,置河堤谒者,魏因之。及武帝省水衡,置都水使者一人,以
河堤谒者为都水官属。及江左,省河堤谒者,置谒者六人。
中领军将军,魏官也。汉建安四年,魏武丞相府自置,及拔汉中,以曹休为
中领军。文帝践阼,始置领军将军,以曹休为之,主五校、中垒、武卫等三营。
武帝初省,使中军将军羊祜统二卫、前、后、左、右、骁卫等营,即领军之任也。
怀帝永嘉中,改中军曰中领军。永昌元年,改曰北军中候,寻复为领军。成帝世,
复为中候,寻复为领军。
护军将军,案本秦护军都尉官也。汉因之,高祖以陈平为护军中尉,武帝复
以为护军都尉,属大司马。魏武为相,以韩浩为护军,史涣为领军,非汉官也。
建安十二年,改护军为中护军,领军为中领军,置长史、司马。魏初,因置护军
将军,主武官选,隶领军,晋世则不隶也。元帝永昌元年,省护军,并领军。明
帝太宁二年,复置领、护,各领营兵。江左以来,领军不复别领营,总统二卫、
骁骑、材官诸营,护军犹别有营也。资重者为领军、护军,资轻者为中领军、中
护军。属官有长史、司马、功曹、主簿、五官,受命出征则置参军。
左右卫将军,案文帝初置中卫。及武帝受命,分为左右卫,以羊琇为左、赵
序为右。并置长史、司马、功曹、主薄员,江左罢长史。
骁骑将军、游击将军,并汉杂号将军也。魏置为中军。及晋,以领、护、左
右卫、骁骑、游击为六军。
左右前后军将军,案魏明帝时有左军,则左军魏官也,至晋不改。武帝初又
置前军、右军,泰始八年又置后军,是为四军。
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校尉,是为五校,并汉官也。魏晋逮于江
左,犹领营兵,并置司马、功曹、主簿。后省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为镇卫军,
其左右营校尉自如旧,皆中领军统之。
二卫始制前驱、由基、强弩为三部司马,各置督史。左卫,熊渠武贲;右卫,
佽飞武贲。二卫各五部督。其命中武贲,骁骑、游击各领之。又置武贲、羽林、
上骑、异力四部,并命中为五督。其卫、镇四军如五校,各置千人。更制殿中将
军,中郎、校尉、司马比骁骑。持椎斧武贲,分属二卫。尉中武贲、持鈒冗从、
羽林司马,常从人数各有差。武帝甚重兵官,故军校多选朝廷清望之士居之。先
是,陈勰为文帝所待,特有才用,明解军令。帝为晋王,委任使典兵事。及蜀破
后,令勰受诸葛亮围阵用兵倚伏之法,又甲乙校标帜之制,勰悉暗练之,遂以勰
为殿中典兵中郎将,迁将军。久之,武帝每出入,勰持白兽幡在乘舆左右,卤簿
陈列齐肃。太康末,武帝尝出射雉,勰时已为都水使者,散从。车驾逼暗乃还,
漏已尽,当合函,停乘舆,良久不得合,乃诏勰合之。勰举白兽幡指麾,须臾之
间而函成。皆谢勰闲解,甚为武帝所任。
太子太傅、少傅,皆古官也。泰始三年,武帝始建官,各置一人,尚未置詹
事,官事无大小,皆由二傅,并有功曹、主簿、五官。太傅中二千石,少傅二千
石。其训导者,太傅在前,少傅在后。皇太子先拜,诸傅然后答之。武帝后以储
副体尊,遂命诸公居之;以本位重,故或行或领。时侍中任恺,武帝所亲敬,复
使领之,盖一时之制也。咸宁元年,以给事黄门侍郎杨珧为詹事,掌宫事,二傅
不复领官属。及杨珧为卫将军,领少傅,省詹事,遂崇广傅训,命太尉贾充领太
保,司空齐王攸领太傅,所置吏属复如旧。二傅进贤两梁冠,黑介帻,五时朝服,
佩水苍玉,食奉日三斛。太康二年,始给春赐绢五十匹,秋绢百匹,绵百斤。其
后太尉汝南王亮、车骑将军杨骏、司空卫瓘、石鉴皆领傅保,犹不置詹事,以终
武帝之世。惠帝元康元年,复置詹事,二傅给菜田六顷,田驺六人,立夏后不及
田者,食奉一年。置丞一人,秩千石;主簿、五官掾、功曹史、主记门下史、录
事、户曹法曹仓曹贼曹功曹书佐、门下亭长、门下书佐、省事各一人,给赤耳安
车一乘。及愍怀建官,乃置六傅,三太、三少,以景帝讳师,故改太师为太保,
通省尚书事,詹事文书关由六傅。然自元康之后,诸傅或二或三,或四或六,及
永康中复不置詹事也。自太安已来置詹事,终孝怀之世。渡江之后,有太傅少傅,
不立师保。
中庶子四人,职如侍中。
中舍人四人,咸宁四年置,以舍人才学美者为之,与中庶子共掌文翰,职如
黄门侍郎,在中庶子下,洗马上。
食官令一人,职如太官令。
庶子四人,职比散骑常侍、中书监令。
舍人十六人,职比散骑、中书等侍郎。
洗马八人,职如谒者秘书,掌图籍。释奠讲经则掌其事,出则直者前驱,导
威仪。
率更令,主宫殿门户及赏罚事,职如光禄勋、卫尉。
家令,主刑狱、谷货、饮食,职比司农、少府。汉东京主食官令,食官令及
晋自为官,不复属家令。
仆,主车马、亲族,职如太仆、宗正。
左右卫率,案武帝建东宫,置卫率,初曰中卫率。泰始五年,分为左右,各
领一军。惠帝时,愍怀太子在东宫,又加前后二率。及江左,省前后二率,孝武
太元中又置。
王置师、友、文学各一人,景帝讳,故改师为傅。友者因文王、仲尼四友之
名号。改太守为内史,省相及仆。有郎中令、中尉、大农为三卿。大国置左右常
侍各一人,省郎中,置侍郎二人,典书、典祠、典卫、学官令、典书丞各一人,
治书四人,中尉司马、世子庶子、陵庙牧长各一人,谒者四人,中大夫六人,舍
人十人,典府各一人。
咸宁三年,卫将军杨珧与中书监荀勖以齐王攸有时望,惧惠帝有后难,因追
故司空裴秀立五等封建之旨,从容共陈时宜于武帝,以为“古者建侯,所以藩卫
王室。今吴寇未殄,方岳任大,而诸王为帅,都督封国,既各不臣其统内,于事
重非宜。又异姓诸将居边,宜参以亲戚,而诸王公皆在京都,非扞城之义,万世
之固”。帝初未之察,于是下诏议其制。有司奏,从诸王公更制户邑,皆中尉领
兵。其平原、汝南、琅邪、扶风、齐为大国,梁、赵、乐安、燕、安平、义阳为
次国,其余为小国,皆制所近县益满万户。又为郡公制度如小国王,亦中尉领兵。
郡侯如不满五千户王,置一军一千一百人,亦中尉领之。于时,唯特增鲁公国户
邑,追进封故司空博陵公王沈为郡公,钜平侯羊祜为南城郡侯。又南宫王承、随
王万各于泰始中封为县王,邑千户,至是改正县王增邑为三千户。制度如郡侯,
亦置一军。自此非皇子不得为王,而诸王之支庶,皆皇家之近属至亲,亦各以土
推恩受封。其大国次国始封王之支子为公,承封王之支子为侯,继承封王之支子
为伯。小国五千户已上,始封王之支子为子,不满五千户始封王之支子及始封公
侯之支子皆为男,非此皆不得封。其公之制度如五千户国,侯之制度如不满五千
户国,亦置一军千人,中尉领之,伯子男以下各有差而不置军。大国始封之孙罢
下军,曾孙又罢上军,次国始封子孙亦罢下军,其余皆以一军为常。大国中军二
千人,上下军各千五百人,次国上军二千人,下军千人。其未之国者,大国置守
土百人,次国八十人,小国六十人,郡侯县公亦如小国制度。既行,所增徙各如
本奏遣就国,而诸公皆恋京师,涕泣而去。及吴平后,齐王攸遂之国。
中朝制,典书令在常侍下,侍郎上。及渡江,则侍郎次常侍,而典书令居三
军下。公国则无中尉、常侍、三军,侯国又无大农、侍郎,伯子男唯典书以下,
又无学官、令史职,皆以次损焉。公侯以下置官属,随国大小无定制,其余官司
各有差。名山大泽不以封,盐铁金银铜锡,始平之竹园,别都宫室园囿,皆不为
属国。其仕在天朝者,与之国同,皆自选其文武官。诸入作卿士而其世子年已壮
者,皆遣莅国。其王公已下,茅社符玺,车旗命服,一如泰始初故事。
州置刺史,别驾、治中从事、诸曹从事等员。所领中郡以上及江阳、朱提郡,
郡各置部从事一人,小郡亦置一人。又有主簿,门亭长、录事、记室书佐、诸曹
佐、守从事、武猛从事等。凡吏四十一人,卒二十人。诸州边远,或有山险,滨
近寇贼羌夷者,又置弓马从事五十余人。徐州又置淮海,凉州置河津,诸州置都
水从事各一人。凉、益州置吏八十五人,卒二十人。荆州又置监佃督一人。
郡皆置太守,河南郡京师所在,则曰尹。诸王国以内史掌太守之任,又置主
簿、主记室、门下贼曹、议生、门下史、记室史、录事史、书佐、循行、干、小
史、五官掾、功曹史、功曹书佐、循行小史、五官掾等员。郡国户不满五千者,
置职吏五十人,散吏十三人;五千户以上,则职吏六十三人,散吏二十一人;万
户以上,职吏六十九人,散吏三十九人。郡国皆置文学掾一人。
县大者置令,小者置长。有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门下书佐、干、游徼、
议生、循行功曹史、小史、廷掾、功曹史、小史书佐干、户曹掾史干、法曹门干、
金仓贼曹掾史、兵曹史、吏曹史、狱小史、狱门亭长、都亭长、贼捕掾等员。户
不满三百以下,职吏十八人,散吏四人;三百以上,职吏二十八人,散吏六人;
五百以上,职吏四十人,散吏八人;千以上,职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二人;千五
百以上,职吏六十八人,散吏一十八人;三千以上,职吏八十八人,散吏二十六
人。
郡国及县,农月皆随所领户多少为差,散吏为劝农。又县五百以上皆置乡,
三千以上置二乡,五千以上置三乡,万以上置四乡,乡置啬夫一人。乡户不满千
以下,置治书史一人;千以上置史、佐各一人,正一人;五千五百以上,置史一
人,佐二人。县率百户置里吏一人,其土广人稀,听随宜置里吏,限不得减五十
户。户千以上,置校官掾一人。
县皆置方略吏四人。洛阳县置六部尉。江左以后,建康亦置六部尉,余大县
置二人,次县、小县各一人。邺、长安置吏如三千户以上之制。
四中郎将,并后汉置,历魏及晋,并有其职,江左弥重。
护羌、夷、蛮等校尉,案武帝置南蛮校尉于襄阳,西戎校尉于长安,南夷校
尉于宁州。元康中,护羌校尉为凉州刺史,西戎校尉为雍州刺史,南蛮校尉为荆
州刺史。及江左初,省南蛮校尉,寻又置于江陵,改南夷校尉曰镇蛮校尉。及安
帝时,于襄阳置宁蛮校尉。
护匈奴、羌、戎、蛮、夷、越中郎将,案武帝置四中郎将,或领刺史,或持
节为之。武帝又置平越中郎将,居广州,主护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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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舆服

史臣曰:昔者乘云效驾,卷领垂衣,则黄帝皂衣纁裳,放勋彤车白马,叶三
微之序,舍寅丑之建,玄戈玉刃,作会相晖。若乃参旗分景,帝车含曜,又所以
营卫南宫,增华北极。《月令》季夏之月,“命妇官染彩”,赪丹班次,各有品
章矣。高旗有日月之象,式视有威仪之选,衣兼鞙珮,衡载鸣和,是以闲邪屏
弃,不可入也。若乃正名百物,补缉四维,疏怀山之水,静倾天之害,功尤彰者
饰弥焕,德愈盛者服弥尊,莫不质良,用成其美。《书》曰:“明试以功,车服
以庸。”“《礼记》曰:“鸾车,有虞氏之路也。钩车,夏后氏之路也。大路,
殷路也。乘路,周路也。”而韨火山龙,以通其意。前史以为,圣人见鸟兽容貌,
草木英华,始创衣冠,而玄黄殊采;见秋蓬孤转,杓觿旁建,乃作舆轮,而方圆
异则。遇物成象,触类兴端。周因于殷,其来已旧。成王之会,坛垂阴羽,五方
之盛,有八十物者焉。宗马鸟旌,奚往不格,殷公、曹叔,此焉低首。《周礼》,
巾车氏建大赤以朝,大白以戎。雅制弘多,式遵遗范,宾入异宪,师行殊则,是
以有严有翼,用光其武,钩膺鞗革,乃畅其文。六服之冕,五时之路,王之
常制,各有等差。逮礼业雕讹,人情驰爽,诸侯征伐,宪度沦亡,一紫乱于齐饰,
长缨混于邹玩。孔子曰:“君子其学也博,其服也乡。”若乃豪杰不经,庶人干
典,彯鹬冠于郑伯之门,蹑珠履于春申之第。及秦皇并国,揽其余轨,丰貂东
至,獬豸南来,又有玄旗皂旒之制,旄头罕车之饰,写九王之廷于咸阳北坂,车
舆之彩,各树其文,所谓秦人大备,而陈战国之后车者也。及凝脂布网,经书咸
烬,削灭三代,以金根为帝轸,除弃六冕,以袀玄为祭服。高祖入关,既因秦
制。世宗挺英雄之略,总文景之资,扬霓拂翳,皮轩记鼓,横汾河而祠后土,登
甘泉而祭昊天,奉常献仪,谓之大驾,车千乘而骑万匹。至于成帝,以幸姬赵飞
燕置属车间豹尾中,又杨雄所谓彏天狼之威弧,张曜日之灵旄,骈罗列布,雾
集云合者也。于后王氏擅朝,武车常轫,赤眉之乱,文物无遗。建武十三年,吴
汉平蜀,始送葆车舆辇,充庭之饰,渐以周备。明帝采《周官》、《礼记》,更
服衮章,天子冠通天而佩玉玺。魏明以黼黻之美,有疑于僣,于是随章傧略,而
捐者半焉。高堂隆奏曰:“改正朔、殊徽号者,帝王所以神明其政,变民耳目也。”
帝从其议,改青龙五年为景初元年,服色尚黄,从地正也。世祖武皇帝接天人之
贶,开典午之基,受终之礼,皆如唐虞故事。晋氏金行,而服色尚赤,岂有司失
其传欤!
玉、金、象、革、木等路,是为五路,并天子之法车,皆朱班漆轮,画为
<木虡>文。三十幅,法月之数;重毂,贰辖,以赤油,广八寸,长三尺,注地,系
两轴头,谓之飞軨。金薄缪龙绕之为舆倚较,较重,为文兽伏轼,龙首衔轭,
左右吉阳筩,鸾雀立衡,<木虡>文画辕及轓。青盖,黄为里,谓之黄屋。金华施
橑末,橑二十八以象宿。两箱之后,皆玳瑁为鹍翅,加以金银雕饰,故世人亦
谓之金鹍车。斜注旂旗于车之左,又加棨戟于车之右,皆橐而施之。棨戟韬以
黻绣,上为亚字,系大蛙蟆幡。轭长丈余。于戟之杪,以牦牛尾,大如斗,置左
騑马轭上,是为左纛。辕皆曲向上,取《礼纬》“山车垂句”之义,言不揉而能
自曲。
玉、金、象三路,各以其物饰车,因以为名。革者漆革,木者漆木。其制,
玉路最尊,建太常,十有二旒,九仞委地,画日月升龙,以祀天。金路建大旂,
九旒,以会万国之宾,亦以赐上公及王子母弟。象路建大赤,通赤无画,所以视
朝,亦以赐诸侯。革路建大白,以即戎兵事,亦以赐四镇诸侯。木路建大麾,以
田猎,其麾色黑,亦以赐藩国。玉路驾六黑马,余四路皆驾四马,马并以黄金为
文髦,插以翟尾。象镳而镂锡,锡在马面,所谓当颅者也。金而方釳,
金谓以金为文。釳以铁为之,其大三寸,中央两头高,如山形,
贯中以翟尾而结著之也。繁缨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繁缨,马饰缨,在马膺前,
如索裙。五路皆有锡鸾之饰,和铃之响,钩膺玉瓖,钩膺,即繁缨也。瓖,
马带玦名也。龙辀华轙,辀,车辕也,头为龙象。轙,谓车衡上环受鸾者也。
朱幩。幩,饰也,人君以朱缠镳扇汗,以为饰也。法驾行则五路各有所主,
不惧出;临轩大会则陈乘舆车辇旌鼓于其殿庭。
车,坐乘者谓之安车,倚乘者谓之立车,亦谓之高车。案《周礼》,惟王后
有安车也,王亦无之。自汉以来制乘舆,乃有之。有青立车、青安车、赤立车、
赤安车、黄立车、黄安车、白立车、白安车、黑立车、黑安车,合十乘,名为五
时车,俗谓之五帝车。天子所御则驾六,其余并驾四。建旂十二,各如车色。立
车则正竖其旂,安车则邪注。驾马,马亦各随五时之色,白马则朱其<马巤>尾,左
右騑骖,金镂锡,黄屋左纛,如金根之制,行则从后。五牛旗,平吴后所
造,以五牛建旗,车设五牛,青赤在左,黄在中,白黑在右。竖旗于牛背,行则
使人舆之。牛之为义,盖取其负重致远而安稳也。旗常缠不舒,所谓德车结旌也。
天子亲戎则舒,谓武车绥旌也。
金根车,驾四马,不建旗帜,其上如画轮车,下犹金根之饰。
耕根车,驾四马,建赤旂,十有二旒,天子亲耕所乘者也。一名芝车,一名
三盖车。置耒耜于轼上。魏景初元年,改正朔,易服色,色尚黄,牲用白,戎事
乘黑首白马,建大赤之旂,朝会则建大白,行殷之时也。泰始二年,有司奏:
“宜如有虞遵唐故事,皆用前代正朔服色,其金根、耕根车,并以建赤旗。”帝
从之。
辇,案自汉以来为人君之乘,魏晋御小出即乘之。
戎车,驾四马,天子亲戎所乘者也。载金鼓、羽旗、幢翳,置弩于轼上,其
建矛麾悉斜注。
猎车,驾四马,天子校猎所乘也。重辋漫轮,缪龙绕之。一名阘戟车,一名
蹋猪车。魏文帝改名蹋兽车。《记》云“国君不乘奇车”,奇车亦猎车也。古天
子猎则乘木辂,后人代以猎车也。
游车,九乘,驾四,先驱之乘是也。
云罕车,驾四。
皮轩车,驾四,以兽皮为轩。
鸾旗车,驾四,先辂所载也。鸾旗者,谓析羽旄而编之,列系幢傍也。
建华车,驾四,凡二乘,行则分居左右。
轻车,驾二,古之战车也。前后二十乘,分居左右。舆轮洞朱,不巾不盖,
建矛戟麾幢,置弩箙于轼上。大驾法驾出,射声校尉、司马、吏士、战士载,
以次属车。
司南车,一名指南车,驾四马,其下制如楼,三级;四角金龙衔羽葆;刻木
为仙人,衣羽衣,立车上,车虽回运而手常南指。大驾出行,为先启之乘。
记里鼓车,驾四,形制如司南,其中有木人执棰向鼓,行一里则打一棰。
羊车,一名辇车,其上如轺,伏兔箱,漆画轮轭。武帝时,护军羊琇辄乘羊
车,司隶刘毅纠劾其罪。
画轮车,驾牛,以彩漆画轮毂,故名曰画轮车。上起四夹杖,左右开四望,
绿油幢,朱丝络,青交路,其上形制事事如辇,其下犹如犊车耳。古之贵者不乘
牛车,汉武帝推恩之末,诸侯寡弱,贫者至乘牛车,其后稍见贵之。自灵献以来,
天子至士遂以为常乘,至尊出朝堂举哀乘之。
属车,一曰副车,一曰贰车,一曰左车。汉因秦制,大驾属车八十一乘,行
则中央左右分为行。
法驾属车三十六乘。最后车悬豹尾,豹尾以前比之省中。属车皆皂盖朱里云。
御衣车、御书车、御轺车、御药车,皆驾牛。
阳遂四望繐窗皂轮小形车,驾牛。
象车,汉卤簿最在前。武帝太康中平吴后,南越献驯象,诏作大车驾之,以
载黄门鼓吹数十人,使越人骑之。元正大会,驾象入庭。
中朝大驾卤簿
先象车,鼓吹一部,十三人,中道。
次静室令,驾一,中道。式道候二人,驾一,分左右也。
次洛阳尉二人,骑,分左右。
次洛阳亭长九人,赤车,驾一,分三道,各吹正二人引。
次洛阳令,皂车,驾一,中道。 次河南中部掾,中道。河桥掾在左, 功
曹史在右,并驾一。
次河南尹,驾驷,戟吏六人。
次河南主簿,驾一,中道。
次河南主记,驾一,中道。
次司隶部河南从事,中道。都部从事居左,别驾从事居右,并驾一。
次司隶校尉,驾三,戟吏八人。
次司隶主簿,驾一,中道。
次司隶主记,驾一,中道。
次廷尉明法掾,中道。五官掾居左,功曹史居右,并驾一。
次廷尉卿,驾驷,戟吏六人。
次廷尉主簿、主记,并驾一,在左。太仆引从如廷尉,在中。宗正引从如廷
尉,在右。
次太常,驾驷,中道,戟吏六人。太常外部掾居左,五官掾、功曹吏居右,
并驾一。
次光禄引从,中道。太常主簿、主记居左,卫尉引从居右,并驾一。
次太尉外督令史,驾一,中道。
次西东贼仓户等曹属,并驾一,引从。
次太尉,驾驷,中道。太尉主簿、舍人各一人,祭酒二人,并驾一,在左。
次司徒引从,驾驷,中道。
次司空引从,驾驷,中道。三公骑令史戟各八人,鼓吹各一部,七人。
次中护军,中道,驾驷。卤簿左右各二行,戟楯在外 ,弓矢在内, 鼓吹一
部,七人。
次步兵校尉在左,长水校尉在右,并驾一。各卤簿左右二行,戟楯在外,刀
楯在内,鼓吹各一部,七人。
次射声校尉在左,翊军校尉在右,并驾一。各卤簿左右各二行,戟楯在外,
刀楯在内,鼓吹各一部,七人。
次骁骑将军在左,游击将军在右,并驾一。皆卤簿左右引各二行,戟楯在外,
刀楯在内,鼓吹各一部,七人。骑队,五在左,五在右,队各五十匹,命中督二
人分领左右。各有戟吏二人,麾幢独揭,鼓在队前。
次左将军在左,前将军在右,并驾一。皆卤簿左右各二行,戟楯盾在外,刀
楯在内,鼓吹各一部,七人。
次黄门麾骑,中道。
次黄门前部鼓吹,左右各一部,十三人,驾驷。八校尉佐仗,左右各四行,
外大戟楯,次九尺楯,次弓矢,次弩,并熊渠、佽飞督领之。
次司南车,驾驷,中道。护驾御史,骑,夹左右。
次谒者仆射,驾驷,中道。
次御史中丞,驾一,中道。
次武贲中郎将,骑,中道。
次九游车,中道,武刚车夹左右,并驾驷。
次云罕车,驾驷,中道。
次阘戟车,驾驷,中道,长戟邪偃向后。
次皮轩车,驾驷,中道。
次鸾旗车,中道,建华车分左右,并驾驷。
次护驾尚书郎三人,都官郎中道,驾部在左,中兵在右,并骑。又有护驾尚
书一人,骑,督摄前后无常。
次相风,中道。
次司马督,在前,中道。左右各司马史三人引仗,左右各六行,外大戟楯二
行。
次九尺楯,次刀楯。
次弓矢,次弩。
次五时车,左右有遮列骑。
次典兵中郎,中道,督摄前却无常。左殿中御史,右殿中监,并骑。
次高盖,中道,左罼,右罕。
次御史,中道,左右节郎各四人。
次华盖,中道。
次殿中司马,中道。殿中都尉在左,殿中校尉在右,左右各四行。细楯一行
在弩内,又殿中司马一行,殿中都尉一行,殿中校尉一行。
次扌罡鼓,中道。
次金根车,驾六马,中道。太仆卿御,大将军参乘。左右又各增三行,为九
行。司马史九人,引大戟楯二行,九尺楯一行,刀楯一行,由基一行,细弩一行,
迹禽一行,椎斧一行,力人刀楯一行。连细楯,殿中司马,殿中都尉,殿中校尉,
为左右各十二行。金根车建青旂十二。左将军骑在左,右将军骑在右,殿中将军
持凿脑斧夹车,车后衣书主职步从,六行,合左右三十二行。
次曲华盖,中道。侍中、散骑常侍、黄门侍郎并骑,分左右。
次黄钺车,驾一,在左,御麾骑在右。
次相风,中道。
次中书监骑左,秘书监骑右。
次殿中御史骑左,殿中监骑右。
次五牛旗,赤青在左,黄在中,白黑在右。
次大辇,中道。太官令丞在左,太医令丞在右。
次金根车,驾驷,不建旗。
次青立车,次青安车,次赤立车,次赤安车,次黄立车,次黄安车,次白立
车,次白安车,次黑立车,次黑安车,合十乘,并驾驷。建旗十二,如车色。立
车正竖旗,安东邪拖之。
次蹋猪车,驾驷,中道,无旗。
次耕根车,驾驷,中道,赤旗十二,熊渠督左,佽飞督右。
次御轺车,次御四望车,次御衣车,次御书车,次御药车,并驾牛,中道。
次尚书令在左,尚书仆射在右,又尚书郎六人,分次左右,并驾。又治书侍
御史二人,分左右,又侍御史二人,分次左右,又兰台令史分次左右,并骑。
次豹尾车,驾一。自豹尾车后而卤簿尽矣。但以神弩二十张夹道,至后部鼓
吹。其五张神弩置一将,左右各二将。
次轻车二十乘,左右分驾。
次流苏马六十匹。
次金钺车,驾三,中道。左右护驾尚书郎并令史,并骑,各一人。
次金钲车,驾三,中道。左右护驾侍御史并令史等,并骑,各一人。
次黄门后部鼓吹,左右各十三人。
次戟鼓车,驾牛,二乘,分左右。次左大鸿胪外部掾,右五官掾、功曹史,
并驾。
次大鸿胪,驾驷,钺吏六人。
次大司农引从,中道,左大鸿胪主簿、主记,右少府引从。
次三卿,并骑,吏四人,铃下二人,执马鞭辟车六人,执方扇羽林十人,朱
衣。
次领军将军,中道。卤簿左右各二行,九尺楯在外,弓矢在内,鼓吹如护军。
次后军将军在左,右将军在右,各卤簿鼓吹如左军、前军。
次越骑校尉在左,屯骑校尉在右,各卤簿鼓吹如步兵、射声。
次领护骁骑、游军校尉,皆骑,吏四人,乘马夹道,都督兵曹各一人,乘马
在中。骑将军四人,骑校、鞉角、金鼓、铃下、信幡、军校并驾一。功曹吏、
主簿并骑从。<巾散>扇幢麾各一骑,鼓吹一部,七骑。
次领护军,加大车斧,五官掾骑从。
次骑十队,队各五十匹。将一人,持幢一人,鞉一人,并骑在前,督战伯
长各一人,并骑在后,羽林骑督、幽州突骑督分领之。郎簿十队,队各五十人。
绛袍将一人,骑、鞉各一人,在前,督战伯长各一人,步,在后。骑皆持槊。
次大戟一队,九尺楯一队,刀楯一队,弓一队,弩一队,队各五十人。黑袴
褶将一人,骑校、鞉角各一人,步,在前,督战伯长各一人,步,在后。金颜
督将并领之。
皇太子安车,驾三,左右騑。朱班轮,倚兽较,伏鹿轼。九旒,画降龙。青
盖,金华蚤二十八枚。黑<木虡>文画轓,文辀,黄金涂五采。亦谓之鸾路。非法驾
则乘画轮车,上开四望,绿油幢,朱丝绳络,两箱里饰以金锦,黄金涂五采。其
副车三乘,形制如所乘,但不画轮耳。
王青盖车,皇孙绿盖车,并驾三,左右騑。
云母车,以云母饰犊车。臣下不得乘,以赐王公耳。
皂轮车,驾四牛,形制犹如犊车,但皂漆轮毂,上加青油幢,朱丝绳络。诸
王三公有勋德者特加之。位至公或四望、三望、夹望车。
油幢车,驾牛,形制如皂轮,但不漆毂耳。王公大臣有勋德者特给之。
通幰车,驾牛,犹如今犊车制,但举其幰通覆车上也。诸王三公并乘之。
诸公给朝车驾四、安车黑耳驾三各一乘,皂轮犊车各一乘。自祭酒掾属以下
及令史,皆皂零,辟朝服。其武官公又别给大车。
特进及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以下诸大将军不开府非持节都督者,给安车黑耳驾
二,轺车施耳后户一乘。
三公、九卿、中二千石、二千石、河南尹、谒者仆射、郊庙明堂法出,皆大
车立乘,驾驷。前后导从大车驾二,右騑。他出乘安车。其去位致仕告老,赐安
车驷马。
郡县公侯,安车驾二,右騑。皆朱班轮,倚鹿较,伏熊轼,黑辎,皂缯盖。
公旗旂八旒,侯七旒,卿五旒,皆画降龙。
中二千石、二千石,皆皂盖,朱两轓,铜五采,驾二。中二千石以上,右騑。
千石、六百石,朱左轓。车轓长六尺,下屈广八寸,上业广尺二寸,九丈,十二
初,后谦一寸,若月初生,示不敢自满也。
王公之世子摄命理国者,安车,驾三,旗旂七旒,其封侯之世子五旒。
太康四年,制:“依汉故事,给九卿朝车驾四及安车各一乘。”八年,诏:
“诸尚书军校加侍中常侍者,皆给传事乘轺车,给剑,得入殿省中,与侍臣升降
相随。”
大使车,立乘,驾四,赤帷裳,驺骑导从。旧公卿二千石郊庙上陵从驾,乘
大使车,他出乘安车也。
小使车,不立乘,驾四,轻车之流也。兰舆皆朱,赤毂,赤屏泥,白盖,赤
帷裳,从驺骑四十人。又别有小使车,赤毂皂盖,追捕考案有所执取者之所乘也。
凡诸使车皆朱班轮,赤衡轭。
追锋车,去小平盖,加通幰,如轺车,驾二。追锋之名,盖取其迅速也,施
于戎阵之间,是为传乘。
轺车,古之时军车也。一马曰轺车,二马曰轺传。汉世贵辎軿而贱轺车,魏
晋重轺车而贱辎軿。三品将军以上、尚书令轺车黑耳有后户,仆射但有后户无耳,
并皂轮。尚书及四品将军则无后户,漆毂轮。其中书监令如仆射,侍中、黄门、
散骑,初拜及谒陵庙,亦得乘之。
皇太后、皇后法驾,乘重翟羽盖金根车,驾青辂,青帷裳,云<木虡>画辕,黄
金涂五采,盖爪施金华,驾三,左右騑。其庙见小驾,则乘紫罽軿车,云<木虡>画
辀,黄金涂五采,驾三。非法驾则皇太后乘辇,皇后乘画轮车。皇后先蚕,乘油
画云母安车,驾六騩马;騩,浅黑色。油画两辕安车,驾五騩马,为副。
又,金薄石山軿、紫绛罽軿车,皆驾三騩马,为副。女旄头十二人,持棨戟二
人,共载安车,俪驾。女尚辇十二人,乘辎车,俪驾。女长御八人,乘安车,俪
驾。三夫人油軿车,驾两马,左騑。其贵人驾节画辀。三夫人助蚕,乘青交路,
安车,驾三,皆以紫绛罽軿车。九嫔世妇乘軿车,驾三。
长公主赤罽軿车,驾两马。公主、王太妃、王妃,皆油軿车,驾两马,右騑。
公主油画安车,驾三,青交路,以紫绛罽軿车驾三为副,王太妃、三夫人亦如之。
公主助蚕,乘油画安车,驾三。公主有先置者,乘青交路安车,驾三。
诸王妃、公太夫人、夫人、县乡君、诸郡公侯特进夫人助蚕,乘皂交路安车,
驾三。
诸侯监国世子之世妇、侍中常侍尚书中书监令卿校世妇、命妇助蚕,乘皂交
路安车,俪驾。
郡县公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夫人会朝及蚕,各乘其夫之安车,皆右騑,皂
交路,皂帷裳。自非公会则不得乘轺车,止乘漆布辎軿,铜五采而已。
王妃、特进夫人、封郡君,安车,驾三,皂交路。封县乡君油軿车,驾两马,
右騑。
自过江之后,旧章多缺。元帝践极,始造大路、戎路各一,皆即古金根之制
也,无复充庭之仪。至于郊祀大事,则权饰余车以周用。六师亲征则用戎路,去
其盖而乘之,属车但五乘而已。加绿油幢,朱丝路,饰青交路,黄金涂五采,其
轮毂犹素,两箱无金锦之饰。其一车又是轺车,旧仪,天子所乘驾六,是时无复
六马之乘,五路皆驾四而已,同用黑,是为玄牡。无复五时车,有事则权以马车
代之,建旗其上。其后但以五色木牛象五时车,竖旗于牛背,行则使人舆之。牛
之义,盖取其负重致远安而稳也。旗常缠而不舒旆,所谓德车结旌者也。惟天子
亲戎,五旗舒旆,所谓武车绥旌者也。指南车,过江亡失,及义熙五年,刘裕屠
广固,始复获焉,乃使工人张纲补缉周用。十三年,裕定关中,又获司南、记里
诸车,制度始备。其辇,过江亦亡制度,太元中谢安率意造焉,及破苻坚于淮上,
获京都旧辇,形制无差,大小如一,时人服其精记。义熙五年,刘裕执慕容超,
获金钲辇、豹尾,旧式犹存。
元帝太兴三年,皇太子释奠。制曰:“今草创,未有高车,可乘安车也。”
太元中,东宫建,乘路有青赤旂,致疑。徐邈议,太子既不备五路,赤旂宜省。
汉制,太子鸾路皆以安车为名。自晋过江,礼仪疏舛,王公以下,车服卑杂,惟
有东宫礼秩崇异,上次辰极,下纳侯王。而安帝为皇太子乘石山安车,制如金路,
义不经见,事无所出。
中宫初建及祀先蚕,皆用法驾,太仆妻御,大将军妻参乘,侍中妻陪乘,丹
阳尹建康令及公卿之妻奉引,各乘其夫车服,多以宫人权领其职。
《周礼》,弁师掌六冕,司服掌六服。自后王之制爰及庶人,各有等差。及
秦变古制,郊祭之服皆以袀玄,旧法扫地尽矣。汉承秦弊,西京二百余年犹未
能有所制立。及中兴后,明帝乃始采《周官》、《礼记》、《尚书》及诸儒记说,
还备衮冕之服。天子车乘冠服从欧阳氏说,公卿以下从大小夏侯氏说,始制天子、
三公、九卿、特进之服,侍祠天地明堂,皆冠旒冕,兼五冕之制,一服而已。天
子备十二章,三公诸侯用山龙九章,九卿以下用华虫七章,皆具五采。魏明帝以
公卿衮衣黼黻之饰,疑于至尊,多所减损,始制天子服刺绣文,公卿服织成文。
及晋受命,遵而无改。天子郊祀天地明堂宗庙,元会临轩,黑介帻,通天冠,平
冕。冕,皂表,朱绿里,广七寸,长二尺二寸,加于通天冠上,前圆后方,垂白
玉珠,十有二旒,以朱组为缨,无緌。佩白玉,垂珠黄大旒,绶黄赤缥绀四采。
衣皂上,绛下,前三幅,后四幅,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
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凡十二章。素带广四寸,朱里,以朱绿裨饰其侧。
中衣以绛缘其领袖。赤皮为韨,绛袴袜,赤舄。未加元服者,空顶介帻。其释奠
先圣,则皂纱袍,绛缘中衣,绛袴袜,黑舄,其临轩,亦衮冕也。其朝服,通天
冠高九寸,金博山颜,黑介帻,绛纱袍,皂缘中衣。其拜陵,黑介帻,单衣。其
杂服,有青赤黄白缃黑色,介帻,五色纱袍,五梁进贤冠,远游冠,平上帻武冠。
其素服,白<巾臽>单衣。后汉以来,天子之冕,前后旒用真白玉珠。魏明帝好妇人
之饰,改以珊瑚珠。晋初仍旧不改。及过江,服章多阙,而冕饰以翡翠珊瑚杂珠。
侍中顾和奏:“旧礼,冕十二旒,用白玉珠。今美玉难得,不能备,可用白璇珠。”
从之。
通天冠,本秦制。高九寸,正竖,顶少斜却,乃直下,铁为卷梁,前有展筒,
冠前加金博山述,乘舆所常服也。
平冕,王公、卿助祭于郊庙服之。王公八旒,卿七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
王公衣山龙以下九章,卿衣华虫以下七章。
远游冠,傅玄云秦冠也。似通天而前无山述,有展筒横于冠前。皇太子及王
者后、帝之兄弟、帝之子封郡王者服之。诸王加官者自服其官之冠服,惟太子及
王者后常冠焉。太子则以翠羽为緌,缀以白珠,其余但青丝而已。
缁布冠,蔡邕云即委貌冠也。太古冠布,齐则缁之。缁布冠,始冠之冠也。
其制有四形,一似武冠,又一似进贤,其一上方其下如帻颜,其一刺上而方下。
行乡射礼则公卿委貌冠,以皂绢为之。形如覆杯,与皮弁同制,长七寸,高四寸。
衣黑而裳素,其中衣以皂缘领袖。其执事之人皮弁,以鹿皮为之。
进贤冠,古缁布遗象也,斯盖文儒者之服。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
有五梁、三梁、二梁、一梁。人主元服,始加缁布,则冠五梁进贤。三公及封郡
公、县公、郡侯、县侯、乡亭侯,则冠三梁。卿、大夫、八座,尚书,关中内侯、
二千石及千石以上,则冠两梁。中书郎、秘书丞郎、著作郎、尚书丞郎、太子洗
马舍人、六百石以下至于令史、门郎、小史、并冠一梁。汉建初中,太官令冠两
梁,亲省御膳为重也。博士两梁,崇儒也。宗室刘氏亦得两梁冠,示加服也。
武冠,一名武弁,一名大冠,一名繁冠,一名建冠,一名笼冠,即古之惠文
冠。或曰赵惠文王所造,因以为名。亦云,惠者蟪也,其冠文轻细如蝉翼,故名
惠文。或云,齐人见千岁涸泽之神,名曰庆忌,冠大冠,乘小车,好疾驰,因象
其冠而服焉。汉幸臣闳孺为侍中,皆服大冠。天子元服亦先加大冠,左右侍臣及
诸将军武官通服之。侍中、常侍则加金珰,附蝉为饰,插以貂毛,黄金为竿,侍
中插左,常侍插右。胡广曰:“昔赵武灵王为胡服,以金貂饰首。秦灭赵,以其
君冠赐侍臣。”应劭《汉官》云:“说者以为金取刚强,百炼不耗。蝉居高饮清,
口在掖下。貂内劲悍而外柔缛。”又以蝉取清高饮露而不食,貂则紫蔚柔润而毛
采不彰灼,金则贵其宝莹,于义亦有所取。或以为北土多寒,胡人常以貂皮温额,
后世效此,遂以附冠。汉貂用赤黑色,王莽用黄貂,各附服色所尚也。
高山冠,一名侧注,高九寸,铁为卷梁,制似通天。顶直竖,不斜却,无山
述展筒。高山者,《诗》云“高山仰止”,取其矜庄宾远者也。中外官、谒者、
谒者仆射所服。胡广曰:“高山,齐王冠也。傅曰‘桓公好高冠大带’。秦灭齐,
以其君冠赐谒者近臣。”应劭曰:“高山,今法冠也,秦行人使官亦服之。”而
《汉官仪》云“乘舆冠高山之冠,飞翮之缨”,然则天子亦有时服焉。《傅子》
曰:“魏明帝以其制似通天、远游,故改令卑下。”
法冠,一名柱后,或谓之獬豸冠。高五寸,以縰为展筒。铁为柱卷,取其
不曲挠也。侍御史、廷尉正监平,凡执法官皆服之。或谓獬豸神羊,能触邪佞。
《异物志》云:“北荒之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
闻人争,咋不正者。楚王尝获此兽,因象其形以制衣冠。”胡广曰:“《春秋左
氏传》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曰‘南冠而絷者谁也’?南冠即楚冠。秦灭楚,
以其冠服赐执法臣也。”
长冠,一名齐冠。高七寸,广三寸,漆纚为之,制如版,以竹为里。汉高
祖微时,以竹皮为此冠,其世因谓刘氏冠。后除竹用漆纚。司马彪曰:“长冠
盖楚制。人间或谓之鹊尾冠,非也。救日蚀则服长冠,而祠宗庙诸祀冠之。此高
祖所造,后世以为祭服,尊敬之至也。”
建华冠,以铁为柱卷,贯大铜珠九枚,古用杂木珠,原宪所冠华冠是也。又
《春秋左氏传》郑子臧好聚鹬冠,谓建华是也。祀天地、五郊、明堂,舞人服之。
汉《育命舞》乐人所服。
方山冠,其制似进贤。郑展曰:“方山冠,以五采縠为之。”汉《大予》、
《八佾》、《五行》乐人所服,冠衣各如其行方之色而舞焉。
巧士冠,前高七寸,要后相通,直竖。此冠不常用,汉氏惟郊天,黄门从官
四人冠之;在卤簿中,夹乘舆车前,以备宦者四星。或云,扫除从官所服。
却非冠,高五寸,制似长冠。宫殿门吏仆射冠之。负赤幡,青翅燕尾,诸仆
射幡皆如之。
却敌冠,前高四寸,通长四寸,后高三寸,制似进贤。凡当殿门卫士服之。
樊哙冠,广九寸,高七寸,前后出各四寸,制似平冕。昔楚汉会于鸿门,项
籍图危高祖,樊哙常持铁楯,闻急,乃裂裳苞楯,戴以为冠,排入羽营,因数羽
罪,汉王乘间得出。后人壮其意,乃制冠象焉。凡殿门司马卫士服之。
术氏冠,前圆,吴制,差池四重。赵武灵王好服之。或曰,楚庄王复仇冠是
也。
鹖冠,加双鹖尾,竖插两边。鹖,鸟名也,形类鹞而微黑,性果勇,其斗到
死乃止。上党贡之,赵武灵王以表显壮士。至秦汉,犹施之武人。
皮弁,以鹿皮浅毛黄白色者为之。《礼》“王皮弁,会五采玉<王綦>,象邸玉
笄”,谓之合皮为弁。其缝中名曰会,以采玉朱为<王綦>。<王綦>,结也。天子五采,
诸侯三采。邸,冠下抵也,象骨为之,音帝也。天子则缝十二,公侯伯七,子男
五,孤四,卿大夫三。
韦弁,制似皮弁,顶上尖,韎草染之,色如浅绛。
爵弁,一名广冕。高八寸,长尺二寸,如爵形,前小后大。增其上似爵头色。
有收持笄,所谓夏收殷哻者也。祠天地、五郊、明堂,《云翘舞》乐人服之。
帻者,古贱人不冠者之服也。汉元帝额有壮发,始引帻服之。王莽顶秃,又
加其屋也。《汉注》曰,冠进贤者宜长耳,今介帻也。冠惠文者宜短耳,今平上
帻也。始时各随所宜,遂因冠为别。介帻服文吏,平上帻服武官也。童子帻无屋
者,示不成人也。又有纳言帻,帻后收又一重,方三寸。又有赤帻,骑吏、武吏、
乘舆鼓吹所服。救日蚀,文武官皆免冠著帻,对朝服,示武威也。
汉仪,立秋日猎,服缃帻。及江左,哀帝从博士曹弘之等议,立秋御读令,
改用素白<巾臽>。案汉末王公名士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钧之徒,
虽为将帅,皆著缣巾。魏武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拟古皮弁,裁缣帛以为<巾臽>,
合乎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别其贵贱,本施军饰,非为国容也。徐爰曰:“俗说
<巾臽>本未有岐,荀文若巾之行,触树枝成岐,谓之为善,因而弗改。”今通以为
庆吊服。
巾,以葛为之,形如<巾臽>而横著之,古尊卑共服也。故汉末妖贼以黄为巾,
世谓黄巾贼。
帽名犹冠也,义取于蒙覆其首,其本纚也。古者冠无帻,冠下有纚,以
缯为之。后世施帻于冠,因或裁缨为帽。自乘舆宴居,下至庶人无爵者皆服之。
成帝咸和九年,制听尚书八座丞郎、门下三省侍官乘车,白<巾臽>低帏,出入掖门。
又,二宫直官著乌纱<巾臽>。然则往往士人宴居皆著<巾臽>矣。而江左时野人已著帽,
人士亦往往而然,但其顶圆耳,后乃高其屋云。
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其后惟朝带剑。晋世始代之以木,贵者
犹用玉首,贱者亦用蚌、金银、玳瑁为雕饰。
乘舆六玺,秦制也。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
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汉遵秦不改。又有秦始皇蓝田玉玺,
螭兽纽,在六玺之外,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汉高祖佩之,后世名曰传
国玺,与斩白蛇剑俱为乘舆所宝。斩白蛇剑至惠帝时武库火烧之,遂亡。及怀帝
没胡,传国玺没于刘聪,后又没于石勒。及石季龙死,胡乱,穆帝世乃还江南。
革带,古之鞶带也,谓之鞶革,文武众官牧守丞令下及驺寺皆服之。其有囊
绶,则以缀于革带,其戎服则以皮络带代之。八坐尚书荷紫,以生紫为袷囊,缀
之服外,加于左肩。昔周公负成王,制此服衣,至今以为朝服。或云汉世用盛奏
事,负之以行,未详也。
车前五百者,卿行旅从,五百人为一旅。汉氏一统,故去其人,留其名也。
袴褶之制,未详所起,近世凡车驾亲戎、中外戒严服之。服无定色,冠黑帽,
缀紫摽,摽以缯为之,长四寸,广一寸,腰有络带以代鞶。中官紫摽,外官绛摽。
又有纂严戎服而不缀摽,行留文武悉同。其畋猎巡幸,则惟从官戎服带鞶革,文
官不下缨,武官脱冠。
汉制,一岁五郊,天子与执事者所服各如方色,百官不执事者服常服绛衣以
从。魏秘书监秦静曰:“汉氏承秦,改六冕之制,但玄冠绛衣而已。”魏已来名
为五时朝服,又有四时朝服,又有朝服。自皇太子以下随官受给。百官虽服五时
朝服,据今止给四时朝服,阙秋服。三年一易。
诸假印绶而官不给鞶囊者,得自具作,其但假印不假绶者,不得佩绶鞶,古
制也。汉世著鞶囊者,侧在腰间,或谓之傍囊,或谓之绶囊,然则以紫囊盛绶也。
或盛或散,各有其时。
笏,古者贵贱皆执笏,其有事则搢之于腰带,所谓搢绅之士者,搢笏而垂绅
带也。绅垂长三尺。笏者,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象。三台五
省二品文官簪之,王、公、侯、伯、子、男、卿尹及武官不簪,加内侍位者乃簪
之。手版即古笏矣。尚书令、仆射、尚书手版头复有白笔,以紫皮裹之,名曰笏。
皇太子金玺龟钮,朱黄绶,四采:赤、黄、缥、绀。给五时朝服、远游冠,
介帻、翠緌。佩瑜玉,垂组。朱衣绛纱襮,皂缘白纱,其中衣白曲领。带剑,
火珠素首。革带,玉钩燮兽头鞶囊。其大小会、祠宗庙、朔望、五日还朝皆朝服,
常还上宫则朱服,预上宫正会则于殿下脱剑舄。又有三梁进贤冠。其侍祀则平冕
九旒,衮衣九章,白纱绛缘中单,绛缯韠,采画织成衮带,金辟邪首,紫绿二色
带,采画广领、曲领各一,赤舄绛袜。若讲,则著介帻单衣。释奠,则远游冠,
玄朝服,绛缘中单,绛袴袜,玄舄。若未加元服,则中舍人执冕从,介帻单衣玄
服。
诸王金玺龟钮,纁朱绶,四采:朱、黄、缥、绀。五时朝服,远游冠介帻,
亦有三梁进贤冠。朱衣绛纱襮皂缘,中衣表素。革带,黑舄,佩山玄玉,垂组,
大带。若加余官,则服其加官之服也。
皇后谒庙,其服皂上皂下,亲蚕则青上缥下,皆深衣制,隐领,袖缘以绦。
首饰则假髻,步摇,俗谓之珠松是也,簪珥。步摇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支相
缪。八爵九华,熊、兽、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诸爵兽皆以翡翠
为毛羽,金题白珠榼,绕以翡翠为华。元康六年,诏曰:“魏以来皇后蚕服皆以
文绣,非古义也。今宜纯服青,以为永制。”
贵人、夫人、贵嫔,是为三夫人,皆金章紫绶,章文曰贵人、夫人、贵嫔之
章。佩于阗玉。
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是为九嫔,银
印青绶,佩采瓄玉。
贵人、贵嫔、夫人助蚕,服纯缥为上与下,皆深衣制。太平髻,七钅奠蔽髻,
黑玳瑁,又加簪珥。九嫔及公主、夫人五钅奠,世妇三钅奠。助蚕之义,自古而
然矣。
皇太子妃金玺龟钮,纁朱绶,佩瑜玉。
诸王太妃、妃、诸长公主、公主、封君金印紫绶,佩山玄玉。
长公主、公主见会,太平髻,七钅奠蔽髻。其长公主得有步摇,皆有簪珥,
衣服同制。自公主、封君以上皆带绶,以彩组为绲带,各如其绶色,金辟邪首为
带玦。
郡公侯县公侯太夫人,夫人银印青绶,佩水苍玉,其特加乃金紫。
公特进侯卿校世妇、中二千石二千石夫人绀缯帼,黄金龙首衔白珠,鱼须擿
长一尺为簪珥。入庙佐祭者皂绢上下。助蚕者缥绢上下,皆深衣制缘。
自二千石夫人以上至皇后,皆以蚕衣为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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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食货

昔者先王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因三才以节其务,敬四序以成其业,观
其谣俗而正其纪纲。勖农桑之本,通鱼盐之利,登良山而采符玉,泛瀛海而罩珠
玑。日中为市,总天下之隶,先诸布帛,继以货泉,贸迁有无,各得其所。《周
礼》,正月始和,乃布教于象魏。若乃一夫之士,十亩之宅,三日之徭,九均之
赋,施阳礼以兴其让,命春社以勖其耕。天之所贵者人也,明之所求者学也,治
《经》入官,则君子之道焉。《诗》曰:“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是以农
官泽虞,各有攸次,父兄之习,不玩而成,十五从务,始胜衣服,乡无游手,邑
不废时,所谓厥初生民,各从其事者也。是以太公通市井之货,以致齐国之强;
鸱夷善发敛之居,以盛中陶之业。昔在金天,勤于民事,命春鳸以耕稼,召夏鳸
以耘锄,秋鳸所以收敛,冬鳸于焉盖藏。《书》曰:“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传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若乃九土既敷,四民承范,东吴有齿角之饶,西
蜀有丹沙之富,兖豫漆丝之廥,燕齐怪石之府,秦邠旄羽,迥带琅玕,荆郢桂
林,旁通竹箭,江干橘柚,河外舟车,辽西旃罽之乡,葱右蒲梢之骏,殖物怪错,
于何不有。若乃上法星象,下料无外,因天地之利,而总山海之饶,百亩之田,
十一而税,九年躬稼,而有三年之蓄,可以长孺齿,可以养耆年。因乎人民,用
之邦国,宫室有度,旗章有序。朝聘自其仪,宴飨由其制,家殷国阜,远至迩安。
救水旱之灾,恤寰瀛之弊,然后王之常膳,乃间笙镛。商周之兴,用此道也。辛
纣暴虐,玩其经费,金镂倾宫,广延百里,玉饰鹿台,崇高千仞,宫中九市,各
有女司。厚赋以实鹿台之钱,大敛以增钜桥之粟,多发妖冶以充倾宫之丽,广收
珍玩以备沙丘之游。悬肉成林,积醪为沼,使男女裸体相逐于其间,伏诣酒池中
牛饮者三千余人,宫中以锦绮为席,绫纨为荐。及周王诛纣,肃拜殷墟,乃尽振
鹿财,并颁桥粟,上天降休,殷人大喜。王赧云季,徙都西周,九鼎沦没,二南
堙尽,贷于百姓,无以偿之,乃上层台以避其责,周人谓王所居为逃责台者也。
昔周姬公制以六典,职方陈其九贡,颁财内府,永为不刊。及刑政陵夷,菁茅罕
至,鲁侯初践亩之税,秦君收太半之入,前王之范,靡有孑遗。史臣曰:班固为
《殖货志》,自三代至王莽之诛,网罗前载,其文详悉。
光武宽仁,龚行天讨,王莽之后,赤眉新败,虽复三晖乃眷,而九服萧条,
及得陇望蜀,黎民安堵,自此始行五铢之钱,田租三十税一,民有产子者复以三
年之算。显宗即位,天下安宁,民无横徭,岁比登稔。永平五年作常满仓,立粟
市于城东,粟斛直钱二十。草树殷阜,牛羊弥望,作贡尤轻,府廪还积,奸回不
用,礼义专行。于时东方既明,百官诣阙,戚里侯家,自相驰骛,车如流水,马
若飞龙,照映轩庑,光华前载。传曰:“三统之元,有阴阳之九焉”,盖天地之
恒数也。安帝永初三年,天下水旱,人民相食。帝以鸿陂之地假与贫民。以用度
不足,三公又奏请令吏民入钱谷得为关内侯云。桓帝永兴元年,郡国少半遭蝗,
河泛数千里,流人十余万户,所在廪给。迨建宁永和之初,西羌反叛,二十余年
兵连师老,军旅之费三百二十余亿,府帑空虚,延及内郡。冲质短祚,桓灵不轨。
中平二年,南宫灾,延及北阙。于是复收天下田亩十钱,用营宫宇。帝出自侯门,
居贫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蓄。”故于西园造万金堂,以为私藏。
复寄小黄门私钱,家至巨亿。于是悬鸿都之榜,开卖官之路,公卿以降,悉有
等差。廷尉崔烈入钱五百万以买司徒,刺史二千石迁除,皆责助治宫室钱,大
郡至二千万钱,不毕者或至自杀。献帝作五铢钱,而有四道连于边缘。有识者尤
之曰:“岂京师破坏,此钱四出也。”
及董卓寻戈,火焚宫室,乃劫鸾驾,西幸长安,悉坏五铢钱,更铸小钱,尽
收长安及洛阳铜人飞廉之属,以充鼓铸。又钱无轮郭,文章不便。时人以为秦始
皇见长人于临洮,乃铸铜人。卓,临洮人也,兴毁不同,凶讹相类。及卓诛死,
李傕、郭汜自相攻伐,于长安城中以为战地。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
人相食啖,白骨盈积,残骸余肉,臭秽道路。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
民作糜,经日颁布而死者愈多。帝于是始疑有司盗其粮廪,乃亲于御前自加临给,
饥者人皆泣曰:“今始得耳!”帝东归也,李傕、郭汜等追败乘舆于曹阳,夜
潜渡河,六宫皆步。初出营栏,后手持缣数匹,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以刃胁夺之,
杀旁侍者,血溅后服。既至安邑,御衣穿败,唯以野枣园菜以为糇粮。自此长安
城中尽空,并皆四散,二三年间,关中无复行人。建安元年,车驾至洛阳,宫闱
荡涤,百官披荆棘而居焉。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尚书郎官自出采稆,或
不能自反,死于墟巷。
魏武之初,九州云扰,攻城掠地,保此怀民,军旅之资,权时调给。于时袁
绍军人皆资椹枣,袁术战士取给蠃蒲。魏武于是乃募良民屯田许下,又于州郡列
置田官,岁有数千万斛,以充兵戎之用。及初平袁氏,以定邺都,令收田租亩粟
四升,户绢二匹而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藏强赋弱。文帝黄初二年,以谷贵,
始罢五铢钱。于时天下未并,戎车岁动,孔子曰,“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
此言兵凶之谋而沴气应之也。于时三方之人,志相吞灭,战胜攻取,耕夫释耒,
江淮之乡,尤缺储峙。吴上大将军陆逊抗疏,请令诸将各广其田。权报曰:“甚
善。今孤父子亲自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与众均其劳也。”
有吴之务农重谷,始于此焉。魏明帝不恭,淫于宫篽,百僚编于手役,天下失其
躬稼。此后关东遇水,民亡产业,而兴师辽阳,坐甲江甸,皆以国乏经用,胡可
胜言。
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既平孙皓,纳百万而罄三吴之资,接千年而总西蜀之
用,韬干戈于府库,破舟船于江壑,河滨海岸,三丘八薮,耒耨之所不至者,人
皆受焉。农祥晨正,平秩东作,荷锸赢粮,有同云布。若夫因天而资五纬,因地
而兴五材,世属升平,物流仓府,宫闱增饰,服玩相辉。于是王君夫、武子、石
崇等更相夸尚,舆服鼎俎之盛,连衡帝室,布金埒之泉,粉珊瑚之树,物盛则衰,
固其宜也。永宁之初,洛中尚有锦帛四百万,珠宝金银百余斛。惠后北征,荡阴
反驾,寒桃在御,只鸡以给,其布衾两幅,囊钱三千,以为车驾之资焉。怀帝为
刘曜所围,王师累败,府帑既竭,百官饥甚,比屋不见火烟,饥人自相啖食。愍
皇西宅,馁馑弘多,斗米二金,死者太半。刘曜陈兵,内外断绝,十饼之曲,
屑而供帝,君臣相顾,莫不挥涕。元后渡江,军事草创,蛮陬赕布,不有恒准,
中府所储,数四千匹。于时石勒勇锐,挻乱淮南,帝惧其侵逼,甚患之,乃诏
方镇云,有斩石勒首者,赏布千匹云。
汉自董卓之乱,百姓流离,谷石至五十余万,人多相食。魏武既破黄巾,欲
经略四方,而苦军食不足,羽林监颍川枣祗建置屯田议。魏武乃令曰:“夫定国
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世之良式也。”
于是以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郡国列置田官,数年
之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祗死,魏武后追思其功,封爵其子。建安初,关中
百姓流入荆州者十余万家,及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无以自业。于是卫觊
议为“盐者国之大宝,自丧乱以来放散,今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
百姓归者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者闻之,必多竞还。”于是魏武
遣谒者仆射监盐官,移司隶校尉居弘农。流人果还,关中丰实。既而又以沛国刘
馥为扬州刺史,镇合肥,广屯田,修芍陂、茹陂、七门、吴塘诸堨,以溉稻田,
公私有蓄,历代为利。贾逵之为豫州,南与吴接,修守战之具,堨汝水,造新
陂,又通运渠二百余里,所谓贾侯渠者也。当黄初中,四方郡守恳田又加,以故
国用不匮。时济北颜斐为京兆太守,京兆自马超之乱,百姓不专农殖,乃无车牛。
斐又课百姓,令闲月取车材,转相教匠。其无牛者令养猪,投贵卖以买牛。始者
皆以为烦,一二年中编户皆有车牛,于田役省赡,京兆遂以丰沃。郑浑为沛郡太
守,郡居下湿,水涝为患,百姓饥乏。浑于萧、相二县兴陂堨,开稻田,郡人
皆不以为便。浑以为终有经久之利,遂躬率百姓兴功,一冬皆成。比年大收,顷
亩岁增,租入倍常,郡中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魏明帝世徐邈为凉州,
土地少雨,常苦乏谷。邈上修武威、酒泉盐池,以收虏谷。又广开水田,募贫民
佃之,家家丰足,仓库盈溢。及度支州界军用之余,以市金锦犬马,通供中国之
费,西域人入贡,财货流通,皆邈之功也。其后皇甫隆为敦煌太守,敦煌俗不作
耧犁,及不知用水,人牛功力既费,而收谷更少。隆到,乃教作耧犁,又教使灌
溉。岁终率计,所省庸力过半,得谷加五,西方以丰。
嘉平四年,关中饥,宣帝表徙冀州农夫五千人佃上邽,兴京兆、天水、南安
盐池,以益军实。青龙元年,开成国渠自陈仓至槐里;筑临晋陂,引汧洛溉舄卤
之地三千余顷,国以充实焉。正始四年,宣帝又督诸军伐吴将诸葛恪,焚其积聚,
恪弃城遁走。帝因欲广田积谷,为兼并之计,乃使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地。
艾以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乃
著《济河论》以喻其指。又以为昔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今
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征举,运兵过半,功费巨亿,以为大役。陈蔡之间,
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分休,
且佃且守。水丰,常收三倍于西,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
可积三千万余斛于淮北,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敌,无不克矣。宣帝善
之,皆如艾计施行。遂北临淮水,自钟离而南横石以西,尽沘水四百余里,五
里置一营,营六十人,且佃且守。兼修广淮阳、百尺二渠,上引河流,下通淮颍,
大治诸陂于颍南、颍北,穿渠三百余里,溉田二万顷,淮南、淮北皆相连接。自
寿春到京师,农官兵田,鸡犬之声,阡陌相属。每东南有事,大军出征,泛舟而
下,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艾所建也。
及晋受命,武帝欲平一江表。时谷贱而布帛贵,帝欲立平籴法,用布帛市谷,
以为粮储。议者谓军资尚少,不宜以贵易贱。泰始二年,帝乃下诏曰:“夫百姓
年丰则用奢,凶荒则穷匮,是相报之理也。故古人权量国用,取赢散滞,有轻重
平籴之法。理财钧施,惠而不费,政之善者也。然此事废久,天下希习其宜。加
以官蓄未广,言者异同,财货未能达通其制。更令国宝散于穰岁而上不收,贫弱
困于荒年而国无备。豪人富商,挟轻资,蕴重积,以管其利。故农夫苦其业,而
末作不可禁也。今者省徭务本,并力垦殖,欲令农功益登,耕者益劝,而犹或腾
踊,至于农人并伤。今宜通籴,以充俭乏。主者平议,具为条制。”然事竟未行。
是时江南未平,朝廷厉精于稼墙。四年正月丁亥,帝亲耕藉田。庚寅,诏曰:
“使四海之内,弃末反本,竞农务功,能奉宣朕志,令百姓劝事乐业者,其唯郡
县长吏乎!先之劳之,在于不倦。每念其经营职事,亦为勤矣。其以中左典牧种
草马,赐县令长相及郡国丞各一匹。”是岁,乃立常平仓,丰则籴,俭则粜,以
利百姓。五年正月癸巳,敕戒郡国计吏、诸郡国守相令长,务尽地利,禁游食商
贩。其休假者令与父兄同其勤劳,豪势不得侵役寡弱,私相置名。十月,诏以“
司隶校尉石鉴所上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导化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遇年
普饥而郡界独无匮乏,可谓能以劝教,时同功异者矣。其赐谷千斛,布告天下”。
八年,司徒石苞奏:“州郡农桑未有殿最之制,宜增掾属令史,有所循行。”帝
从之。事见《石苞传》。苞既明于劝课,百姓安之。十年,光禄勋夏侯和上修新
渠、富寿、游陂三渠,凡溉田千五百顷。
咸宁元年十二月,诏曰:“出战入耕,虽自古之常,然事力未息,未尝不以
战士为念也。今以邺奚官奴婢著新城,代田兵种稻,奴婢各五十人为一屯,屯置
司马,使皆如屯田法。”三年,又诏曰:“今年霖雨过差,又有虫灾。颍川、襄
城自春以来,略不下种,深以为虑。主者何以为百姓计,促处当之。”杜预上疏
曰:
臣辄思惟,今者水灾东南特剧,非但五稼不收,居业并损,下田所在停汙,
高地皆多硗塉,此即百姓困穷方在来年。虽诏书切告长吏二千石为之设计,而
不廓开大制,定其趣舍之宜,恐徒文具,所益盖薄。当今秋夏蔬食之时,而百姓
已有不赡,前至冬春,野无青草,则必指仰官谷,以为生命。此乃一方之大事,
不可不豫为思虑者也。
臣愚谓既以水为困,当恃鱼菜螺蜯,而洪波泛滥,贫弱者终不能得。今者
宜大坏兖、豫州东界诸陂,随其所归而宣导之。交令饥者尽得水产之饶,百姓不
出境界之内,旦暮野食,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
至春大种五谷,五谷必丰,此又明年益也。
臣前启,典牧种牛不供耕驾,至于老不穿鼻者,无益于用,而徒有吏士谷草
之费,岁送任驾者甚少,尚复不调习,宜大出卖,以易谷及为赏直。
诏曰:“孳育之物,不宜减散。”事遂停寝。问主者,今典虞右典牧种产牛,
大小相通,有四万五千余头。苟不益世用,头数虽多,其费日广。古者匹马丘牛,
居则以耕,出则以战,非如猪羊类也。今徒养宜用之牛,终为无用之费,甚失事
宜。东南以水田为业,人无牛犊。今既坏陂,可分种牛三万五千头,以付二州将
吏士庶,使及春耕。谷登之后,头责三百斛。是为化无用之费,得运水次成谷七
百万斛,此又数年后之益也。加以百姓降丘宅土,将来公私之饶乃不可计。其所
留好种万头,可即令右典牧都尉官属养之。人多畜少,可并佃牧地,明其考课。
此又三魏近甸,岁当复入数十万斛谷,牛又皆当调习,动可驾用,皆今日之可全
者也。”
预又言:
诸欲修水田者,皆以火耕水耨为便。非不尔也,然此事施于新田草莱,与百
姓居相绝离者耳。往者东南草创人稀,故得火田之利。自顷户口日增,而陂堨
岁决,良田变生蒲苇,人居沮泽之际,水陆失宜,放牧绝种,树木立枯,皆陂之
害也。陂多则土薄水浅,潦不下润。故每有水雨,辄复横流,延及陆田。言者不
思其故,因云此土不可陆种。臣计汉之户口,以验今之陂处,皆陆业也。其或有
旧陂旧堨,则坚完修固,非今所谓当为人害者也。臣前见尚书胡威启宜坏陂,
其言恳至。臣中者又见宋侯相应遵上便宜,求坏泗陂,徙运道。时下都督度支共
处当,各据所见,不从遵言。臣案遵上事,运道东诣寿春,有旧渠,可不由泗陂。
泗陂在遵地界坏地凡万三千余顷,伤败成业。遵县领应佃二千六百口,可谓至少,
而犹患地狭,不足肆力,此皆水之为害也。当所共恤,而都督度支方复执异,非
所见之难,直以不同害理也。人心所见既不同,利害之情又有异。军家之与郡县,
士大夫之与百姓,其意莫有同者,此皆偏其利以忘其害者也。此理之所以未尽,
而事之所以多患也。
臣又案,豫州界二度支所领佃者,州郡大军杂士,凡用水田七千五百余顷耳,
计三年之储,不过二万余顷。以常理言之,无为多积无用之水,况于今者水涝湓
溢,大为灾害。臣以为与其失当,宁泻之不滀。宜发明诏,敕刺史二千石,其
汉氏旧陂旧堨及山谷私家小陂,皆当修缮以积水。其诸魏氏以来所造立,及诸
因雨决溢蒲苇马肠陂之类,皆决沥之。长吏二千石躬亲劝功,诸食力之人并一时
附功令,比及水冻,得粗枯涸,其所修功实之人皆以俾之。其旧陂堨沟渠当有
所补塞者,皆寻求微迹,一如汉时故事,豫为部分列上,须冬,东南休兵交代,
各留一月以佐之。夫川渎有常流,地形有定体,汉氏居人众多,犹以无患,今因
其所患而宣写之,迹古事以明近,大理显然,可坐论而得。臣不胜愚意,窃谓最
是今日之实益也。
朝廷从之。
及平吴之后,有司又奏:“诏书‘王公以国为家,京城不宜复有田宅。今未
暇作诸国邸,当使城中有往来处,近郊有刍藁之田’。今可限之,国王公侯,京
城得有一宅之处。近郊田,大国田十五顷,次国十顷,小国七顷。城内无宅城外
有者,皆听留之。”
又制户调之式:丁男之户,岁输绢三匹,绵三斤,女及次丁男为户者半输。
其诸边郡或三分之二,远者三分之一。夷人输賨布,户一匹,远者或一丈。男子
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
女则不课。男女年十六已上至六十为正丁,十五已下至十三、六十一已上至六十
五为次丁,十二已下六十六已上为老小,不事。远夷不课田者输义米,户三斛,
远者五斗,极远者输算钱,人二十八文。其官品第一至于第九,各以贵贱占田,
品第一者占五十顷,第二品四十五顷,第三品四十顷,第四品三十五顷,第五品
三十顷,第六品二十五顷,第七品二十顷,第八品十五顷,第九品十顷。而又各
以品之高卑荫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
孙亦如之。而又得荫人以为衣食客及佃客,品第六已上得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
品二人,第九品及举辇、迹禽、前驱、由基、强弩、司马、羽林郎、殿中冗从武
贲、殿中武贲、持椎斧武骑武贲、持鈒冗从武贲、命中武贲武骑一人。其应有佃
客者,官品第一第二者佃客无过五十户,第三品十户,第四品七户,第五品五户,
第六品三户,第七品二户,第八品第九品一户。
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咸安其业而乐其事。及惠帝之后,政教陵夷,
至于永嘉,丧乱弥甚。雍州以东,人多饥乏,更相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
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草木及牛马毛皆尽。又大疾疫,兼以饥馑。
百姓又为寇贼所杀,流尸满河,白骨蔽野。刘曜之逼,朝廷议欲迁都仓垣。人多
相食,饥疫总至,百官流亡者十八九。
元帝为晋王,课督农功,诏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其非宿卫要任,
皆宜赴农,使军各自佃作,即以为廪。太兴元年,诏曰:“徐、扬二州土宜三麦,
可督令地,投秋下种,至夏而熟,继新故之交,于以周济,所益甚大。昔汉遣
轻车使者氾胜之督三辅种麦,而关中遂穰。勿令后晚。”其后频年麦虽有旱蝗,
而为益犹多。二年,三吴大饥,死者以百数,吴郡太守邓攸辄开仓廪赈之。元帝
时使黄门侍郎虞<马斐>、桓彝开仓廪振给,并省众役。百官各上封事,后军将军应
詹表曰:“夫一人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饥者。而军兴以来,征战运漕,朝廷宗庙,
百官用度,既已殷广,下及工商流寓僮仆不亲农桑而游食者,以十万计。不思开
立美利,而望国足人给,岂不难哉!古人言曰,饥寒并至,虽尧舜不能使野无寇
盗;贫富并兼,虽皋陶不能使强不陵弱。故有国有家者,何尝不务农重谷。近魏
武皇帝用枣祗、韩浩之议,广建屯田,又于征伐之中,分带甲之士,随宜开垦,
故下不甚劳,而大功克举也。间者流人奔东吴,东吴今俭,皆已还反。江西良田,
旷废未久,火耕水耨,为功差易。宜简流人,兴复农官,功劳报赏,皆如魏氏故
事。一年中与百姓,二年分税,三年计赋税以使之,公私兼济,则仓盈庾亿,可
计日而待也。”又曰:“昔高祖使萧何镇关中,光武令寇恂守河内,魏武委钟繇
以西事,故能使八表夷荡,区内辑宁。今中州萧条,未蒙疆理,此兆庶所以企望。
寿春一方之会,去此不远,宜选都督有文武经略者,远以振河洛之形势,近以为
徐豫之藩镇,绥集流散,使人有攸依,专委农功,令事有所局。赵充国农于金城,
以平西零;诸葛亮耕于渭滨,规抗上国。今诸军自不对敌,皆宜齐课。
咸和五年,成帝始度百姓田,取十分之一,率亩税米三升。六年,以海贼寇
抄,运漕不继,发王公以下余丁,各运米六斛。是后频年水灾旱蝗,田收不至。
咸康初,算度田税米,空悬五十余万斛,尚书褚裒以下免官。穆帝之世,频有大
军,粮运不继,制王公以下十三户共借一人,助度支运。升平初,荀羡为北府都
督,镇下邳,起田于东阳之石鳖,公私利之。哀帝即位,乃减田租,亩收二升。
孝武太元二年,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税三斛,唯蠲在役之身。八年,又
增税米,口五石。至于末年,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
家给人足矣。
汉钱旧用五铢,自王莽改革,百姓皆不便之。及公孙述僣号于蜀,童谣曰:
“黄牛白腹,五铢当复。”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欲继之,故称白帝。五铢
汉货,言汉当复并天下也。至光武中兴,除莽货泉。建武十六年,马援又上书曰:
“富国之本,在于食货,宜如旧铸五铢钱。”帝从之。于是复铸五铢钱,天下以
为便。及章帝时,谷帛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言:“今非但
谷贵也,百物皆贵,此钱贱故尔。宜令天下悉以布帛为租,市买皆用之,封钱勿
出,如此则钱少物皆贱矣。又,盐者食之急也,县官可自卖盐,武帝时施行之,
名曰均输。”于是事下尚书通议。尚书朱晖议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
不言多少,食禄者不与百姓争利。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以布帛为租,则吏多
奸。官自卖盐,与下争利,非明王所宜行。”帝本以林言为是,得晖议,因发怒,
遂用林言,少时复止。
桓帝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钱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
僚及太学能言之士。孝廉刘陶上议曰:
臣伏读铸钱之诏,平轻重 之义,访覃幽微,不遗穷贱,是以藿食之人, 谬
延逮及。
盖以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人饥。是以先王观象育物,敬授民时,使男
不逋亩,女不下机,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国之所宝,
百姓之至贵也。窃以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柚空于公私之求。所急朝
夕之食,所患靡盬之事,岂谓钱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
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
能以保萧墙之内也。盖百姓可百年无货,不可以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
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或欲因缘行诈,以贾国利。国利将尽,
取者争竞,造铸之端,于是乎生。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
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
能足无厌之求也。
夫欲民财殷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圣德,愍海内之忧戚,
伤天下之艰难,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列火之上。木
水,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也。
帝竟不铸钱。
及献帝初平中,董卓乃更铸小钱,由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钱数百万。至
魏武为相,于是罢之,还用五铢。是时不铸钱既久,货本不多,又更无增益,故
谷贱无已。及黄初二年,魏文帝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至明帝世,钱废
谷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而不能禁
也。司马芝等举朝大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今若更铸五铢钱,则
国丰刑省,于事为便。魏明帝乃更立五铢钱,至晋用之,不闻有所改创。孙权嘉
禾五年,铸大钱一当五百。赤乌元年,又铸当千钱。故吕蒙定荆州,孙权赐钱一
亿。钱既太贵,但有空名,人间患之。权闻百姓不以为便,省息之,铸为器物,
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并以输藏,平卑其直,勿有所枉。
晋自中原丧乱,元帝过江,用孙氏旧钱,轻重杂行,大者谓之比轮,中者谓
之四文。吴兴沈充又铸小钱,谓之沈郎钱。钱既不多,由是稍贵。孝武太元三年,
诏曰:“钱,国之重宝,小人贪利,销坏无已,监司当以为意。广州夷人宝贵铜
鼓,而州境素不出铜,闻官私贾人皆于此下贪比轮钱斤两差重,以入广州,货与
夷人,铸败作鼓。其重为禁制,得者科罪。”安帝元兴中,桓玄辅政,立议欲废
钱用谷帛。孔琳之议曰:
《洪范》八政,货为食次,岂不以交易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百姓用
力于为钱,则是妨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谷,工自务器,各隶其业,何
尝致勤于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难运之苦,
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分以为货,则致损甚
多。又劳毁于商贩之手,秏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弊,著自于曩。故钟繇曰,
巧伪之人,竞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
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致于废,有由
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利。今括囊天下之谷,以周天下
之食,或仓廪充溢,或粮靡并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富之道,实假于钱,
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而饥困,以此断之,又立弊也。
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以为贫,用谷之处,不以为富。又人习来久,革之必惑。
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于谷邪!魏明帝时钱废,谷用既久,不以便于
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下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
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诫也。
世或谓魏氏不用钱久,积累巨万,故欲行之,利公富国,斯殆不然。晋文后
舅犯之谋,而先成季之信,以为虽有一时之勋,不如万世之益。于时名贤在列,
君子盈朝,大谋天下之利害,将定经国之要术。若谷实便钱,义不昧当时之近利,
而废永用之通业,断可知矣。斯实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张耳。近孝武之末,天下
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验之实事,钱又不妨人
也。
顷兵革屡兴,荒馑荐及,饥寒未振,实此之由。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视听,
弘敦本之教,明广农之科,敬授人时,各从其业,游荡知反,务末自休,同以南
亩竞力,野无遗壤矣。于此以往,将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恤!愚谓救弊之术,
无取于废钱。
朝议多同琳之,故玄议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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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行上

