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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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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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龠,字仲潜,一字伯晦,绍兴新昌人。登嘉定十三年进士第,知常熟县。
绍定四年,江淮制置司辟通判泰州。五年,差知滁州。端平元年,知瑞州。嘉熙
元年,提辖左藏东西库兼提辖封桩下库。二年,迁籍田令兼督视干办公事。淳祐
二年,改监三省枢密院门,乞免所居官,诏从之。四年,再任。五年,迁太府寺
丞、秘书丞,户部郎官、淮西总领,主管右曹。六年,为尚书左司员外郎。赐对,
乞祠,不许。七年,迁秘书少监,以侍御史周坦言,罢为福建提点刑狱,差知温
州。十年,差知宁国府,迁太府卿。
宝祐元年,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权兵部侍郎,试司农卿兼中书门下省检
正诸房公事。疏奏:“愿诏大臣相与忧乱而思治,惧危而图安,哀恫警省,修德
行政,摧抑群阴之气焰,保护微阳之根本。批札毕杜于私蹊,官赏宏辟于正路。
使内治明如天日,外治劲如风霆。则精神运动,阳汇昭苏,世道昌明,物情熙洽。
上以迓续天命于谴告之余,下以固结人心于解纽之际。其孰能御之。”以右文殿
修撰提举太平兴国宫。五年,京湖宣抚大使赵葵辟为判官。
开庆元年,召赴行在,授集英殿修撰、枢密都承旨、权吏部侍郎。景定元年,
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为真侍郎兼太子左庶子。极言正论,太子听
而说之,帝闻之甚喜。二年,迁礼部尚书,权吏部尚书,加龙图阁学士、知平江
府、淮浙发运使。五年,召赴行在,进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召赴行
在。
咸淳元年二月,拜签书枢密院事;闰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二年,
以疾乞祠,不许。乞放归田里。帝遣尚医视之,且赐食,复两乞归,皆不许。二
年,拜参知政事。三年,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立皇太子,加食邑,三辞免官,
不许。乞奉祠、休假,皆不许。最后乞祠禄,乃授资政殿学士知庆元府兼沿海制
置使。四辞免,不许。七年,台州言:“乞差?龠充上蔡书院山主,”诏从之。
八年,加观文殿学士提举万寿宫兼侍读,诏遣刑部郎官董朴起之,四上疏辞免,
始从之。十年,乞致仕,不许。十一月,以?龠为左丞相,章鉴为右丞相,并兼
枢密使。寻授?龠特进,加食邑。乞致仕,两乞辞免,皆不许。
德祐元年,两乞改命经筵庶可优闲,再乞以旧职奉京祠侍读,皆不许。右丞
相章鉴、参知政事陈宜中奏“谕留?龠以镇人心,以康世道”。从之。?龠两请
毋暑省院公椟,不许;又奏:“乞将臣先赐罢斥,臣本志誓死报国,愿假臣以宣
抚招讨等职,臣当招募忠义,共图兴复。”鉴、宜中又奏“?龠单车绝江,已至
萧山,乞遣中使趣还治事”。乃授观文殿大学士、浙西江东路宣抚招讨大使,置
司在京,以备咨访。乞解大使职名,不许。进少保、左丞相兼枢密使,寻加都督
诸路军马。累辞,皆不许。
奏言:“今天下所以大坏至此者,正以一私蟠塞,赏罚无章故也。救之之策,
在反其所以坏之之由。大明赏罚,动合乎天,庶几人心兴起,天下事尚可为也。”
因言贾似道误国丧师之罪,于是始降诏切责似道不忠不孝。六月庚子朔,日食,
?龠奏:“日食不尽仅一分,白昼晦冥者数刻。阴盛阳微,灾异未有大于此者。
臣待罪首相,上佐天子理阴阳,下遂万物,外镇诸侯,皆其职也。氛祲充塞而未
能消,生民涂炭而未能拯,反复思之,咎实在臣,乞罢黜以答天谴。”答诏不许,
第降授金紫光禄大夫而已。辞降官,乞罢斥,又不许。
寻进平章军国重事,辞,不许。或请:“出宜中或梦炎出督吴门,否则臣虽
老无能为,若效死封疆,亦不敢辞。”诏三省集议。乞罢平章事,不许。京学生
上书诋宜中,宜中亦上疏乞骸骨。初,宜中在相位,政事多不关白?龠,或谓京
学之论,实?龠嗾之。
七月壬辰,诏:“给、舍之奏三入,?龠与宜中必难共处,兼?龠近奏乞免
平章侍经筵,辞气不平,诚有如人言者矣。”遂罢?龠平章,依前少保、特授观
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龠为人清修刚劲,似道归天台葬母,过新昌,?龠独
不见之。后以元老入相位,值国势危亡之际,天下所属望也,而卒与宜中不协而
去云。
章鉴,字公秉,分宁人。以别院省试及第,累官中书舍人、侍左郎官、崇政
殿说书,进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迁同知枢密院事。咸淳十年,王?龠拜
左丞相,鉴拜右丞相,并兼枢密使。明年,大元兵逼临安,鉴讬故径去。遣使亟
召还朝,既至,罢相予祠。殿帅韩震之死,鉴与曾渊子明震无他。至是,御史王
应麟缴其录黄,谓震有逆谋,鉴与渊子曲芘之。坐是削一官,放归田里。
后有告鉴家匿宝玺者,霜晨,鉴方拥败衾卧,兵士至,大索其室,惟敝箧贮
一玉杯,余无一物,人颇叹其清约。鉴在朝日,号宽厚,然与人多许可,士大夫
目为“满朝欢”云。
陈宜中,字与权,永嘉人也。少甚贫,而性特俊拔。有贾人推其生时,以为
当大贵,以女妻之。既入太学,有文誉。宝祐中,丁大全以戚里婢婿事权幸卢允
升、董宋臣,困得宠于理宗,擢为殿中侍御史,在台横甚。宜中与黄镛、刘黻、
林测祖、陈宗、曾唯六人上书攻之。大全怒,使监察御史吴衍劾宜中,削其籍,
拘管他州。司业率十二斋生,冠带送之桥门之外,大全益怒,立碑学中,戒诸生
亡妄议国政,且令自后有上书者,前廊生看详以牒报检院。由是,士论翕然称之,
号为“六君子”。宜中谪建昌军。
大全既窜,丞相吴潜奏还之。贾似道入相,复为之请,有诏六人皆免省试令
赴。景定三年,廷试,而宜中中第二人。六人之中,宜中尤达时务。由绍兴府推
官、户部架阁、秘书省正字、校书郎,数年迁监察御史。
程元凤再相,似道恐其侵权,欲去之。宜中首劾元凤纵丁大全肆恶,基宗社
之祸。命格,除太府卿。宜中亦自请外,为江东提举茶盐常平公事。四年,改浙
西提刑。五年,召为崇政殿说书,累迁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七年,闽阙帅,以
敷文阁待制、知福州。在官得民心,岁余入为刑部尚书。十年,拜签书枢密院事
兼权参知政事。
德祐元年,升同知枢密院事。二月,似道丧师芜湖,乃以宜中知枢密院兼参
知政事。已而翁应龙自军中归,宜中问似道所在,应龙以不知对。宜中以为似道
已死,即上疏乞正似道误国之罪。似道行时,以所亲信韩震总禁兵,人有言震欲
以兵劫迁者,宜中召震计事,伏壮士袖铁椎击杀之,以示不党于似道。
时右丞相章鉴宵遁,曾渊子等请命宜中摄丞相事。诏以王?龠为左丞相,拜
宜中特进、右丞相。四月,?龠还朝论事,即与宜中不合。台臣孙嵘叟请窜籍潜
说友、吴益、李珏,宜中以为“簿录非盛世事,祖宗忠厚,未尝轻用之。珏方召
入朝,遽加重刑,恐后无以示信”。?龠力争,以为当如嵘叟议。会留梦炎自湖
南入朝?龠与宜中俱乞罢政,请以梦炎为相。太皇太后乃以宜中为左丞相,梦炎
为右丞相,?龠进平章军国重事。?龠拜命,即日僦民居,以丞相府让宜中,宜
中上疏,以为“一辞一受,何以解天下之讥”,亦去。遣使数辈遮留之,始至。
时命张世杰等四道进师,二丞相都督军马而不出督。?龠请以一丞相建阃吴
门,以护诸将;不然,则已请行。宜中愧,始与梦炎上疏乞行边。事下公卿议不
决。七月,世杰等兵果败于焦山。?龠奏言:“事无重于兵,今二相并建都督,
庙算指授,臣不得而知。比者,六月出师,诸将无统。臣岂不知吴门距京不远,
而必为此请者,盖大敌在境,非陛下自将则大臣开督。今世杰以诸将心力不一而
败,不知国家尚堪几败邪?臣既不得其职,又不得其言,乞罢免。”不允。
?龠子囗乃嗾京学生伏阙上书,数宜中过失数十事,其略以为:“赵溍、
赵与鉴皆弃城遁,宜中乃借使过之说,以报私恩。令狐概、潜说友皆以城降,乃
受其包苴而为之羽翼。文天详率兵勤王,信谗而沮挠之。似道丧师误国,阳请致
罚而阴佑之。大兵薄国门,勤王之师乃留之京城而不遣。宰相当出督,而畏缩犹
豫,第令集议而不行。吕师夔狼子野心,而使之通好乞盟。张世杰步兵而用之于
水,刘师勇水兵而用之于步,指授失宜,因以败事。臣恐误国将不止于一似道也。”
临安府捕逮京学生。召之亦不至。太皇太后自为书遗其母杨,使勉谕之,
宜中始乞以祠官入侍,乃拜醴泉观使。十月壬寅,始造朝,寻为右丞相,然事已
去矣。宜中仓皇发京城民为兵,民年十五以上者皆籍之,人皆以为笑。十一月,
遣张全合尹玉、麻士龙兵援常州,玉与士龙皆战死,全不发一矢,奔还。文天祥
请诛全,宜中释不问。已而,常州破,兵薄独松关,邻邑望风皆遁。
宜中遣使如军中请和不得,即率群臣入宫请迁都,太皇太后不可。宜中痛哭
请之,太皇太后乃命装俟升车,给百官路费银。及暮,宜中不入,太皇太后怒曰:
“吾初不欲迁,而大臣数以为请,顾欺我邪?”脱簪珥掷之地,遂闭阁,群臣求
内引,皆不纳。盖宜中实以明日迁,仓卒奏陈失审耳。
宜中初与大元丞相伯颜期会军中,既而悔之,不果往。伯颜将兵至皋亭山,
宜中宵遁,陆秀夫奉二王入温州,遣人召宜中。宜中至温州,而其母死。张世杰
舁其棺舟中,遂与俱入闽中。益王立,复以为左丞相。井澳之败,宜中欲奉王走
占城,乃先如占城谕意,度事不可为,遂不反。二王累使召之,终不至。至元十
九年,大军伐占城,宜中走暹,后没于暹。
宜中为人多术数,少为县学生,其父为吏受赃当黥,宜中上书温守魏克愚请
贷之。克愚以为黠吏,卒置之法。其后宜中为浙西提刑,克愚郊迎,宜中报礼不
书衔,亦云“部下民陈某’,克愚皇恐不敢受,袖而谢之。宜中阳礼之,而阴摭
其过,无所得。其后,克愚发贾德生冒借官木事,忤似道,废罢家居。宜中入,
乃极言克愚居乡不法事,似道令章鉴劾之,贬严州。克愚之死,宜中挤之为多。
论曰:“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理宗在位长久,命相实多其人,若
吴潜之忠亮刚直,财数人焉。潜论事虽近于讦,度宗之立,谋议及之,潜以正对,
人臣怀顾望为子孙地者能为斯言哉?程元凤谨饬而有余而乏风节,尚为贾似道所
諅。江万里问学德望优于诸臣,不免为似道笼络,晚年微露锋,颖辄见摈斥。
士大夫不幸与权奸同朝,自处难矣。似道督视江上之师,以国事付王?龠、章鉴、
陈宜中,盖取其平时素与己者。?龠、宜中于其既出,稍欲自异,及闻其败,乘
势蹙之。既而,二人自为矛盾,宋事至此,危急存亡之秋也。当国者交欢戮力,
犹惧不逮,所为若是,何望其能匡济乎。似道诛,?龠死,鉴遁,宜中走海岛,
宋亡。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之吉水人也。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
长目,顾盼烨然。自为童子时,见学宫所祠乡先生欧阳修、杨邦乂、胡铨像,皆
谥“忠”,即欣然慕之。曰:“没不俎豆其间,非夫也。”年二十举进士,对策
集英殿。时理宗在位久,政理浸怠,天祥以法天不息为对,其言万余,不为稿,
一挥而成。帝亲拔为第一。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
臣敢为得人贺。”寻丁父忧,归。
开庆初,大元兵伐宋,宦官董宋臣说上迁都,人莫敢议其非者。天祥时入为
宁海军节度判官,上书“乞斩宋臣,以一人心”。不报,即自免归。后稍迁至刑
部郎官。宋臣复入为都知,天祥又上书极言其罪,亦不报。出守瑞州,改江西提
刑,迁尚书左司郎官,累为台臣论罢。除军器监兼权直学士院。贾似道称病,乞
致仕,以要君,有诏不允。天祥当制,语皆讽似道。时内制相承皆呈稿,天祥不
呈稿,似道不乐,使台臣张志立劾罢之。天祥既数斥,援钱若水例致仕,时年三
十七。
咸淳九年,起为湖南提刑,因见故相江万里。万里素奇天祥志节,语及国事,
愀然曰:“吾老矣,观天时人事当有变,吾阅人多矣,世道之责,其在君乎?君
其勉之。”十年,改知赣州。
德祐初,江上报急,诏天下勤王。天祥捧诏涕泣,使陈继周发郡中豪杰,并
结溪峒蛮,使方兴召吉州兵,诸豪杰皆应,有众万人。事闻,以江西提刑安抚使
召入卫。其友止之,曰:“今大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余赴
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
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
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
社稷犹可保也。”
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至是,痛自贬损,尽以家赀为军费。
每与宾佐语及时事,辄流涕,抚几言曰:“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
人之事。”八月,天祥提兵至临安,除知平江府。时以丞相宜中未还朝,不遣。
十月,宜中至,始遣之。朝议方擢吕师孟为兵部尚书,封吕文德和义郡王,欲赖
以求好。师孟益偃蹇自肆。
天祥陛辞,上疏言:“朝廷姑息牵制之意多,奋发刚断之义少,乞斩师孟衅
鼓,以作将士之气。”且言:“宋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郡邑,一时虽足以矫
尾大之弊,然国亦以浸弱。故敌至一州则破一州,至一县则破一县,中原陆沈,
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阃于长沙;
以广东益江西而建阃于隆兴;以福建益江东而建阃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阃
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江东,扬州取两淮,使其地大力众,
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
之豪杰者又伺间出于其中,如此则敌不难却也。”时议以天祥论阔远,书奏不报。
十月,天祥入平江,大元兵已发金陵入常州矣。天祥遣其将朱华、尹玉、麻
士龙与张全援常,至虞桥,士龙战死,朱华以广军战五牧,败绩,玉军亦败,争
渡水,挽全军舟,全军断其指,皆溺死,玉以残兵五百人夜战,比旦皆没。全不
发一矢,走归。大元兵破常州,入独松关。宜中、梦炎召天祥,弃平江,守余杭。
明年正月,除知临安府。未几,宋降,宜中、世杰皆去。仍除天祥枢密使。
寻除右丞相兼枢密使,使如军中请和,与大元丞相伯颜抗论皋亭山。丞相怒拘之,
偕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知枢密院事谢堂、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同签书
枢密院事刘岊,北至镇江。天祥与其客杜浒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
喜且泣曰:“两淮兵足以兴复,特二阃小隙,不能合从耳。”天祥问:“计将安
出?”再成曰:“今先约淮西兵趋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指挥东诸将,以
通、泰兵攻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兵攻杨子桥,以扬兵攻瓜步,吾以舟师直
捣镇江,同日大举。湾头、杨子桥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师之至,攻之即下。
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虽有智者不能为之谋矣。瓜步既举,以东
兵入京口,西兵入金陵,要浙归路,其大帅可坐致也。”天祥大称善,即以书遗
二制置,遣使四出约结。
天祥未至时,扬有脱归兵言:“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
为天祥来说降也。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绐天祥出相城垒,以制司文示之,
闭之门外。久之,复遣二路分觇天祥,果说降者即杀之。二路分与天祥语,见其
忠义,亦不忍杀,以兵二十人道之扬,四鼓抵城下,闻候门者谈,制置司下令备
文丞相甚急,众相顾吐舌,乃东入海道,遇兵,伏环堵中得免。然亦饥莫能起,
从樵者乞得余糁羹。行入板桥,兵又至,众走伏丛筱中,兵入索之,执杜浒、金
应而去。虞候张庆矢中目,身被二创,天祥偶不见获。浒、应解所怀金与卒,获
免,募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邮,泛海至温州。
闻益王未立,乃上表劝进,以观文殿学士、侍读召至福,拜右丞相。寻与宜
中等议不合。七月,乃以同都督出江西,遂行,收兵入汀州。十月,遣参谋赵时
赏、谘议赵孟溁将一军取宁都,参赞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萧明哲、陈子
敬皆自江西起兵来会。邹洬以招谕副使聚兵宁都,大元兵攻之,洬兵败,同
起事者刘钦、鞠华叔、颜斯立、颜起岩皆死。武冈教授罗开礼,起兵复永丰县,
已而兵败被执,死于狱。天祥闻开礼死,制服哭之哀。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兵入汀州,天祥遂移漳州,乞入卫。时赏、孟溁亦
提兵归,独浚兵不至。未几,浚降,来说天祥。天祥缚浚,缢杀之。四月,入梅
州,都统王福、钱汉英跋扈,斩以徇。五月,出江西,入会昌。六月,入兴国县。
七月,遣参谋张汴、监军赵时赏、赵孟溁等盛兵薄赣城,邹洬以赣诸县兵捣
永丰,其副黎贵达以吉诸县兵攻泰和。吉八县复其半,惟赣不下。临洪诸郡,皆
送款。潭赵璠、张虎、张唐、熊桂、刘斗元、吴希奭、陈子全、王梦应起兵邵、
永间,复数县,抚州何时等皆起兵应天祥。分宁、武宁、建昌三县豪杰,皆遣人
如军中受约束。
江西宣慰使李恒遣兵援赣州,而自将兵攻天祥于兴国。天祥不意恒兵猝至,
乃引兵走,即邹洬于永丰。洬兵先溃,恒穷追天祥方石岭。巩信拒战,箭被
体,死之。至空坑,军士皆溃,天祥妻妾子女皆见执。时赏坐肩舆,后兵问谓谁,
时赏曰“我姓文”,众以为天祥,禽之而归,天祥以此得逸去。
孙、彭震龙、张汴死于兵,缪朝宗自缢死。吴文炳、林栋、刘洙皆被执归
隆兴。时赏奋骂不屈,有系累至者,辄麾去,云:“小小签厅官耳,执此何为?”
由是得脱者甚众。临刑,洙颇自辩,时赏<口七>曰:“死耳,何必然?”于是栋、
文炳、萧敬夫、萧焘夫皆不免。
天祥收残兵奔循州,驻南岭。黎贵达潜谋降,执而杀之。至元十五年三月,
进屯丽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殂,卫王继立。天祥上表自劾,乞入朝,不许。
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国公。军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数百人。天祥惟一子,与其
母皆死。十一月,进屯潮阳县。潮州盗陈懿、刘兴数叛附,为潮人害。天祥攻走
懿,执兴诛之。十二月,趋南岭,邹洬、刘子俊又自江西起兵来,再攻懿党,
懿乃潜道元帅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方饭五坡岭,张弘范兵突至,众不及战,皆
顿首伏草莽。天祥仓皇出走,千户王惟义前执之。天祥吞脑子,不死。邹洬自
颈,众扶入南岭死。官属士卒得脱空坑者,至是刘子俊、陈龙复、萧明哲、萧资
皆死,杜浒被执,以忧死。惟赵孟溁遁,张唐、熊桂、吴希奭、陈子全兵败被
获,俱死焉。唐,广汉张栻后也。
天祥至潮阳,见弘范,左右命之拜,不拜,弘范遂以客礼见之,与俱入厓山,
使为书招张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索之固,
乃书所过《零丁洋诗》与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弘范笑而置之。厓山破,军中置酒大会,弘范曰:“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
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国亡不能救,为
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弘范义之,遣使护送天祥至京师。
天祥在道,不食八日,不死,即复食。至燕,馆人供张甚盛,天祥不寝处,
坐达旦。遂移兵马司,设卒以守之。时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积翁言:“南人
无如天祥者。”遂遣积翁谕旨,天祥曰:“国亡,吾分一死矣。傥缘宽假,得以
黄冠归故乡,他日以方外备顾问,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
举其平生而尽弃之,将焉用我?”积翁欲合宋官谢昌元等十人请释天祥为道士,
留梦炎不可,曰“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事遂已。天祥在燕
凡三年,上知天祥终不屈也,与宰相议释之,有以天祥起兵江西事为言者,不果
释。
至元十九年,有闽僧言土星犯帝坐,疑有变。未几,中山有狂人自称“宋主”,
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城亦有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
相可无忧者。时盗新杀左丞相阿合马,命撤城苇,迁瀛国公及宋宗室开平,疑丞
相者天祥也。召入谕之曰:“汝何愿?”天祥对曰:“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
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然犹不忍,遽麾之退。言者力赞从天祥之请,从之。
俄有诏使止之,天祥死矣。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乡拜
而死。数日,其妻欧阳氏收其尸,面如生,年四十七。其衣带中有赞曰: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
庶几无愧。”
论曰: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君子命之曰
“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尔。商之衰,周有代德,盟津之师不期而
会者八百国。伯夷、叔齐以两男子欲扣马而止之,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他日,孔
子贤之,则曰:“求仁而得仁。”宋至德祐亡矣,文天祥往来兵间,初欲以口舌
存之,事既无成,奉两孱王崎岖岭海,以图兴复,兵败身执。我世祖皇帝以天地
有容之量,既壮其节,又惜其才,留之数年,如虎兕在柙,百计驯之,终不可得。
观其从容伏质,就死如归,是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可不谓之“仁”哉。宋三百余
年,取士之科,莫盛于进士,进士莫盛于伦魁。自天祥死,世之好为高论者,谓
科目不足以得伟人,岂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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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一十九 列传第一百七十八

○宣缯 薛极 陈贵谊 曾从龙 郑性之 李鸣复 邹应龙 余天锡 许应
龙 林略 徐荣叟 别之杰 刘伯正 金渊 李性传 陈韡(崔福附)
宣缯,庆元府人。嘉泰三年,太学两优释褐。历官以太学博士召试,为秘书
省校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知吉州、福建提点刑狱。迁考功员外郎,
又迁秘书少监。时暂兼权侍立修注官、守起居舍人,为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编
《孝宗宝训》。试吏部侍郎,权兵部尚书。嘉定十四年,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
事。明年,拜参知政事。以资政殿学士奉祠。端平三年召赴阙,升大学士、提举
洞霄宫,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卒,赠少师。诏缯尝预定策,以王尧臣故事赠太
师,谥忠靖。
薛极,字会之,常州武进人。以父任调上元主簿。中词科,为大理评事、通
判温州,知广德军。以参知政事楼钥荐,迁大理正、刑部郎官,司封郎中、权右
司郎中,迁右司郎中兼提领杂卖场、寄桩库,兼敕令所删修官,中书门下省检正
诸房公事,兼删修敕令官。拜司农卿兼权兵部侍郎,寻为真。
嘉定八年,疏奏:“愿陛下深思顾諟之难,益怀兢业之念。勿谓帝德罔愆
而怠于进修,勿以天灾代有而应不以实。政纲虽举,必求益其所未至;德泽虽布,
必思及其所未周。誓以今日遇灾警惧之心,永为异时暇逸之戒。将见天心昭格,
沛然之泽响应于不崇朝之间。”迁权刑部尚书,寻试户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遂
为真,时暂兼权户部尚书。十五年,特赐同进士出身,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
院事。
绍定元年,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封毗陵
郡公。以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端平元年,加少保、和国公,致
仕,卒。
陈贵谊,字正甫,福州福清人。庆元五年进士,授瑞州观察推官。丁内外艰,
服除,调安远军节度掌书记,辟差四川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中博学宏词科,授
江南东路安抚司机宜文字。迁太社令。改武学谕、国子录,迁太学博士。
时议更楮币法,贵谊转对言:“人主令行禁止者,以同民之所好恶。楮券之
令,乃使奸恶获逞,道路咨怨,非所以祈天永命、固结人心。”因援熙宁新法为
辞。又言:“明锐果敢之才,足以集事而失于剽轻;老成宽博之士,足以厚俗而
失于循理。孰若举之以众,取之以公。”主更币之法者,乃摘新法等语激怒时相,
且谓“贵谊引类植党”,人为危之。
迁太常博士。以兄贵谦兼礼部郎官,引嫌,迁将作监丞兼魏惠宪王府小学教
授。转对,谓:“言路虽开,触犯忌讳者指为好名,切劘时政者指为玩令。利
害关于天下,是非公于人心。一人言之未已,或至累十数人言之,则又指为朋党。
是非易位,忠佞不分。”史弥远益不乐,迁秘书郎,出知江阴军,提举江西常平。
召赴行在,未至,授礼部郎官。
属金人大扰淮、蜀,贵谊言:“人才所以立国,今旁蹊曲径,幸门四辟。言
路所以通下情,今媕阿循默,囊括不言。民力已竭,而科敛之外,馈遗以谋进
者未已。军中耻言败北,则阵亡者不恤;耻言弃溃,则逃窜者复招。”又言:
“婉顺巽从者,是灾疢也,非爱我也,宜屏之外之;矫拂救正者,是药石也,爱
我也,宜用之听之。”弥远滋不乐,讽言者论罢,主管崇禧观。
起知徽州,召授司封郎官兼翰林权直,兼玉牒所检讨。会有事明堂,首引包
拯皇祐中乞因肆赦除聚敛掊克之敝,当察州县府库致羡之由。仿成周邦飨必及死
王事者之子与汉置羽林孤儿,专取从军死事之后,教以五兵。
理宗即位,以为宗正少卿兼侍讲,兼权直学士院。寻迁起居舍人。宝庆初,
诏举贤能才识之士。贵谊乃言曰:“世以容嘿滞固为贤,以苛刻生事为能,以褊
狭趣办为才,以轻疏尝试为识。及兹初政,当求忠实正直、奉公爱民、知礼义廉
耻而不越防范者,以充中外之选。”又言:“成王之初,元臣故老警以《无逸》
者,欲其克寿;勉以敬德者,欲其永命;期以岂弟者,欲其受命之长。则可谓爱
君切而虑患深矣。”
迁中书舍人,升兼直学士院。内侍滥受恩赏,辄封还诏书。将郊,贵谊以:
“民生实艰,吏员尚众,征敛几于夺取,公费掩为私藏。宜大明黜陟,庶有以见
帝于郊。”迁礼部侍郎,仍兼中书舍人、权刑部尚书。升修玉牒官兼侍读。为礼
部尚书兼给事中、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绍定六年冬,上始亲政,进参知政事。上面谕之曰:“顷闻忧国之言,朕所
不忘。”兼同知枢密院事。出师汴、洛时,贵谊已移疾,犹上疏力争。五上章乞
归,转四官,加邑封,致仕。卒,赠少保、资政殿大学士。
曾从龙,字君锡,左仆射公亮四世从孙。初名一龙,庆元五年,擢进士第一,
始赐今名。授签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迁兵部员外郎、左司郎中、起居舍人
兼太子右谕德。
使金还,转官。疏言:“州郡累月阙守,而以次官权摄者,彼惟其摄事也,
自知非久,何暇尽心于民事?狱讼淹延,政令玩弛,举一郡之事付之胥吏。幸而
除授一人,民望其至如渴望饮,足未及境而复以他故罢去矣。且每易一守,供帐
借请少不下万缗。郡帑所入,岁有常数,而频年将迎,所费不可胜计。然则轻于
易置,公私俱受其病。欲望明诏二三大臣,郡守有阙,即时进拟。其有求避惮行
者,悉杜绝其请;其缴劾弹拄者,疾速行之。盖郡计宽则民力裕,利害常相关故
也。”又请已振济者免其后。
开禧间丐外,知信州。戍卒行掠境内,从龙置于法,索得妇人衣,命枭于市。
召权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太子左谕德。缴还张鎡复官词头,以鎡抑令侄女竭资
财结姻苏师旦之子故也。寻兼太子谕德,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国子祭
酒。为吏部侍郎,仍兼职兼太子右庶子,兼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权刑部尚书。
嘉定六年秋,阴雨,乞放系囚。进对,言“修德政,蓄人材,饬边备”。帝
善其言。七年,知贡举。疏奏:“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
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异时谋王断国,皆繇此其选。比来循
习成风,文气不振,学不务根祇,辞不尚体要,涉猎未精,议论疏陋,缀缉虽繁,
气象萎薾。愿下臣此章,风厉中外,澄源正本,莫甚于斯。”诏从之。
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太子宾客,改参知政事。疾胡榘憸壬,排沮
正论,陈其罪。榘嗾言者劾罢,以前职提举洞霄宫。起知建宁府。丁内艰,服除,
为湖南安抚使。抚安峒獠,威惠并行,兴学养士,湘人纪之石。改知隆兴府,复
提举洞霄宫,改万寿观兼侍读,奉朝请。
端平元年,授资政殿大学士、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拜参知政
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时有三京之役,极论南兵轻进易退。未几言验。进知枢密院
事兼参知政事,以枢密院使督视江淮、荆襄军马。疏言:“边面辽远,声援不接,
请并建二阃。”诏许之,专畀江淮,以荆襄属魏了翁。朝论边用不给,诏从龙、
了翁并领督府。及从龙卒,赠少师。弟用虎、天麟、治凤,皆历显任。
郑性之字信之,初名自诚,后改今名,福州人。嘉定元年,进士第一,历官
知赣州,改知隆兴府。后以宝章阁待制提举玉隆万寿宫,进华文阁待制、提举上
清太平宫。进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
端平元年,召为吏部侍郎。入对,言:“陛下大开言路,以通壅蔽,心苟爱
君,谁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动?譬如积水,久雍一决,其势必盛,其声必
激。故言者多则易于取厌,言之激则难于乐受。若少有厌倦,动于词色,则谗谄
乘间,或不自知矣。”又言:“愿陛下明诏百辟,涤去旧污,一以清白相师。权
之所在,势所必趋,恐惧戒谨,尤防其微,以保终誉。毋招谤议。则朝纲肃而国
体尊矣。”又曰:“为君者不以尧、舜自期,则无善治;告君者不陈尧、舜之道,
则无远猷。”
擢左谏议大夫,言:“台臣交章互诋,愿陛下监古今天下安危之变,君子小
人消长之机,公以处之,乃得其当。况夫听言之道,宜以事观,若言果有关国体,
有补治道,有益主德,则言之过激,夫亦何伤。彼虽采名,我实有益。惟虚心纳
善,若决江河,则激者自平矣。”
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拜参知政
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加观文殿学士,致仕。宝祐二年
卒。
李鸣复,字成叔,泸州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权发遣金州兼干办安抚司公
事。制置使郑损荐于朝,乞召审察。授司农寺丞,迁驾部员外郎,迁兵部郎中。
面对,迁军器少监、大理少卿,拜侍御史兼侍讲。进对,言:“荆襄制臣有当戒
者三:曰去私、禁暴、惩怒。”权工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又权刑部尚书兼给事
中、签书枢密院事。端平三年,拜参知政事。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嘉熙元年,
复为参知政事。明年,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加资政殿大学士,赐衣带、鞍马。
淳祐四年,复为参知政事。未几,出知福州、福建安抚使,寻予祠。监察御史蔡
次传按劾落职,罢宫观,后卒于嘉兴。
邹应龙,字景初。庆元二年进士。历官为起居舍人,以直龙图阁权知赣州,
迁江西提点刑狱。寻迁中书舍人兼太子右谕德,复兼太子左庶子、试户部尚书。
使金还,为太子詹事兼中书舍人。迁给事中兼太子詹事。权礼部侍郎兼侍讲。权
工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迁刑部尚书。乞祠,以敷文阁学士提举安
庆府真原万寿宫。以徽猷阁学士起知太平州,以臣僚论罢。以敷文阁学士提举玉
隆万寿宫,拜礼部尚书兼侍读。嘉熙元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资
政殿学士、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依旧职提举洞霄宫。淳祐四年卒,赠少保。
余天锡,字纯父,庆元府昌国人。丞相史弥远延为弟子师,性谨愿,绝不预
外事,弥远器重之。是时弥远在相位久,皇子疆椓恶之,念欲有废置。会沂王宫
无后,丞相欲借是阴立为后备。天锡秋告归试于乡,弥远曰:“今沂王无后,宗
子贤厚者幸具以来。”
天锡绝江与越僧同舟,舟抵西门,天大雨,僧言门左有全保长者,可避雨,
如其言过之。保长知为丞相馆客,具鸡黍甚肃。须臾有二子侍立,全曰:“此吾
外孙也。日者尝言二儿后极贵。”问其姓,长曰赵与莒,次曰与芮。天锡忆弥远
所属,其行亦良是,告于弥远,命二子来。保长大喜,鬻田治衣冠,心以为沂邸
后可冀也,集姻党且诧其遇以行。
天锡引见,弥远善相,大奇之。计事泄不便,遽复使归。保长大惭,其乡人
亦窃笑之。逾年,弥远忽谓天锡曰:“二子可复来乎?”保长谢不遣。弥远密谕
曰:“二子长最贵,宜抚于父家。”遂载与归。天锡母朱为沐浴、教字,礼度益
闲习。未几,召入嗣沂王,迄即帝位,是为理宗。
天锡,嘉定十六年举进士,历监慈利县税,籍田令,超授起居舍人。迁权吏
部侍郎兼玉牒所检讨官,兼崇政殿说书。迁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
试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皆兼知临安府。升兼详定敕令官,以宝文阁学士知婺
州,仍旧职奉祠。起知宁国府,进华文阁学士、知福州。
召为吏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侍读。疏奏:“臣荷国恩,起家分阃,旋蒙趣觐,
躐玷迩联。时权礼部侍郎曹豳实在谏省,盖尝抗疏谓用臣大骤。臣与豳父交最久,
相知最深,今观其所论,于君父有陈善之敬,友朋有责善之道。而豳遂迁官,臣
竟污要路。豳以不得其言,累疏丐去。夫亟用旧人而遂退二庄士,则将谓之何哉!
豳老成之望,直谅多益,置之近班,可以正乃辟,可以仪有位。欲望委曲留行,
使之释然无疑,安于就职,则陛下既昭好贤之美,而微臣亦免妨贤之愧。”帝从
之。
嘉熙二年,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寻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封奉化郡公。授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以观文殿学士致仕。朱氏
亦封周、楚国夫人,寿过九十。将以生日拜天锡为相,而天锡卒。赠少师,寻加
太师,谥忠惠。
弟天任为兵部尚书。兄弟友爱,方贫时,率更衣以出,终岁同衾。从子晦,
历官尚书,出帅全蜀,尝置义壮,以赡宗族;然在蜀以违言论知阆州王惟忠死,
士论少之。
许应龙,字恭甫,福州闽县人。五岁通经旨,坐客曰“小儿气食牛”,应龙
应声“丈夫才吐凤”为对,四坐嘉叹。入太学,嘉定元年举进士。调汀州教授,
差浙东宣抚司掾,差户部架阁。迁籍田令、太学博士。时李全、时青辈归附,应
龙入对,有“{艹幵}蜂是惩,养虎遗患”之说,后皆如所言。迁国子博士、国子
丞、宗学博士。
理宗即位,应龙首陈:“正心为治国平天下之纲领。”迁秘书郎兼权尚右郎
官,迁著作郎。丐外,知潮州。盗陈三枪起赣州,出没江、闽、广间,势炽甚。
而盗钟全相挻为乱,枢密陈韡帅江西任招捕,三路调军,分道追剿。盗逼境上,
应龙亟调水军、禁卒、士兵、弓级,分扼要害。明间谍,守关隘,断桥开堑,斩
木塞涂。点集民兵,激劝隅总,谕以保乡井、守室庐、全妻子,搜补亲兵,日加
训阅。既而横冈、桂屿相继以捷闻。
招捕司遣统领官齐敏率师由漳趋潮,截赣寇余党。应龙谕敏曰:“兵法攻瑕,
今钟寇将穷,陈寇猖獗,若先破钟,则陈不战禽矣。”敏惟命,于是诸寇皆平。
方未解严时,有行旅数人,隅总搜其橐中金银,指为贼党。应龙辨其非盗,释之,
皆罗拜感泣。始,人疑应龙儒者不闲戎事,及见其区画事宜,分别齐民,静练雍
容,莫不叹服。僚属请上功,应龙曰:“守职捍城保民,何功之云?”距州六七
十里曰山斜,峒獠所聚,丐耕土田不输赋。禁兵与共,应龙平决之,其首感悦,
率父老鸣缶击筒,踊跃诣郡谢。去之日,阖郡遮道攀送。

[发帖际遇]: 林风暑假期间在洛阳绿竹巷参加《任盈盈琴箫兴趣班》,学习初级课程,报名费银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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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平初,召为礼部郎官。入对,帝谓应龙曰:“卿治潮有声,与李宗勉治台
齐名。”应龙顿首曰:“民无不可化,顾牧民者如何耳。臣治州幸免旷瘝,皆陛
下德化所暨,臣非曰能之。”兼荣文恭王府教授,力辞,迁国子司业。祭酒徐侨
议学校差职,欲先誉望。应龙以为不若差以资格,资格一定,则侥幸之门杜而造
请之风息。侨以为然。时有凭势干职者,力却之。
兼权直舍人院,迁国子祭酒。摄侍右侍郎兼学士院权直。是日,罢郑清之、
乔行简制,应龙所草也。翼日文德殿宣布毕,帝遣中使召应龙谕之曰:“草制甚
善。”应龙复谢曰:“臣闻昔人有言,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今二
相乞罢机政,与陛下体貌大臣之意,两尽其美可也。”帝善之,就令草敕书戒谕
诸阃。权吏部侍郎兼侍讲,兼权直学士院。试吏部侍郎,升侍读,权兵部尚书。
时楮币亏甚,行简主行称提之说,州县希旨奉承,贫富猜惧。应龙奏从民便、
节用二说,行简然之。兼吏部尚书,迁兵部兼中书舍人。三上章丐外,不允。兼
给事中,兼吏部尚书。请外,诏免兼中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累辞,
会正言郭磊卿有论疏,以端明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卒年八十有一。赠资政殿学士、
银青光禄大夫。应龙不躁不竞,不激不随,不妄荐士,而亦无伤人害物之事。潮
州之治,最可纪也。
林略,字孔英,温州永嘉人。庆元五年,举进士。历饶州大宁监教授,辟干
办四川茶马司公事。崔与之帅蜀,目之曰“此台阁之瑞也”,荐之。迁武学博士、
国子监丞、太常寺丞。奉祠,拜宗正少卿兼崇政殿说书。迁右司谏,寻迁左司谏
兼侍讲,告于帝曰:“虚心以为从谏之本,从谏以为求治之本。”拜殿中侍御史,
升侍御史,试右谏议大夫。嘉熙三年,以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以言罢,
提举洞霄宫。以资政殿学士致仕。淳祐三年八月卒,特赠宣奉大夫。
徐荣叟,字茂翁,焕章阁学士应龙之子。嘉定七年,举进士。历官通判临安
府,迁太学博士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侍左郎官。出为江东提
点刑狱,直秘阁、知婺州。迁著作郎兼礼部郎官,以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兼广西
经略安抚使。召为行在司谏,复兼说书兼侍讲。
嘉熙四年,拜右谏议大夫。入对,言:“自楮币不通,物价倍长,而民始怨;
自米运多阻,粒食孔艰,而民益怨。此见之京师者然也。外而郡邑,苛征横敛,
无所不有,严刑峻罚,靡所不施。和籴则科抑以取赢,军需则并缘而规利,逃亡
强令代纳,蠲放忍至重催。犯私贩者不问多寡,概遭黥徒;逋官课者不恤有无,
动辄监系。囹圄充斥,率是干连;词讼追呼,莫非枝蔓。如此则民安得而不怨?
甚者富家巨室,武断乡闾,贵族豪宗,侵牟民庶。茹冤者不敢告,负抑者不得伸,
怨气薰蒸,天示之应。此亢阳之所以为沴也。”
迁权礼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淳祐二年乞归
田里,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六年,转一官致仕。卒。
别之杰,字宋才,郢州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差充京西安抚司参议官,迁
太府寺主簿,又迁将作监丞,差知澧州、知德安府。亲丧,起复,知德安府。加
直宝谟阁、知江陵府、湖北安抚副使。进直焕章阁,言亲年八十,乞祠归养,庶
几君亲之义两全。从之。以京湖安抚制置使陈晐论罢,以前职主管崇禧观。进
直敷文阁、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起复,知真州,改知江宁府、湖北安抚副使,
加兵部郎官,差充督视行府参谋官。迁军器监,加直宝文阁、京西转运判官兼提
点刑狱。加秘阁修撰、知江陵兼京湖制置副使。进宝章阁待制、知太平州。又进
宝谟阁学士,依旧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加兵部尚书兼淮西制置
使,边事听便行之。加端明殿学士。淳祐二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
进资政殿学士、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监察御史蔡次传论罢。七年,拜参知政事。
乞归田里,依前职知绍兴府,复以两浙转运判官翁甫论罢。宝祐元年卒,特赠少
师。
刘伯正,字直卿,饶州余干人。父简,为丞相赵汝愚客,尝书庆历四谏奏议
授伯正,而伯正以开禧元年举进士。调太平主簿,通判枣阳军,辟荆湖制置司机
宜、两浙转运司主管公事。历军器、将作、太府三监主簿,枢密院编修官,兵部
郎官,监察御史。有事于明堂,雷电忽至,执事者鲜不离次,伯正立殿下,绅笏
俨然,声色不动。帝遂以大任期之。
迁左司谏,疏言:“兵籍浸广,粮饷益艰,请豫备军食。”又言铨选、财计、
刑狱之积敝,“乞以愿治之心而急董正治官之图,以勤政之思而严察计吏之法”。
又言:“所忧非一,而急务之当虑者有三:曰申饬边备,区处流民,堤防奸盗。”
帝皆善其言。升右正言。以华文阁待制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召见,赐金带
鞍马。改转运使,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太平州。召为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迁吏部
侍郎兼侍讲、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给事中,权刑部尚书兼侍读。
淳祐四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真拜参知政事。以
监察御史孙起予言罢,授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监察御史蔡次传言之,降一
官,寻复旧官致仕。卒,赠正奉大夫,加少保。时论谓伯正立朝,以静重镇浮,
不求名誉,善藏其用云。
金渊,字渊叔,临安府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为太学博士,迁太府寺丞、
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司封郎官。迁秘书丞,拜右正言兼工部侍郎。迁将作少
监兼侍右郎官,兼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崇政殿说书。拜监察御
史,论曹豳、项寅孙。兼侍讲,迁礼部侍郎,寻兼国子祭酒。迁吏部侍郎,拜右
谏议大夫,改左谏议大夫。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淳祐四年,知贡举,拜端明殿
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侍御史刘汉弼论渊尸位妨贤,罢政予祠。监察御史刘应
起言,落职罢祠。十一年,妻盛氏诉于朝,乞曲加贷宥,少叙官职。诏止量移平
江府居住。卒。
李性传,字成之,崇正寺主簿舜臣之子也。嘉定四年举进士。历干办行在诸
军审计司。进对:“有崇尚道学之名,未遇其实。”帝曰:“实者何在?”性传
对曰:“在陛下格物致知,以为出治之本。”迁武学博士。寻为太常博士兼诸王
宫大小学教授。升太常寺丞兼权工部郎中,兼权都官郎官,迁起居舍人兼侍讲。
疏言:“东周以后,诸侯卿大夫皆以既葬而除服。秦、汉之际,尤为浅促,
孝文定为三十六日之制,则视孝惠以前已有加矣。东汉以后又损之为二十七日,
谓之以日易月,则薄之至也。千数百年,惟晋武帝、魏孝文为能复古之制,而群
臣沮格,未克尽行。惟孝宗通丧三年,近古所独。陛下继之,至性克尽,前烈有
光。乞以此疏付之史官,庶几四海闻风,民德归厚。”
迁起居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权刑部侍郎,进礼部侍郎。以臣僚言罢。
寻以宝章阁待制知饶州,改知宁国府,再知饶州,复以言罢。召为兵部侍郎兼侍
讲,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升兼侍读,权兵部尚书。进读《仁皇训典》,
乞读《帝学》,从之。权吏部尚书。臣僚论舜臣立庙封爵事,落职,提举太平兴
国宫。
淳祐四年,权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五
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同知枢密院事。未几,落职
与郡。十二年,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宝祐二年,依旧职提举万寿观兼侍
读。以观文殿学士致仕。卒,特赠少保。
陈韡,字子华,福州候官人。父孔硕,为朱熹、吕祖谦门人。韡让父郊恩与
弟韔。登开禧元年进士第,从叶适学。嘉定十四年,贾涉开淮阃,辟京东、河北
干官。韡谓:“山东、河北遗民,宜使归耕其土,给耕牛农具,分配以内郡之贷
死者。然后三分齐地,张林、李全各处其一,其一以待有功者。河南首领以三两
州来归者,与节度使,一州者守其土,忠义人尽还北。然后括淮甸闲田,仿韩琦
河北义勇法,募民为兵,给田而薄征之,择土豪统率;盐丁又别廪为一军,此第
二重藩篱也。”
十五年,淮西告捷,韡策金人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卞整、张惠、李
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卢州以待之。金将卢鼓捶新胜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
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必可胜。又使时青、夏全候金人深入,以轻
兵捣其巢穴,第一策也。其后金人果犯安丰,韡如盱眙犒师。改淮东制置司干办
公事。再如盱眙见刘琸,调下整、张惠、范成进、夏全诸军应援捣虚,皆行韡
之策,遂有堂门之捷,俘其四驸马者。
迁将作监丞,又迁太府寺丞,差知真州、淮东提点刑狱。加直宝章阁,依旧
提点刑狱兼知宝应州。迁宗正寺丞、权工部郎中,改仓部员外郎。入对,言:
“臣所陈夏、周、汉、唐数君之事,如布德兆谋、任贤使能、信赏必罚、区处藩
镇、不事姑息,规摹莫大于此。”又言:“人主所以御天下者,赏罚而已。”
绍定二年冬,盗起闽中,帅王居安属韡提举四隅保甲,韡有亲丧,辞之。转
运使陈汶、提举常平史弥忠告急于朝,谓非韡莫可平。明年,以宝章阁直学士起
复,知南剑州,提举汀州、邵武军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马钤辖,同共措置招捕盗
贼兼福建路招捕使。未几,加提点刑狱。韡籍土民丁壮为一军。沙县紫云台告急。
沙县破,贼由间道趋城,忠勇军破之于高桥,贼乃趋邵武,势益炽。时有议当招
不当捕者,韡言:“始者贼仅百计,招而不捕,养之至千,又养之至万,今复养
之,将至于无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图万全。”诏韡兼福建路招捕使。
贼急攻汀州,淮西帅曾式中调精兵三千五百人由泉、漳间道入汀,击贼于顺
昌胜之。六月,兵大合,加福建提点刑狱。七月,韡亲提兵至沙县、顺昌、将乐、
清流、宁化督捕,所至克捷。九月,分兵进讨。十月,进攻五贼营砦,平之。十
一月,破潭瓦磜贼起之地,夷其巢穴。十二月,诛汀州叛卒,谕降连城七十有
二砦,汀境皆平。四年正月,遣将破下瞿张原砦。二月,躬往邵武督捕余寇,贼
首晏彪迎降,韡以其力屈乃降,卒诛之。进右文殿修撰,依旧提点刑狱、招捕使
兼知建宁府。衢州寇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势张甚。韡命淮将李大声提兵七
百,出贼不意,夜薄其砦,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军也!”皆
大哭,急击之,衢寇悉平。
六年,进宝章阁待制、知隆兴府。赣寇陈三枪据松梓山砦,出没江西、广东,
所至屠残。韡遣官吏谕降,贼辄杀之。乃谓盗贼起于贪吏,劾其尤者二人。又谓:
“寇盗稽诛,以臣下欺诞、事权涣散所致,若决计荡除,数月可毕。”十一月,
诏节制江西、广东、福建三路捕寇军马。韡奏遣将刘师直扼梅州、齐敏扼循州,
自提淮西兵及亲兵捣贼巢穴。十二月,兼知赣州。
端平元年正月,进华文阁待制、江西安抚使。二月至赣,斩将士张皇贼势及
掠子女货财者。齐敏、李大声所至克捷。三月,分兵守大石堡,截贼粮道,遂破
松梓山。三枪与余党缒厓而遁。韡亲督诸将,乘春瘴未生,薄松梓山。贼悉精锐
下山迎敌,旗帜服色甚盛。韡军步骑夹击,又纵火焚之,士皆攀厓上,贼巢荡为
烟埃,贼首张魔王自焚。斩千五百级,禽贼将十二,得所掠妇女、牛马及僣伪服
物各数百计。三枪中箭,与敏军遇,击败之,贼遁。翼日,追及下黄,又败之。
余众尚千余,薙猕略尽。三枪仅以数十人遁至兴宁就禽,槛车载三枪等六人,斩
隆兴市。
初,贼跨三路数州六十砦,至是悉平。诏曰:“韡忠勤体国,计虑精审,身
任讨捕之责,江、闽、东广,讫底宁辑。”乃进权工部侍郎,仍知隆兴兼江西安
抚使。未几,为工部侍郎,改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二年,入奏
事,帝称其平寇功,韡顿首言曰:“臣不佞,徒有孤忠,仗陛下威灵,苟逃旷败
耳,何功之有。”迁权工部尚书,又权刑部尚书、沿江制置大使,依旧江东安抚
使、知建康府。往来巡视鄂州江面,措置捍御。三年,加宝谟阁学士。十月,诏
选猛将精兵,相视缓急,据地利,遏要冲,以伐奸谋。嘉熙元年,进焕章阁学士。
四年,拜刑部尚书,辞免。加徽猷阁学士、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淳祐四年,召为兵部尚书,迁礼部尚书兼侍读,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寻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七
年,知枢密院事、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九年,以观文殿学士、福建安抚大使
知福州,五上章辞,以旧职提举洞霄宫。开庆元年,召赴阙,落致仕,充醴泉观
使兼侍读。景定元年,授福建安抚大使兼知福州。久之,提举佑神观,力请致仕。
明年卒,年八十有三。赠少师,谥忠肃。
崔福者,故群盗,尝为官军所捕,会夜大雪,方与婴儿同榻,儿寒啼不止,
福不得寐,觉捕者至,因以故衣拥儿口,遂逸去。因隶军籍。初从赵葵,收李全
有功,名重江、淮,又累从韡捕贼,积功至刺史、大将军。
后从韡留隆兴。既而韡移金陵,而福犹在隆兴。属通判与郡僚燕滕王阁,福
恚其不见招,道遇民诉冤者,福携其人直至饮所,责以郡官不理民事,麾诸卒尽
碎饮具,官吏皆惴恐窜去,莫敢婴其锋。韡知之,遂檄建康,署为钤辖。福又夺
统制官王明鞍马,及迫逐总领所监酒官亲属。韡戒谕之,不听。
会淮兵有警,步帅王鉴出师,鉴请福行,韡因厚遣之。福不乐为鉴用,遇敌
不击,托以葬女擅归,亦不闻于制置司。鉴怒,遂白其前后过恶,请必正其慢令
之罪。会韡亦厌忌之,遂坐以军法,然后声其罪于朝,且自劾专杀之罪。下诏奖
谕,免其罪。
福勇悍善战,颇著威声;其死也,军中惜之。时论以为良将难得,而韡以私
忿杀之。然福跋扈之迹已不可掩,杀身之祸,亦有以自取之也。
论曰:宋自嘉定以来,居相位者贤否不同,故执政者各以其气类而用之,因
其所就而后世得以考其人焉。宣缯、薛极者,史弥远之腹心也。陈贵谊、曾从龙、
郑性之、李性传、刘伯正,皆无所附丽。李鸣复、金渊者,史嵩之之羽翼也。邹
应龙无所考见,许应龙治郡见称循良,林略所谓虚心从谏者,有益于人主矣。徐
荣叟父子兄弟皆为名臣,陈韡将帅才也,优于别之杰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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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 列传第一百七十九

○王伯大 郑寀 应亻繇 徐清叟 李曾伯 王野 蔡抗 张磻 马天骥
朱熠 饶虎臣 戴庆炣 皮龙荣 沈炎
王伯大,字幼学,福州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主管户部架阁,迁国子正、
知临江军,岁饥,振荒有法。迁国子监丞、知信阳军,改知池州兼权江东提举常
平。久之,依旧直秘阁、江东提举常平,仍兼知池州。端平三年,召至阙下,迁
尚右郎官,寻兼权左司郎官,迁右司郎官、试将作监兼右司郎中,兼提领镇江、
建宁府转般仓,兼提领平江府百万仓,兼提领措置官田。进直宝谟阁、枢密副都
承旨兼左司郎中。进对,言:
今天下大势如江河之决,日趋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绅之论,莫不交口
诵咏,谓太平之期可矫足而待也;未几,则以治乱安危之制为言矣;又未几,则
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乱言矣;又未几,则置危乱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呜呼,以亡
为言,犹知有亡矣,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处危亡而不知;人臣
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亲政,五年于兹,盛德大业未能著见于天下,而招天下之谤议者何其籍
籍而未已也?议逸欲之害德,则天下将以陛下为商纣、周幽之人主;议戚宦近习
之挠政,则天下将以朝廷为恭、显、许、史、武、韦、仇、鱼之朝廷;议奸俦佞
朋之误国,则天下又将为汉党锢、元祐党籍之君子。数者皆犯前古危亡之辙迹,
忠臣恳恻而言之,志士愤激而和之。陛下虽日御治朝,日亲儒者,日修辞饰色,
而终莫能弭天下之议。言者执之而不肯置,听者厌之而不惮烦,于是厌转而为疑,
疑增而为忿,忿极而为愎,则罪言黜谏之意藏伏于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
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于一身,莫不破厓绝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
畏名义者,则包羞闵默而有跋前疐后之忧;若其无所顾恋者,则皆攘袂远引,不
愿立于王之朝矣。
陛下试反于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得无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见
嬖昵之多,选择未已,排当之声,时有流闻,则谓精神之内守,血气之顺轨,未
可也。陛下又试于宫阃之内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属,得无有因微而入,缘形
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者乎?徒见内降干请,数至有司,里言除臣,每实人口,
则谓浸润之不行,邪迳之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试于朝廷政事之间而三省曰:凡
吾之诸臣,得无有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恶直丑正,侧言改度者乎?徒见刚方峭
直之士,昔者所进,今不知其亡,柔佞阘茸之徒,适从何来,而遽集于斯也,则
谓举国皆忠臣,圣朝无阙事,未可也。
夫以陛下之好恶用舍,无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来,又复推而不受。
不知平日之际遇信任者,肯为陛下分此谤乎?无也。陛下诚能布所失于天下,而
不必曲为之回护,凡人言之所不贷者,一朝赫然而尽去之,务使蠹根悉拔,孽种
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风雷之迅,则天下之谤,不改而自息矣。陛下何惮何疑而
不为此哉!
又极言边事,曲尽事情。
以直宝谟阁知婺州。迁秘书少监,拜司农卿,复为秘书少监,进太常少卿兼
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迁起居舍人,升起居郎兼权刑部侍郎。臣僚论罢,以集
英殿修撰提举太平兴国宫。起,再知婺州,辞免,复旧祠。
淳祐四年,召至阙,授权吏部侍郎兼权中书舍人。寻为吏部侍郎仍兼权中书
舍人、兼侍读。时暂兼权侍右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刑部尚书,
寻为真。七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八年,拜参知政事。
以监察御史陈垓论罢,以资政殿学士知建宁府。宝祐元年,卒。
郑采,不详何郡人。初历官为秘书省校书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著作
佐郎兼权侍右郎官,升著作郎兼侍讲。拜右正言,言:“丞相史嵩之以父忧去,
遽欲起之,意甚厚也。奈何谤议未息,事关名教,有尼其行。”帝答曰:“卿言
虽切事理,进退大臣岂易事也!”
擢殿中侍御史。疏言:“台谏以纠察官邪为职,国之纪纲系焉。比刘汉弼劾
奏司农卿谢逵,陛下已行其言矣,未及两月,忽复叙用,何其速也!汉弼虽亡,
官不可废。臣非为汉弼惜,为朝廷惜也。”又奏劾王瓒、龚基先、胡清献,镌秩
罢祠,皆从之。三人者,不才台谏也。
迁侍御史。疏言:“比年以来,旧章寝废。外而诸阃,不问勋劳之有无,而
爵秩皆得以例迁;内而侍从,不问才业之忧劣,而职位皆可以例进。执政之归休
田里者,与之贴职可也,而凡补外者,皆授之矣。故自公侯以至节度,有同序补,
自书殿以至秘阁,错立周行。名器之轻,莫此为甚。无功者受赏,则何以旌有功
之士;有罪者假宠,则何以服无罪之人。矧事变无穷,而名器有限,使名器常重
于上,则人心不敢轻视于下,非才而罔功者不得觊幸于其间,则负慷慨之气、怀
功名之愿者,陛下始可得而鼓舞之矣。”迁左谏议大夫。
淳祐七年,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以监察御史陈求鲁论罢。淳祐九
年五月,卒。采之居言路,尝按工部侍郎曹豳、主管吏部架阁文字洪芹,则大伤
公论云。
应亻繇,字之道,庆元府昌国人。刻志于学。嘉定十六年,试南省第一,遂
举进士,为临江军教授。入为国子学录兼庄文府教授。迁太学博士,又迁秘书郎,
请蚤建太子。入对,帝问星变,亻繇请“修实德以答天戒”。帝问州县贪风,亻
繇曰:“贪黩由殉色而起。成汤制官刑,儆有位,首及于巫风淫风者,有以也。”
帝问藏书,亻繇请“访先儒解经注史”,因及程迥、张根所著书皆有益世教。帝
善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兼权尚左郎官、兼翰林权直。又迁著作郎,仍兼职,以
言罢。
淳祐二年,叙复奉祠。迁宗正寺丞兼权礼部郎官,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
以言罢。差知台州,召兼礼部郎官、崇政殿说书。迁秘书少监,仍兼职,兼权直
学士院。又迁起居舍人、权兵部侍郎,时暂兼权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帝一夕召
亻繇草麻,夜四鼓,五制皆就,帝奇其才。迁吏部侍郎仍兼职。进翰林学士兼中
书舍人。
八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九年拜参知政事,封临海郡侯,乞归田
里。以资政殿学士知平江府,提举洞霄宫。宝祐三年,殿中侍御史丁大全论罢,
寻卒。德祐元年,诏复元职致仕。
徐清叟,字直翁,焕章阁学士应龙之子。嘉定七年进士。历主管户部架阁,
迁籍田令。疏言:“迩者江右、闽峤,盗贼窃发,监司帅守,未免少立威名,专
行诛戮,此特以权济事而已。而偏州僻垒,习熟见闻,转相仿效,亦皆不俟论报,
辄行专杀。欲望明行禁止,一变臣下嗜杀希进之心,以无坠祖宗立国仁厚之意。”
迁军器监主簿。入对,言:“太后举哀之日,陛下以后服下同媵妾,令别置大袖
一袭。文思院观望,欲如后饰,再造其一以进,诏却之。此真知嫡庶之辨者。请
宣付史馆,以垂法后世。”
迁太常博士。入对,疏言:“陛下亲政以来,精神少振而气脉未复,条目毕
举而纲纪未张,公道若伸而私意之未尽克者,则亦风化之先务,劝戒之大权,与
夫选用之要术,犹有阙略而未之讲明者尔。何谓风化之先务?曰原人伦以释群惑
者是已。何谓劝戒之大权?曰惜名器以示正义者是已。何谓选用之要术?曰因物
望而进人才者是已。”盖欲请复皇子竑王爵,裁抑史弥远恤典,召用真德秀、魏
了翁也。
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司封郎官,迁军器少监,皆兼职
依旧。迁将作监,拜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太常少卿兼权户部侍郎兼侍讲。三疏
丐外,给事中洪咨夔、起居舍人吴泳皆抗疏留之。寻权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
知泉州,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迁侍右侍郎、主管云台观。召
赴阙,迁户部侍郎,再为侍右侍郎。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温州,改知福建安抚使,
改知婺州。以焕章阁直学士差知泉州,辞免。改知袁州,又改知绍兴府、两浙东
路安抚使,辞免。改知潭州,寻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
召赴阙,权兵部尚书兼侍读。淳祐九年,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吏
部尚书,迁礼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同知枢密院事,封晋宁
郡公。奏修《四朝国史》志传,五上章乞改机政,帝不许。十二年,拜参知政事。
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监察御史朱应元论罢,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玉隆万寿
宫,改洞霄宫,复以监察御史朱熠论罢。久之,以旧职提举洞霄宫。
开庆元年,召赴阙,以旧职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出知泉州,复提举佑神观。
景定三年,转两官致仕,卒,赠少师,谥忠简。清叟父子兄弟皆以风节相尚,而
清叟劾罢袁甫,于公论少贬云。
李曾伯,字长孺,覃怀人,后居嘉兴。历官通判濠州,迁军器监主簿,添差
通判鄂州兼沿江制置副使司主管机宜文字。迁度支郎官,授左司郎官、淮西总领。
寻迁右司郎官,太府少卿兼左司郎官,兼敕令所删修官。迁太府卿、淮东制置使
兼淮西制置使,诏军事便宜行之。曾伯疏奏三事:答天心,重地势,协人谋。又
言:“边饷贵于广积,将材贵于素储,赏与不可以不精,战士不可以不恤。”又
条上:“淮面舟师之所当戒,湖面险阻之所当治。”加华文阁待制,又加宝章阁
直学士,进权兵部尚书。
淳祐六年正月朔,日食。曾伯应诏,历陈先朝因天象以谨边备、图帅材,乞
早易阃寄,放归田里。又请修浚泗州西城。加焕章阁学士,言者相继论罢。
九年,以旧职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兼广西转运使。陈守边之宜五事。
进徽猷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兼湖广总领,兼京湖屯田使,进龙
图阁学士。疏言:“襄阳新复之地,城池虽修浚,田野未加辟;室庐虽草创,市
井未阜通。请蠲租三年。”诏从之。加端明殿学士兼夔路策应大使。进资政殿学
士,制置四川边面,与执政恩例。寻授四川宣抚使,特赐同进士出身。召赴阙,
加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辞免,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起为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兼节制广南,移治静江。开庆元年,进观文殿
学士,以谏议大夫沈炎等论罢。景定五年,起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咸淳元年,
殿中侍御史陈宗礼论劾,褫职。德祐元年,追复元官。
曾伯初与贾似道俱为阃帅,边境之事,知无不言。似道卒嫉之,使不竟其用
云。
王野,字子文,宝章阁待制介之子也。以父阴补官,登嘉定十二年进士第。
仕潭时,帅真德秀一见异之,延致幕下,遂执弟子礼。德秀欲授以词学,野曰:
“所以求学者,义理之奥也。词科惟强记者能之。”德秀益器重之。
绍定初,汀、邵盗作,辟议幕参赞,摄邵武县,后复摄军事。盗起唐石,亲
勒兵讨之。后为枢密院编修兼检讨。襄、蜀事急,议遣使讲和,时相依违不决。
史嵩之帅武昌,首进和议。野言:“今日之事宜先定规模,并力攻守。”上疏言
八事。继为副都承旨,奏请“出师,绝和使,命淮东、西夹攻。不然,利害将深。”
理宗深然之,令枢密院下三阃谕旨。嘉熙元年,轮对,采事系安危者四端,而专
以司马光仁、明、武推说。复推广前所言八事,以孝宗讲军实激发帝意。
淳祐初,自江西赴阙,奏祈天永命十事。嵩之起复,倾国争之,野上疏乞听
终丧,后又言嵩之当显绝而终斥,益严君子小人之限。拜礼部尚书,奏十事,终
之曰:“陛下一心,十事之纲领也。”前后奏陈,皆明正剀切,凿凿可行。其为
两浙转运判官,以察访使出视江防,首嘉兴至京口增修官民兵船守险备具。为江
西转运副使、知隆兴府,继有它命,时以米纲不便,就湖口造转般仓,请事毕受
代。
知镇江府,兼都大提举浙西兵船。江面几千里,调兵捍御,以守江尤重于淮,
瓜洲一渡甚狭,请免镇江水军调发,专一守江,置游兵如吕蒙所言“蒋钦将万人
巡江上”,增创水舰,就扬子江习水战,登金山指麾之。是冬,扬子桥有警,急
调汤孝信所领游兵救之而退。
淳祐末,迁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兼三郡屯田、
行宫留守。巡江,引水军大阅,舳舻相衔几三十里。凭高望远,考求山川险厄,
谓要务莫如屯田。讲行事宜,修饬行宫诸殿室,推京口法,创游击军万二千,蒙
冲万艘,江上晏然。宝祐二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封吴郡侯。与宰
相不合,言者攻之,以前职主管洞霄宫。卒,赠七官,位特进。
野因德秀知朱熹之学,凡熹门人高弟,必加敬礼。知建宁府,创建安书院,
祠熹,以德秀配。有奏议、文集若干卷。野工于诗,书法祖唐欧阳询,署书尤清
劲。
蔡抗,子仲节,处士元定之孙。绍定二年进士。其后差主管尚书刑、工部架
阁文字。召试馆职,迁秘书省正字。升校书郎兼枢密院编修官,迁诸王宫大小学
教授。疏奏:“权奸不可复用,国本不可不早定。”帝善其言。迁枢密院编修官
兼权屯田郎官。迁著作佐郎兼侍右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寻兼国史院编修官、
实录检讨官。江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特授尚书司封员外郎,进直宝章阁,寻
加宝谟阁,移浙东。召为国子司业兼资善堂赞读,兼玉牒所检讨官,时暂兼侍立
修注官。拜宗正少卿兼国子司业。进直龙图阁、知隆兴府。试国子祭酒兼侍立修
注官。拜太常少卿,仍兼资善堂翊善。权工部侍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
官。
迁工部侍郎,时暂兼礼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加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
院事,差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同知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落职予祠,
起居郎林存请加窜削,从之。未逾年,复端明殿学士、提举洞霄宫。乞致仕。转
一官,守本官职致仕。卒,谥文简,以犯祖讳,更谥文肃。
张磻,字渭老,福州人。嘉定四年进士。历官辟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主管文
字,差主管尚书吏部架阁。迁太常博士、宗正丞兼权兵部郎官。迁国子祭酒,时
暂兼权礼部侍郎,寻为真,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加集英殿修撰,差知婺州。
复为礼部侍郎、权兵部尚书,时暂兼权吏部尚书。以右补阙程元凤论罢。宝祐三
年,复权刑部尚书兼侍读,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同知枢密院事兼参
知政事。五年,拜参知政事。进封长乐郡公,转三官,守参知政事致仕。九月,
卒。遗表上,赠少师。
马天骥,字德夫,衢州人。绍定二年进士,补签书领南判官厅公事。迁秘书
省正字兼沂靖惠王府教授。迁秘书省校书郎,升著作佐郎。轮对,假司马光五规
之名,条上时敝,词旨切直。迁考功郎官,入对,言:“周世宗当天下四分五裂
之余,一念振刷,犹能转弱为强,陛下有能致之资,乘可为之势,一转移间耳。”
迁秘书监、直秘阁、知吉州。迁宗正少卿,以秘阁修撰知绍兴府,主管浙东
安抚司公事兼提举常平。权兵部侍郎,授沿海制置使,差知庆元府。改知池州兼
江东提举常平。改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宝祐四年,迁礼部侍郎,兼直学士
院,兼侍读,兼国子祭酒。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封信安郡侯。五年,
以殿中侍御史朱熠、右正言戴庆炣、监察御史吴衍翁应弼等论罢,依旧职提举
洞霄宫。景定元年,知衢州,以兵部侍郎章鉴论罢。有旨,依旧职予祠。起知福
州、福建安抚使,以职事修举,升大学士。改知平江府。又改知庆元府兼沿海制
置使,提举洞霄宫。褫职罢祠。咸淳三年,追夺执政恩数,送信州居住。四年,
放令自便,后卒于家。
朱熠,温州平阳人。端平二年,武举第一。迁阁门舍人,差知沅州,改横州,
复为阁门舍人、知雷州。入对,为监察御史陈垓论罢;臣僚复论,降一官。久之,
授带御器械兼干办皇城司,差知兴国军。迁度支郎官,拜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
擢右正言,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侍御史。宝祐六年,迁左谏议大夫。拜端明殿
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开庆元年,拜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
景定元年,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以旧职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
奉祠。为监察御史胡用虎论罢。久之,监察御史张桂、常茂相继纠劾,送处州居
住。咸淳四年,诏令自便。五年,侍御史章鉴复以为言,驱之还乡,寻卒。熠居
言路弹劾最多,一时名士若徐清叟、吕中、尤焴、马廷鸾,亦皆不免云。
饶虎臣,字宗召,宁国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迁将作监主簿,差知徽州。
迁秘书郎,升著作郎兼权右司郎官。迁兵部郎官兼权左司郎官,特授左司郎中。
迁司农少卿兼左司,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司农卿、直龙图阁、福建转运判
官,浙东提点刑狱。拜太府卿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以秘阁修撰、两浙转运
使权礼部侍郎,寻为真。时暂兼权侍右侍郎。宝祐六年,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
修撰,暂通摄吏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开庆元年,同知枢密
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景定元年,拜参知政事。殿中侍御史何梦然论罢,以资政
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梦然再劾之,褫职罢祠。四年,叙复元官,提举太平兴国宫。
卒。德祐元年,礼部侍郎王应麟、右史徐宗仁乞追复元官,守资政殿学士致仕。
戴庆炣,字彦可,温州永嘉人。淳祐十年进士。历官差主管户部架阁文字。
召试馆职,迁秘书省正字兼史馆校勘。升校书郎,迁右正言、左司谏、殿中侍御
史。升侍御史。开庆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寻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
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未几,守本官致仕。卒,赠特进、资政殿
大学士。
皮龙荣,字起霖,一字季远,潭州醴陵人。淳祐四年进士。历官主管吏部架
阁文字,迁宗学谕,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兼资善堂直讲。入对,请“以改过之实,
易运化之名,一过改而一善著,百过改而百善融。”迁秘书郎,升著作郎。入对,
因及真德秀、崔与之廉,龙荣曰:“今天下岂无廉者,愿陛下崇奖之以风天下,
执赏罚之公以示劝惩。”帝以为然。兼兵部郎官、差知嘉兴府。
召赴阙,迁侍右郎官兼资善堂赞读。又迁吏部员外郎兼直讲。入对,言:
“忠王之学,愿陛下身教之于内。”帝嘉纳。迁将作监兼尚右郎官,秘书少监兼
吏部郎中,宗正少卿、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兼给事中,吏部侍郎兼赞读,封醴
陵县男。迁集贤殿修撰、提举太平兴国宫。召见,进刑部侍郎,加宝章阁待制、
荆湖南路转运使,权刑部尚书兼翊善。景定元年四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
院,进封伯。权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二年,拜参知政事,仍兼太子宾客,封寿
沙郡公。三年,罢为湖南安抚使,判潭州。四年,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以右正言曹孝庆论罢。
咸淳元年,以旧职奉祠。殿中侍御史陈宗礼、监察御史林拾先后论劾,削一
官。它日,帝偶问龙荣安在,贾似道恐其召用,阴讽湖南提点刑狱李雷应劾之。
雷应至官,谒龙荣,龙荣托故不出;既退,又斥骂之。或以语雷应,不能平,遂
疏其罪,又谓“每对人言,有‘吾拥至尊于膝上’之语。”诏徙衡州居住。湖南
提刑治衡州,龙荣恐不为雷应所容,未至而殁。
龙荣少有志略,精于《春秋》学,有文集三十卷。性伉直,似道当国,不肯
降志。又以度宗旧学,卒为似道所摈。德祐元年,复其官致仕。二年,太府卿柳
岳乞加赠谥,未及行而宋亡。
沈炎,字若晦,嘉兴人。宝庆二年进士。调嵊县主簿,广西经略司准备差遣,
湖南安抚司干办公事。讨郴寇有功,改知金华县,沿江制置司干官。通判和州,
沿江制置主管机宜文字。监三省、枢密院门,枢密院编修官。为监察御史、右正
言、左司谏、殿中侍御史、侍御史。景定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加端明殿学士、
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二年,拜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以资政殿
学士提举洞霄宫。三年,进大学士,致仕。卒,赠少保。炎居言路,尝按劾福建
转运使高斯得、观文殿学士李曾伯、沿江制置司参谋官刘子澄、左丞相吴潜。然
论罢右丞相丁大全及其党与,则为公论也。
论曰:王伯大立朝直谅。郑寀、沈炎居言路,不辨君子小人,皆弹拄之,吾
不知其何说也。应亻繇清慎没世。徐清叟风采凛乎班行之间。李采伯之治边,短
于才者也。王野得名父师,而其学问益光。蔡抗号为君子,史阙其事。若张磻、
马天骥、饶虎臣未见卓然有可称道者。戴庆炣、皮龙荣登第皆未久而位至执政,
龙荣不附权臣,为所摈斥而死,犹为可取,庆炣无所称述焉。朱熠在台察如狂
猘,遇人辄噬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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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一 列传第一百八十

○杨栋 姚希得 包恢 常挺 陈宗礼 常 家铉翁 李庭芝
杨栋,字元极,眉州青城人。绍定二年进士第二。授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
厅公事。未上,丁母忧。服除,迁荆南制置司,改辟西川,入为太学正。丁父忧,
服除,召试授秘书省正字兼吴益王府教授,迁校书郎、枢密院编修官。入对,言:
“飞蝗蔽天,愿陛下始终一德,庶几感格天心,消弭灾咎。”又言:“迩来中外
之臣,如主兵理财,听其言无非可用,迹其实类皆欺诬,上下相蒙,无一可信。
陛下先之以至诚,而后天下之事可为也。”又言:“祖宗立国,不恃兵财法,惟
恃民心固结而已。愿陛下常存忠厚之意,勿用峻急之人。”理宗悦,以臣僚言奉
祠。
起知兴化军。孔子之裔有居氵亟头镇者,栋为建庙辟田,训其子弟。迁福建
提点刑狱,寻加直秘阁兼权知福州,兼本路安抚使,迁都官郎官,又迁左司郎官,
寻为右司郎官兼玉牒所检讨官,除宗正少卿。进对,帝曰:“止是正心修身之说
乎?”栋对曰:“臣所学三十年,止此一说。用之事亲取友,用之治凋郡、察冤
狱,至为简易。”时有女冠出入宫禁,颇通请谒,外廷多有以为言者。栋上疏曰:
“陛下何惜一女冠,天下所侧目而不亟去之乎?”帝不谓然。栋曰:“此人密交
小人,甚可虑也。”又言:“京、襄、两淮、四川残破郡县之吏,多是兵将权摄,
科取无艺,其民可矜,非陛下哀之,谁实哀之。”帝从之。
迁太常少卿、起居郎,差知滁州,以殿中侍御史周坦论罢。起直龙图阁、知
建宁府,不拜。提举千秋鸿禧观,迁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崇政殿说书,继迁吏
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以集英殿修撰兼中书舍人兼侍讲,出
知太平州,以右补阙萧泰来论罢,依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起知婺州。召奏事,
以旧职奉祠。度宗立为太子,帝亲擢栋太子詹事。迁工部侍郎,仍为詹事兼同修
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权刑部尚书兼国子祭洒,迁礼部
尚书,加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
事,拜参知政事。
台州守王华甫建上蔡书院,言于朝,乞栋为山主,诏从之。因卜居于台。寻
授资政殿学士、知建宁府,不拜。以旧职提举洞霄宫,复依旧职知庆元府、沿海
制置使。以监察御史胡用虎言罢,仍奉祠。加观文殿学士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
又不拜,仍奉祠。乃以资政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卒,遗表上,帝辍朝,特赠少
保。
栋之学本诸周、程氏,负海内重望。方贾似道入相,登用故老,列之从官,
栋亦预焉。及彗星见,栋乃言蚩尤旗,非彗也,故为世所少云。或谓栋姑为是言,
阴告于帝,谋逐似道,似道觉之,遂蒙疑而去。所著有《崇道集》、《平舟文集》。
姚希得,字逢原,一字叔刚,潼川人,嘉定十六年进士。授小溪主簿,待次
三年,朝夕讨论《六经》、诸子百家之言。调盘石令。会蜀有兵难,军需调度不
扰而集,更调嘉定府司理参军。改知蒲江县。巨室挟势,邑号难治。希得绥强扶
弱,声闻著闻。同知枢密院事游似以希得名闻,召审察,迁行在都进奏院,通判
太平州,改福州,徒步至候官,吏不知为通判也。
召为国子监丞,迁太府寺丞,时暂书拟金部文字兼沂靖王府教授。时帝斥逐
权奸,收召名德,举朝相庆。希得以为外观形状,似若清明之朝;内察脉息,有
类危亡之证。乃上疏言:“尧、舜、三代之时,无危亡之事,而常喜危亡之言;
秦、汉以来,多危亡之事,而常讳危亡之言。夫危亡之事不可有,而危亡之言不
可亡。后世人主乃履危如履坦,讳言如讳病。”又言:“君子非不收召,而意向
犹未调一;小人非不斥逐,而根株犹未痛断。大权若操握,而不能无旁蹊曲迳之
疑;大势若更张,而未见有长治久安之道。廷臣之所讽谏,封囊之所奏陈,非不
激切,而陛下固不之罪,亦不之行。自古甘蹈危亡之机,非独暗主,而明君亦有
焉,此臣之所甚惧。朝廷者,万化之所自出也,实根于人君之一心。夫何大明当
天,犹有可议者?内小学之建,人皆知陛下有意建储也。然岁月逾迈,未睹施行,
人心危疑,无所系属。秦、汉而下,嗣不蚤定,事出仓卒,或宫闱出令,或宦寺
主谋,或奸臣首议,此皆足以危人之国也。陛下何惮而不蚤定大计?邸第之盛,
人皆知笃于亲爱也。然依冯者众,轻视王法,请托之行,捷于影响。杨干,晋侯
弟也,乱行于曲梁,而魏绛戮其仆,晋侯始怒而终悔,晋卒以霸。平原君,赵王
弟也,不出租税,而赵奢刑其用事者,赵王贤而用之,赵卒以强。皆足以兴人之
国也。陛下何为而不少伸国法?今女冠者流,众所指目;近珰小臣,时窃威福。
此皆陛下之心乍明乍晦之所致,岂不谓之危乎?国有善类,犹人有元气,善类一
败一消,元气一病一衰。善类能几,岂堪数消,沙极则国随之矣。陛下明于知人,
公于用人,固无权奸再用之意。然道路之人往往窃议,此元祐、绍圣将分之机也。
祸根犹伏而未去,不几于安其危乎?”帝改容曰:“朕决不用史嵩之。”
迁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李韶以病告,十上疏欲去。希得言:“韶有德
望,虽以病告,曷若留奉内祠,侍经幄,亦足为朝廷重。”又言:“财用困竭,
民生憔悴,移此不急之费,以实军储,以厚民生,敬天莫大于此,岂在崇大宫宇,
庄严设像哉!”又条救钱楮三策,请置惠民局,帝皆以为可行。
进秘书丞,寻迁著作郎,授江西提举常平。役法久坏,临川富室有赂吏求免
者,希得竟罪之。遂提点刑狱,加直秘阁。未几,加度支员外郎,寻直宝章阁,
移治赣州。盗有伪号“崔太尉”者,据石壁,连结数郡;刘老龙等聚众焚掠,一
方绎骚。希得指授方略,不五旬平之。以直宝谟阁、广西转运判官兼权静江府。
寻授直徽猷阁、知静江府、主管广西经略安抚司公事兼转运判官。母丧,免。召
为秘书少监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入对,言君子小人邪正之辩,且曰:
“君子犯颜敢谏,拂陛下之意,退甘家食,此乃为国计,非为身计也。小人自植
朋党,挤排正人,甘言佞语,一切顺陛下之意,遂取陛下官爵,此乃为身计,非
为国计也。”迁宗正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权给事中,兼权刑部侍郎、同
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时西方用兵,有为嵩之复出计者,谓非此人不能办。帝
有意再用,知希得必执之,出旨谕意,希得毅然具疏密奏,不报。又缴邓泳予祠
之命。右正言邵泽、监察御史吴衍、殿中侍御史朱熠相继论罢。
久之,以集英殿修撰提点千秋鸿禧观。未几,依旧职两淮宣抚使司判官,俄
加宝谟阁待制,移京西、湖南北、四川。诏叙复元官。护江陵有功,召为户部侍
郎。帝曰:“姚希得才望可为阃帅。”乃进焕章阁待制、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
继升敷文阁待制。诏增沿海舟师,希得为之广募水军,造战舰,蓄粮食,蠲米一
万二千石、旧逋一百万。去官,库余羡悉以代民输。召为工部尚书兼侍读。入侍
经筵,帝问庆元之政甚悉。以华文阁直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
行宫留守。希得按行江上,慰劳士卒,众皆欢说。溧阳饥,发禀劝分,全活者众。
创宁江军,自建康、太平至池州列砦置屋二万余间,屯戍七千余人。帝闻之,一
再降诏奖谕。加宝章阁学士,寻加刑部尚书,依旧任兼淮西总领。
景定五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乃言用人才、修政事、治兵甲、惜财用四
事。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公星变,上疏引咎,乞解机务。
兼权参知政事。度宗即位,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授参知政事。以言
罢,授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起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以疾甚,辞,乃仍旧
职奉祠。请致仕,诏不许,力请,以资政殿大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依旧潼川郡
公致仕。咸淳五年,卒。遗表闻,帝辍朝,赠少保。
希得忠亮平实,清俭自将,好引善类,不要虚誉,盖有诵荐于上而其人莫之
知者。广西官署以锦为帟幕,希得曰:“吾起身书生安用此!”命以缯缬易之。
蜀之亲族姻旧相依者数十家,希得廪之终身,昏丧悉损己力,晚年计口授田,各
有差。所著有《续言行录》、《奏稿》、《橘州文集》。
包恢,字宏父,建昌人。自其父扬、世父约、叔父逊从朱熹、陆九渊学。恢
少为诸父门人讲《大学》,其言高明,诸父惊焉。嘉定十三年,举进士。调金谿
主簿。邵武守王遂辟光泽主簿,平寇乱。建宁守袁甫荐为府学教授,监虎翼军,
募土豪讨唐石之寇。授掌故,改沿海制置司干官。会岁饥,盗起金坛、溧阳之间,
恢部诸将为十诛夷之。沿江制置使陈韡辟为机宜,复有平寇功,改知吉州永丰县,
未行,差发运干官。福建安抚使陈垲檄平寇,迁武学谕、宗正寺主簿,添差通判
台州。徐鹿卿讨温寇,辟兼提点刑狱司主管文字,议收捕。改通判临安府,迁宗
正寺主簿、知台州。有妖僧居山中,号“活佛”,男女争事之,因为奸利,豪贵
风靡,恢诛其僧。
进左司郎官,未行,改湖北提点刑狱,未行,移福建兼知建宁。闽俗以九月
祠“五王”生日,靡金帛,倾市奉之。恢曰:“彼非犬豕,安得一日而五子同生,
非不祥者乎?而尊畏之若是。”众感悟,为之衰止。兼转运判官,以侍御史周坦
论罢。光州布衣陈景夏上书云:“包恢刚正不屈之臣,言者污蔑之耳。”又四年,
起为广东转运判官,权经略使,迁侍右郎官,寻为大理少卿,即日除直显文阁、
浙西提点刑狱。是时海寇为乱,恢单车就道、调许、澉浦分屯建砦,一旦集诸军
讨平之。嘉兴吏因和籴受赇百万,恢被旨虑囚,曰:“吾用此消沴气。”乃减死,
断其手。
进直龙图阁、权发运,升秘阁修撰,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沈妖妓于水,化
为狐,人皆神之。有母诉子者,年月后状作“疏”字,恢疑之,呼其子至,泣不
言。及得其情,母孀居,与僧通,恶其子谏,以不孝坐之,状则僧为之也。因责
子侍养跬步不离,僧无由至。母乃托夫讳日,入寺作佛事,以笼盛衣帛,因纳僧
于内以归。恢知之,使人要之,置笼公库,逾旬,吏报笼中臭达于外,恢命沉于
江,语其子曰:“为汝除此害矣。”又姑死者假子妇棺以敛,家贫不能偿,妇愬
于恢,恢怒,买一棺,绐其妇卧棺中以试,就掩而葬之。改湖南转运使,罢。
景定初,拜大理卿、枢密都承旨兼侍讲,权礼部侍郎,寻为中书舍人。林希
逸奏恢守法奉公,其心如水。权刑部侍郎,进华文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兼发运。
豪有夺民包举田寄公租诬上者,恢上疏,指为以小民祈天永命之一事,帝览奏恻
然,罪任事者,即归民田。召赴阙,辞,改知绍兴,又辞。度宗即位,召为刑部
尚书,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封南城县侯。郊祀礼成,还,以资政殿学
士致仕。
恢历仕所至,破豪猾,去奸吏,治蛊狱,课盆盐,理银欠,政声赫然。尝因
轮对曰:“此臣心恻隐所以深切为陛下告者,陛下恻隐之心如天地日月,其闭而
食之者曰近习、曰外戚耳。”参知政事董槐见而叹曰:“吾等有惭色矣。”他日
讲官因称恢疏剀切,愿容纳。理宗欣然曰:“其言甚直,朕何尝怒直言!”经筵
奏对,诚实恳恻,至身心之要,未尝不从容谆至。度宗至比恢为程颢、程颐。恢
侍其父疾,涤濯拚除之役不命僮仆。年八十有七,临终,举卢怀慎卧箦穷约事戒
诸子敛以深衣,作书别亲戚而后卒,有光陨其地。遗表闻,帝辍朝,赠少保,谥
文肃,赙银绢五百。
常挺字方叔,福州人。嘉熙二年进士。历官为太学录,召试馆职,迁秘书省
正字兼庄文府教授,升校书郎。轮对,乞以李若水配享高宗。改秘书郎兼考功郎
官,出知衢州,拜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疏言边阃三事:曰辟实才,曰奏实功,
曰招实兵。朝廷二事:曰选良吏,曰擢正人。又言:“愿陛下深思宏远之规模,
奋发清明之志气,立纲陈纪必为万世之法程,昭德塞违以示百官之宪度。”迁太
常少卿兼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直舍人院。迁起居郎,权工部侍郎
兼直学士院。迁工部侍郎、给事中。右谏议大夫陈尧道论罢。以宝章阁直学士知
漳州,改知泉州,权兵部尚书兼侍读,权礼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进《帝学发题》,迁吏部尚书。咸淳三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封合
沙郡公,拜参知政事。四年,致仕,寻卒,赠少保。
陈宗礼字立之。少贫力学,袁甫为江东提点刑狱,宗礼往问学焉。淳祐四年,
举进士。调邵武军判官,入为国子正,迁太学博士、国子监丞,转秘书省著作佐
郎。入对,言火不循轨。帝以星变为忧,宗礼曰:“上天示戒,在陛下修德布政
以回天意。”又曰:“天下方事于利欲之中,士大夫奔竞趋利,惟至公可以遏之。”
兼考功郎官,兼国史实录院校勘,兼景献府教授,升著作郎,迁尚左郎官兼右司。
时丁大全擅国柄,以言为讳。宗礼叹曰:“此可一日居乎!”陛对,言:“愿为
宗社大计,毋但为仓廪府库之小计;愿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
心;愿寄腹心于忠良,毋但寄耳目于卑近;愿四通八达以来正人,毋但旁蹊曲迳
类引贪浊。”拜太常少卿,以直宝谟阁、广东提点刑狱进直焕章阁,迁秘书监。
以监察御史虞虑言追两官,送永州居住。
景定四年,拜侍御史,直龙图阁、淮西转运判官,迁刑部尚书。以起居舍人
曹孝庆言罢。度宗即位,兼侍讲,拜殿中侍御史。疏言:“恭俭之德自上躬始,
清白之规自宫禁始,左右之言利者必斥,蹊隧之私献者必诛。”以《诗》进讲,
因奏:“帝王举动,无微不显,古人所以贵于慎独也。”权礼部侍郎兼给事中。
进读《孝宗圣训》,因奏:“安危治乱,常起于一念虑之间,念虑少差,祸乱随
见。天下之乱未有不起于微而成于著。”又言:“不以私意害公法,乃国家之福。”
帝曰:“孝宗家法,惟赏善罚恶为尤谨。”宗礼言:“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
尧舜不能治天下,信不可不谨也。”
迁礼部侍郎,寻权礼部尚书,乞奉祠,帝曰:“岂朕不足与有为耶?”以华
文阁直学士知隆兴府,再辞,依旧职与待次差遣。逾年,依旧职广东经略安抚使
兼知广州,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疏奏:“国所以立,
曰天命人心。因其警而加敬畏,天命未有不可回也;因其未坠而加绥定,人心未
尝不可回也。”卒官,遗表上,赠开府仪同三司、盱江郡侯,谥文定。所著有
《寄怀斐稿》、《曲辕散木集》、《两朝奏议》、《经筵讲义》、《经史明辨》、
《经史管见》、《人物论》。
常楙字长孺,显谟阁直学士同之曾孙。入太学。淳祐七年举进士。调常熟尉。
公廉自持,不畏强御,部使者交荐之。调婺州推官。疏决滞讼,以剸繁裁剧称。
临安府尹马光祖又荐于朝,辟差平江府百万仓检察,不受和籴事例,戢吏卒苛取。
发运使赵与兼提点刑狱,属楙检核,雪无锡翟氏冤狱。监江淮茶盐所芜湖局,
不受商税赢,光祖益敬之。改知嘉定县。岁大水,劝分和籴,按籍均敷。发运使
王?龠、提点刑狱孙子秀俱特荐于朝,签书临安府判官,不为权势挠。有为淮东
提举常平,辟楙提管,楙知其不可与共事,笑而却之。未几,政府强楙行,遂拂
衣去,朝野高之。主管城南厢,听讼严明,豪石益惮之。都城火后,瓦砾充斥,
差民船徙运,在籍者百五十家,惟二十有五家应役,余率为势要宦官所庇。楙悉
追之,不服者杖其人,械于他所,无不听命。又力拒户部科买。叶梦鼎、陈昉深
期奖焉。添差临安通判。朝命鞫封桩库吏范成狱,不肯承庙堂风旨,无辜者悉出
之。
知广德军。郡有水灾,发社仓粟以活饥民,官吏难之,楙先发而后请专命之
罪,置慈幼局,立先贤祠。故事,郡守秋苗例可得米千石,乃以代属县偿大农纲
欠。拜监察御史,知无不言。尝论天变及贾似道家争田事,论继皇子竑嗣,触度
宗怒,迁司农卿,寻为两浙转运使。禁戢吏奸,不以急符督常赋。海盐岁为咸潮
害稼,楙请于朝,捐金发粟,复辍己帑,大加修筑新塘三千六百二十五丈,名曰
海晏塘。是秋,风涛大作,塘不浸者尺许,民得奠居,岁复告稔,邑人德之。
迁户部侍郎。受四方民词,务通下情。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刑部
侍郎。极论检覆之敝。上进故事,首论雷雪非时之变,帝意不悦。丐祠,不许,
以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值旱。故事,郡守合得缗钱十五万,悉以为民食、军饷助。
蠲苗九万、税十三万、版帐十六万,又蠲新苗二万八千,大宽公私之力。飞蝗几
及境,疾风飘入太湖。节浮费,修府库。既代,有送还事例,自给吏卒外,余金
万楮,楙悉不受。吏惊曰:“人言常侍郎不爱钱,果然。”改浙东安抚使。值水
灾,捐万楮以振之,复请籴于朝,得米万石,蠲新苗三万八千。又以诸暨被水尤
甚,给二万楮付县折运,民食不至乏绝。民各祀于家。两浙及会稽、山阴死者暴
露与贫而无以为殓者,乃以十万楮置普惠库,取息造棺以给之。寻以刑部侍郎召。
申明期赦叙改法,与庙堂争可否,辨伪关狱,救八仓亏欠免死罪,平反天井巷杀
人狱,全活者甚众。兼给事中,封还隆国夫人从子黄进观察使录黄。帝怒,似道
以御书令委曲书行,楙迄不奉命。以宝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
德祐元年,拜吏部尚书,以老病辞,累诏不许,专官趣行甚峻。楙入见,首
言“霅川之变,非其本心,置之死,过矣,不与立后,又过矣。巴陵帝王之胄,
生不得正命,死不得血食,沉冤幽愤,郁结四五十年之久,不为妖为札于冥冥中
者几希。愿陛下勿摇浮议,特发神断,宗社幸甚”。于是诏国史院讨论典故以闻。
明堂礼成,进端明殿学士、提领户部财用,特与执政恩数。楙以国步方艰,非臣
子贪荣之时,力辞恩数。与庙堂议事不合,以疾谒告。二年春,拜参知政事,为
夏士林缴驳,拜疏出关,后六年卒。
家铉翁,眉州人。以荫补官。累官知常州,政誉翕然。迁浙东提点刑狱,入
为大理少卿,直华文阁,以秘阁修撰充绍兴府长史,迁枢密都丞旨,知建宁府兼
福建转运副使,权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迁户部侍郎,权侍右侍郎,
仍兼枢密都丞旨。赐进士出身,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大元兵次近郊,丞相吴坚、贾余庆檄告天下守令以城降,铉翁独不署。元帅
遣使至,欲加缚,铉翁曰:“中书省无缚执政之理。”坚奉表祈请于大元,以铉
翁介之,礼成不得命,留馆中。闻宋亡,旦夕哭泣不食饮者数月。大元以其节高
欲尊官之,以示南服。铉翁义不二君,辞无诡对。宋三宫北还,铉翁再率故臣迎
谒,伏地流涕,顿首谢奉使无状,不能感动上衷,无以保存其国。见者莫不叹息。
文天祥女弟坐兄故,系奚官,铉翁倾橐中装赎出之,以归其兄璧。
铉翁状貌奇伟,身长七尺,被服俨雅。其学邃于《春秋》,自号则堂,改馆
河间,乃以《春秋》教授弟子,数为诸生谈宋故事及宋兴亡之故,或流涕太息。
大元成宗皇帝即位,放还,赐号“处士”,锡赍金币,皆辞不受。又数年以寿终。
李庭芝,字祥甫。其先汴人,十二世同居,号“义门李氏”,后徙随之应山
县。金亡,襄、汉被兵,又徙随。然特以武显。
庭芝生时,有芝产屋栋,乡人聚观,以为生男祥也,遂以名之。少颖异,日
能诵数千言,而智识恒出长老之上。王旻守随,庭芝年十八,告其诸父曰:“王
公贪而不恤下,下多怨之,随必乱,请徙家德安以避。”诸父勉强从之,未浃旬,
旻果为部曲挟之以叛,随民死者甚众。嘉熙末,江防甚急,庭芝得乡举不行,以
策干荆帅孟珙请自效。珙善相人,且夜梦车骑称李尚书谒己,明日庭芝至。珙见
其魁伟,顾诸子曰:“吾相人多,无如李生者,其名位当过我。”时四川有警,
即以庭芝权施之建始县。庭芝至,训农治兵,选壮士杂官军教之。期年,民皆知
战守,善驰逐,无事则植戈而耕,兵至则悉出而战。夔帅下其法于所部行之。淳
祐初始去,举进士,中第。辟珙幕中,主管机宜文字。珙卒,遗表举贾似道自代,
而荐庭芝于似道,庭芝感珙知己,扶其柩葬之兴国,即弃官归,为珙行三年丧。
似道镇京湖,起为制置司参议,移镇两淮,与似道议栅清河五河口,增淮南
烽百二十。继知濠州,复城荆山以备淮南。皆切中机会。开庆元年,似道宣抚京
湖,留庭芝权扬州。寻以大兵在蜀,奏知峡州,以防蜀江口。朝廷以赵与为
淮南制置,李应庚为参议官。应庚发两路兵城南城,大暑中暍死者数万。李璮
窥其无谋,夺涟水三城,渡淮夺南城。鄂兵解,庭芝丁母忧去。朝议择守扬者,
帝曰:“无如李庭芝。”乃夺情主管两淮制置司事。庭芝再破璮兵,杀璮将
厉元帅,夷南城而归。明年,复败璮于乔村,破东海、石圃等城。又明年,
璮降,徙三城民于通、泰之间。又破蕲县,杀守将。
庭芝初至扬时,扬新遭火,庐舍尽毁。州赖盐为利,而亭户多亡去,公私萧
然。庭芝悉贷民负逋,假钱使为屋,屋成又免其假钱,凡一岁,官民居皆具。凿
河四十里入金沙余庆场,以省车运。兼浚他运河,放亭户负盐二百余万。亭民无
车运之劳,又得免所负,逃者皆来归,盐利大兴。始,平山堂瞰扬城,大元兵至,
则构望楼其上,张车弩以射城中。庭芝乃筑大城包之,城中募汴南流民二万人以
实之,有诏命为武锐军。又大修学,为诗书、俎豆,与士行习射礼。郡中有水旱,
即命发廪,不足则以私财振之。扬民德之如父母。刘槃自淮南入朝,帝问淮事,
槃对曰:“李庭芝老成谨重,军民安之。今边尘不惊,百度具举,皆陛下委任得
人之效也。”
咸淳五年,北兵围襄阳急,夏贵入援,大败虎尾州;范文虎总诸兵再入,又
败,文虎以轻舠遁,兵乱,士卒溺汉水死者甚众。冬,命庭芝以京湖制置大使督
师援襄阳。文虎闻庭芝至,贻书似道曰:“吾将兵数万入襄阳,一战可平,但无
使听命于京阃,事成则功归恩相矣。”似道喜,即除文虎福州观察使,其兵从中
制之。文虎日携美妾,走马击球军中为乐。庭芝屡欲进兵,曰:“吾取旨未至也。”
明年六月,汉水溢,文虎不得已始一出师,未至鹿门,中道遁去。庭芝数自劾请
代,不允,竟失襄阳。陈宜中请诛文虎,似道芘之,止降一官知安庆府,而贬庭
芝及部将苏刘义、范友信广南。庭芝罢居京口。
未几,大元兵围扬州,制置印应雷暴死,即起庭芝制置两淮。庭芝请分淮西
夏贵,而己得专力淮东,从之。十年,筑清河口,诏以为清河军。十二月,大元
兵破鄂,诏天下勤王,庭芝首遣兵为诸道倡。德祐元年春,似道兵溃芜湖,沿江
诸郡或降或遁,无一人能守者。庭芝率所部郡县城守。有李虎者持招降榜入扬州,
庭芝诛虎,焚其榜。总制张俊出战,持孟之缙书来招降,庭芝焚书,枭俊五人于
市。而日调苗再成战其南,许文德战其北,姜才、施忠战其中。时出金帛牛酒燕
犒将士,人人为之死斗。朝廷亦以督府金劳之,加庭芝参知政事。七月,以知枢
密院事征入朝,徙夏贵知扬州,贵不至,事遂已。
十月,大元丞相伯颜入临安,留元帅阿术军镇江以遏淮兵。阿术攻扬久不拔,
乃筑长围困之。冬,城中食尽,死者满道。明年二月,饥益甚,赴濠水死者日数
百,道有死者,众争割啖之立尽。宋亡,谢太后及瀛国公为诏谕之降,庭芝登城
曰:“奉诏守城,未闻有诏谕降也。”已而两宫入朝,至瓜州,复诏庭芝曰:
“比诏卿纳款,日久未报,岂未悉吾意,尚欲固圉邪?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
尚为谁守之?”庭芝不答,命发弩射使者,毙一人,余皆退去。姜才出兵夺两宫,
不克,复闭城守。三月,夏贵以淮西降,阿术驱降兵至城下以示之,旌旗蔽野,
幕客有以言觇庭芝者,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术使者持诏来招降,庭芝
开壁纳使者,斩之,焚诏陴上。已而知淮安州许文德、知盱眙军张思聪、知泗州
刘兴祖皆以粮尽降。庭芝犹括民间粟以给兵,粟尽,令官人出粟,粟又尽,令将
校出粟,杂牛皮、曲蘖以给之。兵有烹子而食者,犹日出苦战。七月,阿术请赦
庭芝焚诏之罪,使之降,有诏从之。庭芝亦不纳。是月,益王遣使以少保、左丞
相召庭芝,庭芝以朱焕守扬,与姜才将兵七千人东入海,至泰州,阿术将兵追围
之。朱焕既以城降,驱庭芝将士妻子至泰州城下,陴将孙贵、胡惟孝等开门降。
庭芝闻变,赴莲池,水浅不得死。被执至扬州,朱焕请曰:“扬自用兵以来,积
骸满野,皆庭芝与才所为,不杀之何俟?”于是斩之。死之日,扬之民皆泣下。
有宋应龙者为泰州咨议官,泰守孙良臣之弟舜臣自军中来说降,良臣召应龙
与计,应龙极陈国家恩泽,君臣大义,请杀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杀之。
及泰州降,应龙夫妇自经死。提刑司谘议褚一正置司高邮,督战被创,没水死。
知兴化县胡拱辰,城破亦死。
论曰:杨栋学本伊、洛,而尼于权臣,速谤召尤,谁之过欤?姚希得蔼然君
子。包恢以严为治,抑以衰世之民非可以纵驰待之耶?常挺、陈宗礼咸通济,著
声望。常楙晚讼皇子竑事,光明正大,公义炳然。家铉翁义不二君,足为臣轨。
李庭芝死于国难,其可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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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二 列传第一百八十一