夫帝王者,配德天地,叶契阴阳,发号施令,动关幽显,休咎之征,随感而
作,故《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昔伏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
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圣人
行其道,宝其真,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三五已降,各有司存。爰及殷之箕子,
在父师之位,典斯大范。周既克殷,以箕子归,武王虚己而问焉。箕子对以禹所
得《雒书》,授之以垂训。然则《河图》、《雒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更为
表里。殷道绝,文王演《周易》;周道弊,孔子述《春秋》。奉乾坤之阴阳,郊
洪范之休咎,天人之道粲然著矣。
汉兴,承秦灭学之后,文帝时,虙生创纪《大传》,其言五行庶征备矣。后
景武之际,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之宗。宣元之间,刘向治
《谷梁春秋》,数其祸福,传以《洪范》,与仲舒多所不同。至向子歆治《左氏
传》,其言《春秋》及五行,又甚乖异。班固据《大传》,采仲舒、刘向、刘歆
著《五行志》,而传载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徒所陈行事,讫于王
莽,博通祥变,以传《春秋》。
综而为言,凡有三术。其一曰,君治以道,臣辅克忠,万物咸遂其性,则和
气应,休征效,国以安。二曰,君违其道,小人在位,众庶失常,则乖气应,咎
征效,国以亡。三曰,人君大臣见灾异,退而自省,责躬修德,共御补过,则消
祸而福至。此其大略也。辄举斯例,错综时变,婉而成章,有足观者。及司马彪
纂光武之后以究汉事,灾眚之说不越前规。今采黄初以降言祥异者,著于此篇。
《经》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
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传》曰:“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
直。”
说曰:木,东方也。于《易》,地上之木为《观》。于王事,威仪容貌亦可
观者也。故行步有佩玉之度,登车有和鸾之节,三驱之制,饮食有享献之礼;出
入有名,使人以时,务在劝农桑,谋在安百姓,如此,则木得其性矣。若乃田猎
驰骋,不反宫室;饮食沈湎,不顾法度;妄兴徭役,以夺农时;作为奸诈,以伤
人财,则木失其性矣。盖工匠之为轮矢者多伤败,及木为变怪,是为不曲直。
魏文帝黄初六年正月,雨,木冰。案刘歆说,上阳施不下通,下阴施不上达,
故雨,而木为之冰,氛气寒,木不曲直也。刘向曰,冰者阴之盛,木者少阳,贵
臣卿大夫象也。此人将有害,则阴气胁木,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是年六月,
利成郡兵蔡方等杀太守徐质,据郡反。太守,古之诸侯,贵臣有害之应也。一说
以木冰为木介,介者甲兵之象。是岁,既讨蔡方,又八月天子自将以舟师征吴,
戍卒十余万,连旌数百里,临江观兵,又属常雨也。
元帝太兴三年二月辛未,雨,木冰。后二年,周顗等遇害,是阳施不下通也。
穆帝永和八年正月乙巳,雨,木冰。是年殷浩北伐,明年军败,十年废黜。
又曰,荀羡、殷浩北伐,桓温入关之象也。
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十二月乙巳,雨,木冰。明年二月王恭为北藩,八月庾楷
为西藩,九月王国宝为中书令,寻加领军将军,十七年殷仲堪为荆州,虽邪正异
规,而终同夷灭,是其应也。
吴孙亮建兴二年,诸葛恪征淮南,后所坐听事栋中折。恪妄兴征役,夺农时,
作邪谋,伤国财力,故木失其性致毁折也。及旋师而诛灭,于《周易》又为“栋
挠之凶”也。
武帝太康五年五月,宣帝庙地陷,梁折。八年正月,太庙殿又陷,改作庙,
筑基及泉。其年九月,遂更营新庙,远致名材,杂以铜柱,陈勰为匠,作者六万
人。至十年四月乃成,十一月庚寅梁又折。天戒若曰,地陷者分离之象,梁折者
木不曲直也。明年帝崩,而王室遂乱。
惠帝太安二年,成都王颖使陆机率众向京都,击长沙王乂,及军始引而牙竿
折,俄而战败,机被诛,颖遂奔溃,卒赐死。此奸谋之罚,木不曲直也。
元帝太兴四年,王敦在武昌,铃下仪仗生华如莲华,五六日而萎落。此木失
其性。干宝以为狂华生枯木,又在铃阁之间,言威仪之富,荣华之盛,皆如狂华
之发,不可久也。其后王敦终以逆命加戮其尸。一说亦华孽也,于《周易》为
“枯杨生华”。
桓玄始篡,龙旂竿折。时玄田猎无度,饮食奢恣,土木妨农,又多奸谋,故
木失其性。天戒若曰,旂所以挂三辰,章著明也,旂竿之折,高明去矣。玄果败。
《传》:“弃法津,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
说曰: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其于王者,南面向明而治。《书》云:
“知人则哲,能官人。”故尧舜举群贤而命之朝,远四佞而放诸野。孔子曰:
“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明矣。”贤佞分别,官人有序,帅由旧章,
敬重功勋,殊别嫡庶,如此则火得其性矣。若乃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
邪胜正,则火失其性矣。自上而降,及滥炎妄起,焚宗庙,烧宫馆,虽兴师众,
不能救也,是为火不炎上。
魏明帝太和五年五月,清商殿灾。初,帝为平原王,纳河南虞氏为妃。及即
位,不以为后,更立典虞车工卒毛嘉女为后。后本仄微,非所宜升,以妾为妻之
罚也。
青龙元年六月,洛阳宫鞠室灾。二年四月,崇华殿灾,延于南阁,缮复之。
至三年七月,此殿又灾。帝问高堂隆:“此何咎也?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对
曰:“夫灾变之发,皆所以明教诫也,惟率礼修德可以胜之。《易传》曰:‘上
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此人君苟饰宫
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案《旧占》曰:‘灾火之发,
皆以台榭宫室为诫。’今宜罢散作役,务从节约,清扫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
营造,萐莆嘉禾必生此地,以报陛下虔恭之德。”帝不从。遂复崇华殿,改
曰九龙。以郡国前后言龙见者九,故以为名。多弃法度,疲众逞欲,以妾为妻之
应也。
吴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武昌端门灾,改作,端门又灾。内殿门者,号令所
出;殿者,听政之所。是时诸葛恪执政,而矜慢放肆,孙峻总禁旅,而险害终著。
武昌,孙氏尊号所始。天戒若曰,宜除其贵要之首者,恪果丧众殄人,峻授政于
綝,綝废亮也。或曰,孙权毁撤武昌以增太初宫,诸葛恪有迁都意,更起门殿,
事非时宜,故见灾也。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烧宫。”
太平元年二月朔,建邺火,人之火也。是秋,孙綝始执政,矫以亮诏杀吕据、
滕胤。明年,又辄杀朱异。弃法律逐功臣之罚也。
孙休永安五年二月,城西门北楼灾。六年十月,石头小城火,烧西南百八十
丈。是时嬖人张布专擅国势,多行无礼,而韦昭、盛冲终斥不用,兼遣察战等为
内史,惊扰州郡,致使交阯反乱,是其咎也。
孙皓建衡二年三月,大火,烧万余家,死者七百人。案《春秋》齐大灾,刘
向以为桓公好内,听女口,妻妾数更之罚也。时皓制令诡暴,荡弃法度,劳臣名
士,诛斥甚众,后宫万余,女谒数行,其中隆宠佩皇后玺绶者又多矣,故有大火。
武帝太康八年三月乙丑,震灾西阁楚王所止坊及临商观窗。十年四月癸丑,
崇贤殿灾。十一月庚辰,含章鞠室、修成堂前庑、景坊东屋、晖章殿南阁火。时
有上书曰:“汉王氏五侯,兄弟迭任,今杨氏三公,并在大位,故天变屡见,窃
为陛下忧之。”由是杨珧求退。是时帝纳冯紞之间,废张华之功,听杨骏之谗,
离卫瓘之宠,此逐功臣之罚也。明年,宫车宴驾。其后楚王承窃发之旨,戮害二
公,身亦不免。震灾其坊,又天意乎。
惠帝元康五年闰月庚寅,武库火。张华疑有乱,先命固守,然后救火。是以
累代异宝,王莽头,孔子屐,汉高祖断白蛇剑及二百八万器械,一时荡尽。是后
愍怀太子见杀之罚也。天戒若曰,夫设险击柝,所以固其国,储积戒器,所以戒
不虞。今冢嗣将倾,社稷将泯,禁兵无所复施,皇旅又将谁卫。帝后不悟,终丧
四海,是其应也。张华、阎纂皆曰,武库火而氐羌反,太子见废,则四海可知。”
八年十一月,高原陵火。是时贾后凶恣,贾谧擅朝,恶积罪稔,宜见诛绝。
天戒若曰,臣妾之不可者,虽亲贵莫比,犹宜忍而诛之,如吾燔高原陵也。帝既
眊弱,而张华又不纳裴頠、刘卞之谋,故后遂与谧杀太子也。干宝以为“高原
陵火,太子废之应。汉武帝世,高园便殿火,董仲舒对与此占同”。
永康元年,帝纳皇后羊氏,后将入宫,衣中忽有火,众咸怪之。永兴元年,
成都王遂废后,处之金墉城。是后还立,立而复废者四。又诏赐死,荀藩表全之。
虽来还在位,然忧逼折辱,终古未闻。此孽火之应也。
永兴二年七月甲午,尚书诸曹火起,延崇礼闼及阁道。夫百揆王化之本,王
者弃法津之应也。后清河王覃入嗣,不终于位,又杀太子之罚也。
孝怀帝永嘉四年十一月,襄阳火,烧死者三千余人。是时王如自号大将军、
司雍二州牧,众四五万,攻略郡县。此下陵上,阳失其节之应也。
元帝太兴中,王敦镇武昌,武昌灾,火起,兴众救之,救于此而发于彼,东
西南北数十处俱应,数日不绝。旧说所谓“滥炎妄起,虽兴师众,不能救之”之
谓也。干宝以为“此臣而君行,亢阳失节,是为王敦陵上,有无君之心,故灾也。”
永昌二年正月癸巳,京师大火。三月,饶安、东光、安陵三县火,烧七千余
家,死者万五千人。
明帝太宁元年正月,京都火。是时王敦威侮朝廷,多行无礼,内外臣下咸怀
怨毒,极阴生阳也。
成帝咸和二年五月,京师火。
康帝建元元年七月庚申,吴郡灾。
穆帝永和五年六月,震灾石季龙太武殿及两庙端门。震灾月余乃灭,金石皆
尽。其后季龙死,大乱,遂灭亡。
海西公太和中,郗愔为会稽太守。六月大旱灾,火烧数千家。延及山阴仓米
数百万斛,炎烟蔽天,不可扑灭。此亦桓温强盛,将废海西,极阴生阳之应也。
孝武帝宁康元年三月,京师风火大起。是时桓温入朝,志在陵上,少主践位,
人怀忧恐,此与太宁火事同。
太元十年正月,国子学生因风放火,焚房百余间。是后考课不厉,赏黜无章。
盖有育才之名,而无收贤之实,此不哲之罚先兆也。
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延贤堂灾。是月丙申,螽斯则百堂及客馆、骠骑府库皆
灾。于时朝多弊政,衰陵日兆,不哲之罚,皆有象类。主相不悟,终至乱亡。会
稽王道子宠幸尼及姏母,各树用其亲戚,乃至出入宫掖,礼见人主。天戒若曰,
登延贤堂及客馆者多非其人,故灾之也。又,孝武帝更不立皇后,宠幸微贱张夫
人,夫人骄妒,皇子不繁,乖“螽斯则百”之道,故灾其殿焉。道子复赏赐不节,
故府库被灾,斯亦其罚也。
安帝隆安二年三月,龙舟二乘灾,是水沴火也。其后桓玄篡位,帝乃播越。
天戒若曰,王者流迁,不复御龙舟,故灾之耳。
元兴元年八月庚子,尚书下舍曹火。时桓玄遥录尚书,故天火,示不复居也。
三年,卢循攻略广州,刺史吴隐之闭城固守。其十月壬戌夜,火起。时百姓
避寇盈满城内,隐之惧有应贼者,但务严兵,不先救火。由是府舍焚荡,烧死者
万余人,因遂散溃,悉为贼擒。
义熙四年七月丁酉,尚书殿中吏部曹火。九年,京都大火,烧数千家。十一
年,京都所在大行火灾,吴界尤甚。火防甚峻,犹自不绝。王弘时为吴郡,昼在
听事,见天上有一赤物下,状如信幡,遥集路南人家屋上,火即大发。弘知天为
之灾,故不罪火主。此帝室衰微之应也。
《传》曰:“修宫室,饰台榭,内淫乱,犯亲戚,侮兄弟,则稼穑不成。”
说曰:土,中央,生万物者也。其于王者,为内事,宫室、夫妇、亲属,亦
相生者也。古者天子诸侯,宫庙大小高卑有制,后夫人媵妾多少有度,九族亲疏
长幼有序。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故禹卑宫室,文王刑于寡妻,此
圣人之所以昭教化也。如此,则土得其性矣。若乃奢淫骄慢,则土失其性。亡水
旱之灾而草木百谷不熟,是为稼穑不成。
吴孙皓时,常岁无水旱,苗稼丰美而实不成,百姓以饥,阖境皆然,连岁不
已。吴人以为伤露,非也。案刘向《春秋说》曰“水旱当书,不书水旱而曰大无
麦禾者,土气不养,稼穑不成”,此其义也。皓初迁都武昌,寻还建邺,又起新
馆,缀饰珠玉,壮丽过甚,破坏诸营,增广苑囿,犯暑妨农,官私疲怠。《月令》,
季夏不可以兴土功,
皓皆冒之。此修宫室饰台榭之罚也。
元帝太兴二年,吴郡、吴兴、东阳无麦禾,大饥。
成帝咸和五年,无麦禾,天下大饥。
穆帝永和十年,三麦不登。十二年,大无麦。
孝武太元六年,无麦禾,天下大饥。
安帝元兴元年,无麦禾,天下大饥。
《传》曰:“好战攻,轻百姓,饰城郭,侵边境,则金不从革。”
说曰:金,西方,万物既成,杀气之始也。故立秋而鹰隼击,秋分而微霜降。
其于王事,出军行师,把旄杖钺,誓士众,抗威武,所以征叛逆,止暴乱也。
《诗》云:“有虔执钺,如火烈烈。”又曰:“载戢干戈,载橐弓矢。”动静应
宜,说以犯难,人忘其死,金得其性矣。若乃贪欲恣睢,务立威胜,不重人命,
则金失其性。盖工冶铸金铁,冰滞涸坚,不成者众,乃为变怪,是为金不从革。
魏时张掖石瑞,虽是晋之符命,而于魏为妖。好攻战,轻百姓,饰城郭,侵
边境,魏氏三祖皆有其事。石图发于非常之文,此不从革之异也。晋定大业,多
毙曹氏,石瑞文“大讨曹”之应也。案刘歆以《春秋》石言于晋,为金石同类也,
是为金不从革,失其性也,刘向以为石白色为主,属白祥。
魏明帝青龙中,盛修宫室,西取长安金狄,承露槃折,声闻数十里,金狄泣,
于是因留霸城。此金失其性而为异也。
吴时,历阳县有岩穿,似印,咸云“石印封发,天下太平”。孙皓天玺元年,
印发。又,阳羡山有石穴,长十余丈。皓初修武昌宫,有迁都之意。是时武昌为
离宫。班固云“离宫与城郭同占”,饰城郭之谓也。其宝鼎三年后,皓出东关,
遣丁奉至合肥,建衡三年皓又大举出华里,侵边境之谓也。故令金失其性,卒面
缚而吴亡。
惠帝元康三年闰二月,殿前六钟皆出涕,五刻止。前年贾后杀杨太后于金墉
城,而贾后为恶不止,故钟出涕,犹伤之也。
永兴元年,成都伐长沙,每夜戈戟锋有火光如悬烛。此轻人命,好攻战,金
失其性而为光变也。天戒若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成都不悟,终以败亡。
怀帝永嘉元年,项县有魏豫州刺史贾逵石碑,生金可采,此金不从革而为变
也。五月,汲桑作乱,群寇飙起。
清河王覃为世子时,所佩金铃忽生起如粟者,康王母疑不祥,毁弃之。及后
为惠帝太子,不终于位,卒为司马越所杀。
愍帝建兴五年,石言于平阳。是时帝蒙尘亦在平阳,故有非言之物而言,妖
之大者。俄而帝为逆胡所弑。
元帝永昌元年,甘卓将袭王敦,既而中止。及还,家多变怪,照镜不见其头。
此金失其性而为妖也。寻为敦所袭,遂夷灭。
石季龙时,邺城凤阳门上金凤皇二头飞入漳河。
海西太和中,会稽山阴县起仓,凿地得两大船,满中钱,钱皆轮文大形。时
日向暮,凿者驰以告官,官夜遣防守甚严。至明旦,失钱所在,惟有船存。视其
状,悉有钱处。
安帝义熙初,东阳太守殷仲文照镜不见其头,寻亦诛翦,占与甘卓同也。
《传》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
说曰:水,北方,终藏万物者也。其于人道,命终而形藏,精神放越。圣人
为之宗庙,以收魂气,春秋祭祀,以终孝道。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祷祈神祇,
望秩山川,怀柔百神,亡不宗事。慎其斋戒,致其严敬,是故鬼神歆飨,多获福
助。此圣王所以顺事阴气,和神人也。及至发号施令,亦奉天时。十二月咸得其
气,则阴阳调而终始成。如此,则水得其性矣。若乃不敬鬼神,政令逆时,水失
其性。雾水暴出,百川逆溢,坏乡邑,溺人民,及淫雨伤稼穑,是为水不润下。
京房《易传》曰:“颛事者加,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雨,杀人,以
陨霜,大风天黄。饥而不损,兹谓泰,厥大水,水杀人。避遏有德,兹谓狂,厥
水,水流杀人也。已水则地生虫。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水寒,杀人。追诛不
解,兹谓不理,厥水五谷不收。大败不解,兹谓皆阴,厥水流入国邑,陨霜杀谷。”
董仲舒曰:“交兵结仇,伏尸流血,百姓愁怨,阴气盛,故大水也。”
魏文帝黄初四年六月,大雨霖,伊洛溢,至津阳城门,漂数千家,杀人。初,
帝即位,自邺迁洛,营造宫室,而不起宗庙。太祖神主犹在邺,尝于建始殿飨祭
如家人礼,终黄初不复还邺。又郊社神祇,未有定位。此简宗庙废祭祀之罚也。
吴孙权赤乌八年夏,茶陵县鸿水溢出,漂二百余家。十三年秋,丹阳、故鄣
等县又鸿水溢出。案权称帝三十年,竟不于建邺创七庙。惟父坚一庙远在长沙,
而郊祀礼阙。嘉禾初,群臣奏宜郊祀,又不许。末年虽一南郊,而北郊遂无闻焉。
吴楚之望亦不见秩,反祀罗阳妖神,以求福助。天戒若曰,权简宗庙,不祷祠,
废祭祀,故示此罚,欲其感悟也。
太元元年,吴又有大风涌水之异。是冬,权南郊,宜是鉴咎征乎!还而寝疾,
明年四月薨。一曰,权时信纳谮诉,虽陆逊勋重,子和储贰,犹不得其终,与汉
安帝听谗免杨震、废太子同事也。且赤乌中无年不用兵,百姓愁怨。八年秋,将
军马茂等又图逆。
魏明帝景初元年九月,淫雨,冀、兖、徐、豫四州水出,没溺杀人,漂失财
产。帝自初即位,便淫奢极欲,多占幼女,或夺士妻,崇饰宫室,妨害农战,触
情恣欲,至是弥甚,号令逆时,饥不损役。此水不润下之应也。吴孙亮五凤元年
夏,大水。亮即位四年,乃立权庙。又终吴世不上祖宗之号,不修严父之礼,昭
穆之数有阙。亮及休、皓又并废二郊,不秩群神。此简宗庙不祭祀之罚也。又,
是时孙峻专政,阴胜阳之应乎!
孙休永安四年五月,大雨,水泉涌溢。昔岁作浦里塘,功费无数,而田不可
成,士卒死叛,或自贼杀,百姓愁怨,阴气盛也。休又专任张布,退盛冲等,吴
人贼之应也。五年八月壬午,大雨震电,水泉涌溢。
武帝泰始四年九月,青、徐、兖、豫四州大水。七年六月,大雨霖,河、洛、
伊、沁皆溢,杀二百余人。自帝即尊位,不加三后祖宗之号。泰始二年又除明堂
南郊五帝座,同称昊天上帝,一位而已。又省先后配地之祀。此简宗庙废祭祀之
罚也。
咸宁元年九月,徐州大水。二年七月癸亥,河南、魏郡暴水,杀百余人。闰
月,荆州郡国五大水,流四千余家。去年采择良家子女,露面入殿,帝亲简阅,
务在姿色,不访德行,有蔽匿者以不敬论,搢绅愁怨,天下非之,阴盛之应也。
三年六月,益、梁二州郡国八暴水,杀三百余人。七月,荆州大水。九月,
始平郡大水。十月,青、徐、兖、豫、荆、益、梁七州又大水。是时贾充等用事
专恣,而正人疏外者多,阴气盛也。
四年七月,司、冀、兖、豫、荆、扬郡国二十大水,伤秋稼,坏屋室,有死
者。
太康二年六月,泰山、江夏大水,泰山流三百家,杀六十余人,江夏亦杀人。
时平吴后,王浚为元功而诋劾妄加,荀、贾为无谋而并蒙重赏,收吴姬五千,纳
之后宫,此其应也。
四年七月,兖州大水。十二月,河南及荆、扬六州大水。五年九月,郡国四
大水,又陨霜。是月,南安等五郡大水。六年四月,郡国十大水,坏庐舍。七年
九月,郡国八大水。八月六月,郡国八大水。
惠帝元康二年,有水灾。五年五月,颍川、淮南大水。六月,城阳、东莞大
水,杀人,荆、扬、徐、兖、豫五州又水。是时帝即位已五载,犹未郊祀,其蒸
尝亦多不亲行事。此简宗庙废祭祀之罚。
六年五月,刑、扬二州大水。是时贾后乱朝,宠树贾、郭,女主专政,阴气
盛之应也。
八年五月,金墉城井溢。《汉志》,成帝时有此妖,后王莽僣逆。今有此妖,
赵王伦篡位,伦废帝于此城,井溢所在,其天意也。九月,荆、扬、徐、冀、豫
五州大水。是时贾后暴戾滋甚,韩谧骄猜弥扇,卒害太子,旋以祸灭。九年四月,
宫中井水沸溢。
永宁元年七月,南阳、东海大水。是时齐王冏专政,阴盛之应也。
太安元年七月,兖、豫、徐、冀四州水。时将相力政,无尊主心,阴盛故也。
孝怀帝永嘉四年四月,江东大水。时王导等潜怀翼戴之计,阴气盛也。
元帝太兴三年六月,大水。是时王敦内怀不臣,傲很陵上,此阴气盛也。四
年七月,又大水。
永昌二年五月,荆州及丹阳、宣城、吴兴、寿春大水。
明帝太宁元年五月,丹阳、宣城、吴兴、寿春大水。是时王敦威权震主,阴
气盛故也。
成帝咸和元年五月,大水。是时嗣主幼冲,母后称制,庾亮以元舅决事禁中,
阴胜阳故也。
二年五月戊子,京都大水。是冬,以苏峻称兵,都邑涂地。
四年七月,丹阳、宣城、吴兴、会稽大水。是冬,郭默作乱,荆豫共讨之,
半岁乃定,兵役之应也。
七年五月,大水。是时帝未亲机务,政在大臣,阴胜阳也。
咸康元年八月,长沙、武陵大水。
穆帝永和四年五月,大水。五年五月,大水。六年五月,又大水。时幼主冲
弱,母后临朝,又将相大臣各执权政,与咸和初同事也。
七年七月甲辰夜,涛水入石头,死者数百人。是时殷浩以私忿废蔡谟,遐迩
非之。又幼主在上而殷桓交恶,选徒聚甲,各崇私权,阴胜阳之应也。一说,涛
水入石头,以为兵占。是后殷浩、桓温、谢尚、荀羡连年征伐,百姓愁怨也。
升平二年五月,大水。五年四月,又大水。是时桓温权制朝廷,专征伐,阴
胜阳也。
海西太和六年六月,京师大水,平地数尺,浸及太庙。朱雀大航缆断,三艘
流入大江。丹阳、晋陵、吴郡、吴兴、临海五郡又大水,稻稼荡没,黎庶饥馑。
初,四年桓温北伐败绩,十丧其九,五年又征淮南,逾岁乃克,百姓愁怨之应也。
简文帝咸安元年十二月壬午,涛水入石头。明年,妖贼卢竦率其属数百人入
殿,略取武库三库甲仗,游击将军毛安之讨灭之,兵兴、阴盛之应也。
孝武帝太元三年六月,大水。是时帝幼弱,政在将相。五年五月,大水。六
年六月,扬、荆、江三州大水。八年三月,始兴、南康、庐陵大水,平地五丈。
十年五月,大水。自八年破苻坚后,有事中州,役无宁岁,愁怨之应也。
十三年十二月,涛水入石头,毁大航,杀人。明年,慕容氏寇扰司兖,镇戍
西北,疲于奔命,愁怨之应也。
十五年七月,沔中诸郡及兖州大水。是时缘河纷争,征戍勤瘁之应也。
十七年六月甲寅,涛水入石头,毁大航,漂船舫,有死者。京口西浦亦涛入
杀人。永嘉郡潮水涌起,近海四县人多死。后四年帝崩,而王恭再攻京师,京师
亦发众以御之,兵彼频兴,百姓愁怨之应也。
十八年六月己亥,始兴、南康、庐陵大水,深五丈。十九年七月,荆徐大水,
伤秋稼。二十年六月,荆徐又大水。二十一年五月癸卯,大水。是时政事多弊,
兆庶非之。
安帝隆安三年五月,荆州大水,平地三丈。去年殷仲堪举兵向京师,是年春
又杀郗恢,阴盛作威之应也。仲堪寻亦败亡。
五年五月,大水。是时会稽王世子元显作威陵上,又桓玄擅西夏,孙恩乱东
国,阴胜阳之应也。
元兴二年十二月,桓玄篡位。其明年二月庚寅夜,涛水入石头。商旅方舟万
计,漂败流断,骸胔相望。江左虽频有涛变,未有若斯之甚。三月,义军克京都,
玄败走,遂夷灭之。
三年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漂没杀人,大航流败。
义熙元年十二月己未,涛水入石头。二年十二月己未夜,涛水入石头。明年,
骆球父环潜结桓胤、殷仲文等谋作乱,刘稚亦谋反,凡所诛灭数十家。
三年五月丙午,大水。四年十二月戊寅,涛水入石头。明年,王旅北讨。
六年五月丁巳,大水。乙丑,卢循至蔡洲。
八年六月,大水。九年五月辛巳,大水。十年五月丁丑,大水。戊寅,西明
门地穿,涌水出,毁门扇及限,亦水沴土也。七月乙丑,淮北风灾,大水杀人。
十一年七月丙戌,大水,淹渍太庙,百官赴救。明年,王旅北讨关河。
《经》曰:“敬用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
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聪作谋,睿
作圣。休徵:曰肃,时雨若;乂,时晹若;哲,时燠若;谋,时寒若;圣,时
风若。咎徵:曰狂,恒雨若;僣,恒晹若;豫,恒燠若;急,恒寒若;{雨瞀},
恒风若。”
《传》曰:“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咎狂,厥罚恒雨,厥极恶。时则有服
妖,时则有龟孽,时则有鸡祸,时则有下体生上之痾,时则有青眚青祥。惟金沴
木。”
说曰:凡草木之类谓之妖。妖犹夭胎,言尚微也。虫豸之类谓之孽。孽则芽
孽矣。及六畜,谓之祸,言其著也。及人,谓之痾。痾,病貌也,言浸深也。
甚则有异物生,谓之眚;自外来,谓之祥。祥,犹祯也。气相伤,谓之沴。沴犹
临莅,不和意也。每一事云“时则”以绝之,言非必俱至,或有或亡,或在前或
在后。孝武时,夏侯始昌通《五经》,善推《五行传》,以传族子夏侯胜,下及
许商,皆以教所贤弟子。其传与刘向同,惟刘歆传独异。
貌之不恭,是谓不肃。肃,敬也。内曰恭,外曰敬。人君行己,体貌不恭,
怠慢骄蹇,则不能敬万事,失则狂易,故其咎狂也。上慢下暴,则阴气胜,故其
罚常雨也。水伤百谷,衣食不足,则奸宄并作,故其极恶也。
一曰,人多被刑,或形貌丑恶,亦是也。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
怪之服,故有服妖。水类动,故有龟孽。于《易》,《巽》为鸡。鸡有冠、距,
文武之貌。而不为威,貌气毁,故有鸡祸。一曰,水岁多鸡死及为怪,亦是也。
上失威仪,则有强臣害君上者,故有下体生于上之痾。木色青,故有青眚青祥。
凡貌伤者病木气,木气病则金沴之,冲气相通也。于《易》,《震》在东方,为
春为木;《兑》在西方,为秋为金;《离》在南方,为夏为火;《坎》在北方,
为冬为水。春与秋日夜分,寒暑平,是以金木之气易以相变,故貌伤则致秋阴常
雨,言伤则致春阳常旱也。至于冬夏,日夜相反,寒暑殊绝,水火之气不得相并,
故视伤常燠、听伤常寒者,其气然也。逆之,其极曰恶;顺之,其福曰攸好德。
刘歆《貌传》曰有鳞虫之孽,羊祸,鼻痾。说以为于天文东方辰为龙星,故为鳞
虫。于《易》,《兑》为羊,木为金所病,故致羊祸,与常雨同应。此说非是。
春与秋气阴阳相敌,木病金盛,故能相并,惟此一事耳。祸与妖痾祥眚同类,不
得独异。
魏尚书邓飏扬行步驰纵,筋不束体,坐起倾倚,若无手足,此貌之不恭也。
管辂谓之鬼躁。鬼躁者,凶终之征,后卒诛也。
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倮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
者负讥,希世之士耻不与焉。盖貌之不恭,胡狄侵中国之萌也。其后遂有五胡之
乱,此又失在狂也。
元康中,贾谧亲贵,数入二宫,与储君游戏,无降下心。又尝因弈棋争道,
成都王颖厉色曰:“皇太子国之储贰,贾谧何敢无礼!”谧犹不悛,故及于祸,
貌不恭之罚也。
齐王冏既诛赵王伦,因留辅政,坐拜百官,符敕台府,淫专骄,不一朝
觐,此狂恣不肃之咎也。天下莫不高其功而虑其亡也,冏终弗改,遂致夷灭。
司马道子于府园内列肆,使姬人酤鬻,身自贸易。干宝以为贵者失位,降在
皂隶之象也。俄而道子见废,以庶人终,此貌不恭之应也。
安帝义熙七年,将拜授刘毅世子,毅以王命之重,当设飨宴,亲请吏佐临视。
至拜日,国僚不重白,默拜于厩中。王人将反命,毅方知之,大以为恨,免郎中
令刘敬叔官。天戒若曰,此惰略嘉礼不肃之妖也。其后毅遂被杀焉。
庶征恒雨,刘歆以为《春秋》大雨,刘向以为大水。
魏明帝太和元年秋,数大雨,多暴卒,雷电非常,至杀鸟雀。案杨阜上疏,
此恒雨之罚也。时天子居丧不哀,出入弋猎无度,奢侈繁兴,夺农时,故水失其
性而恒雨为罚。
太和四年八月,大雨霖三十余日,伊、洛、河、汉皆溢,岁以凶饥。
吴孙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大雨,震电。乙卯,雪,大寒。案刘歆说,此时
当雨而不当大,大雨,恒雨之罚也。于始震电之,明日而雪,大寒,又常寒之罚
也。刘向以为既已雷电,则雪不当复降,皆失时之异也。天戒若曰,为君失时,
贼臣将起。先震电而后雪者,阴见间隙,起而胜阳,逆弑之祸将成也。亮不悟,
寻见废。此与《春秋》鲁隐同。
武帝泰始六年六月,大雨霖。甲辰,河、洛、伊、沁水同时并溢,流四千九
百余家,杀二百余人,没秋稼千三百六十余顷。
太康五年七月,任城、梁国暴雨,害豆麦。九月,南安郡霖雨暴雪,树木摧
折,害秋稼。是秋,魏郡西平郡九县、淮南、平原霖雨暴水,霜伤秋稼。
惠帝永宁元年十月、义阳、南阳、东海霖雨,淹害秋麦。
元帝太兴三年,春雨至于夏。是时王敦执权,不恭之罚也。
永昌元年,春雨四十余日,昼夜雷电震五十余日。是时王敦兴兵,王师败绩
之应也。
成帝咸和四年,春雨五十余日,恒雷电。是时虽斩苏峻,其余党犹据守石头,
至其灭后,淫雨乃霁。
咸康元年八月乙丑,荆州之长沙攸、醴陵、武陵之龙阳,三县雨水,浮漂屋
室,杀人,损秋稼。是时帝幼,权在于下。
服妖
魏武帝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始拟古皮弁,裁缣帛为白帢,以易旧服。
傅玄曰;“白乃军容,非国容也。”干宝以为“缟素,凶丧之象也”。名之为
帢,毁辱之言也,盖革代之后,劫杀之妖也。
魏明帝著绣帽,披缥纨半袖,常以见直臣杨阜,谏曰:“此礼何法服邪!”
帝默然。近服妖也。夫缥,非礼之色。亵服尚不以红紫,况接臣下乎?人主亲御
非法之章,所谓自作孽不可禳也。帝既不享永年,身没而禄去王室,后嗣不终,
遂亡天下。
景初元年,发铜铸为巨人二,号曰翁仲,置之司马门外。案古长人见,为国
亡。长狄见临洮,为秦亡之祸。始皇不悟,反以为嘉祥,铸铜人以象之。魏法亡
国之器,而于义竟无取焉。盖服妖也。
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傅玄曰:“此妖服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
内外也。《大雅》云‘玄衮赤舄,钩膺镂锡’,歌其文也。《小雅》云‘有严有
翼,共武之服’,咏其武也。若内外不殊,王制失叙,服妖既作,身随之亡。妹
嬉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妇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吴妇人修容者,急束其发而劘角过于耳,盖其俗自操束太急,而廉隅失中
之谓也。故吴之风俗,相驱以急,言论弹射,以刻薄相尚。居三年之丧者,往往
有致毁以死。诸葛患之,著《正交论》,虽不可以经训整乱,盖亦救时之作也。
孙休后,衣服之制上长下短,又积领五六而裳居一二。干宝曰:“上饶奢,
下俭逼,上有余下不足之妖也。”至孙皓,果奢暴恣情于上,而百姓雕困于下,
卒以亡国,是其应也。
武帝泰始初,衣服上俭下丰,著衣者皆厌衤要,此君衰弱,臣放纵,下掩上
之象也。至元康末,妇人出两裆,加乎交领之上,此内出外也。为车乘者苟贵轻
细,又数变易其形,皆以白篾为纯,盖古丧车之遗象也。夫乘者,君子之器。盖
君子立心无恒,事不崇实也。干宝以为晋之祸征也。及惠帝践阼,权制在于宠臣,
下掩上之应也。至永嘉末,六宫才人流冗没于戎狄,内出外之应也。及天下挠乱,
宰辅方伯多负其任,又数改易不崇实之应也。
泰始之后,中国相尚用胡床貊槃,及为羌煮貊炙,贵人富室,必畜其器,吉
享嘉会,皆以为先。太康中,又以毡为絈头及络带袴口。百姓相戏曰,中国必
为胡所破。夫毡毳产于胡,而天下以为絈头、带身、袴口,胡既三制之矣,能
无败乎!至元康中,氐羌互反,永嘉后,刘、石遂篡中都,自后四夷迭据华土,
是服妖之应也。
初作屐者,妇人头圆,男子头方。圆者顺之义,所以别男女也。至太康初,
妇人屐乃头方,与男无别。此贾后专妒之征也。
太康中,天下为《晋世宁》之舞,手接杯盘而反覆之,歌曰“晋世宁,舞杯
盘”。识者曰:“夫乐生人心,所以观事也。今接杯盘于手上而反覆之,至危之
事也。杯盘者,酒食之器,而名曰《晋世宁》,言晋世之士苟偷于酒食之间,而
知不及远,晋世之宁犹杯盘之在手也。”
惠帝元康中,妇人之饰有五兵佩,又以金银玳瑁之属,为斧钺戈戟,以当笄。
干宝以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故服物异等,贽币不同。今妇人而以兵器为饰,
此妇人妖之甚者。于是遂有贾后之事”。终亡天下。是时妇人结发者既成,以缯
急束其环,名曰撷子紒。始自中宫,天下化之。其后贾后废害太子之应也。
元康中,天下始相傚为乌杖以柱掖,其后稍施其镦,住则植之。夫木,东
方之行,金之臣也。杖者扶体之器,乌其头者,尤便用也。必旁柱掖者,旁救之
象也。施其金,柱则植之,言木因于金,能孤立也。及怀愍之世,王室多故,而
此中都丧败,元帝以藩臣树德东方,维持天下,柱掖之应也。至社稷无主,海内
归之,遂承天命,建都江外,独立之应也。
元康、太安之间,江淮之域有败屩自聚于道,多者至四五十量,人或散投坑
谷,明日视之复如故。或云,见狸衔聚之。干宝以为‘夫屩者,人之贱服,处于
劳辱,黔庶之象也。败者,疲弊之象;道者,四方往来,所以交通王命也。今败
屩聚于道者,象黔庶罢病,将相聚为乱,以绝王命也”。太安中,发壬午兵,百
姓怨叛。江夏张昌唱乱,荆楚从之如流。于是兵革岁起,服妖也。
初,魏造白帢,横缝其前以别后,名之曰颜帢,传行之。至永嘉之间,
稍去其缝,名无颜帢,而妇人束发,其缓弥甚,紒之坚不能自立,发被于额,
目出而已。无颜者,愧之言也。覆额者,惭之貌也。其缓弥甚者,言天下亡礼与
义,放纵情性,及其终极,至于大耻也。永嘉之后,二帝不反,天下愧焉。
孝怀帝永嘉中,士大夫竞服生笺单衣。识者指之曰:“此则古者繐衰,诸侯
所以服天子也。今无故服之,殆有应乎!”其后遂有胡贼之乱,帝遇害焉。
元帝太兴中,兵士以绛囊缚紒。识者曰:“紒者在首,为乾,君道也。囊者
坤,臣道也。今以朱囊缚紒,臣道上侵君之象也。”于是王敦陵上焉。
旧为羽扇柄者,刻木象其骨形,列羽用十,取全数也。自中兴初,王敦南征,
始改为长柄,下出可捉,而减其羽用八。识者尤之曰:“夫羽扇,翼之名也。创
为长柄者,将执其柄以制羽翼也。改十为八者,将未备夺已备也。此殆敦之擅权
以制朝廷之柄,又将以无德之材欲窃非据也。”是时,为衣者又上短,带才至于
掖,著帽者又以带缚项。下逼上,上无地也。为袴者直幅为口,无杀,下大之象。
寻而王敦谋逆,再攻京师。
海西嗣位,忘设豹尾。天戒若曰,夫豹尾,仪服之主,大人所以豹变也。而
海西豹变之日,非所宜忘而忘之。非主社稷之人,故忘其豹尾,示不终也。寻而
被废焉。
孝武太元中,人不复著帩头。天戒若曰,头者元首,帩者助元首为仪饰
者也。今忽废之,若人君独立无辅佐,以至危亡也。至安帝,桓玄乃篡位焉。
旧为屐者,齿皆达楄上,名曰露卯。太元中忽不彻,名日阴卯。识者以为
卯,谋也,必有阴谋之事。至烈宗末,骠骑参军袁悦之始揽构内外,隆安中遂谋
诈相倾,以致大乱。
太元中,公主妇女必缓鬓倾髻,以为盛饰。用髲既多,不可恒戴,乃先
于木及笼上装之,名曰假髻,或名假头。至于贫家,不能自办,自号无头,就人
借头。遂布天下,亦服妖也。无几时,孝武晏驾而天下骚动,刑戮无数,多丧其
元。至于大殓,皆刻木及蜡或缚菰草为头,是假头之应云。
桓玄篡立,殿上施绛帐,镂黄金为颜,四角金龙衔五色羽葆流苏。群下相谓
曰:“颇类轜车。”寻而玄败,此服之妖也。
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流相放,舆台成俗。识者曰:“上小而下大,此
禅代之象也。”寻而宋受终焉。
鸡祸
魏明帝景初二年,廷尉府中雌鸡化为雄,不鸣不将。干宝曰:“是岁宣帝平
辽东,百姓始有与能之义,此其象也。然晋三后并以人臣终,不鸣不将,又天意
也。”
惠帝元康六年,陈国有鸡生雄鸡无翅,既大,坠坑而死。王隐以为:“雄者,
胤嗣子之象。坑者,母象。今鸡生无翅,坠坑而死,此子无羽翼,为母所陷害乎?”
于后贾后诬杀愍怀,此其应也。
太安中,周玘家雌鸡逃承溜中,六七日而下,奋翼鸣将,独毛羽不变。其后
有陈敏之事。敏虽控制江表,终无纪纲文章,殆其象也。卒为玘所灭。鸡祸见玘
家,又天意也。京房《易传》曰:“牝鸡雄鸣,主不荣。”
元帝太兴中,王敦镇武昌,有雌鸡化为雄。天戒若曰,雌化为雄,臣陵其上。
其后王敦再攻京师。
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广陵高平阎嵩家雌鸡生无右翅,彭城人刘象之家鸡有
三足。京房《易传》曰:“君用妇人言,则鸡生妖。”是时,主相并用尼媪之言,
宠赐过厚,故妖象见焉。
安帝隆安元年八月,琅邪王道子家青雌鸡化为赤雄鸡,不鸣不将。桓玄将篡,
不能成业之象。
四年,荆州有鸡生角,角寻堕落。是时桓玄始擅西夏,狂慢不肃,故有鸡祸。
天戒若曰,角,兵象,寻堕落者,暂起不终之妖也。后皆应也。
元兴二年,衡阳有雌鸡化为雄,八十日而冠萎。天戒若曰,衡阳,桓玄楚国
之邦略也。及桓玄篡位,果八十日而败,此其应也。
青祥
武帝咸宁元年八月丁酉,大风折大社树,有青气出焉,此青祥也。占曰:
“东莞当有帝者。”明年,元帝生。是时,帝大父武王封东莞,由是徙封琅邪。
孙盛以为中兴之表。晋室之乱,武帝子孙无孑遗,社树折之应,又常风之罚。
惠帝元康中,洛阳南山有虻作声,曰“韩尸尸”。识者曰:“韩氏将尸也,
言尸尸者,尽死意也。”其后韩谧诛而韩族歼焉,此青祥也。
金沴木
魏文帝黄初七年正月,幸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
还洛阳。此金沴木,木动之也。五月,宫车晏驾。京房《易传》曰:“上下咸悖,
厥妖也城门坏。”
元帝太兴二年六月,吴郡米庑无故自坏。天戒若曰,夫米庑,货籴之屋,无
故自坏,此五谷踊贵,所以无籴卖也。是岁遂大饥,死者千数焉。
明帝太宁元年,周莚自归王敦,既立其宅宇,所起五间六梁,一时跃出坠地,
余桁犹亘柱头。此金沴木也。明年五月,钱凤谋乱,遂族灭莚,而湖熟寻亦为墟
矣。
安帝元兴元年正月丙子,会稽王世子元显将讨桓玄,建牙竿于扬州南门,其
东者难立,良久乃正。近沴妖也。而元显寻为玄所擒。
三年五月,乐贤堂坏。时帝嚚眊,无乐贤之心,故此堂是沴。
义熙九年五月,国子圣堂坏。天戒若曰,圣堂,礼乐之本,无故自坏,业祚
将坠之象。未及十年而禅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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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行中(上)

《传》曰:“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僣,厥罚恒阳,厥极忧。时则有诗
妖,时则有介虫之孽,时则有犬祸,时则有口舌之痾,时则有白眚白祥。惟木沴
金。”言之不从,从,顺也。是谓不乂,乂,治也。孔子曰:“君子居其室,出
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诗》曰:“如蜩如螗,如沸如羹。”
言上号令不顺人心,虚譁愦乱,则不能治海内。失在过差,故其咎僣差也。刑
罚妄加,群阴不附,则阳气胜,故其罚常阳也。旱伤百谷,则有寇难,上下俱忧,
故其极忧也。君炕阳而暴虐,臣畏刑而箝口,则怨谤之气发于歌谣,故有诗妖。
介虫孽者,谓小虫有甲飞扬之类,阳气所生也,于《春秋》为螽,今谓之蝗,皆
其类也。于《易》,《兑》为口,犬以吠守而不可信,言气毁,故有犬祸。一曰,
旱岁犬多狂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口喉咳嗽者,故有口舌痾。金色白,
故有白眚白祥。凡言伤者,病金气;金气病,则木沴之。其极忧者,顺之,其福
曰康宁。刘歆《言传》曰时则有毛虫之孽。说以为于天文西方参为兽星,故为毛
虫。
魏齐王嘉平初,东郡有讹言,云白马河出妖马,夜过官牧边鸣呼,众马皆应,
明日见其迹,大如斛,行数里,还入河。楚王彪本封白马,兖州刺史令狐愚以彪
有智勇,及闻此言,遂与王凌谋共立之。事泄,凌、愚被诛,彪赐死。此言不从
之罚也。《诗》云:“人之讹言,宁莫之惩。”
蜀刘禅嗣位,谯周曰:“先主讳备,其训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若言
刘已具矣,当授与人,甚于晋穆侯、汉灵帝命子之祥也。”蜀果亡,此言之不从
也。刘备卒,刘禅即位,未葬,亦未逾月,而改元为建兴,此言之不从也。礼,
国君即位逾年而后改元者,缘臣子之心不忍一年而有二君。今可谓亟而不知礼义
矣。后遂降焉。
魏明帝太和中,姜维归蜀,失其母。魏人使其母手书呼维令反,并送当归以
譬之。维报书曰:“良田百顷,不计一亩,但见远志,无有当归。”维卒不免。
景初元年,有司奏,帝为烈祖,与太祖、高祖并为不毁之庙,从之。案宗庙
之制,祖宗之号,皆身没名成乃正其礼。故虽功赫天壤,德迈前王,未有豫定之
典。此盖言之不从失之甚者也。后二年而宫车晏驾,于是统微政逸。
吴孙休时,乌程人有得困病,及差,能以响言者,言于此而闻于彼。自其所
听之,不觉其声之大也。自远听之,如人对言,不觉声之自远来也。声之所往,
随其所向,远者所过十数里。其邻人有责息于外,历年不还,乃假之使为责让,
惧以祸福。负物者以为鬼神,即傎倒畀之,其人亦不自知所以然也。言不从之
咎也。
魏时起安世殿,武帝后居之。安世,武帝字也。武帝每延群臣,多说平生常
事,未尝及经国远图。此言之不从也。何曾谓子遵曰:“国家无贻厥之谋,及身
而已,后嗣其殆乎!此子孙之忧也。”自永熙后王室渐乱,永嘉中天下大坏,及
何绥以非辜被杀,皆如曾言。
赵王伦废惠帝于金墉城,改号金墉城为永安宫。帝寻复位而伦诛。
惠帝永兴元年,诏废太子覃还为清河王,立成都王颍为皇太弟,犹加侍中、
大都督,领丞相,备九锡,封二十郡,如魏王故事。案周礼传国以胤不以勋,故
虽公旦之圣不易成王之嗣,所以远绝觊觎,永一宗祧。后代遵履,改之则乱。今
拟非其实,僣差已甚。且既为国嗣,则不应复开封土,兼领庶职。此言之不从,
进退乖爽,故帝既播越,颖亦不终,是其咎僣也。后犹不悟,又立怀帝为皇太弟。
怀终流弑,不永厥祚,又其应也。语曰,“变古易常,不乱则亡”,此之谓乎。
元帝永昌二年,大将军王敦下据姑孰。百姓讹言行虫病,食人大孔,数日入
腹,入腹则死;疗之有方,当得白犬胆以为药。自淮泗遂及京都,数日之间,百
姓惊扰,人人皆自云已得虫病。又云,始在外时,当烧铁以灼之。于是翕然,被
烧灼者十七八矣。而白犬暴贵,至相请夺,其价十倍。或有自云能行烧铁灼者,
赁灼百姓,日得五六万,惫而后已。四五日渐静。说曰:“夫裸虫人类,而人为
之主。今云虫食人,言本同臭类而相残贼也。自下而上,明其逆也。必入腹者,
言害由中不由外也。犬有守卫之性,白者金色,而胆,用武之主也。帝王之运,
王霸会于戌。戌主用兵,金者晋行,火烧铁以疗疾者,言必去其类而来火与金合
德,共除虫害也。”案中兴之际,大将军本以腹心受伊吕之任,而元帝末年,遂
攻京邑,明帝谅闇,又有异谋,是以下逆上,腹心内烂也。及钱凤、沈充等逆兵
四合,而为王师所挫,逾月而不能济水,北中郎刘遐及淮陵内史苏峻率淮泗之众
以救朝廷,故其谣言首作于淮泗也。朝廷卒以弱制强,罪人授首,是用白犬胆可
救之效也。
海西公时,庾晞四五年中喜为挽歌,自摇大铃为唱,使左右齐和。又宴会辄
令倡妓作新安人歌舞离别之辞,其声悲切。时人怪之,后亦果败。
太元中,小儿以两铁相打于土中,名曰斗族。后王国宝、王孝伯一姓之中自
相攻击。
桓玄初改年为大亨,遐迩欢言曰“二月了”,故义谋以仲春发也。玄篡立,
又改年为建始,以与赵王伦同,又易为永始,永始复是王莽受封之年也。始徙司
马道子于安成。安帝逊位,出永安宫,封为平固王,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公,并使
住寻阳城。识者皆以为言不从之妖僣也。
武帝初,何曾薄太官御膳,自取私食,子劭又过之,而王恺又过劭。王恺、
羊琇之俦,盛致声色,穷珍极丽。至元康中,夸恣成俗,转相高尚,石崇之侈,
遂兼王、何,而俪人主矣。崇既诛死,天下寻亦沦丧。僣逾之咎也。
庶征恒阳,刘向以为《春秋》大旱也。其夏旱,雩,《礼》谓之大雩。不伤
二谷谓之不雨。京房《易传》曰:“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旱也。其旱阴云
不雨,变而赤,因四际。师出过时兹谓广,其旱不生。上下皆蔽兹谓隔,其旱天
赤三月,时有雹杀飞禽。上缘求妃兹谓僣,其旱三月大温亡云。君高台府兹谓犯
阴侵阳,其旱万物根死,数有火灾。庶位逾节兹为僣,其旱泽物枯,为火所伤。”
魏明帝太和二年五月,大旱。元年以来崇广宫府之应也。又,是春宣帝南擒
孟达,置二郡,张郃西破诸葛亮,毙马谡。亢阳自大,又其应也。
太和五年三月,自去冬十月至此月不雨。辛已,大雩。
齐王正始元年二月,自去冬十二月至此月不雨。去岁正月,明帝崩。二月,
曹爽白嗣主,转宣帝为太傅,外示尊崇,内实欲令事先由已。是时宣帝功盖魏朝,
欲德不用之应也。
高贵乡公甘露三年正月,自去秋至此月旱。是时文帝围诸葛诞,众出过时之
应也。初,寿春秋夏常雨淹城,而此旱逾年,城陷,乃大雨。咸以诞为天亡。
吴孙亮五凤二年,大旱,百姓饥。是岁征役烦兴,军士怨叛。此亢阳自大,
劳役失众之罚也。其役弥岁,故旱亦竟年。
孙皓宝鼎元年,春夏旱。时孙皓迁都武昌,劳役动众之应也。
武帝泰始七年五月闰月旱,大雩。八年五月,旱。是时帝纳荀勖邪说,留贾
充不复西镇,而任恺渐疏,上下皆蔽之应也。及李憙、鲁芝、李胤等并在散职,
近厥德不用之谓也。
九年,自正月旱,至于六月,祈宗庙社稷山川。癸未,雨。十年四月,旱。
去年秋冬,采择卿校诸葛冲等女。是春,五十余人入殿简选。又取小将吏女数十
人,母子号哭于宫中,声闻于外,行人悲酸。是殆积阴生阳,上缘求妃之应也。
咸宁二年五月旱,大雩。至六月,乃澍雨。
太康二年旱,自去冬旱至此春。三年四月旱,乙酉诏司空齐王攸与尚书、廷
尉、河南尹录讯系囚,事从蠲宥。
五年六月,旱。此年正月天阴,解而复合。刘毅上疏曰:“必有阿党之臣奸
以事君者,当诛而不赦也。”帝不答。是时荀勖、冯紞僣作威福,乱朝尤甚。
六年三月,青、梁、幽、冀郡国旱。六月,济阴、武陵旱,伤麦。七年夏,
郡国十三大旱。八年四月,冀州旱。九年夏,郡国三十三旱,扶风、始平、京兆、
安定旱,伤麦。十年二月,旱。
太熙元年二月,旱。自太康已后,虽正人满朝,不被亲仗,而贾充、荀勖、
杨骏、冯紞等迭居要重,所以无年不旱者,欲德不用,上下皆蔽,庶位逾节之罚
也。
惠帝元康七年七月,秦、雍二州大旱,疾疫,关中饥,米斛万钱。因此氐羌
反叛,雍州刺史解系败绩。而饥疫荐臻,戎晋并困,朝廷不能振,诏听相卖鬻。
其九月,郡国五旱。
永宁元年,自夏及秋,青、徐、幽、并四州旱。十二月,又郡国十二旱。是
年春,三王讨赵王伦,六旬之中数十战,死者十余万人。
怀帝永嘉三年五月,大旱,襄平县梁水淡池竭,河、洛、江、汉皆可涉。是
年三月,司马越归京都,遣兵入宫,收中书令缪播等九人杀之,皆僣逾之罚也。
又四方诸侯多怀无君之心,刘元海、石勒、王弥、李雄之徒贼害百姓,流血成泥,
又其应也。五年,自去冬旱至此春。去岁十一月,司马越以行台自随,斥黜宫卫,
无君臣之节。
元帝建武元年六月,扬州旱。去年十二月,淳于伯冤死,其年即旱,而太兴
元年六月又旱。干宝曰“杀淳于伯之后旱三年”是也。刑罚妄加,群阴不附,则
阳气胜之罚也。
元帝太兴四年五月,旱。是时王敦陵僣已著。
永昌元年夏,大旱。是年三月,王敦有石头之变,二宫陵辱,大臣诛死,僣
逾无上,故旱尤甚也。其闰十一月,京都大旱,川谷并竭。
明帝太宁三年,自春不雨,至于六月。
成帝咸和元年,夏秋旱。是时庾太后临朝称制,言不从而僣逾之罚也。
二年夏,旱。五年五月,大旱。六年四月,大旱。八年秋七月,旱。九年,
自四月不雨,至于八月。
咸康元年六月,旱。是时成帝冲弱,未亲万机,内外之政,决之将相。此僣
逾之罚,连岁旱也。至四年,王导固让太傅,复子明辟。是后不旱,殆其应也。
时天下普旱,会稽、余姚特甚,米斗直五百,人有相鬻者。二年三月,旱。三年
六月,旱。时王导以天下新定,务在遵养,不任刑罚,遂盗贼公行,频五年亢旱,
亦舒绶之应也。
康帝建元元年五月,旱。
穆帝永和元年五月,旱。是时帝在衤强褓,褚太后临朝,如明穆太后故事。
五年七月不雨,至于十月。六年夏,旱。八年夏,旱。九年春,旱。
升平三年冬,大旱。四年冬,大旱。
哀帝隆和元年夏,旱。是时桓温强恣,权制朝廷,僣逾之罚也。
海西公太和元年夏,旱。四年冬,旱。凉州春旱至夏。
简文帝咸安二年十月,大旱,饥。自永和至是,嗣主幼冲,桓温陵僣,用兵
征伐,百姓怨苦。
孝武帝宁康元年三月,旱。是时桓温入觐高平陵,阖朝致拜,逾僣之应也。
三年冬,旱。
太元四年夏,大旱。八年六月,旱。十年七月,旱,饥。初,八年破苻坚,
九年诸将略地,有事徐豫,杨亮、赵统攻讨巴沔。是年正月,谢安又出镇广陵,
使子琰进次彭城,频有军役。
十三年六月,旱。去岁北府遣戍胡陆,荆州经略河南。是年夏,郭铨置戍野
王,又遣军破黄淮。
十五年七月,旱。十七年,秋旱至冬。是时烈宗仁恕,信任会稽王道子,政
事舒缓。又茹千秋为骠骑谘议,窃弄主相威福。又比丘尼乳母亲党及婢仆之子阶
缘近习,临部领众。又所在多上春竟囚,不以其辜,建康狱吏,枉暴既甚。此又
僣逾不从冤滥之罚。
安帝隆安二年冬,旱,寒甚。四年五月,旱。五年,夏秋大旱。十二月,不
雨。时孙恩作乱,桓玄疑贰,迫杀殷仲堪,而朝廷即授以荆州之任,司马元显又
讽百僚悉使敬己,内外骚动,兵革烦兴。此皆陵僣忧愁之应也。
元兴元年七月,大饥。九月、十月不雨,泉水涸。二年六月,不雨。冬,又
旱。时桓玄奢僣,十二月遂篡位。三年八月,不雨。
义熙四年冬,不雨。六年九月,不雨。八年十月,不雨。九年,秋冬不雨。
十年九月,旱。十二月又旱,井渎多竭。是时军役烦兴。
诗妖
魏明帝太和中,京师歌《兜铃曹子》,其唱曰“其柰汝曹何”,此诗妖也。
其后曹爽见诛,曹氏遂废。
景初初,童谣曰:“阿公阿公驾马车,不意阿公东渡河,阿公来还当柰何!”
及宣帝辽东归,至白屋,当还镇长安。会帝疾笃,急召之,乃乘追锋车东渡河,
终如童谣之言。
齐王嘉平中,有谣曰:“白马素羁西南驰,其谁乘者朱虎骑。”朱虎者,楚
王小字也。王凌、令狐愚闻此谣,谋立彪。事发,凌等伏诛,彪赐死。
吴孙亮初,童谣曰;“吁汝恪,何若若,芦苇单衣篾钩络,于何相求常子阁。”
“常子阁”者,反语石子堈也。钩络,钩带也。及诸葛恪死,果以苇席裹身,
篾束其要,投之石子堈。后听恪故吏收敛,求之此堈云。
孙亮初,公安有白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
死不去义无成。”“南郡城中可长生”者,有急易以逃也。明年,诸葛恪败,弟
融镇公安,亦见袭,融刮金印龟服之而死。鼍有鳞介,甲兵之象。又曰,白祥也。
孙休永安二年,将守质子群聚嬉戏,有异小儿忽来言曰:“三公锄,司马如。”
又曰:“我非人,荧惑星也。”言毕上升,仰视若曳一匹练,有顷没。干宝曰:
“后四年而蜀亡,六年而魏废,二十一年而吴平。”于是九服归晋。魏与吴蜀并
战国,“三公锄,司马如”之谓也。
孙皓遣使者祭石印山下妖祠,使者因以丹书岩曰:“楚九州渚,吴九州都。
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矣。”皓闻之,意益张,曰:“从大皇帝至朕四
世,太平之主非朕复谁!”恣虐逾甚,寻以降亡,近诗妖也。
孙皓天纪中,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游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
龙。”武帝闻之,加王浚龙骧将军。及征吴,江西众军无过者,而王浚先定秣陵。
武帝太康三年平吴后,江南童谣曰:“局缩肉,数横目,中国当败吴当复。”
又曰:“宫门柱,且当朽,吴当复,在三十年后。”又曰:“鸡鸣不拊翼,吴复
不用力。”于时吴人皆谓在孙氏子孙,故窃发为乱者相继。案“横目”者四字,
自吴亡至元帝兴几四十年,元帝兴于江东,皆如童谣之言焉。元帝忄而而少断,
“局缩肉”者,有所斥也。
太康末,京洛为《折杨柳》之歌,其曲始有兵革苦辛之辞,终以擒获斩截之
事。是时三杨贵盛而被族灭,太后废黜,幽死中宫,“折杨柳”之应也。
惠帝永熙中,河内温县有人如狂,造书曰:“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
行,戟还自伤。”又曰:“两火没地,哀哉秋兰。归形街邮,终为人叹。”及杨
骏居内府,以戟为卫,死时又为戟所害伤。杨后被废,贾后绝其膳八日而崩,葬
街邮亭北,百姓哀之也。雨火,武帝讳,兰,杨后字也。其时又有童谣曰:“二
月末,三月初,荆笔杨板行诏书,宫中大马几作驴。”此时杨骏专权,楚王用事,
故言“荆笔杨板”。二人不诛,则君臣礼悖,故云“几作驴”也。
元康中,京洛童谣曰:“南风起,吹白沙,遥望鲁国何嵯峨,千岁髑髅生齿
牙。”又曰:“城东马子莫咙哅,此至来年缠女閤。”南风,贾后字也。白,
晋行也。沙门,太子小名也。鲁,贾谧国也。言贾后将与谧为乱,以危太子,而
赵王因衅咀嚼豪贤,以成篡夺,不得其死之应也。
元康中,天下商农通著大鄣日。时童谣曰:“屠苏鄣日覆两耳,当见瞎儿作
天子。”及赵王伦篡位,其目实眇焉。赵王伦既篡,洛中童谣曰:“兽从北来鼻
头汗,龙从南来登城看,水从西来河灌灌。”数月而齐王、成都、河间义兵同会
诛伦。案成都西藩而在邺,故曰“兽从北来。”齐东藩而在许,故曰“龙从南来。”
河间水源而在关中,故曰“水从西来”。齐留辅政,居于宫西,又有无君之心,
故言“登城看”也。
太安中,童谣曰:“五马游渡江,一马化为龙。”后中原大乱,宗藩多绝,
唯琅邪、汝南、西阳、南顿、彭城同至江东,而元帝嗣统矣。
司马越还洛,有童谣曰:“洛中大鼠长尺二,若不早去大狗至。”及苟晞将
破汲桑,又谣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为苟作。”由是越恶晞,夺其兖
州,隙难遂构焉。
愍帝初,有童谣曰:“天子何在豆田中。”至建兴四年,帝降刘曜,在城东
豆田壁中。
建兴中,江南谣歌曰:訇如白坑破,合集持作甒。扬州破换败,吴兴覆
瓿甊。”案白者,晋行。坑器有口属瓮,瓦瓮质刚,亦金之类也。“訇如白
坑破”者,言二都倾覆,王室大坏也。“合集持作甒”者,元帝鸠集遗余,
以主社稷,未能克复中原,但偏王江南,故其喻也。及石头之事,六军大溃,兵
人抄掠京邑,爰及二宫。其后三年,钱凤复攻京邑,阻水而守,相持月余日,焚
烧城邑,井堙木刊矣。凤等败退,沈充将其党还吴兴,官军踵之,蹈藉郡县,充
父子授首,党与诛者以百数。所谓“扬州破换败,吴兴覆瓿甊”,瓿甊
瓦器,又小于甒也。
明帝太宁初,童谣曰:“恻恻力力,放马山侧。大马死,小马饿。高山崩,
石自破。”及明帝崩,成帝幼,为苏峻所逼,迁于石头,御膳不足,此“大马死,
小马饿”也。高山,峻也,又言峻寻死。石,峻弟苏石也。峻死后,石据石头,
寻为诸公所破,复是崩山石破之应也。
成帝之末,又有童谣曰:“礚々何隆隆,驾车入梓宫。”少日而宫车晏
驾。
咸康二年十二月,河北谣云:“麦入土,杀石武。”后如谣言。
庾亮初镇武昌,出至石头,百姓于岸上歌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飞鸟。
庾公还扬州,白马牵旒旐。”又曰:“庾公初上时,翩翩如飞乌。庾公还扬州,
白马牵流苏。”后连征不入,及薨于镇,以丧还都葬,皆如谣言。
穆帝升平中,童儿辈忽歌于道曰《阿子闻》,曲终辄云“阿子汝闻不”?无
几而帝崩,太后哭之曰:“阿子汝闻不?”
升平末,俗间忽作《廉歌》,有扈谦者闻之曰:“廉者,临也。歌云‘白门
廉,宫庭廉’,内外悉临,国家其大讳乎!”少时而穆帝晏驾。
哀帝隆和初,童谣曰:“升平不满斗,隆和那得久!桓公入石头,陛下徒跣
走。”朝廷闻而恶之,改年曰兴宁。人复歌曰:“虽复改兴宁,亦复无聊生。”
哀旁寿崩。升平五年而穆帝崩,“不满斗”,升平不至十年也。
海西公太和中,百姓歌曰:“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游缰。汝非皇太子,那得
甘露浆?”识者曰:“白者,金行,马者,国族。紫为夺正之色,明以紫间朱也。”
海西公寻废,其三子并非海西公之子,缢以马缰。死之明日,南方献甘露马。
太和末,童谣曰:“犁牛耕御路,白门种小麦。”及海西公被废,百姓耕其
门以种小麦,遂如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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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行中(下)