○林勋 刘才邵 许忻 应孟明 曾三聘 徐侨 度正 程珌 牛大年
陈仲微 梁成大 李知孝
林勋,贺州人。政和五年进士,为广州教授。建炎三年八月,献《本政书》
十三篇,言:“国家兵农之政,率因唐末之故。今农贫而多失职,兵骄而不可用,
是以饥民窜卒,类为盗贼。宜仿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亩,其有羡田之
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为隶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
钱谷,以为十一之税。宋二税之数,视唐增至七倍。今本政之制,每十六夫为一
井,提封百里,为三千四百井,率税米五万一千斛、钱万二千缗;每井赋二兵、
马一匹,率为兵六千八百人、马三千四百匹,岁取五之一以为上番之额,以给征
役。无事则又分为四番,以直官府,以给守卫。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也。
悉上则岁食米万九千余斛,钱三千六百余缗,无事则减四分之三,皆以一同之租
税供之。匹妇之贡,绢三尺,绵一两。百里之县,岁收绢四千余匹,绵三千四百
斤。非蚕乡则布六尺、麻二两,所收视绢绵率倍之。行之十年,则民之口算,官
之酒酤,与凡茶、盐、香、矾之榷,皆可弛以予民。”其说甚备。书奏,以勋为
桂州节度掌书记。
其后,勋又献《比较书》二篇,大略谓:“桂州地东西六百里,南北五百里,
以古尺计之,为方百里之国四十,当垦田二百二十五万二千八百顷,有田夫二百
四万八千,出米二十四万八千斛,禄卿大夫以下四千人,禄兵三十万人。今桂州
垦田约万四十二顷,丁二十一万六千六百一十五,税钱万五千余缗,苗米五万二
百斛有奇,州县官不满百员,官兵五千一百人。盖土地荒芜而游手末作之人众,
是以地利多遗,财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朱熹甚爱其书。东阳陈亮曰:
“勋为此书,考古验今,思虑周密,可谓勤矣。世之为井地之学者,孰有加于勋
者乎?要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于一变之后,成顺致利,则民不骇而可以善其后
矣。”
刘才邵,字美中,吉州庐陵人。其上世鹗,太宗召见,未及用而卒。尝愤五
季文辞卑弱,仿杨雄《法言》,著《法语》八十一篇行于世。才邵以大观二年上
舍释褐,为赣、汝二州教授,复为湖北提举学事管干文字。宣和二年,中宏词科,
迁司农寺丞。靖康元年,迁校书郎。
高宗即位,以亲老归侍,居闲十年。御史中丞廖刚荐之,召见,迁秘书丞,
历驾部员外郎,迁吏部员外郎,典侍右选事。先是,宗室注宫观、岳庙,例须赴
部,远者或难于行。才邵言许经所属以闻于部,依条注拟,行之而便。迁军器监,
既而迁起居舍人,未几,为中书舍人兼权直学士院。帝称其能文,时宰忌之,出
知漳州。即城东开渠十有四,为闸与斗门以潴汇决,溉田数千亩。民甚德之。两
奉祠。绍兴二十五年,召拜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寻权吏部尚书。以疾请祠,加
显谟阁直学士。卒,赠通奉大夫。才邵气和貌恭,方权臣用事之时,雍容逊避,
以保名节。所著《檆溪居士集》行世。
许忻,拱州人。宣和三年进士,高宗时,为吏部员外郎,有旨引见。是时,
金国使人张通古在馆,忻上疏极论和议不便,曰:
臣两蒙召见,擢置文馆,今兹复降睿旨引对。今见陛下于多故之时,欲采千
虑一得之说以广聪明,是臣图报万分之秋也,故敢竭愚而效忠。臣闻金使之来,
陛下以祖宗陵寝废祀,徽宗皇帝、显肃皇后梓宫在远,母后春秋已高,久阙晨昏
之奉,渊圣皇帝与天族还归无期,欲屈己以就和,遣使报聘。兹事体大,固已诏
侍从、台谏各具所见闻矣,不知侍从台谏皆以为可乎?抑亦可否杂进,而陛下未
有所择乎?抑亦金已恭顺,不复邀我以难行之礼乎?是数者,臣所不得而闻也。
请试别白利害,为陛下详陈之。
夫金人始入寇也,固尝云讲和矣。靖康之初,约肃王至大河而返,已而挟之
北行,讫无音耗。河朔千里,焚掠无遗,老稚系累而死者亿万计,复破威胜、隆
德等州。渊圣皇帝尝降诏书,谓金人渝盟,必不可守。是岁又复深入,朝廷制置
失宜,都城遂陷。敌情狡甚,惧我百万之众必以死争也,止我诸道勤王之师,则
又曰讲和矣。乃邀渊圣出郊,次邀徽宗继往,追取宗族,殆无虚日,倾竭府库,
靡有孑遗,公卿大臣类皆拘执,然后伪立张邦昌而去。则是金人所谓“讲和”者,
果可信乎?
此已然之祸,陛下所亲见。今徒以王伦缪悠之说,遂诱致金人责我以必不可
行之礼,而陛下遂已屈己从之,臣是以不觉涕泗之横流也。而彼以“诏谕江南”
为名而来,则是飞尺书而下本朝,岂讲和之谓哉?我躬受之,真为臣妾矣。陛下
方寝苫枕块,其忍下穹庐之拜乎?臣窃料陛下必不忍为也。万一奉其诏令,则将
变置吾之大臣,分部吾之诸将,邀求无厌,靡有穷极。当此之时,陛下欲从之则
无以立国,不从之则复责我以违令,其何以自处乎?况犬羊之群,惊动我陵寝,
戕毁我宗庙,劫迁我二帝,据守我祖宗之地,涂炭我祖宗之民,而又徽宗皇帝、
显肃皇后鉴舆不返,遂致万国痛心,是谓不共戴天之仇。彼意我之必复此仇也,
未尝顷刻而忘图我,岂一王伦能平哉?方王伦之为此行也,虽闾巷之人,亦知其
取笑外夷,为国生事。今无故诱狂敌悖慢如此,若犹倚信其说而不寝,诚可恸哭,
使贾谊复生,谓国有人乎哉,无人乎哉?
古之外夷,固有不得已而事之以皮币、事之以珠玉、事之以犬马者,曷尝有
受其诏,惟外夷之欲是从,如今日事哉!脱或包羞忍耻,受其诏谕,而彼所以许
我者不复如约,则徒受莫大之辱,贻万世之讥;纵使如约,则是我今日所有土地,
先拱手而奉外夷矣,祖宗在天之灵,以谓如何?徽宗皇帝、显肃皇后不共戴天之
仇,遂不可复也,岂不能痛哉!陛下其审思之,断非圣心所能安也。自金使入境
以来,内外惶惑,傥或陛下终以王伦之说为不妄,金人之诏为可从,臣恐不惟堕
外夷之奸计,而意外之虞,将有不可胜言者矣。此众所共晓,陛下亦尝虑及于此
乎?
国家两尝败外夷于淮甸,虽未能克复中原之地,而大江之南亦足支吾。军声
粗震,国势粗定,故金人因王伦之往复,遣使来尝试朝廷。我若从其所请,正堕
计中;不从其欲,且厚携我之金币而去,亦何适而非彼之利哉!为今之计,独有
陛下幡然改虑,布告中外,以收人心,谓祖宗陵寝废祀,徽宗皇帝、显肃皇后梓
宫在远,母后、渊圣、宗枝族属未还,故遣使迎请,冀遂南归。今敌之来,邀朝
廷以必不可从之礼,实王伦卖国之罪,当行诛责,以释天下之疑。然后激厉诸将,
谨捍边陲,无堕敌计,进用忠正,黜远奸邪,以振纪纲,以修政事,务为实效,
不事虚名,夕虑朝谋,以图兴复,庶乎可矣。
今金使虽已就馆,谓当别议区处之宜。臣闻万人所聚,必有公言。今在廷百
执事之臣,与中外一心,皆以金人之诏为不可从,公言如此,陛下独不察乎?若
夫谓粘罕之已死,外夷内乱,契丹林牙复立,故今金主复与我平等语,是皆行诈
款我师之计,非臣所敢知也。或者又谓金使在馆,今稍恭顺。如臣之所闻,又何
其悖慢于前,而遽设恭顺于后?敌情变诈百出,岂宜惟听其甘言,遂忘备豫之深
计,待其祸乱之已至,又无所及?此诚切于事情。今日之举,存亡所系,愚衷感
发,不能自己,望鉴其忄卷忄卷之忠,特垂采纳,更与三二大臣熟议其便,无贻
异时之悔,社稷天下幸甚。
疏入,不省。后忻托故乞从外补,乃授荆湖南路转运判官。谪居抚州,起知
邵阳,卒。
应孟明,字仲实,婺州永康人。少入太学,登隆兴元年进士第。试中教官,
调临安府教授,继为浙东安抚司干官、乐平县丞。侍御史葛邲、监察御史王蔺
荐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轮对,首论:“南北通好,疆场无虞,当选将练兵,常如大敌之在境,而可
以一日忽乎?贪残苛酷之吏未去,吾民得无不安其生者乎?贤士匿于下僚,忠言
壅于上闻,无乃众正之门未尽开,而兼听之意未尽孚乎?君臣之间,戒惧而不自
持,勤劳而不自宁,进君子,退小人,以民隐为忧,以边陲为警,则政治自修,
纪纲自张矣。”孝宗曰:“朕早夜戒惧,无顷刻忘,退朝之暇,亦无它好,正恐
临朝或稍晏,则万几之旷自此始矣。”次乞申严监司庇贪吏之禁,荐举徇私情之
禁,帝嘉奖久之。它日,宰相进拟,帝出片纸于掌中,书二人姓名,曰:“卿何
故不及此?”其一则孟明也。乃拜大理寺丞。
故大将李显忠之子家僮溺死,有司诬以杀人,逮系几三百家。孟明察其冤,
白于长官,释之。出为福建提举常平,陛辞,帝曰:“朕知卿爱百姓,恶赃吏,
事有不便于民,宜悉意以闻。”因问当世人才,孟明对曰:“有才而不学,则流
为刻薄,惟上之教化明,取舍正,使回心向道,则成就必倍于人。”帝曰:“诚
为人上者之责。”孟明至部,具以临遣之意咨访之。帝一日御经筵,因论监司按
察,顾谓讲读官曰:“朕近日得数人,应孟明,其最也。”寻除浙东提点刑狱,
以乡部引嫌,改使江东。
会广西谋帅,帝谓辅臣曰:“朕熟思之,无易应孟明者。”即以手笔赐孟明
曰:“朕闻广西盐法利害相半,卿到任,自可详究事实。”进直秘阁、知静江府
兼广西经略安抚。初,广西盐易官般为客钞,客户无多,折阅逃避,遂抑配于民。
行之六年,公私交病,追逮禁锢,民不聊生。孟明条具驿奏除其弊,诏从之。禁
卒朱兴结集党侣,弄兵雷、化间,声势渐长,孟明遣将缚致辕门斩之。
光宗即位,迁浙西提点刑狱,寻召为吏部员外郎,改左司,迁右司,再迁中
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宁宗即位,拜太府卿兼吏部侍郎。庆元初,权吏部侍郎,
卒。
孟明以儒学奋身受知人主,官职未尝幸迁。韩侂胄尝遣其密客诱以谏官,俾
诬赵汝愚,孟明不答,士论以此重之。
曾三聘,字无逸,临江新淦人。乾道二年进士。调赣州司户参军,累迁军器
监主簿。有旨造划车弩,三聘谓:“划车弩六人挽之,而箭之所及止二百六十步。
今所用克敌弓较之,工费不及十之三,一人挽之而射可及三百六十步,利害晓然。”
乃不果造。
光宗不朝重华宫,中外疑惧,三聘以书抵丞相留正。正未及言,会以它事不
合求去。三聘谓:“丞相今泯默而退耶,亦将取今日所难言者别白言之而后退?
凡今阙庭之内,闺门衽席之间,父子夫妇之际,群臣莫敢深言者,避嫌远罪耳。
丞相身退计决,言之何嫌乎?”迁秘书郎。帝欲幸玉津园,三聘上疏言:“今人
心既离,大乱将作,小大之臣震怖请命,而陛下安意肆志而弗闻知,万一敌人谍
知,驰一介之使,问安北宫,不知何以答之?奸宄窥间,传一纸之檄,指斥乘舆,
不知何以御之?望亟备法驾朝谒,不然,臣实未知死所也。”
孝宗病革,复上疏言:“道路流言,汹汹日甚,臣恐不幸而有狂夫奸人,托
忠愤以行诈,假曲直以动众,至此而后悔之,则恐无及矣。”帝意为动。及孝宗
崩,帝疾不能执丧,朝论益震汹,三聘谓今日事势,莫若建储。或戒之曰:“前
日台谏诸公谓汝夺其职,今复有疏耶?”三聘曰:“此何时而可避烦言也。”
宁宗立,兼考功郎,后知郢州。会韩侂胄为相,指三聘为故相赵汝愚腹心,
坐追两官。久之,复元官与祠。差知郴州,改提点广西、湖北刑狱,皆辞不赴。
侂胄诛,诸贤遭窜斥者相继召用,三聘禄不及,终不自言。嘉熙间,三聘已卒,
有旨特赠三官,直龙图阁,赐谥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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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徐侨,字崇甫,婺州义乌人。蚤从学于吕祖谦门人叶邽。淳熙十四年,举进
士。调上饶主簿,始登朱熹之门,熹称其明白刚直,命以“毅”名斋。入为秘书
省正字、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直宝谟阁、江东提点刑狱,以迕丞相史弥远
劾罢。宝庆初,葛洪、乔行简代为请祠,迄不受禄。绍定中,告老,得请。
端平初,与诸贤俱被召,迁秘书少监、太常少卿。趣入觐,手疏数千言,皆
感愤剀切,上劘主阙,下逮群臣,分别黑白,无所回隐。帝数慰谕之,顾见其
衣履垢敝,愀然谓曰:“卿可谓清贫。”侨对曰:“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帝
曰:“朕何为贫?”侨曰:“陛下国本未建,疆宇日蹙;权幸用事,将帅非材;
旱蝗相仍,盗贼并起;经用无艺,帑藏空虚;民困于横敛,军怨于掊克;群臣养
交而天子孤立,国势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又言:“今女谒、
阉宦相为囊橐,诞为二竖,以处国膏肓,而执政大臣又无和、缓之术,陛下此之
不虑而耽乐是从,世有扁鹊,将望见而却走矣。”时贵妃阎氏方有宠,而内侍董
宋臣表里用事,故侨论及之。帝为之感动改容,咨嗟太息。明日,手诏罢边帅之
尤无状者,申儆群臣以朋党为之戒,命有司裁节中外浮费,而赐侨金帛甚厚。侨
固辞不受。
侍讲,开陈友爱大义,用是复皇子竑爵,请从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
载、朱熹,以赵汝愚侑食宁宗,帝皆如其请。金使至,侨以无国书宜馆之于外,
如叔向辞郑故事,迕丞相意,力丐休致,帝谕留甚勤。迁工部侍郎,辞益坚,遂
命以内祠侍读,不得已就职。遇事尽言。以疾申前请,乃以宝谟阁待制奉祠。卒,
谥文清。
侨尝言:“比年熹之书满天下,不过割裂掇拾,以为进取之资,求其专精笃
实,能得其所言者盖鲜。”故其学一以真践实履为尚。奏对之言,剖析理欲,因
致劝惩。弘益为多。若其守官居家,清苦刻厉之操,人所难能也。
度正字周卿,合州人。绍熙元年进士。历官为国子监丞。时士大夫无贤愚,
皆策李全必反而不敢言,正独上疏极言之,且献毙全之策有三,其言鲠亮激切。
迁军器少监。轮对,言:“陛下推行圣学,当自正家始。”进太常少卿。适
太庙灾,为二说以献,其一则用朱熹之议,其一则因宋朝庙制而参以熹之议:
“自西徂东为一列,每室之后为一室,以藏祧庙之主。如僖祖庙以次祧主则藏之,
昭居左,穆居右,后世穆之祧主藏太祖庙,昭之祧主藏太宗庙。仁宗为百世不迁
之宗,后世昭之祧主则藏之。高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穆之祧主则藏之。室之
前为两室;三年祫享,则帷帐幕之通为一室,尽出诸庙主及祧庙主并为一列,合
食其上。往者此庙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于室,名为合享,而实未尝合享。合增
此三室,后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于本朝之制初无更革,而颇已得
三年大祫之义。”
迁权礼部侍郎兼侍右郎官,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迁礼部侍郎,转一
官,守礼部侍郎致仕。卒,赠四官,赙银绢三百。所著有《性善堂文集》。
程珌,字怀古,徽州休宁人。绍熙四年进士。授昌化主簿,调建康府教授,
改知富阳县,迁主管官告院。历宗正寺主簿、枢密院编修官,权右司郎官、秘书
监丞,江东转运判官。陛辞,宁宗谓宰臣曰:“程珌岂可容其补外?”遂复旧
职。
迁浙西提举常平,又迁秘书丞,升秘书省著作郎,寻为军器少监兼权左司郎
官。迁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权直舍人院,迁起居舍人,兼职依旧。
权吏部侍郎,直学士院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权中书舍人。迁礼部侍郎
仍兼侍读,权刑部尚书,封休宁县男。授礼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兼权吏部尚书,拜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修玉牒官,进封子。五上疏丐祠,以焕
章阁学士、知建宁府,授福建路招捕使。以旧职提举玉隆万寿宫,进封伯。进敷
文阁学士、知宁国府,改知赣州,皆不赴。进封新安郡侯,加宝文阁学士、知福
州兼福建安抚使。再奉祠,又加龙图阁学士。以端明殿学士致仕,卒,年七十有
九,赠特进、少师。
珌十岁咏冰,语出惊人。直学士院时,宁宗崩,丞相史弥远夜召珌,举
家大惊。
珌妻丞相王淮女也,泣涕,疑有不测,使人瞷之,知弥远出迎,而后收
涕。弥远与珌同入禁中草矫诏,一夕为制诰二十有五。初许珌政府,杨皇后
缄金一囊赐珌,珌受之不辞,归视之,其直不赀。弥远以是衔之,卒不与共
政云。
牛大年,字隆叟,扬州人。庆元二年进士。历官将作监主簿。入对,言:
“人主所当先者,要以天命人心之所系致念焉。夫以人主居富贵崇高之位,重而
承宗社之托,尊而为臣辟之戴,一指意而众莫敢违,一动作而人孰敢议,然而天
心靡常,则可畏也。”又言:“今日士气亦久靡矣,宜体立国之意以振起之。夫
有扶持作兴之意,而后缙绅无贪名嗜利之习;无贪名嗜利之习,而后有持正秉义
之操。国家之休戚,在士大夫之风俗,而风俗之善恶在朝廷。惟陛下为之振起,
机括一运,天下转移,而风俗易矣。”
迁军器监主簿、大宗正丞、四川提举茶马兼权总领、知黎州兼管内安抚司公
事、节制黎雅州屯戍军马,加直宝章阁,为工部郎官。入对,请惩贪吏。迁侍左
郎中,进直华文阁、浙东提点刑狱,迁守秘书少监、宗正少卿,升秘书监,迁起
居舍人,升起居郎兼崇政殿说书。以宝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卒,特赠四官。
大年清操凛然,所至以廉洁自将。
陈仲微,字致广,瑞州高安人。其先居江州,旌表义门。嘉泰二年,举进士。
调莆田尉,会守令阙,通判又罢软不任,台阃委以县事。时岁凶,部卒并饥民作
乱,仲微立召首乱者戮之。籍闭粜,抑强籴一境以肃。囊山浮屠与郡学争水利,
久不决,仲微按法曰:“曲在浮屠。”它日沿檄过寺,其徒久揭其事钟上以为冤,
旦暮祝诅,然莫省为仲微也。仲微见之曰:“吾何心哉?吾何心哉?”质明,首
僧无疾而死。寓公有诵仲微于当路而密授以荐牍者,仲微受而藏之。逾年,其家
负县租,竟逮其奴。寓公有怨言,仲微还其牍,缄封如故,其人惭谢,终其任不
敢挠以私。
迁海盐丞。邻邑有疑狱十年,郡命仲微按之,一问立决。改知崇阳县,寝食
公署旁,日与父老樵竖相尔汝,下情毕达,吏无所措手。通判黄州,职兼饷馈,
以身律下,随事检柅,军兴赖以不乏。制置使上其最,辞曰:“职分也,何最
之有?”复通判江州,迁干办诸司审计事,知赣州、江西提点刑狱,迕丞相贾似
道,监察御史舒有开言罢。久之,起知惠州,迁太府寺丞兼权侍右郎官。轮对,
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猥士,
而不可以陆沉天下之英雄。”似道怒,又讽言者罢夺其官。久之,叙复。
时国势危甚,仲微上封事,其略曰:“误襄者,老将也。夫襄之罪不专在于
庸阃、疲将、孩兵也,君相当分受其责,以谢先皇帝在天之灵。天子若曰罪在朕
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养安之往缪,深惩六年玩寇之昨非,救过未形,
固已无极,追悔既往,尚愈于迷。或谓覆护之意多,克责之辞少;或谓陛下乏哭
师之誓,师相饰分过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义,祈天悔祸之道也。往往代言乏知
体之士,翘馆鲜有识之人,吮旨茹柔,积习成痼,君道相业,两有所亏。方今何
时,而在廷无谋国之臣,在边无折冲之帅。监之先朝宣和未乱之前、靖康既败之
后,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朱轮华毂,俯首吐心,奴颜婢膝,即今日奉贼称臣之人
也;强力敏事,捷疾快意,即今日畔君卖国之人也。为国者亦何便于若人哉!迷
国者进慆忧之欺以逢其君,托国者护耻败之局而莫敢议,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而
莫之悔。臣尝思之,今之所少不止于兵。阃外之事,将军制之,而一级半阶,率
从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后忧,平素无权,缓急有责,或请建督,或请行边,或
请京城,创闻骇听。因诸阃有辞于缓急之时,故庙堂不得不掩恶于败阙之后,有
谋莫展,有败无诛,上下包羞,噤无敢议。是以下至器仗甲马,衰飒厖氵京,不
足以肃军容;壁垒堡栅,折樊驾漏,不足以当冲突之骑。号为帅阃,名存实亡也。
城而无兵,以城与敌;兵不知战,以将与敌;将不知兵,以国与敌。光景蹙近目
睫矣!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为也。转败为成,在君相一念间耳。”乃出
仲微江东提点刑狱。
德祐元年,迁秘书监,寻拜右正言、左司谏、殿中侍御史。益王即位海上,
拜吏部尚书、给事中。厓山兵败,走安南。越四年卒,年七十有二。
其子文孙与安南王族人益稷出降,乡导我师南征。安南王愤,伐仲微墓,斧
其棺。
仲微天禀笃实,虽生长富贵,而恶衣菲食,自同窭人。故能涵饫《六经》,
精研理致,于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医药、卜筮、释老之学,靡不搜猎云。
梁成大,字谦之,福州人。开禧元年进士。素苟贱亡耻,作县满秩,谄事史
弥远家干万昕,昕言真德秀当击,成大曰:“某若入台,必能辨此事。”昕为达
其语。通判扬州,寻迁宗正寺簿。
宝庆元年冬,转对,首言:“大佞似忠,大辨若讷,或好名以自鬻,或立异
以自诡,或假高尚之节以要君,或饰矫伪之学以欺世。言若忠鲠,心实回邪,一
不察焉,薰莸同器,泾、渭杂流矣。言不达变,谋不中机,或巧辨以为能,或诡
讦以市直,或设奇险之说以駴众听,或肆妄诞之论以惑士心。所行非所言,所
守非所学,一不辨焉,枘凿不侔,矛盾相激矣。”
越六日,拜监察御史。寻奏:“魏了翁已从追窜,人犹以为罪大罚轻。真德
秀狂僣悖缪,不减了翁,相羊家食,宜削秩贬窜,一等施行。”章既上,不下者
两月,或传德秀有衡阳之命,时宰于帝前及之。帝曰:“仲尼不为已甚。”遂止
镌三秩。明年三月,又奏杨长孺寝新命,徐瑄追三秩移象州居住,胡梦昱移钦州
编管。是冬,拜右正言。绍定元年,进左司谏。四年正月,迁宗正少卿。五年二
月,权刑部侍郎,明年十月,帝夜降旨黜之,提举千秋鸿禧观。莫泽时兼给事中,
急于别异,上疏驳之,遂寝祠命。端平初,洪咨夔、吴泳交章论驳,镌两秩。泳
复上疏,送泉州居住。会王遂论亦上,再镌秩,徙潮州。
成大天资暴狠,心术崄巇,凡可贼忠害良者,率多攘臂为之。四方赂遗,列
置堂庑,宾至则导之使观,欲其效尤也。尤嗜豪夺,冒占宇文氏赐第。既摈归,
讼之者不下百数。窜之日,朝命毁其庐,虽小人如李知孝亦曰:“所不堪者,他
日与成大同传耳。”
李知孝,字孝章,参知政事光之孙。嘉定四年进士。尝为右丞相府主管文字,
不以为耻。差充干办诸司审计司,拜监察御史。
宝庆元年八月,上疏:“士大夫汲汲好名,正救之力少而附和沽激之意多,
扶持之意微而诋訾扇摇之意胜。既虑君上之或不能用,又恐朝廷之或不能容,姑
为激怒之辞,退俟斥逐之命。始则慷慨而激烈,终则恳切而求去,将以树奇节而
求令名,此臣之所未解。”盖阴诋真德秀等。又奏洪咨夔镌三秩、放罢,胡梦昱
追毁、除名、勒停,羁管象州。知孝犹语魏了翁曰:“此所论咨夔等,乃府第付
出全文。”其情状变诈如此。
越月,复言:“近年以来,诸老凋零,后学晚出,不见前辈,不闻义理,不
讲纲常,识见卑陋,议论偏诐,更唱迭和,蛊惑人心,此风披扇,为害实深。
乞下臣章,风厉内外,各务靖共,以杜乱萌。”拜右正言。又言:“德秀节改圣
语,缪誊牒示,导信邪说,簧鼓同流,其或再有妄言,当追削流窜,以正典刑。”
疏既上,遂镂榜播告天下。又言:“趣召之人,率皆迟回,久而不至,以要君为
高致,以共命为常流,可行而固不行,不疾而称有疾,比比皆是,相扇成风,欲
求难进易退之名,殊失尊君亲上之义。愿将趣召之人计其程途,限以时日,使之
造朝;其有衰病者,早与改命。”时召傅伯成、杨简、刘宰等皆不至,故知孝诋
之。又奏张忠恕落职、镌秩、罢郡。
知孝拜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绍定元年,迁右司谏,进右谏议大夫。五年,
迁工部尚书兼侍读。越月,进兵部。明年,理宗亲政,以宝谟阁直学士出知宁国,
后省驳之,令提举嵩山崇福宫。端平初,监察御史洪咨夔、权直舍人院吴泳交章
论驳,镌秩罢祠。泳复封驳,继送婺州居住。殿中侍御史王遂且论之,再镌秩,
徙瑞州。
知孝起自名家,苟于仕进,领袖庶顽,怀谖迷国,排斥诸贤殆尽。时乘小舆,
谒醉从官之家,侵欲敛积,不知纪极。绍定末,犹自乞为中丞,世指知孝及梁成
大、莫泽为三凶。卒以贬死,天下快之。
论曰:读《本政书》,然后知林勋之于井地,可谓密矣。刘才邵能全名节于
权奸之时。许忻之论和议,最为忠恳,卒以是去国,尤足悲夫。应孟明、曾三聘
之不污韩侂胄,孔子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徐侨之清节,度正之淳
敏,牛大年之廉正,陈仲微之忠实,然皆不至于大用,非可惜哉!若乃程珌之
窃取富贵,梁成大、李知孝甘为史弥远鹰犬,遗臭万年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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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二十三 列传第一百八十二