海西公初生皇子,百姓歌云:“凤皇生一雏,天下莫不喜。本言是马驹,今
定成龙子。”其歌甚美,其旨甚微。海西公不男,使左右向龙与内侍接,生子,
以为己子。
桓石民为荆州,镇上明,百姓忽歌曰“黄昙子”。曲中又曰:“黄昙英,扬
州大佛来上明。”顷之而桓石民死,王忱为荆州。黄昙子乃是王忱字也。忱小字
佛大,是“大佛来上明”也。
孝武帝太元末,京口谣曰:“黄雌鸡,莫作雄父啼。一旦去毛衣,衣被拉飒
栖。”寻而王恭起兵诛王国宝,旋为刘牢之所败,故言“拉飒栖”也。
会稽王道子于东府造土山,名曰灵秀山。无几而孙恩作乱,再践会稽。会稽,
道子所封;灵秀,孙恩之字也
庾楷镇历阳,百姓歌曰:“重罗黎,重罗黎,使君南上无还时。”后楷南奔
桓玄,为玄所诛。
殷仲堪在荆州,童谣曰:“芒笼目,绳缚腹。殷当败,桓当复。”未几而仲
堪败,桓玄遂有荆州。
王恭镇京口,举兵诛王国宝。百姓谣云:“昔年食白饭,今年食麦麸。天公
诛谪汝,教汝捻咙喉。咙喉喝复喝,京口败复败。”识者曰:“昔年食白饭,言
得志也。今年食麦麸,麸粗秽,其精已去,明将败也,天公将加谴谪而诛之也。
捻咙喉,气不通,死之祥也。败复败,丁宁之辞也。”恭寻死,京都又大行欬
疾,而喉并喝焉。
王恭在京口,百姓间忽云;“黄头小儿欲作贼,阿公在城,下指缚得。”又
云:“黄头小人欲作乱,赖得金刀作藩扞。”黄字上恭字头也,小人恭字下也,
寻如谣言者焉。
安帝隆安中,百姓忽作《懊憹》之歌,其曲曰:“草生可揽结,女儿可揽撷。”
寻而桓玄篡位,义旗以三月二日扫定京都,诛之。玄之宫女及逆党之家子女妓妾
悉为军赏,东及瓯越,北流淮泗,皆人有所获。故言时则草可结,事则女可撷也。
桓玄既篡,童谣曰:“草生及马腹,乌啄桓玄目。”及玄败,走至江陵,时
正五月中,诛如其期焉。
安帝义熙初,童谣曰:“官家养芦化成荻,芦生不止自成积。”其时官养卢
龙,宠以金紫,奉以名州,养之极也。而龙不能怀我好音,举兵内伐,遂成仇敌
也。“芦生不止自成积”,及卢龙之败,斩伐其党,犹如草木以成积也。
卢龙据广州,人为之谣曰:“芦生漫漫竟天半。”后挤上流数州之地,内逼
京辇,应“天半”之言。
义熙二年,小儿相逢于道,辄举其两手曰“卢健健”,次曰“斗叹斗叹”,
末曰“翁年老翁年老”。当时莫知所谓。其后卢龙内逼,舟舰盖川,“健健”之
谓也。既至查浦,屡克期欲与官斗,“斗叹”之应也。“翁年老”,群公有期颐
之庆,知妖逆之徒自然消殄也。其时复有谣言曰;“卢橙橙,逐水流,东风忽如
起,那得入石头!”卢龙果败,不得入石头也。
昔温峤令郭景纯卜己与庾亮吉凶,景纯云:“元吉。”峤语亮曰:“景纯每
筮是,不敢尽言。吾等与国家同安危,而曰‘元吉’,是事有成也。”于是协同
讨灭王敦。
苻坚初,童谣云:“阿坚连牵三十年,后若欲败时,当在江湖边。”及坚在
位凡三十年,败于淝水,是其应也。又谣语云:“河水清复清,苻坚死新城。”
及坚为姚苌所杀,死于新城。复谣歌云:“鱼羊田升当灭秦。”识者以为“鱼羊,
鲜也;田升,卑也,坚自号秦,言灭之者鲜卑也。”其群臣谏坚,令尽诛鲜卑,
坚不从。及淮南败还,初为慕容冲所攻,又为姚苌所杀,身死国灭。
毛虫之孽
武帝太康六年,南阳献两足猛兽,此毛虫之孽也。识者为其文曰:“武形有
亏,金兽失仪,圣主应天,期异何为!”言兆乱也。京房《易传》曰:“足少者,
下不胜任也。”干宝以为:“兽者阴精,居于阳,金兽也。南阳,火名也。金精
入火而失其形,王室乱之妖也。”六,水数,言水数既极,火慝得作,而金受其
败也。至元康九年,始杀太子,距此十四年。二七十四,火始终相乘之数也。自
帝受命,至愍怀之废,凡三十五年焉。
太康七年十一月丙辰,四角兽见于河间,河间王颙获以献。天戒若曰,角,
兵象也,四者,四方之象,当有兵乱起于四方。后河间王遂连四方之兵,作为乱
阶,殆其应也。
怀帝永嘉五年,蝘鼠出延陵。郭景纯筮之曰:“此郡东之县,当有妖人欲称
制者,亦寻自死矣。”其后吴兴徐馥作乱,杀太守袁琇,馥亦时灭,是其应也。
成帝咸和六年正月丁巳,会州郡秀孝于乐贤堂,有麏见于前,获之。孙盛以
为吉祥。夫秀孝,天下之彦士;乐贤堂,所以乐养贤也。自丧乱以后,风教陵夷,
秀孝策试,乏四科之实。麏兴于前,或斯故乎?
哀帝隆和元年十月甲申,有麈入东海第。百姓欢言曰:“麈入东海第”,识
者怪之。及海西废为东海王,乃入其第。
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癸巳,祠庙毕,有兔行庙堂上。天戒若曰,兔,野物也,
而集宗庙之堂,不祥莫之甚焉。
犬祸
公孙文懿家有犬,冠帻绛衣上屋,此犬祸也。屋上,亢阳高危之地。天戒若
曰,亢阳无上,偷自尊高,狗而冠者也。及文懿自立为燕王,果为魏所灭。京房
《易传》曰:“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出朝门。”
魏侍中应璩在直庐,欻见一白狗出门,问众人,无见者。逾年卒,近犬祸也。
吴诸葛恪征淮南归,将朝会,犬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还坐。
有顷复起,犬又衔衣,乃令逐犬,遂升车,入而被害。
武帝太康九年,幽州有犬,鼻行地三百余步。天戒若曰,是时帝不思和峤之
言,卒立惠帝,以致衰乱,是言不从之罚也。
惠帝元康中,吴郡娄县人家闻地中有犬子声,掘之,得雌雄各一。还置窟中,
覆以磨石,经宿失所在。天戒若曰,帝既衰弱,藩王相谮,故有犬祸。
永兴元年,丹阳内史朱逵家犬生三子,皆无头。后逵为扬州刺史曹武所杀。
孝怀帝永嘉五年,吴郡嘉兴张林家狗人言云:“天下人饿死。”于是果有二
胡之乱,天下饥荒焉。
愍帝建兴元年,狗与猪交。案《汉书》,景帝时有此,以为悖乱之气,亦犬
豕祸也。犬,兵革之占也。豕,北方匈奴之象。逆言失听,异类相交,必生害也。
饿而帝没于胡,是其应也。
元帝太兴中,吴郡太守张懋闻斋内床下犬声,求而不得。既而地自坼,见有
二犬子,取而养之,皆死。寻而懋为沈充所害。京房《易传》曰:“谗臣在侧,
则犬生妖。”
太兴四年,庐江灊县何旭家忽闻地中有犬子声,掘之得一母犬,青釐色,状
甚羸瘦,走入草中,不知所在。视其处有二犬子,一雄一雌,哺而养之,雌死雄
活。及长为犬,善噬兽。其后旭里中为蛮所没。
安帝隆安初,吴郡治下狗恒夜吠,聚高桥上,人家狗有限而吠声甚众。或有
夜觇视之云:“一狗假有两三头,皆前向乱吠。”无几,孙恩乱于吴会焉。是时
辅国将军孙无终家于既阳,地中闻犬子声,寻而地坼,有二犬子,皆白色,一
雄一雌,取而养之,皆死。后无终为桓玄所诛灭。案《尸子》曰:“地中有犬,
名曰地狼。”《夏鼎志》曰;“掘地得犬,名曰贾。”此盖自然之物,不应出而
出,为犬祸也。
桓玄将拜楚王,已设拜席,群官陪位。玄未及出,有狗来便其席,莫不惊怪。
玄性猜暴,竟无言者,逐狗改席而已。天戒若曰,桓玄无德而叨窃大位,故犬便
其席,示其妄据之甚也。八十日玄败亡焉。
白眚白祥
魏明帝青龙三年正月乙亥,陨石于寿光。案《左氏传》“陨石,星也”,刘
歆说曰:“庶众惟星陨于宋者,象宋襄公将得诸侯而不终也。”秦始皇时有陨石,
班固以为:“石,阴类也。又白祥,臣将危君。”是后宣帝得政云。
武帝太康五年五月丁巳,陨石于温及河阳各二。六年正月,陨石于温,三。
成帝咸和八年五月,星陨于肥乡,一。九年正月,陨石于凉州,二。
吴孙亮五凤二年五月,阳羡县离里山大石自立。案京房《易传》曰“庶士为
天子之祥也”,其说曰:“石立于山同姓,平地异姓。”干宝以为“孙皓承废故
之家得位,其应也。”或曰孙休见立之祥也。
武帝太康十年,洛阳宫西宜秋里石生地中,始高三尺,如香鈩形,后如伛
人,槃薄不可掘。案刘向说,此白眚也。明年宫车晏驾,王室始骚,卒以乱亡。
京房《易传》曰:“石立如人,庶士为天下雄。”此近之矣。
惠帝元康五年十二月,有石生于宜年里。永康元年,襄阳郡上言,得鸣石,
撞之,声闻七八里。太安元年,丹阳湖熟县夏架湖有大石,浮二百步而登岸,民
惊噪相告曰:“石来。”干宝曰:“寻有石冰入建邺。”
车骑大将军、东嬴王腾自并州迁镇邺,行次真定。时久积雪,而当门前方数
丈独消释,腾怪而掘之,得玉马,高尺许,口齿缺。腾以马者国姓,上送之,以
为瑞。然马无齿则不得食,妖祥之兆,衰亡之征。案占,此白祥也。是后腾为汲
桑所杀,而天下遂乱。
武帝泰始八年五月,蜀地雨白毛,此白祥也。时益州刺史皇甫晏伐汶山胡,
从事何旅固谏,不从,牙门张弘等困众之怨,诬晏谋逆,害之。京房《易传》曰:
“前乐后忧,厥妖天雨羽。”又曰:“邪人进,贤人逃,天雨毛。”其《易妖》
曰:“天雨毛羽,贵人出走。”三占皆应。
惠帝永宁元军,齐王冏举义军。军中有小儿,出于襄城繁昌县,年八岁,发
体悉白,颇能卜,于《洪范》,白祥也。
成帝咸康初,地生毛,近白祥也。孙盛以为人劳之异也。是后石季龙灭而中
原向化,将相皆甘心焉。于是方镇屡革,边戍仍迁,皆拥带部曲,动有万数。其
间征伐征赋,役无宁岁,天下劳扰,百姓疲怨。
咸康三年六月,地生毛。
孝武太元二年五月,京都地生毛,至四年而氐贼次襄国,围彭城,向广陵,
征戍仍出,兵连年不解。
太元十四年四月,京都地生毛。是时苻坚灭后,经略多事,人劳之应也。十
七年四月,地生毛。
安帝隆安四年四月乙未,地生毛,或白或黑。元兴三年五月,江陵地生毛。
是后江陵见袭,交战者数矣。
义熙三年三月,地生白毛。十年三月地生毛。明年,王旅西讨司马休之。又
明年,北扫关洛。
木沴金
魏齐王正始末,河南尹李胜治听事,有小材激堕,楇受符吏石彪头,断之,
此木沴金也。胜后旬日而败。
惠帝元康八年五月,郊禖坛石中破为二,此木沴金也。郊禖坛者,求子之神
位,无故自毁,太子将危之象也。明年愍怀废死。
孝武帝太元十年四月,谢安出镇广陵,始发石头,金鼓无故自破。此木沴金
之异也,天意也。天戒若曰,安徒扬经略之声,终无其实,钲鼓不用之象也。月
余,以疾还而薨。
《传》曰:“视之不明,是谓不哲,厥咎舒,厥罚恒燠,厥极疾。时则有草
妖,时则有蠃虫之孽,时则有羊祸,时则有目痾,时则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
视之不明,是谓不哲。哲,知也。《诗》云:“尔德不明,以亡陪亡卿。不明尔
德,以亡背亡侧。”言上不明,暗昧蔽惑,则不能知善恶,亲近习,长同类,亡
功者受赏,有罪者不杀,百官废乱,失在舒缓,故其咎舒也。盛夏日长,暑以养
物,政弛缓,故其罚常燠也。燠则冬温,春夏不和,伤病疾人,其极疾也。诛不
行则霜不杀草,繇臣下则杀不以时,故有草妖。凡妖,貌则以服,言则以诗,听
则以声。视不以色者,五色,物之大分也,在于眚祥,故圣人以为草妖,失物柄
之明者也。温燠生虫,故有蠃虫之孽,谓螟螣之类当死不死,当生而不生,或多
于故而为灾也。刘歆以为属思心不容。于《易》,刚而苞柔为《离》,《离》为
火,为目。羊上角下蹄,刚而苞柔,羊大目而不精明,视气毁,故有羊祸。一日,
暑岁羊多疫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目者,故有目痾。火色赤,故有
赤眚赤祥。凡视伤者,病火气;火气伤,则水沴之。其极疾者顺之,其福曰寿。
刘歆《视传》曰有羽虫之孽,鸡祸。说以为于天文南方朱张为鸟星,故为羽虫。
祸亦从羽,故为鸡。鸡于《易》自在《巽》,说非是。
庶征之恒燠,刘向以为《春秋》无冰也。小燠不书,无冰然后书,举其大者
也。京房《易传》曰:“禄不遂行兹谓欺,厮咎燠。其燠,雨云四至而温。臣安
禄乐逸兹谓乱,燠而生虫。知罪不诛兹谓舒,其燠,夏则暑杀人,冬则物华实。
重过不诛兹谓亡征,其咎当寒而燠尽六日也。”
吴孙亮建兴元年九月,桃李华,孙权世政烦赋重,人凋于役。是时诸葛恪始
辅政,息校官,原逋责,除关梁,崇宽厚,此舒缓之应也。一说桃李寒华为草妖,
或属华孽。
魏少帝景元三年十月,桃李华。时少帝深树恩德,事崇优缓,此其应也。
惠帝元康二年二月,巴西郡界草皆生华,结子如麦,可食。时帝初即位,楚
王玮矫诏诛汝南王亮及太保卫瓘,帝不能察。今非时草结实,此恒燠宽舒之罚。
穆帝永和九年十二月,桃李华,是时简文辅政,事多驰略,舒缓之应也。
草妖
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魏武帝在洛阳起建始殿,伐濯龙树而血出,又
掘徙梨,根伤亦血出。帝恶之,遂寝疾,是月崩。盖草妖,又赤祥,是岁魏文帝
黄初元年也。
吴孙亮五凤元年六月,交阯稗草化为稻。昔三苗将亡,五谷变种,此草妖
也。其后亮废。
蜀刘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自折。谯周忧之,无所与言,乃书柱曰:
“众而大,其之会。具而授,若何复。”言曹者众也,魏者大也,众而大,天下
其当会也。具而授,如何复有立者乎?蜀果亡,如周言,此草妖也。
吴孙皓天玺元年,吴郡临平湖自汉末秽塞,是时一夕忽开除无草。长老相传:
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吴寻亡而九服为一。
天纪三年八月,建邺有鬼目菜于工黄狗家生,依缘枣树,长丈余,茎广四寸,
厚二分。又有荬菜生工吴平家,高四尺,如枇杷形,上圆,径一尺八寸,茎广五
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案图,名鬼目作芝萆,荬菜作平虑,遂以狗为侍芝郎,
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干宝曰:明年平吴,王浚止船正得平渚,姓名显然,
指事之征也。黄狗者,吴以土运承汉,故初有黄龙之瑞。及其季年,而有鬼目之
妖托黄狗之家。黄称不改,而贵贱大殊,天道精微之应敢也。
惠帝元康二年春,巴西郡界竹生花,紫色,结实如麦,外皮青,中赤白,味
甘。
元康九年六月庚子,有桑生东宫西厢,日长尺余,甲辰枯死。此与殷太戊同
妖,太子不能悟,故至废戮也。班固称“野木生朝而暴长,小人将暴居大臣之位,
危国亡家之象,朝将为墟也。”是后孙秀、张林用事,遂至大乱。
永康元年四月,立皇孙臧为皇太孙。五月甲子,就东宫,桑又生于西厢。明
年,赵王伦篡位,鸩杀臧,此与愍怀同妖也。是月,壮武国有桑化为柏,而张华
遇害。壮武,华之封邑也。
孝怀帝永嘉二年冬,项县桑树有声如解材,人谓之桑树哭。案刘向说,“桑
者丧也”,又为哭声,不祥之甚。是时京师虚弱,胡寇交侵,东海王越无卫国之
心,四年冬季而南出,五年春薨于此城。石勒邀其众,围而射之,王公以下至众
庶,死者十余万人。又剖越棺,焚其尸。是败也,中原无所请命,洛京亦寻覆没,
桑哭之应也。
六年五月,无锡县有四株茱萸树,相樛而生,状若连理。先是,郭景纯筮延
陵蝘鼠,遇《临》之《益》,曰:“后当复有妖树生,若瑞而非,辛螫之木也,
傥有此,东西数百里必有作逆者。”及此木生,其后徐馥果作乱,亦草妖也。郭
又以为“木不曲直”。其七月,豫章郡有樟树久枯,是月忽更荣茂,与汉昌邑枯
社复生同占。是怀愍沦陷之征,元帝中兴之应也。
明帝太宁元年九月,会稽剡县木生如人面。是后王敦称兵作逆,祸败无成。
昔汉哀成之世并有此妖,而人貌备具,故春祸亦大。今此但如人面而已,故其变
也轻矣。
成帝咸和六年五月癸亥,曲阿有柳树枯倒六载,是日忽复起生,至九年五月
甲戌,吴县吴雄家有死榆树,是日因风雨起生,与汉上林断柳起生同象。初,康
帝为吴王,于时虽改封琅邪,而犹食吴郡为邑,是帝越正体飨国之象也。曲阿先
亦吴地,象见吴邑雄之舍,又天意乎!
哀帝兴宁三年五月癸卯,庐陵西昌县修明家有僵栗树,是日忽复起生。时孝
武年始四岁,俄而哀帝崩,海西即位,未几而废,简文越自藩王,入纂大业,登
阼享国,又不逾二年,而孝武嗣统。帝讳昌明,识者窃谓西昌修明之祥,帝讳实
应焉。是亦与汉宣帝同象也。
海西太和元年,凉州杨树生松。天戒若曰,松者不改柯易叶,杨者柔脆之木,
今松生于杨,岂非永久之业将集危亡之地邪?是时张天锡称雄于凉州,寻而降苻
坚。
孝武太元十四年六月,建宁郡铜乐县枯树断折,忽然自立相属。京房《易传》
曰:“弃正作淫,厥妖木断自属。妃后有专,木仆反立。”是时正道多僻,其后
张夫人专宠,及旁崩,兆庶归咎张氏焉。
安帝元兴三年,荆、江二州界竹生实,如麦。
义熙二年九月,扬武将军营士陈盖家有苦荬菜,茎高四尺六寸,广三尺二寸,
厚三寸,亦草妖也。此殆与吴终同象。识者以为苦荬者,买勤苦也。自后岁岁征
讨,百姓劳苦,是买苦也。十余年中,姚泓灭,兵始戢,是苦荬之应也。
义熙中,宫城上及御道左右皆生蒺藜,亦草妖也。蒺藜有刺,不可践而行。
生宫墙及驰道,天戒若曰,人君不听政,虽有宫室驰道,若空废也,故生蒺藜。
羽虫之孽
魏文帝黄初四年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案刘向说,此羽虫之孽,又青祥
也。诏曰:“此诗人所谓汙泽者也。《曹诗》‘刺共公远君子近小人’,今岂有
贤智之士处于下位,否则斯鸟何为而至哉!其博举天下俊德茂才独行君子,以答
曹人之刺。”于是杨彪、管宁之徒咸见荐举,些所谓睹妖知惧者也。然犹不能优
容亮直而多溺偏私矣。京房《易传》曰“辟退有德,厥妖水鸟集于国中”。
黄初元年,未央宫中又有燕生鹰,口爪俱赤,此与商纣、宋隐同象。
景初元年,又有燕生巨鷇于卫国李盖家,形若鹰,吻似燕,此羽虫之孽,又
赤眚也。高堂隆曰:“此魏室之大异,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其后宣帝起
诛曹爽,遂有魏室。
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秃鹙鸟集邺宫文昌殿后池。明年,魏武王薨。魏文帝
黄初三年,又集雒阳芳林园池。七年,又集。其夏,文帝崩。景初末,又集芳林
园池。已前再至,辄有大丧,帝恶之。其年,明帝崩。
蜀刘禅建兴九年十月,江阳至江州有鸟从江南飞渡江北,不能达,堕水死者
以千数。是时诸葛亮连年动众,志吞中夏,而终死渭南,所图不遂。又诸将分争,
颇丧徒旅,鸟北飞不能达堕水死者,皆有其象也。亮竟不能过渭,又其应乎!此
与汉时楚国乌斗堕泗水粗类矣。
景初元年,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鹊体白黑杂色,此羽虫之孽,又白黑
祥也。帝以问高堂隆,对曰:“《诗》云‘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兴起宫室
而鹊来巢,此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戒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
不可不深虑。”于是帝改颜动色。
吴孙权赤乌十二年四月,有两乌衔鹊堕东馆,权使领丞相朱据燎鹊以祭。案
刘歆说,此羽虫之孽,又黑祥也。视不明、听不聪之罚也。是时权意溢德衰,信
谗好杀,二子将危,将相俱殆,睹妖不悟,加之以燎,昧道之甚者也。明年,太
子和废,鲁王霸赐死,朱据左迁,陆议忧卒,是其应也。东馆,典教之府;鹊堕
东馆,又天意乎?
吴孙权太元二年正月,封前太子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有鹊巢其帆樯。和
故宫僚闻之,皆忧惨,以为樯末倾危,非久安之象。是后果不得其死。
孙亮建兴二年十一月,有大鸟五见于春申,吴人以为凤皇。明年,改元为五
凤。汉桓帝时有五色大鸟,司马彪云:“政道衰缺,无以致凤,乃羽虫孽耳。”
孙亮未有德政,孙峻骄暴方甚,此与桓帝同事也。案《瑞应图》,大鸟似凤而为
孽者非一,宜皆是也。
孙皓建衡三年,西苑言凤皇集,以之改元,义同于亮。
武帝泰始四年八月,有翟雉飞上阊阖门。天戒若曰,阊阖门非雉所止,犹殷
宗雉登鼎耳之戒也。
惠帝永康元年,赵王伦既篡,京师得异鸟,莫能名。伦使人持出,周旋城邑
市以问人。积日,宫西有小儿见之,遂自言曰:“服留鸟翳。”持者即还白伦,
伦使更求,又见之,乃将入宫,密笼鸟,并闭小儿户中,明日视之,悉不见。此
羽虫之孽。时赵王伦有目瘤之疾,言服留者,谓伦留将服其罪也。寻而伦诛。
赵王伦篡位,有鹑入太极殿,雉集东堂。天戒若曰,太极东堂皆朝享听政之
所,而鹑雉同日集之者,赵王伦不当居此位也。《诗》云:“鹊之强强,鹑之奔
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其此之谓乎!寻而伦诛。
孝怀帝永嘉元年二月,洛阳东北步广里地陷,有苍白二色鹅出,苍者飞翔冲
天,白者止焉。此羽虫之孽,又黑白祥也。陈留董养曰:“步广,周之狄泉,盟
会地也。白者,金色,国之行也。苍为胡象,其可尽言乎?”是后,刘元海、石
勒相继乱华。
明帝太宁三年八月庚戌,有大鸟二,苍黑色,翼广一丈四尺,其一集司徒府,
射而杀之,其一集市北家人舍,亦获焉。此羽虫之孽,又黑祥也。及闰月戊子而
帝崩,后遂有苏峻、祖约之乱。
成帝咸和二年正月,有五鸥鸟集殿庭,此又白祥也。是时庾亮苟违众谋,将
召苏峻,有言不从之咎,故白祥先见也。三年二月,峻果作乱,宫掖焚毁,化为
汙莱,此其应也。
咸康八年七月,有白鹭集殿屋。是时康帝初即位,不永之祥也。后涉再期而
帝崩。案刘向曰:“野鸟入处,宫室将空。”此其应也。
海西初以兴守三年二月即位,有野雉集于相风。此羽虫之孽也。寻为桓温所
废也。
孝武帝太元十六年六月,鹊巢太极东头鸱尾,又巢国子学堂西头。十八年东
宫始成,十九年正月鹊又巢其西门。此殆与魏景初同占。学堂,风教所聚;西头,
又金行之祥。及帝崩后,安皇嗣位,桓玄遂篡,风教乃穨,金行不竞之象也。
安帝义熙三年,龙骧将军朱猗戍寿阳。婢炊饭,忽有群乌集灶,竞来啄啖,
婢驱遂不去。有猎狗咋杀两乌,余乌因共啄杀狗,又啖其肉,唯余骨存。此亦
羽虫之孽,又黑祥也。明年六月,猗死,此其应也。
羊祸
成帝咸和二年五月,司徒王导厩羊生无后足,此羊祸也。京房《易传》曰:
“足少者,下不胜任也。”明年,苏峻破京都,导与帝俱幽石头,仅乃得免,是
其应也。
赤眚赤祥
公孙文懿时,襄平北市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此
赤祥也。占曰:“有形不成,有体不声,其国灭亡。”文懿寻为魏所诛。
吴戍将邓喜杀猪祠神,治毕悬之,忽见一人头往食肉,喜引弓射中之,咋咋
作声,绕屋三日,近赤祥也。后人白喜谋北叛,阖门被诛。京房《易传》曰:
“山见葆,江于邑,邑有兵,状如人头,赤色。”
武帝太康五年四月壬子,鲁国池水变赤如血。
七年十月,河阴有赤雪二顷。此赤祥也。是后四载而帝崩,王室遂乱。
惠帝元康五年三月,吕县有流血,东西百余步,此赤祥也。至元康末,穷凶
极乱,僵尸流血之应也。干宝以为“后八载而封云乱徐州,杀伤数万人”,是其
应也。
永康元年三月,尉氏雨血。夫政刑舒缓,则有常燠赤祥之妖。此岁正月,送
愍怀太子,幽于许宫。天戒若曰,不宜缓恣奸人,将使太子冤死。惠帝愚眊不
寤,是月愍怀遂毙。于是王室成衅,祸流天下。淖齿杀齐湣王日,天雨血沾衣。
天以告也,此之谓乎?京房、《易传》曰:“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咎天雨血。
兹谓不亲,下有恶心,不出三年,无其宗。”又曰:“佞人禄,功臣戮,天雨血
也。”
愍帝建兴元年十二月,河东地震,雨肉。四年十二月丙寅,丞相府斩督运令
史淳于伯,血逆流上柱二丈三尺,此赤祥也。是时,后将军褚裒镇广陵,丞相扬
声北伐,伯以督运稽留及役使赃罪,依军法戮之。其息诉称:“督运事讫,无所
稽乏,受赇役使,罪不及死。兵家之势,先声后实,实是屯戍,非为征军。自四
年已来,运漕稽停,皆不以军兴法论。”僚佐莫之理。及有变,司直弹劾众官,
元帝不问,遂频旱三年。干宝以为冤气之应也。郭景纯曰:“血者水类,同属于
《坎》。《坎》为法象,水平润下,不宜逆流。此政有咎失之征也。”
刘聪伪建元元年正月,平阳地震,其崇明观陷为池,水赤如血,赤气至天,
有赤龙奋迅而去。流星起于牵牛,入紫微,龙形委蛇,其光照地,落于平阳北十
里。视之则肉,臭闻于平阳。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肉旁常有哭声,昼夜不止。
数日,聪后刘氏产一蛇一兽,各害人而走。寻之不得,顷之见于陨肉之旁。是时,
刘聪纳刘殷三女,并为其后。天戒若曰,聪既自称刘姓,三后又俱刘氏,逆骨肉
之纲,成人伦之则。陨肉诸妖,其眚亦大。俄而刘氏死,哭声自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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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行下(上)

《传》曰:“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咎急,厥罚恒寒,厥极贫。时则有鼓
妖,时则有鱼孽,时则有豕祸,时则有耳痾,时则有黑眚黑祥。惟火沴水。”听
之不聪,是谓不谋,言上偏听不聪,下情隔塞,则谋虑利害,失在严急,故其咎
急也。盛冬日短,寒以杀物,政促迫,故其罚常寒也。寒则不生百谷,上下俱贫,
故其极贫也。君严猛而闭下,臣战栗而塞耳,则妄闻之气发于音声,故有鼓妖。
寒气动,故有鱼孽。而龟能为孽,龟能陆处,非极阴也,鱼去水而死,极阴之薛
也。于《易》,《坎》为水,为豕,豕大耳而不聪察,听气毁,故有豕祸也。一
曰,寒岁豕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耳者,故有耳痾。水色黑,故有
黑眚黑祥。凡听伤者,病水敢;水气病,则火沴之。其极贫者,顺之,其福曰富。
刘歆《听传》曰有介虫之孽也。
庶征之恒寒,刘歆以为大雨雪,及未当雨雪而雨雪,及大雨雹,陨霜杀菽草,
皆恒寒之罚也。京房《易传》曰:“有德遭险兹谓逆命,厥异寒。诛罚过深,当
燠而寒,尽六日,亦为雹。害正不诛兹谓养贼,寒七十二日,杀飞禽。道人始去
兹谓伤,其寒,物无霜而死,涌水而出。战不量敌帮兹谓辱命,其寒,虽雨物不
茂。闻善不予,厥咎聋。”
吴孙权嘉禾三年九月朔,陨霜伤谷。案刘向说,诛罚不由君出,在臣下之象
也”。是时,校事吕壹专作威福,与汉元帝时石显用事陨霜同应。班固书九月二
日,陈寿言朔,皆明未可以伤谷也。壹后亦伏诛。京房《易传》曰:“兴兵妄诛
兹谓亡法,厥灾霜,夏杀五谷,冬杀麦。诛不原情兹谓不仁,其霜,夏先大雷风,
冬先雨,乃陨霜,有芒角。贤圣遭害,其霜附木不下地。佞人依刑兹谓私贼,其
霜在草根土隟间。不教而诛兹谓虐,其霜反在草下。
四年七月,雨雹,又陨霜。案刘向说,“雹者,阴协阳也”。是时,吕壹作
威用事,诋毁重臣,排陷无辜。自太子登以下咸患毒之,而壹反获封侯宠异,与
春秋时公子遂专任雨雹同应也。汉安帝信谗,多杀无辜,亦雨雹。董仲舒曰:
“凡雹皆为有胁,行专一之政故也。”
赤乌四年正月,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太半。是年夏,全琮等四将军
攻略淮南、襄阳,战死者千余人。其后,权以谗邪数责让陆议,议愤恚致卒,与
汉景武大雪同事。
十一年四月,雨雹。是时权听谗,将危太子。其后,朱据、屈晃以迕意黜辱,
陈正、陈象以忠谏族诛,而太子终废。此有德遭险,诛罚过深之应也。
武帝泰始六年冬,大雪。七年十二月,又大雪。明年,有步阐、杨肇之败,
死伤甚众,不聪之罚也。
九年四月辛未,陨霜。是时,贾充亲党比周用事,与鲁定公、汉元帝时陨霜
同应也。
咸宁三年八月,平原、安平、上党、泰山四郡霜,害三豆。是月,河间暴风
寒冰,郡国五陨霜伤谷。是后大举征吴,马隆又帅精勇讨凉州。
五年五月丁亥,钜鹿、魏郡雨雹,伤禾麦。辛卯,雁门雨雹,伤秋稼。六月
庚戌,汲郡、广平、陈留、荥阳雨雹。丙辰,又雨雹,陨霜,伤秋麦千三百余顷,
坏屋百二十余间。癸亥,安定雨雹。七月丙申,魏郡又雨雹。闰月壬子,新兴又
雨雹。八月庚子,河南、河东、弘农又雨雹,兼伤秋稼三豆。
太康元年三月,河东、高平霜雹,伤桑麦。四月,河南、河内、河东、魏郡、
弘农雨雹,伤麦豆。是月庚午,畿内县二及东平、范阳雨雹。癸酉,畿内县五又
雨雹。五月,东平、平阳、上党、雁门、济南雨雹,伤禾麦三豆。是时王浚有大
功,而权戚互加陷抑,帝从容不断,阴胁阳之应也。
二年二月辛酉,陨霜于济南、琅邪,伤麦。壬申,琅邪雨雹,伤麦。三月甲
午,河东陨霜,害桑。五月丙戌,城阳、章武、琅邪伤麦。庚寅,河东、乐安、
东平、济阴、弘农、濮阳、齐国、顿丘、魏郡、河内、汲郡、上党雨雹,伤禾稼。
六月,郡国十七雨雹。七月,上党雨雹。三年十二月,大雪。
五年七月乙卯,中山、东平雨雹,伤秋稼。甲辰,中山雨雹。九月,南安大
雪,折木。
六年二月,东海陨霜,伤桑麦。三月戊辰,齐郡临淄、长广不其等四县,乐
安梁邹等八县,琅邪临沂等八县,河间易城等六县,高阳北新城等四县陨霜,伤
桑麦。六月,荣阳、汲郡、雁门雨雹。
八年四月,齐国、天水二郡陨霜。十二月,大雪。九年正月,京都大风雨雹,
发屋拔木。四月,陇西陨霜。十年四月,郡国八陨霜。
惠帝元康二年八月,沛及荡阴雨雹。三年四月,荥阳雨雹。六月,弘农湖、
华阴又雨雹,深三尺。是时,贾后凶淫专恣,与春秋鲁桓夫人同事,阴气盛也。
五年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十二月,丹阳建邺雨雹。是月,丹阳建邺大
雪。六年三月,东海陨雪,杀桑麦。七年五月,鲁国雨雹。七月,秦、雍二州陨
霜,杀稼也。
九年三月旬有八日,河南、荥阳、颍川陨霜,伤禾。五月、雨雹。是时,贾
后凶躁滋甚,及冬,遂废愍怀。
永宁元年七月,襄城、河南雨雹。十月,襄城、河南、高平、平阳又风雹,
折木伤稼。
光熙元年闰八月甲申朔,霰雪。刘向曰:“盛阳雨水,伤热,阴气胁之,则
转而为雹。盛阴雨雪,凝滞,阳气薄之,则散而为霰。今雪非其时,此听不聪之
应。”是年,帝崩。
孝怀帝永嘉元年十二月冬,雪,平地三尺。七年十月庚午,大雪。
元帝太兴二年三月丁未,成都风雹,杀人。三年三月,海盐雨雹。是时,王
敦陵上。
永昌二年十二月,幽、冀、并三州大雨。
明帝太宁元年十二月,幽、冀、并三州大雪。二年四月庚子,京都雨雹,燕
雀死。三年三月丁丑,雨雪。癸巳,陨霜。四月,大雨雹。是年,帝崩,寻有苏
峻之乱。
成帝咸和六年三月癸未,雨雹。是时,帝幼弱,政在大臣。九年八月,成都
大雪。是岁,李雄死。
咸康二年正月丁巳,皇后见于太庙,其夕雨雹。
康帝建元元年八月,大雪。是时,政在将相,阴气盛也。刘向曰:“凡雨阴
也,雪又雨之阴也。出非其时,迫近象也。”
穆帝永和二年八月,冀方大雪,人马多冻死。五年六月,临漳暴风震电,雨
雹,大如升。
十年五月,凉州雪。明年八月,张祚枹罕护军张瓘率宋混等攻灭祚,更立张
耀灵弟玄靓。京房《易传》曰:“夏雪,戒臣为乱。”此其乱之应也。
十一年四月壬申朔,霜。十二月戊午,雷。己未,雪。是时帝幼,母后称制,
政在大臣,阴盛故也。
升平二年正月,大雪。
海西太和三年四月,雨雹,折木。
孝武太元二年四月己酉,雨雹。十二月,大雪。是时帝幼,政在将相,阴之
盛也。
十二年四月己丑,雨雹。二十年五月癸卯,上虞雨雹。
二十一年四月丁亥,雨雹。是时,张夫人专宠,及帝暴崩,兆庶尤之。十二
月,雨雪二十三日。是时嗣主幼冲,冢宰专政。
安帝隆安二年三月乙卯,雨雹。是秋,王恭、殷仲堪称兵内侮,终皆诛之也。
元兴二年十二月,酷寒过甚。是时,桓玄篡位,政事烦苛。识者以为朝政失
在舒缓,玄则反之以酷。案刘向曰:“周衰无寒岁,秦灭无燠年。”此之谓也。
三年正月甲申,霰雪又雷。雷霰同时,皆失节之应也。四月丙午,江陵雨雹。
是时,安帝蒙尘。
义熙元年四月壬申,雨雹。是时,四方未一,钲鼓日戒。
五年三月己亥,雪,深数尺。五月癸巳,溧阳雨雹。九月己丑,广陵雨雹。
明年,卢循至蔡洲。
六年正月丙寅,雪又雷。五月壬申,雨雹。八年四月辛未朔,雨雹。六月癸
亥,雨雹,大风发屋。是秋,诛刘蕃等。
十年四月辛卯,雨雹。
雷震
魏明帝景初中,洛阳城东桥、城西洛水浮桥桓楹同日三处俱时震。寻又震西
城上候风木飞鸟。时劳役大起,帝寻晏驾。
吴孙权赤乌八年夏,震宫门柱,又击南津大桥桓楹。
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朔,大风震电。是月,又雷雨。义同前说,亮终废。
武帝太康六年十二月甲申朔,淮南郡震电。七年十二月己亥,毗陵雷电,南
沙司盐都尉戴亮以闻。十年十二月癸卯,庐江、建安雷电大雨。
惠帝永康元年六月癸卯,震崇阳陵标,西南五百步标破为七十片。是时,贾
后陷害鼎辅,宠树私戚,与汉桓帝时震宪陵寝同事也。后终诛灭。
永兴二年十月丁丑,雷震。
怀帝永嘉四年十月,震电。
愍帝建兴元年十一月戊午,会稽大雨震电。己巳夜,赤气曜于西北。是夕,
大雨震电。庚午,大雪。案刘同说,“雷以二月出,八月入。”今此月震电者,
阳不闭藏也。既发泄而明日便大雪,皆失节之异也。是时,刘聪僣号平阳,李雄
称制于蜀,九州幅裂,西京孤微,为君失时之象也。赤气,赤祥也。
元帝太兴元年十一月乙卯,暴雨雷电。
永昌二年七月庚子朔,雷震太极殿柱。十二月,会稽、吴郡雷震电。
成帝咸和元年十月己巳,会稽郡大雨震电。三年六月辛卯,临海大雷,破郡
府内小屋柱十枚,杀人。九月二日壬午立冬,会稽雷电。四年十一月,吴郡、会
稽大震电。
穆帝永和七年十月壬午,雷雨震电。升平元年十一月庚戌,雷。乙丑,又雷。
五年十月庚午,雷发东南方。
孝武帝太元五年六月甲寅,雷震含章殿四柱,并杀内侍二人。十年十二月,
雷声在南方。十四年七月甲寅,雷震,烧宣阳门西柱。
安帝隆安二年九月壬辰,雷雨。
元兴三年,永安皇后至自巴陵,将设仪导入宫,天雷震,人马各一俱殪焉。
义熙四年十一月辛卯朔,西北方疾风发。癸丑,雷。五年六月丙寅,雷震太
庙,破东鸱尾,彻柱,又震太子西池合堂。是时,帝不亲蒸尝,故天震之,明简
宗庙也。西池是明帝为太子时所造次,故号太子池。及安帝多病,患无嗣,故天
震之,明无后也。
六年正月丙寅,雷,又雪。十二月壬辰,大雷。九年十一月甲戌,雷。乙亥,
又雷。
鼓妖
惠帝元康九年三月,有声若牛,出许昌城。十二月,废愍怀太子,幽于许宫。
明年,贾后遣黄门孙虑杀太子,击以药杵,声闻于外,是其应也。
苏峻在历阳外营,将军鼓自鸣,如人弄鼓者。峻手自破之,曰:“我乡土时
有此,则城空矣。”俄而作乱夷灭,此听不聪之罚也。
石季龙末,洛阳城西北九里,石牛在青石趺上,忽鸣,声闻四十里。季龙遣
人打落两耳及尾,铁钉钉四脚。寻而季龙死。
孝武太元十五年三月己酉朔,东北方有声如雷。案刘向说,以为“雷当托于
云,犹君托于臣。无云而雷,此君不恤于下,下人将叛之象也。”及帝崩而天下
渐乱,孙恩、桓玄交陵京邑。
吴兴长城夏架山有石鼓,长丈余,面迳三尺许,下有盘石为足,鸣则声如金
鼓,三吴有兵。至安帝隆安中大鸣,后有孙恩之乱。
鱼孽
魏齐王嘉平四年五月,有二鱼集于武库屋上,此鱼孽也。王肃曰:“鱼生于
水,而亢于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后果有东关之
败。干宝又以为高贵乡公兵祸之应。二说皆与班固旨同。
武帝太康中,有鲤鱼二见武库屋上。干宝以为:“武库兵府,鱼有鳞甲,亦
兵类也。鱼既极阴,屋上太阳,鱼见屋上,象至阴以兵革之祸干太阳也。至惠帝
初,诛杨骏,废太后,矢交馆阁。元康末,贾后谤杀太子,寻亦诛废。十年之间,
母后之难再兴,是其应也,自是祸乱构矣。”京房《易传》曰:“鱼去水,飞入
道路,兵且作。”
蝗虫
《春秋》,螽。刘歆从介虫之孽,与鱼同占。
魏文帝黄初三年七月,冀州大蝗,人饥。案蔡邕说,“蝗者,在上贪苛之所
致也”。是时,孙权归顺,帝因其有西陵之役,举大众袭之,权遂背叛也。
武帝泰始十年六月,蝗。是时,荀、贾任政,疾害公直。
惠帝永宁元年,郡国六蝗。
怀帝永嘉四年五月,大蝗,自幽、并、司、冀至于秦雍,草木牛马毛鬛皆尽。
是时,天下兵乱,渔猎黔黎,存亡所继,惟司马越、苟晞而已。竞为暴刻,经略
无章,故有此孽。
愍帝建兴四年六月,大蝗。去岁刘曜频攻北地、冯翊,麹允等悉众御之,卒
为刘曜所破,西京遂溃。五年,帝在平阳,司、冀、青、雍螽。
元帝太兴元年六月,兰陵合乡蝗,害禾稼。乙未,东莞蝗虫纵广三百里,害
苗稼。七月,东海、彭城、下邳、临淮四郡蝗虫害禾豆。八月,冀、青、徐三州
蝗,食生草尽,至于二年。是时,中州沦丧,暴乱滋甚也。
二年五月,淮陵、临淮、淮南、安丰、庐江等五郡蝗虫食秋麦。是月癸丑,
徐州及扬州江西诸郡蝗,吴郡百姓多饿死。是年,王敦并领荆州,苛暴之衅自此
兴矣。
孝武帝太元十五年八月,兖州蝗。是时,慕容氏逼河南,征戍不已,故有斯
孽。十六年五月,飞蝗从南来,集堂邑县界,害苗稼。是年春,发江州兵营甲士
二千人,家口六七千,配护军及东宫,后寻散亡殆尽。又边将连有征役,故有斯
孽。
豕祸
吴孙皓宝鼎元年,野豕入右大司马丁奉营,此豕祸也。后奉见遣攻谷阳,无
功而反。皓怒,斩其导军。及举大众北出,奉及万彧等相谓曰:“若至华里,不
得不各自还也。”此谋泄,奉时虽已死,皓追讨谷阳事,杀其子温,家属皆远徙,
豕祸之应也。龚遂曰,“山野之兽,来入宫室,宫室将空”,又其象也。
怀帝永嘉中,寿春城内有豕生两头而不活。周馥取而观之,时识者云:“豕,
北方畜,胡狄象。两头者,无上也。生而死,不遂也。天戒若曰,勿生专利之谋,
将自致倾覆也。”周馥不寤,遂欲迎天子令诸侯,俄为元帝所败,是其应也。石
勒亦寻渡淮,百姓死者十有其九。
元帝建武元年,有豕生八足,此听不聪之罚,又所任邪也。是后有刘隗之变。
成帝咸和六年六月,钱唐人家豭豕产两子,而皆人面,如胡人状,其身犹豕。
京房《易妖》曰:“豕生人头豕身者,危且乱。今此豭豕而产,异之甚者也。”
孝武帝太元十年四月,京都有豚一头二脊八足。十三年,京都人家豕产子,
一头二身八足,并与建武同妖也。是后,宰相沈酗,不恤朝政,近习用事,渐乱
国纲,至于大坏也。
黑眚黑祥
孝怀帝永嘉五年十二月,黑气四塞,近黑祥也。帝寻沦陷,王室丘墟,是其
应也。
愍帝建兴二年正月己已朔,黑雾著人如墨,连夜,五日乃止,此近黑祥也。
其四年,帝降刘曜。
元帝永昌元年十月,京师大雾,黑气蔽天,日月无光。十一月,帝崩。
火沴水
武帝太康五年六月,任城、鲁国池水皆赤如血。案刘向说,近水沴水,听之
不聪之罚也。京房《易传》曰:“君淫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水流赤。”
穆帝升平三年二月,凉州城东池中有火。四年四月,姑臧泽水中又有火。此
火沴水之妖也。明年,张天锡杀中护军张邕。邕,执政之人也。
安帝元兴二年十月,钱唐临平湖水赤,桓玄讽吴郡使言开除以为己瑞,俄而
桓玄败。
《传》曰:“思心之不容,是谓不圣,厥咎{雨瞀},厥罚恒风,厥极凶短折。
时则有脂夜之妖,时则有华孽,时则有牛祸,时则有心腹之痾,时则有黄眚黄祥,
时则有金木水火沴土。”思心不容,是谓不圣。思心者,心思虑也。容,宽也。
孔子曰:“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言上不宽大包容,臣下则不能居圣位。
貌言视听,以心为主,四进皆失,则区{雨瞀}无识,故其咎{雨瞀}也。雨旱寒燠,
亦以风为本,四气皆乱,故其罚恒风也。恒风伤物,故其极凶短折也。伤人曰凶,
禽兽曰短,草木曰折。一曰,凶,夭也;兄丧弟曰短,父丧子曰折。在人,腹中
肥而包裹心者,脂也。心区{雨瞀}则冥晦,故有脂夜之妖。一曰,有脂物而夜为
妖,若脂夜污人衣,淫之象也。一曰,夜妖者,云风并起而杳冥,故与常风同象
也。温而风则生螟螣,有裸虫之孽。刘向以为:“于《易》,《巽》为风,为木。
卦在三月四月,继阳而治,主木之华实。风气盛至,秋冬木复华,故有华孽。”
一曰,地气盛同秋冬复华。一曰,华者色也,土为内事,谓女孽也。于《易》,
《坤》为土,为牛。牛大心而不能思虑,心气毁,故有牛祸。一曰,牛多死及为
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心腹者,故有心腹之痾。土色黄,故有黄眚黄祥。凡
思心伤者,病土气;土气病,则金木水火沴之,故曰时则有金木水火沴土。不言
“惟”而独曰“时则有”者,非一冲气所沴,明其异大也。其极凶短折者,顺之,
其福曰考终命。刘歆《思心传》曰:“时有臝虫之孽,谓螟螣之属也。”
庶征恒风
魏齐王正始九年十一月,大风数十日,发屋折树。十二月戊午晦尤甚,动太
极东阁。
嘉平元年正月壬辰朔,西北大风,发屋折树木,昏尘蔽天。案管辂说,此为
时刑大臣,执政之忧也。是时,曹爽区{雨瞀}自专,骄僣过度,天戒数见,终不
改革,此思心不睿,恒风之罚也。后逾旬而爽等诛灭。京房《易传》曰:“众逆
同志,至德乃潜,厥异风。其风也,行不解,物不长,雨小而伤。政悖德隐兹谓
乱,厥风先风不雨,大风暴起,发屋折木。守义不进兹谓眊,厥风与云俱起,
折五谷茎。臣易上政兹谓不顺,厥风大飙发屋。赋敛不理兹谓祸,厥风绝经纪,
止即温,温即虫。侯专封兹谓不统,厥风疾而树不摇,谷不成。辟不思道利兹谓
无泽,厥风不摇木,旱无云,伤禾。公常于利兹谓乱,厥风微而温,生虫蝗,害
五谷。弃政作淫兹谓惑,厥风温,螟虫起,害有益人之物。诸侯不朝兹谓畔,厥
风无恒,地变赤,雨杀人。”
吴孙权太元元年八月朔,大风,江海涌溢,平地水深八尺,拔高陵树二千株,
石碑蹉动,吴城两门飞落。案华核对,役繁赋重,区{雨瞀}不容之罚也。明年,
权薨。
孙亮建兴元年十二月丙申,大风震电。是岁,魏遣大众三道来攻,诸葛恪破
其东兴军,二军亦退。明年,恪又攻新城,丧众太半,还,伏诛。
孙休永安元年十一月甲午,风四转五复,蒙雾连日。是时,孙綝一门五侯,
权倾吴主,风雾之灾,与汉五侯、丁、傅同应也。十二月丁卯夜,有大风,发木
扬沙。明日,綝诛。
武帝泰始五年五月辛卯朔,广平大风,折木。
咸宁元年五月,下邳、广陵大风,坏千余家,折树木。其月甲申,广陵、司
吾、下邳大风,折木。三年八月,河间大风,折木。
太康二年五月,济南暴风,折木,伤麦。六月,高平大风,折木,发坏邸阁
四十余区。七月,上党又大风,伤秋稼。八年六月,郡国八大风。九年正月,京
都风雹,发屋拔树。后二年,宫车晏驾。
惠帝元康四年六月,大风雨,拔木。五年四月庚寅夜,暴风,城东渠波浪杀
人。七月,下邳大风,坏庐舍。九月,雁门、新兴、太原、上党灾风伤稼。明年,
氐羌反叛,大兵西讨。
九年六月,飙风吹贾谧朝服飞数百丈。明年,谧诛。十一月甲子朔,京都连
大风,发屋折木。十二月,愍怀太子废,幽于许昌。
永康元年二月,大风拔木。三月,愍怀被害。己卯,丧柩发许昌还洛。是日,
又大风雷电,帏盖飞裂。四月,张华第舍飙风起,折木飞缯,折轴六七。是月,
华遇害。十一月戊午朔,大风从西北来,折木飞沙石,六日止。明年正月,赵王
伦篡位。
永宁元年八月,郡国三大风。
永兴元年正月乙丑,西北大风。赵王伦建始元年正月癸酉,赵土伦祠太庙,
灾风暴起,尘四合。其年四月,伦伏辜。
元帝永昌元年七月丙寅,大风拔木,屋瓦皆飞。八月,暴风坏屋,拔御道柳
树百余株。其风纵横无常,若风自八方来者。是时,王敦专权,害尚书令刁协、
仆射周顗等,故风纵横若非一处也。此臣易上政,诸侯不朝之罚也。十一月,宫
车晏驾。
成帝咸康四年三月壬辰,成都大风,发屋折木。四月,李寿袭杀李期,自立。
穆帝升平元年八月丁未,策立皇后何氏。是日,疾风。后桓玄篡位,乃降后
为零陵县君,不睿之罚也。五年正月戊戌朔,疾风。
海西公太和六年二月,大风迅急,是年被废。
孝武帝宁康元年三月,京都大风,火大起。是时,桓温入朝,志在陵上,帝
又幼少,人怀忧恐,斯不睿之征也。三年三月戊申朔,暴风迅起,从丑上来,须
臾逆转,从子上来,飞沙扬砾。
太元二年二月乙丑朔,暴风折木。闰三月甲子朔,暴风疾雨俱至,发屋折木。
三年六月,长安大风,拔苻坚宫中树。其后,坚再南伐,遂有淝水之败,身戮国
亡。四年八月乙未,暴风扬沙石。
十二年正月壬子夜,暴风。七月甲辰,大风折木。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大风,
昼晦。其后帝崩而诸侯违命,权夺于元显,祸成于桓玄,是其应也。十七年六月
乙卯,大风折木。
安帝元兴二年二月甲辰夜,大风雨,大航门屋瓦飞落。明年,桓玄篡位,由
此门入。
三年正月,桓玄出游大航南,飘风飞其<车卑>輗盖,经三月而玄败归江陵。五
月,江陵又大风折木。是月,桓玄败于峥嵘洲,身亦屠裂。十一月丁酉,大风,
江陵多死者。
义熙四年十一月辛卯朔,西北疾风起。五年闰十月丁亥,大风发屋。明年,
卢循至蔡洲。六年五月壬申,大风拔北郊树,树几百年也。并吹琅邪、扬州二射
堂倒坏。是日,卢循大舰漂没。甲戌,又风,发屋折木。是冬,王师南讨。九
年正月,大风,白马寺浮图刹柱折坏。十年四月己丑朔,大风拔木。六月辛亥,
大风拔木。七月,淮北大风,坏庐舍。明年,西讨司马休之应。
夜妖
魏高贵乡公正元二年正月戊戌,景帝讨毌丘俭,大风晦暝,行者皆顿伏,近
夜妖也。刘向曰:“正昼而暝,阴为阳,臣制君也。”
元帝景元三年十月,京都大震,昼晦,此夜妖也。班固曰:“夜妖者,云风
并起而杳冥,故与常风同象也。”刘向《春秋说》云:“天戒若曰,勿使大夫世
官,将令专事。暝晦,公室卑矣。”魏见此妖,晋有天下之应也。
怀帝永嘉四年十月辛卯,昼昏,至于庚子,此夜妖也。后年,刘曜寇洛川,
王师频为贼所败,帝蒙尘于平阳。
孝武帝太元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大风晦暝。其后帝崩,而诸侯违命,干戈内
侮,权夺于元显,祸成于桓玄。
臝虫之孽
京房《易传》曰:“臣安禄位兹谓贪,厥灾虫食根。德无常兹谓烦,虫食叶。
不绌无德,虫食本。与东作争兹谓不时,虫食茎。蔽恶生孽,虫食心。”
武帝咸宁元年七月,郡国螟。九月。青州又螟。是月,郡国有青虫食其禾稼。
四年,司、冀、兖、豫、荆、扬郡国二十螟。
太康四年,会稽彭蜞及蟹皆化为鼠,甚众,复大食稻为灾。九年八月,郡国
二十四螟。九月,虫又伤秋稼。是时,帝听谗谀,宠任贾充、杨骏,故有虫蝗之
灾,不绌无德之罚。
惠帝元康三年九月,带方等六县螟,食禾叶尽。
永宁元年七月,梁、益、凉三州螟。是时,齐王冏执政,贪苛之应也。十月,
南安、巴西、江阳、太原、新兴、北海青虫食禾叶,甚者十伤五六。十二月,郡
国六螟。
牛祸
武帝太康九年,幽州塞北有死牛头语,近牛祸也。是时,帝多疾病,深以后
事为念,而托付不以至公,思瞀乱之应也。案师旷曰:“怨讟动于人。则有非言
之物而言。”又其义也。京房《易传》曰:“杀无罪,牛生妖。”
惠帝太安中,江夏张骋所乘牛言曰:“天下乱,乘我何之!”骋惧而还,犬
又言曰:“归何早也?”寻后牛又人立而行。骋使善卜者卦之,谓曰:“天下将
有兵乱,为祸非止一家。”其年,张昌反,先略江夏,骋为将帅,于是五州残乱,
骋亦族灭。京房“易传”曰:“牛能言,如其言占吉凶。”《易萌气枢》曰:
“人君不好士,走马被文绣,犬狼食人食,则有六畜谈言。”时天子诸侯不以惠
下为务,又其应也。
元帝建武元年七月,晋陵陈门才牛生犊,一体两头。案京房《易传》言:
“牛生子二首一身,天下将分之象也。”是时,愍帝蒙尘于平阳,寻为逆胡所杀。
元帝即位江东,天下分为二,是其应也。
太兴元年,武昌太守王谅牛生子,两头八足,两尾共一腹,三年后死。又有
牛一足三尾,皆生而死。案司马彪说,“两头者,政在私门,上下无别之象也。”
京房《易传》曰:“足多者,所任邪也;足少者,不胜任也。”其后王敦等乱政,
此其祥也。
四年十二月,郊牛死。案刘向说《春秋》效牛死曰:“宣公区{雨瞀}昏乱,
故天不飨其祀。”今元帝中兴之业,实王导之谋也。刘隗探会上意,以得亲幸,
导见疏外,此区{雨瞀}不睿之祸。
成帝咸和二年五月,护军牛生犊,两头六足。是冬,苏峻作乱。七年,九德
人袁荣家牛产犊,两头八足,二尾共身。
桓玄之国,在荆州诣刺史殷仲堪,行至鹤穴,逢一老公驱青牛,形色瑰异,
桓玄即以所乘牛易取。乘至零陵泾溪,骏驶非常,息驾饮牛,牛迳入江水不出。
玄遣人觇守,经日无所见。于后玄败被诛。
黄眚黄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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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行下(下)

蜀刘备章武二年,东伐。二月,自秭归进屯夷道。六月,秭归有黄气见,长
十余里,广数十丈。后逾旬,备为陆议所破,近黄祥也。
魏齐王正始中,中山王周南为襄邑长。有鼠从穴出,语曰:“王周南,尔以
某日死。”周南不应,鼠还穴。后至期,更冠帻皂衣出,语曰:“周南,汝日中
当死。”又不应,鼠复入穴。斯须更出,语如向。日适欲中,鼠入须臾复出,出
复入,转更数,语如前。日适中,鼠曰:“周南,汝不应,我复何道!”言绝,
颠蹶而死,即失衣冠。取视,俱如常鼠。案班固说,此黄祥也。是时,曹爽专政,
竞为比周,故鼠作变也。
惠帝元康四年十二月,大雾。帝时昏眊,政非已出,故有区{雨瞀}之妖。
元帝太兴四年八月,黄雾四寒,埃氛蔽天。
永昌元年十月,京师大雾,黑气贯天,日无光。
明帝太守元年正月癸巳,黄雾四塞。二月,又黄雾四塞。是时王敦擅权,谋
逆愈甚。
穆帝永和七年三月,凉州大风拔木,黄雾下尘。是时,张重华纳谮,出谢艾
为酒泉太守,而所任非其人,至九年死,嗣子见杀,是其应也。京房《易传》曰:
“闻善不予兹谓不知,厥异黄,厥咎聋,厥灾不嗣。黄者,有黄浊气四塞天下。
蔽贤绝道,灾至绝世也。”
孝武太元八年二月癸未,黄雾四塞。是时,道子专政,亲近佞人,朝纲方替。
安帝元兴元年十月丙申朔,黄雾昏浊不雨。是时桓玄谋逆之应。
义熙五年十一月,大雾。十年十一月,又大雾。是时,帝室衰微,臣下权盛,
兵及土地,略非君有,此其应也。
地震
刘向曰:“地震,金木水火沴土者也。伯阳甫曰:“天地之气,不过其序;
若过其序,人之乱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升,于是有地震。”
吴孙权黄武四年,江东地连震。是时,权受魏爵命为大将军、吴王,改元专
制,不修臣迹。京房《易传》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其震,于水则波,于木
则摇,于屋则瓦落。大经在辟而易臣兹谓阴动,厥震摇政宫。大经摇政兹谓不阴,
厥震摇山,出涌水。嗣子无德专禄兹谓不顺,厥震动丘陵,涌水出。”刘向并云;
“臣下强盛,将动而为害之应也。”
魏明帝青龙二年十一月,京都地震,从东来,隐隐有声,摇屋瓦。
景初元年六月戊申,京都地震。是秋,吴将朱然围江夏,荆州刺史胡质击退
之。又,公孙文懿叛,自立为燕王,改年,置百官。明年,讨平之。
吴孙权嘉禾六年五月,江东地震。
赤乌二年正月,地再震。是时,吕壹专事,步骘上疏曰:“伏闻校事吹毛求
瑕,趣欲陷人,成其威福,无罪无辜,横受重刑,虽有大臣,不见信任,如此,
天地焉得无变!故地连震动,臣下专政之应也。冀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
哉!”壹后卒败。
魏齐王正始二年十一月,南安郡地震。三年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十二月,
魏郡地震。六年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是时,曹爽专政,迁太后于永宁宫,太
后与帝相泣而别。连年地震,是其应也。
吴孙权赤乌十一年二月,江东地仍震。是时,权听谗,寻黜朱据,废太子。
蜀刘禅炎兴元年,蜀地震。是时宦人黄皓专权。案司马彪说,“阉官无阳施,
犹妇人也”。皓见任之应,与汉和帝时同事也。是冬,蜀亡。
武帝泰始五年四月辛酉,地震。是年冬,新平氐羌叛。明年,孙皓遣大众入
涡口。七年六月丙申,地震。
咸宁二年八月庚辰,河南、河东、平阳地震。四年六月丁未,阴平广武地震,
甲子又震。
太康二年二月庚申,淮南、丹阳地震。五年正月朔壬辰,京师地震。六年七
月己丑,地震。七年七月,南安、犍为地震。八月,京兆地震。八年五月壬子,
建安地震。七月,阴平地震。八月,丹阳地震。九年正月,会稽、丹阳、吴兴地
震。四月辛酉,长沙、南海等郡国八地震。七月至于八月,地又四震,其三有声
如雷。九月,临贺地震,十二月又震。十年十二月己亥,丹杨地震。
太熙元年正月,地又震,武帝世,始于贾充,终于杨骏,阿党昧利,苟窃朝
权。至于末年,所任转弊,故频年地震,过其序也,终丧天下。
惠帝元康元年十二月辛酉,京都地震。此夏,贾后使楚王玮杀汝南王亮及太
保卫瓘,此阴道盛、阳道微故也。
四年二月,上谷、上庸、辽东地震。五月,蜀郡山移;淮南寿春洪水出,山
崩地陷,坏城府。八月,上谷地震,水出,杀百余人。十月,京都地震。十一月,
荥阳、襄城、汝阴、梁国、南阳地皆震。十二月,京都又震。是时,贾后乱朝,
终至祸败之应也。汉邓太后摄政时,郡国地震。李固以为:“地,阴也,法当安
静。今乃越阴之职,专阳之政,故应以震。”此同事也。京房《易传》曰:“小
人剥庐,厥妖山崩,兹谓阴乘阳,弱胜强。”又曰:“阴背阳则地裂,父子分离,
夷羌叛去。”
五年五月丁丑,地震。六月,金城地震。六年正月丁丑,地震。八年正月丙
辰,地震。
太安元年十月,地震。时齐王冏专政之应。二年十二月丙辰,地震。是时,
长沙王乂专政之应也。
孝杯帝永嘉三年十月,荆、湘二州地震。时司马越专政。四年四月,兖州地
震。五月,石勒寇汲郡,执太守胡宠,遂南济河,是其应也。
愍帝建兴二年四月甲辰,地震。三年六月丁卯,长安又地震。是时主幼,权
倾于下,四方云扰,兵乱不息之应也。
元帝太兴元年四月,西平地震,涌水出。十二月,庐陵、豫章、武昌、西陵
地震,涌水出,山崩。干宝以为王敦陵上之应也。
二年五月己丑,祁山地震,山崩,杀人。是时,相国南阳王保在祁山,称晋
王不终之象也。三年五月庚寅,丹阳、吴郡、晋陵又地震。
成帝咸和二年二月,江陵地震。三月,益州地震。四月己未,豫章地震。是
年,苏峻作乱。九年三月丁酉,会稽地震。
穆帝永和元年六月癸亥,地震。是时,嗣主幼冲,母后称制,政在臣下,所
以连年地震。二年十月,地震。三年正月丙辰,地震。九月,地又震。四年十月
己未,地震。
五年正月庚寅,地震。是时,石季龙僣即皇帝位,亦过其序也。
九年八月丁酉,京都地震,有声如雷。十年正月丁卯,地震,声如雷,鸡雉
皆鸣呴。十一年四月乙酉,地震。五月丁未,地震。
升平二年十一月辛酉,地震。五年八月,凉州地震。
哀帝隆和元年四月甲戌,地震。是时,政在将相,人主南面而已。
兴宁元年四月甲戌,扬州地震,湖渎溢。二年二月庚寅,江陵地震。是时,
桓温专政。
海西公太和元年二月,凉州地震,水涌。是海西将废之应也。
简文帝咸安二年十月辛未,安成地震。是年帝崩。
孝武帝宁康元年十月辛未,地震。二年二月丁巳,地震。七月甲午,凉州地
又震,山崩。是时,嗣主幼冲,权在将相,阴盛之应也。
太元二年闰三月壬午,地震。五月丁丑,地震。十一年六月己卯,地震。是
后缘河诸将连岁兵役,人劳之应也。十五年二月己酉朔夜,地震。八月,京都地
震。十二月己未,地震。十七年六月癸卯,地震。十二月己未,地又震。是时,
群小弄权,天下侧目。十八年正月癸亥朔,地震。二月乙未夜,地震。
安帝隆安四年四月乙未,地震。九月癸丑,地震。是时,幼主冲昧,政在臣
下。
义熙四年正月壬子夜,地震有声。十月癸亥,地震。五年正月戊戌夜,寻阳
地震,有声如雷。明年,卢循下。八年,自正月至四月,南康、庐陵地四震。明
年,王旅西讨荆益。十年三月戊寅,地震。
山崩地陷裂
吴孙权赤乌十三年八月,丹阳、句容及故鄣、宁国诸山崩,鸿水溢。案刘向
说,“山,阳,君也。水,阴,百姓也。天戒若曰,君道崩坏,百姓将失其所与”
!春秋梁山崩,汉齐、楚众山发水,同事也。夫三代命祀,祭不越望,吉凶祸福,
不是过也。吴虽称帝,其实列国,灾发丹阳,其天意矣。刘歆以为:“国主山川,
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后二年而权薨,又二十六年而吴亡。
魏元帝咸熙二年二月,太行山崩,此魏亡之征也。其冬,晋有天下。
武帝泰始三年三月戊午,大石山崩。四年七月,泰山崩坠三里。京房《易传》
曰:“自上下者为崩,厥应泰山之石颠而下,圣王受命人君虏。”及帝晏驾,而
禄去王室,惠皇懦弱,怀愍二帝俱辱虏庭,沦胥于北,元帝中兴于南,此其应也。
太康五年五月丙午,宣帝庙地陷。六年十月,南安新兴山崩,涌水出。七年
二月,朱提之大泸山崩,震坏郡舍,阴平之仇池崖陨。八年七月,大雨,殿前地
陷,方五尺,深数丈,中有破船。
惠帝元康四年,蜀郡山崩,杀人。五月壬子,寿春山崩,洪水出,城坏,地
陷方三十丈,杀人。六月,寿春大雷,山崩地坼,人家陷死,上庸亦如之。八月,
居庸地裂,广三十六丈,长八十四丈,水出,大饥。上庸四处山崩,地坠广三十
丈,长百三十丈,水出杀人。皆贾后乱朝之应也。
太安元年四月,西墉崩。
怀帝永嘉元年三月,洛阳东北步广里地陷。二年八月乙亥,鄄城城无故自坏
七十余丈,司马越恶之,迁于濮阳,此见沴之异也。越卒以陵上受祸。三年七月
戊辰,当阳地裂三所,广三丈,长三百余步。京房《易传》曰:“地坼裂者,臣
下分离,不肯相从也。”其后司马越苟晞交恶,四方牧伯莫不离散,王室遂亡。
三年十月,宜都夷道山崩。四年四月,湘东需阝黑石山崩。
元帝太兴元年二月,庐陵、豫章、武昌,西阳地震山崩。二年五月,祁山地
震,山崩,杀人。三年,南平郡山崩,出雄黄数千斤。时王敦陵傲,帝优容之,
示含养祸萌也。四年八月,常山崩,水出,滹沲盈溢,大木倾拔。
成帝咸和四年十月,柴桑庐山西北崖崩。十二月,刘胤为郭默所杀。
穆帝永和七年九月,峻平、崇阳二陵崩。十二年十一月,遣散骑常侍车灌修
峻平陵,开埏道,崩压,杀数十人。
升平五年二月,南掖门马足陷地,得钟一,有文四字。
哀帝隆和元年四月丁丑,浩亹山崩,张天锡亡征也。
安帝义熙八年三月壬寅,山阴地陷,方四丈,有声如雷。十年五月戊寅,西
明门地穿,涌水出,毁门扇及限,此水沴土也。十一年五月,霍山崩,出铜钟六
枚。十三年七月,汉中成固县水涯有声若雷,既而岸崩,出铜钟十有二枚。
惠帝元康九年六月夜,暴雷雨,贾谧斋屋柱陷入地,压谧床帐,此木沴土,
土失其性,不能载也。明年,谧诛焉。
光熙元年五月,范阳国地燃,可以爨,此火沴土也。是时,礼乐征伐自诸候
出。
《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厥咎眊,厥罚恒阴,厥极弱。时则有
射妖,时则有龙蛇之孽,时则有马祸,时则有下人伐上之痾,时则有日月乱行,
星辰逆行。”皇之不极,是谓不建。皇,君;极,中;建,立也。人君貌言视听
思心五事皆失,不得其中,不能立万事,失在眊悖,故其咎眊也。王者自下
承天理物。云起于山,而弥于天;天气乱,故其罚恒阴,一曰:“上失中,则下
强盛而蔽君明也。”《易》曰:“亢龙有悔,贵而亡位,高而亡民,贤人在下位
而亡辅。”如此,则君有南面之尊,而亡一人之助,故其极弱也。盛阳动进轻疾。
礼,春而大射,以顺阳气。上微弱则下奋惊动,故有射妖。《易》曰:“云从龙。”
又曰:“龙蛇之蛰,以存身也。”阴气动,故有龙蛇之孽。于《易》,《乾》为
君,为马。任用而强力,君气毁,故有马祸。一曰,马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君
乱且弱,人之所叛,天之所去,不有明王之诛,则有篡杀之祸,故有下人伐上之
痾。凡君道伤者,病天气。不言五行沴天,而曰“日月乱行,星辰逆行”者,为
若下不敢沴天,犹《春秋》曰“王师败绩于贸戎”,不言败之者,以自败为文,
尊尊之意也。刘歆《皇极传》曰有下体生于上之痾。说以为下人伐上,天诛已成,
不得复为痾云。
恒阴
吴孙亮太平三年,自八月沈阴不雨,四十余日。是时,将诛孙綝,谋泄。九
月戊午,綝以兵围宫,废亮为会稽王,此恒阴之罚也。
吴孙皓宝鼎元年十二月,太史奏久阴不雨,将有阴谋。孙皓惊惧。时陆凯等
谋因其谒庙废之。及出,留平领兵前驱,凯先语平,平不许,是以不果。皓既肆
虐,群下多怀异图,终至降亡
射妖
蜀车骑将军邓芝征涪陵,见玄猨缘山,手射中之。猨拔其箭,卷木叶塞
其创。芝曰:“嘻!吾违物之性,其将死矣!”俄而卒,此射妖也。一曰,猨
母抱子,芝射中之,子为拔箭,取木叶塞创。芝叹息,投弩水中,自知当死。
恭帝为琅邪王,好奇戏,尝闲一马于门内,令人射之,欲观几箭死,左右有
谏者曰:“马,国姓也。今射之,不祥。”于是乃止,而马已被十许箭矣。此盖
射妖也。俄而禅位于宋焉。
龙蛇之孽
魏明帝青龙元年正月甲申,青龙见郏之摩陂井中。凡瑞兴非时,则为妖孽,
况困于井,非嘉祥矣。魏以改年,非也。干宝曰:“自明帝,终魏世,青龙、黄
龙见者,皆其主兴废之应也。魏土运,青木色,而不胜于金。黄得位,青失位之
象也。青能多见者,君德国运内相克伐也。故高贵乡公卒败于兵。”案刘向说,
龙贵象而困井中,诸侯将有幽执之祸也。魏世,龙莫不在井,此居上者逼制之应。
高贵乡公著《潜龙诗》,即此旨也。
高贵乡公正元元年十月戊戌,黄龙见于邺井中。
甘露元年正月辛丑,青龙见轵县井中。六月乙丑,青龙见元城县界井中。二
年二月,青龙见温县井中。三年,黄龙、青龙俱见顿丘、冠军、阳夏县界井中。
四年正月,黄龙二见宁陵县界井中。
元帝景元元年十二月甲申,黄龙见华阴县井中。三年二月,龙见轵县井中。
吴孙皓天册中,龙乳于长沙人家,啖鸡雏。京房《易妖》曰:“龙乳人家,
王者为庶人。”其后皓降晋。
武帝咸宁二年六月丙午,白龙二见于九原井中。
太康五年正月癸卯,二龙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色。百僚将贺,刘毅独
表曰:“昔龙漦夏庭,祸发周室。龙见郑门,子产不贺。”帝答曰:“朕德政未
修,未有以应受嘉祥。”遂不贺也。孙盛曰:“龙,水物也,何与于人!子产言
之当矣。但非其所处,实为妖灾。夫龙以飞翔显见为瑞,今则潜伏幽处,非休祥
也。”汉惠帝二年,两龙见兰陵井中,本志以为其后赵王幽死之象。武库者,帝
王威御之器所宝藏也,屋宇邃密,非龙所处。是后七年,藩王相害,二十八年,
果有二胡僣窃神器,二逆皆字曰龙,此之表异,为有证矣。
愍帝建兴二年十一月,枹罕羌妓产一龙子,色似锦,文常就母乳,遥见神光,
少得就视。此亦皇之不建,于是帝竟沦没。
吕纂末,龙出东厢井中,到其殿前蟠卧,比旦失之。俄又有黑龙升其宫门。
纂咸以为美瑞。或曰:“龙者阴类,出入有时,今而屡见,必有下人谋上之变。”
后纂果为吕超所杀。
武帝咸宁中,司徒府有二大蛇,长十许丈,居听事平橑上而人不知,但数
年怪府中数失小儿及猪犬之属。后有一蛇夜出,被刃伤不能去,乃觉之,发徒攻
击,移时乃死。夫司徒,五教之府;此皇极不建,故蛇孽见之。汉灵帝时,蛇见
御座,杨赐云为帝溺于色之应也。魏代宫人猥多,晋又过之,燕游是湎,此其孽
也。《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也。
惠帝元康五年三月癸巳,临淄有大蛇,长十余丈,负二小蛇入城北门,迳从
市入汉城阳景王祠中,不见。天戒若曰,昔汉景王有定倾之功,而不厉节忠慎,
以至失职夺功之辱。今齐王冏不寤,虽建兴复之功,而骄陵取祸,此其征也。
明帝太宁初,武昌有大蛇,常居故神祠空树中,每出头从人受食。京房《易
妖》曰:“蛇见于邑,不出三年有大兵,国有大忧。”寻有王敦之逆。
马祸
武帝太熙元年,辽东有马生角,在两耳下,长三寸。案刘向说曰,“此兵象
也”。及帝晏驾之后,王室毒于兵祸,是其应也。京房《易传》曰:“臣易上,
政不顺,厥妖马生角,兹谓贤士不足。”又曰:“天子亲伐,马生角。”《吕氏
春秋》曰:“人君失道,马有生角。”及惠帝践阼,昏愚失道,又亲征伐成都,
是其应也。
惠帝元康八年十二月,皇太子将释奠,太傅赵王伦骖乘,至南城门,马止,
力士推之不能动。伦入轺车,乃进。此马祸也。天戒若曰,伦不知义方,终为乱
逆,非傅导行礼之人也。
九年十一月戊寅,忽有牡骝马惊奔至廷尉讯堂,悲鸣而死。天戒若曰,愍怀
冤死之象也。见廷尉讯堂,其天意乎!
怀帝永嘉六年二月,神马鸣南城门。
愍帝建兴二年九月,蒲子县马生人。京房《易传》曰:“上亡天子,诸侯相
伐,厥妖马生人。”是时,帝室衰微,不绝如线,胡狄交侵,兵戈日逼,寻而帝
亦沦陷,故此妖见也。
元帝太兴二年,丹阳郡吏濮阳演马生驹,两头,自项前别,生而死。司马彪
说曰:“此政在私门,二头之象也。”其后王敦陵上。
成帝咸康八年五月甲戌,有马色赤如血,自宣阳门直走入于殿前,盘旋走出,
寻逐,莫知所在。己卯,帝不豫。六月,崩。此马祸,又赤祥也。是年,张重华
在凉州,将诛其西河相张祚,厩马数十匹,同时悉无后尾也。
安帝隆安四年十月,梁州有马生角,刺史郭铨送示桓玄。案刘向说曰,马不
当生角,犹玄不当举兵向上也。玄不寤,以至夷灭。
石季龙在邺,有一马尾有烧状,入其中阳门,出显阳门,东宫皆不得入,走
向东北,俄尔不见。术者佛图澄叹曰:“灾其及矣!”逾年季龙死,其国遂灭。
人痾
魏文帝黄初初,清河宋士宗母化为鳖,入水。
明帝太和三年,曹休部曲丘奚农女死复生。时又有开周世冢,得殉葬女子,
数日而有气,数月而不能言,郭太后爱养之。又,太原人发冢破棺,棺中有一生
妇人,问其本事,不知也,视其墓木,可三十岁。案京房《易传》曰:“至阴为
阳,下人为上。”宣帝起之象也。汉平帝、献帝并有此异,占以为王莽、曹操之
征。
孙休永安四年,安吴民陈焦死七日复生,穿冢出。干宝曰:“此与汉宣帝同
事,乌程侯皓承废故之家,得位之祥也。”
孙皓宝鼎元年,丹阳宣骞母年八十,因浴化为鼋,兄弟闭户卫之。掘堂上作
大坎,实水其中,鼋入坎游戏,一二日恒延颈外望。伺户小开,便轮转自跃,入
于远潭,遂不复还。与汉灵帝时黄氏母同事,吴亡之象也。
魏元帝咸熙二年八月,襄武县言有大人见,长三丈余,迹长三尺二寸,发白,
著黄巾黄单衣,柱杖呼王始语曰:“今当太平。”晋寻代魏。
武帝泰始五年,元城人年七十生角。殆赵王伦篡乱之象也。
咸宁二年十二月,琅邪人颜畿病死,棺敛已久,家人咸梦畿谓己曰;“我当
复生,可急开棺。”遂出之,渐能饮食屈伸视瞻,不能行语,二年复死。京房《
易传》曰:“至阴为阳,下人为上,厥妖人死复生。”其后刘元海、石勒僣逆,
遂亡晋室,下为上之应也。
惠帝元康中,安丰有女子周世宁,年八岁,渐化为男,至十七八而气性成。
京房《易传》曰:“女子化为丈夫,兹谓阴昌,贱人为王。”此亦刘元海、石勒
荡覆天下之妖也。
永宁初,齐王冏唱义兵,诛除乱逆,乘舆反正。忽有妇人诣大司马门求寄产,
门者诘之,妇曰;“我截脐便去耳。”是时,齐王冏匡复王室,天下归功,识者
为其恶之,后果斩戮。
永宁元年十二月甲子,有白头公入齐王冏大司马府,大呼曰:“有大兵起,
不出甲子旬。”冏杀之。明年十二月戊辰,冏败,即甲子旬也。
太安元年四月癸酉,有人自云龙门入殿前,北面再拜曰:“我当作中书监。”
即收斩之。干宝以为“禁庭尊秘之处,今贱人径入而门卫不觉者,宫室将虚而下
人逾上之妖也”。是后帝北迁邺,又迁长安,宫阙遂空焉。
元康中,梁国女子许嫁,已受礼娉,寻而其夫戍长安,经年不归,女家更以
适人。女不乐行,其父母逼强,不得已而去,寻得病亡。后其夫还,问其女所在,
其家具说之。其夫迳至女墓,不胜哀情,便发冢开棺,女遂活,因与俱归。后婿
闻知,诣官争之,所在不能决。秘书郎王导议曰:“此是非常事,不得以常理断
之,宜还前夫。”朝廷从其议。
惠帝世,杜锡家葬而婢误不得出,后十年开冢祔葬而婢尚生。始如瞑,有顷
渐觉,问之,自谓再宿耳。初,婢之埋年十五六,及开冢更生,犹十五六也,嫁
之有子。
光熙元年,会稽谢真生子,头大而有发,两蹠反向上,有男女两体,生便作
丈夫声,经一日死。此皇之不极,下人伐上之痾,于是诸王有僣乱之象也。
惠帝之世,京洛有人兼男女体,亦能两用人道,而性尤淫,此乱气所生。自
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仿效,或至夫
妇离绝,多生怨旷,故男女之气乱而妖形作也。
怀帝永嘉元年,吴郡吴县万详婢生子,鸟头,两足马蹄,一手,无毛,尾黄
色,大如枕。此亦人妖,乱之象也。
五年五月,枹罕令严根妓产一龙,一女,一鹅。京房《易传》曰:“人生他
物,非人所见者,皆为天下大兵。”是时,帝承惠皇之后,四海沸腾,寻而陷于
平阳,为逆胡所害,此其征也。
愍帝建兴四年,新蔡县吏任侨妻产二女,腹与心相合,自胸以上、脐以下各
分,此盖天下未一之妖也。时内史吕会上言:“案《瑞应图》,异根同体谓之连
理,异亩同颖谓之嘉禾。草木之异犹以为瑞,今二人同心,《易》称‘二人同心,
其利断金’,盖四海同心之瑞也。”时皆哂之。俄而四海分崩,帝亦沦没。
元帝太兴初,有女子其阴在腹,当脐下,自中国来至江东,其性淫而不产。
又有女子阴在首,渡在扬州,性亦淫。京房《易妖》曰;“人生子,阴在首,天
下大乱;在腹,天下有事;在背,天下无后。”于时王敦据上流,将欲为乱,是
其征。
三年十二月,尚书驺谢平妻生女,堕地濞濞有声,须臾便死。鼻目皆在顶上,
面处如项,口有齿,都连为一,胸如鳖,手足爪如鸟爪,皆下勾。此亦人生他物,
非人所见者。后二年,有石头之败。
明帝太宁二年七月,丹阳江宁侯纪妻死,经三日复生。
成帝咸康五年四月,下邳民王和侨居暨阳,息女可年二十,自云上天来还,
得征瑞印绶,当母天下。晋陵太守以为妖,收付狱。至十一月,有人持柘杖绛衣
诣止车门,口列为圣人使求见天子。门侯受辞,辞称姓吕名赐,其言王和女可右
足下有七星,星皆有毛,长七寸,天今命可为天下母。奏闻,即伏诛,并下晋陵
诛可。
康帝建元二年十月,卫将军营督过望所领兵陈渎女台有文在其足,曰“天下
之母”,灸之愈明。京都喧哗,有司收系以闻。俄自建康县狱亡去。明年,帝崩,
献后临朝,此其祥也。
孝武帝宁康初,南郡州陵女唐氏渐化为丈夫。
安帝义熙七年,无锡人赵未年八岁,一旦暴长八尺,髭须蔚然,三日而死。
义熙中,东阳人莫氏生女不养,埋之数日,于土中啼,取养遂活。
义熙末,吴豫章人有二阳道,重累生。
恭帝元熙元年,建安人阳道无头,正平,本下作女人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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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刑法(上)

传曰:“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刑之不可犯,不若礼之不可逾,则昊岁比
于牺年,宜有降矣。若夫穹圆肇判,宵貌攸分,流形播其喜怒,禀气彰其善恶,
则有自然之理焉。念室后刑,衢樽先惠,将以屏除灾害,引导休和,取譬琴瑟,
不忘衔策,拟阳秋之成化,若尧舜之为心也。效原布肃,轩皇有辔野之师;雷电
扬威,高辛有触山之务。陈乎兵甲而肆诸市朝,具严天刑,以惩乱首,论其本意,
盖有不得已而用之者焉。是以丹浦兴仁,羽山咸服。而世属侥幸,事关攸蠹,政
失礼微,狱成刑起,则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及周氏龚行,
却收锋刃,祖述生成,宪章尧禹,政有膏露,威兼礼乐,或观辞以明其趣,或倾
耳以照其微,或彰善以激其情,或除恶以崇其本。至夫取威定霸,一匡九合,寓
言成康,不由凝网,此所谓酌其遗美,而爱民治国者焉。若乃化蔑彝伦,道睽明
慎,则夏癸之虔刘百姓,商辛之毒痡四海,卫鞅之无所自容,韩非之不胜其
虐,与夫《甘棠》流咏,未或同归。秦文初造参夷,始皇加之抽协,囹圄如市,
悲哀盈路。汉王以三章之法以吊之,文帝以刑厝之道以临之,于时百姓欣然,将
逢交泰。而犴逐情迁,科随意往,献琼杯于阙下,徙青衣于蜀路,覆醢裁刑,倾
宗致狱。况乃数囚于京兆之夜,五日于长安之市,北阙相引、中都继及者,亦往
往而有焉。而将亡之国,典刑咸弃,刊章以急其宪,适意以宽其网,桓灵之季,
不其然欤!魏明帝时,宫室盛兴,而期会迫急,有稽限者,帝亲召问,言犹在口,
身首已分。王肃抗疏曰:“陛下之所行刑,皆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知,将为仓
卒,愿陛下下之于吏而暴其罪。均其死也,不污宫掖,不为搢绅惊惋,不为远近
所疑。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王重之。孟轲云:‘杀一
不辜而取天下者,仁者不为也。’”
世祖武皇帝接三统之微,酌千年之范,乃命有司,大明刑宪。于时诏书颁新
法于天下,海内同轨,人甚安之。条纲虽设,称为简惠,仰昭天眷,下济民心,
道有法而无败,德俟刑而久立。及晋图南徙,百有二年,仰止前规,挹其流润,
江左无外,蛮陬来格。孝武时,会稽王道子倾弄朝权,其所树之党,货官私狱,
烈祖惛迷,不闻司败,晋之纲纪大乱焉。
传曰“三皇设言而民不违,五帝画象而民知禁”,则《书》所谓“象以典刑,
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也。然则犯黥者皂其巾,犯劓者丹其服,犯
膑者墨其体,犯宫者杂其屡,大辟之罪,殊刑之极,布其衣裾而无领缘,投之于
市,与众弃之。舜命皋陶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
方乎前载,事既参倍。夏后氏之王天下也,则五刑之属三千。殷因于夏,有所损
益。周人以三典刑邦国,以五听察民情,左嘉右肺,事均熔造,而五刑之属犹有
二千五百焉。乃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一刺曰讯群臣,再刺曰讯群吏,三刺
曰讯万民;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旄,
三赦曰蠢愚。《司马法》:或起甲兵以征不义,废贡职则讨,不朝会则诛,乱嫡
庶则絷,变礼刑则放。
传曰:“殷周之质,不胜其文。”及昭后徂征,穆王斯耄,爰制刑辟,以诘
四方,奸宄弘多,乱离斯永,则所谓“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
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者也。古者大刑用甲兵,中刑用刀锯,薄刑用
鞭扑。自兹厥后,狙诈弥繁。武皇帝并以为往宪犹疑,不可经国,乃命车骑将军、
守尚书令、鲁公征求英俊,刊律定篇云尔。
汉自王莽篡位之后,旧章不存。光武中兴,留心庶狱,常临朝听讼,躬决疑
事。是时承离乱之后,法网弛纵,罪名既轻,无以惩肃。梁统乃上疏曰:
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轻殊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尽四年,轻殊死者刑
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皆减死罪一等,著为常法。自是以后,人轻犯法,
吏易杀人,吏民俱失,至于不羁。
臣愚以为刑罚不苟务轻,务其中也。君人之道,仁义为主,仁者爱人,义者
理务。爱人故当为除害,理务亦当为去乱。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杀之诛,三王有大
辟刻肌之刑,所以为除残去乱也。故孔子称“仁者必有勇”,又曰“理财正辞,
禁人为非曰义”。高帝受命,制约令,定法律,传之后世,可常施行。文帝宽惠
温克,遭世康平,因时施恩,省去肉刑,除相坐之法,他皆率由旧章,天下几致
升平。武帝值中国隆盛,财力有余,出兵命将,征伐远方,军役数兴,百姓罢弊,
豪杰犯禁,奸吏弄法,故设遁匿之科,著知纵之律。宣帝聪明正直,履道握要,
以御海内,臣下奉宪,不失绳墨。元帝法律,少所改更,天下称安。孝成、孝哀,
承平继体,即位日浅,听断尚寡。丞相王嘉等猥以数年之间,亏除先帝旧约,穿
令断律,凡百余事,或不便于政,或不厌人心。臣谨表取其尤妨政事、害善良者,
傅奏如左。
伏惟陛下苞五常,履九德,推时拨乱,博施济时,而反因循季世末节,衰微
轨迹,诚非所以还初反本,据元更始也。愿陛下宣诏有司,悉举初元、建平之所
穿凿,考其轻重,察其化俗,足以知政教所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
之,定不易之典,施之无穷,天下幸甚。
事下三公、廷尉议,以为隆刑峻法,非明王急务,不可开许。统复上言曰:
“有司猥以臣所上不可施行。今臣所言,非曰严刑。窃谓高帝以后,至于宣帝,
其所施行,考合经传,此方今事,非隆刑峻法。不胜至愿,愿得召见,若对尚书
近臣,口陈其意。”帝令尚书问状,统又对,极言政刑宜改。议竟不从。及明帝
即位,常临听讼观录洛阳诸狱。帝性既明察,能得下奸,故尚书奏决罚近于苛碎。
至章帝时,尚书陈宠上疏曰:“先王之政,赏不僣,刑不滥,与其不得已,
宁僣不滥。故唐尧著典曰‘流宥五刑,眚灾肆赦’。帝舜命皋陶以‘五宅三居,
惟明克允’。文王重《易》六爻,而列丛棘之听;周公作《立政》,戒成王勿误
乎庶狱。陛下即位,率由此义,而有司执事,未悉奉承。断狱者急于榜格酷烈之
痛,执宪者繁于诈欺放滥之文,违本离实,棰楚为奸,或因公行私,以逞威福。
夫为政也,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故子贡非臧孙之猛法,而美郑侨之仁政。
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下,宜因此时,隆先圣之务,荡涤烦苛,轻薄棰楚,以济
群生,广至德也。”帝纳宠言,决罪行刑,务于宽厚。其后遂诏有司,禁绝钻
鑚诸酷痛旧制,解祅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馀事,定著于令。是后狱法
和平。
永元六年,宠又代郭躬为廷尉,复校律令,刑法溢于《甫刑》者,奏除之,
曰:“臣闻礼经三百,威仪三千,故《甫刑》大辟二百,五刑之属三千。礼之所
去,刑之所取,失礼即入刑,相为表里者也。今律令,犯罪应死刑者六百一十,
耐罪千六百九十八,赎罪以下二千六百八十一,溢于《甫刑》千九百八十九,其
四百一十大辟,千五百耐罪,七十九赎罪。《春秋保乾图》曰:‘王者三百年一
蠲法。’汉兴以来,三百二年,宪令稍增,科条无限。又律有三家,说各驳异。
刑法繁多,宜令三公、廷尉集平律令,应经合义可施行者,大辟二百,耐罪、赎
罪二千八百,合为三千,与礼相应。其余千九百八十九事,悉可详除。使百姓改
易视听,以成大化,致刑措之美,传之无穷。”未及施行,会宠抵罪,遂寝。宠
子忠。忠后复为尚书,略依宠意,奏上三十三条,为《决事比》,以省请谳之弊。
又上除蚕室刑,解赃吏三世禁锢,狂易杀人得减重论,母子兄弟相代死听赦所代
者,事皆施行。虽时有蠲革,而旧律繁芜,未经纂集。
献帝建安元年,应劭又删定律令,以为《汉议》,表奏之曰:“夫国之大事,
莫尚载籍。载籍也者,决嫌疑,明是非,赏刑之宜,允执厥中,俾后之人永有鉴
焉。故胶东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议,数遣廷尉张汤亲至陋巷,问其得
失,于是作《春秋折狱》二百三十二事,动以《经》对,言之详矣。逆臣董卓,
荡覆王室,典宪焚燎,靡有孑遗,开辟以来,莫或兹酷。今大驾东迈,巡省许都,
拔出险难,其命惟新。臣窃不自揆,辄撰具《律本章句》、《尚书旧事》、《廷
尉板令》、《决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诏书》及《春秋折狱》,凡二
百五十篇,蠲去复重,为之节文。又集《议驳》三十篇,以类相从,凡八十二事。
其见《汉书》二十五,《汉记》四,皆删叙润色,以全本体。其二十六,博采古
今瑰玮之士,德义可观。其二十七,臣所创造。《左氏》云:‘虽有姬姜,不弃
憔悴;虽有丝麻,不弃菅蒯。’盖所以代匮也。是用敢露顽才,厕于明哲之末,
虽未足纲纪国体,宣洽时雍。庶几观察,增阐圣德。惟因万机之余暇,游意省览。”
献帝善之,于是旧事存焉。是时天下将乱,百姓有土崩之势,刑罚不足以惩恶,
于是名儒大才故辽东太守崔实、大司农郑玄、大鸿胪陈纪之徒,咸以为宜复行肉
刑。汉朝既不议其事,故无所用矣。
及魏武帝匡辅汉室,尚书令荀彧博访百官,复欲申之,而少府孔融议以为:
“古者敦厖,善否区别,吏端刑清政简,一无过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
世陵迟,风化坏乱,政挠其俗,法害其教。故曰‘上失其道,人散久矣’。而欲
绳之以古刑,投之以残弃,非所谓与时消息也。纣斮朝涉之胫,天下谓为无道。
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若各刖一人,是天下常有千八百纣也,求世休和,弗可
得已。且被刑之人,虑不念生,志在思死,类多趋恶,莫复归正。夙沙乱齐,伊
戾祸宋,赵高、英布,为世大患。不能止人遂为非也,适足绝人还为善耳。虽忠
如鬻拳,信如卞和,智如孙膑,冤如巷伯,才如史迁,达如子政,一罹刀锯,没
世不齿。是太甲之思庸,穆公之霸秦,陈汤之都赖,魏尚之临边,无所复施也。
汉开改恶之路,凡为此也。故明德之君,远度深惟,弃短就长,不苟革其政者也。”
朝廷善之,卒不改焉。
及魏国建,陈纪子群时为御史中丞,魏武帝下令又欲复之,使群申其父论。
群深陈其便。时钟繇为相国,亦赞成之,而奉常王脩不同其议。魏武帝亦难以藩
国改汉朝之制,遂寝不行。于是乃定甲子科,犯釱左右趾者易以木械,是时乏
铁,故易以木焉。又嫌汉律太重,故令依律论者听得科半,使从半减也。
魏文帝受禅,又议肉刑。详议未定,会有军事,复寝。时有大女刘朱,挝子
妇酷暴,前后三妇自杀,论朱减死输作尚方,因是下怨毒杀人减死之令。魏明帝
改士庶罚金之令,男听以罚金,妇人加笞还从鞭督之例,以其形体裸露故也。
是时承用秦汉旧律,其文起自魏文侯师李悝。悝撰次诸国法,著《法经》。
以为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故其律始于《盗贼》。盗贼须劾捕,故著《网捕》
二篇。其轻狡、越城、博戏、借假不廉、淫侈逾制以为《杂律》一篇,又以《具
律》具其加减。是故所著六篇而已,然皆罪名之制也。商君受之以相秦。汉承秦
制,萧何定律,除参夷连坐之罪,增部主见知之条,益事律《兴》、《厩》、《
户》三篇,合为九篇。叔孙通益律所不及,傍章十八篇。张汤《越宫律》二十七
篇。赵禹《朝律》六篇。合六十篇。又汉时决事,集为《令甲》以下三百余篇,
及司徒鲍公撰嫁娶辞讼决为《法比都目》,凡九百六卷。世有增损,率皆集类为
篇,结事为章。一章之中或事过数十,事类虽同,轻重乖异。而通条连句,上下
相蒙,虽大体异篇,实相采入。《盗律》有贼伤之例,《贼律》有盗章之文,《
兴律》有上狱之法,《厩律》有逮捕之事,若此之比,错糅无常。后人生意,各
为章句。叔孙宣、郭令卿、马融、郑玄诸儒章句十有余家,家数十万言。凡断罪
所当由用者,合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二千二百余言,言数益繁,
览者益难。天子于是下诏,但用郑氏章句,不得杂用余家。
卫觊又奏曰:“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
所悬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转相教授。”
事遂施行。然而律文烦广,事比众多,离本依末,决狱之吏如廷尉狱吏范洪受囚
绢二丈,附轻法论之,狱吏刘象受属偏考囚张茂物故,附重法论之。洪、象虽皆
弃市,而轻枉者相继。是时太傅钟繇又上疏求复肉刑,诏下其奏,司徒王朗议又
不同。时议者百余人,与朗同者多。帝以吴蜀未平,又寝。其后,天子又下诏改
定刑制,命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给事黄门侍郎韩逊、议郎庾嶷、中郎黄休、
荀诜等删约旧科,傍采汉律,定为魏法,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
篇,《尚书官令》、《军中令》,合百八十余篇。其序略曰:
旧律所难知者,由于六篇篇少故也。篇少则文荒,文荒则事寡,事寡则罪漏。
是以后人稍增,更与本体相离。今制新律,宜都总事类,多其篇条。
旧律因秦《法经》,就增三篇,而《具律》不移,因在第六。罪条例既不在
始,又不在终,非篇章之义。故集罪例以为《刑名》,冠于律首。
《盗律》有劫略、恐猲、和卖买人,科有持质,皆非盗事,故分以为《劫
略律》。《贼律》有欺谩、诈伪、逾封、矫制、《囚律》有诈伪生死,《令丙》
有诈自复免,事类众多,故分为《诈律》。《贼律》有贼伐树木、杀伤人畜产及
诸亡印,《金布律》有毁伤亡失县官财物,故分为《毁亡律》。《囚律》有告劾、
传覆,《厩律》有告反逮受,科有登闻道辞,故分为《告劾律》。《囚律》有系
囚、鞫狱、断狱之法,《兴律》有上狱之事,科有考事报谳,宜别为篇,故分为
《系讯》、《断狱律》。《盗律》有受所监受财枉法,《杂律》有假借不廉,《
令乙》有呵人受钱,科有使者验赂,其事相类,故分为《请赇律》。《盗律》有
勃辱强贼,《兴律》有擅兴徭役,《具律》有出卖呈,科有擅作修舍事,故分为
《兴擅律》。《兴律》有乏徭稽留,《贼律》有储峙不辨,《厩律》有乏军之兴,
及旧典有奉诏不谨、不承用诏书,汉氏施行有小愆之反不如令,辄劾以不承用诏
书乏军要斩,又减以《丁酉诏书》,《丁酉诏书》,汉文所下,不宜复以为法,
故别为之《留律》。秦世旧有厩置、乘传、副车、食厨,汉初承秦不改,后以费
广稍省,故后汉但设骑置而无车马,则律犹著其文,则为虚设,故除《厩律》,
取其可用合科者,以为《邮驿令》。其告反逮验,别入《告劾律》。上言变事,
以为《变事令》,以惊事告急,与《兴律》烽燧及科令者,以为《惊事律》。《
盗律》有还赃畀主,《金布律》有罚赎入责以呈黄金为价,科有平庸坐赃事,以
为《偿赃律》。律之初制,无免坐之文,张汤、赵禹始作监临部主、见知故纵之
例。其见知而故不举劾,各与同罪,失不举劾,各以赎论,其不见不知,不坐也,
是以文约而例通。科之为制,每条有违科,不觉不知,从坐之免,不复分别,而
免坐繁多,宜总为免例,以省科文,故更制定其由例,以为《免坐律》。诸律令
中有其教制,本条无从坐之文者,皆从此取法也。凡所定增十三篇,就故五篇,
合十八篇,于正律九篇为增,于旁章科令为省矣。
改汉旧律不行于魏者皆除之,更依古义制为五刑。其死刑有三,髡刑有四,
完刑、作刑各三,赎刑十一,罚金六,杂抵罪七,凡三十七名,以为律首。又改
《贼律》,但以言语及犯宗庙园陵,谓之大逆无道,要斩,家属从坐,不及祖父
母、孙。至于谋反大逆,临时捕之,或汙潴,或枭菹,夷其三族,不在律令,所
以严绝恶迹也。贼斗杀人,以劾而亡,许依古义,听子弟得追杀之。会赦及过误
相杀,不得报仇,所以止杀害也。正杀继母,与亲母同,防继假之隙也。除异子
之科,使父子无异财也。欧兄姊加至五岁刑,以明教化也。囚徒诬告人反,罪及
亲属,异于善人,所以累之使省刑息诬也。改投书弃市之科,所以轻刑也。正篡
囚弃市之罪,断凶强为义之踪也。二岁刑以上,除以家人乞鞫之制,省所烦狱也。
改诸郡不得自择伏日,所以齐风俗也。
斯皆魏世所改,其大略如是。其后正始之间,天下无事,于是征西将军夏侯
玄、河南尹李胜、中领军曹羲、尚书丁谧又追议肉刑,卒不能决。其文甚多,不
载。
及景帝辅政,是时魏法,犯大逆者诛及已出之女。毋丘俭之诛,其子甸妻荀
氏应坐死,其族兄顗与景帝姻,通表魏帝,以匄其命。诏听离婚。荀氏所生女芝,
为颍川太守刘子元妻,亦坐死,以怀妊系狱。荀氏辞诣司隶校尉何曾乞恩,求没
为官婢,以赎芝命。曾哀之,使主簿程咸上议曰:“夫司寇作典,建三等之制;
甫侯修刑,通轻重之法。叔世多变,秦立重辟,汉又修之。大魏承秦汉之弊,未
及革制,所以追戮已出之女,诚欲殄丑类之族也。然则法贵得中,刑慎过制。臣
以为女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出适他族,还丧父母,降其服纪,所以明外
成之节,异在室之恩。而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党见诛,又有随姓之戮。
一人之身,内外受辟。今女既嫁,则为异姓之妻;如或产育,则为他族之母,此
为元恶之所忽。戮无辜之所重,于防则不足惩奸乱之源,于情则伤孝子之心。男
不得罪于他族,而女独婴戮于二门,非所以哀矜女弱,蠲明法制之本分也。臣以
为在室之女,从父母之诛;既醮之妇,从夫家之罚。宜改旧科,以为永制。”于
是有诏改定律令。
文帝为晋王,患前代律令本注烦杂,陈群、刘邵虽经改革,而科网本密,又
叔孙、郭、马、杜诸儒章句,但取郑氏,又为偏党,未可承用。于是令贾充定法
律,令与太傅郑冲、司徒荀顗、中书监荀勖、中军将军羊祜、中护军王业、廷尉
杜友、守河南尹杜预、散骑侍郎裴楷、颍川太守周雄、齐相郭颀、骑都尉成公绥、
尚书郎柳轨及吏部令史荣邵等十四人典其事,就汉九章增十一篇,仍其族类,正
其体号,改旧律为《刑名》、《法例》,辨《囚律》为《告劾》、《系讯》、《
断狱》,分《盗律》为《请赇》、《诈伪》、《水火》、《毁亡》,因事类为《
卫宫》、《违制》,撰《周官》为《诸侯律》,合二十篇,六百二十条,二万七
千六百五十七言。蠲其苛秽,存其清约,事从中典,归于益时。其余未宜除者,
若军事、田农、酤酒,未得皆从人心,权设其法,太平当除,故不入律,悉以为
令。施行制度,以此设教,违令有罪则入律。其常事品式章程,各还其府,为故
事。减枭斩族诛从坐之条,除谋反適养母出女嫁皆不复还坐父母弃市,省禁固相
告之条,去捕亡、亡没为官奴婢之制。轻过误老少女人当罚金杖罚者,皆令半之。
重奸伯叔母之令,弃市。淫寡女,三岁刑。崇嫁娶之要,一以下娉为正,不理私
约。峻礼教之防,准五服以制罪也。凡律令合二千九百二十六条,十二万六千三
百言,六十卷,故事三十卷。泰始三年,事毕,表上。武帝诏曰:“昔萧何以定
律令受封,叔孙通制仪为奉常,赐金五百斤,弟子百人皆为郎。夫立功立事,古
今之所重,宜加禄赏,其详考差叙。辄如诏简异弟子百人,随才品用,赏帛万余
匹。”武帝亲自临讲,使裴楷执读。四年正月,大赦天下,乃班新律。
其后,明法掾张裴又注律,表上之,其要曰:
律始于《刑名》者,所以定罪制也;终于《诸侯》者,所以毕其政也。王政
布于上,诸侯奉于下,礼乐抚于中,故有三才之义焉,其相须而成,若一体焉。
《刑名》所以经略罪法之轻重,正加减之等差,明发众篇之多义,补其章条
之不足,较举上下纲领。其犯盗贼、诈伪、请赇者,则求罪于此,作役、水火、
畜养、守备之细事,皆求之作本名。告讯为之心舌,捕系为之手足,断狱为之定
罪,名例齐其制。自始及终,往而不穷,变动无常,周流四极,上下无方,不离
于法律之中也。
其知而犯之谓之故,意以为然谓之失,违忠欺上谓之谩,背信藏巧谓之诈,
亏礼废节谓之不敬,两讼相趣谓之斗,两和相害谓之戏,无变斩击谓之贼,不意
误犯谓之过失,逆节绝理谓之不道,陵上僣贵谓之恶逆,将害未发谓之戕,唱首
先言谓之造意,二人对议谓之谋,制众建计谓之率,不和谓之强,攻恶谓之略,
三人谓之群,取非其物谓之盗,货财之利谓之赃:凡二十者,律义之较名也。
夫律者,当慎其变,审其理。若不承用诏书,无故失之刑,当从赎。谋反之
同伍,实不知情,当从刑。此故失之变也。卑与尊斗,皆为贼。斗之加兵刃水火
中,不得为戏,戏之重也。向人室庐道径射,不得为过,失之禁也。都城人众中
走马杀人,当为贼,贼之似也。过失似贼,戏似斗,斗而杀伤傍人,又似误,盗
伤缚守似强盗,呵人取财似受赇,囚辞所连似告劾,诸勿听理似故纵,持质似恐
猲。如此之比,皆为无常之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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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刑法(下)

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五罚不服,正于五过,意善功恶,以金赎之。故律制,
生罪不过十四等,死刑不过三,徒加不过六,囚加不过五,累作不过十一岁,累
笞不过千二百,刑等不过一岁,金等不过四两。月赎不计日,日作不拘月,岁数
不疑闰。不以加至死,并死不复加。不可累者,故有并数;不可并数,乃累其加。
以加论者,但得其加;与加同者,连得其本。不在次者,不以通论。以人得罪与
人同,以法得罪与法同。侵生害死,不可齐其防;亲疏公私,不可常其教。礼乐
崇于上,故降其刑;刑法闲于下,故全其法。是故尊卑叙,仁义明,九族亲,王
道平也。
律有事状相似而罪名相涉者,若加威势下手取财为强盗,不自知亡为缚守,
将中有恶言为恐猲,不以罪名呵为呵人,以罪名呵为受赇,劫召其财为持质。
此六者,以威势得财而名殊者也。即不求自与为受求,所监求而后取为盗赃,输
入呵受为留难,敛人财物积藏于官为擅赋,加欧击之为戮辱。诸如此类,皆为以
威势得财而罪相似者也。
夫刑者,司理之官;理者,求情之机,情者,心神之使。心感则情动于中,
而形于言?畅于四支,发于事业。是故奸人心愧而面赤,内怖而色夺。论罪者务
本其心,审其情,精其事,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然后乃可以正刑。仰手似乞,
俯手似夺,捧手似谢,拟手似诉,拱臂似自首,攘臂似格斗,矜庄似威,怡悦似
福,喜怒忧欢,貌在声色。奸真猛弱,候在视息。出口有言当为告,下手有禁当
为贼,喜子杀怒子当为戏,怒子杀喜子当为贼。诸如此类,自非至精不能极其理
也。
律之名例,非正文而分明也。若八十,非杀伤人,他皆勿论,即诬告谋反者
反坐。十岁,不得告言人;即奴婢捍主,主得谒杀之。贼燔人庐舍积聚,盗赃五
匹以上,弃市;即燔官府积聚盗,亦当与同。欧人教令者与同罪,即令人欧其父
母,不可与行者同得重也。若得遗物强取强乞之类,无还赃法随例畀之文。法律
中诸不敬,违仪失式,及犯罪为公为私,赃入身不入身,皆随事轻重取法,以例
求其名也。
夫理者,精玄之妙,不可以一方行也;律者,幽理之奥,不可以一体守也。
或计过以配罪,或化略以循常,或随事以尽情,或趣舍以从时,或推重以立防,
或引轻而就下。公私废避之宜,除削重轻之变,皆所以临时观衅,使用法执诠者
幽于未制之中,采其根牙之微,致之于机格之上,称轻重于豪铢,考辈类于参伍,
然后乃可以理直刑正。
夫奉圣典者若操刀执绳,刀妄加则伤物,绳妄弹则侵直。枭首者恶之长,斩
刑者罪之大,弃市者死之下,髡作者刑之威,赎罚者误之诫。王者立此五刑,所
以宝君子而逼小人,故为敕慎之经,皆拟《周易》有变通之体焉。欲令提纲而大
道清,举略而王法齐,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通天下之志
唯忠也,断天下之疑唯文也,切天下之情唯远也,弥天下之务唯大也,变无常体
唯理也,非天下之贤圣,孰能与于斯!
夫刑而上者谓之道,刑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格。刑杀者是冬震曜之
象,髡罪者似秋雕落之变,赎失者是春阳悔吝之疵之。五刑成章,辄相依准,法
律之义焉。
是时侍中卢珽、中书侍郎张华又表:“抄《新律》诸死罪条目,悬之亭传,
以示兆庶。”有诏从之。
及刘颂为廷尉,频表宜复肉刑,不见省,又上言曰:
臣昔上行肉刑,从来积年,遂寝不论。臣窃以为议者拘孝文之小仁,而轻违
圣王之典刑,未详之甚,莫过于此。
今死刑重,故非命者众;生刑轻,故罪不禁奸。所以然者,肉刑不用之所致
也。今为徒者,类性元恶不轨之族也,去家悬远,作役山谷,饥寒切身,志不聊
生,虽有廉士介者,苟虑不首死,则皆为盗贼,岂况本性奸凶无赖之徒乎!又令
徒富者输财,解日归家,乃无役之人也。贫者起为奸盗,又不制之虏也。不刑,
则罪无所禁;不制,则群恶横肆。为法若此,近不尽善也。是以徒亡日属,贼盗
日烦,亡之数者至有十数,得辄加刑,日益一岁,此为终身之徒也。自顾反善无
期,而灾困逼身,其志亡思盗,势不得息,事使之然也。
古者用刑以止刑,今反于此。诸重犯亡者,发过三寸辄重髡之,此以刑生刑;
加作一岁,此以徒生徒也。亡者积多,系囚猥畜。议者曰囚不可不赦,复从而赦
之,此为刑不制罪,法不胜奸。下知法之不胜,相聚而谋为不轨,月异而岁不同。
故自顷年以来,奸恶陵暴,所在充斥。议者不深思此故,而曰肉刑于名忤听,忤
听孰与贼盗不禁?
圣王之制肉刑,远有深理,其事可得而言,非徒惩其畏剥割之痛而
不为也,乃去其为恶之具,使夫奸人无用复肆其志,止奸绝本,理之尽也。亡者
刖足,无所用复亡。盗者截手,无所用复盗。淫者割其势,理亦如之。除恶塞源,
莫善于此,非徒然也。此等已刑之后,便各归家,父母妻子,共相养恤,不流离
于涂路。有今之困,创愈可役,上准古制,随宜业作,虽已刑残,不为虚弃,而
所患都塞,又生育繁阜之道自若也。
今宜取死刑之限轻,及三犯逃亡淫盗,悉以肉刑代之。其三岁刑以下,已自
杖罚遣,又宜制其罚数,使有常限,不得减此。其有宜重者,又任之官长。应四
五岁刑者,皆髡笞,笞至一百,稍行,使各有差,悉不复居作。然后刑不复生刑,
徒不复生徒,而残体为戳,终身作诫。人见其痛,畏而不犯,必数倍于今。且为
恶者随发被刑,去其为恶之具,此为诸已刑者皆良士也,岂与全其为奸之手足,
而蹴居必死之穷地同哉!而犹曰肉刑不可用,臣窃以为不识务之甚也。
臣昔常侍左右,数闻明诏,谓肉刑宜用,事便于政。愿陛下信独见之断,使
夫能者得奉圣虑,行之于今。比填沟壑,冀见太平。《周礼》三赦三宥,施于老
幼悼耄,黔黎不属逮者,此非为恶之所出,故刑法逆舍而宥之。至于自非此族,
犯罪则必刑而无赦,此政之理也。暨至后世,以时崄多难,因赦解结,权以行之,
又不以宽罪人也。至今恒以罪积狱繁,赦以散之,是以赦愈数而狱愈塞,如此不
已,将至不胜。原其所由,内刑不用之故也。今行肉刑,非徒不积,且为恶无具
则奸息。去此二端,狱不得繁,故无取于数赦,于政体胜矣。
疏上,又不见省。
至惠帝之世,政出群下,每有疑狱,各立私情,刑法不定,狱讼繁滋。尚书
裴頠表陈之曰:
夫天下之事多涂,非一司之所管;中才之情易扰,赖恒制而后定。先王知其
所以然也,是以辨方分职,为之准局。准局既立,各掌其务,刑赏相称,轻重无
二,故下听有常,群吏安业也。旧宫掖陵庙有水火毁伤之变,然后尚书乃躬自奔
赴,其非此也,皆止于郎令史而已。刑罚所加,各有常刑。
去元康四年,大风之后,庙阙屋瓦有数枚倾落,免太常荀寓。于时以严诏所
谴,莫敢据正。然内外之意,佥谓事轻责重,有违于常。会五年二月有大风,主
者惩惧前事。臣新拜尚书始三日,本曹尚书有疾,权令兼出,按行兰台。主者乃
瞻望阿栋之间,求索瓦之不正者,得栋上瓦小邪十五处。或是始瓦时邪,盖不足
言,风起仓卒,台官更往,太常按行,不及得周,文书未至之顷,便竞相禁止。
臣以权兼暂出,出还便罢,不复得穷其事。而本曹据执,却问无已。臣时具加解
遣,而主者畏咎,不从臣言,禁止太常,复兴刑狱。
昔汉氏有盗庙玉环者,文帝欲族诛,释之但处以死刑,曰:“若侵长陵一抔
土,何以复加?”文帝从之。大晋垂制,深惟经远,山陵不封,园邑不饰,墓而
不坟,同乎山壤,是以丘阪存其陈草,使齐乎中原矣。虽陵兆尊严,唯毁发然后
族之,此古典也。若登践犯损,失尽敬之道,事止刑罪可也。
去八年,奴听教加诬周龙烧草,廷尉遂奏族龙,一门八口并命。会龙狱翻,
然后得免。考之情理,准之前训,所处实重。今年八月,陵上荆一枝围七寸二分
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虽知事小,而案劾难测,搔扰驱驰,各竞免负,
于今太常禁止未解。近日太祝署失火,烧屋三间半。署在庙北,隔道在重墙之内,
又即已灭,频为诏旨所问。主者以诏旨使问频繁,便责尚书不即案行,辄禁止,
尚书免,皆在法外。
刑书之文有限,而舛违之故无方,故有临时议处之制,诚不能皆得循常也。
至于此等,皆为过当,每相逼迫,不得以理,上替圣朝画一之德,下损崇礼大臣
之望。臣愚以为犯陵上草木,不应乃用同产异刑之制。按行奏劾,应有定准,相
承务重,体例遂亏。或因余事,得容浅深。
頠虽有此表,曲议犹不止。时刘颂为三公尚书,又上疏曰:
自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臣今备掌刑断,职思其忧,谨具启闻。
臣窃伏惟陛下为政,每尽善,故事求曲当,则例不得直;尽善,故法不得全。
何则?夫法者,固以尽理为法,而上求尽善,则诸下牵文就意,以赴主之所许,
是以法不得全。刑书征文,征文必有乖于情听之断,而上安于曲当,故执平者因
文可引,则生二端。是法多门,令不一,则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
法之多门,以售其情,所欲浅深,苟断不一,则居上者难以检下,于是事同议异,
狱犴不平,有伤于法。
古人有言:“人主详,其政荒;人主期,其事理。”详匪他,尽善则法伤,
故其政荒也。期者轻重之当,虽不厌情,苟入于文,则循而行之,故其事理也。
夫善用法者,忍违情不厌听之断,轻重虽不允人心,经于凡览,若不可行,法乃
得直。又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
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平也;大臣释滞,若
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天下万事,自非斯格重
为,故不近似此类,不得出以意妄议,其余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人听
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人主轨斯格以责群下,大臣小吏各守其局,则法一
矣。
古人有言:“善为政者,看人设教。”看人设教,制法之谓也。又曰:“随
时之宜”,当务之谓也。然则看人随时,在大量也,而制其法。法轨既定则行之,
行之信如四时,执之坚如金石,群吏岂得在成制之内,复称随时之宜,傍引看人
设教,以乱政典哉!何则?始制之初,固已看人而随时矣。今若设法未尽当,则
宜改之。若谓已善,不得尽以为制,而使奉用之司公得出入以差轻重也。夫人君
所与天下共者,法也。已令四海,不可以不信以为教,方求天下之不慢,不可绳
以不信之法。且先识有言,人至遇而不可欺也。不谓平时背法意断,不胜百姓愿
也。
上古议事以制,不为刑辟。夏殷及周,书法象魏。三代之君齐圣,然咸弃曲
当之妙鉴,而任征文之直准,非圣有殊,所遇异也。今论时敦朴,不及中古,而
执平者欲适情之所安,自托于议事以制。臣窃以为听言则美,论理则违。然天下
至大,事务众杂,时有不得悉循文如令。故臣谓宜立格为限,使主者守文,死生
以之,不敢错思于成制之外,以差轻重,则法恒全。事无正据,名例不及,大臣
论当,以释不滞,则事无阂。至如非常之断,出法赏罚,若汉祖戮楚臣之私己,
封赵氏之无功,唯人主专之,非奉职之臣所得拟议。然后情求傍请之迹绝,似是
而非之奏塞,此盖齐法之大准也。主者小吏,处事无常。何则?无情则法徒克,
有情则挠法。积克似无私,然乃所以得其私,又恒所岨以卫其身。断当恒克,世
谓尽公,时一曲法,乃所不疑。故人君不善倚深似公之断,而责守文如令之奏,
然后得为有检,此又平法之一端也。
夫出法权制,指施一事,厌情合听,可适耳目,诚有临时当意之快,胜于征
文不允人心也。然起为经制,经年施用,恒得一而失十。故小有所得者,必大有
所失;近有所漏者,必远有所苞。故谙事识体者,善权轻重,不以小害大,不以
近妨远。忍曲当之近适,以全简直之大准。不牵于凡听之所安,必守征文以正例。
每临其事,恒御此心以决断,此又法之大概也。
又律法断罪,皆当以法律令正文,若无正文,依附名例断之,其正文名例所
不及,皆勿论。法吏以上,所执不同,得为异议。如律之文,守法之官,唯当奉
用律令。至于法律之内,所见不同,乃得为异议也。今限法曹郎令史,意有不同
为驳,唯得论释法律,以正所断,不得援求诸外,论随时之宜,以明法官守局之
分。
诏下其事。侍中、太宰、汝南王亮奏以为:“夫礼以训世,而法以整俗,理
化之本,事实由之。若断不断,常轻重随意,则王宪不一,人无所错矣。故观人
设教,在上之举;守文直法,臣吏之节也。臣以去太康八年,随事异议。周悬象
魏之书,汉咏画一之法,诚以法与时共,义不可二。今法素定,而法为议,则有
所开长,以为宜如颂所启,为永久之制。”于是门下属三公曰:“昔先王议事以
制,自中古以来,执法断事,既以立法,诚不宜复求法外小善也。若常以善夺法,
则人逐善而不忌法,其害甚于无法也。案启事,欲令法令断一,事无二门,郎令
史已下,应复出法驳案,随事以闻也。”
及于江左,元帝为丞相时,朝廷草创,议断不循法律,人立异议,高下无状。
主簿熊远奏曰:“礼以崇善,法以闲非,故礼有常典,法有常防,人知恶而无邪
心。是以周建象魏之制,汉创画一之法,故能阐弘大道,以至刑厝。律令之作,
由来尚矣。经贤智,历夷险,随时斟酌,最为周备。自军兴以来,法度陵替,至
于处事不用律令,竞作属命,人立异议,曲适物情,亏伤大例。府立节度,复不
奉用,临事改制,朝作夕改,至于主者不敢任法,每辄关咨,委之大官,非为政
之体。若本曹处事不合法令,监司当以法弹违,不得动用开塞,以坏成事。按法
盖粗术,非妙道也,矫割物情,以成法耳。若每随物情,辄改法制,此为以情坏
法。法之不一,是谓多门,开人事之路,广私请之端,非先王立法之本意也。凡
为驳议者,若违律令节度,当合经传及前比故事,不得任情以破成法。愚谓宜令
录事更立条制,诸立议者皆当引律令经传,不得直以情言,无所依准,以亏旧典
也。若开塞随宜,权道制物,此是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专用。主者唯当征
文据法,以事为断耳。”
是时帝以权宜从事,尚未能从。而河东卫展为晋王大理,考擿故事有不合情
者,又上书曰:“今施行诏书,有考子正父死刑,或鞭父母问子所在。近主者所
称《庚寅诏书》,举家逃亡家长斩。若长是逃亡之主,斩之虽重犹可。设子孙犯
事,将考祖父逃亡,逃亡是子孙,而父祖婴其酷。伤顺破教,如此者众。相隐之
道离,则君臣之义废。君臣之义废,则犯上之奸生矣。秦网密文峻,汉兴,扫除
烦苛,风移俗易,几于刑厝。大人革命,不得不荡其秽匿,通其圮滞。今诏书宜
除者多,有便于当今,著为正条,则法差简易。”元帝令曰:“礼乐不兴,则刑
罚不中,是以明罚敕法,先王所慎。自元康已来,事故荐臻,法禁滋漫。大理所
上,宜朝堂会议,蠲除诏书不可用者,此孤所虚心者也。”
及帝即位,展为廷尉,又上言:“古者肉刑,事经前圣,汉文除之,增加大
辟。今人户凋荒,百不遗一,而刑法峻重,非句践养胎之义也。愚谓宜复古施行,
以隆太平之化。”诏内外通议。于是骠骑将军王导、太常贺循、侍中纪瞻、中书
郎庾亮、大将军咨议参军梅陶、散骑郎张嶷等议,以:“肉刑之典,由来尚矣。
肇自古先,以及三代,圣哲明王所未曾改也。岂是汉文常主所能易者乎!时萧曹
已没,绛灌之徒不能正其义。逮班固深论其事,以为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
又死刑太重,生刑太轻,生刑纵于上,死刑怨于下,轻重失当,故刑政不中也。
且原先王之造刑也,非以过怒也,非以残人也,所以救奸,所以当罪。今盗者窃
人之财,淫者好人之色,亡者避叛之役,皆无杀害也,则加之以刑。刑之则止,
而加之斩戮,戮过其罪,死不可生,纵虐于此,岁以巨计。此乃仁人君子所不忍
闻,而况行之于政乎!若乃惑其名而不练其实,恶其生而趣其死,此畏水投舟,
避坎蹈井,愚夫之不若,何取于政哉!今大晋中兴,遵复古典,率由旧章,起千
载之滞义,拯百残之遗黎,使皇典废而复存,黔首死而更生,至义畅于三代之际,
遗风播乎百世之后,生肉枯骨,惠侔造化,岂不休哉!惑者乃曰,死犹不惩,而
况于刑?然人者冥也,其至愚矣,虽加斩戮,忽为灰土,死事日往,生欲日存,
未以为改。若刑诸市朝,朝夕鉴戒,刑者咏为恶之永痛,恶者睹残刖之长废,故
足惧也。然后知先王之轻刑以御物,显诫以惩愚,其理远矣。”
尚书令刁协、尚书薛兼等议,以为:“圣上悼残荒之遗黎,伤犯死之繁众,
欲行刖以代死刑,使犯死之徒得存性命,则率土蒙更生之泽,兆庶必怀恩以反化
也。今中兴祚隆,大命惟新,诚宜设宽法以育人。然惧群小愚蔽,习玩所见而忽
异闻,或未能咸服。愚谓行刑之时,先明申法令,乐刑者刖,甘死者杀,则心必
服矣。古典刑不上大夫,今士人有犯者,谓宜如旧,不在刑例,则进退为允。”
尚书顗、郎曹彦、中书郎桓彝等议,以为:“复肉刑以代死,诚是圣王之至
德,哀矜之弘私。然窃以为刑罚轻重,随时而作。时人少罪而易威,则从轻而宽
之;时人多罪而难威,则宜化刑而济之。肉刑平世所应立,非救弊之宜也。方今
圣化草创,人有余奸,习恶之徒,为非未已,截头绞颈,尚不能禁,而乃更断足
劓鼻,轻其刑罚,使欲为恶者轻犯宽刑,蹈罪更众,是为轻其刑以诱人于罪,残
其身以加楚酷也。昔之畏死刑以为善人者,今皆犯轻刑而残其身,畏重之常人,
反为犯轻而致囚,此则何异断刖常人以为恩仁邪!受刑者转广,而为非者日多,
踊贵屦贱,有鼻者丑也。徒有轻刑之名,而实开长恶之源。不如以杀止杀,重以
全轻,权小停之。须圣化渐著,兆庶易威之日,徐施行也。”
议奏,元帝犹欲从展所上。大将军王敦以为:“百姓习俗日久,忽复肉刑,
必骇远近。且逆寇未殄,不宜有惨酷之声,以闻天下。”于是乃止。
咸康之世,庾冰好为纠察,近于繁细,后益矫违,复存宽纵,疏密自由,律
令无用矣。
至安帝元兴末,桓玄辅政,又议欲复肉刑斩左右趾之法,以轻死刑,命百官
议。蔡廓上议曰:“建邦立法,弘教穆化,必随时置制,德刑兼施。长贞一以闲
其邪,教禁以检其慢,洒湛露以流润,厉严霜以肃威,虽复质文迭用,而斯道莫
革。肉刑之设,肇自哲王。盖由曩世风淳,人多惇谨,图像既陈,则机心直戢,
刑人在涂,则不逞改操,故能胜残去杀,化隆无为。季末浇伪,设网弥密,利巧
之怀日滋,耻畏之情转寡。终身剧役,不足止其奸,况乎黥劓,岂能反于善。徒
有酸惨之声,而无济俗之益。至于弃市之条,实非不赦之罪,事非手杀,考律同
归,轻重均科,减降路塞,钟陈以之抗言,元皇所为留愍。今英辅翼赞,道邈伊
周,诚宜明慎用刑,爱人弘育,申哀矜以革滥,移大辟于支体,全性命之至重,
恢繁息于将来。”而孔琳之议不同,用王朗、夏侯玄之旨。时论多与琳之同,故
遂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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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妃上
宣穆张皇后 景怀夏侯皇后 景献羊皇后 文明王皇后 武元杨皇后 武悼
杨皇后 (左贵嫔 胡贵嫔 诸葛夫人) 惠贾皇后 惠羊皇后(谢夫人) 怀
王皇太后 元夏侯太妃