○吴泳 徐范 李韶 王迈 史弥巩 陈埙(子蒙) 赵与 李大同
黄TU 杨大异
吴泳,字叔永,潼川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为军器少监,行太府寺丞,行
校书郎,升秘书丞兼权司封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升著作郎,时暂兼权直舍人
院。
轮对,言:“愿陛下养心,以清明约己,以恭俭进德,以刚毅发强,毋以旨
酒违善言,毋以嬖御嫉壮士,毋以靡曼之色伐天性。杜渐防微,澄源正本,使君
身之所自立者先有其地。夫然后移所留之聪明以经世务,移所舍之精神以强国政,
移所用之心力以恤罢民,移所当省之浮费以犒边上久戍之士,则不惟可以消弭灾
变,攘除奸凶,殄灭寇贼,虽以是建久安长治之策可也。”
他日入对,又言:“诵往哲之遗言,进谋国之上策,实不过曰内修政事而已。
然所谓内修者,非但车马器械之谓也。衮职之阙,所当修也;官师之旷,所当修
也;出令之所弗清,所当修也;本兵之地弗严,所当修也;直言敢谏之未得其职,
所当修也;折冲御侮之弗堪其任,所当修也。陛下退修于其上,百官有司交修于
其下,朝廷既正,人心既附,然后申警国人,精讨军实,合内修外攘为一事,神
州赤县,皆在吾指顾中矣。”
火灾,应诏上封曰:“京城之灾,京城之所见也。四方有败,陛下亦得而见
之乎?夫惨莫惨于兵也,而连年不戢,则甚于火矣。酷莫酷于吏也,而频岁横征,
则猛于火矣。闽之民困于盗,浙之民困于水,蜀之民困于兵。横敛之原既不澄于
上,包苴之根又不绝于下。譬彼坏木,疾用无枝,而内涸之形见矣。”
迁秘书少监,兼权中书舍人,寻迁起居舍人兼权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疏
言:“世之识治体而忧时几者,以为天运将变矣,世道将降矣,国论将更矣,正
人将引去而旧人将登用矣。执持初意,封植正论,兹非砥柱倾颓之时乎?若使廉
通敏慧者专治财赋,淑慎晓畅者专御军旅,明清敬谨者专典刑狱,经术通明使道
训典,文雅丽则使作训辞,秉节坚厉使备风宪,奉法循理使居牧守,刚直有守者
不听其引去,恬退无竞者不听其里居,功名慷慨者不佚之以祠庭,言论闿爽者不
置之于外服,随才器使,各尽其分,则短长小大,安有不适用者哉!”又言谨政
体、正道揆、厉臣节、综军务四事。
权刑部尚书兼修玉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宁国府,提举太平兴国宫,进宝章
阁学士,差知温州。赴官,道间闻温州饥,至处州,乞蠲租科降,救饿者四万八
千有奇,放夏税一十二万有奇,秋苗二万八千有奇,病者复与之药。事闻,赐衣
带鞍马。改知泉州,以言罢。所著有《鹤林集》。
徐范,字彝父,福州候官人。少孤,刻苦授徒以养母。与兄同举于乡,入太
学,未尝以疾言遽色先人。
丞相赵汝愚去位,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论救之,俱被斥逐。同舍生议叩阍上
书,书已具,有闽士亦署名,忽夜传韩侂胄将置言者重辟,闽士怖,请削名,范
之友亦劝止之。范慨然曰:“业已书名矣,尚何变?”书奏,侂胄果大怒,谓其
扇摇国是,各送五百里编管。范谪临海,与兄归同往,禁锢十余年。
登嘉定元年进士第。授清江县尉,辟江、淮制置司准备差遣。属边事纷纠,
营砦子弟募隶军籍者未及涅,汹汹相惊。一夕,秉烛招刺千余人,踊跃争奋。差
主管户部架阁,改太学录,迁国子监主簿。入对,言:“时平,不急之务、无用
之官,犹当痛加裁节,矧多事之秋,所贵全万民之命,纾一时之急,独奈何坐视
其无救而以虚文自蔽哉!愿惩既往之失,废无用之文,一意养民,以培国本。”
丐外,添差通判泽州。湖湘大旱,振救多所裨益。知邵武军,寻召赴行在,
言:“功利不若道德,刑罚不若恩厚,杂伯不若纯王,异端不若儒术,谀佞不若
直谏,便嬖不若正人,奢侈不若诗书,盘游不若节俭,玩好不若宵衣旰食,穷黩
不若偃兵息民。是非两立,明白易见。几微之际,大体所关。积习不移,治道舛
矣。”迁国子监丞,徙太常丞,权都官郎官,改秘书丞、著作郎、起居郎、兼国
史编修、实录检讨。以朝奉大夫致仕。卒,赠朝请大夫、集英殿修撰。
李韶,字元善,弥逊之曾孙也。父文饶,为台州司理参军,每谓人曰:“吾
司臬多阴德,后有兴者。”韶五岁,能赋梅花。嘉定四年,与其兄宁同举进士。
调南雄州教授。校文广州,时有当国之亲故私报所业,韶却之。调庆元。丞相史
弥远荐士充学职,韶不与。袁燮求学宫射圃益其居,亦不与,燮以此更敬韶。
以廉勤荐,迁主管三省架阁文字,迁太学正,改太学博士。上封事谏济王竑
狱,且以书晓弥远,言甚恳到。又救太学生宁式,迕学官。丐外,添差通判泉州。
郡守游九功素清严,独异顾韶。改知道州。葺周惇颐故居,录其子孙于学宫,且
周其家。绍定四年,行都灾,韶应诏言事。提举福建市舶。会星变,又应诏言事。
入为国子监丞,改知泉州兼市舶。
端平元年,召。明年,转太府寺丞,迁都官郎官,迁尚左郎官。未几,拜右
正言。奏乞以国事、边防二事专委丞相郑清之、乔行简各任责。论汰兵、节财及
襄、蜀边防。又论史嵩之、王遂和战异议,迄无成功,请出遂于要藩,易嵩之于
边面,使各尽其才。史宅之将守袁州,韶率同列一再劾之。俱不报。乞解言职,
拜殿中侍御史,辞,不允。奏曰:“顷同臣居言职者四人,未逾月徐清叟去,未
三月杜范、吴昌裔免,独臣尚就列。清叟昨言‘三渐’,臣继其说,李宗勉又继
之,陛下初不加怒,而清叟竟去,犹曰清叟倡之也。今臣与范、昌裔言,未尝不
相表里,二臣出台,臣独留,岂臣言不加切于二臣邪?抑先去二臣以警臣,使知
择而后言邪?清叟所言‘三渐’,臣犹以为未甚切。今国柄有陵夷之渐,士气有
委靡之渐,主势有孤立之渐,宗社有阽危之渐,上下偷安,以人言为讳,此意不
改,其祸岂直三渐而已。”
时魏了翁罢督予祠,韶讼曰:“了翁刻志问学,几四十年,忠言谠论,载在
国史,去就出处,具有本末。端平收召,论事益切。去年督府之遣,体统不一,
识者逆知其无功。了翁迫于君命,黾勉驱驰,未有大阙,襄州变出肘腋,未可以
为了翁罪。枢庭之召,未几改镇,改镇未久,有旨予祠。不知国家四十年来收拾
人才,烨然有称如了翁者几人?愿亟召还,处以台辅。”又劾奏陈洵益刑余腐夫,
粗通文墨,扫除贱隶,窃弄威权,乞予洵益外祠。劾女冠吴知古在宫掖招权纳贿,
宜出之禁庭。帝怒,韶还笏殿陛乞归。会祀明堂,雷电,免二相,韶权工部侍郎、
正言,迁起居舍人。复疏洵益、知古,不报。辞新命,不许。应诏上封事,几数
千言。帝谕左右曰:“李韶真有爱朕忧国之心。”凡三辞不获,以生死祈哀乞去。
帝蹙额谓韶曰:“曲为朕留。”退,复累疏乞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号称
廉平。朝廷分遣部使者诸路称提官楮,韶疏极言其敝。
嘉熙二年,召。明年,上疏乞寝召命云:
端平以来,天下之患,莫大于敌兵岁至,和不可,战不能,楮券日轻,民生
流离,物价踊贵,遂至事无可为。臣窃论以为必自上始,九重菲衣恶食,卧薪尝
胆,使上下改虑易听,然后可图。今二患益深,虽欲效忠,他莫有以为说。此其
不敢进者一。
史宅之,故相子,予郡,外议皆谓扳援之徒将自是复用,故尝论列至再。今
圣断赫然,用舍由己,人才一变矣。环视前日在廷之臣,流落摈弃,臣虽欲贪进,
未知所以处其身。此其不敢进者二。
始臣为郎,蜀受兵方亟,庙堂已遣小使至,特起嵩之于家,而言者攻击不已。
臣妄论以为讲和固非策,而首兵亦岂能无罪。故居言路,首乞出高论者付以兵事,
使稍知敌情者尝试其说于阃外。不知事势推移,遂竟罢废,而款敌无功者,白麻
扬廷矣。或者将议臣前日有所附会。此臣重不敢进者三。
又臣昨弹内侍女冠,不行,退惟圣主高明,必不容其干政。然未几首相去位,
臣亦出台,传闻其人谓臣受庙堂风旨,故决意丐外。今臣言迄不行,苟贪君命,
窃恐或者讥臣向何所闻而去,今何所见而来。此臣重不敢进者四。
四年,诏趣赴阙,辞,迁户部侍郎,再辞,不许。五年,改礼部侍郎,辞,
诏不允,令所在州军护遣至阙。嵩之遣人谓诏曰:“毋言济邸、宫媪、国本。”
韶不答。上疏曰:“臣生长淳熙初,犹及见度江盛时民生富乐,吏治修举。事变
少异,政归私门,绍定之末,元气索矣。端平更化,陛下初意岂不甚美。国事日
坏,其人或罢或死,莫有为陛下任其责者。考论至是,天下事岂非陛下所当自任
而力为乎?《左氏》载史墨言:‘鲁公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盖言所由来
者渐矣。陛下临御日久,宜深思熟念,威福自己,谁得而盗之哉?舍此不为,悠
悠玩忄妻,乃几于《左氏》所谓‘世从其失者。’”盖以世卿风嵩之也。疏出,
嵩之不悦,曰:“治《春秋》人下语毒”当是时,杜范亦在列,二人廉直,中外
称为“李、杜”。
兼侍讲,累辞,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辞,迁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三辞,
不许。淳祐二年,疏言:“道揆之地,爱善类不胜于爱爵禄,畏公议不胜于畏权
势。陛下以腹心寄之大臣,大臣以腹心寄之一二都司,恐不能周天下之虑。故以
之用人,则能用其所知,岂能用其所不知;以之守法,则能守其所不与,必不能
守于其所欲与。”又及济王、国本、宫媪。三上疏乞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泉州,
辞,乞畀祠,不许。既归,三辞,仍旧职提举鸿庆宫。
淳祐五年,韶被召,再辞,诏本州通判劝勉赴阙。迁礼部侍郎,三辞,迁权
礼部尚书,复三辞,不许。入见,疏曰:“陛下改畀正权,并进时望,天下孰不
延颈以觊大治。臣窃窥之,恐犹前日也。君子小人,伦类不同。惟不计近功,不
急小利,然后君子有以自见;不恶闻过,不讳尽言,然后小人无以自托。不然,
治乱安危,反覆手尔。”
又曰:“陛下所谋者嫔妃近习,所信者贵戚近亲。按《政和令》:‘诸国戚、
命妇若女冠、尼,不因大礼等辄求入内者,许台谏觉察弹奏。’乞申严禁廷之籍,
以绝天下之谤。世臣贵戚,牵联并进,何示人以不广也。借曰以才选,他时万一
有非才者援是以求进,将何以抑之耶!”
又曰:“今土地日蹙者未反,人民丧败者未复,兵财止有此数,旦旦而理之,
不过椎剥州县,朘削里闾。就使韩、白复生,桑、孔继出,能为陛下强兵理财,
何补治乱安危之数,徒使国家负不韪之名。况议论纷然,贤者不过苟容而去,不
肖者反因是以媒其身,忠言至计之不行,浅功末利之是计,此君子小人进退机括
所系,何不思之甚也!”
又曰:“闻之道路,德音每下,昆虫草木咸被润泽,恩独不及于一枯胔。威
断出,自公卿大夫莫敢后先,令独不行于一老媪。小大之臣积劳受爵,皆得以延
于世,而国储君副,社稷所赖以灵长,独不蚤计而豫定。”又疏乞还,不许。兼
侍读,三辞,不许。又三疏乞归。
时游似以人望用,然有牵制之者,韶奏云:“人主职论一相而已,非其人不
以轻授。始而授之,如不得已,既乃疑之,反使不得有所为,是岂专任责成之体
哉!所言之事不必听,所用之人不必从,疑畏忧沮,而权去之矣。”擢翰林学士
兼知制诰、兼侍读,不拜,诏不许,又三辞,不许。
嵩之服除,有乡用之意,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李昂英、监察御史黄师雍论
列嵩之甚峻,诏落职予祠。韶同从官抗疏曰:“臣等谨按《春秋》桓公五年书:
‘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春秋之初,无君无亲者莫甚于郑庄。二百四十
二年之经,未有云‘王伐国’者,而书‘王’书‘伐’,以见郑之无王,而天王
所当声罪以致讨。未有书诸侯从王以伐者,而书三国从王伐郑,又见诸侯莫从王
以伐罪,而三国之微者独至,不足伸天王之义,初不闻以其尝为王卿士而薄其伐。
今陛下不能正奸臣之罪,其过不专在上,盖大臣百执事不能辅天子以讨有罪,皆
《春秋》所不赦。乞断以《春秋》之义,亟赐裁处。”诏嵩之勒令致仕。既而嵩
之进观文殿大学士,韶上疏争之甚力。未几,琰、昂英他有所论列,并罢言职。
韶复上疏留之。
七年,韶十上疏丐去,以端明殿学士提举玉隆宫。时直学士院应亻繇、中书
舍人赵汝腾拜疏留韶内祠,未报。韶陛辞,疏甚剀切,其略曰:“彼此相视,莫
行其志,而
剸裁庶政,品量人物,相与运于冥冥之中者,不得不他有人焉。是中书之手
可束,而台谏之口可钤,朝廷之事所当力为,不可枚举,皆莫有任其责者,甚非
所以示四方、一体统。”改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即出国门,力辞,道次三衢,诏
趣受命,再辞,仍奉祠玉隆。
八年,被召,辞,不许。再辞,仍旧职奉祠万寿兼侍读,令守臣以礼趣行。
又辞,不许。九年,仍奉祠玉隆。十一年,祠满再任。卒,年七十五。韶忠厚纯
实,平粹简淡,不溺于声色货利,默坐一室,门无杂宾云。
王迈字贯之,兴化军仙游人。嘉定十年进士,为潭州观察推官。丁内艰,调
浙西安抚司干官。考廷试,详定官王元春欲私所亲置高第,迈显擿其缪,元春怒,
嗾谏官李知孝诬迈在殿庐语声高,免官。
调南外睦宗院教授。真德秀方守福州,迈竭忠以裨郡政。赴都堂审察,丞相
郑清之曰:“学官掌故,不足凂吾贯之。”俄召试学士院,策以楮币,迈援据
古今,考究本末,谓:“国贫楮多,弊始于兵。乾、淳初行楮币,止二千万,时
南北方休息也。开禧兵兴,增至一亿四千万矣。绍定有事山东,增至二亿九千万
矣。议者徒患楮穷,而弗惩兵祸,姑以今之尺籍校之,嘉定增至二十八万八千有
奇。用寡谋之人,试直突之说,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今无他策,核军
实,窒边衅,救楮币第一义也。”又言:“修内司营缮广,内帑宣索多,厚施缁
黄,滥予嫔御,若此未尝裁撙,徒闻有括田、榷盐之议者。向使二事可行,故相
行之久矣。更化伊始,奈何取前日所不屑行者而行之乎?”又因楮以及时事,言:
“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未服。”真德秀病危,闻
迈所对,善之。
帝再相乔行简,或传史嵩之复用,迈上封事曰:“天下之相,不与天下共谋
之,是必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且旧相奸憸刻薄,天下所知,复用,则君子空
于一网矣。”又言吴知古、陈洵益挠政。轮对,言:“君不可欺天,臣不可欺君,
厚权臣而薄同气,为欺天之著。”迈由疏远见帝,空臆无隐,帝为改容。言者劾
迈论边事过实,魏了翁侍经筵,为帝言惜其去,改通判漳州。禋祀雷雨,迈应诏
言:“天与宁考之怒久矣。曲蘖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旷不视事,道路忧
疑,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隐、刺覆绝,攸、熹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
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
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崔与之,臣恐与之不至,政柄他有所属,此
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机也。”于是台官李大同言迈交结德秀、了翁及洪咨
夔以收虚誉,削一秩免。蒋岘劾迈前疏妄论伦纪,请坐以非所宜言之罪,削二秩。
久之,复通判赣州,改福州、建康府、信州,皆不行。淳祐改元,通判吉州。右
正言江万里袖疏榻前曰:“迈之才可惜,不即召,将有老不及之叹。”帝以为然。
有尼之者,遂止。
知邵武军。在郡,诏以亢旱求言,迈驿奏七事,而以彻龙翔宫、立济王后为
先。时郑清之再相,以左司郎官召,力辞。以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亦辞,改侍
右郎官,谏官焦炳炎论罢。予祠,卒,赠司农少卿。
迈以学问词章发身,尤练世务。易祓戒潭人曰:“此君不可犯。”夺势家冒
占田数百亩以还民。李宗勉尝论迈,然迈评近世宰辅,至宗勉,必曰“贤相”。
徐清叟与迈有违言,迈晚应诏,谓清叟有人望可用。世服其公云。
史弥巩,字南叔,弥远从弟也。好学强记。绍熙四年,入太学,升上舍。时
弥远柄国,寄理不获试,淹抑十载。嘉定十年,始登进士第。
时李开鄂阃,知弥巩持论不阿,辟咨幕府事。寿昌戍卒失律,欲尽诛其乱
者,乃请诛倡者一人,军心感服。改知溧水县,首严庠序之教。端平初,入监都
进奏院。转对,有君子小人才不才之奏,护蜀保江之奏。嘉熙元年,都城火,弥
巩应诏上书,谓修省之未至者有五。又曰:“天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
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济邸之死非
陛下之本心,其言深有以契圣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
魄于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蒙蔽把握,良有以也。”
出提点江东刑狱。岁大旱,饶、信、南康三郡大侵,谓振荒在得人,俾厘户
为五,甲乙以等第粜,丙为自给,丁籴而戊济,全活为口一百一十四万有奇。徽
之休宁有淮民三十余辈,操戈劫人财,逮捕,法曹以不伤人论罪。弥巩曰:“持
兵为盗,贷之,是滋盗也。”推情重者僇数人,一道以宁。饶州兵籍溢数,供亿
不继,请汰冗兵。令下,营门大噪。乃呼诸校谓曰:“汰不当,许自陈,敢哗者
斩。”咸叩头请罪,诸营帖然,禀给亦大省。召为司封郎中,以兄子嵩之入相,
引嫌丐祠,遂以直华文阁知婺州。时年已七十,丐祠,提举崇禧观。里居绝口不
道时事。卒,年八十。真德秀尝曰:史南叔不登宗衮之门者三十年,未仕则为其
寄理,已仕则为其排摈,皭然不污有如此。
五子,长肯之,终刑部郎官,能之、有之、胄之俱进士。肯之子蒙卿,
咸淳元年进士,调江阴军教授,蚤受业色川阳恪,为学淹博,著书立言,一以朱
熹为法。
陈埙,字和仲,庆元府鄞人。大父叔平与同郡楼钥友善,死,钥哭之。埙才
四岁,出揖如成人。钥指盘中银杏使属对,埙应声曰:“金桃。”问何所据?对
以杜诗“鹦鹉啄金桃。”钥竦然曰:“亡友不死矣。”长受《周官》于刘著,顷
刻数千百言辄就。试江东转运司第一,试礼部复为第一。
嘉定十年,登进士第。调黄州教授。丧父毁瘠,考古礼制时祭、仪制、祭器
行之。忽叹曰:“俗学不足学。”乃师事杨简,攻苦食淡,昼夜不怠。免丧,史
弥远当国,谓之曰:“省元魁数千人,状元魁百人,而恩数逾等,盍令省元初授
堂除教授,当自君始。”埙谢曰:“庙堂之议甚盛,举自埙始,得无嫌乎?”径
部注处州教授以去,士论高之。
理宗即位,诏求言,埙上封事曰:“上有忧危之心,下有安泰之象,世道之
所由隆。上有安泰之心,下有忧危之象,世道之所由污。故为天下而忧,则乐随
之。以天下为乐,则忧随之。有天下者,在乎善审忧乐之机而已。今日之敝,莫
大于人心之不合,纪纲之不振,风俗之不淳,国敝人偷而不可救。愿陛下养之以
正,励之以实,莅之以明,断之以武。”而埙直声始著于天下。与郡守高似孙不
合,去,归奉其母。召为太学录,逾年始至。转对,言:“天道无亲,民心难保。
日月逾迈,事会莫留。始之锐,久则怠。始之明,久则昏。垂拱仰成,盛心也,
不可因以负有为之志。遵养时晦,至德也,不可因以失乘时之机。”上嘉纳之。
迁太学博士,主宗正寺簿。都城火,埙步往玉牒所,尽藏玉牒于石室。诏迁官,
不受。应诏言应上天非常之怒者,当有非常之举动,历陈致灾之由。又有吴潜、
汪泰亨上弥远书,乞正冯榯、王虎不尽力救火之罪,及行知临安府林介、两浙
转运使赵汝惮之罚。人皆壮之。
迁太常博士,独为袁燮议谥,余皆阁笔,因叹曰:“幽、厉虽百世不改,谥
有美恶,岂谀墓比哉?”会朱端常子乞谥,埙曰:“端常居台谏则逐善类,为藩
牧则务刻剥,宜得恶谥,以戒后来。”乃谥曰荣愿。议出,宰相而下皆肃然改容。
考功郎陈耆覆议,合宦者陈洵益欲改,埙终不答。
李全在楚州有异志,埙以书告弥远:“痛加警悔,以回群心。蚤正典刑,以
肃权纲。大明黜陟,以饬政体。”不纳。未几,贾贵妃入内,埙又言:“乞去君
侧之蛊媚,以正主德;从天下之公论,以新庶政。”弥远召埙问之曰:“吾甥殆
好名邪?”埙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夫求士于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
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耳。”力丐去,添差通判嘉兴府。弥远卒,召为枢
密院编修官。入对,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来,屡失机会。秦桧死,
所任不过万俟禼、沈该耳。侂胄死,所任史弥远耳。此今日所当谨也。”次言:
“内廷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于是洵益阴中之,监察御史王定劾
埙,出知常州,改衢州。
寇卜日发漈坑,遵江山县而东。埙获谍者,即遣人致牛酒谕之曰:“汝不
为良民而为劫盗,不事耒耜而弄甲兵,今享汝牛酒,冀汝改业,否则杀无赦。”
于是自首者日以百数,献器械者重酬之,遂以溃散。改提点都大坑冶,徙福建转
运判官。侍御史蒋岘常与论《中庸》,不合,又劾之。主管崇道观。逾年,迁浙
西提点刑狱。岁旱,盗起,捕斩之,盗惧徙去。安吉州俞垓与丞相李宗勉连姻,
恃势黩货,埙亲按临之。弓手戴福以获潘丙功为副尉,宗勉倚之为腹心,盗横贪
害,埙至,福闻风而去。贻书宗勉曰:“埙治福,所以报丞相也。传间实走丞相,
贤辅弼不宜有此。”宗勉答书曰:“福罪恶贯盈,非君不能治。宗勉虽不才,不
敢庇奸凶。惟君留意。”及获福豫章,众皆欲杀之,埙曰:“若是则刑滥矣。”
乃加墨徇于市,囚之圜土。以吏部侍郎召,及为国子司业,诸生咸相庆,以为得
师。
未几,兼玉牒检讨、国史编修、实录修撰,乃辞兼史馆。历陈境土之蹙,民
生之艰,国计之匮,“既无经理图回之素,惟有感动转移之策,必有为之本者,
本者何?复此心之妙耳”。又言:“履泰安而逸乐者,有习安致危之理。因艰危
而克惧者,有虑危图安之机。明用舍以振纪纲,躬节俭以汰冗滥,屏奸妄以厉将
士,抑贵近以宽粜,结乡社以防窃发,黜增创以培根本。今任用混殽,薰莸同器,
遂使贤者耻与同群。”谏议大夫金渊见之,怒。埙乞补外,不许,又辞免和籴转
官赏,亦不许。知温州,未上,以言罢。
埙家居,时自娱于泉石,四方学者踵至。轻财急义,明白洞达,一言之出,
终身可复。忽卧疾,戒其子抽架上书占之,得《吕祖谦文集》,其《墓志》曰:
“祖谦生于丁巳岁,没于辛丑岁。”埙曰:“异哉!我生于庆元丁巳,今岁在辛
丑,于是一甲矣。吾死矣夫!”
子蒙,年十八,上书万言论国事。吴子良奇之,妻以女。为太府寺主簿。入
对,极言贾似道为相时国政阙失,文多不录。为淮东总领,似道诬以贪污,贬建
昌军簿,录其家,惟青毡耳。德祐初,礼部侍郎李珏乞放便,以刑部侍郎召,不
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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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赵与,字德渊,太祖十世孙。居湖州。嘉定十三年进士。历官差主管官
告院,迁将作监主簿,差知嘉兴府,迁知大宗正兼权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寻为
都官郎官,加直宝章阁、两浙转运判官。进焕章阁、知庆元府,主管沿海制置司
公事,拜司农少卿,仍兼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副使。迁浙西提点刑狱,授中书门
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拜司农卿兼知临安府,主管浙西安抚司公事,权刑部侍郎兼
详定敕令官,权兵部侍郎,迁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时暂兼吏部尚书,寻为真,
兼户部尚书,时暂兼浙西提举常平,加端明殿学士、提领户部财用,皆依旧兼知
临安府。与执政恩泽,加资政殿大学士。以观文殿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知平江府兼淮、浙发运使,时暂兼权浙西提点刑狱;授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
江东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行宫留守,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三郡屯田使;
时暂兼权扬州、两淮安抚制置使,改兼知扬州,寻兼知镇江府,兼淮东总领,提
举洞霄宫;复为淮、浙发运使,差知平江府,特转两官致仕。景定元年八月,卒,
特赠少师。与所至急于财利,几于聚敛之臣矣。
李大同,字从仲,婺州东阳人。嘉定十六年进士。历官为秘书丞兼崇政殿说
书,拜右正言兼侍讲。疏言:“赵、冀分野,乃有荧惑犯填星之变,则我师之出,
岂无当长虑而却顾者。故臣愿陛下勿以星文为小异而或加忽。一话一语,一政一
事,必求有以格天心而弭灾变。至于进兵攻讨,尤切谨重。”迁太常少卿兼国史
编修、实录检讨,兼侍讲,兼权侍立修注官,迁起居郎,拜殿中侍御史,权刑部
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选吏部侍郎,进工部尚书,以宝谟阁直学士知
平江府,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乞致仕,不许,后卒于家。
黄TU,字子耕,隆兴分宁人。尝从郭雍、朱熹学,熹深期之,而TU亦以
道自任,反复论辨,必无所疑然后止。举太学进士,为瑞昌主簿,监文思院,知
卢阳县,五溪獠犷悍,TU为诗谕之,獠感悦,有公事莫敢违。
通判处州,经、总制有额无钱,俗号殿最纲,TU会十年中成赋酌取之,阁
免逋负,钱额钧等,独以最闻。主管官告院、大理寺簿、军器监丞,岁余三迁,
TU乃不乐。间行西湖,慨然曰:“我昔在南、北山,一水一石,无不自题品,
今无复情味,何邪?”
丐外,知台州。谢良佐子孙居台者既播越流落,TU求之民间,收而教之。
勤苦夙夜,先劝后禁,讼牒销缩,郡称平治。为济粜仓,为抵当库,葬民之栖寄
暴露者为棺千五百,置养济院,又创安济坊以居病囚,皆自有子本钱,使不废。
故叶适谓TU条目建置,忧民如家。迁袁州,哭从弟哀甚,得疾卒。所著有《复
斋集》。
杨大异,字同伯,唐天平节度使汉公之后,十世祖祥避地醴陵,因家焉。祥
事亲孝,亲亡哀毁,泣尽继以血,庐墓终身,有白芝、白乌、白兔之瑞。事闻于
朝,褒封至孝公,赐名木植墓道,以旌其孝。大异从胡宏受《春秋》大义。登嘉
定十三年进士第。授衡阳主簿,有惠政。经龙泉尉,摄邑令。适岁饥,提刑司遣
吏和籴米二万石于邑,米价顿增,民乏食,大异即以提刑司所籴者如价发粜,民
甚德之。提刑赵与大怒,捃其罪弗得,坐以方命,移安远尉。
邑有峒寇扰民,官兵致讨,积年弗获,檄大异往治之。大异以一仆负告身自
随,肩舆入贼峒,传呼尉至,贼露刃成列以待,徐谕以祸福,皆伏地叩头,愿改
过自新。留告身为质,偕其渠魁数辈出降。以赏迁吉州户曹,改广西经干,复以
弭盗赏,除四川制置司参议官。北兵入成都,大异从制置使丁黼巷战,兵败,身
被数创死,阖门皆遇难。诘旦,其部曲窃往瘗之,大异复苏,负以逃,获免。进
朝奉郎,宰石门县,就除通判溧阳,摄州事,皆有惠政。去官之日,老弱攀号留
之,大异易服潜去。擢知登闻鼓院,迁大理寺丞,平反冤狱者七。召对,极言时
政得失,迕宰相意,出知澧州。理宗曰:“是四川死节更生者杨大异耶?论事剀
切,有用之材也。何遽出之?”对曰:“是人尤长于治民。”命予节兼庾事,进
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兼庾事。
时常平司逋负山积,械系追索,奸蠹百出。大异与之约,悉纵遣之,负者如
期毕输,吏无所容其奸。访张九龄曲江故宅,建相江书院,以祀九龄。改提点广
西刑狱兼漕、庾二司,所至奸吏屏息,寇盗绝迹。凡可以为民兴利除害者,必奏
行之。复建宣成书院祀张栻、吕祖谦。广海幅员数千里,道不拾遗,报政为最。
未六十即丐致仕,不允,章四上,除秘阁修撰、太中大夫,提举崇禧观、醴陵县
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归里第,与居民无异,学者从之,讲肄谆谆,
相与发明经旨,条析理学。食祠禄者二十四年,卒,年八十二。子霆、霖。霆在
《忠义传》。
论曰:正论之在天下,未尝亡也。徐范之于韩侂胄,吴泳、李韶、王迈之于
史氏,皆能无所回挠,正色直言。至于史弥巩则弥远之弟,陈埙其甥也,不以私
亲而废天下之公论。抑孟子所谓“寡助之至”者欤?赵与扬历最久,甘为
聚敛之臣。李大同以乡人乔行简为相,荐起之。黄TU出仕,以恤民尊贤为急,
可谓知本。大异节义如此,宜其善政之著称于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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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四 列传第一百八十三

○陆持之 徐鹿卿 赵逢龙 赵汝腾 孙梦观 洪天锡 黄师雍 徐元杰
孙子秀 李伯玉
陆持之,字伯微,知荆门军九渊之子也。七岁能为文。九渊授徒象山之上,
学者数百人,有未达,持之为敷绎之。荆门郡治火,持之仓卒指授中程,九渊器
之。
韩侂胄将用兵,持之忧时之怿,乃历聘时贤,将有以告,见徐谊于九江,时
议防江,持之请择僚吏察地形,孰险而守,孰易而战,孰隘而伏,毋专为江守。
具言:“自古兴事造业,非有学以辅之,往往皆以血气盛衰为锐惰。故三国、两
晋诸贤,多以盛年成功名。公更天下事变多矣,未举一事,而朝思夕惟,利害先
入于中,愚恐其为之难也。”谊怃然。又之鄂谒薛叔似、项安世,之荆谒吴猎,
争欲留之,寻皆谢归。著书十篇,名《戆说》。
嘉定三年,试江西转运司预选,常平使袁燮荐于朝,谓持之议论不为空言,
缓急有可倚仗。不报。豫章建东湖书院,连帅以书币强起持之长之。嘉定十六年,
宁宗特诏持之秘书省读书,固辞,不获。既至,又诏以迪功郎入省,乞归,不许。
理宗即位,转修职郎,差干办浙西安抚司,以疾请致仕,特命改通直郎。所著有
《易提纲》、《诸经杂说》。
徐鹿卿,字德夫,隆兴丰城人。博通经史,以文学名于乡,后进争师宗之。
嘉定十六年,廷试进士,有司第其对居二,详定官以其直抑之,犹置第十。
调南安军学教授。张九成尝以直道谪居,鹿卿摭其言行,刻诸学以训。先是
周惇颐、程颢与其弟颐皆讲学是邦,鹿卿申其教,由是理义之学复明。立养士纲
条,学田多在溪峒,异时征之无艺,农病之,鹿卿抚恤,无逋租者。其后盗作,
环城屋皆毁,惟学宫免,曰:“是无挠我者。”
辟福建安抚司干办公事。会汀、邵寇作,鹿卿赞画备御,动中机会。避寇者
入城,多方振济,全活甚众。郡多火灾,救护有方。会都城火,鹿卿应诏上封事,
言积阴之极,其征为火,指言惑嬖宠、溺燕私、用小人三事尤切。真德秀称其气
平论正,有忧爱之诚心。改知尤溪县。德秀守泉,辟宰南安,鹿卿以不便养辞。
德秀曰:“道同志合,可以拯民,何惮不来?”鹿卿入白其母,欣然许之。既至,
首罢科敛之无名者,明版籍,革预借,决壅滞,达冤抑,邑以大治。德秀寻帅闽,
疏其政以劝列邑。岁饥,处之有法,富者乐分,民无死徙。最闻,令赴都堂审察。
以母丧去。
诏服阕赴枢密禀议,首言边事、楮币。主管官告院,干办诸司审计司。故相
子以集英殿修撰食祠禄,又帮司农少卿米麦,鹿卿曰:“奈何为一人坏成法。”
持不可。迁国子监主簿。入对,陈六事,曰:“洗凡陋以起事功,昭劝惩以收主
柄,清班著以储实才,重藩辅以蔽都邑,用闽、越舟师以防海,合东南全力以守
江。”上皆嘉纳。改枢密院编修官,权右司,赞画二府,通而守法。会右史方大
琮、编修刘克庄、正字王迈以言事黜,鹿卿赠以诗,言者并劾之,太学诸生作
《四贤诗》。知建昌军,未上,而崇教、龙会两保与建黎原、铁城之民修怨交兵,
鹿卿驰书谕之,敛手听命。既至,则宽赋敛,禁掊克。汰赃滥,抑强御,恤寡弱,
黥黠吏,训戍兵,创百丈砦,择兵官,城属县,治行大孚,田里歌诵。
督府横取秋苗斛面,建昌为米五千斛。鹿卿争之曰:“守可去,米不可得。”
民恐失鹿卿,请输之以共命。鹿卿曰:“民为守计则善矣。守独不为民计乎?”
卒争以免。召赴行在,将行,盗发南丰,捕斩渠首二十人,余不问。擢度支郎官
兼右司。入对,极陈时敝。改侍右郎官兼敕令删修官,兼右司。鹿卿又言当时并
相之敝。宰相以甘言诱鹿卿,退语人曰:“是牢笼也,吾不能为宰相私人。”言
者以他事诋鹿卿,主管云台观。越月,起为江东转运判官。岁大饥,人相食,留
守别之杰讳不诘,鹿卿命掩捕食人者,尸诸市。又奏援真德秀为漕时拨钱以助振
给,不报。遂出本司积米三千余石减半贾以粜,及减抵当库息,出缗钱万有七千
以予贫民,劝居民收字遗孩,日给钱米,所活数百人。宴集不用乐。
会岳珂守当涂,制置茶盐,自诡兴利,横敛百出,商旅不行,国计反屈于初。
命鹿卿核之,吏争窜匿。鹿卿宽其期限,躬自钩考,尽得其实。珂辟置贪刻吏,
开告讦以罔民,没其财,民李士贤有稻二千石,囚之半岁。鹿卿悉纵舍而劝以其
余分,皆感泣奉命。珂罢,以鹿卿兼领太平,仍暂提举茶盐事。弛苛征,蠲米石、
芜湖两务芦税。江东诸郡飞蝗蔽天,入当涂境,鹿卿露香默祷,忽飘风大起,蝗
悉度淮。之杰密请移鹿卿浙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兼提举常平。鹿卿言罢浮盐经
界硷地,先撤相家所筑,就捕者自言:“我相府人。”鹿卿曰:“行法必自贵近
始。”卒论如法。丞相史弥远之弟通判温州。利韩世忠家宝玩,籍之,鹿卿奏削
其官。
初,鹿卿檄衢州推官冯惟说决婺狱,惟说素廉平,至则辨曲直,出淹禁。大
家不快其为,会乡人居言路,乃属劾惟说。州索印纸,惟说笑曰:“是犹可以仕
乎?”自题诗印纸而去。衢州郑逢辰以缪举,鹿卿以委使不当,相继自劾,且共
和其诗。御史兼二人劾罢之。及知泉州,改赣州,皆辞。迁浙西提点刑狱、江淮
都大坑冶,皆以病固辞,遂主管玉局观。及召还,又辞,改直宝章阁知宁国府,
提举江东常平,又辞。
淳祐三年,以右司召,犹辞。丞相杜范遗书曰:“直道不容,使人击节。君
不出,岂以冯惟说故耶?惟说行将有命矣。”鹿卿乃出。擢太府少卿兼右司。入
对,请定国本、正纪纲、立规模,“时事多艰,人心易摇,无独力任重之臣,无
守节伏义之士,愿蚤决大计”。上嘉纳之。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崇政
殿说书。逾年,兼权吏部侍郎。时议使执政分治兵财,鹿卿执议不可。以疾丐祠,
迁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发运副使。力丐祠,上谕丞相挽留之。召权兵部侍郎,
固辞,上令丞相以书招之,鹿卿至,又极言君子小人,切于当世之务。兼国子祭
酒,权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兼权给事中。鹿卿言
“琐闼之职无所不当问,比年命下而给舍不得知,请复旧制”。从之。
上眷遇冞笃而忌者浸多,有撰伪疏托鹿卿以传播,历诋宰相至百执事,鹿
卿初不知也,遂力辨上前,因乞去,上曰:“去,则中奸人之计矣。”令临安府
根捕,事连势要,狱不及竟。迁礼部侍郎。累疏告老,授宝章阁待制、知宁国府,
而引年之疏五上,不允,提举鸿禧观,遂致仕,进华文阁待制。卒,遗表闻,赠
四官。
鹿卿居家孝友,喜怒不形,恩怨俱泯,宗族乡党,各得欢心。居官廉约清峻,
豪发不妄取,一庐仅庇风雨。所著有《泉谷文集》、奏议、讲义、《盐楮议政稿》、
《历官对越集》,手编《汉唐文类》、《文苑菁华》,谥清正。
赵逢龙,字应甫,庆元之鄞人。刻苦自修,为学淹博纯实。登嘉定十六年进
士第。授国子正、太学博士,历知兴国、信、衢、衡、袁五州,提举广东、湖南、
福建常平。每至官,有司例设供张,悉命撤去,日具蔬饭,坐公署,事至即面问
决遣。为政务宽恕,抚谕恻怛,一以天理民彝为言,民是以不忍欺。居官自常奉
外,一介不取。民赋有逋负,悉为代输。尤究心荒政,以羡余为平籴本。迁将作
监,拜宗正少卿兼侍讲。凡道德性命之蕴,礼乐刑政之事,缕缕为上开陈。疏奏
甚众,稿悉焚弃。年八十有八终于家。
逢龙家居讲道,四方从游者皆为钜公名士。丞相叶梦鼎出判庆元,修弟子礼,
常谓师门庳陋,欲市其邻居充拓之。逢龙曰:“邻里粗安,一旦惊扰,彼虽勉从,
我能无愧于心!”逢龙寡嗜欲,不好名,扬历日久,泊然不知富贵之味。或问何
以裕后,逢龙笑曰:“吾忧子孙学行不进,不患其饥寒也。”
赵汝腾,字茂实,宗室子也。居福州。宝庆二年进士。历官差主管礼、兵部
架阁,迁籍田令,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升校书郎,寻升秘书郎兼史馆校勘。
轮对,言节用先自乘舆宫掖始。兼玉牒所检讨官,以直焕章阁知温州,进直徽猷
阁、江东提点刑狱,又进直宝文阁,差知婺州。召赴阙,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
舍人,升起居郎,时暂兼权吏部侍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同修国史、实
录院同修撰,兼侍讲,迁吏部侍郎兼侍讲,权工部尚书兼权中书舍人,皆兼同修
撰,以左司谏陈垓论罢。召为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入奏,
言:“前后奸谀之臣,伤善害贤,自取穹官要职,何益于陛下,而深损于圣德。
兴利之臣,移东就西,顺适宫禁,自遂溪壑无厌之欲,何益于陛下,而深戕于国
脉。则陛下私惠群小之心,可以息矣。”又言:“陛下有用君子之名,无用君子
之实。”
兼直学士院,拜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兼侍读。辞归故里,累召,力辞,以龙
图阁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召至阙,以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翰林学
士承旨,知泉州、知州南外宗正事,复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兼翰林学士承旨。景
定二年,卒,遗表上,特赠四官。
孙梦观,字守叔,庆元府慈溪人。宝庆二年进士。调桂阳军教授、浙西提举
司干办公事,差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为武学谕。轮对,言:“人主不容有所惮,
尤不容有所玩,惮则有言而不能容,玩则虽容其言而不能用。”力请外,添差通
判严州,主管崇道观,召为武学博士、太常寺丞兼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大宗正丞
兼屯田郎官、将作少监。知嘉兴府,仍旧班兼右司郎官、将作监。转对,极言:
“风宪之地,未闻有十八疏攻一竦者。封驳之司,未闻有三舍人不肯草制者。道
揆不明,法守滋乱,天下之权将有所寄,而倒持之患作。”当路者滋不悦。出知
泉州兼提举市舶,改知宁国府。蠲逋减赋,无算泛入者尽籍于公帑。户部遣官督
赋,急若星火,阖郡皇骇,莫知为计。梦观曰:“吾宁委官以去,毋宁病民以留。”
力丐祠,且将以府印牒所遣官,所遣官闻之夜遁。他日梦观去宁国,人言之为之
流涕。
丞相董槐召还,帝问江东廉吏,槐首以梦观对,帝说,乃迁司农少卿兼资善
堂赞读。轮对,谓:“今内外之臣,恃陛下以各遂其私,而陛下独一无可恃,可
为寒心!”次论:“郡国当为斯民计,朝廷当为郡国计。乞命大臣应自前主计之
臣夺州县之利而归版曹者,复归所属,庶几郡国蒙一分之宽,则斯民亦受一分之
赐。”帝善其言。迁太府卿、宗正少卿,兼给事中、起居舍人、起居郎。八上章
辞免,以监察御史吴燧论罢,直龙图阁与祠,授秘阁修撰、江淮等路提点铸钱司
公事。甫至官,即复召为起居郎兼侍右侍郎、给事中兼赞读,兼国子祭酒,权吏
部侍郎。奏事抗论益切,以宠赂彰、仁贤逝、货财偏聚为言,且谓“未易相之前,
敝政固不少;既易相之后,敝政亦自若。”在廷之士皆危之。梦观曰:“吾以一
布衣蒙上恩至此,虽捐躯无以报,利钝非所计也。”
力求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蠲租税,省刑罚,郡人徐清叟、蔡抗以
为有古循吏风。民有梦从者甚郡,迎祠山神,出视之则梦观也。俄而梦观得疾,
口授遗表,不忘规谏,遂卒。帝悼惜久之,赙银帛三百。梦观退然若不胜衣,然
义所当为,奋往直前;其居败屋数间,布衣蔬食,而重名节云。
洪天锡,字君畴,泉州晋江人。宝庆二年进士。授广州司法。长吏盛气待僚
属,天锡纠正为多。丁内艰,免丧,调潮州司理。势家夺民田,天赐言于守,还
之。
帅方大琮辟真州判官,留置幕府。改秩知古田县。行乡饮酒礼。邑剧,牒诉
猥多,天锡剖决无留难。有倚王邸势杀人者,诛之不少贷。调通判建宁府。大水,
擅发常平仓振之。擢诸司粮料院,拜监察御史兼说书。累疏言:“天下之患三:
宦官也,外戚也,小人也。”劾董宋臣、谢堂、厉文翁,理宗力护文翁,天锡又
言:“不斥文翁,必为王府累。”上令吴燧宣谕再三,天锡力争,谓:“贵幸作
奸犯科,根柢蟠固,乃迟回护惜,不欲绳以法,势焰愈张,纪纲愈坏,异时祸成,
虽欲治之不可得矣。”上又出御札,俾天锡易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
古奸人虽凭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苟知之而止于戒饬,则凭怙愈张,反不
若未知之为愈也。”章五上,出关待罪。诏二人已改命,宋臣续处之。天锡言:
“臣留则宋臣去,宋臣留则臣当斥,愿早赐裁断。”越月,天雨土,天锡以其异
为蒙,力言阴阳君子小人之所以辨,又言修内司之为民害者。
蜀中地震,浙、闽大水,又言:“上下穷空,远近怨疾,独贵戚巨阉享富贵
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独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会吴民仲大论等列诉宋臣
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移文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
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役,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
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并卢允升而枚数其恶,上犹力护之。天
锡又言:“修内司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迹捕之凶渠,
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
愿毋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上至六七,最后请还御史印,谓:
“明君当为后人除害,不当留患以遗后人。今朝廷轻给舍台谏,轻百司庶府,而
北司独重,仓卒之际,臣实惧焉。”言虽不果行,然终宋世阉人不能窃弄主威者,
皆天锡之力,而天锡亦自是去朝廷矣。改大理少卿,再迁太常,皆不拜。
改广东提点刑狱,五辞。明年,起知潭州,久之始至官。戢盗贼,尊先贤,
逾年大治。直宝谟阁,迁广东转运判官,决疑狱,劾贪吏,治财赋,皆有法。召
为秘书监兼侍讲,以聩辞,升秘阁修撰、福建转运副使,又辞。度宗即位,以侍
御史兼侍读召,累辞,不许,在道间,监察御史张桂劾罢之。乃疏所欲对病民五
事:曰公田,曰关子,曰银纲,曰盐钞,曰赋役。又言:“在廷无严惮之士,何
以寝奸谋?遇事无敢诤之臣,何以临大节?人物稀疏,精采销耎,隐惰惜已者多,
忘身徇国者少。”进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加显文阁待制、湖南安抚使、知潭州,
改潭州,皆力辞。
又明年,改福建安抚使,力辞,不许。亭户买盐至破家陨身者,天锡首罢之,
民作佛事以报。罢荔枝贡。召为刑部尚书,诏宪守之臣趣行无虚日,不起。久之,
进显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三降御札趣之,又力辞。逾年,进华文阁直
学士,仍旧宫观,寻致仕,加端明殿学士,转一官。疾革,草遗表以规君相。上
震悼,特赠正议大夫,谥文毅。
天锡言动有准绳,居官清介,临事是非不可回折。所著奏议、《经筵讲义》,
《进故事》、《通祀辑略》、《味言发墨》、《阳岩文集》。
黄师雍,字子敬,福州人。少从黄斡学。入太学。宝庆二年,举进士。诏为
楚州官属。出盗贼白刃之冲,不畏不慑。李全反状已露,师雍密结忠义军别部都
统时青图之,谋泄,全杀青,师雍不为动,全亦不加害。秩满,朝议褒异,师雍
耻出史弥远门,不往见之。调婺州教授,学政一以吕祖谦为法。李完勉、赵必愿、
赵汝谈皆荐之。
师雍慕徐侨有清望,欲谒之,会其有召命,师雍曰:“今不可往也。”侨闻
而贤之,至阙,以其学最闻,宗勉在政府,力言于丞相乔行简,行简已许以朝除。
师雍以书见行简,劝其归老,行简不悦,宗勉之请遂格。
知遂之龙溪,转运使王伯大上其邑最。行简罢,宗勉与史嵩之入相,召师雍
审察,将至而宗勉卒。嵩之延师雍,密示相亲意,师雍不领;迁粮料院,又曰:
“料院与相府密迩,所以相处。”师雍亦不领。嵩之独相,权势浸盛,上下惧祸,
未有发其奸者。博士刘应起首疏论嵩之,帝感悟,思逐嵩之。师雍与应起相善,
故嵩之疑师雍左右之,讽御史梅杞击师雍,差知兴化军,旋夺之,改知邵武军。
及应起为监察御史,师雍迁宗正寺簿,寻亦拜监察御史。首疏削金渊秩,送外居
住。再疏斥赵纶、项容孙、史肯之。嵩之终丧,正言李昴英、殿中侍御史章琰共
疏乞窜斥之,师雍亦上疏论列,帝感悟,即其日诏勒令致仕。权直舍人院刘克庄
封还词头,乞畀嵩之以贴职如宰臣去国故事,遂得守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学士
致仕。议者曰:“大夫,官也。观文,职也。元降御笔但云‘守官’,无‘本官
职’之辞。观文之命,自克庄启之。朋邪顾望,不可赦。”师雍遂劾克庄临事失
身犯义,免所居官,琰亦继劾克庄,师雍又乞籍嵩之家隶张叔仪,皆从之。
未几,昴英劾临安尹赵与及执政,琰亦劾执政,帝怒昴英并及琰。郑
采乘间劾琰、昴英,又嗾同列再疏,以昴英属某人,琰属师雍。师雍毅然不从,
独击叶阊乃与腹心。琰、昴英去国,采于是荐周坦、叶大有入台,首劾程
公许、江万里,善类日危矣。未逾月,坦攻参政吴潜去,陈垓为监察御史,时采、
与、坦、垓、大有合为一,师雍独立。采恶之尤甚,思所以去师雍,未得,
招四人共谋之。会大旱求言,应招者多指采、坦等为起灾之由,牟子才、李伯玉、
卢钺语尤峻。坦等伪撰匿名书,诬三士,师雍榻前辨,谓:“匿名书条令所禁,
非公论也,不知何为至前。”因发其伪撰之迹。适钺疏誉师雍,采乃以钺附师雍,
帝不听,擢师雍左司谏。
未几,采入政府,谢方叔、赵汝腾疏其奸,采遂罢去。师雍与丞相郑清之故
同舍,然以劾刘用行、魏岘皆清之亲故,清之不乐。坦喜曰:“吾得所以去之矣。”
遣其妇日造清之妻,谮曰:“彼去用行、岘,乃去丞相之渐也。”帝将以师雍为
侍御史,清之曰:“如此,则臣不可留。”迁起居舍人兼侍讲,即力丐去。清之
犹冀师雍少贬,师雍曰:“吾欲为全人。”终不屈。数月,坦卒劾师雍及高斯得
俱罢。久之,以直宝文阁奉祠,陈垓又嗾同列寝之。清之卒,起师雍为左史,既
而改江西转运使,迁礼部侍郎,命下而卒于江西官舍。
师雍简淡寡欲,靖厚有守,言若不出口,而于邪正之辨甚明,视外物轻甚,
故博采公论,当官而行,爱护名节,无愧师友云。
徐元杰,字仁伯,信州上饶人。幼颖悟,诵书日数千言,每冥思精索。闻陈
文蔚讲书铅山,实朱熹门人,往师之。后师事真德秀。绍定五年,进士及第。签
书镇东军节判官厅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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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熙二年,召为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奏否泰、剥复之理,因及右辖久虚,
非骨鲠耆艾,身足负荷斯世者,不可轻畀。又言皇子竑当置后及蚤立太子,乞蚤
定大计。时谏官蒋岘方力排竑置后之说,遂力请外,不许,即谒告归,丐祠,章
十二上。三年,迁著作佐郎兼兵部郎官,以疾辞。差知安吉州,辞。召赴行在奏
事,辞益坚。
淳祐元年,差知南剑州。会峡阳寇作,擒渠魁八人斩之。余释不问。父老或
相语曰:“侯不来,我辈鱼肉矣。”郡有延平书院,率郡博士会诸生亲为讲说。
民讼,率呼至以理化诲,多感悦而去。输苗听其自概,阖郡德之。丁母忧去官,
众遮道跪留。既免丧,授侍左郎官。言敌国外患,乞以宗社为心。言钱塘驻跸,
骄奢莫尚,宜抑文尚质。兼崇政殿说书,每入讲,必先期斋戒。尝进仁宗诏内降
指挥许执奏及台谏察举故事为戒,语多切宫壶。拜将作监,进杨雄《大匠箴》,
陈古节俭。时天久不雨,转对,极论《洪范》天人感应之理及古今遇灾修省之实,
辞益忠恳。
丞相史嵩之丁父忧,有诏起复,中外莫敢言,惟学校叩阍力争。元杰时适轮
对,言:“臣前日晋侍经筵,亲承圣问以大臣史嵩之起复,臣奏陛下出命太轻,
人言不可沮抑。陛下自尽陛下之礼,大臣自尽大臣之礼,玉音赐俞,臣又何所容
喙。今观学校之书,使人感叹。且大臣读圣贤之书,畏天命,畏人言。家庭之变,
哀戚终事,礼制有常。臣窃料其何至于忽送死之大事,轻出以犯清议哉!前日昕
庭出命之易,士论所以凛凛者,实以陛下为四海纲常之主,大臣身任道揆,扶翊
纲常者也。自闻大臣有起复之命,虽未知其避就若何,凡有父母之心者莫不失声
涕零,是果何为而然?人心天理,谁实无之,兴言及此,非可使闻于邻国也。陛
下乌得而不悔悟,大臣乌得而不坚忍?臣恳恳纳忠,何敢诋讦,特为陛下爱惜民
彝,为大臣爱惜名节而已。”疏出,朝野传诵,帝亦察其忠亮,每从容访天下事,
以筵益申前议。未几,夜降御笔黜四不才台谏,起复之命遂寝。
元老旧德次第收召,元杰亦兼右司郎官,拜太常少卿,兼给事中、国子祭酒,
权中书舍人。杜范入相,复延议军国事。为书无虑数十,所言皆朝廷大政,边鄙
远虑。每裁书至宗社隐忧处,辄阁笔挥涕,书就随削稿,虽子弟无有知者。六月
朔,轮当侍立,以暴疾谒告。特拜工部侍郎,随乞纳,诏转一官致仕。夜四鼓。
遂卒。
先,元杰未死之一日,方谒左丞相范钟归,又折简察院刘应起,将以冀日奏
事。是夕,俄热大作,诘朝不能造朝,夜烦愈甚,指爪忽裂,以死。朝绅及三学
诸生往吊,相顾骇泣。讣闻,帝震悼曰:“徐元杰前日方侍立,不闻有疾,何死
之遽耶?”亟遣中使问状,赙赠银绢二百计。已而太学诸生伏阙诉其为中毒,且
曰:“昔小人有倾君子者,不过使之自死于蛮烟瘴雨之乡,今蛮烟瘴雨不在领海,
而在陛下之朝廷。望奋发睿断,大明典刑。”于是三学诸生相继叩阍讼冤,台谏
交疏论奏,监学官亦合辞闻于朝。二子直谅、直方乞以恤典充赏格。有旨付临安
府逮医者孙志宁及常所给使鞫治。既又改理寺,诏殿中侍御史郑采董之,且募告
者赏缗钱十万、官初品。大理寺正黄涛谓伏暑证,二子乞斩涛谢先臣。然狱迄无
成,海内人士伤之,帝悼念不已,赐官田五百亩、缗钱五千给其家。赐谥忠愍。
孙子秀,字元实,越州余姚人。绍定五年进士。调吴县主簿。有妖人称“水
仙太保”,郡守王遂将使治之,莫敢行,子秀奋然请往,焚其庐,碎其像,沈其
人于太湖,曰:“实汝水仙之名矣。”妖遂绝。日诣学宫与诸生讨论义理。辟淮
东总领所中酒库,檄督宜兴县围田租。既还,白水灾,总领恚曰:“军饷所关,
而敢若此,独不为身计乎?”子秀曰:“何敢为身计,宁罪去尔。”力争之,遂
免。
调滁州教授,至官,改知金坛县。严保伍,厘经界,结义役,一切与民休息。
讼者使赍牒自诣里正,并邻证来然后行,不实者往往自匿其牒,惟豪黠者有犯,
则痛绳不少货。淮民流入以万计,振给抚恤,树庐舍,括田使耕,拔其能者分治
之。崇学校,明教化,行乡饮酒礼。访国初茅山书院故址,新之,以待远方游学
之士。
通判庆元府,主管浙东盐事。先是,诸场盐百袋附五袋,名“五厘盐”,未
几,提举官以为正数,民困甚,子秀奏蠲之。辟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衢州冠作,
水冒城郭,朝廷择守,属子秀行。子秀谓捕贼之责,虽在有司,亦必习土俗之人,
乃能翦其凭依,裁其奔突。乃立保伍,选用土豪,首旌常山县令陈谦亨、寓士周
还淳等捍御之劳,且表于朝,乞加优赏,人心由是竞劝。未几,盗复起江山、玉
山间,甫七日,而众禽四十八人以来。终子秀之任,贼不复动,水潦所及,则为
治桥梁,修堰闸,补城壁,浚水原,助葺民庐,振以钱米,招通邻籴。奏蠲秋苗
万五千石有奇,尽代纳其夏税,并除公私一切之负;坍溪沙壅之田,请于朝,永
蠲其税,民用复苏。
南渡后,孔子裔孙寓衢州,诏权以衢学奉祀,因循逾年,无专飨之庙。子秀
撤废佛寺,奏立家庙如阙里。既成,行释菜礼。以政最迁太常丞,以言罢。未几,
迁大宗正丞,迁金部郎官。金部旧责州郡以必不可辨之泛数,吏颠倒为奸欺。子
秀日夜讨论,给册转递以均其输,人人如债切身,不遣一字而输足。迁将作监、
淮东总领,辞。改知宁国府,辞。为左司兼右司,再兼金部。与丞相丁大全议不
合,去国。差知吉州,寻镌罢。
时嬖幸朱熠凡三劾子秀。开庆元年,为浙西提举常平。先是,大全以私人为
之,尽夺亭民盐本钱,充献羡之数;不足,则估籍虚摊。一路骚动,亭民多流亡。
子秀还前政盐本钱五十余万贯,奏省华亭茶盐分司官,定衡量之非法多取者,于
是流徙复业。徙浙西提点刑狱兼知常州。淮兵数百人浮寓贡院,给饷不时,死者
相继,子秀请于朝,创名忠卫军,置砦以居,截拨上供赡之。盗劫吴大椿,前使
者讳其事,诬大椿与兄子焴争财,自劫其家,追毁大椿官,编置千里外,徙黥
其臧获。子秀廉得实,乃悉平反之。寻以兼郡则行部非便,得请专臬事。击贪举
廉,风采凛然,犴狱为清。
进大理少卿,直华文阁、浙东提点刑狱兼知婺州。婺多势家,有田连阡陌而
无赋税者,子秀悉核其田,书诸牍,势家以为厉己,嗾言者罢之。寻迁湖南转运
副使,以迎养非便辞,移浙西提点刑狱。子秀冒暑周行八郡三十九县,狱为之清。
安吉州有妇人诉人杀其夫与二仆,郡守捐赏万缗,逮系考掠十余人,终莫得其实。
子秀密访之,乃妇人赂宗室子杀其夫,仆救之,并杀以灭口。一问即伏诛,又释
伪会之连逮者,远近称为神明。
初,狱讼之滞,皆由期限之不应。使者下车,或亲书戒州县勿违,而违如故,
则怒之。怒之,改匣,又违则又重怒之,至再三。而专卒四出,巡尉等司缴限抱
匣费不赀,则其势必违。子秀与州县约,到限者径诣庭下,吏不得要索,亦无违
者。其后创循环总匣属各州主管官,凡管内诸司报应皆并入匣,一日一遣,公移
则又总实于匣以往。于是事无小大,纤悉毕具,而风闻者反谓专卒凌州县,劾罢
之,子秀笑而已。移江东提点刑狱。度宗即位,进太常少卿兼右司,寻兼知临安
府,以言罢。起知婺州,卒。
子秀少从上虞刘汉弼游,磊落英发,抵掌极谈,神采飞动。与人交久而益亲,
死生患难,营救不遗力。闻一善则手录之。
李伯玉,字纯甫,饶州余干人。端平二年,进士第二。初名诚,以犯理宗潜
讳更今名。授观察推官、太学正兼庄文府教授、太学博士。召试馆职,历诋贵戚
大臣,直声暴起。改校书郎,奏言:“台评迎合上意,论罢尤焴、杨栋、卢钺
三人,忠邪不辨,乞同罢。”帝不允。监察御史陈垓连劾罢之。
奉云台祠,差知南康军,迁著作佐郎兼沂靖惠王府教授,兼考功郎官,兼尚
书右司员外郎。引故事弹台臣萧隶来,迁著作郎。帝怒,降两官罢叙。复知邵武
军,改湖北提点刑狱,移福建,迁尚右郎官。侍御史何梦然论伯玉乃吴潜之死党,
奉祀,迁福建提举常平、淮西转运判官。召赴经筵,迁考功郎兼太子侍读,拜太
府少卿、秘书少监、起居郎、工部侍郎。
度宗即位,兼侍讲,权礼部侍郎,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贾似道尝
集百官议事,忽厉声曰:“诸君非似道拔擢,安得至此!”众默然莫敢应者,伯
玉答曰:“伯玉殿试第二名,平章不拔擢,伯玉地步亦可以至此。”似道虽改容
而有怒色。既退,即治归。以显文阁待制知隆兴府,右正言黄万石论罢。召入觐,
擢权礼部尚书兼侍读。似道益专国柄,帝以伯玉旧学,进之卧内,相对泣下,欲
用以参大政,似道益忌之,而伯玉寻病卒。
伯玉尝请罢童子科,以为非所以成人材,厚风俗。赵汝腾尝荐八士,各有品
目,于伯玉曰“铜山铁壁”。立朝风节,大较似之。所著有《斛峰集》。
论曰:陆持之学足以承其家,而不幸蚤丧,徐鹿卿论议明达,克施有政,赵
逢龙之清操,汝腾之不挠,孙梦观之平直,洪天锡、黄师雍、徐元杰、李伯玉皆
悉心直言,不避权势,孙子秀政绩著见,皆当时之杰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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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五 列传第一百八十四