夫乾坤定位,男女流形,伉俪之义同归,贵贱之名异等。若乃作配皇极,齐
体紫宸,象玉床之连后星,喻金波之合羲璧。爰自敻古,是谓元妃;降及中年,
乃称王后。四人并列,光于帝喾之宫;二妃同降,著彼有虞之典。夏商以上,六
宫之制,其详靡得而闻焉。姬刘以降,五翟之规,其事可略而言矣。周礼,天子
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王者内政。故《婚义》
曰:“天子之与后,如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由斯而谈,其所从来远矣。故能
母仪天宇,助宣王化,德均载物,比大坤维,宗庙歆其荐羞,穹壤俟其交泰。是
以哲王垂宪,尤重造舟之礼;诗人立言,先奖《葛覃》之训。后烛流景,所以裁
其宴私,房乐希声,是用节其容止。履端正本,抑斯之谓欤!若乃娉纳有方,防
闲有礼,肃尊仪而修四德,体柔范而弘六义,阴教洽于宫闱,淑誉腾于区域。则
玄云入户,上帝锡母萌之符;黄神降征,坤灵赞寿丘之道,终能鼎祚惟永,胤嗣
克昌。至若俪极亏闲,凭天作孽,倒裳衣于衽席,感朓侧于弦望。则龙漦结衅,
宗周鞠为黍苗。燕尾挻灾,隆汉坠其枌搁社矣。自曹刘内主,位以色登,甄卫
之家,荣非德举。淫荒挺性,蔑西郊之礼容;婉娈含辞,作南国之奇态。诐谒
由斯外入,秽德于是内宣。椒掖播晨牝之风,兰殿绝河雎之响。永言彤史,大练
之范逾微;缅视青蒲,脱珥之猷替矣。晋承其末,与世污隆,宣皇创基,功弘而
道屈;穆后一善,绩侔于十乱。洎乎世祖,始亲选良家,既而帝掩纨扇,躬行请
托。后采长白,实彰妒忌之情;贾纳短青,竟践覆亡之辙。得失遗迹,焕在绨缃,
兴灭所由,义同画一。故列其本事,以为后妃传云。
宣穆张皇后,讳春华,河内平皋人也。父汪,魏粟邑令。母河内山氏,司徒
涛之从祖姑也。后少有德行,智识过人,生景帝、文帝、平原王干、南阳公主。
宣帝初辞魏武之命,托以风痹,尝暴书,遇暴雨,不觉自起收之。家惟有一婢见
之,后乃恐事泄致祸,遂手杀之以灭口,而亲自执爨。帝由是重之。其后柏夫人
有宠,后罕得进见。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后
惭恚不食,将自杀,诸子亦不食。帝惊而致谢,后乃止。帝退而谓人曰:“老物
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魏正始八年崩,时年五十九,葬洛阳高原陵,追赠广
平县君。咸熙元年,追号宣穆妃。及武帝受禅,追尊为皇后。
景怀夏侯皇后,讳徽,字媛容,沛国谯人也。父尚,魏征南大将军。母曹氏,
魏德阳乡主。后雅有识度,帝每有所为,必豫筹画。魏明帝世,宣帝居上将之重,
诸子并有雄才大略。后知帝非魏之纯臣,而后既魏氏之甥,帝深忌之。青龙二年,
遂以鸩崩,时年二十四,葬峻平陵。武帝登阼,初未追崇,弘训太后每以为言,
泰始二年始加号谥。后无男,生五女。
景献羊皇后,讳徽瑜,泰山南城人。父衟,上党太守。后母陈留蔡氏,
汉左中郎将邕之女也。后聪敏有才行。景怀皇后崩,景帝更娶镇北将军濮阳吴质
女,见黜,复纳后,无子。武帝受禅,居弘训宫,号弘训太后。泰始九年,追赠
蔡氏济阳县君,谥曰穆。咸宁四年,太后崩,时年六十五,祔葬峻平陵。
文明王皇后,讳元姬,东海郯人也。父肃,魏中领军、兰陵侯。后年八岁,
诵《诗》《论》,尤善丧服。苟有文义,目所一见,必贯于心。年九岁,遇母疾,
扶侍不舍左右,衣不解带者久之。每先意候指,动中所适,由是父母令摄家事,
每尽其理。祖郎甚爱异之,曰:“兴吾家者,必此女也,惜不为男矣!”年十二,
郎薨。后哀戚哭泣,发于自然,其父益加敬异。既笄,归于文帝,生武帝及辽东
悼王定国、齐献王攸、城阳哀王兆、广汉殇王广德、京兆公主。后事舅姑尽妇道,
谦冲接下,嫔御有序。及居父丧,身不胜衣,言与泪俱。时钟会以才能见任,后
每言于帝曰:“会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会后果反。
武帝受禅,尊为皇太后,宫曰崇化。初置宫卿,重选其职,以太常诸葛绪为
卫尉,太仆刘原为太仆,宗正曹楷为少府。后虽处尊位,不忘素业,躬执纺绩,
器服无文,御浣濯之衣,食不参味。而敦睦九族,垂心万物,言必典礼,浸润不
行。
帝以后母羊氏未崇谥号,泰始三年下诏曰:“昔汉文追崇灵文之号,武、宣
有平原、博平之封,咸所以奉尊尊之敬,广亲亲之恩也。故卫将军、兰陵景侯夫
人羊氏,含章体顺,仁德醇备,内承世胄,出嫔大国,三从之行,率礼无违。仍
遭不造,频丧统嗣,抚育众胤,克成家道。母仪之教,光于邦族,诞启圣明,祚
流万国,而早世殂陨,不遇休宠。皇太后孝思蒸蒸,永慕罔极。朕感存遗训,追
远伤怀。其封夫人为县君,依德纪谥,主者详如旧典”于是使使持节、谒者何融
追谥为平阳靖君。
四年,后崩,时年五十二,合葬崇阳陵。将迁祔,帝手疏后德行,命史官为
哀策曰:
明明先后,兴我晋道。晖章淑问,以翼皇考。迈德宣猷,大业有造,贻庆孤
矇,堂构是保。庶资复顾,永享难老。奄然登遐,弃我何早!沈哀罔诉,如何
穹昊。呜呼哀哉!
厥初生民,树之惠康。帝迁明德,顾予先皇。天立厥配,我皇是光。作邦作
对,德音无疆。愍予不吊,天笃降殃。日没《明夷》,中年陨丧。茕茕在疚,永
怀摧伤。寻惟景行,于穆不已。海岱降灵,世荷繁祉。永锡祚胤,笃生文母。诞
膺纯和,淑慎容止。质直不渝,体兹孝友。《诗》《书》是悦,礼籍是纪。三从
无违,中馈允理。追惟先后,劳谦是尚。爰初在室,竭力致养。嫔于大邦,皇基
是相。谧静隆化,帝业以创。内叙嫔御,外协时望。履信居顺,德行洽畅。密勿
无荒,劬劳克让。崇俭抑华,冲素是放。虽享崇高,欢嘉未飨。胡宁弃之,我将
曷仰?咨余不造,大罚荐臻。皇考背世,始逾三年。仰奉慈亲,冀无后艰。凶灾
仍集,何辜于天。呜呼哀哉!
灵轜夙驾,设祖中闱。辒辌动轸,既往不追。哀哀皇妣,永潜灵晖。进
攀梓宫,顾援素旂。屏营穷痛,谁告谁依?诉情赠策,以舒伤悲。尚或有闻,顾
予孤遗。呜呼哀哉!
其后帝追慕不已,复下诏曰:“外曾祖母故司徒王郎夫人杨氏,舅氏尊属,
郑、刘二从母,先后至爱。每惟圣善,敦睦遗旨,渭阳之感,永怀靡及。其封杨
夫人及从母为乡君,邑各五百户。”太康七年,追赠继祖母夏侯氏为荥阳乡君。
武元杨皇后,讳艳,字琼芝,弘农华阴人也。父文宗,见《外戚传》。母天
水赵氏,早卒。后依舅家,舅妻仁爱,亲乳养后,遣他人乳其子。及长,又随后
母段氏,依其家。后少聪慧,善书,姿质美丽,闲于女工。有善相者尝相后,当
极贵,文帝闻而为世子聘焉。甚被宠遇,生毗陵悼王轨、惠帝、秦献王柬,平阳、
新丰、阳平公主。武帝即位,立为皇后。有司奏依汉故事,皇后、太子各食汤沐
邑四十县,而帝以非古典,不许。后追怀舅氏之恩,显官赵俊,纳俊兄虞女粲于
后宫为夫人。
帝以皇太子不堪奉大统,密以语后。后曰:“立嫡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乎?”
初,贾充妻郭氏使赂后,求以女为太子妃。及议太子婚,帝欲娶卫瓘女。然后盛
称贾后有淑德,又密使太子太傅荀顗进言,上乃听之。泰始中,帝博选良家以充
后宫,先下书禁天下嫁娶,使宦者乘使车,给驺骑,驰传州郡,召充选者使后拣
择。后性妒,惟取洁白长大,其端正美丽者并不见留。时卞藩女有美色,帝掩扇
谓后曰:“卞氏女佳。”后曰:“藩三世后族,其女不可枉以卑位。”帝乃止。
司徒李胤、镇军大将军胡奋、廷尉诸葛冲、太仆臧权、侍中冯荪、秘书郎左思及
世族子女并充三夫人九嫔之列。司、冀、兖、豫四州二千石将吏家,补良人以下。
名家盛族子女,多败衣瘁貌以避之。
及后有疾,见帝素幸胡夫人,恐后立之,虑太子不安。临终,枕帝膝曰:
“叔父骏女男胤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因悲泣,帝流涕许之。泰始十年,
崩于明光殿,绝子帝膝,时年三十七。诏曰:“皇后逮事先后,常冀能终始永奉
宗庙,一旦殂陨,痛悼伤怀。每自以夙丧二亲,于家门之情特隆。又有心欲改葬
父祖,以顷者务崇俭约,初不有言,近垂困,说此意,情亦愍之。其使领前军将
军骏等自克改葬之宜,至时,主者供给葬事。赐谥母赵氏为县君,以继母段氏为
乡君。传不云乎,‘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且使亡者有知,尚或嘉之。”于是
有司卜吉,窀穸有期,乃命史臣作哀策叙怀。其词曰:
天地配序,成化两仪。王假有家,道在伉俪。姜嫄佐喾,二妃兴妫。仰希
古昔,冀亦同规。今胡不然,景命夙亏。呜呼哀哉!
我应图箓,统临万方。正位于内,实在嫔嫱。天作之合,骏发之祥。河岳
降灵,启祚华阳。奕世丰衍,朱绋斯煌。缵女惟行,受命溥将。来翼家邦,宪度
是常。缉熙阴教,德声显扬。昔我先妣,晖曜休光。后承前训,奉述遗芳。宜嗣
徽音,继序无荒。如何不吊,背世陨丧。望齐无主,长去烝尝。追怀永悼,率土
摧伤。呜呼哀哉!
陵兆既窆,将迁幽都,宵陈夙驾,元妃其徂。宫闱遏密,阶庭空虚。设祖布
绋,告驾启涂。服翚褕狄,寄象容车。金路晻蔼,裳帐不舒。千乘动轸,六骥踌
躇。铭旌树表,翣柳云敷。祁祁同轨,岌岌烝徒。孰不云怀,哀感万夫。宁神虞
卜,安体玄庐。土房陶簋,齐制遂初。依行纪谥,声被八区。虽背明光,亦归皇
姑。没而不朽,世德作谟。呜呼哀哉!
乃葬于峻阳陵。
武悼杨皇后,讳芷,字季兰,小字男胤,元后从妹。父骏,别有传。以咸宁
二年立为皇后。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甚有宠。生渤海殇王,早薨,遂无子。
太康九年,后率内外夫人命妇躬桑于西郊,赐帛各有差。
太子妃贾氏妒忌,帝将废之。后言于帝曰:“贾公闾有勋社稷,犹当数世宥
之,贾妃亲是其女,正复妒忌之间,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后又数诫厉妃,妃
不知后之助己,因以致恨,谓后构之于帝,忿怨弥深。及帝崩,尊为皇太后。贾
后凶悖,忌后父骏执权,遂诬骏为乱,使楚王玮与东安王繇称诏诛骏。内外隔塞,
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逆。
骏既死,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后于永宁宫。特全后母高都君庞氏之命,听就
后居止。贾后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
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盖以奉顺祖宗,任至
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可宣敕王公于朝堂会议。”诏曰:
“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骏藉外戚之资,居冢宰之任,陛下既居谅闇,
委以重权,至乃阴图凶逆,布树私党。皇太后内为唇齿,协同逆谋,祸衅既彰,
背捍诏命,阻兵负众,血刃宫省,而复流书募众,以奖凶党,上背祖宗之灵,下
绝亿兆之望。昔文姜与乱,《春秋》所贬,吕宗叛戾,高后降配,宜废皇太后为
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等以为“太后非得罪于先帝者也,今党恶所亲,为不母
于圣世。宜依孝成赵皇后故事,曰武帝皇后,处之离宫,以全贵终之恩”。尚书
令、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与骏潜谋,欲危社稷,不可复奉承宗庙,配合先
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请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遣
使者以太牢告于郊庙,以奉承祖宗之命,称万国之望。至于诸所供奉,可顺圣恩,
务从丰厚。”诏不许。有司又固请,乃可之。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
原其妻庞命,以慰太后之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曰:
“听庞与庶人相随。”有司希贾后旨,固请,乃从之。庞临刑,太后抱持号叫,
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初,太后尚有侍御十馀人,贾
后夺之,绝膳而崩,时年三十四,在位十五年。贾后又信妖巫,谓太后必诉冤先
帝,乃覆而殡之,施诸厌劾符书药物。
永嘉元年,追复尊号,别立庙,神主不配武帝。至成帝咸康七年,下诏使内
外详议。卫将军虞潭议曰:“世祖武皇帝光有四海,元皇后应乾作配。元后既崩,
悼后继作,至杨骏肆逆,祸延天母。孝怀皇帝追复号谥,岂不以鲧殛禹兴,义在
不替者乎!又太宁二年,臣忝宗正,帝谱泯弃,罔所循按。时博谘旧齿,以定
昭穆,与故骠骑将军华恒、尚书荀崧、侍中荀邃因旧谱参论撰次,尊号之重,一
无改替。今圣上孝思,祗肃禋祀,询及群司,将以恢定大礼。臣辄思详,伏见惠
皇帝《起居注》、群臣议奏,列骏作逆谋,危社稷,引鲁之文姜,汉之吕后。臣
窃以文姜虽庄公之母,实为父仇;吕后宠树私戚,几危刘氏,按此二事异于今日,
昔汉章帝窦后杀和帝之母,和帝即位尽诛诸窦。当时议者欲贬窦后,及后之亡,
欲不以礼葬。和帝以奉事十年,义不可违,臣子之道,务从丰厚,仁明之称,表
于往代。又见故尚书仆射裴頠议悼后故事,称继母虽出,追服无改。是以孝怀皇
帝尊崇号谥,还葬峻陵。此则母子道全,而废事荡革也。于时祭于弘训之宫,未
入太庙。盖是事之未尽,非义典也。若以悼后复位为宜,则应配食世祖;若以复
之为非,则谱谥宜阙,未有位号居正,而偏祠别室者也。若以孝怀皇帝私隆母子
之道,特为立庙者,此苟崇私情,有亏国典,则国谱帝讳,皆宜除弃,匪徒不得
同祀于世祖之庙也。”会稽王昱、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尚
书谢广、光禄勋留擢、丹杨尹殷融、护军将军冯怀、散骑常侍邓逸等咸从潭议,
由是太后配食武帝。
左贵嫔,名芬。兄思,别有传。芬少好学,善缀文,名亚于思,武帝闻而纳
之。泰始八年,拜修仪。受诏作愁思之文,因为《离思赋》曰:
生蓬户之侧陋兮,不闲习于文符。不见图画之妙像兮,不闻先哲之典谟。既
愚陋而寡识兮,谬忝厕于紫庐。非草苗之所处兮,恒怵惕以忧惧。怀思慕之忉
怛兮,兼始终之万虑。嗟隐忧之沈积兮,独郁结而靡诉。意惨愦而无聊兮,思缠
绵以增慕。夜耿耿而不寐兮,魂憧憧而至曙。风骚骚而四起兮,霜皑皑而依庭。
日晻暧而无光兮,气懰栗以冽清。怀愁戚之多感兮,患涕泪之自零。
昔伯瑜之婉娈兮,每彩衣以娱亲。悼今日之乖隔兮,奄与家为参辰。岂相去
之云远兮,曾不盈乎数寻。何宫禁之清切兮,欲瞻睹而莫因。仰行云以歔欷兮,
涕流射而沾巾。惟屈原之哀感兮,嗟悲伤于离别。彼城阙之作诗兮,亦以日而喻
月。况骨肉之相于兮,永缅邈而两绝。长含哀而抱戚兮,仰苍天而泣血。
乱曰:骨肉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惨怆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
惊寤号咷,心不自聊,泣涟氵而兮。援笔舒情,涕泪增零,诉斯诗兮。
后为贵嫔,姿陋无宠,以才德见礼。体羸多患,常居薄室,帝每游华林,辄
回辇过之。言及文义,辞对清华,左右侍听,莫不称美。
及元杨皇后崩,芬献诔曰:
惟泰始十年秋七月丙寅,晋元皇后杨氏崩,呜呼哀哉!昔有莘适殷,姜姒归
周,宣德中闱,徽音永流。樊卫二姬,匡齐翼楚;马邓两妃,亦毗汉主。峨峨元
后,光嫔晋宇。伉俪圣皇,比踪往古。遭命不永,背阳即阴。六宫号咷,四海
恸心。嗟余鄙妾,衔恩特深。追慕三良,甘心自沈。何用存思?不忘德音。何用
纪述?托辞翰林。乃作诔曰:
赫赫元后,出自有杨。奕世朱轮,耀彼华阳。惟岳降神,显兹祯祥。笃生英
媛,休有烈光。含灵握文,异于庶姜。和畅春日,操厉秋霜。疾彼攸遂,敦此义
方。率由四教,匪怠匪荒。行周六亲,徽音显扬。显扬伊何?京室是臧。乃娉乃
纳,聿嫔圣皇。正位闺阈,惟德是将。鸣珮有节,发言有章。仰观列图,俯览篇
籍。顾问女史,咨询竹帛。思媚皇姑,虔恭朝夕。允厘中馈,执事有恪。
于礼斯劳,于敬斯勤。虽曰齐圣,迈德日新。日新伊何,克广弘仁。终温且
惠,帝妹是亲。经纬六宫,罔不弥纶。群妾惟仰,譬彼北辰。亦既青阳,鸣鸠告
时,躬执桑曲,率导媵姬。修成蚕蔟,分茧理丝。女工是察,祭服是治。祗奉宗
庙,永言孝思。于彼六行,靡不蹈之。皇英佐舜,涂山翼禹。惟卫惟樊,二霸是
辅。明明我后,异世同矩。亦能有乱,谋及天府。内敷阴教,外毗阳化。绸缪庶
正,密勿夙夜。恩从风翔,泽随雨播。中外禔福,遐迩咏歌。
天祚贞吉,克昌克繁。则百斯庆,育圣育贤。教逾妊姒,训迈姜嫄。堂堂
太子,惟国之元。济济南阳,为屏为藩。本支菴蔼,四海荫焉。微斯皇妣,孰兹
克臻。曰乾盖聪,曰圣允诚。积善之堂,五福所并。宜享高年,匪陨匪倾。如彭
之齿,如聃之龄。云胡不造,于兹祸殃。寝疾弥留,寤寐不康。巫咸骋术,和鹊
奏方。祈祷无应,尝药无良。形神将离,载昏载荒。奄忽崩殂,湮精灭光。哀哀
太子,南阳繁昌。攀援不寐,擗踊摧伤。呜呼哀哉!阖宫号咷,宇内震惊。奔
者填衢,赴者塞庭,哀恸雷骇,流泪雨零。歔欷不已,若丧所生。
惟帝与后,契阔在昔。比翼白屋,双飞紫阁。悼后伤后,早即窀穸。言斯既
及,涕泗陨落。追惟我后,实聪实哲。通于性命,达于俭节。送终之礼,比素上
世。襚无珍宝,唅无明月。潜辉梓宫,永背昭晰。臣妾哀号,同此断绝。庭宇
遏密,幽室增阴。空设帏帐,虚置衣衾。人亦有言,神道难寻。悠悠精爽,岂浮
岂沈。丰奠日陈,冀魂之临。孰云元后,不闻其音。
乃议景行,景行已溢。乃考龟筮,龟筮袭吉。爰定宅兆,克成玄室。魂之往
矣,于以令日。仲秋之晨,启明始出。星陈夙驾,灵舆结驷。其舆伊何?金根玉
箱。其驷伊何?二骆双黄。习习容车,朱服丹章。隐隐轜轩,弁绖繐裳。华毂
曜野,素盖被原。方相仡仡,旌旐翻翻。挽童引歌,白骥鸣辕。观者夹涂,士女
涕涟。千乘万骑,迄彼峻山。峻山峨峨,曾阜重阿。弘高显敞,据洛背河。左瞻
皇姑,右睇帝家。推存揆亡,明神所嘉。诸姑姊妹,娣姒媵御。追送尘轨,号
咷衢路。王侯卿士,云会星布。群官庶僚,缟盖无数。咨嗟通夜,东方云曙。
百祗奉迎,我后安厝。中外俱临,同哀并慕。涕如连云,泪如湛露。扃闿既阖,
窈窈冥冥。有夜无昼,曷用其明。不封不树,山坂同形。
昔后之崩,大火西流。寒往暑过,今亦孟秋。自我衔恤,倏忽一周。衣服将
变,痛心若抽。逼彼礼制,惟以增忧。去此素衣,结恋灵丘。有始有终,天地之
经。自非三光,谁能不零。存播令德,没图丹青。先哲之志,以此为荣。温温元
后,实宣慈焉。抚育群生,恩惠滋焉。遗爱不已,永见思焉。悬名日月,垂万春
焉。呜呼庶妾,感四时焉。言思言慕,涕涟氵而焉。
咸宁二年,纳悼后,芬于座受诏作颂,其辞曰:
峨峨华狱,峻极泰清。巨灵导流,河渎是经。惟渎之神,惟岳之灵。钟于杨
族,载育盛明。穆穆我后,应期挺生。含聪履喆,岐嶷夙成。如兰之茂,如玉之
荣。越在幼冲,休有令名。飞声八极,翕习紫庭。超妊邈姒,比德皇英。京室是
嘉,备礼致娉。令月吉辰,百僚奉迎。周生归韩,诗人是咏。我后戾止,车服晖
映。登位太微,明德日盛。群黎欣戴,函夏同庆。
翼翼圣皇,睿喆孔纯。愍兹狂戾,阐惠播仁。蠲衅涤秽,与时惟新。沛然洪
赦,恩诏遐震。后之践阼,囹圄虚陈。万国齐欢,六合同欣。坤神抃舞,天人载
悦。兴瑞降祥,表精日月。和气烟煴,三光朗烈。既获嘉时,寻播甘雪。玄云晻
蔼,灵液霏霏,既储既积,待阳而晞。曣晛沾濡,柔润中畿。长享丰年,福
禄永绥。
及帝女万年公主薨,帝痛悼不已,诏芬为诔,其文甚丽。帝重芬词藻,每有
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以是屡获恩赐焉。答兄思诗、书及杂赋颂数十篇,并行
于世。
胡贵嫔名芳。父奋,别有传。泰始九年,帝多简良家子女以充内职,自择其
美者以绛纱系臂。而芳既入选,下殿号泣。左右止之曰:“陛下闻声。”芳曰:
“死且不畏,何畏陛下!”帝遣洛阳令司马肇策拜芳为贵嫔。帝每有顾问,不饰
言辞,率尔而答,进退方雅。时帝多内宠,平吴之后复纳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
庭殆将万人,而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官
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盐汁洒地,而引帝车。然芳最蒙爱幸,殆有专房之宠焉,侍
御服饰亚于皇后。帝尝与之摴蒱,争矢,遂伤上指。帝怒曰:“此固将种也!”
芳对曰:“北伐公孙,西距诸葛,非将种而何?”帝甚有惭色。芳生武安公主。
诸葛夫人,名婉,琅邪阳都人也。父冲,字茂长,廷尉卿。婉以泰始九年春
入宫,帝临轩,使使持节、洛阳令司马肇拜为夫人。兄铨,字德林,散骑常侍。
铨弟玫,字仁林,侍中、御史中丞。玫妇弟周穆,清河王覃之舅也。永嘉初,穆
与玫劝东海王越废怀帝,立覃,越不许。重言之,越怒,遂斩玫及穆。临刑,玫
谓穆曰:“我语卿何道?”穆曰:“今日复何所说。”时人方知谋出于穆,非玫
之意。
惠贾皇后,讳南风,平阳人也,小名旹。父充,别有传。初,武帝欲为太
子取卫瓘女,元后纳贾郭亲党之说,欲婚贾氏。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
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元后固
请,荀顗、荀勖并称充女之贤,乃定婚。始欲聘后妹午,午年十二,小太子一岁,
短小未胜衣。更娶南风,时年十五,大太子二岁。泰始八年二月辛卯,册拜太子
妃。妒忌多权诈,太子畏而惑之,嫔御罕有进幸者。
帝常疑太子不慧,且朝臣和峤等多以为言,故欲试之。尽召东宫大小官属,
为设宴会,而密封疑事,使太子决之,停信待反。妃大惧,倩外人作答。答者多
引古义。给使张泓曰:“太子不学,而答诏引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负。不如
直以意对。”妃大喜,语泓:“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泓素有小才,具
草,令太子自写。帝省之,甚悦。先示太子少傅卫瓘,瓘大踧,众人乃知瓘先
有毁言,殿上皆称万岁。充密遣语妃云:“卫瓘老奴,几破汝家。”
妃性酷虐,尝手杀数人。或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地。帝闻之,大怒,已修
金墉城,将废之。充华赵粲从容言曰:“贾妃年少,妒是妇人之情耳,长自当差。
愿陛下察之。”其后杨珧亦为之言曰:“陛下忘贾公闾耶?”荀勖深救之,故得
不废。惠帝即位,立为皇后,生河东、临海、始平公主、哀献皇女。
后暴戾日甚。侍中贾模,后之族兄,右卫郭彰,后之从舅,并以才望居位,
与楚王玮、东安公繇分掌朝政。后母广城君养孙贾谧干预国事,权侔人主。繇密
欲废后,贾氏惮之。及太宰亮、卫瓘等表繇徙带方,夺楚王中候,后知玮怨之,
乃使帝作密诏令玮诛瓘、亮,以报宿憾。模知后凶暴,恐祸及己,乃与裴頠、王
衍谋废之,衍悔而谋寝。
后遂荒淫放恣,与太医令程据等乱彰内外。洛南有盗尉部小吏,端丽美容止,
既给厮役,忽有非常衣服,众咸疑其窃盗,尉嫌而辩之。贾后疏亲欲求盗物,往
听对辞。小吏云:“先行逢一老妪,说家有疾病,师卜云宜得城南少年厌之,欲
暂相烦,必有重报。于是随去,上车下帷,内簏箱中,行可十馀里,过六七门限,
开簏箱,忽见楼阙好屋。问此是何处,云是天上,即以香汤见浴,好衣美食将入。
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疵。见留数夕,共寝欢宴。临出
赠此众物。”听者闻其形状,知是贾后,惭笑而去,尉亦解意。时他人入者多死,
惟此小吏,以后爱之,得全而出。及河东公主有疾,师巫以为宜施宽令,乃称诏
大赦天下。
初,后诈有身,内稿物为产具,遂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托谅闇所生,故
弗显。遂谋废太子,以所养代立。时洛中谣曰:“南风烈烈吹黄沙,遥望鲁国郁
嵯峨,前至三月灭汝家。”后母广城君以后无子,甚敬重愍怀,每劝厉后,使加
慈爱。贾谧恃贵骄纵,不能推崇太子,广城君恒切责之,及广城君病笃,占术谓
不宜封广城,乃改封宜城。后出侍疾十余日,太子常往宜城第,将医出入,恂恂
尽礼。宜城临终执后手,令尽意于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赵粲及午必乱汝事,
我死后,勿复听入,深忆吾言。”后不能遵之,遂专制天下,威服内外。更与粲、
午专为奸谋,诬害太子,众恶彰著。初,诛杨骏及汝南王亮、太保卫瓘、楚王玮
等,皆临机专断。宦人董猛参预其事。猛,武帝时为寺人监,侍东宫,得亲信于
后,预诛杨骏,封武安侯,猛三兄皆为亭侯,天下咸怨。
及太子废黜,赵王伦、孙秀等因众怨谋欲废后。后数遣宫婢微服于人间视听,
其谋颇泄。后甚惧,遂害太子,以绝众望。赵王伦乃率兵入宫,使翊军校尉齐王
冏入殿废后。后与冏母有隙,故伦使之。后惊曰:“卿何为来!”冏曰:“有诏
收后。”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后至上閤,遥呼帝曰:“陛下有妇,
使人废之,亦行自废。”又问冏曰:“起事者谁?”冏曰:“梁、赵。”后曰:
“系狗当系颈,今反系其尾,何得不然!”至宫西,见谧尸,再举声而哭遽止。
伦乃矫诏遣尚书刘弘等持节赍金屑酒赐后死。后在位十一年。赵粲、贾午、韩寿、
董猛等皆伏诛。
临海公主先封清河,洛阳之乱,为人所略,传卖吴兴钱温。温以送女,女遇
主甚酷。元帝镇建邺,主诣县自言。元帝诛温及女,改封临海,宗正曹统尚之。
惠羊皇后,讳献容,泰山南城人。祖瑾,父玄之,并见《外戚传》。贾后既
废,孙秀议立后。后外祖孙旂与秀合族,又诸子自结于秀,故以太安元年立为皇
后。将入宫,衣中有火。
成都王颖伐长沙王乂,以讨玄之为名。乂败,颖奏废后为庶人,处金墉城。
陈眕等唱伐成都王,大赦,复后位。张方入洛,又废后。方逼迁大驾幸长安,
留台复后位。永兴初,张方又废后。河间王颙矫诏,以后屡为奸人所立,遣尚书
田淑敕留台赐后死。诏书累至,司隶校尉刘暾与尚书仆射荀藩、河南尹周馥驰上
奏曰:“奉被手诏,伏读惶悴。臣按古今书籍,亡国破家,毁丧宗祊,皆由犯
众违人之所致也。陛下迁幸,旧京廓然,众庶悠悠,罔所依倚。家有跂踵之心,
人想銮舆之声,思望大德,释兵归农。而兵缠不解,处处互起,岂非善者不至,
人情猜隔故耶!今上官巳犯阙称兵,焚烧宫省,百姓喧骇,宜镇之以静。而大使
卒至,赫然执药,当诣金墉,内外震动,谓非圣意。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
门禁峻密,若绝天地,无缘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智愚,皆谓不然,刑书猥至,罪
不值辜,人心一愤,易致兴动。夫杀一人而天下喜悦者,宗庙社稷之福也。今杀
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臣惧凶竖乘间,妄生变故。臣忝司京辇,观察众心,
实以深忧,宜当含忍。不胜所见,谨密启闻。愿陛下更深与太宰参详,勿令远近
疑惑,取谤天下。”颙见表大怒,乃遣陈颜、吕朗东收暾。暾奔青州,后遂得免,
帝还洛,迎后复位。后洛阳令何乔又废后。及张方首至,其日复后位。
会帝崩,后虑太弟立为嫂叔,不得称太后,催前太子清河王覃入,将立之,
不果。怀帝即位,尊后为惠帝皇后,居弘训宫。洛阳败,没于刘曜。曜僣位,以
为皇后。因问曰:“吾何如司马家儿?”后曰:“胡可并言?陛下开基之圣主,
彼亡国之暗夫,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不能庇之,贵为帝王,而妻子辱于凡庶之
手。遣妾尔时实不思生,何图复有今日。妾生于高门,常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
巾栉以来,始知天下有丈夫耳。”曜甚爱宠之,生曜二子而死,伪谥献文皇后。
谢夫人,名玖。家本贫贱,父以屠羊为业,玖清惠贞正而有淑姿,选入后庭
为才人。惠帝在东宫,将纳妃。武帝虑太子尚幼,未知帷房之事,乃遣往东宫侍
寝,由是得幸有身。贾后妒忌之,玖求还西宫,遂生愍怀太子,年三四岁,惠帝
不知也。入朝,见愍怀与诸皇子共戏,执其手,武帝曰:“是汝儿也。”及立为
太子,拜玖为淑媛。贾后不听太子与玖相见,处之一室。及愍怀遇酷,玖亦被害
焉。永康初,诏改葬太子,因赠玖夫人印绶,葬显平陵。
怀王皇太后,讳媛姬,不知所出。初入武帝宫,拜中才人,早卒。怀帝即位,
追尊曰皇太后。
元夏侯太妃,名光姬,沛国谯人也。祖威,兖州刺史。父庄,字仲容,淮南
太守、清明亭侯。妃生自华宗,幼而明慧。琅邪武王为世子觐纳焉,生元帝。及
恭王薨,元帝嗣立,称王太妃。永嘉元年,薨于江左,葬琅邪国。初有谶云“铜
马入海建邺期,”太妃小字铜环,而元帝中兴于江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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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妃下 元敬虞皇后 豫章君 明穆庾皇后 成恭杜皇后 章太妃 康献
褚皇后 穆章何皇后 哀靖王皇后 废帝孝庾皇后 简文宣郑太后 简文顺王皇
后 孝武文李太后 孝武定王皇后 安德陈太后 安僖王皇后 恭思褚皇后

元敬虞皇后,讳孟母,济阳外黄人也。父豫,见《外戚传》。帝为琅邪王,
纳后为妃,无子。永嘉六年薨,时年三十五。
帝为晋王,追尊为王后。有司奏王后应别立庙。令曰:“今宗庙未成,不宜
更兴作,便修饰陵上屋以为庙。”太兴三年,册曰:“皇帝咨前琅邪王妃虞氏:
朕祗顺昊天成命,用陟帝位,悼妃夙徂,徽音潜翳,御于家邦,靡所仪刑,阴教
有亏,用伤于怀。追号制谥,先王之典。今遣使持节兼太尉万胜奉册赠皇后玺绶,
祀以太牢。魂而有灵,嘉兹宠荣。”乃祔于太庙,葬建平陵。太宁初,明帝追怀
母养之恩,赠豫妻王氏为云阝阳县君,从母散骑常侍新野王罕妻为平阳乡君。
豫章君荀氏,元帝宫人也。初有宠,生明帝及琅邪王裒,由是为虞后所忌。
自以位卑,每怀怨望,为帝所谴,渐见疏薄。及明帝即位,封建安君,别立第宅。
太宁元年,帝迎还台内,供奉隆厚。及成帝立,尊重同于太后。咸康元年薨。诏
曰:“朕少遭悯凶,慈训无禀,抚育之勤,建安君之仁也。一旦薨殂,实思报复,
永惟平昔,感痛哀摧。其赠豫章郡君,别立庙于京都。”
明穆庾皇后,讳文君,颍川鄢陵人也。父琛,见《外戚传》。后性仁慈,美
姿仪。元帝闻之,聘为太子妃,以德行见重。明帝即位,立为皇后。册曰:“妃
庾氏昔承明命,作嫔东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
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朕夙罹不造,茕茕在疚。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
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
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
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鉴于六列,考之篇籍,祸福无门,盛
衰由人,虽休勿休。其敬之哉,可不慎欤!”
及成帝即位,尊后曰皇太后。群臣奏:天子幼冲,宜依汉和熹皇后故事。辞
让数四,不得已而临朝摄万机。后兄中书令亮管诏命,公卿奏事称皇太后陛下。
咸和元年,有司奏请追赠后父及夫人毌丘氏,后陈让不许,三请不从。及苏峻作
逆,京都倾覆,后见逼辱,遂以忧崩,时年三十二。后即位凡六年。其后帝孝思
罔极,赠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毌丘氏安陵县君。从母荀氏永宁县君,何氏
建安县君。亮表陈先志,让而不受。
成恭杜皇后,讳陵阳,京兆人,镇南将军预之曾孙也。父乂,见《外戚传》。
成帝以后奕世名德,咸康二年备礼拜为皇后,即日入宫。帝御太极前殿,群臣毕
贺,昼漏尽,悬籥,百官乃罢。后少有姿色,然长犹无齿,有来求婚者辄中止。
及帝纳采之日,一夜齿尽生。改宣城陵阳县为广阳县。七年三月,后崩,年二十
一。外官五日一临,内官旦一入,葬讫止。后在位六年,无子。
先是,三吴女子相与簪白花,望之如素柰,传言天公织女死,为之著服,至
是而后崩。帝下诏曰:“吉凶典仪,诚宜备设。然丰约之度,亦当随时,况重壤
之下,而崇饰无用邪!今山陵之事,一从节俭,陵中唯洁扫而已,不得施涂车刍
灵。”有司奏造凶门柏历及调挽郎,皆不许,又禁远近遣使,明年元会,有司奏
废乐。诏废管弦,奏金石如故。
孝武帝立,宁康二年,以后母裴氏为广德县君。裴氏名穆,长水校尉绰孙,
太傅主簿遐女,太尉王夷甫外孙。中表之美,高于当世。遐随东海王越遇害,无
子,唯穆渡江,遂享荣庆,立第南掖门外,世所谓杜姥宅云。
章太妃周氏以选入成帝宫,有宠,生哀帝及海西公。始拜为贵人。哀帝即位,
诏有司议贵人位号,太尉桓温议宜称夫人,尚书仆射江虨议应曰太夫人,诏
崇为皇太妃,仪服与太后同。又诏“朝臣不为太妃敬,合礼典不。”太常江逌议
“位号不极,不应尽敬”。兴宁元年薨。帝欲服重,江虨启应緦麻三月。诏
欲降为期年,虨又启“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帝从之。
康献褚皇后,讳蒜子,河南阳翟人也。父裒,见《外戚传》。后聪明有器识,
少以名家入为琅邪王妃。及康帝即位,立为皇后,封母谢氏为寻阳乡君。及穆帝
即位,尊后曰皇太后。时帝幼冲,未亲国政。领司徒蔡谟等上奏曰:“嗣皇诞哲
岐嶷,继承天统,率土宅心,兆庶蒙赖。陛下体兹坤道,训隆文母。昔涂山光夏,
简狄熙殷,实由宣哲,以隆休祚。伏惟陛下德侔二妫,淑美《关雎》,临朝摄政,
以宁天下。今社稷危急,兆庶悬命,臣等章惶,一日万机,事运之期,天禄所钟,
非复冲虚高让之日。汉和熹、顺烈,并亦临朝,近明穆故事,以为先制。臣等不
胜悲怖,谨伏地上请。乞陛下上顺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协天人,则万
邦承庆,群黎更生。”太后诏曰:“帝幼冲,当赖群公卿土将顺匡救,以酬先帝
礼贤之意,且是旧德世济之美,则莫重之命不坠,祖宗之基有奉,是其所以欲正
位于内而已。所奏恳到,形于翰墨,执省未究,以悲以惧。先后允恭谦抑,思顺
坤道,所以不距群情,固为国计。岂敢执守冲暗,以违先旨。辄敬从所奏。”于
是临朝称制。
有司奏,谢夫人既封,荀、卞二夫人亦应追赠,皆后之前母也。太后不许。
太常殷融议依郑玄义,卫将军裒在宫庭则尽臣敬,太后归宁之日自如家人之礼。
太后诏曰:“典礼诚所未详,如所奏,是情所不能安也,更详之。”征西将军翼、
南中郎尚议谓“父尊尽于一家,君敬重于天下,郑玄义合情礼之中”。太后从之。
自后朝臣皆敬裒焉。
帝既冠,太后诏曰:“昔遭不造,帝在幼冲,皇绪之微,眇若赘旒。百辟卿
士率遵前朝,劝喻摄政。以社稷之重,先代成义,僶俛敬从,弗遑固守。仰
凭七庙之灵,俯仗群后之力,帝加元服,礼成德备,当阳亲览,临御万国。今归
事反政,一依旧典。”于是居崇德宫,手诏群公曰:“昔以皇帝幼冲,从群后之
议,既以暗弱,又频丁极艰,衔恤历祀,沈忧在疚。司徒亲尊德重,训救其弊,
王室之不坏,实公是恁。帝既备兹冠礼,而四海未一,五胡叛逆,豺狼当路,费
役日兴,百姓困苦。愿诸君子思量远算,戮力一心,辅翼幼主,匡救不逮。未亡
人永归别宫,以终余齿。仰惟家国,故以一言托怀。”
及哀帝、海西公之世,太后复临朝称制。桓温之废海西公也,太后方在佛屋
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太后乃出。尚倚户前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
疑此”,至半便止,索笔答奏云:“未亡人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温始呈诏草,虑太后意异,悚动流汗,见于颜色。及诏出,温大喜。
简文帝即位,尊后为崇德太后。及帝崩,孝武帝幼冲,桓温又薨。群臣启曰:
“王室多故,祸艰仍臻,国忧始周,复丧元辅,天下惘然,若无攸济。主上虽圣
资奇茂,固天诞纵。而春秋尚富,如在谅闇,蒸蒸之思,未遑庶事。伏惟陛下德
应坤厚,宣慈圣善,遭家多艰,临朝亲览。光大之美,化洽在昔,讴歌流咏,播
溢无外。虽有莘熙殷,妊姒隆周,未足以喻,是以五谋克从,人鬼同心,仰望来
苏,悬心日月。夫随时之义,《周易》所尚,宁固社稷,大人之任。伏愿陛下抚
综万机,厘和政道,以慰祖宗,以安兆庶。不胜忧国喁喁至诚。”太后诏曰:
“王室不幸,仍有艰屯。览省启事,感增悲叹。内外诸君并以主上春秋冲富,加
蒸蒸之慕,未能亲览,号令宜有所由。苟可安社稷,利天下,亦岂有所执,辄敬
从所启。但暗昧之阙,望尽弼谐之道。”于是太后复临朝。帝既冠,乃诏曰:
“皇帝婚冠礼备,遐迩宅心,宜当阳亲览,缉熙惟始。今归政事,率由旧典。”
于是复称崇德太后。
太元九年,崩于显阳殿,年六十一,在位凡四十年。太后于帝为从嫂,朝议
疑其服。太学博士徐藻议曰:“资父事君而敬同。又《礼》云‘其夫属父道者,
妻皆母道也’,则夫属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以齐,母之义也。鲁讥逆祀,以
明尊卑。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祀,致敬同于所天,岂可敬之以君道,
而服废于本亲。谓应齐衰期。”从之。
穆章何皇后,讳法倪,庐江灊人也。父准,见《外戚传》。以名家膺选。升
平元年八月,下玺书曰:“皇帝咨前太尉参军何琦:混元资始,肇经人伦,爰及
夫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谋于公卿,咸以宜率由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彪之、
宗正综,以礼纳采。”琦答曰:“前太尉参军、都乡侯粪土臣何琦稽首顿首再拜。
皇帝嘉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从祖弟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未闲教训,衣
履若如人。钦承旧章,肃奉典制。”又使兼太保、武陵王晞,兼太尉、中领军洽,
持节奉册立为皇后。
后无子。哀帝即位,称穆皇后,居永安宫。桓玄篡位,移后入司徒府。路经
太庙,后停舆恸哭,哀感路人。玄闻而怒曰:“天下禅代常理,何预何氏女子事
耶!”乃降后为零陵县君,与安帝俱西,至巴陵。及刘裕建义,殷仲文奉后还京
都,下令曰:“戎车屡警,黎元阻饥。而饍御丰靡,岂与百姓同其俭约。减损
供给,勿令游过。”后时以远还,欲奉拜陵庙。有司以寇难未平,奏停。元兴三
年崩,年六十六,在位凡四十八年。
哀靖王皇后,讳穆之,太原晋阳人也。司徒左长史濛之女也。后初为琅邪王
妃。哀帝即位,立为皇后,追赠母爰氏为安国乡君。后在位三年,无子。兴宁二
年崩。
废帝孝庾皇后,讳道怜,颍川鄢陵人也。父冰,自有传。初为东海王妃。
及帝即位,立为皇后。太和六年崩,葬于敬平陵。帝废为海西公,追贬后曰海西
公夫人。太元十一年,海西公薨于吴,又以后合葬于吴陵。
简文宣郑太后,讳阿春,河南荥阳人也。世为冠族。祖合,临济令。父恺,
字祖元,安丰太守。后少孤,无兄弟,唯姊妹四人,后最长。先适渤海田氏,生
一男而寡,依于舅濮阳吴氏。元帝为丞相,敬后先崩,将纳吴氏女为夫人。后及
吴氏女并游后园,或见之,言于帝曰:“郑氏女虽嫠,贤于吴氏远矣。”建武元
年,纳为琅邪王夫人。甚有宠。后虽贵幸,而恒有忧色。帝问其故,对曰:“妾
有妹,中者已适长沙王褒,余二妹未有所适,恐姊为人妾,无复求者。”帝因从
容谓刘隗曰:“郑氏二妹,卿可为求佳对,使不失旧。”隗举其从子佣娶第三者,
以小者适汉中李氏,皆得旧门。帝召王褒为尚书郎,以悦后意。后生琅邪悼王、
简文帝、寻阳公主。帝称尊号,后虽为夫人,诏太子及东海、武陵王皆母事之。
帝崩,后称建平国夫人。
咸和元年薨,简文帝时为琅邪王,制服重。有司以王出继,宜降所生,国臣
不能匡正,奏免国相诸葛颐。王上疏曰:“亡母生临臣国,没留国第,臣虽出后,
亦无所厌,则私情得叙。昔敬后崩,孝王已出继,亦还服重。此则明比,臣所宪
章也。”明穆皇后不夺其志,乃徙琅邪王为会稽王,追号后曰会稽太妃。及简文
帝即位,未及追尊。临崩,封皇子道子为琅邪王,领会稽国,奉太妃祀。
太元十九年,孝武帝下诏曰:“会稽太妃文母之德,徽音有融,诞载圣明,
光延于晋。先帝追尊圣善,朝议不一,道以疑屈。朕述遵先志,常惕于心。今仰
奉遗旨,依《阳秋》二汉孝怀皇帝故事,上太妃尊号曰简文太后。”于是立庙于
太庙路西,陵曰嘉平。时群臣希旨,多谓郑太后应配食于元帝者。帝以问太子前
率徐邈,邈曰:“臣案《阳秋》之义,母以子贵。鲁隐尊桓母,别考仲子之宫而
不配食于惠庙。又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其崇
尊尽礼,由于臣子,故得称太后,陵庙备典。若乃祔葬配食,则义所不可。”从
之。
简文顺王皇后,讳简姬,太原晋阳人也。父遐,见《外戚传》。后以冠族,
初为会稽王妃,生子道生,为世子。永和四年,母子并失帝意,俱被幽废,后遂
以忧薨。咸安二年,孝武帝即位,追尊曰顺皇后,合葬高平陵,追赠后父遐特进、
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孝武文李太后,讳陵容,本出微贱。始简文帝为会稽王,有三子,俱夭。自
道生废黜,献王早世,其后诸姬绝孕将十年。帝令卜者扈谦筮之,曰:“后房中
有一女,当育二贵男,其一终盛晋室。”时徐贵人生新安公主,以德美见宠。帝
常冀之有娠,而弥年无子,会有道士许迈者,朝臣时望多称其得道。帝从容问焉,
答曰:“迈是好山水人,本无道术,斯事岂所能判!但殿下德厚庆深,宜隆奕世
之绪,当从扈谦之言,以存广接之道。”帝然之,更加采纳。又数年无子,乃令
善相者召诸爱妾而示之,皆云非其人,又悉以诸婢媵示焉。时后为宫人,在织坊
中,形长而色黑,宫人皆谓之昆仑。既至,相者惊云:“此其人也。”帝以大计,
召之侍寝。后数梦两龙枕膝,日月入怀,意以为吉祥,向侪类说之,帝闻而异焉,
遂生孝武帝及会稽文孝王、鄱阳长公主。
及孝武帝初即位,尊为淑妃。太元三年,进为贵人,九年,又进为夫人。十
二年,加为皇太妃,仪服一同太后。十九年,会稽王道子启:“母以子贵,庆厚
礼崇。伏惟皇太妃纯德光大,休祐攸钟,启嘉祚于圣明,嗣徽音于上列。虽幽显
同谋,而称谓未尽,非所以仰述圣心,允答天人。宜崇正名号,详案旧典。”八
月辛巳,帝临轩,遣兼太保刘耽尊为皇太后,称崇训宫。安帝即位,尊为太皇太
后。
隆安四年,崩于含章殿。朝议疑其服制,左仆射何澄、右仆射王雅、尚书车
胤、孔安国、祠部郎徐广等议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
情礼兼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
文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母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追服无屈,
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三年。”从之。
皇后及百官皆服齐衰期,永安皇后一举哀。于是设庐于西堂,凶仪施于神兽门,
葬修平陵,神主祔于宣太后庙。
孝武定王皇后,讳法慧,哀靖皇后之侄也。父蕴,见《外戚传》。初,帝将
纳后,访于公卿。于时蕴子恭以弱冠见仆射谢安,安深敬重之。既而谓人曰:
“昔毛嘉耻于魏朝,杨骏几倾晋室。若帝纳后,有父者,唯荫望如王蕴乃可。”
既而访蕴女,容德淑令,乃举以应选。宁康三年,中军将军桓冲等奏曰:“臣闻
天地之道,盖相须而化成;帝后之德,必相协而政隆。然后品物流形,彝伦攸叙,
灵根长固,本枝百世。天人同致,莫不由此。是以涂山作俪,而夏族以熙;妊
姒配周,而姬祚以昌。今长秋将建,宜时简择。伏闻试守晋陵太守王蕴女,天性
柔顺,四业允备。且盛德之胄,美善先积。臣等参议,可以配德乾元,恭承宗庙,
徽音六宫,母仪天下。”于是帝始纳焉。封蕴妻刘氏为乐平乡君。后性嗜酒骄妒,
帝深患之。乃召蕴于东堂,具说后过状,令加训诫。蕴免冠谢焉。后于是少自改
饰。太元五年崩,年二十一,葬隆平陵。
安德陈太后,讳归女,松滋浔阳人也。父广,以倡进,仕至平昌太守。后以
美色能歌弹,入宫为淑媛,生安、恭二帝。太元十五年薨,赠夫人。追崇曰皇太
后,神主祔于宣太后庙,陵曰熙平。
安僖王皇后,讳神爱,琅邪临沂人也。父献之,见别传。母新安愍公主。后
以太元二十一年纳为太子妃。及安帝即位,立为皇后。无子。义熙八年崩于徽音
殿,时年二十九,葬休平陵。
恭思褚皇后,讳灵媛,河南阳翟人,义兴太守爽之女也。后初为琅邪王妃。
元熙元年,立为皇后,生海盐、富阳公主。及帝禅位于宋,降为零陵王妃。宋元
嘉十三年崩,时年五十三,祔葬冲平陵。
史臣曰:方祇体安,俪乾仪而合德;圆舒循晷,配羲曜以齐明。故知阳烁阴
凝,万物假其陶铸;火炎水润,六气由其调理。取譬贤淑,作伉文思,灵根式固,
实资于此。宣穆阅礼,偶德潜鳞,翊天造之艰虞,嗣涂山之逸响,宝运归其后胤,
盖有母仪之助焉。武元杨氏预闻朝政,明不逮远,爱弱私情,深杜卫瓘之言,不
晓张泓之诈,运其阴沴,韬映乾明,晋道中微,基于是矣。惠皇禀质,天纵其嚚,
识暗鸣蛙,智昏文蛤。南风肆狡,扇祸稽天。初践椒宫,逞枭心于长乐;方观梓
树,颁鸩羽于离明。褒后灭周,方之盖小;妹妃倾夏,曾何足喻。中原陷于鸣镝,
其兆彰于此焉。昔者高宗谅闇,总百官于元老;成王冲眇,托万机于上公。太后
御宸,谅知非古。而明穆、康献,仍世临朝,时属委裘,躬行负扆。各免华阳之
衅,竟蹑和熹之踪,保陵迟以克终,所幸实为多矣。
赞曰:二妃光舜,三母翼周。末升夷癸,褒进亡幽。家邦兴灭,职此之由。
穆后沈断,忘情执爨。故剑辞恩,池蒲起叹。崇化繁祉,肇基商乱。二杨继宠,
福极灾生。南风炽虐,国丧身倾。献容幸乱,居辱疑荣。援笔废主,持尺威帝。
契阔终罹,殷忧以毙。芬实窈窕,芳菲婉嫕。吕妾变嬴,黄姬化羋。石文远著,
金行潜徙。妇德倾城,迷朱夺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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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王祥(王览) 郑冲 何曾(何劭 何遵) 石苞(石崇 欧阳健 孙铄)