○刘应龙 潘牥 洪芹 赵景纬 冯去非 徐霖 徐宗仁 危昭德 陈垲
杨文仲 谢枋得
刘应龙,字汉臣,瑞州高安人。嘉熙二年进士。授零陵主簿,饶州录事参军。
有毛隆者,务剽掠杀人,州民被盗,遥呼盗曰:“汝毛隆也?”盗亦曰:“我毛
隆也。”既,讼于官,捕隆置狱,应龙曰:“盗诚毛隆,其肯自谓?”因言于州,
州不可,乃委它官,隆诬伏抵死,未几盗败,应龙繇是著名。改知崇仁县。淮西
失守,江西诸州有残破者,县佐贰闻变先遁,应龙固守不去。
先是,理宗久未有子,以弟福王与芮之子为皇子,丞相吴潜有异论,帝已不
乐。大元兵度江,朝野震动,逐丞相丁大全,复起潜为相,帝问潜策安出,潜对
曰:“当迁幸。”又问卿如何,潜曰:“臣当死守于此。”帝泣下曰:“卿欲为
张邦昌乎?”潜不敢复言。未几北兵退,帝语群臣曰:“吴潜几误朕。”遂罢潜
相。帝怒潜不已,应龙朝受命,帝夜出象简书疏稿授应龙,使劾潜,应龙谓:
“潜本有贤誉,独论事失当,临变寡断。祖宗以来,大臣有罪未尝轻肆诛戮。欲
望姑从宽典,以全体貌。”帝大怒。乃按劾丁大全,请加窜斥,疏言:“内莫急
于苏民瘼以固国本,外莫急于讨军实以振国威。”又言时政四事,广发禀以振民
饥,通商贩以助民食,劝分富室以助官籴,严等第以核民数,稽检放以苏民穷,
严戢盗以除民害。贾似道素忌潜,会京师米贵,应龙为《劝粜歌》宦者取以上闻,
帝问知应龙所作,问似道米价高,当亟处之,似道访其由,亦怒应龙。迁司农少
卿,寻以右谏议大夫孙附凤言,遂去国。
景定三年,湖南饥,起提举常平。以救荒功,迁直宝章阁、广南东路转运判
官。迁秘书监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副使,奏免和籴二十
万石。擢权户部侍郎兼侍讲。时似道当国,百官奏对稍切直者辄黜,应龙言:
“臣观今日之事,可言者多矣。迩日以来,靖恭自守者以论事为忌,指陈稍切者
联翩引去,岂两省缴驳过甚,重其疑欤?抑廷臣奏对咈意,速其畏欤?朝廷清
明之时,而言者已怀疑畏,臣恐正臣夺气,鲠臣吃舌,宜非盛世所有。”遂迕当
路,自侍从、两省以下无不切齿。未几,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亟辞,中书舍
人卢钺希指封还录黄。久之,起为江东转运使,辞。
南海寇作,朝廷患之,乃以显谟阁待制知广州、广东纱略安抚使。寇闻应龙
至,遁去。应龙剿逐之,南海大治。特旨屡召,拜户部侍郎仍兼侍读,七上奏辞
免。德祐元年,迁兵部尚书、宝章阁直学士、知赣州,兼江西兵马钤辖、青海军
节度使,力辞,隐九峰。
子元高亦举进士,知候官县。没,洪天锡叹曰:“朝廷失一御史矣。”
潘牥字庭坚,福州闽人。端平二年策进士,牥对曰:“陛下承休上帝,
皈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荷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奴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
母无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
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宜厚东海之恩,裂
淮南之土,以致人和。”时对者数百人,庭坚语最直。
会殿中侍御史蒋岘劾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前倡异论,并诬牥姓同逆贼,
策语不顺,请皆论以汉法。牥调镇南军节度推官、衢州推官,历浙西提举常平
司。迁太学正,旬日,出通判潭州。日食,应诏上封事曰:“熙宁初元日食,诏
郡县掩骼,著为令。故王一扌不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请以王礼改葬。”又移
书丞相游似申言之,似心善其言,方将收用之,而牥卒。
洪芹,尚书右仆射适之曾孙,以大父泽入官,甫更调,登进士第。自南平司
法改钦州教授。部使者爱其才,先后并荐之,有旨召审察。丁内外艰。入主省架
阁,迁太学博士。轮对,发明絜矩之道。擢国子博士,出通判南剑,入为太常博
士,累迁将作少监。属词臣无当上意,慨然思得天下士,丞相程元凤言当今地望
无逾洪芹者,进兼翰林,权直秘书少监。
开庆元年,升直学士院,继权礼部侍郎、中书舍人。属兵兴,帝悟柄任非人,
自贻国祸,诏书所至,闻者奋激,盖芹所草也。丁大全罢相,出典乡郡。芹迁礼
部侍郎,缴奏:“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暴戾淫黩,引用凶恶,陷害忠良,
遏塞言路,浊乱朝纲。乞尽从谏臣所请,追官远窜,以伸国法,以谢天下。”沈
炎乘上怒,攻丞相吴潜,芹独缴奏曰:“方国本多虞,潜星驰赴阙,理纷镇浮,
陈力为多。一旦视为弁髦,得无如《诗》所谓‘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乎?”慷慨
敢言,天下义之。
迁礼部侍郎,帝锐意乡用而以论去,退寓永嘉,怡然自适。咸淳初,起知宁
国府。卒。有文集。
赵景纬字德父,临安府于潜人。少勤学,弱冠得周惇颐、程颢兄弟诸书读之,
恨不及登朱熹之门。熹门人叶味道谓之曰:“度正,吾党中第一人。”遂往见,
首诲以求放心为本。由是往来味道、正之间,研索益精。入太学,登淳祐元年进
士第。授江阴军教授,诸生守其榘度。丁母忧,以禄不逮养,服阕不调。作《读
易庵悬霤山》。江东提点刑狱吴势卿辟为干办公事,不就。召为史馆检阅,辞,
不许;乞换待次教授,不许;乞岳祠,又不许;乞致仕,不报。有旨特与改合入
官,主管崇道观,三辞,不许。景定元年,特授秘书郎,两辞,不许。迁著作郎,
辞,不许。以疾丐祠,差主管佑神观兼史馆校勘。史成,两乞外祠,进直秘阁,
与在外宫观,辞职名,不许。差主管崇禧观。
台州守王华甫建上蔡书院,礼景纬为堂长,以疾辞。依旧职差知台州,两辞,
不许,趣命益严。至郡,以化民成俗为先务,首取陈述古《谕俗文》书示诸邑,
且自为之说,使其民更相告谕、讽诵、服行,期无失坠。约束官吏扰民五事。取
《孝经庶人章》为四言咏赞其义,使朝夕歌之,至有为之感涕者。举遗逸车若水、
林正心于朝。旌孝行,作《训孝文》以励其俗。平重刑,惩哗讦,治豪横。建黄
岩县社仓六十有六。浚河道九十里,筑堤路三十里。节浮费,为下户代输秋苗。
奏蠲五邑坊河渡钱。
斯年之内,乞归田里者再。进考功郎官,再辞,不许。兼沂靖惠王府教授,
辞,不许。是冬,四辞新命,且乞祠,皆不许。乃乞于赤城、桐柏之间采药著书,
庶几有补后学,使病废之身不为无用于圣世,不许。御笔兼崇政殿说书,三辞,
不许。乃造朝,侍缉熙殿,以《易》进讲,论“圣人体元之妙在惟几,人君得此,
则天下有治而无乱,人事有吉而无凶矣”。又曰:“惕厉祗惧,乃天心之所存。
圣人先处于忧,故能无忧,先处以危,故能无危;若乃先自处于安乐,则忧危乘
之矣。”又论监司守令,其说曰:“知人之难,自古已然。人才乏使,莫今为甚。
或观望而挠于势,或阿私而徇于情,或是非不公而以枉为直,或毁誉失实而以污
为廉。遂使举刺不当,不足以服天下之心。与其纠劾于有罪之后,而未必尽得其
情;孰若精择于未用之先,而使之各称其职。”
彗出于柳,景纬应诏上封事曰:
今日求所以解天意者,不过悦人心而已。百姓之心即天心也。锢私藏而专天
下之同欲,则人不悦。保私人而违天下之公议,则人不悦。闾阎之糟糠不厌,而
燕私之供奉自如,则人不悦。百姓之膏血日朘,而符移之星火愈急,则人不悦。
不公于己而欲绝天下之私,则人不悦。不澄其源而欲止天下之贪,则人不悦。夫
必有是数者,斯足以召怨而致灾。
愿陛下捐内帑以绝壅利之谤;出嫔嫱以节用度之奢。弄权之貂寺素为天下之
所共恶者,屏之绝之;毒民之恩泽侯尝为百姓之所愤者,黜之弃之。择忠鲠敢言
之士置之台谏,以通关鬲之壅;选慈惠忠信之人使为守宰,以保元气之残。又必
稽乾、淳以来,凡利源窠名之在百司庶府者,悉隶其旧,以济经用之急;公田派
买不均之敝,听民自陈,随宜通变,以安田里之生。则人心悦、天意解矣。人之
常情,惧心每发于灾异初见之时,不能不潜移于谄谀交至之后。万一过听左右宽
譬之言,曲为它说以自解,毛举细故以塞责,而恐惧之初心弛,则下拂人心,上
违天意,国之安危或未可知。
又曰:“损玉食,不若损内帑、却贡奉之为实。避正朝,不若塞幸门、广忠
谏之为实。肆大眚固所以广仁恩,又不若择循良、黜贪暴之为实。盖天意方回而
未豫,人心乍悦而旋疑,此正阴阳胜复之会,眷命隆替之机也。”兼国史院编修
官、实录院检讨官,辞,不许。转对,言:“愿明辨义利之限,力破系吝之私,
以天自处而绝内外之分,以道制欲而黜耳目之累。毋以闺闼之贱干公议,毋以戚
畹之私紊国常。”乞归田里,不许。拜太府少卿,兼职仍旧,再辞,不许。复上
疏乞归,不许。
以直敷文阁知嘉兴府,辞,仍乞奉祠,皆不许。咸淳元年至郡,首以护根本、
正风俗为先务。三乞辞,不许。拜宗正少卿,御笔兼侍讲,辞,不许。乃还家,
三乞祠,御笔趣行,犹乞宽告,不许。至国门,御笔兼权工部侍郎,时暂兼权中
书舍人,三辞,不许。以《礼记》进讲,开陈敬恕之义。封还滥恩词头,帝从之。
又言:“损德害身之大莫过于嗜欲,而窒嗜欲之要莫切于思。居处则思敬,动作
则思礼,祭祀则思诚,事亲则思孝。每御一食,则思天下之饥者。每服一衣,则
思天下之寒者。嫔嫱在列,必思夏桀以嬖色亡其国。饮燕方欢,必思商纣以沈湎
丧其身。念起而思随之,则念必息。欲萌而思制之,则欲必消。志气日以刚健,
德性日以充实,岂不盛哉。”
又曰:“雷发非时,窃迹今日之事而有疑焉。内批叠降而名器轻,宫阃不严
而主威亵,横恩之滥已收而复出,戢贪之诏方严而随弛。宫正什伍之令所以防奇
邪,而或纵于乞怜之卑祠。缁黄出入之禁所以严宸居,而间惑于禬禳之小数。
以至弹墨未干,而抆拭之旨已下;驳奏未几,而捷出之径已开。命令不疑,则
阳纵而不收。主意不坚,则阴闭而不密。陛下可不思致灾之由,而亟求所以正之
哉?愿清其天君,以端出治之源;谨其号令,以肃纪纲之本。毋牵于私恩而挠公
法,毋迁于迩言而乱旧章,去谗而远色,贱货而贵德,则人心悦而天意得,可以
开太平而兆中兴也。”
进权礼部侍郎兼修玉牒,再辞,不许。升兼侍读,辞,不许。进《圣学四箴》
:一曰惜日力以致其勤,二曰精体认以充其知,三曰屏嗜好以专其业,四曰谨行
事以验其用。五乞归田里,帝勉留之,请益力。特授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辞,
不许,乃还家。召为中书舍人,三辞,不许,请益力。进显文阁待制,依所乞予
祠,辞职名,不许,遂差提举玉隆万寿宫。有疾,谢医却药,曰:“使我清心以
顺天命,毋重恼我怀。”拱手三揖乃卒。诏特赠四官至中奉大夫,谥文安。景纬
天性孝友,雅志冲淡,亲没无意仕进,故其立朝之日不久云。
冯去非字可迁,南康都昌人。父椅字仪之,家居授徒,所注《易》、《书》、
《诗》、《语》、《孟》、《太极图》,《西铭辑说》,《孝经章句》,《丧礼
小学》,《孔子弟子传》,《读史记》及诗文、志录,合二百余卷。
去非,淳祐元年进士。尝干办淮东转运司,治仪真,欧阳脩东园在焉,使者
黄涛欲以为佛寺,时已许荐,去非力争不得,宁不受使者荐,谒告而去。宝祐四
年,召为宗学谕。丁大全为左谏议大夫,三学诸生叩阍言不可。帝为下诏禁戒,
诏立石三学,去非独不肯书名碑之下方。监察御史吴衍、翁应弼劾诸生下狱,去
非复调护宗学生之就逮者。未几,大全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蔡抗去国,去
非亦以言罢。归舟泊金、焦山,有僧上谒,去非不虞其为大全之人也,周旋甚款。
僧乘间致大全意,愿毋遽归,少俟收召,诚得尺书以往,成命即下。去非奋然正
色曰:“程丞相、蔡参政牵率老夫至此,今归吾庐山,不复仕矣,斯言何为至我!”
绝之,不复与言。
徐霖字景说,衢州西安人。年十三,有志圣人之道,取所作文焚之,研精
《六经》之奥,控赜先儒心传之要。淳祐四年,试礼部第一。知贡举官入见,理
宗曰:“第一名得人。”嘉奖再三。登第,授沅州教授。
时宰相史嵩之挟边功要君,植党颛国。霖上疏历言其奸深之状,以为:“其
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今日之士大夫,嵩
之皆变化其心而收摄之矣。且其变化之术甚深,非章章然号于人使之为小人也。
常于善类择其质柔气弱易以夺之者,亲任一二,其或稍有异已,则潜弃而摈远之,
以风其余。彼以名节之尊不足以易富贵之愿,义利之辨亦终暗于妻妾宫室之私,
则亦从之而已。”疏奏,见者吐舌,为霖危之。未几,嵩之匿父丧求起复,君子
并起而攻之,上大感悟。
丞相范钟进所召试馆职二人,上思霖之忠,亲去其一,易霖名。及试,则曰:
“人主无自强之志,大臣有患失之心,故元良未建,凶奸未窜。”是时,丞相杜
范已薨,而钟虽得位,畏奸人覆出为己祸故也。擢秘书省正字,霖辞不获命,遂
就职。会日食,霖应诏上封事曰:“日,阳类也,天理也,君子也。吾心之天理
不能胜乎人欲,朝廷之君子不能胜乎小人。宫闱之私暱未屏,琐闼之奸邪未辨,
台臣之讨贼不决,精祲感浃,日为之食。”又数言建立太子。迁校书郎。七年夏,
大旱,霖应诏言:“谏议大夫不易则不雨,京兆尹不易则不雨。”不报,去国。
上遣著作郎姚希得留之,不还。御笔改合入官,乃改宣教郎。霖屡辞,曰:“向
为身死而不敢欺其君父,今以官高而自眩于平生,失其本心,何以暴其忠志?”
又曰:“志贵乎洁,忠尚乎精,即有取,则自蹈于垢污矣。”
八年夏,添差通判信州,霖皆力辞,竟未拜,改秩之命故也。寻令守臣勉谕
之,特改宣教郎、主管云台观,霖乃拜受。十二年,迁秘书省著作郎,累辞,不
许。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上曰:“今日所当言者,当备陈之。”霖复以正太
子名为言,又奏:“万化之本在心,存心之法在敬。”兼权尚左郎官,兼崇政殿
说书。乃上疏言:“叶大有阴柔奸黠,为群憸冠,不宜久长台谏,乞斥去。”
不报。兼权左司。霖知无不言,于是谗嫉者思以中伤,而上亦不悦。乞补外,知
抚州。祠先贤,宽租赋,振饥穷,诛悍将,建营砦,几一月而政举化行。以言去,
士民遮道,不得行,及暝,始由径以出。
宝祐元年,差知衡州。三年,当之官,遂辞,差知袁州。五年,丁外艰,哀
毁号绝,水浆不入口七日。明年开庆元年,差主管崇禧观。景定二年,知汀州。
明年,卒。将终,语其长子心亨曰:“有生必有死,自古圣贤皆然,吾复何憾。”
尚书省请加优异,诏与一子恩泽。度宗赐祭田百亩,以旌直臣。霖间居衢,守游
钧筑精舍,聘霖为学者讲道,是日听者三千余人。
徐宗仁字求心,信之永丰人。淳祐十年进士。历官为国子监主簿。开庆元年,
伏阙上书曰:
赏罚者,军国之纲纪。赏罚不明,则纲纪不立。今天下如器之欹而未坠于地,
存亡之机,固不容发。兵虚将惰,而力匮财殚,环亮四境,类不足恃;而所恃以
维持人心、奔走豪杰者,惟陛下赏罚之微权在耳。权在陛下,而陛下不知所以用
之,则未坠者安保其终不坠乎?臣为此惧久矣。
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
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而自干腹之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
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今通国之所谓佚罚者,
不过丁大全、袁玠、沈翥、张镇、吴衍、翁应弼、石正则、王立爱、高铸之徒,
而首恶则董宋臣也。是以廷绅抗疏,学校叩阍,至有欲借尚方剑为陛下除恶。而
陛下乃释而不问,岂真欲爱护此数人而重咈千万人之心?天下之事势急矣,朝
廷之纪纲坏矣。若误国之罪不诛,则用兵之士不勇。今东南一隅天下,已半坏于
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豪毛。彼方拥厚赀,挟声色,高卧华屋,而使陛下与二
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
我捐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
血锋镝之下?”陛下亦尝一念及此乎?
又极论边事,谓惠亵而威不振。论董宋臣盘固日久,蒙蔽日久。又请“使有
言责者皆得以尽其言,则国论伸而国威振,臣虽屏处山林,亦有生气”。迁国子
监丞、秘书省著作佐郎,主管崇禧观。迁考功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进读《敬天图》。
迁太府少卿兼侍讲、兼侍立修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宁国
府。监察御史郭阊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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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祐元年,起授吏部侍郎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兼提领丰储仓所,兼同
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侍左待郎。乞假督府名称往本州同守臣防拓,不允。权
礼部尚书兼益王府赞读。卫益王走海上,厓山兵败,死焉。
危昭德,邵武人。宝祐元年进士。历官为史馆检阅校勘、武学谕、宗正寺簿
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
朘民膏血,为己甘腴,民不堪命矣。”又言:“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
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
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宽征。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
也。”又言:“愿陛下举考课之事,内以责诸弹纠之职,外以责诸监司、郡守之
计。贪浊昏庸,固在必惩。廉能正直,尤当示劝。察之精则黜陟之咸服,行之力
则观听之具孚,而课吏之实得矣。”
进兼侍讲。又言:“民者,邦之命脉,欲寿国脉,必厚民生,欲厚民生,必
宽民力。”且条上厉民四敝。又言:“愿陛下为万世根本之虑,为一时仓卒之防,
必求安节之亨,毋招不节之咎,节之又节,则宫闱之费差省,帑藏之积自充,上
用足而下不匮矣。”又乞“察欣瘁休戚之故,酌利害损益之宜,孰为当因,孰为
当革,孰为可罢,孰为可行,则折衷泉货而远近便,开通关梁而商贾行。下修身
奉法之诏,而吏得自新;出输仓助贷之令,而民免贵籴;窒墨敕之门,而无官府
黜陟之异;止输台之议,而无疆界彼此之分,则气脉苏醒、意向翕合矣”。
迁起居舍人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寻迁殿中侍御史、侍御史。谏作宗阳宫。
权工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乞致仕,特转一官。昭德在经筵,以《易》、
《春秋》、《大学衍义》进讲,反覆规正者甚多。所著《春山文集》。
子彻孙,咸淳元年进士。
陈垲字子爽,嘉兴人。历京湖制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差知德安府,加直宝
谟阁、江西提点刑狱,改直敷文阁、提举千秋鸿禧观,转司农寺丞、主管崇道观、
知安庆府。召赴阙,加直显谟阁、湖南提点刑狱。再召为右司郎官,加直宝文阁
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改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抚司事。召为右司郎官,进直龙
图阁、浙西提点刑狱,迁司农少卿,以秘阁修撰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副使,迁大
理卿,进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淮、浙发运使。
户部侍郎赵必愿举垲最,诏特转一官,迁太府卿、司农卿,权工部侍郎兼同
详定敕令官,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入奏,言:“愿陛下转移世道之枢机,
砥砺士大夫之廉耻,使知名义为重,利禄为轻。久去国以恬退闻者召之,久立朝
以更迭请者从之,甘言容悦者必斥,真情丐闲者勿留。如此,则君臣上下皆以真
实相与,四维既张,士大夫难进易退之风,当见于圣世,人才幸甚!”又言:
“请以从官仿古昔人从出藩之意,其从臣为诸路宪漕,则以提点刑狱使、转运使
系衔,假之‘使’名,示与庶官别,仍乞除授自臣始。”自是屡言于帝前,不许。
以言罢。
未几,进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改知太平州兼江东转运副使。请蠲放诸郡灾
伤。加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寻提领江、淮茶盐所兼知太平州。发公帑代三县输
折丝帛钱五十万九千三百六十余贯。又作浮淮书堂以处两淮之民而教之。进显谟
阁待制、知广州,权兵部尚书,又进宝章阁直学士、知婺州,迁权户部尚书,寻
为真,时暂兼吏部尚书,以宝文阁学士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召赴阙,以旧职提
举太平兴国宫,加龙图阁学士,依旧宫观。久之,加端明殿学士。咸淳四年,卒,
谥清毅。
垲屡历麾节,军民爱戴,幕客盛多,而垲又乐荐士。所著《可斋瓿稿》二十
卷。
杨文仲字时发,眉州彭山人。七岁而孤。母胡,年二十有八,守节自誓,教
养诸子。文仲既冠,以《春秋》贡,其母喜曰:“汝家至汝,三世以是经收效矣。”
淳祐七年,文仲以胄试第一入太学。九年,又以公试第一升内舍。时言路颇
壅,因季冬雷震,首帅同舍叩阍极言时事,有曰:“天本不怒,人激之使怒。人
本无言,雷激之使言。”一时争传诵之。升上舍,为西廊学录。丞相谢方叔尝问
文仲曰:“今日何事最急?”对曰:“国本未建,莫大于此。上意未喻,当以死
请可也。”宝祐元年,登进士第。丁母忧,释服,属从叔父栋守婺州罢归,寓余
杭,文仲往问伊、洛之学。
调复州学教授。转运使印应飞辟入幕。明嫠妇冤狱,应飞悉从文仲议,且荐
之。荆湖宣抚使赵葵署文仲佐分司幕。姚希得、江万里合荐文仲学为有用。辟四
川宣抚司准备差遣,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召为户部架阁,迁太学正,升博
士。时栋为祭酒,讲学益诣精邃。迁国子博士。丐外,添差通判台州。故事,守
贰尚华侈,正月望,取灯民间,吏以白,文仲曰:“为吾然一灯足矣。”劭农东
郊,守因欲泛湖,文仲即先驰归。添差通判扬州。牙契旧额岁为钱四万缗,累政
增至十六万,开告讦以求羡。文仲曰:“希赏以扰民,吾不为也。”卒增十八界
一而已。制置使李庭芝檄主管机宜文字。时有沙田,使者欲举行之,文仲力争,
以为:“事不可妄兴,盖与民之惠有限,不扰之惠无穷。江北风寒之地,民力竭
矣,为利几何,安忍重扰吾民乎!”事遂不行。
召为宗学博士。郊祀,摄圜坛子阶监察御史。近辅兵变水患,轮对,言:
“皇天眷命,垂四百年,天命久熟之余,国脉癃老之候,此岂非一大喜惧之交乎?
愿陛下一初清明,自作主宰。”又曰:“春多沈阴,岂但麦秋之忧。于时为《》,
尤轸苋陆之虑。天目则洪水发焉,苏、湖则弄兵兴焉。峨冠于于,而每见大夫之
乏使;佩印累累,而常虑贪渎之无厌。将习黄金横带之娱,兵疲赤籍挂虚之穴。
蚩蚩编氓,得以轻统府;琐琐警遽,辄以忧朝廷。设不幸事有大于此者,国何赖
焉?”帝竦听,顾问甚至。迁太常丞,寻兼权仓部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迁将作
少监,又迁将作监。
文仲在讲筵,每以积成感动,尝进读《春秋》,帝问五霸何以为三王罪人,
文仲奏云:“齐桓公当王霸升降之会,而不能为向上事业,独能开世变厉阶。臣
考诸《春秋》,桓公初年多书‘人’,越二十年,伐楚定世子之功既成,然后书
‘侯’之辞迭见,此所以为尊王抑伯之大法。然王岂徒尊哉?盖欲周王子孙率修
文、武、成、康之法度,以扶持文、武、成、康之德泽,则王迹不熄,西周之美
可寻,如此方副《春秋》尊王之意。”帝曰:“先帝圣训有曰:‘丝竹之乱耳,
红紫之眩目,良心善性,皆本有之。’又曰:‘得圣贤心学之指要,本领端正,
家传世守,以是而君国子民,以是而祈天永命,以是而贻谋燕翼。’大哉先训,
朕朝夕服膺。”时帝以疾连不视朝,文仲奏:“声色之事,若识得破,元无可好。”
帝敛容端拱久之。
盛夏,建宗阳宫,坏徙民居,畿甸骚然。文仲疏谏:“移闾阎之聚,为香火
之庭,不得为善计矣。陛下绍祖宗之位,岂以黄、老之居为轻重哉。”翼日面奏,
益恳至,丞相贾似道怒曰:“杨文仲多言!”绍卿监以上荐人才,文仲荐陈存、
吕折、钟季玉等十有八人,名士二人,金华王柏、天台车若水也。兼国子司业,
兼侍立修注官。又以救太学教谕彭成大迕似道,主管崇禧观,出知衡州。运饷有
法而民不扰,以所当得米八千石立思济仓。召为秘书少监,寻兼崇政殿说书。以
疾乞致仕,不许。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子司业,迁
起居舍人。
瀛国公即位,授权工部侍郎兼权侍右郎官,寻兼给事中。有事明堂,议以上
公摄行,文仲议曰:“今祗见天地之始,虽在幼冲,比即丧次,已胜拜跪,执礼
无违,所当亲飨。”时丞相王?龠、陈宜中不协,文仲上疏言:“事危且急矣。
祖宗所深赖,亿兆所寄命,在乎二相,苟以不协之故,今日不战,明日不征,时
不再来,后悔何及!”寻兼国子祭酒。请谥金华何基及柏。时大元兵度江,畿甸
震动,朝士多弃去者,侍从班惟文仲一人,诏旌在列不去者二阶。文仲疾益甚,
丐祠,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三上章乞致仕,改知泉州。因将家逾岭南待次,卒,
而宋亡矣。有《见山文集》焉。
谢枋得,字君直,信州弋阳人也。为人豪爽。每观书,五行俱下,一览终身
不忘。性好直言,一与人论古今治乱国家事,必掀髯抵几,跳跃自奋,以忠义自
任。徐霖称其“如惊鹤摩霄,不事笼絷。”
宝祐中,举进士,对策极攻丞相董槐与宦官董宋臣,意擢高第矣,及奏名,
中乙科。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明年复出,试教官,中兼经科,除教授建宁
府。未上,吴潜宣抚江东、西,辟差干办公事。团结民兵,以扞饶、信、抚,科
降钱米以给之。枋得说邓、传二社诸大家,得民兵万余人,守信州,暨兵退,朝
廷核诸军费,几至不免。
五年,彗星出东方,枋得考试建康,擿似道政事为问目,言:“兵必至,国
必亡。”漕使陆景思衔之,上其稿于似道,坐居乡不法,起兵时冒破科降钱,且
讪谤,追两官,谪居兴国军。咸淳三年,赦,放归。德祐元年,吕文焕导大元兵
东下鄂、黄、蕲、安庆、九江,凡其亲友部曲皆诱下之,遂屯建康。枋得与吕师
夔善,乃应诏上书,以一族保师夔可信,乞分沿江诸屯兵,以之为镇抚使,使之
行成,且愿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从之,使以沿江察访使行,会文焕北归,不及
而反。
以江东提刑、江西招谕使知信州。明年正月,师夔与武万户分定江东地,枋
得以兵逆之,使前锋呼曰:“谢提刑来。”吕军驰至,射之,矢及马前。枋得走
入安仁,调淮士张孝忠逆战团湖坪,矢尽,孝忠挥双刀击杀百余人。前军稍却,
后军绕出孝忠后,众惊溃,孝忠中流矢死。马奔归,枋得坐敌楼见之,曰:“马
归,孝忠败矣。”遂奔信州。师夔下安仁,进攻信州,不守。枋得乃变姓名,入
建宁唐石山,转茶坂,寓逆旅中,日麻衣蹑履,东乡而哭,人不识之,以为被病
也。已而去,卖卜建阳市中,有来卜者,惟取米屡而已,委以钱,率谢不取。其
后人稍稍识之,多延至其家,使为弟子论学。天下既定,遂居闽中。
至元二十三年,集贤学士程文海荐宋臣二十二人,以枋得为首,辞不起。又
明年,行省丞相忙兀台将旨诏之,执手相勉劳。枋得曰:“上有尧、舜,下有巢、
由,枋得名姓不祥,不敢赴诏。”丞相义之,不强也。二十五年,福建行省参政
管如德将旨如江南求人材,尚书留梦炎以枋得荐,枋得遗书梦炎曰:“江南无人
材,求一瑕吕饴甥、程婴、杵臼厮养卒,不可得也。纣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
而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兴灭继绝谢天下。殷之后遂
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夫女真之待二帝亦惨
矣。而我宋今年遣使祈请,明年遣使问安。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谓梓宫
可还,太后可归。终则二事皆符其言。今一王伦且无之,则江南无人材可见也。
今吾年六十余矣,所欠一死耳,岂复有它志哉!”终不行。郭少师从瀛国公入朝,
既而南归,与枋得道时事,曰:“大元本无意江南,屡遣使使顿兵,令毋深入,
待还岁币即议和,无枉害生灵也。张宴然上书乞敛兵从和,上即可之。兵交二年,
无一介行李之事,乃挈数百年宗社而降。”因相与痛哭。
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见时方以求材为急,欲荐枋得为功,使其友赵孟<辶卸>
来言,枋得骂曰:“天祐仕闽,无毫发推广德意,反起银冶病民,顾以我辈饰好
邪?”及见天祐,又傲岸不为礼,与之言,坐而不对。天祐怒,强之而北。枋得
即日食菜果。
二十六年四月,至京师,问谢太后欑所及瀛国所在,再拜恸哭。已而病,
迁悯忠寺,见壁间《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犹尔,吾岂不汝若哉!”留梦炎
使医持药杂米饮进之,枋得怒曰:“吾欲死,汝乃欲生我邪?”弃之于地,终不
食而死。伯父徽明以特奏恩为当阳尉,摄县事,时天基节上寿,大元兵奄至,徽
明出兵战死,二子趋进抱父尸,亦死。
论曰:刘应龙不附贾似道,冯去非不附丁大全,潘牥论皇子竑事,坎壈以
终。洪芹讼吴潜,伟哉。赵景纬。醇儒也,而无躁竞之心。徐霖进则直言于朝,
退则讲道于里。徐宗仁国亡与亡,异乎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危昭德经筵进对之
言,悉载诸故史。陈垲能以意气感人,杨文仲当抢攘之时,犹能荐士,谢枋得嵚
崎以全臣节,皆宋末之卓然者也。

[发帖际遇]: 林风发现石破天准备用银票擦屁股,赶紧送上两卷草纸,换回一张银票,兑换银两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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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二十六 列传第一百八十五

◎循吏
○陈靖 张纶 邵晔 崔立 鲁有开 张逸 吴遵路 赵尚宽 高赋 程师
孟 韩晋卿 叶康直
宋法有可以得循吏者三:太祖之世,牧守令录,躬自召见,问以政事,然后
遣行,简择之道精矣;监司察郡守,郡守察县令,各以时上其殿最,又命朝臣专
督治之,考课之方密矣;吏犯赃遇赦不原,防闲之令严矣。
承平之世,州县吏谨守法度以修其职业者,实多其人。其间必有绝异之绩,
然后别于赏令,或自州县善最,他日遂为名臣,则抚子之长又不足以尽其平生,
故始终三百余年,循吏载诸简策者十二人。作《循吏传》。
陈靖,字道卿,兴化军莆田人。好学,颇通古今。父仁壁,仕陈洪进为泉州
别驾。洪进称臣,豪猾有负险为乱者,靖徒步谒转运使杨克巽,陈讨贼策。召还,
授阳翟县主簿。契丹犯边,王师数不利,靖遣从子上书,求入奏机略。诏就问之,
上五策,曰:明赏罚;抚士众;持重示弱,待利而举;帅府许自辟士;而将帅得
专制境外。太宗异之,改将作监丞,未几,为御史台推勘官。
时御试进士,多擢文先就者为高等,士皆习浮华,尚敏速。靖请以文付考官
第甲乙,俟唱名,或果知名士,即置上科。丧父,起复秘书丞,直史馆,判三司
开拆司。淳化四年,使高丽还,提点在京百司,迁太常博士。
太宗务兴农事,诏有司议均田法,靖议曰:“法未易遽行也。宜先命大臣或
三司使为租庸使,或兼屯田制置,仍择三司判官选通知民事者二人为之贰。两京
东西千里,检责荒地及逃民产籍之,募耕作,赐耕者室庐、牛犁、种食,不足则
给以库钱。别其课为十分,责州县劝课,给印纸书之。分殿最为三等:凡县管垦
田,一岁得课三分,二岁六分,三岁九分,为下最;一岁四分,二岁七分,三岁
至十分,为中最;一岁五分,未及三岁盈十分者,为上最。其最者,令佐免选或
超资;殿者,即增选降资。每州通以诸县田为十分,视殿最行赏罚。候数岁,尽
罢官屯田,悉用赋民,然后量人授田,度地均税,约井田之制,为定以法,颁行
四方,不过如此矣。”太宗谓吕端曰:“朕欲复井田,顾未能也,靖此策合朕意。”
乃召见,赐食遣之。
他日,帝又语端。曰:“靖说虽是,第田未必垦,课未必入,请下三司杂议。”
于是诏盐铁使陈恕等各选判官二人与靖议,以靖为京西劝农使,命大理寺丞皇甫
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选等言其功难成,帝犹谓不然。既而靖欲假缗钱二万试
行之,陈恕等言:“钱一出,后不能偿,则民受害矣。”帝以群议终不同,始罢
之,出靖知婺州,再迁尚书刑部员外郎。
真宗即位,复列前所论劝农事,又言:“国家御戎西北,而仰食东南,东南
食不足,则误国大计。请自京东、西及河北诸州大行劝农之法,以殿最州县官吏,
岁可省江、淮漕百余万。”复诏靖条上之,靖请刺史行春,县令劝耕,孝悌力田
者赐爵,置五保以检察奸盗,籍游惰之民以供役作。又下三司议,皆不果行。
历度支判官,为京畿均田使,出为淮南转运副使兼发运司公事,徙江南转运
使。极论前李氏横赋于民凡十七事,诏为罢其尤甚者。徙知谭州,历度支、盐铁
判官。祀汾阴,为行在三司判官。又历京西、京东转运使,知泉、苏、越三州,
累迁太常少卿,进太仆卿、集贤院学士,知建州,徙泉州,拜左谏诉大夫。初,
靖与丁谓善,谓贬,党人皆逐去,提点刑狱、侍御史王耿乃言靖老疾,不宜久为
乡里官,于是以秘书监致仕,卒。
靖平生多建画,而于农事尤详,尝取淳化、咸平以来所陈表章,目曰《劝农
奏议》,录上之,然其说泥古,多不可行。
张纶,字公信,颍州汝阴人。少倜傥任气。举进士不中,补三班奉职,迁右
班殿直。从雷有终讨王均于蜀,有降寇数百据险叛,使纶击之,纶驰报曰:“此
穷寇,急之则生患,不如谕以向背。”有终用其说,贼果弃兵来降。以功迁右侍
禁、庆州兵马监押,擢阁门祗候,益、彭、简等州都巡检使。所部卒纵酒掠居民,
纶斩首恶数人,众乃定。徙荆湖提点刑狱,迁东头供奉官、提点开封府界县镇公
事。
奉使灵夏还,会辰州溪峒彭氏蛮内寇,以知辰州。纶至,筑蓬山驿路,贼不
得通,乃遁去。徙知渭州。改内殿崇班、知镇戎军。奉使契丹,安抚使曹玮表留
之,不可。蛮复入寇,为辰州、澧鼎等州缘边五溪十峒巡检安抚使,谕蛮酋祸福,
购还所掠民,遣官与盟,刻石于境上。
久之,除江、淮制置发运副使。时盐课大亏,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
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石。复置盐场于杭、秀、海
三州,岁入课又百五十万。居二岁,增上供米八十万。疏五渠,导太湖入于海,
复租米六十万。开长芦西河以避覆舟之患,又筑漕河堤二百里于高邮北,旁锢钜
石为十<石达>,以泄横流。泰州有捍海堰,延袤百五十里,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
民田。纶方议修复,论者难之,以为涛患息而畜潦之患兴矣。纶曰:“涛之患十
九,而潦之患十一,获多而亡少,岂不可邪?”表三请,愿身自临役。命兼权知
泰州,卒成堰,复逋户二千六百,州民利之,为立生祠。
居淮南六年,累迁文思使、昭州刺史。契丹隆绪死,为吊慰副使。历知秦、
瀛二州,两知沧州,再迁东上阁门使,真拜乾州刺史,徙知颍州,卒。纶有材略,
所至兴利除害。为人恕,喜施予,在江、淮,见漕卒冻馁道死者众,叹曰:“此
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奉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邵晔,字日华,其先京兆人。唐末丧乱,曾祖岳挈族之荆南谒高季兴,不见
礼,遂之湖南。彭玗刺全州,辟为判官。会贼鲁仁恭寇连州,即署岳国子司业、
知州事,遂家桂阳。祖崇德,道州录事参军。父简,连山令。
晔幼嗜学,耻从辟署。太平兴国八年,擢进士第,解褐,授邵阳主簿,改大
理评事、知蓬州录事参军。时太子中舍杨全知州,性悍率蒙昧,部民张道丰等三
人被诬为劫盗,悉置于死,狱已具,晔察其枉,不署牍,白全当核其实。全不听,
引道丰等抵法,号呼不服,再系狱按验。既而捕获正盗,盗丰等遂得释,全坐削
籍为民。晔代还引对,太宗谓曰:“尔能活吾平民,深可嘉也。”赐钱五万,下
诏以全事戒谕天下。授晔光禄寺丞,使广南采访刑狱。俄通判荆南,赐绯鱼。迁
著作佐郎、知忠州。历太常丞、江南转运副使,改监察御史。以母老乞就养,得
知朗州。入判三司磨勘司,迁工部员外郎、淮南转运使。
景德中,假光禄卿,充交址安抚国信使。会黎桓死,其子龙钺嗣立,兄龙全
率兵劫库财而去,其弟龙廷杀钺自立,龙廷兄明护率扶兰砦兵攻战。晔驻岭表,
以事上闻,改命为缘海安抚使,许以便宜设方略。晔贻书安南,谕朝廷威德,俾
速定位。明护等即时听命,奉龙廷主军事。初,诏晔俟其事定,即以黎桓礼物改
赐新帅。晔上言:“怀抚外夷,当示诚信,不若俟龙廷贡奉,别加封爵而宠赐之。”
真宗甚嘉纳。使还,改兵部员外郎,赐金紫。初受使,假官钱八十万,市私觌物,
及为安抚,已偿其半,余皆诏除之。尝上《邕州至交州水陆路》及《宜州山川》
等四图,颇详控制之要。
俄判三司三勾院,坐所举季随犯赃,晔当削一官,上以其远使之勤,止令停
任。大中祥符初,起知兖州,表请东封,优诏答之。及遣王钦若、赵安仁经度封
禅,仍判州事,就命晔为京东转运使。封禅礼毕,超拜刑部郎中,复判三勾院,
出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四年,改右谏议大夫、知广州。州城濒海,
每蕃舶至岸,常苦飓风,晔凿内濠通舟,飓不能害。俄遘疾卒,年六十三。
崔立,字本之,开封鄢陵人。祖周度,仕周为泰宁军节度判官。慕容彦超叛,
周度以大义责之,遂见杀。立中进士第。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道险,
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当斩三人,立曰:“此非私己,
罪杖尔。”从革初不听,卒论奏,诏如立议。真宗记之,特改大理寺丞,知安丰
县。大水坏期斯塘,立躬督缮治,逾月而成。进殿中丞,历通判广州、许州。
会滑州塞决河,调民出刍楗,命立提举受纳。立计其用有余,而下户未输者
尚二百万,悉奏弛之。知江阴军,属县有利港久废,立教民浚治,既成,溉田数
千顷,及开横河六十里,通运漕。累迁太常少卿,历知棣、汉、相、潞、兖、郓、
泾七州。兖州岁大饥,募富人出谷十万余石振饿者,所全活者甚众。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帝既封禅,士大夫争奏上符瑞,献赞颂,
立独言:“水发徐州,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火,天所以警骄惰、戒淫泆
也,区区符瑞,尚何足为治道言哉?”前后上四十余事。以右谏议大夫知耀州,
改知濠州,迁给事中。告老,进尚书工部侍郎致仕,卒。识韩琦于布衣,以女妻
之,人尝服其鉴云。
鲁有开,字元翰,参知政事宗道从子也。好《礼》学,通《左氏春秋》。用
宗道荫,知韦城县。曹、濮剧盗横行旁县间,闻其名不敢入境。知确山县,大姓
把持官政,有开治其最甚者,遂以无事。兴废陂,溉民田数千顷。富弼守蔡,荐
之,以为有古循吏风。
知金州,有蛊狱,当死者数十人,有开曰:“欲杀人,衷谋之足矣,安得若
是众邪?”讯之则诬。天方旱,狱白而雨。知南康军,代还。熙宁行新法,王安
石问江南如何,曰:“法新行,未见其患,当在异日也。”以所对乖异,出通判
杭州。
知卫州,水灾,人乏食,擅贷常平钱粟与之,且奏乞蠲其息。徙冀州,增堤,
或谓:“郡无水患,何以役为?”有开曰:“豫备不虞,古之善计也。”卒成之。
明年河决,水果至,不能冒堤而止。朝廷遣使河北,民遮诵有开功状,召为膳部
郎中,元祐中,历知信阳军、洺滑州,复守冀,官至中大夫,卒。
张逸,字大隐,郑州荥阳人。进士及第,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襄州邓城县,
有能名。积州谢泌将荐逸,先设几案,置章其上,望阙再拜曰:“老臣为朝廷得
一良吏。”乃奏之。他日引对,真宗问所欲何官,逸对曰:“母老在家,愿得近
乡一幕职官,归奉甘旨足矣。”授澶州观察推官,数日,以母丧去。服除,引对,
帝又固问之,对曰:“愿得京官。”特改大理寺丞。帝雅贤泌,再召问逸者,用
泌荐也。
知长水县,时王嗣宗留守西京,厚遇之,及徙青神县,贫不自给,嗣宗假奉
半年使办装。既至县,兴学校,教生徒。后邑人陈希亮、杨异相继登科,逸改其
居曰桂枝里。县东南有松柏滩,夏秋暴涨多覆舟,逸祷江神,不逾月,滩为徙五
里,时人异之。再迁太常博士、知尉氏县。擢监察御史,提点益州路刑狱,开封
府判官。使契丹,为两浙转运使。徙陕西,未赴,又徙河东,居数月,复徙陕西。
以龙图阁待制知梓州。
累迁尚书兵部郎中,知开封府。有僧求内降免田税,而逸固执不许。仁宗曰:
“有司能守法,朕何忧也。”又言:“顷禁命妇干禁中恩,比来稍通女谒,愿令
官司纠劾。”从之。
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华阳驺长杀人,诬道旁行者,
县吏受财,狱既具,乃使杀人者守囚。逸曰:“囚色冤,守者气不直,岂守者杀
人乎?”囚始敢言,而守者果服,立诛之,蜀人以为神。会岁旱,逸使作堰壅江
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振民。初,民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
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少稔,
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未几,卒于官。
吴遵路,字安道。父淑,见《文苑传》。第进士,累官至殿中丞,为秘阁校
理。章献太后称制,政事得失,下莫敢言。遵路条奏十余事,语皆切直,忤太后
意,出知常州。尝预市米吴中,以备岁俭,已而果大乏食,民赖以济,自他州流
至者亦全十八九。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权开封府推官,改三司盐铁判官,加直
史馆,为淮南转运副使。会罢江、淮发运使,遂兼发运司事。尝于真楚泰州、高
邮军置斗门十九,以畜泄水利。又广属郡常平仓储畜至二百万,以待凶岁。凡所
规画,后皆便之。
迁工部郎中,坐失按蕲州王蒙正故入部吏死罪,降知洪州。徙广州,辞不行。
是时发运司既复置使,乃以为发运使,未至,召修起居注。元昊反,建请复民兵。
除天章阁待制、河东路计置粮草。受诏料拣河东乡民可为兵者,诸路视以为法。
进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驭吏严肃,属县无追逮。
时宋庠、郑戩、叶清臣皆宰相吕夷简所不悦,遵路与三人雅相厚善,夷简忌
之,出知宣州。上《御戎要略》、《边防杂事》二十篇。徙陕西都转运使,迁龙
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被病犹决事不辍,手自作奏。及卒,仁宗闻而悼之,诏
遣官护丧还京师。
遵路幼聪敏,既长,博学知大体。母丧,庐墓蔬食终制。性夷雅慎重,寡言
笑,善笔札。其为政简易不为声威,立朝敢言,无所阿倚。平居廉俭无他好,既
没,室无长物,其友范仲淹分奉赒其家。
子瑛,为尚书比部员外郎,不待老而归。
赵尚宽,字济之,河南人,参知政事安仁子也。知平阳县。邻邑有大囚十数,
破械夜逸,杀居民,将犯境,尚宽趣尉出捕,曰:“盗谓我不能来,方怠惰,易
取也。宜亟往,毋使得散漫,且为害。”尉既出,又遣徼巡兵蹑其后,悉获之。
知忠州,俗畜蛊杀人,尚宽揭方书市中,教人服药,募索为蛊者穷治,置于
理,大化其俗。转运使持盐数十万斤,谭民易白金,期会促,尚宽发官帑所储副
其须,徐与民为市,不扰而集。
嘉祐中,以考课第一知唐州。唐素沃壤,经五代乱,田不耕,土旷民稀,赋
不足以充役,议者欲废为邑。尚宽曰:“土旷可益垦辟,民稀可益招徕,何废郡
之有?”乃按视图记,得汉召信臣陂渠故迹,益发卒复疏三陂一渠,溉田万余顷。
又教民自为支渠数十,转相浸灌。而四方之民来者云布,尚宽复请以荒田计口授
之,及贷民官钱买耕牛。比三年,榛莽复为膏腴,增户积万余。尚宽勤于农政,
治有异等之效,三司使包拯与部使者交上其事,仁宗闻而嘉之,下诏褒焉,仍进
秩赐金。留于唐凡五年,民像以祠,而王安石、苏轼作《新田》、《新渠》诗以
美之。
徙同、宿二州,河中府神勇卒苦大校贪虐,刊匿名书告变,尚宽命焚之,曰:
“妄言耳。”众乃安。已而奏黜校,分士卒隶他营。又徙梓州。尚宽去唐数岁,
田日加辟,户日益众,朝廷推功,自少府监以直龙图阁知梓州。积官至司农卿,
卒,诏赐钱五十万。
高赋子正臣,中山人。以父任为右班殿直。复举进士,改奉礼郎,四迁太常
博士。历知真定县,通判剑刑石州、成德军。知衢州,俗尚巫鬼,民毛氏、柴氏
二十余家世蓄蛊毒,值闰岁,害人尤多,与人忿争辄毒之。赋悉擒治伏辜,蛊患
遂绝。
徙唐州,州田经百年旷不耕,前守赵尚宽菑垦不遗力,而榛莽者尚多。赋继
其后,益募两河流民,计口给田使耕,作陂堰四十四。再满再留,比其去,田增
辟三万一千三百余顷,户增万一千三百八十,岁益税二万二千二百五十七。玺书
褒谕,宣布治状以劝天下,两州为生立祠。擢提点河东刑狱,又加直龙图阁、知
沧州。程昉欲于境内开西流河,绕州城而北注三塘泊。赋曰:“沧城近河,岁增
堤防,犹惧奔溢,矧妄有开凿乎?”昉执不从,后功竟不成。
历蔡、潞二州,入同判太常寺,进集贤院学士。在朝多所建明,尝言:“二
府大臣或僦舍委巷,散处京城,公私非便。宜仿前代丞相府,于端门前列置大第,
俾居之。”又言:“仁宗朝为兖国公主治第,用钱数十万缗。今有五大长公主,
若悉如前比,其费无艺。愿讲求中制,裁为定式。”请诸道提点刑狱司置检法官,
庶专平谳,使民不冤。乞于禁中建阁,绘功臣像,如汉云台、唐凌烟之制。言多
施行。以通议大夫致仕,退居襄阳,卒年八十四。
程师孟,字公辟,吴人。进士甲科。累知南康军、楚州,提点夔路刑狱。泸
戎数犯渝州边,使者治所在万州,相去远,有警,率浃日乃至。师孟奏徙于渝。
夔部无常平粟,建请置仓,适凶岁,振民不足,即矫发他储,不俟报。吏惧,白
不可,师孟曰:“必俟报,俄者尽死矣。”竟发之。
徙河东路。晋地多土山,旁接川谷,春夏大雨,水浊如黄河,俗谓之“天河”,
可溉灌。师孟劝民出钱开渠筑堰,淤良田万八千顷,裒其事为《水利图经》,颁
之州县。为度支判官。知洪州,积石为江堤,浚章沟,揭北闸,以节水升降,后
无水患。
判三司都磨勘司,接拌契丹使,萧惟辅曰:“白沟之地当两属,今南朝植柳
数里,而以北人渔界河为罪,岂理也哉?”师孟曰:“两朝当守誓约,涿郡有案
牍可覆视,君舍文书,腾口说,讵欲生事耶?”惟辅愧谢。
出为江西转运使。盗发袁州,州吏为耳目,久不获,师孟械吏数辈送狱,盗
即成擒。加直昭文馆,知福州,筑子城,建学舍,治行最东南。徙广州,州城为
侬寇所毁,他日有警,民骇窜,方伯相踵至,皆言土疏恶不可筑。师孟在广六年,
作西城,及交址陷邕管,闻广守备固,不敢东。时师孟已召还,朝廷念前功,以
为给事中、集贤殿修撰,判都水监。
贺契丹主生辰,至涿州,契丹命席,迎者正南向,涿州官西向,宋使价东向。
师孟曰:“是卑我也。”不就列,自日昃争至暮,从者失色,师孟辞气益厉,叱
傧者易之,于是更与迎者东西向。明日,涿人钱于郊,疾驰过不顾,涿人移雄州
以为言,坐罢归班。复起知越州、青州,遂致仕,以光禄大夫卒,年七十八。
师孟累领剧镇,为政简而严,罪非死者不以属吏。发隐擿伏如神,得豪恶不
逞跌宕者必痛惩艾之,至剿绝乃已,所部肃然。洪、福、广、越为立生祠。
韩晋卿,字伯修,密州安丘人。为童子时,日诵书数千言。长以《五经》中
第,历肥乡嘉兴主簿、安肃军司法参军、平城令大理详断、审刑详议官,通判应
天府,知同州、寿州,奏课第一,擢刑部郎中。
元祐初,知明州,两浙转运使差役法复行,诸道处画多仓卒失叙,独晋卿视
民所宜而不戾法指。入为大理少卿,迁卿。
晋卿自仁宗朝已黄讼臬,时朝廷有疑议,辄下公卿杂议。开封民争鹑杀人,
王安石以为盗拒捕斗而死,杀之无罪,晋卿曰:“是斗杀也。”登州妇人谋杀夫,
郡守许遵执为按问,安石复主之,晋卿曰:“当死。”事久不决,争论盈庭,终
持之不肯变,用是知名。
元丰置大理狱,多内庭所付,晋卿持平考核,无所上下。神宗称其才,每谳
狱虽明,若事连贵要、屡鞠弗成者,必以委之,尝被诏按治宁州狱,循故事当入
对,晋卿曰:“奉使有指,三尺法具在,岂应刺候主意,轻重其心乎?”受命即
行。
诸州请谳大辟,执政恶其多,将劾不应谳者。晋卿曰:“听断求所以生之,
仁恩之至也。苟谳而获谴,后不来矣。”议者又欲引唐日覆奏,令天下庶戮悉奏
决。晋卿言:“可疑可矜者许上请,祖宗之制也。四海万里,必须系以听朝命,
恐自今庾死者多于伏辜者矣。”朝廷皆行其说,故士大夫间推其忠厚,不以法家
名之。卒于官。
叶康直,字景温,建州人。擢进士第,知光化县。县多竹,民皆编为屋,康
直教用陶瓦,以宁火患。凡政皆务以利民。时丰稷为谷城令,亦以治绩显,人歌
之曰:“叶光化,丰谷城,清如水,平如衡。”
曾布行新法,以为司农属。历永兴、秦凤转运判官,徙陕西,进提点刑狱、
转运副使。五路兵西征,康直领泾原粮道,承受内侍梁同以饷恶妄奏,神宗怒,
械康直,将诛之,王安礼力救,得归故官。
元祐初,加直龙图阁,知秦州。中书舍人曾肇、苏辙劾康直谄事李宪,免官,
究实无状,改知河中府,复为秦州。夏人侵甘谷,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歼其二
酋,自是不敢犯境。进宝文阁待制、陕西都运使。以疾请知亳州,通浚积潦,民
获田数十万亩。召为兵部侍郎,卒,年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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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七 列传第一百八十六

◎道学一
○周敦颐 程颢 程颐 张载(弟戩)邵雍
“道学”之名,古无是也。三代盛时,天子以是道为政教,大臣百官有司以
是道为职业,党、庠、术、序师弟子以是道为讲习,四方百姓日用是道而不知。
是故盈覆载之间,无一民一物不被是道之泽,以遂其性。于斯时也,道学之名,
何自而立哉。
文王、周公既没,孔子有德无位,既不能使是道之用渐被斯世,退而与其徒
定礼乐,明宪章,删《诗》,修《春秋》,赞《易象》,讨论《坟》、《典》,
期使五三圣人之道昭明于无穷。故曰:“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孔子没,曾子
独得其传,传之子思,以及孟子,孟子没而无传。两汉而下,儒者之论大道,察
焉而弗精,语焉而弗详,异端邪说起而乘之,几至大坏。
千有余载,至宋中叶,周敦颐出于舂陵,乃得圣贤不传之学,作《太极图说》、
《通书》,推明阴阳五行之理,命于天而性于人者,了若指掌。张载作《西铭》,
又极言理一分殊之旨,然后道之大原出于天者,灼然而无疑焉。仁宗明道初年,
程颢及弟颐实生,及长,受业周氏,已乃扩大其所闻,表章《大学》、《中庸》
二篇,与《语》、《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傅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德之门。融
会贯通,无复余蕴。
迄宋南渡,新安朱熹得程氏正传,其学加亲切焉。大抵以格物致知为先,明
善诚身为要,凡《诗》、《书》,六艺之文,与夫孔、孟之遗言,颠错于秦火,
支离于汉儒,幽沉于魏、晋六朝者,至是皆焕然而大明,秩然而各得其所。此宋
儒之学所以度越诸子,而上接孟氏者欤。其于世代之污隆,气化之荣悴,有所关
系也甚大。道学盛于宋,宋弗究于用,甚至有厉禁焉。后之时君世主,欲复天德
王道之治,必来此取法矣。
邵雍高明英悟,程氏实推重之,旧史列之隐逸,未当,今置张载后。张栻之
学,亦出程氏,既见朱熹,相与博约又大进焉。其他程、朱门人,考其源委,各
以类从,作《道学传》。
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人。元名敦实,避英宗旧讳改焉。以舅龙图阁学
士郑向任,为分宁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邑人惊曰:“老吏不
如也。”部使者荐之,调南安军司理参军。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
逵,酷悍吏也,众莫敢争,敦颐独与之辨,不听,乃委手版归,将弃官去,曰:
“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免。
移郴之桂阳令,治绩尤著。郡守李初平贤之,语之曰:“吾欲读书,何如?”
敦颐曰:“公老无及矣,请为公言之。”二年果有得。徙知南昌,南昌人皆曰:
“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富家大姓、黠吏恶少,惴惴焉不独以得罪
于令为忧,而又以污秽善政为耻。历合州判官,事不经手,吏不敢决。虽下之,
民不肯从。部使者赵抃惑于谮口,临之甚威,敦颐处之超然。通判虔州,抃守虔,
熟视其所为,乃大悟,执其手曰:“吾几失君矣,今而后乃知周茂叔也。”
熙宁初,知郴州。用抃及吕公著荐,为广东转运判官,提点刑狱,以洗冤泽
物为己任。行部不惮劳苦,虽瘴疠险远,亦缓视徐按。以疾求知南康军。因家庐
山莲花峰下。前有溪,合于溢江,取营道所居濂溪以名之。抃再镇蜀,将奏用之,
未及而卒,年五十七。
黄庭坚称其“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薄
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
博学行力,著《太极图》,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其说曰: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
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
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
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
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
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
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
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又著《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蕴。序者谓“其言约而道大,文质而义精,
得孔、孟之本源,大有功于学者也。”
掾南安时,程珦通判军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因与
为友,使二子颢、颐往受业焉。敦颐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二程之学源
流乎此矣。故颢之言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
意。”侯师圣学于程颐,未悟,访敦颐,敦颐曰:“吾老矣,说不可不详。”留
对榻夜谈,越三日乃还。颐惊异之,曰:“非从周茂叔来耶?”其善开发人类此。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元公,淳祐元年,封汝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二子寿、焘,焘官至宝文阁待制。
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后从开封徙河南。高祖羽,太宗朝三司使。父
珦,仁宗录旧臣后,以为黄陂尉。久之,知龚州。时宜獠区希范既诛,乡人忽
传其神降,言“当为我南海立祠”,于是迎其神以往,至龚,珦使诘之,曰:
“比过浔,浔守以为妖,投祠具江中,逆流而上,守惧,乃更致礼。”珦使复
投之,顺流去,其妄乃息。徙知磁州,又徙汉州。尝宴客开元僧舍,酒方行,人
欢言佛光见,观者相腾践,不可禁,珦安坐不动,顷之遂定。熙宁法行,为守
令者奉命唯恐后,珦独抗议,指其未便。使者李元瑜怒,即移病归,旋致仕,
累转太中大夫。元祐五年,卒,年八十五。
珦慈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处,唯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
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之子孙。嫁遣孤
女,必尽其力。所得奉禄,分赡亲戚之贫者。伯母寡居,奉养甚至。从女兄既适
人而丧其夫,珦迎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时官小禄薄,克己为义,人以
为难。文彦博、苏颂等九人表其清节,诏赐帛二百,官给其葬。
颢举进士,调鄮、上元主簿。鄮民有借兄宅居者,发地得瘗钱,兄之子
诉曰:“父所藏。”颢问:“几何年?”曰:“四十年。”彼借居几时?”曰:
“二十年矣。”遣吏取十千视之,谓诉者曰:“今官所铸钱,不五六年即遍天下,
此皆未藏前数十年所铸,何也?”其人不能答。茅山有池,产龙如蜥蜴而五色。
祥符中尝取二龙入都,半涂失其一,中使云飞空而逝。民俗严奉不懈,颢捕而脯
之。
为晋城令,富人张氏父死,旦有老叟踵门曰:“我,汝父也。”子惊疑莫测,
相与诣县。叟曰:“身为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颢质
其验。取怀中一书进,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抱儿与张三翁家。”颢问:“张
是时才四十,安得有翁称?”叟骇谢。
民税粟多移近边,载往则道远,就籴则价高。颢择富而可任者,预使贮粟以
待,费大省。民以事至县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其父兄,出所以事其长
上。度乡村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凡孤茕残废
者,责之亲戚乡党,使无失所。行旅出于其途者,疾病皆有所养。乡必有校,暇
时亲至,召父老与之语。儿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子
弟之秀者,聚而教之。乡民为社会,为立科条,旌别善恶,使有劝有耻。在县三
岁,民爱之如父母。
熙宁初,用吕公著荐,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神宗素知其名,数召见,
每退,必曰:“频求对,欲常常见卿。”一日,从容咨访,报正午,始趋出,庭
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前后进说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
言,务以诚意感悟主上。尝劝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帝俯躬曰:“当为
卿戒之。”
王安石执政,议更法令,中外皆不以为便,言者攻之甚力。颢被旨赴中堂议
事,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颢徐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
安石为之愧屈。自安石用事,颢未尝一语及于功利。居职八九月,数论时政,最
后言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舍而之险阻,不足以言智。自古兴
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谓不可而能有成者,况于排斥忠良,沮废公议,用贱陵
贵,以邪干正者乎?正使徼幸有小成,而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尤非朝
廷之福。”遂乞去言职。安石本与之善,及是虽不合,犹敬其忠信,不深怒,但
出提点京西刑狱。颢固辞,改签书镇宁军判官。司马光在长安,上疏求退,称颢
公直,以为己所不如。
程昉治河,取澶卒八百而虐用之,众逃归。群僚畏昉,欲勿纳。颢曰:“彼
逃死自归,弗纳必乱。若昉怒,吾自任之。”即亲往启门拊劳,约少休三日复役,
众欢踊而入。具以事上,得不遣。昉后过州,扬言曰:“澶卒之溃,盖程中允诱
之,吾且诉于上。”颢闻之,曰:“彼方惮我,何能为。”果不敢言。
曹村埽决,颢谓郡守刘涣曰:“曹村决,京师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所
当为,盍尽遣厢卒见付。”涣以镇印付颢,立走决所,激谕士卒。议者以为势不
可塞,徒劳人尔。颢命善泅者度决口,引巨索济众,两岸并进,数日而合。
求监洛河竹木务,历年不叙伐阅,特迁太常丞。帝又欲使修《三经义》,执
政不可,命知扶沟县。广济、蔡河在县境,濒河恶子无生理,专胁取行舟财货,
岁必焚舟十数以立威。颢捕得一人,使引其类,贳宿恶,分地处之,令以挽繂
为业,且察为奸者,自是境无焚剽患。内侍王中正按阅保甲,权焰章震,诸邑竞
侈供张悦之,主吏来请,颢曰:“吾邑贫,安能效他邑。取于民,法所禁也,独
有令故青帐可用尔。”除判武学,李定劾其新法之初首为异论,罢归故官。又坐
狱逸囚,责监汝州盐税。哲宗立,召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
颢资性过人,充养有道,和粹之气,盎于面背,门人交友从之数十年,亦未
尝见其忿厉之容。遇事优为,虽当仓卒,不动声色。自十五六时,与弟颐闻汝南
周敦颐论学,遂厌科举之习,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
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秦、汉以来,未有臻斯理者。
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
病学者厌卑近而鹜高远,卒无成焉,故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
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自
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
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
邪诞妖妄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
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颢之死,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哀伤焉。文彦博采众论,题其墓曰明道先生。
其弟颐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
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
以传诸后;无真儒,则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于千四百年
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喘,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
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
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纯公。淳祐元年封河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程颐,字正叔。年十八,上书阙下,欲天子黜世俗之论,以王道为心。游太
学,见胡瑗问诸生以颜子所好何学,颐因答曰:
学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至欤?曰:然。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
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
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
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
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
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
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
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
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
“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其好之笃,学之得其道也。然圣人则不
思而得,不勉而中;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
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
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
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
所好异矣。
瑗得其文,大惊异之,即延见,处以学职。吕希哲首以师礼事颐。
治平、元丰间,大臣屡荐,皆不起。哲宗初,司马光、吕公著共疏其行义曰:
“伏见河南府处士程颐,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法。年逾五十,
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类有所矜式。”诏以
为西京国子监教授,力辞。
寻召为秘书省校书郎,既入见,擢崇政殿说书。即上疏言:“习与智长,化
与心成。今夫人民善教其子弟者,亦必延名德之士,使与之处,以薰陶成性。况
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得于天资,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
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气质变化,自然而成。愿选名儒入侍劝讲,
讲罢留之分直,以备访问,或有小失,随事献规,岁月积久,必能养成圣德。”
颐每进讲,色甚庄,继以讽谏。闻帝在宫中盥而避蚁,问:“有是乎?”曰:
“然,诚恐伤之尔。”颐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
神宗丧未除,冬至,百官表贺,颐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乞改贺为慰。”
既除丧,有司请开乐置宴,颐又言:“除丧而用吉礼,尚当因事张乐,今特设宴,
是喜之也。”皆从之。帝尝以疮疹不御迩英累日,颐诣宰相问安否,且曰:“上
不御殿,太后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大臣可不知乎?”翌日,宰相以下始奏请
问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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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08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轼不悦于颐,颐门人贾易、朱光庭不能平,合攻轼。胡宗愈、顾临诋颐不
宜用,孔文仲极论之,遂出管勾西京国子监。久之,加直秘阁,再上表辞。董敦
逸复摭其有怨望语,去官。绍圣中,削籍窜涪州。李清臣尹洛,即日迫遣之,欲
入别叔母亦不许,明日赆以银百两,颐不受。徽宗即位,徙峡州,俄复其官,又
夺于崇宁。卒年七十五。
颐于书无所不读。其学本于诚,以《大学》、《语》、《孟》、《中庸》为
标指,而达于《六经》。动止语默,一以圣人为师,其不至乎圣人不止也。张载
称其兄弟从十四五时,便脱然欲学圣人,故卒得孔、孟不传之学,以为诸儒倡。
其言之旨,若布帛菽粟然,知德者尤尊崇之。尝言:“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
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胄之士,被
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为天地间一蠹,
唯缀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尔。”于是著《易》、《春秋传》以传于世。《易传
序》曰: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
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务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
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
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
作也。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
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
象与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于辞
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
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
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以得意,则在乎人焉。
《春秋传序》曰:
天之生民,必有出类之才起而君长之,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
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圣贤世出,随时有作,顺
乎风气之宜,不先天以开人,各因时而立政。暨乎三王迭兴,三重既备,子、丑、
寅之建正,忠、质、文之更尚,人道备矣,天运周矣。圣王既不复作,有天下者
虽欲仿古之迹,亦私意妄为而已。事之缪,秦至以建亥为正;道之悖,汉专以智
力持世,岂复知先王之道也。
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
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
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先儒之传,游、夏不能赞一辞,辞不待赞者也,言
不能与于斯尔。斯道也,唯颜子尝闻之矣。“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
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史以吏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
之大法,则不知也。
《春秋》大义数十,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微辞隐义、时措
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
安,文质之中,宽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
然后识化工之神,聚众材然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一义而欲窥圣人之用心,非上
智不能也。故学《春秋》者,必优游涵泳,默识心通,然后能造其微也。后王知
《春秋》之义,则虽德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
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明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
俾后之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是《传》也,虽未
能极圣人之蕴奥,庶几学者得其门而入矣。
平生诲人不倦,故学者出其门最多,渊源所渐,皆为名士。涪人祠颐于北岩,
世称为伊川先生。嘉定十三年,赐谥曰正公。淳祐元年,封伊阳伯,从祀孔子庙
庭。
门人刘绚、李吁、谢良佐、游酢、张绎、苏昞皆班班可书,附于左。吕大
钧、大临见《大防传》。
张载,字子厚,长安人。少喜谈兵。至欲结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一,以书
谒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劝
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
反而求之《六经》。尝坐虎皮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至,与论
《易》,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
撤坐辍讲。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于是尽
弃异学,淳如也。
举进士,为祈州司法参军,云岩令。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每月吉,具酒食,
召乡人高年会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及告所以训
戒子弟之意。
熙宁初,御史中丞吕公著言其有古学,神宗方一新百度,思得才哲士谋之,
召见问治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苟道也。”帝悦,以为崇文院校书。
他日见王安石,安石问以新政,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教玉人
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明州苗振狱起,往治之,末杀其罪。
还朝,即移疾屏居南山下,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
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
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
以为知人而不知天,求为贤人而不求为圣人,此秦、汉以来学者大蔽也。故其学
尊礼贵德、乐天安命,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
黜怪妄,辨鬼神。其家昏丧葬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又论定井田、宅
里、发敛、学校之法,皆欲条理成书,使可举而措诸事业。
吕大防荐之曰:“载之始终,善发明圣人之遗旨,其论政治略可复古。宜还
其旧职,以备谘访。”乃诏知太常礼院。与有司议礼不合,复以疾归,中道疾甚,
沐浴更衣而寝,旦而卒。贫无以敛,门人共买棺奉其丧还。翰林学士许将等言其
恬于进取,乞加赠恤,诏赐馆职半赙。
载学古力行,为关中士人宗师,世称为横渠先生。著书号《正蒙》,又作
《西铭》曰:
乾称父而坤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
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幼
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恂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
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
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
旨酒,崇伯之子顾养;育英材,颍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
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
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殁,吾宁也。
程颐尝言:“《西铭》明理一而分殊,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
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学者至今尊其书。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明公。淳祐元年封郿伯,从祀孔子庙庭。弟戩。
戩,字天祺。起进士,调阌乡主簿,知金堂县。诚心爱人,养老恤穷,间召
父老使教督子弟。民有小善,皆籍记之。以奉钱为酒食,月吉,召老者饮劳,使
其子孙侍,劝以孝弟。民化其德,所至狱讼日少。
熙宁初,为监察御史里行。累章论王安石乱法,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
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韩绛左右徇从,与为死党,李定以邪谄
窃台谏。且安石擅国,辅以绛之诡随,台臣又用定辈,继续而来,芽蘖渐盛。吕
惠卿劾薄辩给,假经术以文奸言,岂宜劝讲君侧。书数十上,又诣中书争之,安
石举扇掩面而笑,戩曰:“戩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赵抃
从旁解之,戩曰:“公亦不得为无罪。”抃有愧色。遂称病待罪。
出知公安县,徙监司竹监,至举家不食笋。常爱用一卒,及将代,自见其人
盗笋箨,治之无少贷;罪已正,待之复如初,略不介意,其德量如此。卒于官,
年四十七。
邵雍字尧夫。其先范阳人,父古徙衡漳,又徙共城。雍年三十,游河南,葬
其亲伊水上,遂为河南人。
雍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欲树功名。于书无所不读,始为学,即坚苦刻厉,
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就席者数年。已而叹曰:“昔人尚友于古,而吾独未及四
方。”于是逾河、汾,涉淮、汉,周流齐、鲁、宋、郑之墟,久之,幡然来归,
曰:“道在是矣。”遂不复出。
北海李之才摄共城令,闻雍好学,尝造其庐,谓曰:“子亦闻物理性命之学
乎?”雍对曰:“幸受教。”乃事之才,受《河图》、《洛书》、《宓义》八卦
六十四卦图像。之才之传,远有端绪,而雍探赜索隐,妙悟神契,洞彻蕴奥,汪
洋浩博,多其所自得者。及其学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以观夫天地之运化,
阴阳之消长,远而古今世变,微而走飞草木之性情,深造曲畅,庶几所谓不惑,
而非依仿象类、亿则屡中者。遂衍宓羲先天之旨,著书十余万言行于世,然世之
知其道者鲜矣。
初至洛,蓬荜环堵,不芘风雨,躬樵爨以事父母,虽平居屡空,而怡然有所
甚乐,人莫能窥也。及执亲丧,哀毁尽礼。富弼、司马光、吕公著诸贤退居洛中,
雅敬雍,恒相从游,为市园宅。雍岁时耕稼,仅给衣食。名其居曰“安乐窝”,
因自号安乐先生。旦则焚香燕坐,晡时酌酒三四瓯,微醺即止,常不及醉也,兴
至辄哦诗自咏。春秋时出游城中,风雨常不出,出则乘小车,一人挽之,惟意所
适。士大夫家识其车音,争相迎候,童孺厮隶皆欢相谓曰:“吾家先生至也。”
不复称其姓字。或留信宿乃去。好事者别作屋如雍所居,以候其至,名曰“行窝”。
司马光兄事雍,而二人纯德尤乡里所慕向,父子昆弟每相饬曰:“毋为不善,
恐司马端明、邵先生知。”士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必之雍。雍德气粹然,望
之知其贤,然不事表襮,不设防畛,群居燕笑终日,不为甚异。与人言,乐道
其善而隐其恶。有就问学则答之,未尝强以语人。人无贵贱少长,一接以诚,故
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一时洛中人才特盛,而忠厚之风闻天下。
熙宁行新法,吏牵迫不可为,或投劾去。雍门生故友居州县者,皆贻书访雍,
雍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赐矣。投劾何
益耶?”
嘉祐诏求遗逸,留守王拱辰以雍应诏,授将作监主簿,复举逸士,补颍州团
练推官,皆固辞乃受命,竟称疾不之官。熙宁十年,卒,年六十七,赠秘书省著
作郎。元祐中赐谥康节。
雍高明英迈,迥出千古,而坦夷浑厚,不见圭角,是以清而不激,和而不流,
人与交久,益尊信之。河南程颢初侍其父识雍,论议终日,退而叹曰:“尧夫,
内圣外王之学也。”
雍知虑绝人,遇事能前知。程颐尝曰:“其心虚明,自能知之。”当时学者
因雍超诣之识,务高雍所为,至谓雍有玩世之意;又因雍之前知,谓雍于凡物声
气之所感触,辄以其动而推其变焉。于是摭世事之已然者,皆以雍言先之,雍盖
未必然也。
雍疾病,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晨夕候之,将终,共议丧葬事外庭,雍
皆能闻众人所言,召子伯温谓曰:“诸君欲葬我近城地,当从先茔尔。”既葬,
颢为铭墓,称雍之道纯一不杂,就其所至,可谓安且成矣。所著书曰《皇极经世》、
《观物内外篇》、《渔樵问对》,诗曰《伊川击壤集》。
子伯温,别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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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八十七