王祥,字休徵,琅邪临沂人,汉谏议大夫吉之后也。祖仁,青州刺史。父融,
公府辟不就。
祥性至孝。早丧亲,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每使扫除牛下,
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
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母又思黄雀灸,复有黄雀数十
飞入其幕,复以供母。乡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焉。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
风雨,祥辄抱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
汉未遭乱,扶母携弟览避地庐江,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居
丧毁瘁,杖而后起。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祥年垂耳顺,固辞不受。览劝之,
为具车牛,祥乃应召,虔委以州事。于时寇盗充斥,祥率励兵士,频讨破之。州
界清静,政化大行。时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举秀才,除温令,累迁大司农。高贵乡公即位,与定策功,封关内侯,拜光
禄勋,转司隶校尉。从讨毌丘俭,增邑四百户,迁太常,封万岁亭侯。天子幸太
学,命祥为三老。祥南面几杖,以师道自居。天子北面乞言,祥陈明王圣帝君臣
政化之要以训之,闻者莫不砥砺。
及高贵乡公之弑也,朝臣举哀,祥号哭曰“老臣无状”,涕泪交流,众有愧
色。顷之,拜司空,转太尉,加侍中。五等建,封睢陵侯,邑一千六百户。
及武帝为晋王,祥与荀顗往谒,顗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既已尽敬,今
便当拜也。”祥曰:“相国诚为尊贵,然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
一阶而已,班例大同,安有天子三司而辄拜人者!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德,君
子爱人以礼,吾不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独长揖。帝曰:“今日方知君见
顾之重矣!”
武帝践阼,拜太保,进爵为公,加置七官之职。帝新爱命,虚己以求谠言。
祥与何曾、郑冲等耆艾笃老,希复朝见,帝遣侍中任恺谘问得失,及政化所先。
祥以年老疲耄,累乞逊位,帝不许。御史中丞侯史光以祥久疾,阙朝会礼,请免
祥官。诏曰:“太保元老高行,朕所毗倚以隆政道者也。前后逊让,不从所执,
此非有司所得议也。”遂寝光奏。祥固乞骸骨,诏听以睢陵公就第,位同保傅,
在三司之右,禄赐如前。诏曰:“古之致仕,不事王侯。今虽以国公留居京邑,
不宜复苦以朝请。其赐几杖,不朝,大事皆谘访之。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
万,绢五百匹,床帐簟褥,以舍人六人为睢陵公舍人,置官骑二十人。以公子骑
都尉肇为给事中,使常优游定省。又以太保高洁清素,家无宅宇,其权留本府,
须所赐第成乃出。”
及疾笃,著遗令训子孙曰:“夫生之有死,自然之理。吾年八十有五,启手
何恨。不有遗言,使尔无述。吾生值季末,登庸历试,无毗佐之勋,没无以报。
气绝但洗手足,不须沐浴,勿缠尸,皆浣故衣,随时所服。所赐山玄玉佩、卫氏
玉玦、绶笥皆勿以敛。西芒上土自坚贞,勿用甓石,勿起坟陇。穿深二丈,椁取
容棺。勿作前堂、布几筵、置书箱镜奁之具,棺前但可施床榻而已。糒脯各一盘,
玄酒一杯,为朝夕奠。家人大小不须送丧,大小祥乃设特牲。无违余命!高柴泣
血三年,夫子谓之愚。闵子除丧出见。援琴切切而哀,仲尼谓之孝。故哭泣之哀,
日月降杀,饮食之宜,自有制度。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
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临财莫过乎让:此五者,
立身之本。颜子所以为命,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其子皆奉而行之。
泰始五年薨,诏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帛百匹。时
文明皇太后崩始逾月,其后诏曰:“为睢陵公发哀,事乃至今。虽每为之感伤,
要未得特叙哀情。今便哭之。”明年,策谥曰元。
祥之薨,奔赴者非朝廷之贤,则亲亲故吏而已,门无杂吊之宾。族孙戎叹曰:
“太保可谓清达矣!”又称:“祥在正始,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致清远,
将非以德掩其言乎!”祥有五子:肇、夏、馥、烈、芬。
肇孽庶,夏早卒,馥嗣爵。咸宁初,以祥家甚贫俭,赐绢三百匹,拜馥上洛
太守,卒谥曰孝。子根嗣,散骑郎。肇仕至始平太守。肇子俊,守太子舍人,封
永世侯。俊子遐,郁林太守。烈、芬并幼知名,为祥所爱。二子亦同时而亡。将
死,烈欲还葬旧土,芬欲留葬京邑。祥流涕曰:“不忘故乡,仁也;不恋本土,
达也。惟仁与达,吾二子有焉。”
览字玄通。母朱,遇祥无道。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至于成
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朱屡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又虐使祥妻,览
妻亦趋而共之。朱患之,乃止。祥丧父之后,渐有时誉。朱深疾之,密使鸩祥。
览知之,径起取酒。祥疑其有毒,争而不与,朱遽夺反之。自后朱赐祥馔,览辄
先尝。朱惧览致毙,遂止。
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及祥仕进,览亦应本郡之召,稍迁司徒西曹掾、清
河太守。五等建,封即丘子,邑六百户。泰始末,除弘训少府。职省,转太中大
夫,禄赐与卿同。咸宁初,诏曰:“览少笃至行,服仁履义,贞素之操,长而弥
固。其以览为宗正卿。”顷之,以疾上疏乞骸骨。诏听之,以太中大夫归老,赐
钱二十万,床帐荐褥,遣殿中医疗疾给药。后转光禄大夫,门施行马。
咸宁四年卒,时年七十三,谥曰贞。有六子:裁、基、会、正、彦、琛。
裁字士初,抚军长史。基字士先,治书御史。会字士和,侍御史。正字士则,
尚书郎。彦字士治,中护军。琛字士玮,国子祭酒。
初,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虔谓祥曰:“苟非其
人,刀或为害。卿有公辅之量,故以相与。”祥固辞,强之乃受。祥临薨,以刀
授览,曰:“汝后必兴,足称此刀。”览后奕世多贤才,兴于江左矣。裁子导,
别有传。
郑冲,字文和,荥阳开封人也。起自寒微,卓尔立操,清恬寡欲,耽玩经史,
遂博究儒术及百家之言。有姿望,动必循礼,任真自守,不要乡曲之誉,由是州
郡久不加礼。及魏文帝为太子,搜扬侧陋,命冲为文学,累迁尚书郎,出补陈留
太守。冲以儒雅为德,莅职无干局之誉,箪食缊袍,不营资产,世以此重之。大
将军曹爽引为从事中郎,转散骑常侍、光禄勋。嘉平三年,拜司空。及高贵乡公
讲《尚书》,冲执经亲授,与侍中郑小同俱被赏赐。俄转司徒。常道乡公即位,
拜太保,位在三司之上,封寿光侯。冲虽位阶台辅,而不预世事。时文帝辅政,
平蜀之后,命贾充、羊祜等分定礼仪、律令,皆先谘于冲,然后施行。
及魏帝告禅,使冲奉策。武帝践阼,拜太傅,进爵为公。顷之,司隶李憙、
中丞侯史光奏冲及何曾,荀顗等各以疾病,俱应免官。帝不许。冲遂不视事,表
乞骸骨。优诏不许,遣使申喻。冲固辞,上貂蝉印绶,诏又不许。泰始六年,诏
曰:“昔汉祖以知人善任,克平宇宙,推述勋劳,归美三俊。遂与功臣剖符作誓,
藏之宗庙,副在有司,所以明德庸勋,藩翼王室者也。昔我祖考,遭世多难,揽
授英俊,与之断金,遂济时务,克定大业。太傅寿光公郑冲、太保郎陵公何曾、
太尉临淮公荀顗各尚德依仁,明允笃诚,翼亮先皇,光济帝业。故司空博陵元公
王沈、卫将军钜平侯羊祜才兼文武,忠肃居正,朕甚嘉之。《书》不云乎:‘天
秩有礼,五服五章哉!’其为寿光、郎陵、临淮、博陵、钜平国置郎中令,假夫
人、世子印绶,食本秩三分之一,皆如郡公侯比。”
九年,冲又抗表致仕。诏曰:“太傅韫德深粹,履行高洁,恬远清虚,确然
绝世。艾服王事,六十余载,忠肃在公,虑不及私。遂应众举,历登三事。仍荷
保傅之重,绸缪论道之任,光辅奕世,亮兹天工,迪宣谋猷,弘济大烈,可谓朝
之俊老,众所具瞻者也。朕昧于政道,庶事未康,挹仰耆训,导扬厥蒙,庶赖显
德,缉熙有成。而公屡以年高疾笃,致仕告退。惟从公志,则朕孰与谘谋?譬彼
涉川,罔知攸济。是用未许,迄于累载。而高让弥笃,至意难违,览其盛指,俾
朕怃然。夫功成弗有,上德所隆,成人之美,君子与焉。岂必遂朕凭赖之心,以
枉大雅进止之度哉!今听其所执,以寿光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公宜
颐精养神,保卫太和,以究遐福。其赐几杖,不朝。古之哲王,钦祗国老,宪行
乞言,以弥缝其阙。若朝有大政,皆就谘之。又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万,
绢五百匹,床帷簟褥,置舍人六人,官骑二十人,以世子徽为散骑常侍,使常优
游定省。禄赐所供,策命仪制,一如旧典而有加焉。”
明年薨。帝于朝堂发哀,追赠太傅,赐秘器,朝服,衣一袭,钱三十万,布
百匹。谥曰成。咸宁初,有司奏,冲与安平王孚等十二人皆存铭太常,配食于庙。
初,冲与孙邕、曹羲、荀顗、何晏共集《论语》诸家训注之善者,记其姓名,
因从其义,有不安者辄改易之,名曰《论语集解》。成,奏之魏朝,于今传焉。
冲无子,以从子徽为嗣,位至平原内史。徽卒,子简嗣。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人也。父夔,魏太仆、阳武亭侯。曾少袭爵,好学
博闻,与同郡袁侃齐名。魏明帝初为平原侯,曾为文学。及即位,累迁散骑侍郎、
汲郡典农中郎将、给事黄门侍郎。上疏曰:“臣闻为国者以清静为基,而百姓以
良吏为本。今海内虚耗,事役众多,诚宜恤养黎元,悦以使人。郡守之权虽轻,
犹专任千里,比之于古,则列国之君也。上当奉宣朝恩,以致惠和,下当兴利而
除其害。得其人则可安,非其人则为患。故汉宣称曰:“百姓所以安其田里,而
无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此诚可谓知
政之本也。方今国家大举,新有发调,军师远征,上下劬劳。夫百姓可与乐成,
难与虑始。愚惑之人,能厌目前之小勤,而忘为乱之大祸者,是以郡守益不可不
得其人。才虽难备,犹宜粗有威恩,为百姓所信惮者。臣闻诸郡守,有年老或疾
病,皆委政丞掾,不恤庶事。或体性疏怠,不以政理为意。在官积年,惠泽不加
于人。然于考课之限,罪亦不至诎免。故得经延岁月,而无斥罢之期。臣愚以为
可密诏主者,使隐核参访郡守,其有老病不隐亲人物,及宰牧少恩,好修人事,
烦挠百姓者,皆可征还,为更选代。”顷之,迁散骑常侍。
及宣帝将伐辽东,曾上疏魏帝曰:“臣闻先王制法,必全于慎。故建官受任,
则置副佐;陈师命将,则立监贰;宣命遣使,则设介副;临敌交刃,又参御右,
盖以尽思谋之功,防安危之变也。是以在险当难,则权足相济;陨缺不豫,则才
足相代。其为国防,至深至远。及至汉氏,亦循旧章,韩信伐赵,张耳为贰;马
援讨越,刘隆副军。前世之迹,著在篇志。今太尉奉辞诛罪,精甲锐锋,步骑数
万,道路迥阻,且四千里。虽假天威,有征无战,寇或潜遁,消引日月。命无常
期,人非金石,远虑详备,诚宜有副。今北军诸将及太尉所督,皆为僚属,名位
不殊,素无定分统御之尊,卒有变急,不相镇摄。存不忘亡,圣达所裁。臣愚以
为宜选大臣名将威重宿著者,成其礼秩,遣诣北军,进同谋略,退为副佐。虽有
万一不虞之变,军主有储,则无患矣。”帝不从。出补河内太守,在任有威严之
称。征拜侍中,母忧去官。
嘉平中,为司隶校尉。抚军校事尹模凭宠作威,奸利盈积,朝野畏惮,莫敢
言者。曾奏劾之,朝廷称焉。时曹爽专权,宣帝称疾,曾亦谢病。爽诛,乃起视
事,魏帝之废也,曾预其谋焉。
时步兵校尉阮籍负才放诞,居丧无礼。曾面质籍于文帝座曰:“卿纵情背礼,
败俗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因言于帝曰:“公
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宜摈四裔,无令污染华夏。”
帝曰:“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邪!”曾重引据,辞理甚切。帝虽不从,
时人敬惮之。
毌丘俭诛,子甸、妻荀应坐死。其族兄顗、族父虞并景帝姻通,共表魏帝以
丐其命。诏听离婚,荀所生女芝为颍川太守刘子元妻,亦坐死,以怀妊系狱。荀
辞诣曾乞恩曰:“芝系在廷尉,顾影知命,计日备法。乞没为官婢,以赎芝命。”
曾哀之,腾辞上议。朝廷佥以为当,遂改法。语在《刑法志》。
曾在司隶积年,迁尚书,正元年中为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假节。将
之镇,文帝使武帝、齐王攸辞送数十里。曾盛为宾主,备太牢之馔。侍从吏驺,
莫不醉饱。帝既出,又过其子劭。曾先敕劭曰:“客必过汝,汝当豫严。”劭不
冠带,停帝良久,曾深以谴劭。曾见崇重如此。迁征北将军,进封颍昌乡侯。咸
熙初,拜司徒,改封郎陵侯。文帝为晋王,曾与高柔、郑冲俱为三公,将入见,
曾独致拜尽敬,二人犹揖而已。
武帝袭王位,以曾为晋丞相,加侍中。与裴秀、王沈等劝进。践阼,拜太尉,
进爵为公,食邑千八百户。泰始初,诏曰:“盖谟明弼谐,王躬是保,所以宣崇
大训,克咸四海也。侍中、太尉何曾,立德高峻,执心忠亮,博物洽闻,明识弘
达,翼佐先皇,勋庸显著。朕纂洪业,首相王室。迪惟前人,施于朕躬。实佐命
兴化,光赞政道。夫三司之任,虽左右王事,若乃予违汝弼,匡奖不逮,则存平
保傅。故将明衮职,未如用乂厥辟之重。其以曾为太保,侍中如故。”久之,以
本官领司徒。曾固让,不许。遣散骑常侍谕旨,乃视事。进位太傅。曾以老年,
屡乞逊位。诏曰:“太傅明朗高亮,执心弘毅,可谓旧德老成,国之宗臣者也。
而高尚其事,屡辞禄位。朕以寡德,凭赖保佑,省览章表,实用怃然。虽欲成人
之美,岂得遂其雅志,而忘翼佐之益哉!又司徒所掌务烦,不可久劳耆艾。其进
太宰,侍中如故。朝会剑履乘舆上殿,如汉相国萧何、田千秋、魏太傅锺繇故事。
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及八尺床帐簟褥自副。置长史掾属祭酒及员吏,一依旧制。
所给亲兵官骑如前。主者依次按礼典,务使优备。”后每召见,敕以常所饮食服
物自随,令二子侍从。
咸宁四年薨,时年八十。帝于朝堂素服举哀,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
袭,钱三十万,布百匹。将葬,下礼官议谥。博士秦秀谥为“缪丑”,帝不从,
策谥曰孝。太康末,子劭自表改谥为元。
曾性至孝,闺门整肃,自少及长,无声乐嬖幸之好。年老之后,与妻相见,
皆正衣冠,相待如宾。己南向,妻北面,再拜上酒,酬酢既毕便出。一岁如此者
不过再三焉。初,司隶校尉傅玄著论称曾及荀顗曰:“以文王之道事其亲者,其
颍昌何侯乎,其荀侯乎!古称曾、闵,今日荀、何。内尽其心以事其亲,外崇礼
让以接天下。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命。有能行孝之道,君子之仪表也。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令德不遵二夫子之景行者,非乐中正之道
也。”又曰:“荀、何,君子之宗也。”又曰:“颍昌侯之事亲,其尽孝子之道
乎!存尽其和,事尽其敬,亡尽其哀,予于颍昌侯见之矣。”又曰:“见其亲之
党,如见其亲,六十而孺慕,予于颍昌侯见之矣。”然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
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
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人以小纸为书者,敕记室勿
报。刘毅等数劾奏曾侈忲无度,帝以其重臣,一无所问。
都官从事刘享尝奏曾华侈,以铜钩<耑犮>纼车,莹牛蹄角。后曾辟享为掾,
或劝勿应,享谓至公之体,不以私憾,遂应辟。曾常因小事加享杖罚。其外宽内
忌,亦此类也。时司空贾充权拟人主,曾卑充而附之。及充与庾纯因酒相竞,曾
议党充而抑纯,以此为正直所非。二子:遵、劭。劭嗣。
劭字敬祖,少与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帝为王太子,以劭为中庶子。及即
位,转散骑常侍,甚见亲待。劭雅有姿望,远客朝见,必以劭侍直。每诸方贡献,
帝辄赐之,而观其占谢焉。咸宁初,有司奏劭及兄遵等受故鬲令袁毅货,虽经赦
宥,宜皆禁止。事下廷尉。诏曰:“太保与毅有累世之交,遵等所取差薄,一皆
置之。”迁侍中尚书。
惠帝即位,初建东宫,太子年幼,欲令亲万机,故盛选六傅,以劭为太子太
师,通省尚书事。后转特进,累迁尚书左仆射。
劭博学,善属文,陈说近代事,若指诸掌。永康初,迁司徒。赵王伦篡位,
以劭为太宰。及三王交争,劭以轩冕而游其间,无怨之者。而骄奢简贵,亦有父
风。衣裘服玩,新故巨积。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时论以为
太官御膳,无以加之。然优游自足,不贪权势。尝语乡人王诠曰:“仆虽名位过
幸,少无可书之事,惟与夏侯长容谏授博士,可传史册耳。”所撰《荀粲》、《
王弼传》及诸奏议文章并行于世。永宁元年薨,赠司徒,谥曰康。子岐嗣。
劭初亡,袁粲吊岐,岐辞以疾。粲独哭而出曰:“今年决下婢子品。”王诠
谓之曰:“知死吊死,何必见生!岐前多罪,尔时不下,何公新亡,便下岐品。
人谓中正畏强易弱。”粲乃止。
遵字思祖,劭庶兄也。少有干能。起家散骑黄门郎、散骑常侍、侍中,累转
大鸿胪。性亦奢忲,役使御府工匠作禁物,又鬻行器,为司隶刘毅所奏,免官。
太康初,起为魏郡太守,迁太仆卿,又免官,卒于家,四子,嵩、绥、机、羡。
嵩字泰基,宽弘爱士,博观坟籍,尤善《史》、《汉》。少历清官,领著作
郎。
绥字伯蔚,位至侍中尚书。自以继世名贵,奢侈过度,性既轻物,翰札简傲。
城阳王尼见绥书疏,谓人曰:“伯蔚居乱而矜豪乃尔,岂其免乎!”刘舆、潘滔
谮之于东海王越,越遂诛绥。初,曾侍武帝宴,退而告遵等曰:“国家应天受禅,
创业垂统。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兆也。及
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此子孙之忧也。汝等犹可获没。”指诸孙曰:“此等必遇
乱亡也。”及绥死,嵩哭之曰;“我祖其大圣乎!”
机为邹平令。性亦矜傲,责乡里谢鲲等拜。或戒之曰:“礼敬年爵,以德为
主。令鲲拜势,惧伤风俗。”机不以为惭。
羡为离狐令。既骄且吝,陵驾人物,乡闾疾之如仇。永嘉之末,何氏灭亡无
遗焉。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也。雅旷有智局,容仪伟丽,不修小节。故时人
为之语曰:“石仲容,姣无双。”县召为吏,给农司马。会谒者阳翟郭玄信奉使,
求人为御,司马以苞及邓艾给之。行十余里,玄信谓二人曰:“子后并当至卿相。”
苞曰:“御隶也,何卿相乎?”既而又被使到邺,事久不决,乃贩铁于邺市。市
长沛国赵元儒名知人,见苞,异之,因与结交。叹苞远量,当至公辅,由是知名,
见吏部郎许允,求为小县。允谓苞曰;“卿是我辈人,当相引在朝廷,何欲小县
乎?”苞还叹息,不意允之知己乃如此也。
稍迁景帝中护军司马。宣帝闻苞好色薄行,以让景帝。帝答曰:“苞虽细行
不足,而有经国才略。夫贞廉之士,未必能经济世务。是以齐桓忘管仲之奢僣,
而录其匡合之大谋;汉高舍陈平之污行,而取其六奇之妙算。苞虽未可以上俦二
子,亦今日之选也。”意乃释。徙邺典农中郎将。时魏世王侯多居邺下,尚书丁
谧贵倾一时,并较时利。苞奏列其事,由是益见称。历东莱、琅邪太守,所在皆
有威惠。迁徐州刺史。
文帝之败于东关也,苞独全军而退。帝指所持节谓苞曰:“恨不以此授卿,
以究大事。”乃迁苞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及诸葛诞举兵淮南,苞
统青州诸军,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寇。吴遣
大将朱异、丁奉等来迎,诞等留辎重于都陆,轻兵渡黎水。苞等逆击,大破之。
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诡道袭都陆,尽焚其委输。异等收余众而退,寿春平。拜苞
镇东将军,封东光侯、假节。顷之,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苞因入朝。当还,
辞高贵乡公,留语尽日。既出,白文帝曰:“非常主也。”数日而有成济之事。
后进位征东大将军,俄迁骠骑将军。
文帝崩,贾充、荀勖议葬礼未定。苞时奔丧,恸哭曰:“基业如此,而以人
臣终乎!”葬礼乃定。后每与陈骞讽魏帝以历数已终,天命有在。及禅位,苞有
力焉。武帝践阼,迁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羽葆鼓吹。
自诸葛破灭,苞便镇抚淮南,士马强盛,边境多务,苞既勤庶事,又以威德
服物。淮北监军王琛轻苞素微,又闻童谣曰:“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
舒。”因是密表苞与吴人交通。先时望气者云“东南有大兵起”。及琛表至,武
帝甚疑之。会荆州刺史胡烈表吴人欲大出为寇,苞亦闻吴师将入,乃筑垒遏水以
自固。帝闻之,谓羊祜曰:“吴人每来,常东西相应,无缘偏尔,岂石苞果有不
顺乎?”祜深明之,而帝犹疑焉。会苞子乔为尚书郎,上召之,经日不至。帝谓
为必叛,欲讨苞而隐其事。遂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
官。遣太尉义阳王望率大军征之,以备非常。又敕镇东将军、琅邪王伷自下邳会
寿春。苞用掾孙铄计,放兵步出,住都亭待罪。帝闻之,意解。及苞诣阙,以公
还第。苞自耻受任无效而无怨色。
时邺奚官督郭暠上书理苞。帝诏曰:“前大司马苞忠允清亮,才经世务,干
用之绩,所历可纪。宜掌教典,以赞时政。其以苞为司徒。”有司奏:“苞前有
折挠,不堪其任。以公还第,已为弘厚,不宜擢用。”诏曰:“吴人轻脆,终无
能为。故疆埸之事,但欲完固守备,使不得越逸而已。以苞计画不同,虑敌过甚,
故征还更授。昔邓禹挠于关中,而终辅汉室,岂以一眚而掩大德哉!”于是就位。
苞奏:“州郡农桑未有赏罚之制,宜遣掾属循行,皆当均其土宜,举其殿最,
然后黜陟焉。”诏曰:“农殖者,为政之本,有国之大务也。虽欲安时兴化,不
先富而教之,其道无由。而至今四海多事,军国用广,加承征伐之后,屡有水旱
之事,仓库不充,百姓无积。古道稼穑树艺,司徒掌之。今虽登论道,然经国立
政,惟时所急,故陶唐之世,稷官为重。今司徒位当其任,乃心王事,有毁家纾
国,乾乾匪躬之志。其使司徒督察州郡播殖,将委事任成,垂拱仰办。若宜有所
循行者,其增置掾属十人,听取王官更练事业者。”苞在位称为忠勤,帝每委任
焉。
泰始八年薨。帝发哀于朝堂,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
匹。及葬,给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介士、大车,皆如魏司空陈泰
故事。车驾临送于东掖门外。策谥曰武。咸宁初,诏苞等并为王功,列于铭飨。
苞豫为《终制》曰:“延陵薄葬,孔子以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以为
不臣,古之明义也。自今死亡者,皆敛以时服,不得兼重。又不得饭含,为愚俗
所为。又不得设床帐明器也。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一不得起坟种树。昔王孙裸
葬矫时,其子奉命,君子不讥,况于合礼典者耶?”诸子皆奉遵遗令,又断亲戚
故吏设祭。有六子:越、乔、统、浚、俊、崇。以统为嗣。
统字弘绪,历位射声校尉、大鸿胪。子顺,为尚书郎。
越字弘伦,早卒。
乔字弘祖,历尚书郎、散骑侍郎。帝既召乔不得,深疑苞反。及苞至,有惭
色,谓之曰“卿子几破卿门”。苞遂废之,终身不听仕。又以有秽行,徙顿丘,
与弟崇同被害。二子超、熙亡走得免。成都王颖之起义也,以超为折冲将军,讨
孙秀,以功封侯。又为振武将军,征荆州贼李辰。颖与长沙王乂相攻,超常为前
锋,迁中护军。陈眕等挟惠帝北伐,超走还邺。颖使超距帝于荡阴,王师败绩,
超逼帝幸邺宫。会王浚攻颖于邺,颖以超为右将军以距浚,大败而归。从驾之洛
阳,西迁长安。河间王颙以超领北中郎将,使与颖共距东海王越。超于荥阳募兵,
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并受超节度,为豫州刺史刘乔继援。范阳王虓逆击斩
超,而熙得走免。永嘉中,为太傅越参军。
浚字景伦,清俭有鉴识,敬爱人物。位至黄门侍郎,为当世名士,早卒。
俊字彦伦,少有名誉,议者称为令器。官至阳平太守,早卒。
崇字季伦,生于青州,故小名齐奴。少敏惠,勇而有谋。苞临终,分财物与
诸子,独不及崇。其母以为言,苞曰:“此儿虽小,后自能得。”年二十余,为
修武令,有能名。入为散骑郎,迁城阳太守。伐吴有功,封安阳乡侯。在郡虽有
职务,好学不倦,以疾自解。顷之,拜黄门郎。
兄统忤扶风王骏,有司承旨奏统,将加重罚,既而见原。以崇不诣阙谢恩,
有司欲复加统罪。崇自表曰:“臣兄统以先父之恩,早被优遇,出入清显,历位
尽勤。伏度圣心,有以垂察。近为扶风王骏横所诬谤,司隶中丞等飞笔重奏,劾
案深文,累尘天听。臣兄弟跼蹐,忧心如悸。骏戚属尊重,权要赫奕。内外有司,
望风承旨。苟有所恶,易于投卵。自统枉劾以来,臣兄弟不敢一言稍自申理。戢
舌钳口,惟须刑书。古人称“荣华于顺旨,枯槁于逆违”,诚哉斯言,于今信矣。
是以虽董司直绳,不能不深其文,抱枉含谤,不得不输其理。幸赖陛下天听四达,
灵鉴昭远,存先父勋德之重,察臣等勉励之志。中诏申料,罪谴澄雪。臣等刻肌
碎首,未足上报。臣即以今月十四日,与兄统、浚等诣公车门拜表谢恩。伏度奏
御之日,暂经天听。此月二十日,忽被兰台禁止符,以统蒙宥,恩出非常,臣晏
然私门,曾不陈谢,复见弹奏,讪辱理尽。臣始闻此,惶惧狼狈,静而思之,固
无怪也。苟尊势所驱,何所不至,望奉法之直绳,不可得也。臣以凡才,累荷显
重,不能负载析薪,以答万分。一月之中,奏劾频加,曲之与直,非臣所计。所
愧不能承奉戚属,自陷于此。不媚于灶,实愧王孙,《随巢子》称“明君之德,
察情为上,察事次之”。所怀具经圣听,伏待罪黜,无所多言。”由是事解。累
迁散骑常侍、侍中。
武帝以崇功臣子,有干局,深器重之。元康初,杨骏辅政,大开封赏,多树
党援。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立议,奏于惠帝曰:“陛下圣德光被,皇灵启祚,
正位东宫,二十余年,道化宣流,万国归心。今承洪基,此乃天授。至于班赏行
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不安一也。吴会僣逆,几于百年,边境被其荼毒,朝廷
为之旰食。先帝决独断之聪,奋神武之略,荡灭逋寇,易于摧枯。然谋臣猛将,
犹有致思竭力之效。而今恩泽之封,优于灭吴之功。不安二也。上天眷祐,实在
大晋,卜世之数,未知其纪。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尊卑无差,有爵必进,数
世之后,莫非公侯。不安三也。臣等敢冒陈闻。窃谓泰始之初,及平吴论功,制
度名牒,皆悉具存。纵不能远遵古典,尚当依准旧事。”书奏,弗纳。出为南中
郎将、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崇在南中,得鸩鸟雏,以与后军将
军王恺。时制,鸩鸟不得过江,为司隶校尉傅祗所纠,诏原之,烧鸩于都街。
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征为大司
农,以征书未至擅去官免。顷之,拜太仆,出为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
镇下邳。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至镇,与
徐州刺史高诞争酒相侮,为军司所奏,免官。复拜卫尉,与潘岳谄事贾谧。谧与
之亲善,号曰“二十四友”。广城君每出,崇降车路左,望尘而拜,其卑佞如此。
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
膳穷水陆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恺以<米台>澳釜,崇以蜡代薪。
恺作紫丝布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
崇、恺争豪如此。武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
比。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嫉己之宝,声
色方厉。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高三四尺者六
七株,条干绝俗,光彩曜日,如恺比者甚众。恺忄兄然自失矣。
崇为客作豆粥,咄嗟便办。每冬,得韭萍齑。尝与恺出游,争入洛城,崇牛
迅若飞禽,恺绝不能及。恺每以此三事为根,乃密货崇帐下问其所以。答云:
“豆至难煮,豫作熟末,客来,但作白粥以投之耳。韭萍齑是捣韭根杂以麦苗耳。
牛奔不迟,良由驭者逐不及反制之,可听蹁辕则駃矣。”于是悉从之,遂争长
焉。崇后知之,因杀所告者。
尝与王敦入太学,见颜回、原宪之象,顾而叹曰:“若与之同升孔堂,去人
何必有间。”敦曰:“不知余人云何,子贡去卿差近。”崇正色曰:“士当身名
俱泰,何至瓮牖哉!”其立意类此。
刘舆兄弟少时为王恺所嫉,恺召之宿,因欲坑之。崇素与舆等善,闻当有变,
夜驰诣恺,问二刘所在,恺迫卒不得隐。崇径进于后斋索出,同车而去。语曰:
“年少何以轻就人宿!”舆深德之。
及贾谧诛,崇以党与免官。时赵王伦专权,崇甥欧阳建与伦有隙。崇有妓曰
绿珠,美而艳,善吹笛。孙秀使人求之。崇时在金谷别馆,方登凉台,临清流,
妇人侍侧。使者以告。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皆蕴兰麝,被罗縠,曰:
“在所择。”使者曰:“君侯服御丽则丽矣,然本受命指索绿珠,不识孰是?”
崇勃然曰:“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
愿加三思。”崇曰:“不然。”使者出而又反,崇竟不许。秀怒,乃劝伦诛崇、
建。崇、建亦潜知其计,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允、齐王冏以图伦、秀。秀
觉之,遂矫诏收崇及潘岳、欧阳建等。崇正宴于楼上,介士到门。崇谓绿珠曰:
“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崇曰:
“吾不过流徙交、广耳。”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奴辈利吾家财。”收者
答曰:“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
十五人,崇时年五十二。
初,崇家稻米饭在地,经宿皆化为螺,时人以为族灭之应。有司簿阅崇水碓
三余区,苍头八百余人,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及惠帝复阼,诏以卿礼葬之。封
崇从孙演为乐陵公。
苞曾孙朴字玄真,为人谨厚,无他材艺,没于胡。石勒以与朴同姓,俱出河
北,引朴为宗室,特加优宠,位至司徒。
欧阳建字坚石,世为冀方右族。雅有理思,才藻美赡,擅名北州。时人为之
语曰:“渤海赫赫,欧阳坚石。”辟公府,历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甚得
时誉。及遇祸,莫不悼惜之,年三十余。临命作诗,文甚哀楚。
孙铄字巨邺,河内怀人也。少乐为县吏,太守吴奋转以为主簿。铄自微贱登
纲纪,时僚大姓犹不与铄同坐。奋大怒,遂荐铄为司隶都官从事。司隶校尉刘讷
甚知赏之。时奋又荐铄于大司马石苞,苞辟为掾。铄将应命,行达许昌,会台已
密遣轻军袭苞。于时汝阴王镇许,铄过谒之。王先识铄,以乡里之情私告铄曰:
“无与祸。”铄即出,即驰诣寿春,为苞画计,苞赖而获免。迁尚书郎,在职驳
议十有余事,为当时所称。
史臣曰:若夫经为帝师,郑冲于焉无愧;孝为德本,王祥所以当仁;何曾善
其亲而及其亲之党者也。夏禹恭俭,殷因损益。牲牢服用,各有品章,诸侯不恒
牛,命士不恒豕。御而骄奢,其关乎治政。乘时立制,莫不由之。石崇学乃多闻,
情乖寡悔,超四豪而取富,喻五侯而竞爽。春畦{艹靃}靡,列于凝沍之晨;锦障
逶迤,亘以山川之外。撞钟舞女,流宕忘归,至于金谷含悲,吹楼将坠,所谓高
蝉处乎轻阴,不知螳蜋袭其后也。
赞曰:郑冲含素,王祥迟暮。百行斯融,双飞天路。何石殊操,芳饪标奇。
帝风流靡,崇心载驰。矜奢不极,寇害成赀。邦分身坠,乐往哀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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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羊祜 杜预(杜锡)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世吏二千石,至祜九世,并以清德闻。祖续,
仕汉南阳太守。父衟,上党太守。祜,蔡邕外孙,景献皇后同产弟。祜年十
二丧父,孝思过礼,事叔父耽甚谨。尝游汶水之滨,遇父老谓之曰:“孺子有好
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既而去,莫知所在。及长,博学能属文,身
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善谈论。郡将夏侯威异之,以兄霸之子妻之。举上计吏,
州四辟从事、秀才,五府交命,皆不就。太原郭奕见之曰:“此今日之颜子也。”
与王沈俱被曹爽辟。沈劝就征,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及爽败,沈以
故吏免,因谓祜曰:“常识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其先识不伐如
此。
夏侯霸之降蜀也,姻亲多告绝,祜独安其室,恩礼有加焉。寻遭母忧,长兄
发又卒,毁慕寝顿十余年,以道素自居,恂恂若儒者。
文帝为大将军,辟祜,未就,公车征拜中书侍郎,俄迁给事中、黄门郎。时
高贵乡公好属文,在位者多献诗赋,汝南和逌以忤意见斥,祜在其间,不得而亲
疏,有识尚焉。陈留王立,赐爵关中侯,邑百户。以少帝不愿为侍臣,求出补吏,
徙秘书监。及五等建,封钜平子,邑六百户。钟会有宠而忌,祜亦惮之。及会诛,
拜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勖共掌机密。迁中领军,悉统宿卫,入直殿中,执兵之耍,
事兼内外。
武帝受禅,以佐命之勋,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郡公,邑三千户。
固让封不受,乃进本爵为侯,置郎中令,备九官之职,加夫人印绶。泰始初,诏
曰:“夫总齐机衡,允厘六职,朝政之本也。祜执德清劭,忠亮纯茂,经纬文武,
謇謇正直,虽处腹心之任,而不总枢机之重,非垂拱无为委任责成之意也。其以
祜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给本营兵。”时王佑、贾充、裴秀皆前朝名望,祜每
让,不处其右。
帝将有灭吴之志,以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散骑常侍、卫将军如故。
祜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
者欲去皆听之。时长吏丧官,后人恶之,多毁坏旧府,祜以死生有命,非由居室,
书下征镇,普加禁断。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每为边害,祜患之,竟以诡计
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
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诏罢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将,以所统诸军在汉
东江夏者皆以益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閤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人,
而颇以畋渔废政。尝欲夜出,军司徐胤执棨当营门曰:“将军都督万里,安可轻
脱!将军之安危,亦国家之安危也。胤今日若死,此门乃开耳。”祜改容谢之,
此后稀出矣。
后加车骑将军,开府如三司之仪。祜上表固让曰:“臣伏闻恩诏,拔臣使同
台司。臣自出身以来,适十数年,受任外内,每极显重之任。常以智力不可顿进,
恩宠不可久谬,夙夜战悚,以荣为忧。臣闻古人之言,德未为人所服而受高爵,
则使才臣不进;功未为人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臣不劝。今臣身托外戚,事连运
会,诫在过宠,不患见遗。而猥降发中之诏,加非次之荣。臣有何功可以堪之,
何心可以安之。身辱高位,倾覆寻至,愿守先人弊庐,岂可得哉!违命诚忤天威,
曲从即复若此。盖闻古人申于见知,大臣之节,不可则止。臣虽小人,敢缘所蒙,
念存斯义。今天下自服化以来,方渐八年,虽侧席求贤,不遗幽贱,然臣不尔推
有德,达有功,使圣听知胜臣者多,未达者不少。假令有遗德于版筑之下,有隐
才于屠钓之间,而朝议用臣不以为非,臣处之不以为愧,所失岂不大哉!臣忝窃
虽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极宠,等宰辅之高位也。且臣虽所见者狭,据今光禄大
夫李憙执节高亮,在公正色;光禄大夫鲁芝洁身寡欲,和而不同;光禄大夫李胤
清亮简素,立身在朝,皆服事华发,以礼终始。虽历位外内之宠,不异寒贱之家,
而犹未蒙此选,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守节,无苟进
之志。今道路行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还屯。不尔留连,必于外虞
有阙。匹夫之志,有不可夺。”不听。
及还镇,吴西陵督步阐举城来降。吴将陆抗攻之甚急,诏祜迎阐。祜率兵五
万出江陵,遣荆州刺史杨肇攻抗,不克,阐竟为抗所擒。有司奏:“祜所统八万
余人,贼众不过三万。祜顿兵江陵,使贼备得设。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悬,
军人挫衄。背违诏命,无大臣节。可免官,以侯就第。”竟坐贬为平南将军,而
免杨肇为庶人。
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耍,开建五城,
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前后降者不绝,乃增修德
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
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
还其家。后吴将夏详、邵顗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
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
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
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
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
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抗
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羊祜岂鸩人者!”时谈以
为华元、子反复见于今日。抗每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
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孙皓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
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祜贞悫无私,疾恶邪佞,旬勖、冯紞之徒甚忌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
甚俊辨,祜不然之,衍拂衣而起。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处大位,然
败俗伤化,必此人也。”步阐之役,祜以军法将斩王戎,故戎、衍并憾之,每言
论多毁祜。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咸宁初,除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得专辟召。初,祐以伐吴必藉上流
之势。又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
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当思应其名者耳。”会益州刺史王浚征为大司农,
祜知其可任,浚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浚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
为顺流之计。
祜缮甲训卒,广为戎备。至是上疏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
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
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勋,
成无为之化也。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
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
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谓侯之时耳。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谕。
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
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
蜀之为国,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得济,皆言一
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
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至刘
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
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
盛于往时;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
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
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
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
则上下震荡。吴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藩篱自持,所敌者大,无
有宁息。孙皓孙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
而至。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
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
戟盾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
去长入短。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如此,军
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
会秦凉屡败,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而议者多不
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
者恨于后时哉!”
其后,诏以泰山之南武阳、牟、南城、梁父、平阳五县为南城郡,封祜为南
城侯,置相,与郡公同。祜让曰:“昔张良请受留万户,汉祖不夺其志。臣受钜
平于先帝,敢辱重爵,以速官谤!”固执不拜,帝许之。祜每被登进,常守冲退,
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是以名德远播,朝野具瞻,搢绅佥议,当居台
辅。帝方有兼并之志,仗祜以东南之任,故寝之。祜历职二朝,任典枢要,政事
损益,皆谘访焉,势利之求,无所关与。其嘉谋谠议,皆焚其草,故世莫闻。凡
所进达,人皆不知所由。或谓祜慎密太过者,祜曰:“是何言欤!夫入则造膝,
出则诡辞,君臣不密之诫,吾惟惧其不及。不能举贤取异,岂得不愧知人之难哉!
且拜爵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取。”
祜女夫尝劝祜“有所营置,令有归戴者,可不美乎?”祜默然不应,退告诸
子曰:“此可谓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臣树私则背公,是大惑也。汝宜识吾此意。”
尝与从弟琇书曰:“既定边事,当角巾东路,归故里,为容棺之墟。以白士而居
重位,何能不以盛满受责乎!疏广是吾师也。”
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
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
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湛曰:
“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
祜当讨吴贼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邑三百户。
会吴人寇弋阳、江夏,略户口,诏遣侍臣移书诘祐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复
旧之宜。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去亦已经日矣。步军方往,
安能救之哉!劳师以免责,恐非事宜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
势好合恶离。疆埸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辄徙州,贼出无
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使者不能诘。
祜寝疾,求入朝。既至洛阳,会景献宫车在殡,哀恸至笃。中诏申谕,扶疾
引见,命乘辇入殿,无下拜,甚见优礼。及侍坐,面陈伐吴之计。帝以其病,不
宜常入,遣中书令张华问其筹策。祜曰:“今主上有禅代之美,而功德未著。吴
人虐政已甚,可不战而克。混一六合,以兴文教,则主齐尧舜,臣同稷契,为百
代之盛轨。如舍之,若孙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长江未可而
越也,将为后患乎!”华深赞成其计。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
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须臣自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
臣所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
疾渐笃,乃举杜预自代。寻卒,时年五十八。帝素服哭之,甚哀。是日大寒,
帝涕泪沾须鬓,皆为冰焉。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恸,罢市,巷哭者声相
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其仁千所感如此。赐以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
万,布百匹。诏曰:“征南大将军南城侯祜,蹈德冲素,思心清远。始在内职,
值登大命,乃心笃诚,左右王事,入综机密,出统方岳。当终显烈,永辅朕躬,
而奄忽殂陨,悼之伤怀。其追赠侍中、太傅,持节如故。”
祜立身清俭,被服率素,禄俸所资,皆以赡给九族,赏赐军士,家无余财。
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从弟琇等述祜素志,求葬于先人墓次。帝不许,赐去
城十里外近陵葬地一顷,谥曰成。祜丧既引,帝于大司马门南临送。祜甥齐王攸
表祜妻不以侯敛之意,帝乃诏曰:“祜固让历年,志不可夺。身没让存,遗操益
厉,此夷叔所以称贤,季子所以全节也。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
初,文帝崩,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自天子达;而汉文除之,
毁礼伤义,常以叹息。今主上天纵至孝,有曾闵之性,虽夺其服,实行丧礼。丧
礼实行,除服何为邪!若因此革汉魏之薄,而兴先王之法,以敦风俗,垂美百代,
不亦善乎!”玄曰:“汉文以末世浅薄,不能行国君之丧,故因而除之。除之数
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善
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此为但有有父子,无复君臣,三纲之道亏矣。”
祜乃止。
祜所著文章及为《老子传》并行于世。襄阳百姓于岘山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
立庙,岁时飨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荆州人为祜讳名,
屋室皆以门为称,改户曹为辞曹焉。
祜开府累年,谦让不辟士,始有所命,会卒,不得除署。故参佐刘侩、赵寅、
刘弥、孙勃等笺诣预曰:“昔以谬选,忝备官属,各得与前征南大将军祜参同庶
事。祜执德冲虚,操尚清远,德高而体卑,位优而行恭。前膺显命,来抚南夏,
既有三司之仪,复加大将军之号。虽居其位,不行其制。至今海内渴伫,群俊望
风。涉其门者,贪夫反廉,懦夫立志,虽夷惠之操,无以尚也。自镇此境,政化
被乎江汉,潜谋远计,辟国开疆,诸所规摹,皆有轨量。志存公家,以死勤事,
始辟四掾,未至而陨。夫举贤报国,台辅之远任也;搜扬侧陋,亦台辅之宿心也;
中道而废,亦台辅之私恨也。履谦积稔,晚节不遂,此远近所以为之感痛者也。
昔召伯所憩,爱流甘棠;宣子所游,封殖其树。夫思其人,尚及其树,况生存所
辟之士,便当随例放弃者乎!乞蒙列上,得依已至掾属。”预表曰:“祜虽开府
而不备僚属,引谦之至,宜见显明。及扶疾辟士,未到而没,家无胤嗣,官无命
士,此方之望,隐忧载怀。夫笃终追远,人德归厚,汉祖不惜四千户之封,以慰
赵子弟心。请议之。”诏不许。
祜卒二岁而吴平,群臣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克
定之功,策告祜庙,仍依萧何故事,封其夫人。策曰:“皇帝使谒者杜宏告故侍
中、太傅钜平成侯祜:昔吴为不恭,负险称号,郊境不辟,多历年所。祜受任南
夏,思静其难,外扬王化,内经庙略,著德推诚,江汉归心,举有成资,谋有全
策。昊天不吊,所志不卒,朕用悼恨于厥心。乃班命群帅,致天之讨,兵不逾时,
一征而灭,畴昔之规,若合符契。夫赏不失劳,国有彝典,宜增启土宇,以崇
前命,而重违公高让之素。今封夫人夏侯氏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又赐帛万匹,
谷万斛。”
祜年五岁,时令乳母取所弄金环。乳母曰:“汝先无此物。”祜即诣邻人李
氏东垣桑树中探得之。主人惊曰:“此吾亡儿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言
之,李氏悲惋。时人异之,谓李氏子则祜之前身也。又有善相墓者,言祜祖墓所
有帝王气,若凿之则无后,祜遂凿之。相者见曰“犹出折臂三公”,而祜竟堕马
折臂,位至公而无子。
帝以祜兄子暨为嗣,暨以父没不得为人后。帝又令暨弟伊为祜后,又不奉诏。
帝怒,并收免之。太康二年,以伊弟篇为钜平侯,奉祜嗣。篇历官清慎,有私牛
于官舍产犊,及迁而留之,位至散骑常侍,早卒。
孝武太元中,封祜兄玄孙之子法兴为钜平侯,邑五千户。以桓玄党诛,国除。
尚书祠部郎荀伯子上表讼之曰:“臣闻咎繇亡嗣,臧文以为深叹;伯氏夺邑,管
仲所以称仁。功高可百世不泯,滥赏无得崇朝。故太傅、钜平侯羊祜明德通贤,
国之宗主,勋参佐命,功成平吴,而后嗣阙然,烝尝莫寄。汉以萧何元功,故绝
世辄继,愚谓钜平封宜同酂国。故太尉广陵公准党翼贼伦,祸加淮南,因逆为利,
窃飨大邦。值西朝政刑失裁,中兴因而不夺。今王道维新,岂可不大判臧否,谓
广陵国宜在削除。故太保卫瓘本爵菑阳县公,既被横害,乃进茅土,始赠兰陵,
又转江夏。中朝名臣,多非理终,瓘功德无殊,而独受偏赏,谓宜罢其郡封,复
邑菑阳,则与夺有伦,善恶分矣。”竟寝不报。
祜前母,孔融女,生兄发,官至都督淮北护军。初,发与祜同母兄承俱得病,
祜母度不能两存,乃专心养发,故得济,而承竟死。
发长子伦,高阳相。伦弟暨,阳平太守。暨弟伊,初为车骑贾充掾,后历平
南将军、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宛,为张昌所杀,追赠镇南将军。祜伯父秘,官至
京兆太守。子祉,魏郡太守。秘孙亮,字长玄,有才能,多计数。与之交者,必
伪尽款诚,人皆谓得其心,而殊非其实也。初为太傅杨骏参军,时京兆多盗窃。
骏欲更重其法,盗百钱加大辟,请官属会议,亮曰:“昔楚江乙母失布,以为盗
由令尹。公若无欲,盗宜自止,何重法为?”骏惭而止。累转大鸿胪。时惠帝在
长安,亮与关东连谋,内不自安,奔于并州,为刘元海所害。亮弟陶,为徐州刺
史。
杜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也。祖畿,魏尚书仆射。父恕,幽州刺史。预博
学多通,明于兴废之道,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初,其
父与宣帝不相能,遂以幽死,故预久不得调。文帝嗣立,预尚帝妹高陆公主,起
家拜尚书郎,袭祖爵丰乐亭侯。在职四年,转参相府军事。钟会伐蜀,以预为镇
西长史。及会反,僚佐并遇害,唯预以智获免,增邑千一百五十户。
与车骑将军贾充等定律令,既成,预为之注解,乃奏之曰:“法者,盖绳墨
之断例,非穷理尽性之书也。故文约而例直,听省而禁简。例直易见,禁简难犯。
易见则人知所避,难犯则几于刑厝。刑之本在于简直,故必审名分。审名分者,
必忍小理。古之刑书,铭之钟鼎,铸之金石,所以远塞异端,使无淫巧也。今所
注皆纲罗法意,格之以名分。使用之者执名例以审趣舍,伸绳墨之直,去析薪之
理也。”诏班于天下。
泰始中,守河南尹。预以京师王化之始,自近及远,凡所施论,务崇大体。
受诏为黜陟之课,其略曰;“臣闻上古之政,因循自然,虚己委诚,而信顺之道
应,神感心通,而天下之理得。逮至淳朴渐散,彰美显恶,设官分职,以颁爵禄,
弘宣六典,以详考察。然犹倚明哲之辅,建忠贞之司,使名不得越功而独美,功
不得后名而独隐,皆畴咨博询,敷纳以言。及至末世,不能纪远而求于密微,疑
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愈伪,法令滋章,巧饰弥多。
昔汉之刺史,亦岁终奏事,不制算课,而清浊粗举。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
其文可谓至密。然由于累细以违其体,故历代不能通也。岂若申唐尧之旧,去密
就简,则简而易从也。夫宣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伤
理。今科举优劣,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在官一年以后,每岁言优者一人为
上第,劣者一人为下第,因计偕以名闻。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六岁处优
举者超用之,六岁处劣举者奏免之,其优多劣少者叙用之,劣多优少者左迁之。
今考课之品,所对不钧,诚有难易。若以难取优,以易而否,主者固当准量轻重,
微加降杀,不足复曲以法尽也。《己丑诏书》以考课难成,听通荐例。荐例之理,
即亦取于风声。六年顿荐,黜陟无渐,又非古者三考之意也。今每岁一考,则积
优以成陟,累劣以取黜。以士君子之心相处,未有官故六年六黜清能,六进否劣
者也。监司将亦随而弹之。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亦无取于黜陟也。”
司隶校尉石鉴以宿憾奏预,免职。时虏寇陇石,以预为安西军司,给兵三百
人,骑百匹。到长安,更除秦州刺史,领东羌校尉、轻车将军、假节。属虏兵强
盛,石鉴时为安西将军,使预出兵击之。预以虏乘胜马肥,而官军悬乏,宜并力
大运,须春进讨,陈五不可、四不须。鉴大怒,复奏预擅饰城门官舍,稽乏军兴,
遣御史槛车征诣廷尉。以预尚主,在八议,以侯赎论,。其后陇右之事卒如预策。
是时朝廷皆以预明于筹略,会匈奴帅刘猛举兵反,自并州西及河东、平阳,
诏预以散侯定计省闼,俄拜度支尚书。预乃奏立藉田,建安边,论处军国之要。
又作人排新器,兴常平仓,定谷价,较盐运,制课调,内以利国外以救边者五十
余条,皆纳焉。石鉴自军还,论功不实,为预所纠,遂相仇恨,言论喧哗,并坐
免官,以侯兼本职。数年,复拜度支尚书。
元皇后梓宫将迁于峻阳陵。旧制,既葬,帝及群臣即吉。尚书奏,皇太子亦
宜释服。预议“皇太子宜复古典,以谅闇终制”,从之。
预以时历差舛,不应晷度,奏上《二元乾度历》,行于世。预又以孟津渡险,
有覆没之患,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
立故也。预曰:“‘造舟为梁’,则河桥之谓也。”及桥成,帝从百僚临会,举
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也。”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不得施其微巧。”
周庙欹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坐。汉末丧乱,不复存,形制遂绝。预创意造成,奏
上之,帝甚嘉叹焉。咸宁四年秋,大霖雨,蝗虫起。预上疏多陈农要,事在《食
货志》。预在内七年,损益万机,不可胜数,朝野称美,号曰“杜武库”,言其
无所不有也。
时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唯预、羊祜、张华与帝意合。祜病,举预
自代,因以本官假节行平东将军,领征南军司。及祜卒,拜镇南大将军、都督荆
州诸军事,给追锋车,第二驸马。预既至镇,缮甲兵,耀威武,乃简精锐,袭吴
西陵督张政,大破之,以功增封三百六十五户。政,吴之名将也,据要害之地,
耻以无备取败,不以所丧之实告于孙皓。预欲间吴边将,乃表还其所获之众于皓。
皓果召政,遣武昌监刘宪代之。故大军临至,使其将帅移易,以成倾荡之势。
预处分既定,乃启请伐吴之期。帝报待明年方欲大举,预表陈至计曰:“自
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无兵上。以理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先护上
流,勤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空其国都。而陛下过听,便用委
弃大计,纵敌患生。此诚国之远图,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事为之制,务从完
牢。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惜而不一试之!若
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难也。陛下宿议,分命臣等随界分进,
其所禁持,东西同符,万安之举,未有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暧昧之见自
取后累。惟陛下察之。”预旬月之中又上表曰:“羊祜与朝臣多不同,不先博画
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多异。凡事当以利害相较,今此举十有八九利,其
一二止于无功耳。其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已,功不在身,各耻其前
言,故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锋起,虽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虑后难,
故轻相同异也。昔汉宣帝议赵充国所上,事效之后,诘责诸议者,皆叩头而谢,
以塞异端也。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若今中止,孙皓怖而生计,或徙都武昌,
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人,城不可攻,野无所掠,积大船于夏口,则明年之计
或无所及。”时帝与中书令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明
神武,朝野清晏,国富兵强,号令如一,吴主荒淫骄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
可不劳而定。”帝乃许之。
预以太康元年正月,陈兵于江陵,遣参军樊显、尹林、邓圭、襄阳太守周奇
等率众循江西上,授以节度,旬日之间,累克城邑,皆如预策焉。又遣牙门管定、
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出于要
害之地,以夺贼心。吴都督孙歆震恐,与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
吴之男女降者者万余口,旨、巢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距王浚,大败而还。
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故军中为之谣曰:
“以计代战一当万。”于是进逼江陵。吴督将伍延伪请降而列兵登陴,预攻克之。
既平上流,于是沅湘以南,至于交广,吴之州郡皆望风归命,奉送印绶,预仗节
称诏而绥抚之。凡所斩及生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余人。又因
兵威,徙将士屯戍之家以实江北,南郡故地各树之长吏,荆土肃然,吴人赴者如
归矣。
王浚先列上得孙歆头,预后生送歆,洛中以为大笑。时众军会议,或曰:
“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将起,宜俟来冬,更为大举。”
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
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径造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议者
乃以书谢之。
孙皓既平,振旅凯入,以功进爵当阳县侯,增邑并前九千六百户,封子耽为
亭侯,千户,赐绢八千匹。
初,攻江陵,吴人知预病癭,惮其智计,以瓠系狗颈示之,每大树似癭,辄
斫使白,题曰:“杜预颈。”及城平,尽捕杀之。
预既还镇,累陈家世吏职,武非其功,请退。不许。
预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勤于讲武,修立泮宫,江汉怀德,化被万里。攻
破山夷,错置屯营,分据要害之地,以固维持之势。又修邵信臣遗迹,激用滍
淯诸水以浸原田万余顷,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众庶赖之,号曰
“杜父”。旧水道唯沔汉达江陵千数百里,北无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会,表
里山川,实为险固,荆蛮之所恃也。预乃开杨口,起夏水达巴陵千余里,内泻长
江之险,外通零桂之漕。南土歌之曰:“后世无叛由杜翁,孰识智名与勇功。”
预公家之事,知无不为。凡所兴造,必考度始终,鲜有败事。或讥其意碎者,预
曰:“禹稷之功,期于济世,所庶几也。”
预好为后世名,常言“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刻石为二碑,纪其勋绩,一
沈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每任大事,辄居将率之列。结交接物,恭而有礼,
问无所隐,诲人不倦,敏于事而慎于言。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
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
《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又撰《女记赞》。当时论者谓预文义
质直,世人未之重,唯秘书监挚虞赏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
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
时王济解相马,又甚爱之,而和峤颇聚敛,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武
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
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预初在荆州,因宴集,醉卧斋中。外人闻呕吐声,窃窥于户,止见一大蛇垂
头而吐。闻者异之。其后征为司隶校尉,加位特进,行次邓县而卒,时年六十三。
帝甚嗟悼,追赠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预先为遗令曰:“古不合
葬,明于终始之理,同于无有也。中古圣人改而合之,盖以别合无在,更缘生以
示教也。自此以来,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知死,故各以己意所欲
也。吾往为台郎,尝以公事使过密县之邢山。山上有冢,问耕父,云是郑大夫祭
仲,或云子产之冢也,遂率从者祭而观焉。其造冢居山之顶,四望周达,连山体
南北之正而邪东北,向新郑城,意不忘本也。其隧道唯塞其后而空其前,不填之,
示藏无珍宝,不取于重深也。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水自然之石以为冢藏,贵不
劳工巧,而此石不入世用也。君子尚其有情,小人无利可动,历千载无毁,俭之
致也。吾去春入朝,因郭氏丧亡,缘陪陵旧义,自表营洛阳城东首阳之南为将来
兆域。而所得地中有小山,上无旧冢。其高显虽未足比邢山,然东奉二陵,西瞻
宫阙,南观伊洛,北望夷叔,旷然远览,情之所安也。故遂表树开道,为一定之
制,至时皆用洛水圆石,开遂道南向,仪制取法于郑大夫,欲以俭自完耳。棺器
小敛之事,皆当称此。”子孙一以遵之。子锡嗣。
锡字世嘏。少有盛名,起家长沙王乂文学,累迁太子中舍人。性亮直忠烈,
屡谏愍怀太子,言辞恳切,太子患之。后置针著锡常所坐处毡中,刺之流血。他
日,太子问锡:“向著何事?”锡对:“醉不知。”太子诘之曰:“君喜责人,
何自作过也。”后转卫将军长史。赵王伦篡位,以为治书御史。孙秀求交于锡,
而锡拒之,秀虽衔之,惮其名高,不敢害也。惠帝反政,迁吏部郎、城阳太守,
不拜,仍迁尚书左丞。年四十八卒,赠散骑常侍。子乂嗣,在《外戚传》。
史臣曰:泰始之际,人祇呈贶,羊公起平吴之策,其见天地之心焉。昔齐有
黔夫,燕人祭北门之鬼;赵有李牧,秦王罢东并之势。桑枝不竞,瓜润空惭。垂
大信于南服,倾吴人于汉渚,江衢如砥,襁袂同归。而在乎成功弗居,幅巾穷巷,
落落焉其有风飚者也。杜预不有生知,用之则习,振长策而攻取,兼儒风而转战。
孔门称四,则仰止其三;《春秋》有五,而独擅其一,不其优欤!夫三年之丧,
云无贵贱。轻纤夺于在位,可以兴嗟;既葬释于储君,何其斯酷。徇以苟合,不
求其正,以当代之元良,为诸侯之庶子,檀弓习于变礼者也,杜预其有焉。
赞曰:汉池西险,吴江左回。羊公恩信,百万归来。昔之誓旅,怀经罕素。
元凯文场,称为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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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陈骞(子舆) 裴秀(子頠 秀从弟楷 楷子宪)

陈骞,临淮东阳人也。父矫,魏司徒。矫本广陵刘氏,为外祖陈氏所养,因
而改焉。骞沈厚有智谋。初,矫为尚书令,侍中刘晔见幸于魏明帝,谮矫专权。
矫忧惧,以问骞。骞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意,不过不作公耳。”
后帝意果释,骞尚少,为夏侯玄所侮,意色自若,玄以此异之。
起家尚书郎,迁中山、安平太守,并著称绩。征为相国司马、长史、御吏中
丞,迁尚书,封安国亭侯。蜀贼寇陇右,以尚书持节行征蜀将军,破贼而还。会
诸葛诞之乱,复以尚书行安东将军。寿春平,拜使持节、都督淮北诸军事、安东
将军,进爵广陵侯。转都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又转都督
江南诸军事,徙都督荆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封郯侯。武帝受禅,以佐命之勋,
进车骑将军,封高平郡公,迁侍中、大将军,出为都督扬州诸军事,余如故,假
黄钺。攻拔吴枳里城,破涂中屯戍。赐骞兄子惺爵关中侯。
咸宁初,迁太尉,转大司马。骞因入朝,言于帝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
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将为国耻。愿陛下详之。”时弘为扬州刺史,不承
顺骞命。帝以为不协相构,于是征弘,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骞窃叹息,以
为必败。二人后果失羌戎之和,皆被寇丧没,征讨连岁,仅而得定,帝乃悔之。
骞少有度量,含垢匿瑕,所在有绩。与贾充、石苞、裴秀等俱为心膂,而骞
智度过之,充等亦自以为不及也。累处方任,为士庶所怀。既位极人臣,年逾致
仕,思欲退身。咸宁三年,求入朝,因乞骸骨。赐衮冕之服,诏曰:“骞元勋旧
德,统乂东夏,方弘远绩,以一吴会,而所苦未除,每表恳切,重劳以方事。今
听留京城,以前太尉府为大司马府,增置祭酒二人,帐下司马、官骑、大车、鼓
吹皆如前,亲兵百人,厨田十顷,厨园五十亩,厨士十人,器物经用皆留给焉。
又给乘舆辇,出入殿中加鼓吹,如汉萧何故事。”骞累称疾辞位,诏曰:“骞履
德论道,朕所谘询。方赖谋猷,以弘庶绩,宜时视事。可遣散骑常侍谕意。”骞
辄归第,诏又遣侍中敦谕还府。遂固请,许之,位同保傅,在三司之上,赐以几
杖,不朝,安车驷马,以高平公还第。帝以其勋旧耆老,礼之甚重。又以骞有疾,
听乘舆上殿。
骞素无謇谔之风,然与帝语傲;及见皇太子加敬,时人以为谄。弟稚与其子
舆忿争,遂说骞子女秽行,骞表徙弟,以此获讥于世。
元康二年薨,年八十一,加以衮敛,赠太傅,谥曰武。及葬,帝于大司马门
临丧,望柩流涕,礼依大司马石苞故事。子舆嗣爵。
舆字显初,拜散骑侍郎、洛阳令,迁黄门侍郎,厉将校左军、大司农、侍中。
坐与叔父不睦,出为河内太守。舆虽无检正,而有力致。寻卒,子植字弘先嗣,
官至散骑常侍。卒,子粹嗣,永嘉中遇害,孝武帝以骞玄孙袭爵。卒,弟子浩之
嗣。宋受禅,国除。
裴秀,字季彦,河东闻喜人也。祖茂,汉尚书令。父潜,魏尚书令。秀少好
学,有风操,八岁能属文。叔父徽有盛名,宾客甚众。秀年十余岁,有诣徽者,
出则过秀。然秀母贱,嫡母宣氏不之礼,尝使进馔于客,见者皆为之起。秀母曰:
“微贱如此,当应为小儿故也。”宣氏知之,后遂止。时人为之语曰:“后进领
袖有裴秀。”
渡辽将军毌丘俭尝荐秀于大将军曹爽,曰:“生而岐嶷,长蹈自然,玄静守
真,性入道奥;博学强记,无文不该;孝友著于乡党,高声闻于远近。诚宜弼佐
谟明,助和鼎味,毗赞大府,光昭盛化。非徒子奇、甘罗之俦,兼包颜、冉、游、
夏之美。”爽乃辟为掾,袭父爵清阳亭侯,迁黄门侍郎。爽诛,以故吏免。顷之,
为廷尉正,历文帝安东及卫将军司马,军国之政,多见信纳。迁散骑常侍。
帝之讨诸葛诞也,秀与尚书仆射陈泰、黄门侍郎锺会以行台从,豫参谋略。
及诞平,转尚书,进封鲁阳乡侯,增邑千户。常道乡公立,以豫议定策,进爵县
侯,增邑七百户,迁尚书仆射。魏咸熙初,厘革宪司。时荀顗定礼仪,贾充正法
律,而秀改官制焉。秀议五等之爵,自骑督已上六百余人皆封。于是秀封济川侯,
地方六十里,邑千四百户,以高苑县济川墟为侯国。
初,文帝未定嗣,而属意舞阳侯攸。武帝惧不得立,问秀曰:“人有相否?”
因以奇表示之。秀后言于文帝曰:“中抚军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
也。”由是世子乃定。武帝既即王位,拜尚书令、右光禄大夫,与御史大夫王沈、
卫将军贾充俱开府,加给事中。及帝受禅,加左光禄大夫,封钜鹿郡公,邑三千
户。
时安远护军郝诩与故人书云:“与尚书令裴秀相知,望其为益。”有司奏免
秀官,诏曰:“不能使人之不加诸我,此古人所难。交关人事,诩之罪耳,岂尚
书令能防乎!其勿有所问。”司隶校尉李憙复上言,骑都尉刘尚为尚书令裴秀占
官稻田,求禁止秀。诏又以秀干翼朝政,有勋绩于王室,不可以小疵掩大德,使
推正尚罪而解秀禁止焉。
久之,诏曰:“夫三司之任,以翼宣皇极,弼成王事者也。故经国论道,赖
之明喆,苟非其人,官不虚备。尚书令、左光禄大夫裴秀,雅量弘博,思心通远,
先帝登庸,赞事前朝。朕受明命,光佐大业,勋德茂著,配踪元凯。宜正位居体,
以康庶绩。其以秀为司空。”
秀儒学洽闻,且留心政事,当禅代之际,总纳言之要,其所裁当,礼无违者。
又以职在地官,以《禹贡》山川地名,从来久远,多有变易。后世说者或强牵引,
渐以暗昧。于是甄摘旧文,疑者则阙,古有名而今无者,皆随事注列,作《禹贡
地域图》十八篇,奏之,藏于秘府。其序曰:
图书之设,由来尚矣。自古立象垂制,而赖其用。三代置其官,国史掌厥职。
暨汉屠咸阳,丞相萧何尽收秦之图籍。今秘书既无古之地图,又无萧何所得,惟
有汉氏《舆地》及《括地》诸杂图。各不设分率,又不考正准望,亦不备载名山
大川。虽有粗形,皆不精审,不可依据。或荒外迂诞之言,不合事实,于义无取。
大晋龙兴,混一六合,以清宇宙,始于庸蜀,冞入其岨。文皇帝乃命有
司,撰访吴蜀地图。蜀土既定,六军所经,地域远近,山川险易,征路迂直,校
验图记,罔或有差。今上考《禹贡》山海川流,原隰陂泽,古之九州,及今之十
六州,郡国县邑,疆界乡陬,及古国盟会旧名,水陆径路,为地图十八篇。
制图之体有六焉。一曰分率,所以辨广轮之度也。二曰准望,所以正彼此之
体也。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数也。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此三者
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夷险之异也。有图象而无分率,则无以审远近之差;有分
率而无准望,虽得之于一隅,必失之于他方;有准望而无道里,则施于山海绝隔
之地,不能以相通;有道里而无高下、方邪、迂直之校,则径路之数必与远近之
实相违,失准望之正矣,故以此六者参而考之。然远近之实定于分率,彼此之实
定于道里,度数之实定于高下、方邪、迂直之算。故虽有峻山钜海之隔,绝域殊
方之迥,登降诡曲之因,皆可得举而定者。准望之法既正,则曲直远近无所隐其
形也。
秀创制朝仪,广陈刑政,朝廷多遵用之,以为故事。在位四载,为当世名公。
服寒食散,当饮热酒而饮冷酒,泰始七年薨,时年四十八。诏曰:“司空经德履
哲,体蹈儒雅,佐命翼世,勋业弘茂。方将宣献敷制,为世宗范,不幸薨殂,朕
甚痛之。其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谥曰元。”
初,秀以尚书三十六曹统事准例不明,宜使诸卿任职,未及奏而薨。其友人
料其书记,得表草言平吴之事,其词曰:“孙皓酷虐,不及圣明御世兼弱攻昧,
使遗子孙,将遂不能臣;时有否泰,非万安之势也。臣昔虽已屡言,未有成旨。
今既疾笃不起,谨重尸启。愿陛下时共施用。”乃封以上闻。诏报曰:“司空薨,
痛悼不能去心。又得表草,虽在危困,不忘王室,尽忠忧国。省益伤切,辄当与
诸贤共论也。”
咸宁初,与石苞等并为王公,配享庙庭。有二子:浚、頠。浚嗣位,至散骑
常侍,早卒。浚庶子憬不惠,别封高阳亭侯,以浚少弟頠嗣。
頠字逸民。弘雅有远识,博学稽古,自少知名。御史中丞周弼见而叹曰:
“頠若武库,五兵纵横,一时之杰也。”贾充即頠从母夫也,表“秀有佐命之勋,
不幸嫡长丧亡,遗孤稚弱。頠才德英茂,足以兴隆国嗣。”诏頠袭爵,頠固让,
不许。太康二年,徵为太子中庶子,迁散骑常侍。惠帝既位,转国子祭酒,兼右
军将军。
初,頠兄子憬为白衣,頠论述世勋,赐爵高阳亭侯。杨骏将诛也,骏党左军
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頠,问太傅所在。頠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车,
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頠曰:“宜至廷尉。”豫从頠言,遂委而
去。寻而诏頠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及骏诛,以功当封武昌侯,頠请以封
憬,帝竟封頠次子该。頠苦陈憬本承嫡,宜袭钜鹿,先帝恩旨,辞不获命。武昌
之封,己之所蒙,特请以封憬。该时尚主,故帝不听。累迁侍中。
时天下暂宁,頠奏修国学,刻石写经。皇太子既讲,释奠祀孔子,饮飨射侯,
甚有仪序。又令荀藩终父勖之志,铸钟凿磬,以备郊庙朝享礼乐。頠通博多闻,
兼明医术。荀勖之修律度也,检得古尺,短世所用四分有余。頠上言:“宜改诸
度量。若未能悉革,可先改太医权衡。此若差违,遂失神农、岐伯之正。药物轻
重,分两乖互,所可伤夭,为害尤深。古寿考而今短折者,未必不由此也。”卒
不能用。乐广尝与頠清言,欲以理服之,而頠辞论丰博,广笑而不言。时人谓頠
为言谈之林薮。
頠以贾后不悦太子,抗表请增崇太子所生谢淑妃位号,仍启增置后卫率吏,
给三千兵,于是东宫宿卫万人。迁尚书,侍中如故,加光禄大夫。每授一职,未
尝不殷勤固让,表疏十余上,博引古今成败以为言,览之者莫不寒心。
頠深虑贾后乱政,与司空张华、侍中贾模议废之而立谢淑妃。华、模皆曰:
“帝自无废黜之意,若吾等专行之,上心不以为是。且诸王方刚,朋党异议,恐
祸如发机,身死国危,无益社稷。”頠曰:“诚如公虑。但昏虐之人,无所忌惮,
乱可立待,将如之何?”华曰:“卿二人犹且见信,然勤为左右陈祸福之戒,冀
无大悖。幸天下尚安,庶可优游卒岁。”此谋遂寝。頠旦夕劝说从母广城君,令
戒喻贾后亲待太子而已。或说頠曰:“幸与中宫内外可得尽言。言若不行,则可
辞病屏退。若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乎免矣。”頠慨然久之,而竟不能行。
迁尚书左仆射,侍中如故。頠虽后之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不谓之以亲戚
进也,惟恐其不居位。俄复使頠专任门下事,固让,不听。頠上言:“贾模适亡,
复以臣代,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举。后族何常有能自保,皆知重亲无脱者也。
然汉二十四帝惟孝文、光武、明帝不重外戚,皆保其宗,岂将独贤,实以安理故
也。昔穆叔不拜越礼之飨,臣亦不敢闻殊常之诏。”又表云:“咎繇谟虞,伊尹
相商,吕望翊周,萧张佐汉,咸播功化,光格四极。暨于继体,咎单、傅说,祖
己、樊仲,亦隆中兴。或明扬侧陋,或起自庶族,岂非尚德之举,以臻斯美哉!
历观近世,不能慕远,溺于近情,多任后亲,以致不静。昔疏广戒太子以舅氏为
官属,前世以为知礼。况朝廷何取于外戚,正复才均,尚当先其疏者,以明至公。
汉世不用冯野王,即其事也。”表上,皆优诏敦譬。
时以陈准子匡、韩蔚子嵩并侍东宫,頠谏曰:“东宫之建,以储皇极。其所
与游接,必简英俊,宜用成德。匡、嵩幼弱,未识人理立身之节。东宫实体夙成
之表,而今有童子侍从之声,未是光阐遐风之弘理也。”愍怀太子之废也,頠与
张华苦争不从,语在《华传》。
頠深患时俗放荡,不尊儒术,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口谈浮虚,不遵礼
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至王衍之徒,声誉太盛,位高势重,不以物务自婴,
遂相放效,风教陵迟,乃著崇有之论以释其蔽曰:
夫总混群本,宗极之道也。方以族异,庶类之品也。形象著分,有生之体也。
化感错综,理迹之原也。夫品而为族,则所禀者偏,偏无自足,故凭乎外资。是
以生而可寻,所谓理也。理之所体,所谓有也。有之所须,所谓资也。资有攸合,
所谓宜也。择乎厥宜,所谓情也。识智既授,虽出处异业,默语殊涂,所以宝生
存宜,其情一也。众理并而无害,故贵贱形焉。失得由乎所接,故吉凶兆焉。是
以贤人君子,知欲不可绝,而交物有会。观乎往复,稽中定务。惟夫用天之道,
分地之利,躬其力任,劳而后飨。居以仁顺,守以恭俭,率以忠信,行以敬让,
志无盈求,事无过用,乃可济乎!故大建厥极,绥理群生,训物垂范,于是乎在,
斯则圣人为政之由也。
若乃淫抗陵肆,则危害萌矣。故欲衍则速患,情佚则怨博,擅恣则兴攻,专
利则延寇,可谓以厚生而失生者也。悠悠之徒,骇乎若兹之衅,而寻艰争所缘。
察夫偏质有弊,而睹简损之善,遂阐贵无之议,而建贱有之论。贱有则必外形,
外形则必遗制,遗制则必忽防,忽防则必忘礼。礼制弗存,则无以为政矣。众之
从上,犹水之居器也。故兆庶之情,信于所习;习则心服其业,业服则谓之理然。
是以君人必慎所教,班其政刑一切之务,分宅百姓,各授四职,能令禀命之者不
肃而安,忽然忘异,莫有迁志。况于据在三之尊,怀所隆之情,敦以为训者哉!
斯乃昏明所阶,不可不审。
夫盈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过用可节而未可谓无贵也。盖有讲言之具者,深
列有形之故,盛称空无之美。形器之故有征,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
象之言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屈于所狎,因
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唱而有和,多往弗反,遂薄综世之务,贱功烈之用,高
浮游之业,埤经实之贤。人情所殉,笃夫名利。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赞其旨,
染其众也。是以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司,谓之雅远;奉身散其
廉操,谓之旷达。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而忽容止
之表,渎弃长幼之序,混漫贵贱之级。其甚者至于裸裎,言笑忘宜,以不惜为弘,
士行又亏矣。
老子既著五千之文,表摭秽杂之弊,甄举静一之义,有以令人释然自夷,合
于《易》之《损》、《谦》、《艮》、《节》之旨。而静一守本,无虚无之谓也;
《损》《艮》之属,盖君子之一道,非《易》之所以为体守本无也。观老子之书
虽博有所经,而云“有生于无”,以虚为主,偏立一家之辞,岂有以而然哉!人
之既生,以保生为全,全之所阶,以顺感为务。若味近以亏业,则沈溺之衅兴;
怀末以忘本,则天理之真灭。故动之所交,存亡之会也。夫有非有,于无非无;
于无非无,于有非有。是以申纵播之累,而著贵无之文。将以绝所非之盈谬,存
大善之中节,收流遁于既过,反澄正于胸怀。宜其以无为辞,而旨在全有,故其
辞曰“以为文不足”。若斯,则是所寄之涂,一方之言也。若谓至理信以无为宗,
则偏而害当矣。先贤达识,以非所滞,示之深论。惟班固著难,未足折其情。孙
卿、杨雄大体抑之,犹偏有所许。而虚无之言,日以广衍,众家扇起,各列其说。
上及造化,下被万事,莫不贵无,所存佥同。情以众固,乃号凡有之理皆义之埤
者,薄而鄙焉。辩论人伦及经明之业,遂易门肆。頠用矍然,申其所怀,而攻者
盈集。或以为一时口言。有客幸过,咸见命著文,擿列虚无不允之征。若未能每
事释正,则无家之义弗可夺也。頠退而思之,虽君子宅情,无求于显,及其立言,
在乎达旨而已。然去圣久远,异同纷纠,苟少有仿佛,可以崇济先典,扶明大业,
有益于时,则惟患言之不能,焉得静默,及未举一隅,略示所存而已哉!
夫至无者无以能生,故始生者自生也。自生而必体有,则有遗而生亏矣。生
以有为已分,则虚无是有之所谓遗者也。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理
既有之众,非无为之所能循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不可以制事以非
事,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以制器以非器,谓匠非有
也。是以欲收重泉之鳞,非偃息之所能获也;陨高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
审投弦饵之用,非无知之所能览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
之群生哉!
王衍之徒攻难交至,并莫能屈。又著《辩才论》,古今精义皆辨释焉,未成
而遇祸。
初,赵王伦谄事贾后,頠甚恶之,伦数求官,頠与张华复固执不许,由是深
为伦所怨。伦又潜怀篡逆,欲先除朝望,因废贾后之际遂诛之,时年三十四。二
子嵩、该,伦亦欲害之。梁王肜、东海王越称頠父秀有勋王室,配食太庙,不宜
灭其后嗣,故得不死,徙带方;惠帝反正,追复頠本官,改葬以卿礼,谥曰成。
以嵩嗣爵,为中书黄门侍郎。该出后从伯凯,为散骑常侍,并为乞活贼陈午所害。
楷字叔则。父徽,魏冀州刺史。楷明悟有识量,弱冠知名,尤精《老》、《
易》,少与王戎齐名。锺会荐之于文帝,辟相国掾,迁尚书郎。贾充改定律令,
以楷为定科郎。事毕,诏楷于御前执读,平议当否。楷善宣吐,左右属目,听者
忘倦。武帝为抚军,妙选僚采,以楷为参军事。吏部郎缺,文帝问其人于锺会。
会曰:“裴楷清通,王戎简要,皆其选也。”于是以楷为吏部郎。
楷风神高迈,容仪俊爽,博涉群书,特精理义,时人谓之“玉人”,又称
“见裴叔则如近玉山,映照人也”。转中书郎,出入宫省,见者肃然改容。武帝
初登阼,探策以卜世数多少,而得一,帝不悦,群臣失色,莫有言者。楷正容仪,
和其声气,从容进曰:“臣闻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王侯得一以为天下贞。”
武帝大悦,群臣皆称万岁。俄拜散骑侍郎,累迁散骑常侍、河内太守,入为屯骑
校尉、右军将军,转侍中。
石崇以功臣子有才气,与楷志趣各异,不与之交。长水校尉孙季舒尝与崇酣
燕,慢傲过度,崇欲表免之。楷闻之,谓崇曰:“足下饮人狂药,责人正礼,不
亦乖乎!”崇乃止。
楷性宽厚,与物无忤。不持俭素,每游荣贵,辄取其珍玩。虽车马器服,宿
昔之间,便以施诸穷乏。尝营别宅,其从兄衍见而悦之,即以宅与衍。梁、赵二
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楷岁请二国租钱百万,以散亲族。人或讥之,楷曰:
“损有余以补不足,天之道也。”安于毁誉,其行己任率,皆此类也。与山涛、
和峤并以盛德居位,帝尝问曰:“朕应天顺时,海内更始,天下风声,何得何失?”
楷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
方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正道,不宜示人以私。”时任恺、庾纯亦以充为言,帝乃
出充为关中都督。充纳女于太子,乃止。平吴之后,帝方修太平之化,每延公卿,
与论政道。楷陈三五之风,次叙汉魏盛衰之迹。帝称善,坐者叹服焉。
楷子瓒娶杨骏女,然楷素轻骏,与之不平。骏既执政,乃转为卫尉,迁太子
少师,优游无事,默如也。及骏诛,楷以婚亲收付廷尉,将加法。是日事仓卒,
诛戮纵横,众人为之震恐。楷容色不变,举动自若,索纸笔与亲故书。赖侍中傅
祗救护得免,犹坐去官。太保卫瓘、太宰亮称楷贞正不阿附,宜蒙爵土,乃封临
海侯,食邑二千户。代楚王玮为北军中候,加散骑常侍。玮怨瓘、亮斥己任楷,
楷闻之,不敢拜,转为尚书。
楷长子舆先娶亮女,女适卫瓘子,楷虑内难未已,求出外镇,除安南将军、
假节、都督荆州诸军事,垂当发而玮果矫诏诛亮、瓘。玮以楷前夺己中候,又与
亮、瓘婚亲,密遣讨楷。楷素知玮有望于己,闻有变,单车入城,匿于妻父王浑
家,与亮小子一夜八徙,故得免难。玮既伏诛,以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张华、
王戎并管机要。
楷有渴利疾,不乐处势。王浑为楷请曰:“楷受先帝拔擢之恩,复蒙陛下宠
遇,诚竭节之秋也。然楷性不竞于物,昔为常侍,求出为河内太守;后为侍中,
复求出为河南尹;与杨骏不平,求为卫尉;及转东宫,班在时类之下,安于淡退,
有识有以见其心也。楷今委顿,臣深忧之。光禄勋缺,以为可用。今张华在中书,
王戎在尚书,足举其契,无为复令楷入,名臣不多,当见将养,不违其志,要其
远济之益。”不听,就加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及疾笃,诏遣黄门郎王衍省
疾,楷回眸瞩之曰:“竟未相识。衍深叹其神俊。
楷有知人之鉴,初在河南,乐广侨居郡界,未知名,楷见而奇之,致之于宰
府。尝目夏侯玄云“肃肃如入宗庙中,但见礼乐器”,锺会“如观武库森森,但
见矛戟在前”,傅嘏“汪翔靡所不见”,山涛“若登山临下,幽然深远”。
初,楷家炊黍在甑,或变如拳,或作血,或作芜菁子。其年而卒,时年五十
五,谥曰元。有五子:舆、瓒、宪、礼、逊。
舆字祖明。少袭父爵,官至散骑侍郎,卒谥曰简。
瓒字国宝,中书郎,风神高迈,见者皆敬之。特为王绥所重,每从其游。绥
父戎谓之曰:“国宝初不来,汝数往,何也?”对曰:“国宝虽不知绥,绥自知
国宝。”杨骏之诛,为乱兵所害。
宪字景思。少而颖悟,好交轻侠。及弱冠,更折节严重,修尚儒学,足不逾
阈者数年。陈郡谢鲲、颍川庾岂攵皆俊郎士也,见而奇之,相谓曰:“裴宪鲠亮
宏达,通机识命,不知其何如父;至于深弘保素,不以世物婴心者,其殆过之。”
初,侍讲东宫,历黄门吏部郎、侍中。东海王越以为豫州刺史、北中郎将、
假节。王浚承制,以宪为尚书。永嘉末,王浚为石勒所破,枣嵩等莫不谢罪军门,
贡赂交错,惟宪及荀绰恬然私室。勒素闻其名,召而谓之曰:“王浚虐暴幽州,
人鬼同疾。孤恭行乾宪,拯兹黎元,羁旧咸欢,庆谢交路。二君齐恶傲威,诚信
岨绝,防风之戮,将谁归乎?”宪神色侃然,泣而对曰:“臣等世荷晋荣,恩遇
隆重。王浚凶粗丑正,尚晋之遗藩。虽欣圣化,义岨诚心。且武王伐纣,表商容
之闾,未闻商容在倒戈之例也。明公既不欲以道化厉物,必于刑忍为治者,防风
之戮,臣之分也。请就辟有司。”不拜而出。勒深嘉之,待以宾礼。勒乃簿王浚
官寮亲属,皆赀至巨万,惟宪与荀绰家有书百余帙,盐米各十数斛而已。勒闻之,
谓其长史张宾曰:“名不虚也。吾不喜得幽州,喜获二子。”署从事中郎,出为
长乐太守。及勒僣号,未遑制度,与王波为之撰朝仪,于是宪章文物,拟于王者。
勒大悦,署太中大夫,迁司徒。
及季龙之世,弥加礼重。宪有二子:挹、瑴,并以文才知名。瑴仕季龙为太
子中庶子、散骑常侍。挹、瑴俱豪侠耽酒,好臧否人物。与河间邢鱼有隙,鱼窃
乘瑴马奔段辽,为人所获,鱼诬瑴使己以季龙当袭鲜卑,告之为备。时季龙适谋
伐辽,而与鱼辞正合。季龙悉诛挹、瑴,宪亦坐免。未几,复以为右光禄大夫、
司徒、太傅,封安定郡公。
宪历官无干绩之称,然在朝玄默,未尝以物务经怀。但以德重名高,动见尊
礼。竟卒于石氏,以族人峙子迈为嗣。
楷长兄黎,次兄康,并知名。康子盾,少历显位。永嘉中,为徐州刺史,委
任长史司马奥。奥劝盾刑杀立威,大发良人为兵,有不奉法者罪便至死。在任三
年,百姓嗟怨。东海王越,盾妹夫也。越既薨,骑督满衡便引所发良人东还。寻
而刘元海遣将王桑、赵固向彭城,前锋数骑至下邳,文武不堪苛政,悉皆散走,
盾、奥奔淮阴,妻子为贼人所得。奥又诱盾降赵固。固妻盾女,有宠,盾向女涕
泣,固遂杀之。
盾弟邵,字道期。元帝为安东将军,以邵为长史,王导为司马,二人相与为
深交。征为太子中庶子,复转散骑常侍,使持节、都督扬州江西淮北诸军事、东
中郎将,随越出项,而卒于军中。及王导为司空,既拜,叹曰:“裴道期、刘王
乔在,吾不得独登此位。”导子仲豫与康同字,导思旧好,乃改为敬豫焉。
楷弟绰,字季舒,器宇宏旷,官至黄门侍郎、长水校尉。绰子遐,善言玄理,
音辞清畅,泠然若琴瑟。尝与河南郭象谈论,一坐嗟服。又尝在平东将军周馥坐,
与人围棋。馥司马行酒,遐未即饮,司马醉怒,因曳遐堕地。遐徐起还坐,颜色
不变,复棋如故。其性虚和如此。东海王越引为主簿,后为越子毗所害。
初,裴、王二族盛于魏晋之世,时人以为八裴方八王:徽比王祥,楷比王衍,
康比王绥,绰比王澄,瓒比王敦,遐比王导,頠比王戎,邈比王玄云。
史臣曰:周称多士,汉曰得人,取类星象,颉颃符契。时乏名流,多以干翮
相许,自家光国,岂陈骞之谓欤!秀则声盖朋僚,称为领袖。楷则机神幼发,目
以清通。俱为晋氏名臣,良有以也。
赞曰:世既顺才,才膺世至。高平沈敏,蕴兹名器。钜鹿自然,亦云经笥。
娲皇炼石,晋图开秘。頠有清规,承家来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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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卫瓘(子恒 孙璪 玠) 张华(子祎 韪 刘卞)