◎道学二(程氏门人)
○刘绚 李吁 谢良佐 游酢 张绎 苏昞 尹焞 杨时 罗从彦 李侗
刘绚字质夫,常山人。以荫为寿安主簿、长子令,督公家逋赋,不假鞭扑而
集。岁大旱,府遣吏视伤所,蠲财什二,绚力争不得,封还其楬,请易之。富
弼叹曰:“真县令也。”元祐初,韩维荐其经明行修,为京兆府教授。王岩叟、
朱光庭又荐为太学博士,卒于官。绚力学不倦,最明于《春秋》。程颢每为人言:
“他人之学,敏则有矣,未易保也,若绚者,吾无疑焉。”
李吁字端伯,洛阳人。登进士第。元祐中为秘书省校书郎,卒。程颐谓其才
器可以大受,及亡也,祭之以文曰:“自予兄弟倡明道学,能使学者视仿而信从
者,吁与刘绚有焉。”
谢良佐字显道,寿春上蔡人。与游酢、吕大临、杨时在程门,号“四先生”。
登进士第。建中靖国初,官京师,召对,忤旨去。监西京竹木场,坐口语系诏狱,
废为民。良佐记问该赡,对人称引前史,至不差一字。事有未彻,则颡有泚。与
程颐别一年,复来见,问其所进,曰:“但去得一‘矜’字尔。”颐喜,谓朱光
庭曰:“是子力学,切问而近思者也。”所著《论语说》行于世。
游酢字定夫,建州建阳人。与兄醇以文行知名,所交皆天下士。程颐见之京
师,谓其资可以进道。程颢兴扶沟学,招使肄业,尽弃其学而学焉。第进士,调
萧山尉。近臣荐其贤,召为太学录。迁博士,以奉亲不便,求知河清县。范纯仁
守颍昌府,辟府教授。纯仁入相,复为博士。签书齐州、泉州判官。晚得监察御
史,历知汉阳军、和舒濠三州而卒。
张绎字思叔,河南寿安人。家甚微,年长未知学,佣力于市,出闻邑官传呼
声,心慕之,问人曰:“何以得此?”人曰:“此读书所致尔。”即发愤力学,
遂以文名。预乡里计偕,谓科举之习不足为,尝游僧舍,见僧道楷,将祝发从之。
时周行己官河南,警之曰:“何为舍圣人之学而学佛?异日程先生归,可师也。”
会程颐还自涪,乃往受业,颐赏其颖悟。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
忘丧其元”,慨然若有得。未及仕而卒。颐尝言“吾晚得二士”,谓绎与尹焞
也。
苏昞字季明,武功人。始学于张载,而事二程卒业。元祐末,吕大中荐之,
起布衣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书入邪籍,编管饶州,卒。
尹焞字彦明,一字德充,世为洛人。曾祖仲宣七子,而二子有名:长子源
字子渐,是谓河内先生;次子洙字师鲁,是谓河南先生。源生林,官至虞部员外
郎。林生焞。
少师事程颐,尝应举,发策有诛元祐诸臣议,焞曰:“噫,尚可以干禄乎
哉!”不对而出,告颐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颐曰:“子有母在。”?
享归告其母陈,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颐闻之曰:“贤哉母
也!”于是终身不就举。焞之从师,与河南张绎同时,绎以高识,焞以笃行。
颐既没,焞聚从洛中,非吊丧问疾不出户,士大夫宗仰之。
靖康初,种师道荐焞德行可备劝讲,召至京师,不欲留,赐号和靖处士。
户部尚书梅执礼、御史中丞吕好问、户部侍郎邵溥、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河
南布衣尹焞学穷根本,德备中和,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近世招延之
士无出其右者。朝廷特召,而命处士以归,使焞韬藏国器,不为时用,未副陛
下侧席求贤之意。望特加识擢,以慰士大夫之望。”不报。
次年,金人陷洛,焞阖门被害,焞死复苏,门人舁置山谷中而免。刘豫
命伪帅赵斌以礼聘焞,不从则以兵恐之。焞自商州奔蜀,至阆,得程颐《易
传》十卦于其门人吕稽中,又得全本于其婿邢纯,拜而受之。绍兴四年,止于涪。
涪,颐读《易》地也,辟三畏斋以居,邦人不识其面。侍读范冲举焞自代,授
左宣教郎,充崇政殿说书,以疾辞。范冲奏给五百金为行资,遣漕臣奉诏至涪亲
遣。六年,始就道,作文祭颐而后行。
先是,崇宁以来,禁锢元祐学术,高宗渡江,始召杨时置从班,召胡安国居
给舍,范冲、朱震俱在讲席,荐焞甚力。既召,而左司谏公辅上疏攻程氏之学,
乞加屏绝。
焞至九江,上奏曰:“臣僚上言,程颐之学惑乱天下。焞实师颐垂二十
年,学之既专,自信甚笃。使焞滥列经筵,其所敷绎,不过闻于师者。舍其所
学,是欺君父,加以疾病衰耗,不能支持。”遂留不进。胡安国奉祠居衡阳,上
书言:“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不从程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
朱震引疾告去,时赵鼎去位,张浚独相,于是召安国,俾以内祠兼侍读,而
上章荐焞,言其拒刘豫之节,且谓其所学所养有大过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
津送至国门。复以疾辞,上曰:“焞可谓恬退矣。”诏以秘书郎兼说书,趣起
之,焞始入见就职。八年,除秘书少监,未几,力辞求去。上语参知政事刘大
中曰:“焞未论所学渊源,足为后进矜式,班列得老成人,亦是朝廷气象。”
乃以焞直徽猷阁,主管万寿观,留侍经筵。资善堂翊善朱震疾亟,荐焞自代。
辅臣入奏,上惨然曰:“杨时物故,胡安国与震又亡,朕痛惜之。”赵鼎曰:
“尹焞学问渊源,可以继震。”上指奏牍曰:“震亦荐焞代资善之职,但
焞微聩,恐教儿费力尔。”除太常少卿,仍兼说书。未几,称疾在告,除权礼
部侍郎兼侍讲。
时金人遣张通古、萧哲来议和,焞上疏曰:
臣伏见本朝有辽、金之祸,亘古未闻,中国无人,致其猾乱。昨者城下之战,
诡诈百出,二帝北狩,皇族播迁,宗社之危,已绝而续。陛下即位以来十有二年,
虽中原未复,仇敌未殄,然而赖祖宗德泽之厚,陛下勤抚之至,亿兆之心无有离
异。前年徽宗皇帝、宁德皇后崩问遽来,莫究不豫之状,天下之人痛心疾首,而
陛下方且屈意降志,以迎奉梓宫、请问讳日为事。今又为此议,则人心日去,祖
宗积累之业,陛下十二年勤抚之功,当决于此矣。不识陛下亦尝深谋而熟虑乎,
抑在廷之臣不以告也?
《礼》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陛下信仇敌之谲诈,
而觊其肯和以纾目前之急,岂不失不共戴天、不反兵之义乎?又况使人之来,以
诏谕为名,以割地为要,今以不戴天之仇与之和,臣切为陛下痛惜之。或以金国
内乱,惧我袭己,故为甘言以缓王师。倘或果然,尤当鼓士卒之心,雪社稷之耻,
尚何和之为务?
又移书秦桧言:
今北使在廷,天下忧愤,若和议一成,彼日益强,我日益怠,侵寻朘削,天
下有被发左衽之忧。比者,窃闻主上以父兄未返,降志辱身于九重之中有年矣,
然亦自是未闻金人悔过,还二帝于沙漠。继之梓宫崩问不详,天下之人痛恨切骨,
金人狼虎贪噬之性,不言可见。天下方将以此望于相公,觊有以革其已然,岂意
为之已。甚乎。
今之上策,莫如自治。自治之要,内则进君子而远小人,外则赏当功而罚当
罪,使主上孝弟通于神明,道德成于安强,勿以小智孑义而图大功,不胜幸甚。
疏及书皆不报,于是焞固辞新命。
九年,以徽猷阁待制提举万寿观兼侍讲,又辞,且奏言:
臣职在劝讲,蔑有发明,期月之间,病告相继,坐窃厚禄,无补圣聪。先圣
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此当去者一也。臣起自草茅,误膺召用,守道
之语,形于训词,而臣贪恋宠荣,遂移素守,使朝廷非常不次之举,获怀利苟得
之人。此当去者二也。比尝不量分守,言及国事,识见迂陋,已验于今,迹其庸
愚,岂堪时用。此当去者三也。臣自擢春官,未尝供职,以疾乞去,更获超迁,
有何功劳,得以祗受。此当去者四也。国朝典法,揆之礼经,年至七十,皆当致
仕。今臣年齿已及,加以疾病,血气既衰,戒之在得。此当去者五也。臣闻圣君
有从欲之仁,匹夫有莫夺之志,今臣有五当去之义,无一可留之理,乞检会累奏,
放归田里。
疏上,以焞提举江州太平观。引年告老,转一官致仕。
焞自入经筵,即乞休致,朝廷以礼留之;浚、鼎既去,秦桧当国,见焞
议和疏及与桧书已不乐,至是,得求去之疏,遂不复留。十二年,卒。
当是时,学于程颐之门者固多君子,然求质直弘毅、实体力行若焞者盖鲜。
颐尝以“鲁”许之,且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其言行见于《涪
陵记善录》为详,有《论语解》及《门人问答》传于世。
杨时字中立,南剑将乐人。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
中进士第。时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丰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
时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相得甚欢。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
四年而颢死,时闻之,设位哭寝门,而以书赴告同学者。至是,又见程颐于洛,
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
一尺矣。关西张载尝著《西铭》,二程深推服之,时疑其近于兼爱,与其师颐辨
论往复,闻理一分殊之说,始豁然无疑。
杜门不仕者十年,久之,历知浏阳、余杭、萧山三县,皆有惠政,民思之不
忘。张舜民在谏垣,荐之,得荆州教授。时安于州县,未尝求闻达,而德望日重,
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
时天下多故,有言于蔡京者,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引旧德老成置诸左右,庶
几犹可及,时宰是之。会有使高丽者,国主问龟山安在,使回以闻。召为秘书郎,
迁著作郎。及面对,奏曰:
尧、舜曰“允执厥中”,孟子曰“汤执中”,《洪范》曰“皇建其有极”,
历世圣人由斯道也。熙宁之初,大臣文六艺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纷更殆尽。
元祐继之,尽复祖宗之旧,熙宁之法一切废革。至绍圣、崇宁抑又甚焉,凡元祐
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灭其迹。自是分为二党,缙绅之祸至今未殄。臣愿明
诏有司,条具祖宗之法,著为纲目,有宜于今者举而行之,当损益者损益之,元
祐、熙、丰姑置勿问,一趋于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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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方图燕云,虚内事外,时遂陈时政之弊,且谓:“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
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又言:“都城居四达之衢,
无高山巨浸以为阻卫,士人怀异心,缓急不可倚仗。”执政不能用。登对,力陈
君臣警戒,正在无虞之时,乞为《宣和会计录》,以周知天下财物出入之数。徽
宗首肯之。
除迩英殿说书。闻金人入攻,谓执政曰:“今日事势如积薪已然,当自奋励,
以竦动观听。若示以怯懦之形,委靡不振,则事去矣。昔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论黯之才,未必能过公孙弘辈也,特其直气可以镇压奸雄之心尔。朝廷威望弗振,
使奸雄一以弘辈视之,则无复可为也。要害之地,当严为守备,比至都城,尚何
及哉?近边州军宜坚壁清野,勿与之战,使之自困。若攻战略地,当遣援兵追袭,
使之腹背受敌,则可以制胜矣。”且谓:“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
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西城聚敛,东
南花石,其害尤甚。前此盖尝罢之,诏墨未干,而花石供奉之舟已衔尾矣。今虽
复申前令,而祸根不除,人谁信之?欲致人和,去此三者,正今日之先务也。”
金人围京城,勤王之兵四集,而莫相统一。时言:“唐九节度之师不立统帅,
虽李、郭之善用兵,犹不免败衄。今诸路乌合之众,臣谓当立统帅,一号令,示
纪律,而后士卒始用命。”又言:“童贯为三路大帅,敌人侵疆,弃军而归,孥
戮之有余罪,朝廷置之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皆相继而遁。当正典刑,以为臣子
不忠之戒。童贯握兵二十余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
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敌兵初退,议者欲割三镇以讲和,时极言其不可,曰:“河朔为朝廷重地,
而三镇又河朔之要藩也。自周世宗迄太祖、太宗,百战而后得之,一旦弃之北庭,
使敌骑疾驱,贯吾腹心,不数日可至京城。今闻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三镇拒其前,
吾以重兵蹑其后,尚可为也。若种师道、刘光世皆一时名将,始至而未用,乞召
问方略。”疏上,钦宗诏出师,而议者多持两端,时抗疏曰:“闻金人驻磁、相,
破大名,劫虏驱掠,无有纪极,誓墨未干,而背不旋踵,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
得也。夫越数千里之远,犯人国都,危道也。彼见勤王之师四面而集,亦惧而归,
非爱我而不攻。朝廷割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是欲助寇而自攻也。闻肃王初与之
约,及河而返,今挟之以往,此败盟之大者。臣窃谓朝廷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
盟,必得肃王而后已。”时太原围闭数月,而姚古拥兵逗留不进,时上疏乞诛古
以肃军政,拔偏裨之可将者代之。不报。
李纲之罢,太学生伏阙上书,乞留纲与种师道,军民集者数十万,朝廷欲防
禁之。吴敏乞用时以靖太学,时得召对,言:“诸生伏阙纷纷,忠于朝廷,非有
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钦宗曰:“无逾于卿。”遂
以时兼国子祭酒。首言:“三省政事所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今乃别辟官属,
新进少年,未必贤于六曹长贰。”又言:
蔡京用事二十余年,蠹国害民,几危宗社,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莫知其
所本也。盖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
配飨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
谨按安石挟管、商之术,饬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
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
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
昔神宗尝称美汉文惜百金以罢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
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守财之言非正理。”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禹
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以应奉花石
之事,竭天下之力,号为享上,实安石有以倡之也。其释《凫鹥》守成之诗,于
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孰
弊弊然以爱为事。”《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尔。
自古释之者,未有泰而不为骄、费而不为侈之说也。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
之侈心。后蔡京辈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
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疏上,
安石遂降从祀之列。士之习王氏学取科第者,已数十年,不复知其非,忽闻以为
邪说,议论纷然。谏官冯澥力主王氏,上疏诋时。会学官中有纷争者,有旨学官
并罢,时亦罢祭酒。
时又言:“元祐党籍中,惟司马光一人独褒显,而未及吕公著、韩维、范纯
仁、吕大防、安焘辈。建中初言官陈瓘已褒赠,而未及邹浩。”于是元祐诸臣皆
次第牵复。
寻四上章乞罢谏省,除给事中,辞,乞致仕,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嵩山崇
福宫。时力辞直学士之命,改除徽猷阁待制、提举崇福宫。陛辞,犹上书乞选将
练兵,为战守之备。
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陛对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
除兼侍读。乞修《建炎会计录》,乞恤勤王之兵,乞宽假言者。连章丐外,以龙
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已而告老,以本官致仕,优游林泉,以著书讲学为
事。卒年八十三,谥文靖。
时在东郡,所交皆天下士,先达陈瓘、邹浩皆以师礼事时。暨渡江,东南学
者推时为程氏正宗。与胡安国往来讲论尤多。时浮沉州县四十有七年,晚居谏省,
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经学,排靖康和议,使邪
说不作。凡绍兴初崇尚元祐学术,而朱熹、张栻之学得程氏之正,其源委脉络皆
出于时。
子迪,力学通经,亦尝师程颐云。
罗从彦字仲素,南剑人。以累举恩为惠州博罗县主簿。闻同郡杨时得河南程
氏学,慨然慕之,及时为萧山令,遂徒步往学焉。时熟察之,乃喜曰:“惟从彦
可与言道。”于是日益以亲,时弟子千余人,无及从彦者。从彦初见时三日,即
惊汗浃背,曰:“不至是,几虚过一生矣。”尝与时讲《易》,至《乾》九四爻,
云:“伊川说甚善。”从彦即鬻田走洛,见颐问之,颐反覆以告,从彦谢曰:
“闻之龟山具是矣。”乃归卒业。
沙县陈渊,杨时之婿也,尝诣从彦,必竟日乃返,谓人曰:“自吾交仲素,
日闻所不闻,奥学清节,真南州之冠冕也。既而筑室山中,绝意仕进,终日端坐,
间谒时将溪上,吟咏而归,恒充然自得焉。
尝采祖宗故事为《遵尧录》,靖康中,拟献阙下,会国难不果。尝与学者论
治曰:“祖宗法度不可废,德泽不可恃。废法度则变乱之事起,恃德泽则骄佚之
心生。自古德泽最厚莫若尧、舜,向使子孙可恃,则尧、舜必传其子。法度之明
莫如周,向使子孙世守文、武、成、康之遗绪,虽至今存可也。”又曰:“君子
在朝则天下必治,盖君子进则常有乱世之言,使人主多忧而善心生,故治。小人
在朝则天下乱,盖小人进则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乐而怠心生,故乱。”又曰:
“天下之变不起于四方,而起于朝廷。譬如人之伤气,则寒暑易侵;木之伤心,
则风雨易折。故内有林甫之奸,则外必有禄山之乱,内有卢杞之奸,则外必有朱
泚之叛。”
其论士行曰:“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学者果能明道,则周、孔之心,深自
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故视死生去就如寒暑昼夜之移,而
忠义行之者易。至汉、唐以经术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经术自董生、公
孙弘倡之,古文自韩愈、柳宗元启之,于是明道者寡,故视死生去就如万钧九鼎
之重,而忠义行之者难。呜呼,学者所见,自汉、唐丧矣。”又曰:“士之立朝,
要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一于正直而不忠厚,
则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流入于懦。”其议论醇正类此。
朱熹谓:“龟山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仲
素,一人而已。”绍兴中卒,学者称之曰豫章先生,淳祐间谥文质。
李侗字愿中,南剑州剑浦人。年二十四,闻郡人罗从彦得河、洛之学,遂以
书谒之,其略曰:
侗闻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师教之,君治之,阙其一则本不立。古之
圣贤莫不有师,其肄业之勤惰,涉道之浅深,求益之先后,若存若亡,其详不可
得而考。惟洙、泗之间,七十二弟子之徒,议论问答,具在方册,有足稽焉,是
得夫子而益明矣。孟氏之后,道失其传,枝分派别,自立门户,天下真儒不复见
于世。其聚徒成群,所以相传授者,句读文义而已尔,谓之熄焉可也。
其惟先生服膺龟山先生之讲席有年矣,况尝及伊川先生之门,得不传之道于
千五百年之后,性明而修,行完而洁,扩之以广大,体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各
极其至,汉、唐诸儒无近似者。至于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如春
风发物,盖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读圣贤之书,粗有识见者,孰不愿得授经门下,
以质所疑,至于异论之人,固当置而勿论也。
侗之愚鄙,徒以习举子业,不得服役于门下,而今日拳拳欲求教者,以谓所
求有大于利禄也。抑侗闻之,道可以治心,犹食之充饱,衣之御寒也。人有迫于
饥寒之患者,皇皇焉为衣食之谋,造次颠沛,未始忘也。至于心之不治,有没世
不知虑,岂爱心不若口体哉,弗思甚矣。
侗不量资质之陋,徒以祖父以儒学起家,不忍坠箕裘之业,孜孜矻矻为利禄
之学,虽知真儒有作,闻风而起,固不若先生亲炙之得于动静语默之间,目击而
意全也。今生二十有四岁,茫乎未有所止,烛理未明而是非无以辨,宅心不广而
喜怒易以摇,操履不完而悔吝多,精神不充而智巧袭,拣焉而不净,守焉而不敷,
朝夕恐惧,不啻如饥寒切身者求充饥御寒之具也。不然,安敢以不肖之身为先生
之累哉。
从之累年,授《春秋》、《中庸》、《语》、《孟》之说。从彦好静坐,侗
退入室中,亦静坐。从彦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而求所谓“中”者,久
之,而于天下之理该摄洞贯,以次融释,各有条序,从彦亟称许焉。
既而退居山田,谢绝世故余四十年,食饮或不充,而怡然自适。事亲孝谨,
仲兄性刚多忤,侗事之得其欢心。闺门内外,夷愉肃穆,若无人声,而众事自理。
亲戚有贫不能婚嫁者,则为经理振助之。与乡人处,饮食言笑,终日油油如也。
其接后学,答问不倦,虽随人浅深施教,而必自反身自得始。故其言曰:
“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是,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
矣。”又曰:“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如孔门诸子,群居终日,
交相切磨,又得夫子为之依归,日用之间观感而化者多矣。恐于融释而不脱落处,
非言说所及也。”又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
贤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求之文字,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
志者几希。”又曰:“讲学切在深潜缜密,然后气味深长,蹊径不差。若概以理
一,而不察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尝以黄庭坚
之称濂溪周茂叔“胸中酒落,如光风霁月”,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尝讽诵之,
而顾谓学者存此于胸中,庶几遇事廓然,而义理少进矣。
其语《中庸》曰:“圣门之传是书,其所以开悟后学无遗策矣。然所谓‘喜
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记诵而已,则亦奚以为哉?必也
体之于身,实见是理,若颜子之叹,卓然若有所见,而不违乎心目之间,然后扩
充而往,无所不通,则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语《春秋》曰:“《春秋》
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观山水,徙步而形势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难言者,
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耶?”
侗既闲居,若无意当世,而伤时忧国,论事感激动人。尝曰:“今日三纲不
振,义利不分。三纲不振,故人心邪僻,不堪任用,是致上下之气间隔,而中国
日衰。义利不分,故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觉。人趋利而不知义,
则主势日孤,人主当于此留意,不然,则是所谓‘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也。”
是时吏部员外郎朱松与侗为同门友,雅重侗,遣子熹从学,熹卒得其传。沙
县邓迪尝谓松曰:“愿中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非吾曹所及。”松以谓知言。
而熹亦称同:“姿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于面
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默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日恂恂,
于事若无甚可否,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又谓自从侗
学,辞去复来,则所闻益超绝。其上达不已如此。
侗子友直、信甫皆举进士,试吏旁郡,更请迎养。归道武夷,会闽帅汪应辰
以书币来迎,侗往见之,至之日疾作,遂卒,年七十有一。
信甫仕至监察御史,出知衢州,擢广东、江东宪,以特立不容于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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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二十九 列传第一百八十八

◎道学三
○朱熹 张栻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徽州婺源人。父松字乔年,中进士第。胡世将、
谢克家荐之,除秘书省正字。赵鼎都督川陕、荆、襄军马,招松为属,辞。鼎再
相,除校书郎,迁著作郎。以御史中丞常同荐,除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历
司勋、吏部郎。秦桧决策议和,松与同列上章,极言其不可。桧怒,风御史论松
怀异自贤,出知饶州,未上,卒。
熹幼颖悟,甫能言,父指天示之曰:“天也。”熹问曰:“天之上何物?”
松异之。就傅,授以《孝经》,一阅,题其上曰:“不若是,非人也。”尝从群
儿戏沙上,独端坐以指画沙,视之,八卦也。年十八贡于乡,中绍兴十八年进士
第。主泉州同安簿,选邑秀民充弟子员,日与讲说圣贤修己治人之道,禁女妇之
为僧道者。罢归请祠,监潭州南岳庙。明年,以辅臣荐,与徐度、吕广问、韩元
吉同召,以疾辞。
孝宗即位,诏求直言,熹上封事言:“圣躬虽未有过失,而帝王之学不可以
不熟讲。朝政虽未有阙遗,而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利害休戚虽不可遍举,而
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陛下毓德之初,亲御简策,不过风诵文辞,吟咏情性,
又颇留意于老子、释氏之书。夫记诵词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虚无寂灭,
非所以贯本末而立大中。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使义理所
存,纤悉毕照,则自然意诚心正,而可以应天下之务。”次言:“修攘之计不时
定者,讲和之说误之也。夫金人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则不可和也明矣。愿断以
义理之公,闭关绝约,任贤使能,立纪纲,厉风俗。数年之后,国富兵强,视吾
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起而图之。”次言:“四海利病,系欺民之休戚,
斯民休戚,系守令之贤否。监司者守令之纲,朝廷者监司之本也。欲斯民之得其
所,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今之监司,奸赃狼籍、肆虐以病民者,莫非宰执、
台谏之亲旧宾客。其已失势者,既按见其交私之状而斥去之;尚在势者,岂无其
人,顾陛下无自而知之耳。”
隆兴元年,复召。入对,其一言:“大学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陛下虽有
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尝随事以观理,即理以应事。是以举措之间动涉疑贰,
听纳之际未免蔽欺,平治之效所以未著。”其二言:“君父之仇不与共戴天。今
日所当为者,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且陈古先圣王所以强本折冲、威
制远人之道。时相汤思退方倡和议,除熹武学博士,待次。乾道元年,促就职,
既至而洪适为相,复主和,论不合,归。
三年,陈俊卿、刘珙荐为枢密院编修官,待次。五年,丁内艰。六年,工部
侍郎胡铨以诗人荐,与王庭珪同召,以未终丧辞。七年,既免丧,复召,以禄不
及养辞。九年,梁克家相,申前命,又辞。克家奏熹屡召不起,宜蒙褒录,执政
俱称之,上曰:“熹安贫守道,廉退可嘉。”特改合入官,主管台州崇道观。熹
以求退得进,于义未安,再辞。淳熙元年,始拜命。二年,上欲奖用廉退,以励
风俗,龚茂良行丞相事以熹名进,除秘书郎,力辞,且以手书遗茂良,言一时权
幸。群小乘间谗毁,乃因熹再辞,即从其请,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五年,史浩再相,除知南康军,降旨便道之官,熹再辞,不许。至郡,兴利
除害,值岁不雨,讲求荒政,多所全活。讫事,奏乞依格推赏纳粟人。间诣郡学,
引进士子与之讲论。访白鹿洞书院遗址,奏复其旧,为《学规》俾守之。明年夏,
大旱,诏监司、郡守条其民间利病,遂上疏言:
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盖天下之纪纲
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有所系而立。君心
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
正。
今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
不过一二近习之臣。上以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说于功利
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埶日}之鄙态。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
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置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
肆挤排。交通货赂,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将,所窃者皆陛下之柄。陛下所
谓宰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
亦不过龊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以斥之;其甚畏公论者,乃能略警逐其徒党之一
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正言以捣其囊橐窟穴之所在。势成威立,中外
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独断,
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
且云:“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而陛下独未之知。”上读之,大
怒曰:“是以我为亡也。”熹以疾请祠,不报。
陈俊卿以旧相守金陵,过阙入见,荐熹甚力。宰相赵雄言于上曰:“士之好
名,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愈众,无乃适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
渐当事任,能否自见矣。”上以为然,乃除熹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旋录救荒
之劳,除直秘阁,以前所奏纳粟人未推赏,辞。
会浙东大饥,宰相王淮奏改熹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即日单车就道,复以
纳粟人未推赏,辞职名。纳粟赏行,遂受职名。入对,首陈灾异之由与修德任人
之说,次言:“陛下即政之初,盖尝选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能尽得其
人,是以不复广求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于是左右私亵使令之贱,
始得以奉燕间,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己也,
则时听外廷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
以正朝廷之大体,则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听士大夫之言,以为驾驭之术,则
士大夫之进见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其议论又苦
而难入,近习便辟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其胥史狡狯之术又足以眩聪明。是以
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日重,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大夫之势日轻。重者既挟
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日往月来,浸淫
耗蚀,使陛下之德业日隳,纲纪日坏,邪佞充塞,货赂公行,兵愁民怨,盗贼间
作,灾异数见,饥馑荐臻。群小相挺,人人皆得满其所欲,惟有陛下了无所得,
而顾乃独受其弊。”上为动容。所奏凡七事,其一二事手书以防宣泄。
熹始拜命,即移书他郡,募米商,蠲其征,及至,则客舟之米已辐凑。熹日
钩访民隐,按行境内,单车屏徒从,所至人不及知。郡县官吏惮其风采,至自引
去,所部肃然。凡丁钱、和买、役法、榷酤之政,有不便于民者,悉厘而革之。
从救荒之余,随事处画,必为经久之计。有短熹者,谓其疏于为政,上谓王淮曰:
“朱熹政事却有可观。”
熹以前后奏请多所见抑,幸而从者,率稽缓后时,蝗旱相仍,不胜忧愤,复
奏言:“为今之计,独有断自圣心,沛然发号,责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
省改。其次惟有尽出内库之钱,以供大礼之费为收籴之本,诏户部免征旧负,诏
漕臣依条检放租税,诏宰臣沙汰被灾路分州军监司、守臣之无状者,遴选贤能,
责以荒政,庶几犹足下结人心,消其乘时作乱之意。不然,臣恐所忧者不止于饥
殍,而将在于盗贼;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国家也。”
知台州唐仲友与王淮同里为姻家,吏部尚书郑丙、侍御史张大经交荐之,迁
江西提刑,未行。熹行部至台,讼仲友者纷然,按得其实,章三上,淮匿不以闻。
熹论愈力,仲友亦自辩,淮乃以熹章进呈,上令宰属看详,都司陈庸等乞令浙西
提刑委清强官究实,仍令熹速往旱伤州郡相视。熹时留台未行,既奉诏,益上章
论,前后六上,淮不得已,夺仲友江西新命以授熹,辞不拜,遂归,且乞奉祠。
时郑丙上疏诋程氏之学以沮熹,淮又擢太府寺丞陈贾为监察御史。贾面对,
首论近日搢绅有所谓“道学”者,大率假名以济伪,愿考察其人,摈弃勿用。盖
指熹也。十年,诏以熹累乞奉祠,可差主管台州崇道观,既而连奉云台、鸿庆之
祠者五年。十四年,周必大相,除熹提点江西刑狱公事,以疾辞,不许,遂行。
十五年,淮罢相,遂入奏,首言近年刑狱失当,狱官当择其人。次言经总制
钱之病民,及江西诸州科罚之弊。而其末言:“陛下即位二十七年,因循荏苒,
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尝反覆思之,无乃燕闲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
理有所未纯,人欲有所未尽,是以为善不能充其量,除恶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顷,
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机,交战于其中。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侧媚得以深
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久窃廊庙之权。非不乐闻公议正
论,而有时不容;非不堲谗说殄行,而未免误听;非不欲报复陵庙仇耻,而未
免畏怯苟安;非不爱养生灵财力,而未免叹息愁怨。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
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人欲耶?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
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
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澈,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
天下之事将惟陛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是行也,有要之于路,以为“正心诚
意”之论上所厌闻,戒勿以为言。熹曰:“吾平生所学,惟此四字,岂可隐默以
欺吾君乎?”及奏,上曰:“久不见卿,浙东之事,朕自知之,今当处卿清要,
不复以州县为烦也。”
时曾觌已死,王抃亦逐,独内侍甘昪尚在,熹力以为言。上曰:“昪乃德寿
所荐,谓其有才耳。”熹曰:“小人无才,安能动人主。”翌日,除兵部郎官,
以足疾丐祠。本部侍郎林栗尝与熹论《易》、《西铭》不合,劾熹:“本无学术,
徒窃张载、程颐绪余,谓之‘道学’。所至辄携门生数十人,妄希孔、孟历聘之
风,邀索高价,不肯供职,其伪不可掩。”上曰:“林栗言似过。”周必大言熹
上殿之日,足疾未廖,勉强登对。上曰:“朕亦见其跛曳。”左补阙薛叔似亦奏
援熹,乃令依旧职江西提刑。太常博士叶适上疏与栗辨,谓其言无一实者,“谓
之道学”一语,无实尤甚,往日王淮表里台谏,阴废正人,盖用此术。诏:“熹
昨入对,所论皆新任职事,朕谅其诚,复从所请,可疾速之任。”会胡晋臣除侍
御史,首论栗执拗不通,喜同恶异,无事而指学者为党,乃黜栗知泉州。熹再辞
免,除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未逾月再召,熹又辞。
始,熹尝以为口陈之说有所未尽,乞具封事以闻,至是投匦进封事曰:
今天下大势,如人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支,无一毛一发不受病者。且
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为陛下言之: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务则辅翼太子,
选任大臣,振举纲纪,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六者是也。
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是以建师保之官,列谏诤之职,凡饮食、酒
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其左右
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
之私。陛下所以精一克复而持守其心,果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齐家而正其左
右,果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不得而知,然爵赏之滥,货赂之流,闾巷
窃言,久已不胜其籍籍,则陛下所以修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圣王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徒势焰熏灼,倾动一
时,今已无可言矣。独有前日臣所面陈者,虽蒙圣慈委曲开譬,然臣之愚,窃以
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于
内,以荡上心,立门庭、招权势于外,以累圣政。臣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
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膏血以奉军旅,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
将帅巧为名色,夺取其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
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陛下不悟,反宠暱之,以是为我之私人,至
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陛下所以正其左右者,
未能及古之圣王又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
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
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过使
臣宦者数辈而已。师傅、宾客既不复置,而詹事、庶子有名无实,其左右春坊遂
直以使臣掌之,既无以发其隆师亲友、尊德乐义之心,又无以防其戏慢媟狎、奇
邪杂进之害。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罢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
各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则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
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
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若用刚明公正之人以为
辅相,则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选择之际,常先排摈此
等,而后取凡疲懦软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于其中得其至庸极
陋、决可保其不至于有所妨者,然后举而加之于位。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
姓名未显,而中外已逆知其决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
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则
其所以熏烝销铄,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恶之意不深,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矣。
及其作奸犯法,则陛下又未能深割私爱,而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
纪纲不正于上,风俗颓弊于下,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
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
文,宰相可啖则啖宰相,近习可通则通近习,惟得之求,无复廉耻。一有刚毅正
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讥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十
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昔时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
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此岂治世之事哉?
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可
指拟者,号为岁终羡余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
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他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然
自是以来二十余年,内帑岁入不知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
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勾考其在亡,日销月耗,以奉燕私之费者,盖不
知其几何矣,而曷尝闻其能用此钱以易敌人之首,如太祖之言哉。徒使版曹经费
阙乏日甚,督促日峻,以至废去祖宗以来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为限;以为
未足,则又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
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利,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
蕲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
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等级推先,案牍
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夫
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刺如此,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首
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
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
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
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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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入,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明日,除主管太一宫,
兼崇政殿说书。熹力辞,除秘阁修撰,奉外祠。
光宗即位,再辞职名,仍旧直宝文阁,降诏奖谕。居数月,除江东转运副使,
以疾辞,改知漳州。奏除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以习俗未知
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子弟。土俗崇信释氏,男
女聚僧庐为傅经会,女不嫁者为庵舍以居,熹悉禁之。常病经界不行之害,会朝
论欲行泉、汀、漳三州经界,熹乃访事宜,择人物及方量之法上之。而土居豪右
侵渔贫弱者以为不便,沮之。宰相留正,泉人也,其里党亦多以为不可行。布衣
吴禹圭上书讼其扰人,诏且需后,有旨先行漳州经界。明年,以子丧请祠。
时史浩入见,请收天下人望,乃除熹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熹再辞,
诏:“论撰之职,以宠名儒。”乃拜命。除荆湖南路转运副使,辞。漳州经界竟
报罢,以言不用自劾。除知静江府,辞,主管南京鸿庆宫。未几,差知潭州,力
辞。黄裳为嘉王府诩善,自以学不及熹,乞召为宫僚,王府直讲彭龟年亦为大臣
言之。留正曰:“正非不知熹,但其性刚,恐到此不合,反为累耳。”熹方再辞,
有旨:“长沙巨屏,得贤为重。”遂拜命。会洞獠扰属郡,熹遣人谕以祸福,皆
降之。申敕令,严武备,戢奸吏,抑豪民。所至兴学校,明教化,四方学者毕至。
宁宗即位,赵汝愚首荐熹及陈傅良,有旨赴行在奏事。熹行且辞,除焕章阁
待制、侍讲,辞,不许。入对,首言:“乃者,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绍丕
图,可谓处之以权,而庶几不失其正。自顷至今三月矣,或反不能无疑于逆顺名
实之际,窃为陛下忧之。犹有可诿者,亦曰陛下之心,前日未尝有求位之计,今
日未尝忘思亲之怀,此则所以行权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充未尝求位之心,以尽
负罪引慝之诚,充未尝忘亲之心,以致温凊定省之礼,而大伦正,大本立矣。”
复面辞待制、侍讲,上手札:“卿经术渊源,正资劝讲,次对之职,勿复劳辞,
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遂拜命。
会赵彦逾按视孝宗山陵,以为土肉浅薄,下有水石。孙逢吉覆按,乞别求吉
兆。有旨集议,台史惮之,议中辍。熹竟上议状言:“寿皇圣德,衣冠之藏,当
博访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砾之中。”不报。时论者以为上未还大内,
则名体不正而疑议生;金使且来,或有窥伺。有旨修葺旧东宫,为屋三数百间,
欲徙居之。熹奏疏言:
此必左右近习倡为此说以误陛下,而欲因以遂其奸心。臣恐不惟上帝震怒,
灾异数出,正当恐惧修省之时,不当兴此大役,以咈谴告警动之意;亦恐畿甸
百姓饥饿流离、阽于死亡之际,或能怨望忿切,以生他变。不惟无以感格太上皇
帝之心,以致未有进见之期,亦恐寿皇在殡,因山未卜,几筵之奉不容少弛,太
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茕然在忧苦之中,晨昏之养尤不可阙。而四方之
人,但见陛下亟欲大治宫室,速得成就,一旦翩然委而去之,以就安便,六军万
民之心将有扼腕不平者矣。前鉴未远,甚可惧也。
又闻太上皇后惧忤太上皇帝圣意,不欲其闻太上之称,又不欲其闻内禅之说,
此又虑之过者。殊不知若但如此,而不为宛转方便,则父子之间,上怨怒而下忧
恐,将何时而已。父子大伦,三纲所系,久而不图,亦将有借其名以造谤生事者,
此又臣之所大惧也。愿陛下明诏大臣,首罢修葺东宫之役,而以其工料回就慈福、
重华之间,草创寝殿一二十间,使粗可居。若夫过宫之计,则臣又愿陛下下诏自
责,减省舆卫,入宫之后,暂变服色,如唐肃宗之改服紫袍、执控马前者,以伸
负罪引慝之诚,则太上皇帝虽有忿怒之情,亦且霍然消散,而欢意浃洽矣。
至若朝廷之纪纲,则臣又愿陛下深诏左右,勿预朝政。其实有勋庸而所得褒
赏未惬众论者,亦诏大臣公议其事,稽考令典,厚报其劳。而凡号令之弛张,人
才之进退,则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覆较量,勿循己见,酌取公论,奏而行之。
有不当者,缴驳论难,择其善者称制临决,则不惟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
专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习天下之事,而无所疑于得失之算矣。
若夫山陵之卜,则愿黜台史之说,别求草泽,以营新宫,使寿皇之遗体得安
于内,而宗社生灵皆蒙福于外矣。
疏入不报,然上亦未有怒熹意也。每以所讲编次成帙以进,上亦开怀容纳。
熹又奏勉上进德云:“愿陛下日用之间,以求放心为之本,而于玩经观史,
亲近儒学,益用力焉。数召大臣,切劘治道,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覆询访,
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才之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
得其理。”熹奏:“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嫡子当
为其父后,不能袭位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自汉文短丧,历代因之,天
子遂无三年之丧。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可知。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余年,
莫能厘正。寿皇圣帝至性自天,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
著在方册,为万世法程。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
陛下以世嫡承大统,则承重之服著在礼律,所宜遵寿皇已行之法。一时仓卒,不
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不惟上违礼律,且使寿皇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窃
痛之。然既往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
会孝宗祔庙,议宗庙迭毁之制,孙逢吉、曾三复首请并祧僖、宣二祖,奉太
祖居第一室,祫祭则正东向之位。有旨集议:僖、顺、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
归。自太祖皇帝首尊四祖之庙,治平间,议者以世数浸远,请迁僖祖于夹室。后
王安石等奏,僖祖有庙,与稷、契无异,请复其旧。时相赵汝愚雅不以复祀僖祖
为然,侍从多从其说。吏部尚书郑侨欲且祧宣祖而祔孝宗。熹以为藏之夹室,则
是以祖宗之主下藏于子孙之夹室,神宗复奉以为始祖,已为得礼之正,而合于人
心,所谓有举之而莫敢废者乎。又拟为《庙制》以辨,以为物岂有无本而生者。
庙堂不以闻,即毁撤僖、宣庙室,更创别庙以奉四祖。
始,宁宗之立,韩侂胄自谓有定策功,居中用事。熹忧其害政,数以为言,
且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共论之。会龟年出护使客,熹乃上疏斥言左右窃柄之失,在
讲筵复申言之。御批云:“悯卿耆艾,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汝愚袖御笔还
上,且谏且拜。内侍王德谦径以御笔付熹,台谏争留,不可。楼钥、陈傅良旋封
还录黄,修注官刘光祖、邓驲封章交上。熹行,被命除宝文阁待制,与州郡差遣,
辞。寻除知江陵府,辞,仍乞追还新旧职名,诏依旧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
宫。庆元元年初,赵汝愚既相,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领望治,熹独惕然以
侂胄用事为虑。既屡为上言,以数以手书启汝愚,当用厚赏酬其劳,勿使得预朝
政,有“防微杜渐,谨不可忽”之语。汝愚方谓其易制,不以为意。及是,汝愚
亦以诬逐,而朝廷大权悉归侂胄矣。
熹始以庙议自劾,不许,以疾再乞休致,诏:“辞职谢事,非朕优贤之意,
依旧秘阁修撰。”二年,沈继祖为监察御史,诬熹十罪,诏落职罢祠,门人蔡元
定亦送道州编管。四年,熹以年近七十,申乞致仕,五年,依所请。明年卒,年
七十一。疾且革,手书属其子在及门人范念德、黄干,拳拳以勉学及修正遗书为
言。翌日,正坐整衣冠,就枕而逝。
熹登第五十年,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家故贫,少依父友刘子羽,
寓建之崇安,后徙建阳之考亭,箪瓢屡空,晏如也。诸生之自远而至者,豆饭藜
羹,率与之共。往往称贷于人以给用,而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
自熹去国,侂胄势益张。何澹为中司,首论专门之学,文诈沽名,乞辨真伪。
刘德秀仕长沙,不为张栻之徒所礼,及为谏官,首论留正引伪学之罪。“伪学”
之称,盖自此始。太常少卿胡纮言:“比年伪学猖獗,图为不轨,望宣谕大臣,
权住进拟。”遂召陈贾为兵部侍郎。未几,熹有夺职之命。刘三杰以前御史论熹、
汝愚、刘光祖、徐谊之徒,前日之伪党,至此又变而为逆党。即日除三杰右正言。
右谏议大夫姚愈论道学权臣结为死党,窥伺神器。乃命直学士院高文虎草诏谕天
下,于是攻伪日急,选人余嘉至上书乞斩熹。
方是时,士之绳趋尺步、稍以儒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
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他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
别其非党。而熹日与诸生讲学不休,或劝以谢遣生徒者,笑而不答。有籍田令陈
景思者,故相康伯之孙也,与侂胄有姻连,劝侂胄勿为已甚,侂胄意亦渐悔。熹
既没,将葬,言者谓:四方伪徒期会,送伪师之葬,会聚之间,非妄谈时人短长,
则缪议时政得失,望令守臣约束。从之。
嘉泰初,学禁稍弛。二年,诏:“朱熹已致仕,除华文阁待制,与致仕恩泽。”
后侂胄死,诏赐熹遗表恩泽,谥曰文。寻赠中大夫,特赠宝谟阁直学士。理宗宝
庆三年,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
始,熹少时,慨然有求道之志。父松病亟,尝属熹曰:“籍溪胡原仲、白水
刘致中、屏山刘彦冲三人,学有渊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而惟其言
之听。”三人,谓胡宪、刘勉之、刘子翚也。故熹之学既博求之经传,复遍交当
世有识之士。延平李侗老矣,尝学于罗从彦,熹归自同安,不远数百里,徒步往
从之。
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尝谓圣贤道统
之传散在方册,圣经之旨不明,而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
经训。所著书有:《易》本义、启蒙、《蓍卦考误》,《诗集传》,《大学中庸》
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太极图》、《通书》、《西铭解》、
《楚辞》集注、辨证,《韩文考异》;所编次有:《论孟集议》,《孟子指要》,
《中庸辑略》,《孝经刊误》,《小学书》,《通鉴纲目》,《宋名臣言行录》,
《家礼》,《近思录》,《河南程氏遗书》,《伊洛渊源录》,皆行于世。熹没,
朝廷以其《大学》、《语》、《孟》、《中庸》训说立于学官。又有《仪礼经传
通解》未脱稿,亦在学官。平生为文凡一百卷,生徒问答凡八十卷,别录十卷。
理宗绍定末,秘书郎李心传乞以司马光、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
朱熹七人列于从祀,不报。淳祐元年正月,上视学,手诏以周、张、二程及熹从
祀孔子庙。
黄干曰:“道之正统待人而后传,自周以来,任传道之责者不过数人,而能
使斯道章章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后,曾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
始著。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熹而始著。”识者以为知言。
熹子在,绍定中为吏部侍郎。
张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颖悟夙成,浚爱之,自幼学,所教莫非仁义忠孝
之实。长师胡宏,宏一见,即以孔门论仁亲切之旨告之。栻退而思,若有得焉,
宏称之曰:“圣门有人矣。”栻益自奋厉,以古圣贤自期,作《希颜录》。
以荫补官,辟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除直密阁,时孝宗新即位,浚起
谪籍,开府治戎,参佐皆极一时之选。栻时以少年,内赞密谋,外参庶务,其所
综画,幕府诸人皆自以为不及也。间以军事入奏,因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
仇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
存也。愿益加省察,而稽古亲贤以自辅,无使其或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必成,
而因循之弊可革矣。”孝宗异其言,于是遂定君臣之契。
浚去位,汤思退用事,遂罢兵讲和。金人乘间纵兵入淮甸,中外大震,庙堂
犹主和议,至敕诸将无得辄称兵。时浚已没,栻营葬甫毕,即拜疏言:“吾与金
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异时朝廷虽尝兴缟素之师,然旋遣玉帛之使,是以讲和之念
未忘于胸中,而至忱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于天人之际,此所以事屡败而功不成也。
今虽重为群邪所误,以蹙国而召寇,然亦安知非天欲以是开圣心哉。谓宜深察此
理,使吾胸中了然无纤芥之惑,然后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人
心悦,士气充,而敌不难却矣。继今以往,益坚此志,誓不言和,专务自强,虽
折不挠,使此心纯一,贯彻上下,则迟以岁月,亦何功之不济哉?”疏入,不报。
久之,刘珙荐于上,除知抚州,未上,改严州。时宰相虞允文以恢复自任,
然所以求者类非其道,意栻素论当与己合,数遣人致殷勤,栻不答。入奏,首言:
“先王所以建事立功无不如志者,以其胸中之诚有以感格天人之心,而与之无间
也。今规画虽劳,而事功不立,陛下诚深察之日用之间,念虑云为之际,亦有私
意之发以害吾之诚者乎?有则克而去之,使吾中局洞然无所间杂,则见义必精,
守义必固,而天人之应将不待求而得矣。夫欲复中原之地,先有以得中原之心,
欲得中原之心,先有以得吾民之心。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岂有他哉?不尽其力,
不伤其财而已矣。今日之事,固当以明大义、正人心为本。然其所施有先后,则
其缓急不可以不详;所务有名实,则其取舍不可以不审,此又明主所宜深察也。”
明年,召为吏部侍郎,兼权起居郎侍立官。时宰方谓敌势衰弱可图,建议遣
泛使往责陵寝之故,士大夫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辄斥去之。栻见上,上曰:
“卿知敌国事乎?”栻对曰:“不知也。”上曰:“金国饥馑连年,盗贼四起。”
栻曰:“金人之事,臣虽不知,境中之事,则知之矣。”上曰:“何也?”栻曰:
“臣切见比年诸道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官吏诞谩,不足倚赖。
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上为默然久之。栻因出所奏疏读之曰:
“臣窃谓陵寝隔绝,诚臣子不忍言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辞以讨之,又不能正名以
绝之,乃欲卑祠厚礼以求于彼,则于大义已为未尽。而异论者犹以为忧,则其浅
陋畏怯,固益甚矣。然臣窃揆其心意,或者亦有以见我未有必胜之形,而不能不
忧也欤。盖必胜之形,当在于早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于两阵决机之日。”上为竦
听改容。栻复读曰:“今日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
然后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以为一事,
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
争先矣。”上为叹息褒谕,以为前始未闻此论也。其后因赐对反复前说,上益嘉
叹,面谕:“当以卿为讲官,冀时得晤语也。”
会史正志为发运使,名为均输,实尽夺州县财赋,远近骚然,士大夫争言其
害,栻亦以为言。上曰:“正志谓但取之诸郡,非取之于民也。”栻曰:“今日
州郡财赋大抵无余,若取之不已,而经用有阙,不过巧为名色以取之于民耳。”
上矍然曰:“如卿之言,是朕假手于发运使以病吾民也。”旋阅其实,果如栻言,
即诏罢之。
兼侍讲,除左司员外郎。讲《诗葛覃》,进说:“治生于敬畏,乱起于骄淫。
使为国者每念稼穑之劳,而其后妃不忘织纴之事,则心不存者寡矣。”因上陈
祖宗自家刑国之懿,下斥今日兴利扰民之害。上叹曰:“此王安石所谓‘人言不
足恤’者,所以为误国也。”
知阁门事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栻夜草疏极谏其不可,旦诣朝堂,质责宰相
虞允文曰:“宦官执政,自京、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允文惭愤不堪。
栻复奏:“文武诚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
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孝宗感悟,命得中寝。然宰相实阴附说,
明年出栻知袁州,申说前命,中外喧哗,说竟以谪死。
栻在朝未期岁,而召对至六七,所言大抵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侥幸,
屏谗谀,于是宰相益惮之,而近习尤不悦。退而家居累年,孝宗念之,诏除旧职,
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所部荒残多盗,栻至,简州兵,汰冗补阙,籍诸
州黥卒伉健者为效用,日习月按,申严保伍法。谕溪峒酋豪弭怨睦邻,毋相杀掠,
于是群蛮帖服。朝廷买马横山,岁久弊滋,边氓告病,而马不时至。栻究其利病
六十余条,奏革之,诸蛮感悦,争以善马至。
孝宗闻栻治行,诏特进秩,直宝文阁,因任。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
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一日去贪吏十四人。湖北多盗,府县往往纵释以
病良民,栻首劾大吏之纵贼者,捕斩奸民之舍贼者,令其党得相捕告以除罪,群
盗皆遁去。郡濒边屯,主将与帅守每不相下,栻以礼遇诸将,得其欢心,又加恤
士伍,勉以忠义,队长有功辄补官,士咸感奋。并淮奸民出塞为盗者,捕得数人,
有北方亡奴亦在盗中。
栻曰:“朝廷未能正名讨敌,无使疆场之事其曲在我。”命斩之以徇于境,
而缚其亡奴归之。北人叹曰:“南朝有人。”
信阳守刘大辩怙势希赏,广招流民,而夺见户熟田以与之。栻劾大辨诈谖,
所招流民不满百,而虚增其数十倍,请论其罪,不报。章累上,大辩易他郡,栻
自以不得其职求去,诏以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佑观。病且死,犹手疏劝上亲
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天下传诵之。栻有公辅之望,
卒时年四十有八。孝宗闻之,深为嗟悼,四方贤士大夫往往出涕相吊,而江陵、
静江之民尤哭之哀。嘉定间,赐谥曰宣。淳祐初,诏从祀孔子庙。
栻为人表里洞然,勇于从义,无毫发滞吝。每进对,必自盟于心,不可以人
主意悦辄有所随顺。孝宗尝言伏节死义之臣难得,栻对:“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
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他日何望其伏节死义?”孝宗又言难得办事之臣,栻对:
“陛下当求晓事之臣,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他日败陛下事者,
未必非此人也。”栻自言:前后奏对忤上旨虽多,而上每念之,未尝加怒者,所
谓可以理夺云尔。
其远小人尤严。为都司日,肩舆出,遇曾觌,觌举手欲揖,栻急掩其窗棂,
觌惭,手不得下。所至郡,暇日召诸生告语。民以事至庭,必随事开晓。具为条
教,大抵以正礼俗、明伦纪为先。斥异端,毁淫祠,而崇社稷山川古先圣贤之祀,
旧典所遗,亦以义起也。
栻闻道甚早,朱熹尝言:“己之学乃铢积寸累而成,如敬夫,则于大本卓然
先有见者也。”所著《论语孟子说》、《太极图说》、《洙泗言仁》、《诸葛忠
武侯传》、《经世纪年》,皆行于世。栻之言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义者,
本心之当为,非有为而为也。有为而为,则皆人欲,非天理。”此栻讲学之要也。
子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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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三十 列传第一百八十九