卫瓘,字伯玉,河河东安邑人也。高祖暠,汉明帝时,以儒学自代郡征,至
河东安邑卒,因赐所亡地而葬之,子孙遂家焉。父觊,魏尚书。瓘年十岁丧父,
至孝过人。性贞静有名理,以明识清允称。袭父爵阌乡侯。弱冠为魏尚书郎。时
魏法严苛,母陈氏忧之,瓘自请得徙为通事郎,转中书郎。时权臣专政,瓘优游
其间,无所亲疏,甚为傅嘏所重,谓之甯武子。在位十年,以任职称,累迁散骑
常侍。陈留王即位,拜侍中,持节慰劳河北。以定议功,增邑户。数岁转廷尉卿。
瓘明法理,每至听讼,小大以情。
邓艾、钟会之伐蜀也,瓘以本官持节监艾、会军事,行镇西军司,给兵千人。
蜀既平,艾辄承制封拜。会阴怀异志,因艾专擅,密与瓘俱奏其状。诏使槛车征
之,会遣瓘先收艾。会以瓘兵少,欲令艾杀瓘,因加艾罪。瓘知欲危己,然不可
得而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诏收艾,其余一无所问。若来赴官军,
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比至鸡鸣,悉来赴瓘,唯艾帐内在焉。平旦开
门,瓘乘使者车,径入至成都殿前。艾卧未起,父子俱被执。艾诸将图欲劫艾,
整仗趣瓘营。瓘轻出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俄而会至,
乃悉请诸将胡烈等,因执之,囚益州解舍,遂发兵反。于是士卒思归,内外骚动,
人情忧惧。会留瓘谋议,乃书版云“欲杀胡烈等”,举以示瓘,瓘不许,因相疑
贰。瓘如厕,见胡烈故给使,使宣语三军,言会反。会逼瓘定议,经宿不眠,各
横刀膝上。在外诸军已潜欲攻会。瓘既不出,未敢先发。会使瓘慰劳诸军。瓘心
欲去,且坚其意,曰:“卿三军主,宜自行。”会曰:“卿监司,且先行,吾当
后出。”瓘便下殿。会悔遣之,使呼瓘。瓘辞眩疾动,诈仆地。比出阁,数十信
追之。瓘至外解,服盐汤,大吐。瓘素羸,便似困笃。会遣所亲人及医视之,皆
言不起,会由是无所惮。及暮,门闭,瓘作檄宣告诸军。诸军并已唱义,陵旦共
攻会。会率左右距战,诸将击败之,唯帐下数百人随会绕殿而走,尽杀之。瓘于
是部分诸将,群情肃然。邓艾本营将士复追破槛车出艾,还向成都。瓘自以与会
共陷艾,惧为变,又欲专诛会之功,乃遣护军田续至绵竹,夜袭艾于三造亭,斩
艾及其子忠。初,艾之入江由也,以续不进,将斩之,既而赦焉。及瓘遣续,谓
之曰:“可以报江由之辱矣。”
事平,朝议封瓘。瓘以克蜀之功,群帅之力,二将跋扈,自取灭亡,虽运智
谋,而无搴旗之效,固让不受。除使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将军,寻迁都
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增封菑阳侯,以余爵封弟实开阳亭侯。泰始初,转征
东将军,进爵为公,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加征东大将军、青州牧。所在
皆有政绩。除征北大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护乌桓校尉。至镇,表
立平州,后兼督之。于时幽并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并为边害。瓘离间二虏,遂
致嫌隙,于是务桓降而力微以忧死。朝廷嘉其功,赐一子亭侯。瓘乞以封弟,未
受命而卒,子密受封为亭侯。瓘六男无爵,悉让二弟,远近称之。累求入朝,既
至,武帝善遇之,俄使旋镇。咸宁初,征拜尚书令,加侍中。性严整,以法御下,
视尚书若参佐,尚书郎若掾属。瓘学问深博,明习文艺,与尚书郎敦煌索靖俱善
草书,时人号为“一台二妙”。汉末张芝亦善草书,论者谓瓘得伯英筋,靖得伯
英肉。太康初,迁司空,侍中、令如故。为政清简,甚得朝野声誉。武帝敕瓘第
四子宣尚繁昌公主。瓘自以诸生之胄,婚对微素,抗表固辞,不许。又领太子少
傅,加千兵百骑鼓吹之府。以日蚀,瓘与太尉汝南王亮、司徒魏舒俱逊位,帝不
听。
瓘以魏立九品,是权时之制,非经通之道,宜复古乡举里选。与太尉亮等上
疏曰:“昔圣王崇贤,举善而教,用使朝廷德让,野无邪行。诚以闾伍之政,足
以相检,询事考言,必得其善,人知名不可虚求,故还修其身。是以崇贤而俗益
穆,黜恶而行弥笃。斯则乡举里选者,先王之令典也。自兹以降,此法陵迟。魏
氏承颠覆之运,起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
选用之本耳。其始造也,乡邑清议,不拘爵位,褒贬所加,足为劝励,犹有乡论
余风。中间渐染,遂计资定品,使天下观望,唯以居位为贵,人弃德而忽道业,
争多少于锥刀之末,伤损风俗,其弊不细。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
皆荡除末法,一拟古制,以土断,定自公卿以下,皆以所居为正,无复悬客远属
异土者。如此,则同乡邻伍,皆为邑里,郡县之宰,即以居长,尽除中正九品之
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然则下敬其上,人安其教,俗与政俱清,化与法并
济。人知善否之教,不在交游,即华竞自息,各求于己矣。今除九品,则宜准古
制,使朝臣共相举任,于出才之路既博,且可以厉进贤之公心,核在位之明暗,
诚令典也。”武帝善之,而卒不能改。
惠帝之为太子也,朝臣咸谓纯质,不能亲政事。瓘每欲陈启废之,而未敢发。
后会宴陵云台,瓘托醉,因跪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启。”帝曰:“公所言何耶?”
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床曰:“此座可惜!”帝意乃悟,因谬曰:“公真大
醉耶?”瓘于此不复有言。贾后由是怨瓘。
宣尚公主,数有酒色之过。杨骏素与瓘不平,骏复欲自专权重,宣若离婚,
瓘必逊位,于是遂与黄门等毁之,讽帝夺宣公主。瓘惭惧,告老逊立。乃下诏曰:
“司空瓘年未致仕,而逊让历年,欲及神志未衰,以果本情,至真之风,实感吾
心。今听其所执,进位太保,以公就第。给亲兵百人,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
掾属;及大车、官骑、麾盖、鼓吹诸威仪,一如旧典。给厨田十顷、园五十亩、
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帐簟褥,主者务令优备,以称吾崇贤之意焉。”有司又奏
收宣付廷尉,免瓘位,诏不许。帝后知黄门虚构,欲还复主,而宣疾亡。
惠帝即位,复瓘千兵。及杨骏诛,以瓘录尚书事,加绿綟绶,剑履上殿,
入朝不趋,给骑司马,与汝南王亮共辅朝政。亮奏遣诸王还藩,与朝臣廷议,无
敢应者,唯瓘赞其事,楚王玮由是憾焉。贾后素怨瓘,且忌其方直,不得骋己淫
虐;又闻瓘与玮有隙,遂谤瓘与亮欲为伊霍之事,启帝作手诏,使玮免瓘等官。
黄门赍诏授玮,玮性轻险,欲聘私怨,夜使清河王遐收瓘。左右疑遐矫诏,咸谏
曰:“礼律刑名,台辅大臣,未有此比,且请距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也。”
瓘不从,遂与子恒、岳、裔及孙等九人同被害,时年七十二。恒二子璪、玠,时
在医家得免。
初,杜预闻瓘杀邓艾,言于众曰:“伯玉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居总帅,
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当何以堪其责乎?”瓘闻之,
不俟驾而谢。终如预言。初,瓘家人炊饭,堕地尽化为螺,岁余而及祸。太保主
簿刘繇等冒难收瓘而葬之。
初,瓘为司空,时帐下督荣晦有罪,瓘斥遣之。及难作,随兵讨瓘,故子孙
皆及于祸。
楚王玮之伏诛也,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无异凡人,每怪一国
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悲愤感慨,故以示意。”于是繇等执黄幡,
挝登闻鼓,上言曰:“初,矫诏者至,公承诏当免,即便奉送章绶,虽有兵仗,
不施一刃,重敕出第,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右军以下即承诈伪,违
其本文,辄戮宰辅,不复表上,横收公子孙辄皆行刑,贼害大臣父子九人。伏见
诏书‘为楚王所诳误,非本同谋者皆弛遣’。如书之旨,谓里舍人被驱逼赍白杖
者耳。律,受教杀人,不得免死。况乎手害功臣,贼杀忠良,虽云非谋,理所不
赦。今元恶虽诛,杀贼犹存。臣惧有司未详事实,或有纵漏,不加精尽,使公父
子仇贼不灭,冤魂永恨,诉于穹苍,酷痛之臣,悲于明世。臣等身被创痍,殡敛
始讫。谨条瓘前在司空时,帐下给使荣晦无情被黜,知瓘家人数、小孙名字。晦
后转给右军,其夜晦在门外扬声大呼,宣诏免公还第。及门开,晦前到中门,复
读所赍伪诏,手取公章绶貂蝉,催公出第。晦按次录瓘家口及其子孙,皆兵仗将
送,著东亭道北围守,一时之间,便皆斩斫。害公子孙,实由于晦。及将人劫盗
府库,皆晦所为。考晦一人,众奸皆出。乞验尽情伪,加以族诛。”诏从之。
朝廷以瓘举门无辜受祸,乃追瓘伐蜀勋,封兰陵郡公、增邑三千户,谥曰成,
赠假黄钺。
恒字巨山,少辟司空齐王府,转太子舍人、尚书郎、秘书丞、太子庶子、黄
门郎。
恒善草隶书,为《四体书势》曰:
昔在黄帝,创制造物。有沮诵、仓颉者,始作书契,以代结绳,盖睹鸟迹以
兴思也。因而遂滋,则谓之字,有六义焉。一曰指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
日、月是也。三曰形声,江、河是也。四曰会意,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老、
考是也。六曰假借,令、长是也。夫指事者,在上为上,在下为下。象形者,日
满月亏,效其形也。形声者,以类为形,配以声也。会意者,止戈为武,人言为
信也。转注者,以老寿考也。假借者,数言同字,其声虽异,文意一也。自黄帝
至三代,其文不改。及秦用篆书,焚烧先典,而古文绝矣。汉武时,鲁恭王坏孔
子宅,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时人以不复知有古文,谓
之科斗书。汉世秘藏,希得见之。魏初传古文者,出于邯郸淳。恒祖敬侯写淳《
尚书》,后以示淳,而淳不别。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经,转失淳法,因科斗之名,
遂效其形。太康元年,汲县人盗发魏襄王冢,得策书十余万言。案敬侯所书,犹
有仿佛。古书亦有数种,其一卷论楚事者最为工妙。恒窃悦之,故竭愚思,以赞
其美,愧不足厕前贤之作,冀以存古人之象焉。古无别名,谓之字势云。
“黄帝之史,沮诵、仓颉,眺彼鸟迹,始作书契。纪纲万事,垂法立制,帝
典用宣,质文著世。爰暨暴秦,滔天作戾,大道既泯,古文亦灭。魏文好古,世
传丘坟,历代莫发,真伪靡分。大晋开元,弘道敷训,天垂其象,地耀其文。其
文乃耀,粲矣其章,因声会意,类物有方:日处君而盈其度,月执臣而亏其旁;
云委蛇而上布,星离离以舒光;禾卉苯{艹尊}以垂颖,山岳峨嵯而连冈;虫跂跂
其若动,鸟似飞而未扬。观其错笔缀墨,用心精专。势和体均,发止无间。或守
正循检,矩折规旋。或方员靡则,因事制权。其曲如弓,其直如弦。矫然特出,
若龙腾于川。森尔下颓,若雨坠于天。或引笔奋力,若鸿雁高飞,邈邈翩翩。或
纵肆阿那,若流苏悬羽,靡靡绵绵。是故远而望之,若翔风厉水,清波漪涟。就
而察之,有若自然。信黄唐之遗迹,为六艺之范先。籀篆盖其子孙,隶草乃其曾
玄。睹物象以致思,非言辞之可宣。”
昔周宣王时,史籀始著《大篆》十五篇,或与古同,或与古异,世谓之籀书
者也。及平王东迁,诸侯力政,家殊国异,而文字乖形。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
相李斯乃奏益之,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
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或曰,下
土人程邈为衙狱吏,得罪始皇,幽系云阳十年,从狱中作大篆,少者增益,多者
损减,方者使员,员者使方,奏之始皇。始皇善之,出以为御史,使定书。或曰,
邈所定乃隶字也。自秦坏古文,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
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王莽时,使司空甄丰校文字
部,改定古文,复有六书。一曰古文,孔氏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
也。三曰篆书,秦篆书也。四曰佐书,即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
鸟书,所以书幡信也。及许慎撰《说文》,用篆书为正,以为体例,最可得而论
也。秦时李斯号为二篆,诸山及铜人铭皆斯书也。汉建初中,扶风曹喜少异于斯,
而亦称善。邯郸淳师焉,略究其妙,韦诞师淳而不及也。太和中,诞为武都太守,
以能书,留补侍中,魏氏宝器铭题皆诞书也。汉末又有蔡邕,采斯喜之法,为古
今杂形,然精密闲理不如淳也。
邕作《篆势》曰:“鸟遗迹,皇颉循。圣作则,制斯文。体有六,篆为真。
形要妙,巧入神,或龟文钅咸列,栉比龙鳞;纾体放尾,长短复身;颓若黍稷之
垂颖,蕴若虫蛇之焚缊;扬波振撆,鹰歭鸟震;延颈胁翼,势似陵云。
或轻笔内投,微本浓末,若绝若连;似水露绿丝,凝垂下端;从者如悬,衡者如
编;杳杪邪趣,不方不员;若行若飞,跂歉胗胗。远而望之,象鸿鹄群游,骆驿
迁延;迫而视之,端际不可得见。指捴不可胜原。研桑不能数其诘屈,离娄不能
睹其郤间,般倕揖让而辞巧,籀诵拱手而韬翰。处篇籍之首目,粲斌斌其可观。
摛华艳于纨素,为学艺之范先。喜文德之弘懿,愠作者之莫刊。思字体之俯仰,
举大略而论旃。”
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难成,即令隶人佐书,曰隶字。汉因行之,独符、
印玺、幡信、题署用篆。隶书者,篆之捷也。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至灵帝好书,
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甚矜其能。或时不持
钱诣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讨钱足而灭之。每书辄削而焚其柎。
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柎。鹄卒以书至选部尚书。宜官后为袁
术将,今钜鹿宋子有《耿球碑》,是术所立,其书甚工,云是宜官也。梁鹄奔刘
表,魏武帝破荆州,募求鹄。鹄之为选部也,魏武欲为洛阳令,而以为北部尉,
故惧而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在秘书以勤书自效,是以今者多有鹄手迹。魏武
帝悬著帐中,及以钉壁玩之,以为胜宜官。今宫殿题署多是鹄篆。鹄宜为大字,
邯郸淳宜为小字。鹄谓淳得次仲法,然鹄之用笔尽其势矣。鹄弟子毛弘教于秘书,
今八分皆弘法也。汉末有左子邑,小与淳鹄不同,然亦有名。
魏初有钟胡二家为行书法,俱学之于刘德升,而钟氏小异,然亦各有巧,今
大行于世云。作《隶势》曰:“鸟迹之变,乃惟佐隶。蠲彼繁文,崇此简易。厥
用既弘,体象有度。焕若星陈,郁若云布。其大径寻,细不容发。随事从宜,靡
有常制。或穹隆恢廓,或栉比针列,或砥平绳直,或蜿蜒胶戾,或长邪角趣,或
规旋矩折。修短相副,异体同势。奋笔轻举,离而不绝。纤波浓点,错落其间,
若锺虡设张,庭燎尽烟,崭岩嶻嵯,高下属连。似崇台重宇,增云冠山。远而
望之,若飞龙在天;近而察之,心乱目眩。奇姿谲诡,不可胜原。研桑所不能计,
宰赐所不能言。何草篆之足算,而斯文之未宣。岂体大之难睹,将秘奥之不传?
聊俯仰而详观,举大较而论旃。”
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善作篇。后有崔瑗、
崔寔,亦皆称工,杜氏杀字甚安,而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小疏。弘
农张伯英者,因而转精甚巧。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
下笔必为楷则,号匆匆不暇草书,寸纸不见遗,至今世尤宝其书,韦仲将谓之草
圣。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又有姜孟颖、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
英弟子,有名于世,然殊不及文舒也。罗叔景、赵元嗣者,与伯英并时,见称于
西州,而矜巧自与,众颇惑之。故英自称“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河
间张超亦有名,然虽与崔氏同州,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
崔瑗作《草书势》曰:“书契之兴,始自颉皇。写彼鸟迹,以定文章,爰暨
末叶,典籍弥繁。时之多僻,政之多权。官事荒芜,剿其墨翰。惟作佐隶,旧字
是删。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用于卒迫。兼功并用,爱日省力。纯俭
之变,岂必古式。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员不副规;抑左扬右,望之
若崎。竦企鸟歭,志大飞移。狡兽暴骇,将奔未驰。或<黑知><黑主>点
<黑南>,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或凌邃惴慄,若据槁临
危;旁点邪附,似蜩螗挶枝。绝笔收势,余綖纠结,若杜伯揵毒缘巇,
螣蛇赴穴,头没尾垂。是故远而望之,<阝崔>焉若沮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
移。机微要妙,临时从宜。略举大较,仿佛若斯。”
及瓘为楚王玮所构,恒闻变,以何劭,嫂之父也,从墙孔中诣之,以问消息。
劭知而不告。恒还经厨下,收人正食,因而遇害。后赠长水校尉,谥兰陵贞世子。
二子:璪、玠。
璪字仲宝,袭瓘爵。后东海王越以兰陵益其国,改封江夏郡公,邑八千五百
户。怀帝即位,为散骑侍郎。永嘉五年,没于刘聪。元帝以瓘玄孙崇嗣。
玠字叔宝,年五岁,风神秀异。祖父瓘曰:“此儿有异于众,顾吾年老,不
见其成长耳!”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骠骑将军王济,
玠之舅也,俊爽有风姿,每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又尝语人
曰:“与玠同游,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及长,好言玄理。其后多病体
羸,母恒禁其语。遇有胜日,亲友时请一言,无不咨嗟,以为入微。琅邪王澄有
高名,少所推服,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故时人为之语曰:“卫玠谈道,平子
绝倒。”澄及王玄、王济并有盛名,皆出玠下,世云“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玠妻父乐广,有海内重名,议者以为“妇公冰清,女婿玉润。”
辟命屡至,皆不就。久之,为太傅西阁祭酒,拜太子洗马。璪为散骑侍郎,
内侍怀帝。玠以天下大乱,欲移家南行。母曰:“我不能舍仲宝去也。”玠启谕
深至,为门户大计,母涕泣从之。临别,玠谓兄曰:“在三之义,人之所重。今
可谓致身之日,兄其勉之。”乃扶舆母转至江夏。
玠妻先亡。征南将军山简见之,甚相钦重。简曰:“昔戴叔鸾嫁女,唯贤是
与,不问贵贱,况卫氏权贵门户令望之人乎!”于是以女妻焉。遂进豫章,是时
大将军王敦镇豫章,长史谢鲲先雅重玠,相见欣然,言论弥日。敦谓鲲曰:“昔
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不意永嘉之末,
复闻正始之音,何平叔若在,当复绝倒。”玠尝以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
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容。
以王敦豪爽不群,而好居物上,恐非国之忠臣,求向建邺。京师人士闻其姿
容,观者如堵。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葬于
南昌。谢鲲哭之恸,人问曰:“子有何恤而致斯哀?”答曰:“栋梁折矣,不觉
哀耳。”咸和中,改茔于江宁。丞相王导教曰:“卫洗马明当改葬。此君风流名
士,海内所瞻,可修薄祭,以敦旧好。”后刘惔、谢尚共论中朝人士,或问:
“杜乂可方卫洗马不?”尚曰:“安得相比,其间可容数人。”惔又云:“杜
乂肤清,叔宝神清。”其为有识者所重若此。于时中兴名士,唯王承及玠为当时
第一云。
恒族弟展字道舒,历尚书郎、南阳太守。永嘉中,为江州刺史,累迁晋王大
理。诏有考子证父,或鞭父母问子所在,展以为恐伤正教,并奏除之。中兴建,
为廷尉,上疏宜复肉刑,语在《刑法志》。卒,赠光禄大夫。
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也。父平,魏渔阳郡守。华少孤贫,自牧羊,同
郡卢钦见而器之。乡人刘放亦奇其才,以女妻焉。华学业优博,辞藻温丽,朗赡
多通,图纬方伎之书莫不详览。少自修谨,造次必以礼度。勇于赴义,笃于周急。
器识弘旷,时人罕能测之。初未知名,著《鹪鹩赋》以自寄。其词曰:
何造化之多端,播群形于万类。惟鹪鹩之微禽,亦摄生而受气,育翩翾之
陋体,无玄黄以自贵;毛无施于器用,肉不登乎俎味。鹰鹯过犹戢翼,尚何惧
于罿罻!翳薈蒙笼,是焉游集。飞不飘扬,翔不翕集。其居易容,其求易给;
巢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栖无所滞。游无所盘;匪陋荆棘,匪荣茝兰。
动翼而逸,投足而安。委命顺理,与物无患。伊兹禽之无知,而处身之似智。不
怀宝以贾害,不饰表以招累。静守性而不矜,动因循而简易。任自然以为资,无
诱慕于世伪。雕鹖介其觜距,鹄鹭轶于云际,鹍鸡窜于幽险,孔翠生乎遐裔,彼
晨凫与归雁,又矫翼而增逝,咸美羽而丰肌,故无罪而皆毙;徒衔芦以避缴,终
为戮于此世。苍鹰鸷而受绁,鹦鹉慧而入笼,屈猛志以服养,块幽絷于九重;变
音声以顺旨,思摧翮而为庸。恋锺岱之林野,慕陇坻之高松。虽蒙幸于于日,未
若畴昔之从容。海鸟爰居,避风而至;条支巨爵,逾岭自致;提挈万里,飘飖逼
畏。夫惟体大妨物,而形瑰足伟也。阴阳陶烝,万品一区。巨细舛错,种繁类殊。
鹪冥巢于蚊睫,大鹏弥乎天隅,将以上方不足而下比有余。普天壤而遐观,吾又
安知大小之所如。
陈留阮籍见之,叹曰:“王佐之才也!”由是声名始著。郡守鲜于嗣荐华为
太常博士。卢钦言之于文帝,转河南尹丞,未拜,除佐著作郎。顷之,迁长史,
兼中书郎。朝议表奏,多见施用,遂即真。晋受禅,拜黄门侍郎,封关内侯。
华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武帝尝问汉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
华应对如流,听者忘倦,画地成图,左右属目。帝甚异之,时人比之子产。数岁,
拜中书令,后加散骑常侍。遭母忧,哀毁过礼,中诏勉励,逼令摄事。
初,帝潜与羊祜谋伐吴,而群臣多以为不可,唯华赞成其计。其后,祜疾笃,
帝遣华诣祜,问以伐吴之计,语在《祜传》。及将大举,以华为度支尚书,乃量
计运漕,决定庙算。众军既进,而未有克获,贾充等奏诛华以谢天下。帝曰:
“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时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华独坚执,以为必克。
及吴灭,诏曰:“尚书、关内侯张华,前与故太傅羊祜共创大计,遂典掌军事,
部分诸方,算定权略,运筹决胜,有谋谟之勋。其进封为广武县侯,增邑万户,
封子一人为亭侯,千五百户,赐绢万匹。”
华名重一世,众所推服,晋史及仪礼宪章并属于华,多所损益。当时诏诰皆
所草定,声誉益盛,有台辅之望焉。而荀勖自以大族,恃帝恩深,憎疾之,每伺
间隙,欲出华外镇。会帝问华:“谁可托寄后事者?”对曰:“明德至亲,莫如
齐王攸。”既非上意所在,微为忤旨,间言遂行。乃出华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
事、领护乌桓校尉、安北将军。抚纳新旧,戎夏怀之。东夷马韩、新弥诸国依山
带海,去州四千余里,历世未附者二十余国,并遣使朝献。于是远夷宾服,四境
无虞,频岁丰稔,士马强盛。
朝议欲征华入相,又欲进号仪同。初,华毁征士冯恢于帝,紞即恢之弟也,
深有宠于帝。紞尝侍帝,从容论魏晋事,因曰;“臣窃谓锺会之衅,颇由太祖。”
帝变色曰:“卿何言邪!”紞免冠谢曰;“臣愚冗瞽言,罪应万死。然臣微意,
犹有可申。”帝曰:“何以言之”紞曰:“臣以为善御者必识六辔盈缩之势,善
政者必审官方控带之宜,故仲由以兼人被抑,冉求以退弱被进,汉高八王以宠过
夷灭,光武诸将由抑损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盖抑扬与夺使之
然耳。锺会才见有限,而太祖夸奖太过,嘉其谋猷,盛其名器,居以重势,委以
大兵,故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辀张跋扈,遂构凶逆耳。向令太祖录其
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权势,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而生,乱事无由而成矣。”
帝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已然微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无使如会之
徒复致覆丧。”帝曰:“当今岂有如会者乎?”紞曰:“东方朔有言‘谈何容易’,
《易》曰:‘臣不密则失身’。”帝乃屏左右曰:“卿极言之。”紞曰:“陛下
谋谟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海内莫不闻知,据方镇总戎马之任者,皆在陛下圣虑
矣。”帝默然。顷之,征华为太常。以太庙屋栋折,免官。遂终帝之世,以列侯
朝见。
惠帝即位,以华为太子少傅,与王戎、裴楷、和峤俱以德望为杨骏所忌,皆
不与朝政。及骏诛后,将废皇太后,会群臣于朝堂,议者皆承望风旨,以为《春
秋》绝文姜,今太后自绝于宗庙,亦宜废黜。”惟华议以为“夫妇之道,父不能
得之于子,子不能得之于父,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者也。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
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
贵终之恩”。不从,遂废太后为庶人。
楚王玮受密诏杀太宰汝南王亮、太保卫瓘等,内外兵扰,朝廷大恐,计无所
出。华白帝以“玮矫诏擅害二公,将士仓卒,谓是国家意,故从之耳。今可遣驺
虞幡使外军解严,理必风靡。”上从之,玮兵果败。及玮诛,华以首谋有功,拜
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监,金章紫绶。固辞开府。
贾谧与后共谋,以华庶族,儒雅有筹略,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望所依,欲
倚以朝纲,访以政事。疑而未决,以问裴頠,頠素重华,深赞其事。华遂尽忠匡
辅,弥缝补阙,虽当暗主虐后之朝,而海内晏然,华之功也。华惧后族之盛,作
《女史箴》以为讽。贾后虽凶妒,而知敬重华。久之,论前后忠勋,进封壮武郡
公。华十余让,中诏敦譬,乃受。数年,代下邳王晃为司空,领著作。
及贾后谋废太子,左卫率刘卞甚为太子所信遇,每会宴,卞必预焉。屡见贾
谧骄傲,太子恨之,形于言色,谧亦不能平。卞以贾后谋问华,华曰:“不闻。”
卞曰:“卞以寒悴,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士感知己,是以尽言,而
公更有疑于卞邪!”华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乂如林,
四率精兵万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
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
忽相与行此,是无其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
朝,威柄不一,而可以安乎!”及帝会群臣于式乾殿,出太子手书,遍示群臣,
莫敢有言者。惟华谏曰;“此国之大祸。自汉武以来,每废黜正嫡,恒至丧乱。
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详之。”尚书左仆射裴頠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
比校太子手书,不然,恐有诈妄。贾后乃内出太子素启事十余纸,众人比视,亦
无敢言非者,议至日西不决,后知华等意坚,因表乞免为庶人,帝乃可其奏。
初,赵王伦为镇西将军,挠乱关中,氐羌反叛,乃以梁王肜代之。或说华曰:
“赵王贪昧,信用孙秀,所在为乱,而秀变诈,奸人之雄。今可遣梁王斩秀,刈
赵之半,以谢关右,不亦可乎!”华从之,肜许诺。秀友人辛冉从西来,言于肜
曰:“氐羌自反,非秀之为。”故得免死。伦既还,谄事贾后,因求录尚书事,
后又求尚书令。华与裴頠皆固执不可,由是致怨,伦、秀疾华如仇。武库火,华
惧因此变作,列兵固守,然后救之,故累代之宝及汉高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
等尽焚焉。时华见剑穿屋而飞,莫知所向。
初,华所封壮武郡有桑化为柏,识者以为不详。又华第舍及监省数有妖怪。
少子韪以中台星坼,劝华逊位。华不从,曰;“天道玄远,惟修德以应之耳。不
如静以待之,以俟天命。”及伦、秀将废贾后,秀使司马雅夜告华曰:“今社稷
将危,赵王欲与公共匡朝廷,为霸者之事。”华知秀等必成篡夺,乃距之。雅怒
曰:“刃将加颈,而吐言如此!”不顾而出。华方昼卧,忽梦见屋坏,觉而恶之。
是夜难作,诈称诏召华,遂与裴頠俱被收。华将死,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耶?”
林称诏诘曰:“卿为宰相,任天下事,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
乾之议,臣谏事具存,非不谏也。”林曰:“谏若不从,何不去位?”华不能答。
须臾,使者至曰:“诏斩公。”华曰:“臣先帝老臣,中心如丹。臣不爱死,惧
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也。”遂害之于前殿马道南,夷三族,朝野莫不悲痛之。时
年六十九。
华性好人物,诱进不倦,至于穷贱候门之士有一介之善者,便咨嗟称咏,为
之延誉。雅爱书籍,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机箧。尝徙居,载书三
十乘。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天下奇秘,世所希有者,悉
在华所。由是博物洽闻,世无与比。
惠帝中,人有得鸟毛三丈,以示华。华见,惨然曰:“此谓海凫毛也,出则
天下乱矣。”陆机尝饷华鲊,于时宾客满座,华发器,便曰:“此龙肉也。”众
未之信,华曰:“试以苦酒濯之,必有异。”既而五色光起。机还问鲊主,果云:
“园中茅积下得一白鱼,质状殊常,以作鲊,过美,故以相献。”武库封闭甚密,
其中忽有雉雊。华曰:“此必蛇化为雉也。”开视,雉侧果有蛇蜕焉。吴郡临平
岸崩,出一石鼓,槌之无声。帝以问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
之则鸣矣。”于是如其言,果声闻数里。
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道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惟
华以为不然。及吴平之后,紫气愈明。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纬象,乃要焕宿,屏
人曰:“可共寻天文,知将来吉凶。”因登楼仰观,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
牛之间颇有异气。”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
华曰:“君言得之。吾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事,当得宝剑佩之。
斯言岂效与!”因问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曰:“欲屈君
为宰,密共寻之,可乎?”焕许之。华大喜,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
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
阿。其夕,斗牛间气不复见焉。焕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大盆
盛水,置剑其上,视之者精芒炫目。遣使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或谓焕曰:
“得两送一,张公岂可欺乎?”焕曰:“本朝将乱,张公当受其祸。此剑当系徐
君墓树耳。灵异之物,终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华得剑,宝爱之,常置坐侧。
华以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报焕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复不至?
虽然,天生神物,终当合耳。”因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更以拭剑,倍益精明。
华诛,失剑所在。焕卒,子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
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反。须臾光
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华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
验乎!”华之博物多此类,不可详载焉。
后伦、秀伏诛,齐王冏辅政,挚虞致笺于冏曰:“间于张华没后入中书省,
得华先帝时答诏本草。先帝问华可以辅政持重付以后事者,华答:“明德至亲,
莫如先王,宜留以为社稷之镇。”其忠良之谋,款诚之言,信于幽冥,没而后彰,
与苟且随时者不可同世而论也。议者有责华以愍怀太子之事不抗节廷争。当此之
时,谏者必得违命之死。先圣之教,死而无益者,不以责人。故晏婴,齐之正卿,
不死崔杼之难;季札,吴之宗臣,不争逆顺之理。理尽而无所施者,固圣教之所
不责也。”冏于是奏曰:“臣闻兴微继绝,圣王之高政;贬恶嘉善,《春秋》之
美义。是以武王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诚幽明之故有以相通也。孙秀逆乱,
灭佐命之国,诛骨鲠之臣,以斫丧王室;肆其虐戾,功臣之后,多见泯灭。张华、
裴頠各以见惮取诛于时,解系、解结同以羔羊并被其害,欧阳建等无罪而死,百
姓怜之。今陛下更日月之光,布维新之命,然此等诸族未蒙恩理。昔栾郤降在皂
隶,而《春秋》传其违;幽王绝功臣之后,弃贤者子孙,而诗人以为刺。臣备忝
在职,思纳愚诚。若合圣意,可令群官通议。”议者各有所执,而多称其冤。壮
武国臣竺道又诣长沙王,求复华爵位,依违者久之。
太安二年,诏曰:“夫爱恶相攻,佞邪丑正,自古而有。故司空、壮武公华
竭其忠贞,思翼朝政,谋谟之勋,每事赖之。前以华弼济之功,宜同封建,而华
固让至于八九,深陈大制不可得尔,终有颠败危辱之虑,辞义恳诚,足劝远近。
华之至心,誓于神明。华以伐吴之勋,受爵于先帝。后封既非国体,又不宜以
小功逾前大赏,华之见害,俱以奸逆图乱,滥被枉贼。其复华侍中、中书监、司
空、公、广武侯及所没财物与印绶符策,遣使吊祭之。”
初,陆机兄弟志气高爽,自以吴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国人士,见华一面
如旧,钦华德范,如师资之礼焉。华诛后,作诔,又为《咏德赋》以悼之。
华著《博物志》十篇,及文章并行于世。二子:祎、韪。
祎字彦仲,好学,谦敬有父风,历位散骑常侍。韪儒博,晓天文,散骑侍郎。
同时遇害。祎子舆,字公安,袭华爵。避难过江,辟丞相掾、太子舍人。
刘卞,字叔龙,东平须昌人也。本兵家子,质直少言。少为县小吏,功曹夜
醉如厕,使卞执烛,不从,功曹衔之,以他事补亭子。有祖秀才者,于亭中与刺
史笺,久不成,卞教之数言,卓荦有大致。秀才谓县令曰:“卞,公府掾之精者,
卿云何以为亭子?”令即召为门下史,百事疏简,不能周密。令问卞:“能学不?”
答曰:“愿之。”即使就学。无几,卞兄为太子长兵,即死,兵例须代,功曹请
以卞代兄役。令曰:“祖秀才有言。”遂不听。卞后从令至洛,得入太学,试
《经》为台四品吏。访问令写黄纸一鹿车,卞曰:“刘卞非为人写黄纸者也。”
访问知怒,言于中正,退为尚书令吏。或谓卞曰:“君才简略,堪大不堪小,不
如作守舍人。”卞从其言。
后为吏部令史,迁齐王攸司空主簿,转太常丞、司徒左西曹掾、尚书郎,所
历皆称职。累迁散骑侍郎,除并州刺史,入为左卫率,知贾后废太子之谋,甚忧
之。以计干张华而不见用,益以不平。贾后亲党微服听察外间,颇闻卞言,乃迁
卞为轻车将军、雍州刺史,卞知言泄,恐为贾后所诛,乃饮药卒。初,卞之并州,
昔同时为须昌小吏者十余人祖饯之,其一人轻卞,卞遣扶出之,人以此少之。
史臣曰:夫忠为令德,学乃国华,譬众星之有礼义,人伦之有冠冕也。卫瓘
抚武帝之床,张华距赵伦之命,进谏则伯玉居多,临危则茂先为美。遵乎险辙,
理有可言:昏乱方凝,则事睽其趣;松筠无改,则死胜于生,固以赴蹈为期,而
不辞乎倾覆者也。俱陷淫网,同嗟承剑,邦家殄瘁,不亦伤哉!
赞曰:贤人委质,道映陵寒。尸禄观败,吾生未安。卫以贾灭,张由赵残。
忠于乱世,自古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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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宗室 安平献王孚(子邕 邕弟义阳成王望 望子河间平王洪 洪子威
洪弟随穆王整 整弟竟陵王楙 望弟太原成王辅 辅弟翼 翼弟下邳献王晃 晃
弟太原烈王瑰 瑰弟高阳元王珪 珪弟常山孝王衡 衡弟沛顺王景) 彭城穆王
权(曾孙纮 纮子俊) 高密文献王泰(子孝王略 略兄新蔡武哀王腾 范阳康
王绥子虓) 济南惠王遂(曾孙勋) 谯刚王逊(子闵王承等 高阳王睦 任城
景王陵 弟顺)(上)

安平献王孚,字叔达,宣帝次弟也。初,孚长兄朗字伯达,宣帝字仲达,孚
弟馗字季达,恂字显达,进字惠达,通字雅达,敏字幼达,俱知名,故时号为
“八达”焉。孚温厚廉让,博涉经史。汉末丧乱,与兄弟处危亡之中,箪食瓢饮,
而披阅不倦。性通恕,以贞白自立,未尝有怨于人。陈留殷武有名于海内,尝罹
罪谴,孚往省之,遂与同处分食,谈者称焉。
魏陈思王植有俊才,清选官属,以孚为文学掾。植负才陵物,孚每切谏,初
不合意,后乃谢之。迁太子中庶子。魏武帝崩,太子号哭过甚,孚谏曰:“大行
晏驾,天下恃殿下为命。当上为宗庙,下为万国,奈何效匹夫之孝乎!”太子良
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时群臣初闻帝崩,相聚号哭,无复行列。孚厉声于
朝曰:“今大行晏驾,天下震动,当早拜嗣君,以镇海内,而但哭邪!”孚与尚
书和洽罢群臣,备禁卫,具丧事,奉太子以即位,是为文帝。
时当选侍中、常侍等官,太子左右旧人颇讽谕主者,便欲就用,不调余人。
孚曰:“虽有尧舜,必有稷契。今嗣君新立,当进用海内英贤,犹患不得,如何
欲因际会自相荐举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贵。”遂更他选。转孚为中书郎、
给事常侍,宿省内,除黄门侍郎,加骑都尉。
时孙权称藩,请送任子,当遣前将军于禁还,久而不至。天子以问孚,孚曰:
“先王设九服之制,诚以要荒难以德怀,不以诸夏礼责也。陛下承绪,远人率贡。
权虽未送任子,于禁不至,犹宜以宽待之,畜养士马,以观其变。不可以嫌疑责
让,恐伤怀远之义。自孙策至权,奕世相继,惟强与弱,不在一禁,禁之未至,
当有他故耳。”后禁至,果以疾迟留,而任子竟不至。大军临江,责其违言,吴
遂绝不贡献。后出为河内典农,赐爵关内侯,转清河太守。初,魏文帝置度支尚
书,专掌军国支计,朝议以征讨未息,动须节量。及明帝嗣位,欲用孚,问左右
曰:“有兄风不?”答云:“似兄。”天子曰:“吾得司马懿二人,复何忧哉!”
转为度支尚书。
孚以为擒敌制胜,宜有备预。每诸葛亮入寇关中,边兵不能制敌,中军奔赴,
辄不及事机,宜预选步骑二万,以为二部,为讨贼之备。又以关中连遭贼寇,谷
帛不足,遣冀州农丁五千屯于上邽,秋冬习战阵,春夏修田桑。由是关中军国有
余,待贼有备矣。后除尚书右仆射,进爵昌平亭侯,迁尚书令。及大将军曹爽擅
权,李胜、何晏、邓飏等乱政,孚不视庶事,但正身远害而已。及宣帝诛爽,孚
与景帝屯司马门,以功进爵长社县侯,加侍中。
时吴将诸葛恪围新城,以孚进督诸军二十万防御之。孚次寿春,遣毌丘俭、
文钦等进讨。诸将欲速击之,孚曰:“夫攻者,借人之力以为功,且当诈巧,不
可力争也。”故稽留月余乃进军,吴师望风而退。
魏明悼后崩,议书铭旌,或欲去姓而书魏,或欲两书,孚以为:“经典正义,
皆不应书。凡帝王皆因本国之名以为天下之号,而与往代相别耳,非为择美名以
自光也。天称皇天,则帝称皇帝,地称后土,则后称皇后。此乃所以同天地之大
号,流无二之尊名,不待称国号以自表,不俟称氏族以自彰。是以《春秋》隐公
三年《经》曰‘三月庚戌天王崩’,尊而称天,不曰周王者,所以殊乎列国之君
也。‘八月庚辰宋公和卒’,书国称名,所以异乎天王也。襄公十五年《经》曰
‘刘夏逆王后于齐’,不云逆周王后姜氏者,所以异乎列国之夫人也。至乎列国,
则曰‘夫人姜氏至自齐’,又曰‘纪伯姬卒’,书国称姓,此所以异乎天王后也。
由此考之,尊称皇帝,赫赫无二,何待魏乎?尊称皇后,彰以谥号,何待于姓乎?
议者欲书魏者,此以为天皇之尊,同于往古列国之君也。或欲书姓者,此以为天
皇之后,同于往古之夫人也。乖经典之大义,异乎圣人之明制,非所以垂训将来,
为万世不易之式者也。”遂从孚议。
迁司空。代王凌太尉。及蜀将姜维寇陇右,雍州刺史王经战败,遣孚西镇关
中,统诸军事。征西将军陈泰与安西将军邓艾进击维,维退。孚还京师,转太傅。
及高贵乡公遭害,百官莫敢奔赴,孚枕尸于股,哭之恸,曰:“杀陛下者臣
之罪。”奏推主者。会太后令以庶人礼葬,孚与群公上表,乞以王礼葬,从之。
孚性至慎。宣帝执政,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
不敢逼。后进封长乐公。
及武帝受禅,陈留王就金墉城,孚拜辞,执王手,流涕歔欷,不能自胜。曰:
“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诏曰:“太傅勋德弘茂,朕所瞻仰,以光导弘
训,镇静宇内,愿奉以不臣之礼。其封为安平王,邑四万户。进拜太宰、持节、
都督中外诸军事。”有司奏,诸王未之国者,所置官属,权未有备。帝以孚明德
属尊,当宣化树教,为群后作则,遂备置官属焉。又以孚内有亲戚,外有交游,
惠下之费,而经用不丰,奉绢二千匹。及元会,诏孚舆车上殿,帝于阼阶迎拜。
既坐,帝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又给以云母辇、青盖车。
孚虽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
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以素棺单椁,敛
以时服。”泰始八年薨,时年九十三。帝于太极东堂举哀三日。诏曰:“王勋德
超世,尊宠无二,期颐在位,朕之所倚。庶永百龄,谘仰训导,奄忽殂陨,哀慕
感切。其以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绯练百匹、绢布各五百匹、钱百
万,谷千斛以供丧事。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苍故事。”其家遵孚遣旨,所
给器物,一不施用。帝再临丧,亲拜尽哀。及葬,又幸都亭,望柩而拜,哀动左
右。给銮辂轻车,介士武贲百人,吉凶导从二千余人,前后鼓吹,配飨太庙。九
子:邕、望、辅、翼、晃、瑰、珪、衡、景。
邕字子魁。初为世子,拜步兵校尉、侍中。先孚卒,追赠辅国将军,谥曰贞。
邕子崇为世孙,又早夭。泰始九年,立崇弟平阳亭侯隆为安平王。立四年,咸宁
二年薨,谥曰穆,无子,国绝。
义阳成王望,字子初,出继伯父朗,宽厚有父风。仕郡上计吏,举孝廉,辟
司徒掾,历平阳太守、洛阳典农中郎将。从宣帝讨王凌,以功封永安亭侯。迁护
军将军,改封安乐乡侯,加散骑常侍。时魏高贵乡公好才爱士,望与裴秀、王沈、
锺会并见亲待,数侍宴筵。公性急,秀等居内职,急有召便至。以望外官,特给
追锋车一乘,武贲五人。时景文相继辅政,未尝朝觐,权归晋室。望虽见宠待,
每不自安,由是求出,为征西将军、持节、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在任八年,威
化明肃。先是蜀将姜维屡寇关中,及望至,广设方略,维不得为寇,关中赖之。
进封顺阳侯。征拜卫将军,领中领军,典禁兵。寻加骠骑将军、开府。顷之,代
何曾为司徒。
武帝受禅,封义阳王,邑万户,给兵二千人。泰始三年,诏曰:“夫尚贤庸
勋,尊宗茂亲,所以体国经化,式是百辟也。且台司之重,存乎天官,故周建六
职,政典为首。司徒、中领军,以明德近属,世济其美;祖考创业,翼佐大命,
出典方任,入赞朝政,文德既著,武功宣畅。逮朕嗣位,弼道惟明,宜登上司,
兼统军戎,内辅帝室,外隆威重,其进位太尉,中领军如故。置太尉军司一人,
参军事六人,骑司马五人。又增置官骑十人,并前三十,假羽葆鼓吹。”
吴将施绩寇江夏,边境骚动。以望统中军步骑二万,出屯龙陂,为二方重镇,
假节,加大都督诸军事。会荆州刺史胡烈距绩,破之,望乃班师。俄而吴将丁奉
寇芍陂,望又率诸军以赴之,未至而奉退。拜大司马。孙皓率众向寿春,诏望统
中军二万,骑三千,据淮北。皓退,军罢。泰始七年薨,时年六十七,赙赠有加,
望性俭吝而好聚敛,身亡之后,金帛盈溢,以此获讥。四子:弈、洪、整、楙。
弈至黄门郎,先望卒。整亦早亡。以弈子奇袭爵。奇亦好畜聚,不知纪极,
遣三部使到交广商货,为有司所奏,太康九年,诏贬为三纵亭侯。更以章武王威
为望嗣。后威诛,复立奇为棘阳王以嗣望。
河间平王洪,字孔业,出继叔父昌武亭侯遗。仕魏,历位典农中郎将、原武
太守,封襄贲男。武帝受禅,封河间王。立十二年,咸宁二年薨。二子:威、混。
威嗣,徙封章武。其后威既继义阳王望,更立混为洪嗣。混历位散常侍,薨。
及洛阳陷,混诸子皆没于胡。而小子滔初嗣新蔡王确,亦与其兄俱没。后得
南还,与新蔡太妃不协。太兴二年上疏,以兄弟并没在辽东,章武国绝,宜还所
生。太妃讼之,事下太常。太常贺循议:“章武、新蔡俱承一国不绝之统,义不
得替其本宗而先后傍亲。按滔既已被命为人后矣,必须无复兄弟,本国永绝,然
后得还所生。今兄弟在远,不得言无,道里虽阻,复非绝域。且鲜卑恭命,信使
不绝。自宜诏下辽东,依刘群、卢谌等例,发遣令还,继嗣本封。谓滔今未得便
委离所后也。”元帝诏曰:“滔虽出养,自有所生母。新蔡太妃相待甚薄,滔执
意如此。如其不听,终当纷纭,更为不可。今便顺其所执,还袭章武。”
滔历位散骑常侍,薨,子休嗣。休与彭城王雄俱奔苏峻。峻平,休已战死。
弟珍年八岁,以小弗坐。咸和六年袭爵,位至大宗正。薨,无嗣,河间王钦以子
范之继,位至游击将军。薨,子秀嗣。义熙元年,为桂阳太守。秀妻桓振之妹,
振作逆,秀不自安,谋反,伏诛,国除。
威字景曜,初嗣洪。咸宁三年,徙封章武。太康九年,嗣义阳王望。威凶暴
无操行,谄附赵王伦。元康末,为散骑常侍,伦将篡,使威与黄门郎骆休逼帝夺
玺绶,伦以威为中书令。伦败,惠帝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
不杀。”阿皮,威小字也。于是诛威。
随穆王整,兄弈卒,以整为世子。历南中郎将,封清泉侯,先父望薨,追赠
冠军将军。武帝以义阳国一县追封为随县王。子迈嗣。太康九年,以义阳之平林
益迈为随郡王。
竟陵王楙,字孔伟,初封乐陵亭侯,起家参相国军事。武帝受禅,封东平王,
邑三千九十七户。入为散骑常侍、尚书。
楙善谄谀,曲事杨骏。及骏诛,依法当死,东安公繇与楙善,故得不坐。寻
迁大鸿胪,加侍中。繇欲擅朝政,与汝南王亮不平。帝托以繇讨骏顾望,免繇、
楙等官,遣楙就国。楙殖财货,奢僣逾制。赵王伦篡位,召还。及义兵起,伦以
楙为卫将军、都督诸军事。伦败,楙免官。齐王冏辅政,繇复为仆射,举楙为平
东将军、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成都王颖辅政,进楙为卫将军。
会惠帝北征,即以楙为车骑将军,都督如故,使率众赴邺。荡阴之役,东海
王越奔于下邳,楙不纳,越乃还国。帝既西幸,越总兵谋迎大驾,楙甚惧。长史
王修说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将兴义,公宜举徐州以授之,此克让之美也。”
楙从之,乃自承制都督兖州刺史、车骑将军,表于天子。时帝在长安,遣使者刘
虔即拜焉。
楙虑兖州刺史苟晞不避己,乃给虔兵,使称诏诛晞。晞时已避位,楙在州征
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范阳王虓遣晞还兖州,徙楙都督青州诸军事。楙不受命,
背山东诸侯,与豫州刺史刘乔相结。虓遣将田徽击楙,破之,楙走还国。帝还洛
阳,楙乃诣阙。
及怀帝践阼,改封竟陵王,拜光禄大夫。越出牧豫州,留世子毗及其党何伦
访察宫省。楙白帝讨越,乃合众袭伦,不克。帝委罪于楙,楙奔窜获免。越薨,
乃出。及洛阳倾覆,为乱兵所害。
太原成王辅,魏末为野王太守。武帝受禅,封渤海王,邑五千三百七十九户,
泰始二年之国。后为卫尉,出为东中郎将,转南中郎将,咸宁三年,徙为太原王,
监并州诸军事。太康四年入朝,五年薨,追赠镇北将军。永平元年,更赠卫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子弘立,元康中为散骑常侍,后徙封中丘王。三年薨,子铄立。
翼字子世,少历显位,官至武贲中郎将。武帝未受禅而卒,以兄邕之支子承
为嗣,封南宫县王。薨,子祐嗣立,承遂无后。
下邳献王晃字子明,魏封武始亭侯,拜黄门侍郎,改封西安男,出为东莞太
守。武帝受禅,封下邳王,邑五千一百七十六户,泰始二年就国。
晃孝友贞廉,谦虚下士,甚得宗室之称。后为长水校尉、南中郎将。九年,
诏曰:“南中郎将、下邳王晃清亮中正,体行明洁,才周政理,有文武策识。其
以晃为使持节,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益州刺史。”晃以疾不行,
更拜尚书,迁右仆射。久之,出为镇东将军、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惠帝即位,
入为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将诛杨骏,以晃领护军,屯东掖门,寻守尚书令。
迁司空,加侍中,令如故。元康六年薨,追赠太傅。
二子:裒、绰。裒早卒,绰有笃疾,别封良城县王,以太原王辅第三子韡为
嗣。官至侍中、尚书,早薨,子韶立。
太原烈王瑰,字子泉,魏长乐亭侯,改封贵寿乡侯。历振威将军,秘书监,
封固始子。武帝受禅,封太原王,邑五千四百九十六户,泰始二年就国。四年入
朝,赐衮冕之服,迁东中郎将。十年薨,诏曰:“瑰乃心忠笃,智器雅亮。历位
文武,有干事之绩。出临封土,夷夏怀附,镇守许都,思谋可纪。不幸早薨,朕
甚悼之。今安厝在近,其追赠前将军。”子颙立,徙封河间王,别有传。
高阳元王珪,字子璋,少有才望,魏高阳乡侯。历河南令,进封浈阳子,拜
给事黄门侍郎。武帝受禅,封高阳王,邑五千五百七十户。历北中郎将、督邺城
守诸军事。泰始六年入朝,以父孚年高,乞留供养。拜尚书,迁右仆射。十年薨,
诏遣兼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珪有美誉于世,而帝甚悼惜之。无子,诏以太原王辅子缉袭爵。缉立五年,
咸宁四年薨,谥曰哀。无子,太康二年诏以太原王瑰世子颙子讼为缉后,封真定
县侯。
常山孝王衡,字子平,魏封德阳乡侯。进封汝阳子,为驸马都尉。武帝受禅,
封常山王,邑三千七百九十户。二年薨,无子,以安平世子邕第四子敦为嗣。
沛顺王景,字子文,魏乐安亭侯。历谏议大夫。武帝受禅,封沛王,邑三千
四百户。立十一年,咸宁元年薨,子韬立。
彭城穆王权,字子舆,宣帝弟魏鲁相东武城侯馗之子也。初袭封,拜冗从仆
射。武帝受禅,封彭城王,邑二千九百户。出为北中郎将、都督邺城守诸军事。
泰始中入朝,赐衮冕之服。咸宁元年薨,子元王植立。历位后将军,寻拜国子祭
酒、太仆卿、侍中、尚书。出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代淮南王允镇寿春,
未发。或云植助允攻赵王伦,遂以忧薨。赠车骑将军,增封万五千户。子康王释
立,官至南中郎将、持节、平南将军,分鲁国蕃、薛二县以益其国,心二万三千
户。薨,子雄立,坐奔苏峻伏诛,更以释子纮嗣。
纮字伟德,初封堂邑县公。建兴末,元帝承制,以纮继高密王据。及帝即位,
拜散骑侍郎,迁翊军校尉、前将军。雄之诛也,纮入继本宗。拜国子祭酒,加散
骑常侍,寻迁大宗正、秘书监。有风疾,性理不恒。或欲上疏陈事,历示公卿。
又杜门让还章印貂蝉,著《杜门赋》以显其志。由是更拜光禄大夫,领大宗师,
常侍如故。后疾甚,驰骋无度,或攻劫军寺,或扞伤官属,丑言悖詈,诽谤上下。
又乘车突入端门,至太极殿前。于是御史中丞车灌奏劾,请免纮官,下其国严加
防录。成帝诏曰:“王以明德茂亲,居宗师之重,宜敷道养德,静一其操。而顷
游行烦数,冒履风尘。宜令官属已下,各以职奉卫,不得令王复有此劳。内外职
司,各慎其局。王可解常侍、光禄、宗师,先所给车牛可录取,赐米布床帐以养
疾。”咸康八年薨,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二子:玄、俊。
玄嗣立。会庚戌制不得藏户,玄匿五户,桓温表玄犯禁,收付廷尉。既而宥
之,位至中书侍郎。薨,子弘之立,位至散骑常侍。薨,子邵之立。薨,子崇之
立。薨,子缉之立。宋受禅,国除。
恭王俊字道度,出嗣高密王略,官至散骑常侍。薨,子敬王纯之立,历临川
内史、司农少府卿、太宰右长史。薨,子恢之立。义熙末,以给事中兼太尉,修
谒洛阳园陵。宋受禅,国除。
高密文献王泰,字子舒,彭城穆王权之弟,魏阳亭侯,补阳翟令,迁扶风太
守。武帝受禅,封陇西王,邑三千二百户,拜游击将军。出为兖州刺史,加鹰扬
将军。迁使持节、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益州刺史,称疾不行。转
安北将军,代兄权督邺城守事。安西将军、都督关中事。太康初,入为散骑常侍、
前将军,领邺城门校尉,以疾去官。后代下邳王晃为尚书左仆射。出为镇西将军,
领护西戎校尉、假节,代扶风王骏都督关中军事,以疾还京师。永熙初,代石鉴
为司空,寻领太子太保。及杨骏诛,泰领骏营,加侍中,给步兵二千五百人,骑
五百匹。泰固辞,乃给千兵百骑。
楚王玮之被收,泰严兵将救之,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
夜中仓卒,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从之。玮既诛,乃以泰录尚书事,迁太尉,守
尚书令,改封高密王,邑万户。元康九年薨,追赠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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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宗室 安平献王孚(子邕 邕弟义阳成王望 望子河间平王洪 洪子威
洪弟随穆王整 整弟竟陵王楙 望弟太原成王辅 辅弟翼 翼弟下邳献王晃 晃
弟太原烈王瑰 瑰弟高阳元王珪 珪弟常山孝王衡 衡弟沛顺王景) 彭城穆王
权(曾孙纮 纮子俊) 高密文献王泰(子孝王略 略兄新蔡武哀王腾 范阳康
王绥子虓) 济南惠王遂(曾孙勋) 谯刚王逊(子闵王承等 高阳王睦 任城
景王陵 弟顺)(下)

泰性廉静,不近声色。虽为宰辅,食大国之租,服饰肴膳如布衣寒士。任真
简率,每朝会,不识者不知其王公也。事视恭谨,居丧哀戚,谦虚下物,为宗室
仪表。当时诸王,惟泰及下邳王晃以节制见称。虽并不能振施,其余莫得比焉。
泰四子:越、腾、略、模。越自有传。腾出后叔父,弟略立。
孝王略,字元简,孝敬慈顺,小心下士,少有父风。元康初,愍怀太子在东
宫,选大臣子弟有名称者以为宾友,略与华恒等并侍左右。历散骑黄门侍郎、散
骑骑常侍、秘书监,出为安南将军、持节、都督沔南诸军事,迁安北将军、都督
青州诸军事。略逼青州刺史程牧,牧避之,略自领州。永兴初,<巾弦>令刘根起兵
东莱,诳惑百姓,众以万数,攻略于临淄,略不能距,走保聊城。怀帝即位,迁
使持节、都督荆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京兆流人王逌与叟人郝
洛聚众数千,屯于冠军。略遣参军崔旷率将军皮初、张洛等讨逌,为逌所谲,战
败。略更遣左司马曹摅统旷等进逼逌。将大战,旷在后密自退走,摅军无继,战
败,死之。略乃赦旷罪,复遣部将韩松又督旷攻逌,逌降。寻进开府,加散骑常
侍。永嘉三年薨,追赠侍中、太尉,子据立。薨,无子,以彭城康王子纮为嗣。
其后纮归本宗,立纮子俊以奉其祀。
新蔡武哀王腾,字元迈,少拜冗从仆射,封东嬴公,历南阳、魏郡太守,所
在称职,征为宗正,迁太常,转持节、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
惠帝讨成都王颖,六军败绩。腾与安北将军王浚共杀颖所署幽州刺史和演,率众
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距战,浚率鲜卑骑击斌,腾为后系,大破之。颖惧,挟
帝归洛阳,进腾位安将军。永嘉初,迁车骑将军,都督邺城守诸军事,镇邺。又
以迎驾之勋,改封新蔡王。
初,腾发并州,次于真定。值大雪,平地数尺,营门前方数丈雪融不积,腾
怪而掘之,得玉马,高尺许,表献之。其后公师藩与平阳人汲桑等为群盗,起于
清河鄃县,众千余人,寇顿丘,以葬成都王颖为辞,载颖主而行,与张泓故将
李丰等将攻邺。腾曰:“孤在并州七年,胡围城不能克。汲桑小贼,何足忧也。”
及丰等至,腾不能守,率轻骑而走,为丰所害。四子:虞、矫、绍、确。虞有勇
力,腾之被害,虞逐丰,丰投水而死。是日,虞及矫、绍并钜鹿太守崔曼、车骑
长史羊恒、从事中郎蔡克等又为丰余党所害,及诸名家流移依邺者,死亡并尽。
初,邺中虽府库虚竭,而腾资用甚饶。性俭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可
数升,帛各丈尺,是以人不为用,遂致于祸。及苟晞救邺,桑还平阳。于时盛夏,
尸烂坏不可复识,腾及三子骸骨不获。庶子确立。
庄王确,字嗣安,历东中郎将、都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永嘉末,为石勒
所害。无子,初以章武王混子滔奉其祀,其后复以汝南威王祐子弼为确后。太兴
元年薨,无子,又以弼弟邈嗣确,位至侍中。薨,子晃立,拜散骑侍郎。桓温废
武陵王,免晃为庶人,徙衡阳。孝武帝立晃弟崇继邈后,为奴所害,子惠立。宋
受禅,国除。
南阳王模,字元表,少好学,与元帝及范阳王虓俱有称于宗室。初封平昌公。
惠帝末,拜冗从仆射,累迁太子庶子、员外散骑常侍。成都王颖奔长安,东海王
越以模为北中郎将,镇邺。永兴初,成都王颖故帐下督公师藩、楼权、郝昌等攻
邺,模左右谋应之。广平太守丁邵率众救模,范阳王虓又遣兖州刺史苟晞援之,
藩等散走。迁镇东大将军,镇许昌。进爵南阳王。永嘉初,转征西大将军、开府、
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代河间王颙镇关中。模感丁邵之德,敕国人为邵生立碑。
时关中饥荒,百姓相啖,加以疾疠,盗贼公行。模力不能制,乃铸铜人钟
鼎为釜器以易谷,议者非之。东海王越表征模为司空,遣中书监傅祗代之。模谋
臣淳于定说模曰:“关中天府之国,霸王之地。今以不能绥抚而还,既于声望有
亏,又公兄弟唱起大事,而并在朝廷,若自强则有专权之罪,弱则受制于人,非
公之利也。”模纳其言,不就徵。表遣世子保为西中郎将、东羌校尉,镇上邽,
秦州刺史裴苞距之。模使帐下都尉陈安率众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贾疋以郡迎苞,
模遣军司谢班伐疋,疋退卢水。其年,进位太尉、大都督。
洛京倾覆,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怒,率众降于刘聪。
聪使其子粲及染攻长安,模使淳于定距之,为染所败。士众离叛,仓库虚竭,军
祭酒韦辅曰:“事急矣,早降可以免。”模从之,遂降于染。染箕踞攘袂数模之
罪,送诣粲。粲杀之,以模妃刘氏赐胡张本为妻。子保立。
保字景度,少有文义,好述作。初拜南阳国世子。模遇害,保在邽上。其后
贾疋死,裴苞又为张轨所杀,保全有秦州之地,自号大司马,承制置百官。陇右
氐羌并从之,凉州刺史张寔遣使贡献。及愍帝即位,以保为右丞相,加侍中、都
督陕西诸军事。寻进位相国。
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归于保,保命统精勇千余人以讨羌,宠遇甚厚。保将张
春等疾之,谮安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等辄伏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
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愍帝之蒙尘也,保自称晋王。时上邽大饥,士众窘困,张春奉保之南安。陈
安自号秦州刺史,称藩于刘曜。春复奉保奔桑城,将投于张寔。寔使兵迎保,实
御之也。是岁,保病薨,时年二十七。保体质丰伟,尝自称重八百斤。喜睡,痿
疾,不能御妇人。无子,张春立宗室司马瞻奉保后。陈安举兵攻春,春走,瞻降
于安,安送诣刘曜,曜杀之。安迎保丧,以天子礼葬于上邽,谥曰元。
范阳康王绥,字子都,彭城王权季弟也,初为谏议大夫。泰始元年受封,在
位十五年。咸宁五年薨,子虓立焉。
虓字武会,少好学,驰誉,研考经记,清辩,能言论。以宗室选拜散骑常侍,
累迁尚书。出为安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持节,镇许昌,进位征南将军。
河间王颙表立成都王颖为太弟,为王浚所破,挟天子还洛阳。虓与东平王楙、
镇东将军周馥等上言曰:“自愍怀被害,皇储不建,委重前相,辄失臣节。是以
前年太宰与臣,永惟社稷之贰,不可久空,所以共启成都王颖,以为国副。受重
之后,而弗克负荷。‘小人勿用’,而以为腹心。骨肉宜敦,而猜佻荐至,险
诐宜远,而谗说殄行。此皆臣等不聪不明,失所宗赖。遂令陛下谬于降授,虽戮
臣等,不足以谢天下。今大驾还宫,文武空旷,制度荒破,靡有孑遗,臣等虽劣,
足匡王室。而道路之言,谓张方与臣等不同。既惜所在兴异,又以太宰惇德允元,
著于具瞻,每当义节,辄为社稷宗盟之先。张方受其指教,为国效节。昔年之举,
有死无贰。此即太宰之良将,陛下之忠臣。但以受性强毅,不达变通,遂守前志,
已致纷纭。然退思惟,既是其不易之节,且虑事翻之后,为天下所罪,故不即西
还耳。原其本事,实无深责。臣闻先代明主,未尝不全护功臣,令福流子孙。自
中间以来,陛下功臣初无全者,非独人才皆劣,其于取祸,实由朝廷策之失宜,
不相容恕。以一旦之咎,丧其积年之勋,既违《周礼》议功之典,且使天下之人
莫敢复为陛下致节者。臣等此言,岂独为一张方,实为社稷远计,欲令功臣长守
富贵。臣愚以为宜委太宰以关右之任,一方事重,及自州郡已下,选举授任,一
皆仰成。若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谘。此则二伯述职,周召分陕之义,陛
下复行于今时。遣方还郡,令群后申志,时定王室。所加方官,请悉如旧。此则
忠臣义士有劝,功臣必全矣。司徒戎,异姓之贤;司空越,公族之望,并忠国爱
主,小心翼翼,宜干机事,委以朝政。安北将军王浚佐命之胤,率身履道,忠亮
清正,远近所推。如今日之大举,实有定社稷之勋,此是臣等所以叹息归高也。
浚宜特崇重之,以副群望,遂抚幽朔,长为北藩。臣等竭力扞城,藩屏皇家,陛
下垂拱,而四海自正。则四祖之业,必隆于今,日月之晖,昧而复曜。乞垂三思,
察臣所言。又可以臣表西示太宰。”
又表曰:“成都王失道,为奸邪所误,论王之身,不宜深责。且先帝遗体,
陛下群弟,自元康以来,罪戮相等,实海内所为匈匈,而臣等所以痛心。今废成
都,更封一邑,宜其必许。若废黜寻有祸害,既伤陛下矜慈之恩,又令远近恒谓
公族无复骨肉之情,此实臣等内省悲惭,无颜于四海也。乞陛下察臣忠款。”于
是虓先率众自许屯于荥阳。
会惠帝西迁,虓与从兄平昌公模、长史冯嵩等刑白马喢血而盟,推东海王
越为盟主,虓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将军、持节,领豫州刺史。刘乔不受越等节
度,乘虚破许。虓自拔渡河,王浚表虓领翼州刺史,资以兵马。虓入翼州发兵,
又南济河,破乔等。河间王颙闻乔败,斩张方,传首于越。越与虓西迎帝,而颙
出奔。于是奉天子还都,拜虓为司徒。永兴三年暴疾薨,时年三十七。无子,养
模子黎为嗣,黎随模就国,于长安遇害。
济南惠王遂,字子伯,宣帝弟魏鸿胪丞恂之子也。仕魏关内侯,进封平昌亭
侯,历典军郎将。景元二年,转封武城乡侯、督邺城守诸军事、北中郎将。五等
建,封祝阿伯,累迁冠军将军。武帝受禅,封济南王。泰始二年薨。二子:耽、
缉。耽嗣立,咸宁三年徙为中山王。是年薨,无子,缉继。成都王颖以缉为建威
将军,与石熙等率众距王浚,没于阵,薨。无子,国除。
后遂之曾孙勋字伟长,年十余岁,愍帝末,长安陷,刘曜将令狐泥养为子。
及壮,便弓马,能左右射,咸和六年,自关右还,自列云“是大长秋恂之玄孙,
冠军将军济南惠王遂之曾孙,略阳太守瓘之子”,遂拜谒者仆射,以勇闻。
庾翼之镇襄阳,以梁州刺史援桓宣卒,请勋代之。初屯西城,退守武当。时
石季龙死,中国乱,雍州诸豪帅驰告勋。勋率众出骆谷,壁于悬钩,去长安二百
里,遣部将刘焕攻长安,又拔贺城。于是关中皆杀季龙太守令长以应勋。勋兵少,
未能自固,复还梁州。永和中,张琚据陇东,遣使召勋,勋复入长安。初,京兆
人杜洪以豪族陵琚,琚以勇侠侮洪,洪知勋惮琚兵强,因说勋曰;“不杀张琚,
关中非国家有也。”勋乃伪请琚,于坐杀之。琚弟走池阳,合众攻勋,频战不利,
请和,归梁州。后桓温伐关中,命勋出子午道,而为苻雄所败,退屯于女娲堡。
俄迁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领西戎校尉,赐爵通吉亭侯。为政暴酷,至于
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引弓自射。西土患其凶虐。
在州常怀据蜀,有僣伪之意。桓温闻之,务相绥怀,以其子康为汉中太守。勋逆
谋巳成,惮益州刺史周抚,未发。及抚卒,遂拥众人剑阁。梁州别驾雍端、西戎
司马隗粹并切谏,勋皆诛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桓温遣朱序讨勋,勋兵
溃,为序所获,及息陇子、长史梁惮、司马金壹等送于温,并斩之,传首京师。
谯刚王逊,字子悌,宣帝弟魏中郎进之子也。仕魏关内侯,改封城阳亭侯,
参镇东军事,拜轻车将军、羽林左监。五等建,徙封泾阳男。武帝受禅,封谯王,
邑四千四百户。泰始二年薨。二子:随、承。定王随立。薨,子邃立,没于石勒,
元帝以承嗣逊。
闵王承字敬才,少笃厚有志行。拜奉车都尉、奉朝请,稍迁广威将军、安夷
护军,镇安定。从惠帝还洛阳,拜游击将军。永嘉中,天下渐乱,间行依征南将
军山简,会简卒,进至武昌。元帝初镇扬州,承归建康,补军谘祭酒。愍帝征为
龙骧将军,不行。元帝为晋王,承制更封承为谯王。太兴初,拜屯骑校尉,加辅
国将军,领左军将军。
承居官俭约,家无别室。寻加散骑常侍,辅国、左军如故。王敦有无君之心,
表疏轻慢。帝夜召承,以敦表示之,曰:“王敦顷年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
至于此,将若之何?”承曰:“陛下不早裁之,难将作矣。”帝欲树藩屏,会敦
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为湘州,帝谓承曰:“湘州南楚险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
会,是用武之国也。今以叔父居之,何如?”承曰:“臣幸托末属,身当宿卫,
未有驱驰之劳,频受过厚之遇,夙夜自厉,思报天德。君之所命,惟力是视,敢
有辞焉!然湘州蜀寇之余,人物凋尽,若上凭天威,得之所莅,比及三年,请从
戎役。若未及此,虽复灰身,亦无益也。”于是诏曰:“夫王者体天理物,非群
才不足济其务。外建贤哲,以树风声,内睦亲亲,以广藩屏。是以太公封齐,伯
禽居鲁,此先王之令典,古今之通义也。我晋开基,列国相望,乃授琅邪武王,
镇统东夏;汝南文成,总一淮许;扶风、梁王,迭据关右;爰暨东嬴,作司并州。
今公族虽寡,不逮曩时,岂得替旧章乎!散骑常侍、左将军、谯王承贞素款亮,
志存忠恪,便蕃左右,恭肃弥著。今以承监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初,刘隗以王敦威权太盛,终不可制,劝帝出诸心腹,以镇方隅。故先以承
为湘州,续用隗及戴若思等,并为州牧。承行达武昌,释戎备见王敦。敦与之宴,
欲观其意,谓承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承曰:“公未见知耳,
铅刀岂不能一割乎!”承以敦欲测其情,故发此言。敦果谓钱凤曰:“彼不知惧
而学壮语,此之不武,何能为也。”听承之镇。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承躬自
俭约,乘苇茭车,而倾心绥抚,甚有能名。敦恐其为己患,诈称北伐,悉召承境
内船乘。承知其奸计,分半与之。
敦寻构难,遣参军桓罴说承,以刘隗专宠,今便讨击,请承以为军司,以军
期上道。承叹曰:“吾其死矣!地荒人鲜,势孤援绝。赴君难,忠也;死王事,
义也。惟忠与义,夫复何求!”便欲唱义,而众心疑惑。承曰:“吾受国恩,义
无有贰。”府长史虞悝慷慨有志节,谓承曰:“王敦居分陕之任,而一旦作逆,
天地所不容,人神所痛疾。大王宗室藩屏,宁可从其伪邪!便宜电奋,存亡以之。”
于是与悝及弟前丞相掾望、建昌太守长沙王循、衡阳太守淮陵刘翼等共盟誓,囚
桓罴,驰檄湘州,指期至巴陵。零陵太守尹奉首同义谋,出军营阳,于是一州之
内,皆同义举。乃使虞望讨诸不服,斩湘东太守郑澹。澹,敦姊夫也。
敦遣南蛮校尉魏乂、将军李恒、田嵩等甲卒二万以攻承。承且战且守,待救
于尹奉、虞望,而城池不固,人情震恐。或劝承南投陶侃,又云可退据零桂。承
曰:“吾举义众,志在死节,宁偷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其令百姓
知吾心耳。”
初,安南将军甘卓与承书,劝使固守,当以兵出沔口,断敦归路,则湘围自
解。承答书曰:“季思足下:劳于王事。天纲暂圮,中原丘墟。四海义士,方谋
克复,中兴江左,草创始尔,岂图恶逆萌自宠臣。吾以暗短,托宗皇属。仰豫密
命,作镇南夏,亲奉中诏,成规在心。伯仁诸贤,扼腕歧路,至止尚浅,凡百茫
然。豺狼易惊,遂肆丑毒,闻知骇踊,神气冲越。子来之义,人思自百,不命而
至,众过数千。诚足以决一旦之机。摅山海之愤矣。然迫于仓卒,舟楫未备,魏
乂、李恒,寻见围逼,是故事与意违,志力未展。猥辱来使,深同大趣;嘉谋英
算,发自深衷。执读周复,欣无以量。足下若能卷甲电赴,犹或有济,若其狐疑,
求我枯鱼之肆矣。兵闻拙速,未睹工迟。季思足下,勉之勉之!书不尽意,绝笔
而已。”
卓军次<月者>口,闻王师败绩,停师不进,乂等攻战日逼,敦又送所得台中人
书疏,令乂射以示承。城内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刘翼战死,相持百余日,城
遂没。乂槛送承荆州,刺史王暠承敦旨于道中害之,时年五十九。敦平,诏赠车
骑将军。子无忌立。
烈王无忌字公寿,承之难,以年小获免。咸和中,拜散骑侍郎,累迁屯骑校
尉、中书、黄门侍郎。江州刺史褚裒当之镇,无忌及丹阳尹桓景等饯于版桥。时
王暠子丹阳丞耆之在坐,无忌志欲复仇,拔刀将手刃之,裒、景命左右救捍获免。
御史中丞车灌奏无忌欲专杀人,付廷尉科罪。成帝诏曰:“王敦作乱,闵王遇祸,
寻事原情,今王何责。然公私宪制,亦巳有断,王当以体国为大,岂可寻绎由来,
以乱朝宪。主者其申明法令,自今已往,有犯必诛。”于是听以赎论。
建元初迁散骑常侍,转御史中丞,出为辅国将军、长沙相,又领江夏相,寻
转南郡、河东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随桓温伐蜀,以勋赐少子愔爵广晋伯,进号
前将军,永和六年薨,赠卫将军。二子:恬、愔。恬立。
敬王恬,字元愉,少拜散骑侍郎,累迁散骑常侍、黄门郎、御史中丞。值海
西废,简文帝登阼,未解严,大司马桓温屯中堂,吹警角,恬奏劾温大不敬,请
科罪。温视奏叹曰:“此儿乃敢弹我,真可畏也。”
恬忠正有干局,在朝惮之。迁右卫将军、司雍秦梁四州大中正,拜尚书,转
侍中,领左卫将军,补吴国内史,又领太子詹事。恬既宗室勋望,有才用,孝武
帝时深杖之,以为都督兖、青、冀、幽并扬州之晋陵、徐州之南北郡军事,领镇
北将军、兖青二州刺史、假节。太元十五年薨,追赠车骑将军。四子:尚之、恢
之、允之、休之。尚之立。
忠王尚之,字伯道,初拜秘书郎,迁散骑侍郎。恬镇京口,尚之为振威将军、
广陵相,父忧去职。服阕,为骠骑谘议参军。宗室之内,世有人物。王国宝之诛
也,散骑常侍刘镇之、彭城内史刘涓子,徐州别驾徐放并以同党被收,将加大辟。
尚之言于会稽王道子曰:“刑狱不可广,宜释镇之等。”道子以尚之昆季并居列
职,每事仗焉,乃从之。
兖州刺史王恭忌其盛也,与豫州刺史庾楷并称兵,以讨尚之为名,南连荆州
刺史殷仲堪、南郡公桓玄等。道子命前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讨恭,尚之距楷。
允之与楷子鸿战于当利,鸿败走,斩楷将段方,楷单马奔于桓玄。道子以尚之为
建威将军、豫州刺史、假节,一依楷故事,寻进号前将军;允之为吴国内史;恢
之骠骑司马、丹杨尹;休之襄城太守。各拥兵马,势倾朝廷。后将军元显执政,
亦倚以为援。
元显宠幸张法顺,每宴会,坐起无别。尚之入朝,正色谓元显曰:“张法顺
驱走小人,有何才异,而暴被拔擢。当今圣世,不宜如此。”元显默然。尚之又
曰:“宗室虽多,匡谏者少,王者尚纳刍荛之言,况下官与使君骨肉不远,蒙眷
累世,何可坐视得失而不尽言。”因叱法顺令下。举坐失色,尚之言笑自若,元
显深衔之。后符下西府,令出勇力二千人。尚之不与,曰:“西藩滨接荒余,寇
虏无常,兵止数千,不足戍卫,无复可分彻者。”元显尤怒,会欲伐桓玄,故无
他。
及元显称诏西伐,命尚之为前锋,尚之子文仲为宁远将军、宣城内史。桓玄
至姑熟,遣冯该等攻历阳,断洞浦,焚尚之舟舰。尚之率步卒九千阵于浦上,先
遣武都太守杨秋屯横江。秋奔于玄军,尚之众溃,逃于涂中十余日。谯国人韩连、
丁元等以告玄,玄害之于建康市。玄上疏以闵王不宜绝嗣,乃更封尚之从弟康之
为谯县王。安帝反正,追赠尚之卫将军,以休之长子文思为尚之嗣,袭封谯郡王。
文思性凶暴,每违轨度,多杀弗辜。好田猎,烧人坟墓,数为有司所纠,遂
与群小谋逆。刘裕闻之,诛其党与,送文思付父休之,令自训厉。后与休之同怨
望称兵,为裕所败而死,国除。
恢之字季明,历官骠骑司马、丹杨尹。尚之为桓玄所害,徙恢之等于广州,
而于道中害之。安帝反正,追赠抚军将军。
休之字季预。少仕清涂,以平王恭、庾楷功,拜龙骧将军、襄城太守,镇历
阳。桓玄攻历阳,休之婴城固守。及尚之战败,休之以五百人出城力战,不捷,
乃还城,携子侄奔于慕容超。闻义军起,复还京师。大将军武陵王令曰:“前龙
骧将军休之,才干贞审,功业既成。历阳之战,事在机捷。及至势乖力屈,奉身
出奔,犹鸠集义徒,崎岖险阻。既应亲贤之举,宜委分陕之重。可监荆益梁宁秦
雍六州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假节。”到镇无几,桓振复袭江陵,休
之战败,出奔襄阳。宁朔将军张畅之、高平相刘怀肃自沔攻振,走之。休之还镇,
御史中丞王桢之奏休之失戍,免官。朝廷以豫州刺史魏咏之代之,征休之还京师,
拜后将军、会稽内史。御史中丞阮歆之奏休之与尚书虞啸父犯禁嬉戏,降号征虏
将军,寻复为后将军。
及卢循作逆,加督渐江东五郡军事,坐公事免。刘毅诛,复以休之都督荆雍
梁秦宁益六州军事、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以子文思为乱,上疏谢曰:
“文思不能聿修,自贻罪戾,忧惧震惶,惋愧交集。臣御家无方,威训不振,致
使子侄愆法,仰负圣朝。悚赧兼怀,胡颜自处,请解所任,归罪阙庭。”不许。
后以文思事怨望,遂结雍州刺史鲁宗之,将共诛执政。时休之次子文宝及兄
子文祖并在都,收付廷尉赐死。刘裕亲自征之,密使遗休之治中韩延之书曰:
“文思事意,远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还司马君者,推至公之极也。而了无愧心,
久绝表疏,此是天地所不容。吾受命西征,止其父子而已。彼土侨旧,为之驱逼,
一无所问。往年郗僧施、谢劭、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规谋,所以至此。
今卿诸人一时逼迫,本无纤衅。吾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在近路,是诸贤济身
之日。若大军相临,交锋接刃,兰艾杂揉,或恐不分。故白此意,并可示同怀诸
人。”
延之报曰:“闻亲率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恇骇。何者?莫知
师出之名故也。辱来疏,始委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
待物。以君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
犹自逊位,况以大过,而当默然也!但康之前言,有所不尽,故重使胡道,申白
所怀,道未及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正当如此,有何不可,
便及兵戈。自义旗以来,方伯谁敢不先相谘畴,而径表天子,可谓欲加之罪,其
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诳国士,‘天地所不容。
’在彼不在此矣。来言‘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
谓‘虚怀期物,自有由来’矣!刘藩死于阊阖之门,诸葛弊于左右之手。甘言诧
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
耻也。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长
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耳。”裕得书叹息,以示诸佐曰:“事人当
应如此!”
宗之闻裕向荆州,自襄阳就休之共屯江陵。使文思及宗之子轨以兵距裕,战
于江津。休之大败,遂与宗之俱奔于姚兴。裕平姚泓,休之将奔于魏,未至,道
死。
允之字季度,出后叔父愔,袭爵广晋伯,历位辅国将军、吴国宣城谯梁内史。
王恭、庾楷、桓玄等内伐也,会稽王道子命允之兄弟距楷,破之。元兴初,与兄
恢之同徙广州,于道被害。义军起,追赠太常卿。从弟康之以子文惠袭爵。宋受
禅,国除。
韩延之,字显宗,南阳赭阳人,魏司徒暨之后也。少以分义称。安帝时为建
威将军、荆州治中,转平西府录事参军。以刘裕父名翘字显宗,延之遂字显宗,
名儿为翘,以示不臣刘氏。与休之俱奔姚兴。刘裕入关,又奔于魏。
愔字敬王,初封广晋伯。早卒,无子,兄恬以子允之嗣。
高阳王睦,字子友,谯王逊之弟也。魏安平亭侯,历侍御史。武帝受禅,封
中山王,邑五千二百户。睦自表乞依六蓼祀皋陶,鄫杞祀相立庙。事下太常,
依礼典平议。博士祭酒刘憙等议:“《礼记·王制》,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
太祖而五。是则立始祖之庙,谓嫡统承重,一人得立耳。假令支弟并为诸侯,始
封之君不得立庙也。今睦非为正统,若立祖庙,中山不得并也。后世中山乃得为
睦立庙,为后世子孙之始祖耳。”诏曰:“礼文不明,此制度大事,宜令详审,
可下礼官博议,乃处当之。”
咸宁三年,睦遣使募徙国内八县受逋逃、私占及变易姓名、诈冒复除者七百
余户,冀州刺史杜友奏睦招诱逋亡,不宜君国。有司奏,事在赦前,应原。诏曰:
“中山王所行何乃至此,览奏甚用怃然。广树亲戚,将以上辅王室,下惠百姓也。
岂徒荣崇其身,而使民逾典宪乎!此事当大论得失,正臧否所在耳。苟不宜君国,
何论于赦令之间耶。其贬睦为县侯。”乃封丹水县侯。
及吴平,太康初诏复爵。有司奏封江阳王,帝曰:“睦退静思愆,改修其德,
今有爵土,不但以赦。江阳险远,其以高阳郡封之。”乃封为高阳王。元康元年,
为宗正。薨于位,世子蔚早卒,孙毅立。拜散骑侍郎,永嘉中没于石勒。隆安元
年,诏以谯敬王恬次子恢之子文深继毅后。立五年,薨,无嗣,复以高密王纯之
子法莲继之。宋受禅,国除。
任城景王陵,字子山,宣帝弟魏司隶从事安城亭侯通之子也。初拜议郎。泰
始元年封北海王,邑四千七百户。三年,转封任城王,之国。咸宁五年薨,子济
立。拜散骑侍郎、给事中、散骑常侍、辅国将军。随东海王越在项,为石勒所害,
二子俱没。有二弟:顺、斌。
顺字子思,初封习阳亭侯。及武帝受禅,顺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
遂悲泣。由是废黜,徙武威姑臧县。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
西河缪王斌,字子政,魏中郎。武帝受禅,封陈王,邑千七百一十户。三年,
改封西河。咸宁四年薨,子隐立。薨,子孴立。
史臣曰:泰始之初,天下少事,革魏余弊,遵周旧典,并建宗室,以为藩翰。
诸父同虞虢之尊,兄弟受鲁卫之祉,以为历纪长久,本支百世。安平风度宏邈,
器宇高雅,内弘道义,外阐忠贞。洎高贵薨殂,则枕尸流恸;陈留就国,则拜辞
陨涕。语曰‘疾风彰劲草’,献王其有焉。故能位班上列,享年眉寿,清徽至范,
为晋宗英,子孙遵业,世笃其庆。高密风监清远,简素寡欲,孝以承亲,忠以奉
上,方诸枝庶,实谓国桢。新蔡、南阳,俱莅方岳。值王室多难,中原芜梗,表
义甄节,效绩艰危。于时丑类实繁,凶威日逞,势悬众衅,相继沦亡,悲夫!谯
闵沈雄壮勇,作镇南服。属奸回肆乱,称兵内侮。怀忠愤发,建义湘州,荆沔响
应,群才致力。虽元勋不立,而诚节克彰,垂裕后昆,奕世贞烈,岂不休哉!勋
托末属,禀性凶暴。仍荷朝寄,推觳梁岷,遂弃亲背主,负恩放命。凭庸蜀之
饶,苞藏不逞;恃江山之固,奸谋日深。是以搢绅切齿,摅积愤之志;义士思奋,
厉忘身之节。天道祸淫,应时荡定。昔汲黯犹在,淮南寝谋,周抚若存,凶渠未
发,以邪忌正,异代同规。《诗》云“自贻伊戚”,其勋之谓矣。习阳凭庆枝叶,
守约怀逸,栖情尘外,希踪物表,顾匹夫之独善,贵达节之弘规,言出身播,犹
为幸也。
赞曰:安平立节,雅性贞亮。高密含和,宗室之望。新蔡遇祸,忠全元丧。
谯闵徇义,力屈志扬。勋自贻戚,名陨身亡。顺不恤忌,流播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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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宣五王 平原王榦 琅邪王伷 子觐 澹 繇 漼 清惠亭侯京 扶风王
骏 子畅 歆 梁王肜 文六王
宣帝九男,穆张皇后生景帝、文帝、平原王干,伏夫人生汝南文成王亮、琅
邪武王伷、清惠亭侯京、扶风武王骏,张夫人生梁王肜,柏夫人生赵王伦。亮及
伦别有传。

平原王榦,字子良。少以公子魏时封安阳亭侯,稍迁抚军中郎将,进爵平阳
乡侯。五等建,改封定陶伯。武帝践阼,封平原王,邑万一千三百户,给鼓吹、
驸马二匹,加侍中之服。咸宁初,遣诸王之国,干有笃疾,性理不恒,而颇清虚
静退,简于情欲,故特诏留之。太康末,拜光禄大夫,加侍中,特假金章紫绶,
班次三司。惠帝即位,进左光禄大夫,侍中如故,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榦虽王大国,不事其务,有所调补,必以才能。虽有爵禄,若不在己,秩奉
布帛,皆露积腐烂。阴雨则出犊车而内露车,或问其故,对曰:“露者宜内也。”
朝士造之,虽通姓名,必令立车马于门外,或终夕不见。时有得观,与人物酬接,
亦恂恂恭逊,初无阙失。前后爱妾死,既敛,辄不钉棺,置后空室中,数日一发
视,或行淫秽,须其尸坏乃葬之。
赵王伦辅政,以榦为卫将军。惠帝反正,复为侍中,加太保。齐王冏之平赵
王伦也,宗室朝士皆以牛酒劳冏,榦独怀百钱,见冏乂之,曰:“赵王逆乱,汝
能义举,是汝之功,今以百钱贺汝。虽然,大势难居,不可不慎。”冏既辅政,
榦诣之,冏出迎拜。榦入,踞其床,不命冏坐,语之曰:“汝勿效白女儿,”其
意指伦也。及冏诛,榦哭之恸,谓左右曰:“宗室日衰,唯此儿最可,而复害之,
从今殆矣!”
东海王越兴义,至洛阳,往视干,干闭门不通。越驻车良久,干乃使人谢遣,
而自于门间窥之。当时莫能测其意,或谓之有疾,或以为晦迹焉。永嘉五年薨,
时年八十。会刘聪寇洛,不遑赠谥,有二子,世子广早卒,次子永以太熙中封安
德县公,散骑常侍,皆为善士。遇难,合门堙灭。
琅邪武王伷,字子将,正始初封南安亭侯。早有才望,起家为宁朔将军,监
守邺城,有绥怀之称。累迁散骑常侍,进封东武乡侯,拜右将军、监兖州诸军事、
兖州刺史。五等初建,封南皮伯。转征虏将军、假节,。武帝践阼,封东莞郡王,
邑万六百户。始置二卿,特诏诸王自选令长。伷表让,不许。入为尚书右仆射、
抚军将军,出为镇东大将军、假节、徐州诸军事,代卫瓘镇下邳。伷镇御有方,
得将士死力,吴人惮之。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琅邪王,以东莞益其国。
平吴之役,率众数万出涂中,孙皓奉笺送玺绶,诣伷请降,诏曰:“琅邪王
伷督率所统,连据涂中,使贼不得相救。又使琅邪相刘弘等进军逼江,贼震惧,
遣使奉伪玺绶。又使长史王恒率诸军渡江,破贼边守,获督蔡机,斩道降附五六
万计,诸葛靓、孙奕皆归命请死,功勋茂著。其封子二人为亭侯,各三千户,赐
绢六千匹。”顷之,并督青州诸军事,加侍中之服。进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伷既戚属尊重,加有平吴之功,克己恭俭,无矜满之色,僚吏尽力,百姓怀
化。疾笃,赐床帐、衣服、钱帛、秔梁等物,遣侍中问焉。太康四年薨,时年
五十七。临终表求葬母太妃陵次,并乞分国封四子,帝许之。子恭王觐立。又封
次子澹为武陵王,繇为东安王,漼为淮陵王。
觐字思祖,拜冗从仆射。太熙元年薨,时年三十五。子睿立,是为元帝。中
兴初,以皇子裒为琅邪王,奉恭王祀。裒早薨,更以皇子焕为琅邪王。其日薨,
复以皇子昱为琅邪王。咸和之初,既徙封会稽,成帝又以康帝为琅邪王,康帝即
位,封成帝长子哀帝为琅邪王。哀帝即位,以废帝为琅邪王。废帝即位,以会稽
王摄行琅邪国祀。简文帝登阼,琅邪王无嗣。及帝临崩,封少子道子为琅邪王。
道子后为会稽王,更以恭帝为琅邪王。帝既即位,琅邪国除。
武陵庄王澹字思弘。初为冗从仆射,后封东武公,邑五千二百户。转前将军、
中护军。性忌害,无孝友之行。弟东安王繇有令名,为父母所爱,澹恶之如仇,
遂谮繇于汝南王亮,亮素与繇有隙,奏废徙之。赵王伦作乱,以澹为领军将军。
澹素与河内郭俶、俶弟侃亲善。酒酣,俶等言张华之冤,澹性酗酒,因并杀之,
送首于伦,其酗虐如此。
澹妻郭氏,贾后内妹也。初恃势,无礼于澹母。齐王冏辅政,澹母诸葛太妃
表澹不孝,乞还繇,由是澹与妻子徙辽东。其子禧年五岁,不肯随去,曰:“耍
当为父求还,无为俱徙。”陈诉历年,太妃薨,繇被害,然后得还。拜光禄大夫、
尚书、太子太傅,改封武陵王。永嘉末为石勒所害,子哀王喆立。喆字景林,拜
散骑常侍,亦为勒所害。无子,其后元帝立皇子晞为武陵王,以奉澹祀焉。
东安王繇字思玄。初拜东安公,历散骑黄门侍郎,迁散骑常侍。美须髯,性
刚毅,有威望,博学多才,事亲孝,居丧尽礼。诛杨骏之际,繇屯云龙门,兼统
诸军,以功拜右卫将军,领射声校尉,进封郡王,邑二万户,加侍中,兼典军大
将军,领右卫如故。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是日诛赏三百余人,皆自繇出。
东夷校尉文俶父钦为繇外祖诸葛诞所杀,繇虑俶为舅家之患,是日亦以非罪诛俶。
繇兄澹屡构繇于汝南王亮,亮不纳。至是以繇专行诛赏,澹因隙谮之,亮惑
其说,遂免繇官,以公就第,坐有悖言,废徙带方。永康初,征繇,复封,拜宗
正卿,迁尚书,转左仆射。惠帝之讨成都王颖,时繇遭母丧在邺,劝颖解兵而降。
及王师败绩,颖怨繇,乃害之。后立琅邪王觐子长乐亭侯浑为东安王,以奉繇祀。
寻薨,国除。
淮陵元王漼字思冲。初封广陵公,食邑二千九百户。历左将军、散骑常侍。
赵王伦之篡也,三王起义,漼与左卫将军王舆攻杀孙秀,因而废伦。以功进封淮
陵王,入为尚书,加侍中,转宗正、光禄大夫。薨,子贞王融立。薨,无子,安
帝时立武陵威王孙蕴为淮陵王,以奉元王之祀,位至散骑常侍。薨,无子,以临
川王宝子安之为嗣。宋受禅,国除。
清惠亭侯京,字子佐,魏末以公子赐爵。年二十四薨,追赠射声校尉,以文
帝子机字太玄为嗣。泰始元年,封燕王,邑六千六百六十三户。机之国,咸宁初
征为步兵校尉,以渔阳郡益其国,加侍中之服。拜青州都督、镇东将军、假节,
以北平、上谷、广宁郡一万三百三十七户增燕国为二万户。薨,无子,齐王冏表
以子几嗣。后冏败,国除。
扶风武王骏,字子臧。幼聪惠,年五六岁能书疏,讽诵经籍,见者奇之。及
长,清贞守道,宗室之中最为俊望,魏景初中,封平阳亭侯。齐王芳立,骏年八
岁,为散骑常侍侍讲焉。寻迁步兵、屯骑校尉,常侍如故。进爵乡侯,出为平南
将军、假节、都督淮北诸军事,改封平寿侯,转安东将军。咸熙初,徙封东牟侯,
转安东大将军,镇许昌。
武帝践阼,进封汝阴王,邑万户,都督豫州诸军事。吴将丁奉寇芍陂,骏督
诸军距退之。迁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代石苞镇寿春。寻复都督豫州,还镇
许昌。迁镇西大将军、使持节、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代汝南王亮镇关中,加衮
冕侍中之服。
骏善扶御,有威恩,劝督农桑,与士卒分役,已及僚佐并将帅兵士等人限田
十亩,具以表闻。诏遣普下州县,使各务农事。
咸宁初,羌虏树机能等叛,遣众讨之,斩三千余级。进位征西大将军。开府
辟召,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如故。又诏骏遣七千人代凉州守兵。树机能、侯弹
勃等欲先劫佃兵,骏命平虏护军文俶督凉、秦、雍诸军各进屯以威之。机能乃遣
所领二十部弹勃面缚军门,各遣入质子。安定、北地、金城诸胡吉轲罗、侯金多
及北虏热冏等二十万口又来降。其年入朝,徙封扶风王,以氐户在国界者增封,
给羽葆、鼓吹。太康初,进拜骠骑将军,开府、持节、都督如故。
骏有孝行,母伏太妃随兄亮在官,骏常涕泣思慕,若闻有疾,辄忧惧不食,
或时委官定省。少好学,能著论,与荀顗论仁孝先后,文有可称。及齐王攸出镇,
骏表谏恳切,以帝不从,遂发病薨。追赠大司马,加侍中、假黄钺。西土闻其薨
也,泣者盈路,百姓为之树碑,长老见碑无不下拜,其遗爱如此。有子十人,畅、
歆最知名。
畅字玄舒。改封顺阳王,拜给事中、屯骑校尉、游击将军。永嘉末,刘聪入
洛,不知所终。
新野庄王歆字弘舒。武王薨后,兄畅推恩请分国封歆。太康中,诏封新野县
公,邑千八百户,仪比县王。歆虽少贵,而谨身履道。母臧太妃薨,居丧过礼,
以孝闻。拜散骑常侍。
赵王伦篡位,以为南中郎将。齐王冏举义兵,移檄天下,歆未知所从。嬖人
王绥曰:“赵亲而强,齐疏而弱,公宜从赵。”参军孙洵大言于众曰:“赵王凶
逆,天下当共讨之,大义灭亲,古之明典。”歆从之。乃使洵诣冏,冏迎执其手
曰:“使我得成大节者,新野公也。”冏入洛,歆躬贯甲胄,率所领导冏。以勋
进封新野郡王,邑二万户。迁使持节、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
三司。
歆将之镇,与冏同乘谒陵,因说冏曰:“成都至亲,同建大勋,今宜留之与
辅政。若不能尔,当夺其兵权。”冏不从。俄而冏败,歆惧,自结于成都王颖。
歆为政严刻,蛮夷并怨。及张昌作乱于江夏,歆表请讨之。时长沙王乂执政,
与成都王颖有隙,疑歆与颖连谋,不听歆出兵,昌众日盛。时孙洵为从事中郎,
谓歆曰:“古人有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公荷藩屏之任,居推毂之重,拜表
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维翰王室,镇静方夏之谓乎!”
歆将出军,王绥又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不烦违帝命,亲矢石也!”
乃止。昌至樊城,歆出距之,众溃,为昌所害。追赠骠骑将军。无子,以兄子劭
为后,永嘉末没于石勒。
梁孝王肜,字子徽,清修恭慎,无他才能,以公子封平乐亭侯。及五等建,
改封开平子。武帝践阼,封梁王,邑五千三百五十八户。及之国,迁北中郎将,
督邺城守事。
时诸王自选官属,肜以汝阴上计吏张蕃为中大夫。蕃素无行,本名雄,妻刘
氏解音乐,为曹爽教伎,蕃又往来何晏所,而恣为奸淫。晏诛,徙河间,乃变名
自结于肜。为有司所奏,诏削一县。咸宁中,复以陈国、汝南南顿增封为次国。
太康中,代孔洵监豫州军事,加平东将军,镇许昌。顷之,又以本官代下邳王晃
监青徐州军事,进号安东将军。
元康初,转征西将军,代秦王柬都督关中军事,领护西戎校尉。加侍中,进
督梁州。寻征为卫将军、录尚书事,行太子太保,给千兵百骑。久之,复为征西
大将军,代赵王伦镇关中,都督凉、雍诸军事,置左右长史、司马。又领西戎校
尉,屯好畤,督建威将军周处、振威将军卢播等伐氐贼齐万年于六陌。肜与处有
隙,促令进军而绝其后,播又不救之,故处见害。朝廷尤之。寻征拜大将军、尚
书令、领军将军、录尚书事。
肜尝大会,谓参军王铨曰:“我从兄为尚书令,不能啖大脔。大脔故难。”
铨曰:“公在此独嚼,尚难矣。”肜曰:“长史大脔为谁?”曰:“卢播是也。”
肜曰:“是家吏,隐之耳。”铨曰:“天下咸是家吏,便恐王法不可复行。”肜
又曰:“我在长安,作何等不善!”因指单衣补幰以为清。铨答曰:“朝野望公
举荐贤才,使不仁者远。而位居公辅,以衣补幰,以此为清,无足称也。”肜有
惭色。
永康初,共赵王伦废贾后,诏以肜为太宰、守尚书令,增封二万户。赵王伦
辅政,有星变,占曰“不利上相。”孙秀惧伦受灾,乃省司徒为丞相,以授肜,
猥加崇进,欲以应之。或曰:“肜无权,不益也。”肜固让不受。及伦篡位,以
肜为阿衡,给武贲百人,轩悬之乐十人。伦灭,诏以肜为太宰,领司徒,又代高
密王泰为宗师。
永康二年薨,丧葬依汝南文成王亮故事。博士陈留蔡克议谥曰:“肜位为宰
相,责深任重,属尊亲近,且为宗师,朝所仰望,下所具瞻。而临大节,无不可
夺之志;当危事,不能舍生取义;愍怀之废,不闻一言之谏;淮南之难,不能因
势辅义;赵王伦篡逆,不能引身去朝。宋有荡氏之乱,华元自以不能居官,曰
“君臣之训,我所司也。公室卑而不正,吾罪大矣!”夫以区区之宋,犹有不素
餐之臣,而况帝王之朝,而有苟容之相,此而不贬,法将何施!谨案《谥法》
‘不勤成名曰灵”,肜见义不为,不可谓勤,宜谥曰灵。”梁国常侍孙霖及肜亲
党称枉,台乃下符曰:“贾氏专权,赵王伦篡逆,皆力制朝野,肜势不得去,而
责其不能引身去朝,义何所据?”克重议曰:“肜为宗臣,而国乱不能匡,主颠
不能扶,非所以为相。故《春秋》讥华元乐举,谓之不臣。且贾氏之酷烈,不甚
于吕后,而王陵犹得杜门;赵王伦之无道,不甚于殷纣,而微子犹得去之。近者
太尉陈准,异姓之人,加弟徽有射钩之隙,亦得托疾辞位,不涉伪朝。何至于肜
亲伦之兄,而独不得去乎?赵盾入谏不从,出亡不远,犹不免于责,况肜不能去
位,北面事伪主乎?宜如前议,加其贬责,以广为臣之节,明事君之道。”于是
朝廷从克议。肜故吏复追诉不已,故改焉。
无子,以武陵王澹子禧为后,是为怀王,拜征虏将军,与澹俱没于石勒。元
帝时,以西阳王羕子悝为肜嗣,早薨,是为殇王。至是怀王子翘自石氏归国得立,
是为声王,官至散骑常侍。薨,无子,诏以武陵威王子<王逢>为翘嗣,历永安太仆,
与父晞俱废徙新安。薨,太元中复国,子和立。薨,子珍之立。桓玄篡位,国臣
孔璞奉珍之奔于寿阳,义熙初乃归,累迁左卫将军、太常卿。刘裕伐姚泓,请为
谘议参军,为裕所害。国除。
文帝九男,文明王皇后生武帝、齐献王攸、城阳哀王兆、辽东悼惠王定国、
广汉殇王广德,其乐安平王鉴、燕王机、皇子永祚、乐平王延祚不知母氏。燕王
机继清惠亭侯,别有传。永祚早亡,无传。
齐献王攸,字大猷,少而岐嶷。及长,清和平允,亲贤好施,爱经籍,能属
文,善尺牍,为世所楷。才望出武帝之右,宣帝每器之。景帝无子,命攸为嗣。
从征王凌,封长乐亭侯。及景帝崩,攸年十岁,哀动左右,大见称叹。袭封舞阳
侯。奉景献羊后于别第,事后以孝闻。复历散骑常侍、步兵校尉,时年十八,绥
抚营部,甚有威惠。五等建,改封安昌侯,迁卫将军。居文帝丧,哀毁过礼,杖
而后起。左右以稻米干饭杂理中丸进之,攸泣而不受。太后自往勉喻曰:“若万
一加以他疾,将复如何!宜远虑深计,不可专守一志。”常遣人逼进饮食,司马
嵇喜又谏曰:“毁不灭性,圣人之教。且大王地即密亲,任惟元辅。匹夫犹惜其
命,以为祖宗,况荷天下之大业,辅帝室之重任,而可尽无极之哀,与颜闵争孝!
不可令贤人笑,愚人幸也。”喜躬自进食,攸不得已,为之强饭。喜退,攸谓左
右曰:“嵇司马将令我不忘居丧之节,得存区区之身耳。”
武帝践阼,封齐王,时朝廷草创,而攸总统军事,抚宁内外,莫不景附焉。
诏议藩王令自选国内长吏,攸奏议曰;“昔圣王封建万国,以亲诸侯,轨迹相承,
莫之能改。诚以君不世居,则人心偷幸;人无常主,则风俗伪薄。是以先帝深览
经远之统,思复先哲之轨,分土画疆,建爵五等,或以进德,或以酬功。伏惟陛
下应期创业,树建亲戚,听使藩国自除长吏。而今草创,制度初立,虽庸蜀顺轨,
吴犹未宾,宜俟清泰,乃议复古之制。”书比三上,辄报不许。其后国相上长吏
缺,典书令请求差选。攸下令曰:“忝受恩礼,不称惟忧。至于官人叙才,皆朝
廷之事,非国所宜裁也。其令自上请之。”时王家人衣食皆出御府,攸表租秩足
以自供,求绝之。前后十余上,帝又不许。攸虽未之国,文武官属,下至士卒,
分租赋以给之,疾病死丧赐与之。而时有水旱,国内百姓则加振贷,须丰年乃责,
十减其二,国内赖之。
迁骠骑将军,开府辟召,礼同三司。降身虚己,待物以信。常叹公府不案吏,
然以董御戎政,复有威克之宜,乃下教曰:“夫先王驭世,明罚敕法,鞭扑作教,
以正逋慢。且唐虞之朝,犹须督责。前欲撰次其事,使粗有常。惧烦简之宜,未
审其要,故令刘、程二君详定。然思惟之,郑铸刑书,叔向不韪;范宣议制,仲
尼讥之。令皆如旧,无所增损。其常节度所不及者,随事处决。诸吏各竭乃心,
思同在公古人之节。如有所阙,以赖股肱匡救之规,庶以免负。”于是内外祗肃。
时骠骑当罢营兵,兵士数千人恋攸恩德,不肯去,遮京兆主言之,帝乃还攸兵。
攸每朝政大议,悉心陈之。诏以比年饥馑,议所节省,攸奏议曰:“臣闻先
王之教,莫不先正其本。务农重本,国之大纲。当今方隅清穆,武夫释甲,广分
休假,以就农业。然守相不能勤心恤公,以尽地利。昔汉宣叹曰:‘与朕理天下
者,惟良二千石乎!’勤加赏罚,黜陟幽明,于时翕然,用多名守。计今地有余
羡,而不农者众,加附业之人复有虚假,通天下谋之,则饥者必不少矣。今宜严
敕州郡,检诸虚诈害农之事,督实南亩,上下同奉所务。则天下之谷可复古政,
岂患于暂一水旱,便忧饥馁哉!考绩黜陟,毕使严明,畏威怀惠,莫不自厉。又
都邑之内,游食滋多,巧伎末业,服饰奢丽,富人兼美,犹有魏之遗弊,染化日
浅,靡财害谷,动复万计。宜申明旧法,必禁绝之。使去奢即俭,不夺农时,毕
力稼穑,以实仓廪。则荣辱礼节,由之而生,兴化反本,于兹为盛。”
转镇军大将军,加侍中,羽葆、鼓吹,行太子少傅。数年,授太子太傅,献
箴于太子曰:“伊昔上皇,建国立君,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创业恢道,以安人
承祀,祚延统重,故援立太子。尊以弘道,固以贰己,储德既立,邦有所恃。夫
亲仁者功成,迩佞者国倾,故保相之材,必择贤明。昔在周成,旦奭作傅,外以
明德自辅,内以亲亲立固,德以义济,亲则自然。嬴废公族,其崩如山;刘建子
弟,汉祚永傅。楚以无极作乱,宋以伊戾兴难。张禹佞给,卒危强汉。辅弼不忠,
祸及乃躬;匪徒乃躬,乃丧乃邦。无曰父子不间,昔有江充;无曰至亲匪贰,或
容潘崇。谀言乱真,谮润离亲,骊姬之谗。晋侯疑申。固亲以道,勿固以恩;修
身以敬,勿托以尊。自损者有余,自益者弥昏。庶事不可以不恤,大本不可以不
敦。见亡戒危,睹安思存。冢子司义,敢告在阍。”世以为工。
咸宁二年,代贾充为司空,侍中、太傅如故。初,攸特为文帝所宠爱,每见
攸,辄抚床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座也”,几为太子者数矣。及帝寝疾,虑攸不安,
为武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故事而泣。临崩,执攸手以授帝。先是太后有疾,既
瘳,帝与攸奉觞上寿,攸以太后前疾危笃,因歔欷流涕,帝有愧焉。攸尝侍帝疾,
恒有忧戚之容,时人以此称叹之。及太后临崩,亦流涕谓帝曰:“桃符性急,而
汝为兄不慈,我若遂不起,恐必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
及帝晚年,诸子并弱,而太子不令,朝臣内外,皆属意于攸。中书监荀勖、
侍中冯紞皆谄谀自进,攸素疾之。勖等以朝望在攸,恐其为嗣,祸必及己,乃从
容言于帝曰:“陛下万岁之后,太子不得立也。”帝曰:“何故?”勖曰:“百
僚内外皆归心于齐王,太子焉得立乎!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
臣言有征矣。”紞又言曰:“陛下遣诸侯之国,成五等之制者,宜先从亲始。亲
莫若齐王。”帝既信勖言,又纳紞说,太康三年乃下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
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周之吕望,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侍中、司空、齐王攸,
明德清畅,忠允笃诚。以母弟之亲,受台辅之任,佐命立勋,劬劳王室,宜登显
位,以称具瞻。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假节,将本营千人,
亲骑帐下司马大车皆如旧,增鼓吹一部,官骑满二十人,置骑司马五人。余主者
详案旧制施行。”攸不悦,主簿丁颐曰:“昔太公封齐,犹表东海;桓公九合,
以长五伯。况殿下诞德钦明,恢弼大藩,穆然东轸,莫不得所。何必绛阙,乃弘
帝载!”攸曰:“吾无匡时之用,卿言何多。”
明年,策攸曰:“於戏!惟命不于常,天既迁有魏之祚。我有晋既受顺天明
命,光建群后,越造王国于东土,锡兹青社,用藩翼我邦家。茂哉无怠,以永保
宗庙。”又诏下太常,议崇锡之物,以济南郡益齐国。又以攸子寔为北海王。于
是备物典策,设轩悬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攸知勖、紞构己,愤怨发疾,乞守先后陵,不许。帝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
皆言无疾。疾转笃,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
止如常,帝益疑无疾。辞出信宿,欧血而薨,时年三十六。帝哭之恸,冯紞侍侧
曰:“齐王名过其实,而天下归之。今自薨陨,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
帝收泪而止。诏丧礼依安平王孚故事,庙设轩悬之乐,配飨太庙。子冏立,别有
传。
攸以礼自拘,鲜有过事。就人借书,必手刊其谬,然后反之。加以至性过人,
有触其讳者,辄泫然流涕。虽武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三子:
蕤、赞、寔。
蕤字景回,出继辽东王定国。太康初,徙封东莱王。元康中,历步兵、屯骑
校尉。蕤性强暴,使酒,数陵侮弟冏,冏以兄故容之。冏起义兵,赵王伦收蕤及
弟北海王寔系廷尉,当诛。伦太子中庶子祖纳上疏谏曰:“罪不相反,恶止其身,
此先哲之弘谟,百王之达制也。是故鲧既殛死,禹乃嗣兴;二叔诛放,而邢卫无
责。逮乎战国,及至秦汉,明恕之道寝,猜嫌之情用,乃立质任以御众,设从罪
以发奸,其所由来,盖三代之弊法耳。蕤、寔,献王之子,明德之胤,宜蒙特宥,
以全穆亲之典。”会孙秀死,蕤等悉得免。冏拥众入洛,蕤于路迎之。冏不即见,
须符付前顿。蕤恚曰:“吾坐尔殆死,曾无友于之情!”
及冏辅政,诏以蕤为散骑常侍,加大将军,领后军、侍中、特进,增邑满二
万户。又从冏求开府,冏曰:“武帝子吴、豫章尚未开府,宜且须后。”蕤以是
益怨,密表冏专权,与左卫将军王舆谋共废冏。事觉,免为庶人。寻诏曰:“大
司马以经识明断,高谋远略,猥率同盟,安复社稷。自书契所载,周召之美未足
比勋,故授公上宰。东莱王蕤潜怀怨妒,包藏祸心,与王舆密谋,图欲谮害。收
舆之日,蕤与青衣共载,微服奔走,经宿乃还。奸凶赫然,妖惑外内。又前表冏
所言深重,虽管蔡失道,牙庆乱宗,不复过也。《春秋》之典,大义灭亲,其徙
蕤上庸。”后封微阳侯。永宁初,上庸内史陈锺承冏旨害蕤。死,诏诛锺,复蕤
封,改葬以王礼。
赞字景期,继广汉殇王广德后。年六岁,太康元年薨,谥冲王。
寔字景深,初为长乐亭侯。攸以赞薨,又以寔继广汉殇王后,改封北海王。
永宁初为平东将军、假节,加散骑常侍,代齐王冏镇许昌。寻进安南将军,都督
豫州军事,增邑满二万户。未发,留为侍中、上军将军,给千兵百骑。
城阳哀王兆,字千秋,年十岁而夭。武帝践阼,诏曰:“亡弟千秋,少聪慧,
有夙成之质,不幸早亡,先帝先后特所哀愍。先后欲绍立其后,而竟未遂,每追
遗意,情怀感伤。其以皇子景度为千秋后,虽非典礼,亦近世之所行,且以述先
后本旨也。”于是追加兆封谥。景度以泰始六年薨,复以第五子宪继哀王后。薨,
复以第六子祗为东海王,继哀王后。薨,咸宁初又封第十三子遐为清河王,以继
兆后。
辽东悼惠王定国,年三岁薨。咸宁初追加封谥,齐王攸以长子蕤为嗣。蕤薨,
子遵嗣。
广汉殇王广德,年二岁薨。咸宁初追加封谥,齐王攸以第五子赞绍封。薨,
攸更以第二子寔嗣广德。
乐安平王鉴,字大明,初封临泗亭侯。武帝践阼,封乐安王。帝为鉴及燕王
机高选师友,下诏曰:“乐安王鉴、燕王机并以长大,宜得辅导师友,取明经儒
学,有行义节俭,使足严惮。昔韩起与田苏游而好善,宜必得其人。”泰始中,
拜越骑校尉。咸宁初,以齐之梁邹益封,因之国,服侍中之服。元康初,征为散
骑常侍、上军大将军,领射声校尉。寻迁使持节、都督豫州军事、安南将军,代
清河王遐镇许昌,以疾不行。七年薨,子殇王籍立。薨,无子,齐王冏以子冰绍
鉴后。以济阴万一千二百一十九户改为广阳国,立冰为广阳王。冏败,废。
乐平王延祚,字大思,少有笃疾,不任封爵。太康初,诏曰:“弟祚早孤无
识,情所哀愍。幼得笃疾,日冀其差,今遂废痼,无复后望,意甚伤之。其封为
乐平王,使有名号,以慰吾心。”寻薨,无子。
史臣曰:平原性理不恒,世莫之测。及其处乱离之际,属交争之秋,而能远
害全身,享兹介福,其愚不可及已!琅邪武功既畅,饰之以温恭,扶风文教克宣,
加之以孝行,抑宗室之可称者也。齐王以两献之亲,弘二南之化,道光雅俗,望
重台衡,百辟具瞻,万方属意。既而地疑致逼,文雅见疵,紞勖陈蔓草之邪谋,
武皇深翼子之滞爱。遂乃褫龙章于衮职,徙侯服于下藩,未及戒涂,终于愤恚,
惜哉!若使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奉缀衣之命,膺负图之托,光辅嗣君,允厘邦政,
求诸冥兆,或废兴之有期,徵之人事,庶胜残之可及,何八王之敢力争,五胡之
能竞逐哉!《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攸实有之;“谗人罔极,交乱四
国,”其荀冯之谓也。
赞曰:文宣孙子,或贤或鄙。扶风遗爱,琅邪克己。澹谄凶魁,肜参衅始。
干虽静退,性乖恒理。彼美齐献,卓尔不群。自家刑国,纬武经文。木摧于秀,
兰烧以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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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沈(子浚) 荀顗 荀勖(子藩 藩子邃 闿 藩弟组 组子奕) 冯紞

王沈,字处道,太原晋阳人也。祖柔,汉匈奴中郎将。父机,魏东郡太守。
沈少孤,养于从叔司空昶,事昶如父。奉继母寡嫂以孝义称。好书,善属文。大
将军曹爽辟为掾,累迁中书门下侍郎。及爽诛,以故吏免。后起为治书侍御史,
转秘书监。正元中,迁散骑常侍、侍中,典著作。与荀顗、阮籍共撰《魏书》,
多为时讳,未若陈寿之实录也。
时魏高贵乡公好学有文才,引沈及裴秀数于东堂讲宴属文,号沈为文籍先生,
秀为儒林丈人。及高贵乡公将攻文帝,召沈及王业告之,沈、业驰白帝,以功封
安平侯,邑二千户。沈既不忠于主,甚为众论所非。
寻迁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奋武将军、豫州刺史。至镇,乃下教曰:“自
古贤圣,乐闻诽谤之言,听舆人之论,刍荛有可录之事,负薪有廊庙之语故也。
自至镇日,未闻逆耳之言,岂未明虚心,故令言者有疑。其宣下属城及士庶,若
能举遗逸于林薮,黜奸佞于州国,陈长吏之可否,说百姓之所患,兴利除害,损
益昭然者,给谷五百斛。若达一至之言,说刺史得失,朝政宽猛,令刚柔得适者,
给谷千斛。谓余不信,明如皎日。”主簿陈廞、褚曰:“奉省教旨,伏用感叹。
劳谦日昃,思闻苦言。愚谓上之所好,下无不应。而近未有极谏之辞,远无传言
之箴者,诚得失之事将未有也。今使教命班下,示以赏劝,将恐拘介之士,或惮
赏而不言;贪赇之人,将慕利而妄举。苟不合宜,赏不虚行,则远听者未知当否
之所在,徒见言之不用,谓设有而不行。愚以告下之事,可小须后。”
沈又教曰:“夫德薄而位厚,功轻而禄重,贪夫之所徇,高士之所不处也。
若陈至言于刺史,兴益于本州,达幽隐之贤,去祝鮀之佞,立德于上,受分于
下,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直言至理,忠也。惠加一州,仁也。功成辞赏,
廉也。兼斯而行,仁智之事,何故怀其道而迷其国哉!”褚复白曰:“尧、舜、
周公所以能致忠谏者,以其款诚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
有实也。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臣,将济济而盈庭;逆耳之言,不
求而自至。若德不足以配唐虞,明不足以并周公,实不可以同冰炭,虽悬重赏,
忠谏之言未可致也。昔魏绛由和戎之功,蒙女乐之赐,管仲有兴齐之勋,而加上
卿之礼,功勋明著,然后赏劝随之。未闻张重赏以待谏臣,悬谷帛以求尽言也。”
沈无以夺之,遂从议。
沈探寻善政,案贾逵以来法制禁令,诸所施行,择善者而从之。又教曰:
“后生不闻先王之教,而望政道日兴,不可得也。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俗化
陵迟,不可不革。革俗之要,实在敦学。昔原伯鲁不悦学,闵马父知其必亡。将
吏子弟,优闲家门,若不教之,必致游戏,伤毁风俗矣。”于是九郡之士,咸悦
道教,移风易俗。
迁征虏将军、持节、都督江北诸军事。五等初建,封博陵侯,班在次国。平
蜀之役,吴人大出,声为救蜀,振荡边境,沈镇御有方,寇闻而退。转镇南将军。
武帝即王位,拜御史大夫,守尚书令,加给事中。沈以才望,显名当世,是以创
业之事,羊祜、荀勖、裴秀、贾充等,皆与沈谘谋焉。
及帝受禅,以佐命之勋,转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加散骑常侍,统城外诸军
事。封博陵郡公,固让不受,乃进爵为县公,邑千八百户。帝方欲委以万机,泰
始二年薨。帝素服举哀,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葬田一
顷,谥曰元。明年,帝追思沈勋,诏曰:“夫表扬往行,所以崇贤垂训,慎终纪
远,厚德兴教也。故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博陵元公沈蹈礼居正,执心清粹,经
纶坟典,才识通洽。入历常伯纳言之位,出干监牧方岳之任,内著谋猷,外宣威
略。建国设官,首登公辅,兼统中朝,出纳大命,实有翼亮佐世之勋。其赠沈司
空公,以宠灵既往,使没而不朽。又前以翼赞之勋,当受郡公之封,而固辞恳至,
嘉其让德,不夺其志。可以郡公官属送葬。沈素清俭,不营产业。其使所领兵作
屋五十间。”子浚嗣。后沈夫人荀氏卒,将合葬,沈棺榇已毁,更赐东园秘器。
咸宁中,复追封沈为郡公。
浚字彭祖。母赵氏妇,良家女也,贫贱,出入沈家,遂生浚,沈初不齿之。
年十五,沈薨,无子,亲戚共立浚为嗣,拜驸马都尉。太康初,与诸王侯俱就国。
三年来朝,除员外散骑侍郎。元康初,转员外常侍,迁越骑校尉、右军将军。出
补河内太守,以郡公不得为二千石,转东中郎将,镇许昌。
及愍怀太子幽于许昌,浚承贾后旨,与黄门孙虑共害太子。迁宁北将军、青
州刺史。寻徙宁朔将军、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于时朝廷昏乱,盗贼蜂起,浚
为自安之计,结好夷狄,以女妻鲜卑务勿尘,又以一女妻苏恕延。
及赵王伦篡位,三王起义兵,浚拥众挟两端,遏绝檄书,使其境内士庶不得
赴义,成都王颖欲讨之而未暇也。伦诛,进号安北将军。及河间王颙、成都王颖
兴兵内向,害长沙王乂,而浚有不平之心。颖表请幽州刺史石堪为右司马,以右
司马和演代堪,密使演杀浚,并其众。演与乌丸单于审登谋之,于是与浚期游蓟
城南清泉水上。蓟城内西行有二道,演浚各从一道。演与浚欲合卤簿,因而图之。
值天暴雨,兵器沾湿,不果而还。单于由是与其种人谋曰:“演图杀浚,事垂克
而天卒雨,使不得果,是天助浚也。违天不祥,我不可久与演同。”乃以谋告浚。
浚密严兵,与单于围演。演持白幡诣浚降,遂斩之,自领幽州。大营器械,召务
勿尘,率胡晋合二万人,进军讨颖。以主溥祁弘为前锋,遇颖将石超于平棘,击
败之。浚乘胜遂克邺城,士众暴掠,死者甚多。鲜卑大略妇女,浚命敢有挟藏者
斩,于是沉于易水者八千人。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浚还蓟,声实益盛。东海王越将迎大驾,浚遣祁弘率乌丸突骑为先驱。惠帝
旋洛阳,转浚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以燕国增博陵之
封。怀帝即位,以浚为司空,领乌丸校尉,务勿尘为大单于。浚又表封务勿尘辽
西郡公,其别部大飘滑及其弟渴末别部大屠瓮等皆为亲晋王。
永嘉中,石勒寇冀州,浚遣鲜卑文鸯讨勒,勒走南阳。明年,勒复寇冀州,
刺史王斌为勒所害,浚又领冀州。诏进浚为大司马,加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诸
军事。使者未及发,会洛京倾覆,浚大树威令,专征伐,遣督护王昌、中山太守
阮豹等,率诸军及务勿尘世子疾陆眷,并弟文鸯、从弟末柸,攻石勒于襄国,
勒率众来距,昌逆击败之。末柸逐北入其垒门,为勒所获。勒质末柸,遣间
使来和,疾陆眷遂以铠马二百五十匹、金银各一簏赎末柸,结盟而退。
其后浚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乃以司空荀藩为太尉,光禄大夫荀组为司
隶,大司农华薈为太常,中书令李縆为河南尹。又遣祁弘讨勒,及于广宗。时大
雾,弘引军就道,卒与勒遇,为勒所杀。由是刘琨与浚争冀州。琨使宗人刘希还
中山合众,代郡、上谷、广宁三郡人皆归于琨。浚患之,遂辍讨勒之师,而与琨
相距。浚遣燕相胡矩督护诸军,与疾陆眷并力攻破希。驱略三郡士女出塞,琨不
复能争。
浚还,欲讨勒,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疾陆眷,将与之俱攻襄国。浚为政
苛暴,将吏又贪残,并广占山泽,引水灌田,渍陷冢墓,调发殷烦,下不堪命,
多叛入鲜卑。从事韩咸切谏,浚怒,杀之。疾陆眷自以前后违命,恐浚诛之。勒
亦遣使厚赂,疾陆眷等由是不应召。浚怒,以重币诱单于猗卢子右贤王日律孙,
令攻疾陆眷,反为所破。
时刘琨大为刘聪所迫,诸避乱游士多归于浚。浚日以强盛,乃设坛告类,建
立皇太子,备置众官。浚自领尚书令,以枣嵩、裴宪并为尚书,使其子居王宫,
持节,领护匈奴中郎将,以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又使嵩监司冀并兖诸军事、行
安北将军,以田徽为兖州,李惲为青州。惲为石勒所杀,以薄盛代之。
浚以父字处道,为“当涂高”应王者之谶,谋将僣号。胡矩谏浚,盛陈其不
可。浚忿之,出矩为魏郡守。前渤海太守刘亮、从子北海太守搏、司空掾高柔并
切谏,浚怒,诛之。浚素不平长史燕国王悌,遂因他事杀之。时童谣曰:“十囊
五囊入枣郎。”枣嵩,浚之子婿也。浚闻,责嵩而不能罪之也。又谣曰:“幽州
城门似藏户,中有伏尸王彭祖。”有狐踞府门,翟雉入听事。时燕国霍原,北州
名贤,浚以僣位事示之,原不答,浚遂害之。由是士人愤怨,内外无亲。以矜豪
日甚,不亲为政,所任多苛刻;加亢旱灾蝗,士卒衰弱。
浚之承制也,参佐皆内叙,唯司马游统外出。统怨,密与石勒通谋。勒乃诈
降于浚,许奉浚为主。时百姓内叛,疾陆眷等侵逼。浚喜勒之附己,勒遂为卑辞
以事之。献遗珍宝,使驿相继。浚以勒为诚,不复设备。勒乃遣使克日上尊号于
浚,浚许之。
勒屯兵易水,督护孙纬疑其诈,驰白浚,而引军逆勒。浚不听,使勒直前。
众议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诈,请距之。”浚怒,欲斩诸言者,众遂不敢复
谏。盛张设以待勒。勒至城,便纵兵大掠。浚左右复请讨之,不许。及勒登听事,
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以见勒。勒遂与浚妻并坐,立浚于前。浚骂曰:“胡奴调
汝公,何凶逆如此!”勒数浚不忠于晋,并责以百姓馁乏,积粟五十万斛而不振
给。遂遣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收浚麾下精兵万人,尽杀之。停二日而还,孙纬
遮击之,勒仅而得免。勒至襄国,斩浚,而浚竟不为之屈,大骂而死。无子。
太元二年,诏兴灭继绝,封沈从孙道素为博陵公。卒,子崇之嗣。义熙十一
年,改封东莞郡公。宋受禅,国除。
荀顗,字景倩,颍川人,魏太尉彧之第六子也。幼为姊婿陈群所赏。性至孝,
总角知名,博学洽闻,理思周密。魏时以父勋除中郎。宣帝辅政,见顗奇之,曰:
“荀令君之子也。”擢拜散骑侍郎,累迁侍中。为魏少帝执经,拜骑都尉,赐爵
关内侯。难钟会《易》无互体,又与扶风王骏论仁孝孰先,见称于世。
时曹爽专权,何晏等欲害太常傅嘏,顗营救得免。及高贵乡公立,顗言于景
帝曰:“今上践阼,权道非常,宜速遣使宣德四方,且察外志。”毌丘俭、文钦
果不服,举兵反。顗预讨俭等有功,进爵万岁亭侯,邑四百户。文帝辅政,迁尚
书。帝征诸葛诞,留顗镇守。顗甥陈泰卒,顗代泰为仆射,领吏部,四辞而后就
职。顗承泰后,加之淑慎,综核名实,风俗澄正。咸熙中,迁司空,进爵乡侯。
顗年逾耳顺,孝养蒸蒸,以母忧去职,毁几灭性,海内称之。文帝奏,宜依
汉太傅胡广丧母故事,给司空吉凶导从。及蜀平,兴复五等,命顗定礼仪。顗上
请羊祜、任恺、庚峻、应贞、孔颢共删改旧文,撰定晋礼。
咸熙初,封临淮侯。武帝践阼,进爵为公,食邑一千八百户。又诏曰:“昔
禹命九官,契敷五教,所以弘崇王化,示人轨仪也。朕承洪业,昧于大道,思训
五品,以康四海。侍中、司空顗,明允笃诚,思心通远,翼亮先皇,遂辅朕躬,
实有佐命弼导之勋。宜掌教典,以隆时雍。其以顗为司徒。”寻加侍中,迁太尉、
都督城外牙门诸军事,置司马亲兵百人。顷之,又诏曰:“侍中、太尉顗,温恭
忠允,至行纯备,博古洽闻,耆艾不殆。其以公行太子太傅,侍中、太尉如故。”
时以《正德》、《大豫》雅颂未合,命顗定乐。事未终,以泰始十年薨。帝
为举哀,皇太子临丧,二宫赙赠,礼秩有加。诏曰:“侍中、太尉、行太子太傅、
临淮公顗,清纯体道,忠允立朝,历司外内,茂绩既崇,训傅东宫,徽猷弘著,
可谓行归于周,有始有卒者矣。不幸薨殂,朕甚痛之。其赐温明秘器、朝服一具,
衣一袭。谥曰康。”又诏曰:“太尉不恤私门,居无馆宇,素丝之志,没而弥显。
其赐家钱二百万,使立宅舍。”咸宁初,诏论次功臣,将配飨宗庙。所司奏顗等
十二人铭功太常,配飨清庙。
顗明《三礼》,知朝廷大仪,而无质直之操,唯阿意苟合于荀勖、贾充之间。
初,皇太子将纳妃,顗上言贾充女姿德淑茂,可以参选,以此获讥于世。
顗无子,以从孙徽嗣。中兴初,以顗兄玄孙序为顗后,封临淮公。序卒,又
绝,孝武帝又封序子恒继顗后。恒卒,子龙符嗣。宋受禅,国除。
荀勖,字公曾,颍川颍阴人,汉司空爽曾孙也。祖棐,射声校尉。父肸,早
亡。勖依于舅氏。岐嶷夙成,年十余岁能属文。从外祖魏太傅钟繇曰:“此儿当
及其曾祖。”既长,遂博学,达于从政。仕魏,辟大将军曹爽掾,迁中书通事郎。
爽诛,门生故吏无敢往者,勖独临赴,众乃从之。为安阳令,转骠骑从事中郎。
勖有遗爱,安阳生为立祠。迁廷尉正,参文帝大将军军事,赐爵关内侯,转从事
中郎,领记室。
高贵乡公欲为变时,大将军掾孙佑等守阊阖门。帝弟安阳侯干闻难欲入,佑
谓干曰:“未有入者,可从东掖门。”及干至,帝迟之,干以状白,帝欲族诛佑。
勖谏曰:“孙佑不纳安阳,诚宜深责。然事有逆顺,用刑不可以喜怒为轻重。今
成倅刑止其身,佑乃族诛,恐义士私议。”乃免佑为庶人。时官骑路遗求为刺客
入蜀,勖言于帝曰:“明公以至公宰天下,宜杖正义以伐违贰。而名以刺客除贼,
非所谓刑于四海,以德服远也。”帝称善。
及钟会谋反,审问未至,而外人先告之。帝待会素厚,未之信也。勖曰:
“会虽受恩,然其性未可许以见得思义,不可不速为之备。”帝即出镇长安,主
簿郭奕、参军王深以勖是会从甥,少长舅氏,劝帝斥出之。帝不纳,而使勖陪乘,
待之如初。先是,勖启“伐蜀,宜以卫瓘为监军”。及蜀中乱,赖瓘以济。会平,
还洛,与裴秀、羊祜共管机密。
时将发使聘吴,并遣当时文士作书与孙皓,帝用勖所作。皓既报命和亲,帝
谓勖曰:“君前作书,使吴思顺,胜十万之众也。”帝即晋王位,以勖为侍中,
封安阳子,邑千户。武帝受禅,改封济北郡公。勖以羊祜让,乃固辞为侯。拜中
书监,加侍中,领著作,与贾充共定律令。
充将镇关右也,勖谓冯紞曰:“贾公远放,吾等失势。太子婚尚未定,若使
充女得为妃,则不留而自停矣。”勖与紞伺帝间并称“充女才色绝世,若纳东宫,
必能辅佐君子,有《关雎》后妃之德。”遂成婚。当时甚为正直者所疾,而获佞
媚之讥焉。久之,进位光禄大夫。既掌乐事,又修律吕,并行于世。初,勖于路
逢赵贾人牛铎,识其声。及掌乐,音韵未调,乃曰:“得赵之牛铎则谐矣。”遂
下郡国,悉送牛铎,果得谐者。又尝在帝坐进饭,谓在坐人曰:“此是劳薪所炊。”
咸未之信。帝遣问膳夫,乃云:“实用故车脚。”举世伏其明识。俄领秘书监,
与中书令张华依刘向《别录》,整理记籍。又立书博士,置弟子教习,以钟、胡
为法。
咸宁初,与石苞等并为佐命功臣,列于铭飨。及王浚表请伐吴,勖与贾充固
谏不可,帝不从,而吴果灭。以专典诏命,论功封子一人为亭侯,邑一千户,赐
绢千匹。又封孙显为颍阳亭侯。
及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诏勖撰次之,以为《中经》,列在秘书。
时议遣王公之国,帝以问勖,勖对曰:“诸王公已为都督,而使之国,则废
方任。又分割郡县,人心恋本,必用嗷嗷。国皆置军,官兵还当给国,而阙边守。”
帝重使勖思之,勖又陈曰:“如诏准古方伯选才,使军国各随方面为都督,诚如
明旨。至于割正封疆。使亲疏不同诚为佳矣。然分裂旧土,犹惧多所摇动,必使
人心聪扰,思惟窃宜如前。若于事不得不时有所转封,而不至分割土域,有所损
夺者,可随宜节度。其五等体国经远,实不成制度。然但虚名,其于实事,略与
旧郡县乡亭无异。若造次改夺,恐不能不以为恨。今方了其大者,以为五等可须
后裁度。凡事虽有久而益善者,若临时或有不解,亦不可忽。”帝以勖言为允,
多从其意。
时又议省州郡县半吏以赴农功,勖议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
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致画一之歌,此清心之本也。汉文垂拱,
几致刑措,此省事也。光武并合吏员,县官国邑裁置十一,此省官也。魏太和中,
遣王人四出,减天下吏员,正始中亦并合郡县,此省吏也。今必欲求之于本,则
宜以省事为先。凡居位者,使务思萧曹之心,以翼佐大化。笃义行,崇敦睦,使
昧宠忘本者不得容,而伪行自息,浮华者惧矣。重敬让,尚止足,令贱不妨贵,
少不陵长,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加大,淫不破义,则上下相安,远近相信
矣。位不可以进趣得,誉不可以朋党求,则是非不妄而明,官人不惑于听矣。去
奇技,抑异说,好变旧以徼非常之利者必加其诛,则官业有常,人心不迁矣。事
留则政稽,政稽则功废。处位者而孜孜不怠,奉职司者而夙夜不懈,则虽在挈瓶
而守不假器矣。使信若金石,小失不害大政,忍忿悁以容之。简文案,略细苛,
令之所施,必使人易视听,愿之如阳春,畏之如雷震。勿使微文烦挠,为百吏所
黩,二三之命,为百姓所餍,则吏竭其诚,下悦上命矣。设官分职,委事责成。
君子心竞而不力争,量能受任,思不出位,则官无异业,政典不奸矣。凡此皆愚
心谓省事之本也。苟无此愆,虽不省吏,天下必谓之省矣。若欲省官,私谓九寺
可并于尚书,兰台宜省付三府。然施行历代,世之所习,是以久抱愚怀而不敢言。
至于省事,实以为善。若直作大例,皆减其半,恐文武众官郡国职业,及事之兴
废,不得皆同。凡发号施令,典而当则安,傥有驳者,或致壅否。凡职所临履,
先精其得失。使忠信之官,明察之长,各裁其中,先条上言之。然后混齐大体,
详宜所省,则令下必行,不可摇动。如其不尔,恐适惑人听,比前行所省,皆须
臾辄复,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勖论议损益多此类。
太康中诏曰:“勖明哲聪达,经识天序,有佐命之功,兼博洽之才。久典内
任,著勋弘茂,询事考言,谋猷允诚。宜登大位,毗赞朝政。今以勖为光禄大夫、
仪同三司、开府辟召,守中书监、侍中、侯如故。”时太尉贾充、司徒李胤并薨,
太子太傅又缺,勖表陈:“三公保傅,宜得其人。若使杨珧参辅东宫,必当仰称
圣意。尚书令卫瓘、吏部尚书山涛皆可为司徒。若以瓘新为令未出者,涛即其人。”
帝并从之。
明年秋,诸州郡大水,兖土尤甚。勖陈宜立都水使者。其后门下启通事令史
伊羡、赵咸为舍人,对掌文法。诏以问勖,勖曰:今天下幸赖陛下圣德,六合为
一,望道化隆洽,垂之将来。而门下上称程咸、张惲,下称此等,欲以文法为政,
皆愚臣所未达者。昔张释之谏汉文,谓兽圈啬夫不宜见用;邴吉住车,明调和阴
阳之本。此二人岂不知小吏之惠,诚重惜大化也。昔魏武帝使中军司荀攸典刑狱,
明帝时犹以付内常侍。以臣所闻,明帝时唯有通事刘泰等官,不过与殿中同号耳。
又顷言论者皆云省官减事,而求益吏者相寻矣。多云尚书郎太令史不亲文书,乃
委付书令史及干,诚吏多则相倚也。增置文法之职,适恐更耗扰台阁,臣窃谓不
可。”
时帝素知太子暗弱,恐后乱国,遣勖及和峤往观之。勖还盛称太子之德,而
峤云太子如初。于是天下贵峤而贱勖。帝将废贾妃,勖与冯紞等谏请,故得不废。
时议以勖倾国害时,孙资、刘放之匹。然性慎密,每有诏令大事,虽已宣布,然
终不言,不欲使人知己豫闻也。族弟良曾劝勖曰:“公大失物情,有所进益者自
可语之,则怀恩多矣。”其婿武统亦说勖“宜有所营置,令有归戴者”。勖并默
然不应,退而语诸子曰:“人臣不密则失身,树私则背公,是大戒也。汝等亦当
宦达人间,宜识吾此意。”久之,以勖守尚书令。
勖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失之,甚罔罔怅恨。或有贺之者,勖曰:“夺我
凤皇池,诸君贺我邪!”及在尚书,课试令史以下,核其才能,有暗于文法,不
能决疑处事者,即时遣出。帝尝谓曰:“魏武帝言‘荀文若之进善,不进不止;
荀公达之退恶,不退不休’。二令君之美,亦望于君也。”居职月余,以母忧上
还印绶,帝不许。遣常侍周恢喻旨,勖乃奉诏视职。
勖久管机密,有才思,探得人主微旨,不犯颜忤争,故得始终全其宠禄。太
康十年卒,诏赠司徒,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钱五十万、布百匹。遣兼御史持
节护丧,谥曰成。勖有十子,其达者辑、藩、组。
辑嗣,官至卫尉。卒,谥曰简。子畯嗣。卒,谥曰烈。无嫡子,以弟息识为
嗣。辑子绰。
绰字彦舒,博学有才能,撰《晋后书》十五篇,传于世。永嘉末,为司空从
事中郎,没于石勒,为勒参军。
藩字大坚。元康中,为黄门侍郎,受诏成父所治钟磬。以从驾讨齐王冏勋,
封西华县公。累迁尚书令。永嘉末,转司空,未拜而洛阳陷没,藩出奔密。王浚
承制,奉藩为留台太尉。及愍帝为太子,委藩督摄远近。建兴元年薨于开封,年
六十九,因葬亡所。谥曰成,追赠太保。藩二子:邃、闿。
邃字道玄,解音乐,善谈论。弱冠辟赵王伦相国掾,迁太子洗马。长沙王乂
以为参军。乂败,成都王为皇太弟,精选僚属,以邃为中舍人。邺城不守,随藩
在密。元帝召为丞相从事中郎,以道险不就。愍帝就加左将军、陈留相。父忧去
职,服阕,袭封。愍帝欲纳邃女,先征为散骑常侍。邃惧西都危逼,故不应命,
而东渡江,元帝以为军谘祭酒。太兴初,拜侍中。邃与刁协婚亲,时协执权,欲
以邃为吏部尚书,邃深距之。寻而王敦讨协,协党与并及于难,唯邃以疏协获免。
敦表为廷尉,以疾不拜。迁太常,转尚书。苏峻作乱,邃与王导、荀崧并侍天子
于石头。峻平后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靖。子汪嗣。
闿字道明,亦有名称,京都为之语曰:“洛中英英荀道明。”大司马、齐王
冏辟为掾。冏败,暴尸已三日,莫敢收葬。闿与冏故吏李述、嵇含等露板请葬,
朝议听之,论者称焉。为太傅主簿、中书郎。与邃俱渡江,拜丞相军谘祭酒。中
兴建,迁右军将军,转少府。明帝尝从容问王暠曰:“二荀兄弟孰贤?”暠答以
闿才明过邃。帝以语庾亮,亮曰:“邃真粹之地,亦闿所不及。”由是议者莫能
定其兄弟优劣。历御史中丞、侍中、尚书,封射阳公。太宁二年卒,追赠卫尉,
谥曰定。子达嗣。
组字大章。弱冠,太尉王衍见而称之曰:“夷雅有才识。”初为司徒左西属,
补太子舍人。司徒王浑请为从事中郎,转左长史,历太子中庶子、荥阳太守。
赵王伦为相国,欲收大名,选海内德望之士,以江夏李重及组为左右长史,
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伦篡,以组为侍中。及长沙王乂败,惠帝遣组及
散骑常侍闾丘冲诣成都王颖,慰劳其军。帝西幸长安,以组为河南尹。迁尚书,
转卫尉,赐爵成阳县男,加散骑常侍、中书监。转司隶校尉,加特进、光禄大夫,
常侍如故。于时天下已乱,组兄弟贵盛,惧不容于世,虽居大官,并讽议而已。
永嘉末,复以组为侍中,领太子太保。未拜,会刘曜、王弥逼洛阳,组与藩
俱出奔。怀帝蒙尘,司空王浚以组为司隶校尉。组与藩移檄天下,以琅邪王为盟
主。
愍帝称皇太子,组即太子之舅,又领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事,与藩并保荥
阳之开封。建兴初,诏藩行留台事。俄而藩薨,帝更以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
又兼司隶,复行留台事,州征郡守皆承制行焉。进封临颍县公,加太夫人、世子
印绶。明年,进位太尉,领豫州牧、假节。
元帝承制,以组都督司州诸军,加散骑常侍,余如故。顷之,又除尚书令,
表让不拜。及西都不守,组乃遣使移檄天下共劝进。帝欲以组为司徒,以问太常
贺循。循曰:“组旧望清重,忠勤显著,迁训五品,实允众望。”于是拜组为司
徒。
组逼于石勒,不能自立。太兴初,自许昌率其属数百人渡江,给千兵百骑,
组先所领仍皆统摄。顷之,诏组与太保、西阳王羕并录尚书事,各加班剑六十人。
永昌初,迁太尉,领太子太保。未拜,薨,年六十五。谥曰元。子奕嗣。
奕字玄欣。少拜太子舍人、驸马都尉,侍讲东宫。出为镇东参军,行扬武将
军、新汲令。愍帝为皇太子,召为中舍人,寻拜散骑侍郎,皆不就。随父渡江。
元帝践阼,拜中庶子,迁给事黄门郎。父忧去职,服阕,补散骑常侍、侍中。
时将缮宫城,尚书符下陈留王,使出城夫。奕驳曰:“昔虞宾在位,《书》
称其美;《诗》咏《有客》,载在《雅》《颂》。今陈留王位在三公之上,坐在
太子右,故答表曰书,赐物曰与。此古今之所崇,体国之高义也。谓宜除夫役。”
时尚书张闿、仆射孔愉难奕,以为:“昔宋不城周,《阳秋》所讥。特蠲非体,
宜应减夫。”奕重驳,以为:“《阳秋》之末,文武之道将坠于地,新有子朝之
乱,于时诸侯逋替,莫肯率职。宋之于周,实有列国之权。且同巳勤王而主之者
晋,客而辞役,责之可也。今之陈留,无列国之势,此之作否,何益有无!臣以
为宜除,于国职为全。”诏从之。
时又通议元会日帝应敬司徒王导不。博士郭熙、杜援等以为礼无拜臣之文,
谓宜除敬。侍中冯怀议曰:“天子修礼,莫盛于辟雍。当尔之日,犹拜三老,况
今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事下门下,奕议曰:“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则
不应敬。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又至尊与公书手诏则曰‘顿首言’,中书为诏
则云‘敬问’,散骑优册则曰:‘制命’。今诏文尚异,况大会之与小会,理岂
得同!”诏从之。
咸和七年卒,追赠太仆,谥曰定。
冯紞,字少胄,安平人也。祖浮,魏司隶校尉。父员,汲郡太守。紞少博涉
经史,识悟机辩。历仕为魏郡太守,转步兵校尉,徙越骑。得幸于武帝,稍迁左
卫将军。承颜悦色,宠爱日隆。贾充、荀勖并与之亲善。充女之为皇太子妃也,
紞有力焉。及妃之将废,紞、勖干没救请,故得不废。伐吴之役,紞领汝南太守,
以郡兵随王浚入秣陵。迁御史中丞,转侍中。
帝病笃得愈,紞与勖见朝野之望,属在齐王攸。攸素薄勖。勖以太子愚劣,
恐攸得立,有害于己,乃使紞言于帝曰:“陛下前者疾若不差,太子其废矣。齐
王为百姓所归,公卿所仰,虽欲高让,其得免乎!宜遣还藩,以安社稷。”帝纳
之。及攸薨,朝野悲恨。初,帝友于之情甚笃,既纳紞、勖邪说,遂为身后之虑,
以固储位。既闻攸殒,哀恸特深。紞侍立,因言曰:“齐王名过于实,今得自终,
此乃大晋之福。陛下何乃过哀!”帝收泪而止。
初谋伐吴,紞与贾充、荀勖同共苦谏不可。吴平,紞内怀惭惧,疾张华如雠。
及华外镇,威德大著,朝论当征为尚书令。紞从容侍帝,论晋魏故事,因讽帝,
言华不可授以重任,帝默然而止。事具《华传》。
太康七年,紞疾,诏以紞为散骑常侍,赐钱二十万、床帐一具。寻卒。二子:
播、熊。播,大长秋。熊字文罴,中书郎。紞兄恢,自有传。
史臣曰:夫立身之道,曰仁与义。动静既形,悔吝斯及。有莘之媵,殊《北
门》之情;渭滨之叟,匪西山之节。汤武有以济其功,夏殷不能讥其志。王沈才
经文武,早尸人爵,在魏参席上之珍,居晋为幄中之士,桐宫之谋遽泄,武闱之
祸遂臻。是知田光之口,岂燕丹之可绝;豫让之形,非智氏之能变。动静之际,
有据蒺藜,仁义之方,求之弥远矣。彭祖谒由捧雉,孕本贸丝,因家乏主,遂登
显秩。拥北州之士马,偶东京之糜沸,自可感召诸侯,宣力王室。而乘间伺隙,
潜图不轨,放肆獯虏,迁播乘舆。遂使漳滏萧然,黎元涂地。纵贪夫于藏户,戮
高士于燕垂,阻越石之内难,邀世龙之外府。恶稔毒痡,坐致焚燎,假手仇
敌,方申凶犷,庆封之戮,慢骂何补哉!公曾,慈明之孙;景倩,文若之子,践
隆堂而高视,齐逸轨而长骛。孝敬足以承亲,周慎足以事主,刊姬公之旧典,采
萧相之遗法。然而援朱均以贰极,煽褒阎而偶震。虽废兴有在,隆替靡常,稽之
人事,乃二荀之力也。至于斗粟兴谣,逾里成咏,勖之阶祸,又已甚焉。冯紞外
骋戚施,内穷狙诈,毙攸安贾,交勖仇张,心滔楚费,过逾晋伍。爰丝献寿,空
取慰于仁心,紞之陈说,幸收哀于迷虑,投畀之罚无闻,《青蝇》之诗不作矣。
赞曰:处道文林,胡贰尔心?彭祖凶孽,自贻伊戚。临淮翼翼,孝形于色。
安阳英英,匪懈其职。倾齐附鲁,是为蝥贼。紞之不臧,交乱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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