◎道学四(朱氏门人)
○黄干 李燔 张洽 陈淳 李方子 黄灏
黄干字直卿,福州闽县人。父瑀,在高宗时为监察御史,以笃行直道著闻。
瑀没,干往见清江刘清之。清之奇之,曰:“子乃远器,时学非所以处子也。”
因命受业朱熹。干家法严重,乃以白母,即日行。时大雪,既至而熹它出,干因
留客邸,卧起一榻,不解衣者二月,而熹始归。干自见熹,夜不设榻,不解带,
少倦则微坐,一倚或至达曙。熹语人曰:“直卿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尝
诣东莱吕祖谦,以所闻于熹者相质正。及广汉张栻亡。熹与干书曰:“吾道益孤
矣,所望于贤者不轻。”后遂以其子妻干。
宁宗即位,熹命干奉表,补将仕郎,铨中,授迪功郎,监台州酒务。丁母忧,
学者从之讲学于墓庐甚众。熹作竹林精舍成,遗干书,有“它时便可请直卿代即
讲席”之语。及编《礼书》,独以《丧》、《祭》二编属干,稿成,熹见而喜曰:
“所立规模次第,缜密有条理,它日当取所编家乡、邦国、王朝礼,悉仿此更定
之。”病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干,手书与诀曰:“吾道之托在此,吾无憾矣。”
讣闻,干持心丧三年毕,调监嘉兴府石门酒库。
时韩侂胄方谋用兵,吴猎帅湖北,将赴镇,访以兵事。干曰:“闻议者谓今
天下欲为大举深入之谋,果尔,必败。此何时而可进取哉?”猎雅敬干名德,辟
为荆湖北路安抚司激赏酒库兼准备差遣,事有未当,必输忠款力争。
江西提举常平赵希怿、知抚州高商老辟为临川令,岁旱,劝粜捕蝗极其力。
改知新淦县,吏民习知临川之政,皆喜,不令而政行。以提举常平郡太守荐,擢
监尚书六部门,未上,改差通判安丰军。淮西帅司檄干鞫和州狱,狱故以疑未决,
干释囚桎梏饮食之,委曲审问无所得。一夜,梦井中有人,明日呼囚诘之曰:
“汝杀人,投之于井,我悉知之矣,胡得欺我。”囚遂惊服,果于废井得尸。
寻知汉阳军。值岁饥,籴客米、发常平以振。制置司下令,欲移本军之粟而
禁其籴,干报以乞候干罢然后施行,及援鄂州例,十之一告籴于制司。荒政具举。
旁郡饥民辐凑,惠抚均一,春暖愿归者给之粮,不愿者结庐居之,民大感悦。所
至以重庠序,先教养。其在汉阳,即郡治后凤栖山为屋,馆四方士,立周、程、
游、朱四先生祠。以病乞祠,主管武夷冲祐观。
寻起知安庆府,至则金人破光山,而沿边多警。安庆去光山不远,民情震恐。
乃请于朝,城安庆以备战守,不俟报,即日兴工。城分十二料,先自筑一料,计
其工费若干,然后委官吏、寓公、士人分料主之。役民兵五千人,人役九十日,
而计人户产钱起丁夫,通役二万夫,人十日而罢。役者更番,暑月月休六日,日
午休一时,至秋渐杀其半。干日以五鼓坐于堂,濠砦官入听命,以一日成算授之:
役某乡民兵若干,某乡人夫若干;分布于某人料分,或搬运某处土木,应副某料
使用;某料民兵人夫合当更代,合散几日钱米。俱受命毕,乃治府事,理民讼,
接宾客,阅士卒,会僚佐讲究边防利病,次则巡城视役,晚入书院讲论经史。筑
城之杵,用钱监未铸之铁,事毕还之。城成,会上元日张灯,士民扶老携幼,往
来不绝。有老妪百岁,二子舆之,诸孙从,至府致谢。干礼之,命具酒炙,且劳
以金帛。妪曰:“老妇之来,为一郡生灵谢耳,太守之赐非所冀也。”不受而去。
是岁大旱,干祈辄雨,或未出,晨兴登郡阁,望灊山再拜,雨即至。后二年,金
人破黄州沙窝诸关,淮东、西皆震,独安庆按堵如故。继而霖潦余月,巨浸暴至,
城屹然无虞。舒人德之,相谓曰:“不残于寇,不滔于水,生汝者黄父也。”
制置李珏辟为参议官,再辞不受。既而朝命与徐侨两易和州,且令先赴制府
禀议,干即日解印趋制府。和州人日望其来,曰:“是尝檄至吾郡鞫死囚、感梦
于井中者,庶能直吾屈乎。”
先是,干移书珏曰:“丞相诛韩之后,惩意外之变,专用左右亲信之人,往
往得罪于天下公议。世之君子遂从而归咎于丞相,丞相不堪其咎,继然逐去之,
而左右亲信者其用愈专矣。平居无事,纪纲紊乱,不过州县之间,百姓受祸。至
于军政不修,边备废弛,皆此曹为之,若今大敌在境,更不改图,大事去矣。今
日之急,莫大于此。”又曰:“今日之计,莫若用两淮之人,食两淮之粟,守两
淮之地。然其策当先明保伍,保伍既明,则为之立堡砦,蓄马、制军器以资其用,
不过累月,军政可成。且淮民遭丙寅之厄,今闻金人迁汴,莫不狼顾胁息,有弃
田庐、挈妻子渡江之意,其间勇悍者。且将伺变窃发。向日胡海、张军之变,为
害甚于金,今若不早为之图,则两淮日见荒墟,卒有警急,攘臂而起矣。”珏皆
不能用。
及至制府,珏往惟扬视师,与偕行,干言:“敌既退,当思所以赏功罚罪者。
崔惟扬能于清平山豫立义砦,断金人右臂,方仪真能措置捍御,不使军民仓皇奔
轶,此二人者当荐之。泗上之败,刘倬可斩也。某州官吏三人携家奔窜,追而治
之,然后具奏可也。”其时幕府书馆皆轻儇浮靡之士,僚吏士民有献谋画,多为
毁抹疏驳。将帅偏,人心不附,所向无功。流移满道,而诸司长吏张宴无虚日。
干知不足与共事,归自惟扬,再辞和州之命,仍乞祠,闭阁谢客,宴乐不与。乃
复告珏曰:
浮光敌退已两月,安丰已一月,盱眙亦将两旬,不知吾所措置者何事,所施
行者何策。边备之弛,又甚于前,日复一日,恬不知惧,恐其祸又不止今春矣。
向者轻信人言,为泗上之役,丧师万人。良将劲卒、精兵利器,不战而沦于
泗水,黄团老幼,俘虏杀戮五六千人,盱眙东西数百里,莽为丘墟。安丰、浮光
之事大率类此。切意千乘言旋,必痛自咎责,出宿于外,大戒于国,曰:“此吾
之罪也,有能箴吾失者,疾入谏。”日与僚属及四方贤士讨论条画,以为后图。
今归已五日矣,但闻请总领、运使至玉麟堂赏牡丹,用妓乐,又闻总领、运使请
宴赏亦然,又闻宴僚属亦然。邦人诸军闻之,岂不痛愤。且视牡丹之红艳,岂不
思边庭之流血;视管弦之啁啾,岂不思老幼之哀号;视栋宇之宏丽,岂不思士卒
之暴露;视饮馔之丰美,岂不思流民之冻馁。敌国深侵,宇内骚动,主上食不甘
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尚书岂得不朝夕忧惧,而乃如是之迂缓暇
逸耶!
今浮光之报又至矣,金欲以十六县之众,四月攻浮光,侵五关,且以一县五
千人为率,则当有八万人攻浮光,以万人刈吾麦,以五万人攻吾关。吾之守关不
过五六百人,岂能当万人之众哉?则关之不可守决矣。五关失守,则蕲、黄决不
可保;蕲、黄不保,则江南危。尚书闻此亦已数日,乃不闻有所施行,何耶?
其它言皆激切,同幕忌之尤甚,共诋排之。厥后光、黄、蕲继失,果如其言。
遂力辞去,请祠不已。
俄再命知安庆,不就,入庐山访其友李燔、陈宓,相与盘旋玉渊、三峡间,
俯仰其师旧迹,讲《乾》、《坤》二卦于白鹿书院,山南北之士皆来集。未几,
召赴行在所奏事,除大理丞,不拜,为御史李楠所劾。
初,干入荆湖幕府,奔走诸关,与江、淮豪杰游,而豪杰往往愿依干。及倅
安丰、武定,诸将皆归心焉。后倅建康,守汉阳,声闻益著。诸豪又深知干倜傥
有谋,及来安庆,且兼制幕,长淮军民之心,翕然相向。此声既出,在位者益忌,
且虑干入见必直言边事,以悟上意,至是群起挤之。
干遂归里,弟子日盛,巴蜀、江、湖之士皆来,编礼著书,日不暇给,夜与
之讲论经理,亹亹不倦,借邻寺以处之,朝夕往来,质疑请益如熹时。俄命知潮
州,辞不行,差主管亳州明道宫,逾月遂乞致仕,诏许之,特授承议郎。既没后
数年,以门人请谥,又特赠朝奉郎,与一子下州文学,谥文肃。有《经解》、文
集行于世。
李燔字敬子,南康建昌人。少孤,依舅氏。中绍熙元年进士第,授岳州教授,
未上,往建阳从朱熹学。熹告以曾子弘毅之语,且曰:“致远固以毅,而任重贵
乎弘也。”燔退,以“弘”名其斋而自儆焉。至岳州,教士以古文六艺,不因时
好,且曰:“古之人皆通材,用则文武兼焉。”即武学诸生文振而识高者拔之,
辟射圃,令其习射;禀老将之长于艺者,以率偷惰。以祖母卒,解官承重而归。
改襄阳府教授。复往见熹,熹嘉之,凡诸生未达者先令访燔,俟有所发,乃
从熹折衷,诸生畏服。熹谓人曰:“燔交友有益,而进学可畏,且直谅朴实,处
事不苟,它日任斯道者必燔也。”熹没,学禁严,燔率同门往会葬,视封窆,不
少怵。及诏访遗逸,九江守以燔荐,召赴都堂审察,辞,再召,再辞。郡守请为
白鹿书院堂长,学者云集,讲学之盛,它郡无与比。
除大理司直,辞,寻添差江西运司干办公事,江西帅李珏、漕使王补之交荐
之。会洞寇作乱,帅、漕议平之,而各持其说。燔徐曰:“寇非吾民耶?岂必皆
恶。然其如是,诚以吾有司贪刻者激之,及将校之邀功者逼城之耳。反是而行之,
则皆民矣。”帅、漕曰:“干办议是。谁可行者?”燔请自往,乃驻兵万安,会
近洞诸巡尉,察隅保之尤无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险,驰辩士谕贼逆顺祸福,寇皆
帖服。
洪州地下,异时赣江涨而堤坏,久雨辄涝,燔白于帅、漕修之,自是田皆沃
壤。漕司以十四界会子新行,价日损,乃视民税产物力,各藏会子若干,官为封
识,不时点阅,人爱重之则价可增,慢令者黥籍,而民讠寿张,持空券益不售。
燔与国子学录李诚之力争不能止。燔又入札争之曰:“钱荒楮涌,子母不足以相
权,不能行楮者,由钱不能权之也。楮不行而抑民藏之,是弃物也。诚能节用,
先谷粟之实务,而不取必于楮币,则楮币为实用矣。”札入,漕司即弛禁,诣燔
谢。燔又念社仓之置,仅贷有田之家,而力田之农不得沾惠,遂倡议裒谷创社仓,
以贷佃人。
有旨改官,通判潭州,辞,不许。真德秀为长沙帅,一府之事咸咨燔。不数
月,辞归。当是时,史弥远当国,废皇子竑,燔以三纲所关,自是不复出矣。真
德秀及右史魏了翁荐之,差权通判隆兴府,江西帅魏大有辟充参议官,皆辞,乃
以直秘阁主管庆元至道宫。燔自惟居闲无以报国,乃荐崔与之、魏了翁、真德秀、
陈宓、郑寅、杨长孺、丁黼、弃宰、龚维藩、徐侨、刘宰、洪咨夔于朝。
绍定五年,帝论及当时高士累召不起者,史臣李心传以燔对,且曰:“燔乃
朱熹高弟,经术行义亚黄干,当今海内一人而已。”帝问今安在,心传对曰:
“燔,南康人,先帝以大理司直召,不起,比乞致仕。陛下诚能强起之,以置讲
筵,其裨圣学岂浅浅哉。”帝然其言,终不召也。九江蔡念成称燔心事有如秋月。
燔卒,年七十,赠直华文阁,谥文定,补其子举下州文学。
燔尝曰:“凡人不必待仕宦有位为职事,方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
即功业矣。”又尝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夫子无入不自得者,正以
磨挫骄奢,不至居移气、养移体。”因诵古语曰:“分之所在,一毫跻攀不上,
善处者退一步耳。”故燔处贫贱患难若平素,不为动,被服布素,虽贵不易。入
仕凡四十二年,而历官不过七考。居家讲道,学者宗之,与黄干并称曰“黄、李。”
孙镳,登进士第。
张洽字元德,临江之清江人。父绂,第进士。洽少颖异,从朱熹学,自《六
经》传注而下,皆究其指归,至于诸子百家、山经地志、老子浮屠之说,无所不
读。尝取管子所谓“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之语,以为
穷理之要。熹嘉其笃志,谓黄干曰:“所望以永斯道之传,如二三君者不数人也。”
时行社仓法,洽请于县,贷常平米三百石,建仓里中,六年而归其本于官,
乡人利之。嘉定元年中第,授松滋尉。湖右经界不正,弊日甚,洽请行推排法,
令以委洽。洽于是令民自实其土地疆界产业之数投于匮,乃筹核而次第之,吏奸
无所匿。其后十余年,讼者犹援以为证云。
改袁州司理参军。有大囚,讯之则服,寻复变异,且力能动摇官吏,累年不
决,而逮系者甚众。洽以白提点刑狱,杀之。有盗黠甚,辞不能折。会狱有兄弟
争财者,洽谕之曰:“讼于官,祗为胥吏之地,且冒法以求胜,孰与各守分以全
手足之爱乎?”辞气恳切,讼者感悟。盗闻之,自伏。民有杀人,贿其子焚之,
居数年,事败,洽治其狱无状,忧之,且白郡委官体访。俄梦有人拜于庭,示以
伤痕在胁。翌日,委官上其事,果然。
郡守以仓禀虚,籍仓吏二十余家,命洽鞫之,洽廉知为都吏所卖。都吏者,
州之巨蠹也,尝干于仓不获,故以此中之。洽度守意锐未可婴,姑系之,而密令
计仓庾所入以白守曰:“君之籍二十余家者,以胥吏也。今校数岁之中所入,已
丰于昔,由是观之,胥吏妄矣。君必不忍受胥吏之妄,而籍无罪之家也。若以罪
胥吏,过乃可免。”守悟,为罢都吏,而免所籍之家。
知永新县。一日谒告,闻狱中榜笞声,盖狱吏受赇,乘间讯囚使诬服也。洽
大怒,亟执付狱,明日以上于郡,黥之。湖南酃寇作乱,与县接壤,民大恐。洽
单车以往,邑佐、寓士交谏,弗听。至则寇未尝至,乃延见隅官,访利害而犒之,
因行安福境上,结约土豪,得其欢心。未几,南安舒寇将犯境,闻有备,乃去。
以江东提举常平荐,通判池州。狱有张德修者,误?就人以死,狱吏诬以故
杀,洽讯而疑之,请再鞫,守不听。会提点常平袁甫至,时方大旱,祷不应,洽
言于甫曰:“汉、晋以来,滥刑而致旱,伸冤而得雨,载于方册可考也。今天大
旱,焉知非由德修事乎?”甫为阅款状于狱,德修遂从徒罪。复白郡请蠲征税,
宽催科,以召和气,守为宽税。三日果大雨,民甚悦。洽数以病请祠,至是主管
建昌仙都观,以庆寿恩赐绯衣、银鱼。
时袁甫提点江东刑狱,甫以白鹿书院废弛,招洽为长。洽曰:“嘻,是先师
之迹也,其可辞!”至则选好学之士日与讲说,而汰其不率教者。凡养士之田乾
没于豪右者复之。学兴,即谢病去。
端平初,大臣多荐洽,召赴都堂审察,洽以疾不赴,乃除秘书郎,寻迁著作
佐郎。度正、叶味道在经幄,帝数问张洽何时可到,将以说书待洽,洽固辞,遂
除直秘阁,主管建康崇禧观。嘉熙元年,以疾乞致仕,十月卒,年七十七。
洽自少用力于敬,故以“主一”名斋。平居不异常人,至义所当为,则勇不
可夺。居闲不言朝廷事,或因灾异变故,辄颦蹙不乐,及闻一君子进用,士大夫
直言朝廷得失,则喜见颜色。所交皆名士,如吕祖俭、黄干、赵崇宪、蔡渊、吴
必大、辅广、李道传、李燔、叶味道、李闳祖、李方子、柴中行、真德秀、魏了
翁、李、赵汝谠、陈贵谊、杜孝严、度正、张嗣古,皆敬慕之。卒后一日,有
旨除直宝章阁。所著书有《春秋集注》、《春秋集传》、《左氏蒙求》、《续通
鉴长编事略》、《历代郡县地理沿革表》、文集。
子<木路>、柽,赐同进士出身。
陈淳字安卿,漳州龙溪人。少习举子业,林宗臣见而奇之,且曰:“此非圣
贤事业也。”因授以《近思录》,淳退而读之,遂尽弃其业焉。
及朱熹来守其乡,淳请受教,熹曰:“凡阅义理,必穷其原,如为人父何故
止于慈,为人子何故止于孝,其他可类推也。”淳闻而为学益力,日求其所未至。
熹数语人以“南来,吾道喜得陈淳”,门人有疑问不合者,则称淳善问。后十年,
淳复往见熹,陈其所得,时熹已寝疾,语之曰:“如公所学,已见本原,所阙者
下学之功尔。”自是所闻皆要切语,凡三月而熹卒。
淳追思师训,前自裁抑,无书不读,无物不格,日积月累,义理贯通,洞见
条绪。故其言太极曰:太极只是理,理本圆,故太极之体浑沦。以理言,则自末
而本,自本而末,一聚一散,而太极无所不极其至。自万古之前与万古之后,无
端无始,此浑沦太极之全体也。自其冲漠无朕,而天地万物皆由是出,及天地万
物既由是出,又复冲漠无朕,此浑沦无极之妙用也。圣人一心浑沦太极之全体,
而酬酢万变,无非太极流行之用。学问工夫,须从万事万物中贯过,凑成一浑沦
大本,又于浑沦大本中散为万事万物,使无少窒碍,然后实体得浑沦至极者在我,
而大用不差矣。”
其言仁曰:“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体,无表里、动静、隐显、精粗之间,惟
此心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当其名。若一处有病痛,一事
有欠阙,一念有间断,则私意行而生理息,即顽痹不仁矣。”
其语学者曰:“道理初无玄妙,只在日用人事间,但循序用功,便自有见。
所谓‘下学上达’者,须下学工夫到,乃可从事上达,然不可以此而安于小成也。
夫盈天地间千条万绪,是多少人事;圣人大成之地,千节万目,是多少功夫。惟
当开拓心胸,大作基址。须万理明彻于胸中,将此心放在天地间一例看,然后可
以语孔、孟之乐。须明三代法度,通之于当今而无不宜,然后为全儒,而可以语
王佐事业。须运用酬酢,如探诸囊中而不匮,然后为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
而真为已物矣。至于以天理人欲分数而验宾主进退之几,如好好色,恶恶臭,而
为天理人欲强弱之证,必使之于是是非非如辨黑白,如遇镆鎁,不容有骑墙不
决之疑,则虽艰难险阻之中,无不从容自适,夫然后为知之至而行之尽。”此语
又中学者膏肓,而示以标的也。
淳性孝,母疾亟,号泣于天,乞以身代。弟妹未有室家者,皆婚嫁之。葬宗
族之丧无归者。居乡不沽名徇俗,恬然退守,若无闻焉。然名播天下,世虽不用,
而忧时论事,感慨动人,郡守以下皆礼重之,时造其庐而请焉。
嘉定九年,待试中都,归过严陵郡守郑之悌,率僚属延讲郡庠。淳叹陆、张、
王,学问无源,全用禅家宗旨,认形气之虚灵知觉为天理之妙,不由穷理格物,
而欲径造上达之境,反托圣门以自标榜。遂发明吾道之体统,师友之渊源,用功
之节目,读书之次序,为四章以示学者。明年,以特奏恩授迪功郎、泉州安溪主
簿,未上而没,年六十五。其所著有《语孟大学中庸》口义、字义、详讲,《礼》、
《诗》、《女学》等书,门人录其语,号《筠谷濑口金山所闻》。
李方子字公晦,昭武人。少博学能文,为人端谨纯笃。初见朱熹,谓曰:
“观公为人,自是寡过,但宽大中要规矩,和缓中要果决。”遂以“果”名斋。
长游太学,学官李道传折官位辈行具刺就谒。
嘉定七年,廷对擢第三,调泉州观察推官。适真德秀来为守,以师友礼之,
郡政大小咸咨焉。暇则辨论经训,至夜分不倦。故事,秩满必先通书庙堂乃除,
方子曰:“以书通,是求也。”时丞相弥远闻之怒,逾年始除国子录。无何,将
选入宫僚,而方子不少贬以求合。或告弥远曰:“此真德秀党也。”使台臣劾罢
之。
方子既归,学者毕集,危坐竟日,未始倾侧,对宾客一语不妄发,虽奴隶亦
不加诟詈,然常严惮之。尝语人曰:“吾于问学虽未能周尽,然幸于大本有见处,
此心常觉泰然,不为物欲所渍尔。”其亡也,天子闵之,与一子恩泽。
黄灏字商伯,南康都昌人。幼敏悟强记,肄业荆山僧舍三年,入太学,擢进
士第。教授隆兴府,知德化县,以兴学校、崇政化为本。岁馑,行振给有方。王
蔺、刘颖荐于朝,除登闻鼓院。光宗即位,迁太常寺簿,论今礼教废阙,请敕有
司取政和冠昏丧葬仪,及司马光、高闶等书参订行之。
除太府寺丞,出知常州,提举本路常平。秀州海盐民伐桑柘,毁屋庐,莩
殣盈野,或食其子持一臂行乞,而州县方督促捕欠,颢见之蹙然。时有旨倚阁
夏税,遂奏乞并阁秋苗,不俟报行之。言者罪其专,移居筠州,已而寝谪命,止
削两秩,而从其蠲阁之请。
灏既归里,幅巾深衣,骑驴匡山间,若素隐者。起知信州,改广西转运判官,
移广东提点刑狱,告老不赴。卒。
灏性行端饬,以孝友称。朱熹守南康,灏执弟子礼,质疑问难。熹之没,党
禁方厉,灏单车往赴,徘徊不忍去者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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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三十一 列传第一百九十

◎儒林一
○聂崇义 邢昺 孙奭 王昭素 孔维 孔宜 崔颂(子曥) 尹拙 田
敏 辛文悦 李觉 崔颐正(弟偓佺)李之才
聂崇义,河南洛阳人。少举《三礼》,善《礼》学,通经旨。汉乾祐中,累
官至国子《礼记》博士,校定《公羊春秋》,刊板于国学。周显德中,累迁国子
司业兼太常博士。先是,世宗以郊庙祭器止由有司相承制造,年代浸久,无所规
式,乃命崇义检讨摹画以闻。四年,崇义上之,乃命有司别造焉。
五年,将禘于太庙,言事者以宗庙无祧室,不当行禘祫之礼。崇义援引故事
上言,其略曰:“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上仙,至五年二月祫祭,明年又禘,自
兹后以五年为禘。且魏以武帝为太祖,至明帝始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
一也。宋文帝元嘉六年,祠部定十月三日大祠,其太学博士议云:案禘祫之礼,
三年一,五年再。宋高祖至文帝裁亦三帝,未有毁主而行禘祫。其证二也。梁武
帝用谢广议,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谓之大祭,禘祭以夏,祫祭以冬。且梁武乃
受命之君,裁追尊四朝而行禘祫,则知祭者是追养之道,以时移节变,孝子感而
思亲,故荐以首时,祭以仲月,间以禘祫,序以昭穆,乃礼之经也。非关宗庙庙
与未备。其证三也。”终从崇义之议。
未几,世宗诏崇义参定郊庙祭玉,又诏翰林学士窦俨统领之。崇义因取《三
礼图》再加考正,建隆三年四月表上之,俨为序。太祖览而嘉之,诏曰:“礼器
礼图,相承传用,浸历年祀,宁免差违。聂崇义典事国庠,服膺儒业,讨寻故实,
刊正疑讹,奉职效官,有足嘉者。崇义宜量与酬奖。所进《三礼图》,宜令太子
詹事尹拙集儒学三五人更同参议,所冀精详。苟有异同,善为商确。”五月,赐
崇义紫袍、犀带、银器、缯帛以奖之。拙多所驳正,崇义复引经以释之,悉以下
工部尚书窦仪,俾之裁定。仪上奏曰:“伏以圣人制礼,垂之无穷,儒者据经,
所传或异,年祀浸远,图绘缺然。踳驳弥深,丹青靡据。聂崇义研求师说,耽
味礼经,较于旧图,良有新意。尹拙爰承制旨,能罄所闻。尹拙驳议及聂崇义答
义各四卷,臣再加详阅,随而裁置,率用增损,列于注释,共分为十五卷以闻。”
诏颁行之。
拙、崇义复陈祭玉鼎釜异同之说,诏下中书省集议。吏部尚书张昭等奏议曰:
按聂崇义称:祭天苍璧九寸圆好,祭地黄琮八寸无好,圭、璋、琥并长九寸。
自言周显德三年与田敏等按《周官》玉人之职及阮谌、郑玄旧图,载其制度。
臣等按:《周礼》玉人之职,只有“璧琮九寸”、“瑑琮八寸”及“璧羡
度尺、好三寸以为度”之文,即无苍璧、黄琮之制。兼引注有《尔雅》“肉倍好”
之说,此即是注“璧羡度”之文,又非苍璧之制。又详郑玄自注《周礼》,不载
尺寸,岂复别作画图,违经立异?
《四部书目》内有《三礼图》十二卷,是隋开皇中敕礼官修撰。其图第一、
第二题云“梁氏”,第十后题云“郑氏”,又称不知梁氏、郑氏名位所出。今书
府有《三礼图》,亦题“梁氏”、“郑氏”,不言名位。厥后有梁正者,集前代
图记更加详议,题《三礼图》曰:“陈留阮士信受《礼》学于颍川綦册君,取其
说,为图三卷,多不按《礼》文而引汉事,与郑君之文违错。”正删为二卷,其
阮士信即谌也。如梁正之言,可知谌之纰谬。兼三卷《礼图》删为二卷,应在今
《礼图》之内,亦无改祭玉之说。
臣等参详自周公制礼之后,叔孙通重定以来,礼有纬书,汉代诸儒颇多著述,
讨寻祭玉,并无尺寸之说。魏、晋之后,郑玄、王肃之学各有生徒,《三礼》、
《六经》无不论说,检其书,亦不言祭玉尺寸。臣等参验画图本书,周公所说正
经不言尺寸,设使后人谬为之说,安得便入周图?知崇义等以诸侯入朝献天子夫
人之琮璧以为祭玉,又配合“羡度”、“肉好”之言,强为尺寸,古今大礼,顺
非改非,于理未通。
又据尹拙所述礼神之六玉,称取梁桂州刺史崔灵恩所撰《三礼义宗》内“昊
天及五精帝圭、璧、琮、璜皆长尺二寸,以法十二时;祭地之琮长十寸,以效地
之数。”又引《白虎通》云:“方中圆外曰璧,圆中方外曰琮。”崇义非之,以
为灵恩非周公之才,无周公之位,一朝撰述,便补六玉阙文,尤不合礼。
臣等窃以刘向之论《洪范》,王通之作《元经》,非必挺圣人之姿,而居上
公之位,有益于教,不为斐然。臣等以灵恩所撰之书,聿稽古训,祭玉以十二为
数者,盖天有十二次,地有十二辰,日有十二时,封山之玉牒十二寸,园丘之笾
豆十二列,天子以镇圭外守,宗后以大琮内守,皆长尺有二寸。又祼圭尺二寸,
王者以祀宗庙。若人君亲行之郊祭,登坛酌献,服大裘,搢大圭,行稽奠,而手
秉尺二之圭,神献九寸之璧,不及礼宗庙祼圭之数,父天母地,情亦奚安?则灵
恩议论,理未为失,所以自《义宗》之出,历梁、陈、隋、唐垂四百年,言礼者
引为师法,今《五礼精义》、《开元礼》、《郊祀录》皆引《义宗》为标准。近
代晋、汉两朝,仍依旧制。周显德中,田敏等妄作穿凿,辄有更改。自唐贞观之
后,凡三次大修五礼,并因隋朝典故,或节奏繁简之间稍有厘革,亦无改祭玉之
说。伏望依《白虎通》、《义宗》、唐礼之制,以为定式。
又尹拙依旧图画釜,聂崇义去釜画镬。臣等参详旧图,皆有釜无镬。按《易
·说卦》云“坤为釜”,《诗》云“惟锜及釜”,又云“溉之釜鬲”,《春秋传》
云“锜釜之器”,《礼记》云“燔黍捭豚”,解云“古未有甑釜,所以燔捭而祭。”
即釜之为用,其来尚矣,故入于《礼图》。今崇义以《周官》祭祀有省鼎镬,供
鼎镬,又以《仪礼》有羊镬、豕镬之文,乃云画釜不如画镬。今诸经皆载釜之用,
诚不可去。又《周》、《仪礼》皆有镬之文,请两图之。又若观诸家祭祀之画,
今代见行之礼,于大祀前一日,光禄卿省视鼎镬。伏请图镬于鼎下。
诏从之。未几,崇义卒,《三礼图》遂行于世,并画于国子监讲堂之壁。
崇义为学官,兼掌礼,仅二十年,世推其该博。郭忠恕尝以其姓嘲之曰:
“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崇义对曰:“仆不能
为诗,聊以一联奉答。”即云:“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盖因其名以嘲之。
忠恕大惭,人许其机捷而不失正,真儒者之戏云。
邢昺,字叔明,曹州济阴人。太平兴国初举《五经》,廷试日,召升殿讲
《师》、《比》二卦,又问以群经发题。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及第,授大
理评事、知泰州盐城监,赐钱二十万。昺以是监处楚、泰间,泰僻左而楚会要,
盐食为急,请改隶楚州,从之。明年,召为国子监丞,专讲学之任。迁尚书博士,
出知仪州,就转国子博士。代还,赐绯,选为诸王府侍讲。雍熙中,迁水部员外
郎,改司勋。端拱初,赐金紫,累迁金部郎中。
真宗即位,改司勋郎中,俄知审刑院,以昺儒者不达刑章,命刘元吉同领其
事。是冬,昺上表自陈夙侍讲讽,迁右谏议大夫。咸平初,改国子祭酒。二年,
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昺为之。受诏与杜镐、舒雅、孙奭、李慕清、崔偓牷等校
定《周礼》、《仪礼》、《公羊》、《谷梁春秋传》、《孝经》、《论语》、
《尔雅义疏》,及成,并加阶勋。俄为淮南、两浙巡抚使。初置讲读之职,即于
便坐令昺讲《左氏春秋》,侍读预焉。五年讲毕,宴近臣于崇政殿,赐昺袭衣、
金带,加器币,仍迁工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学士如故。知审官院陈恕丁内艰,
以昺权知院事。
景德二年,上言:“亡兄素尝举进士,愿沾赠典。”特赠大理评事。是夏,
上幸国子监阅库书,问昺经版几何,昺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
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板本大备,
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上喜曰:“国家虽尚儒术,非四方无事,
何以及此!”上又访以学馆故事,有未振举者,昺不能有所建明。先是,印书所
裁余纸,鬻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之三司,以裨国用。自是监学公费不给,讲官
亦厌其寥落。上方兴起道术,又令昺与张雍、杜镐、孙奭举经术该博、德行端良
者,以广学员。三年,加刑部侍郎。
昺居近职,常多召对,一日从容与上语及宫邸旧僚,叹其沦丧殆尽,唯昺独
存。翌日,赐白金千两,且诏其妻至宫庭,赐以冠帔。四年,昺以羸老艰于趋步
上前,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一年归视田里,俟明年郊祀还朝。上命坐,慰劳之,
因谓曰:“便可权本州,何须假耶?”昺又言杨砺、夏侯峤同为府僚,二臣没皆
赠尚书。上悯之,翌日,谓宰相曰:“此可见其志矣。”即超拜工部尚书、知曹
州、职如故。
入辞日,赐袭衣、金带。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上作五、七
言诗二首赐之,预宴者皆赋。昺视壁间《尚书》、《礼记图》,指《中庸》篇曰: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因陈其大义,上嘉纳之。及行,又令近臣祖送,设会于宜
春苑。大中祥符初,上东封泰山,昺表曹州民请车驾经由本州,仍令济阴令王范
部送父老诣阙,优诏答之。俄召还。车驾进发,命判留司御史台。礼毕,进位礼
部尚书。
上勤政悯农,每雨雪不时,忧形于色,以昺素习田事,多委曲访之。初,田
家察阴晴丰凶,皆有状候,老农之相传者率有验,昺多采其说为对。又言:“民
之灾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灾岁必有其一,但或
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为甚,盖田无畎澮,悉不可救,所损必尽。《传》曰:
‘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此之谓也。”
三年,被病请告,诏太医诊视。六月,上亲临问疾,赐名药一奁、白金器千
两、缯彩千匹。国朝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特有加于昺与郭贽者,
以恩旧故也。未几,有旨命中书召其子太常博士知东明县仲宝、国子博士知信阳
军若思还侍疾。逾月卒,年七十九,则左仆射,三子并进秩。
初,雍熙中,昺撰《礼选》二十卷献之,太宗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
观之甚悦,因问卫绍钦曰:“昺为诸王讲说,曾及此乎?”绍钦曰:“诸王常时
访昺经义,昺每至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复陈之。”太宗益喜。上尝因内阁暴
书,览而称善,召昺同观,作《礼选赞》赐之。昺言:“家无遗稿,愿得副本。”
上许之。缮录未毕而昺卒,亟诏写二本,一本赐其家,一本俾置冢中。
昺在东宫及内庭,侍上讲《孝经》、《礼记》、《论语》、《书》、《易》、
《诗》、《左氏传》。据传疏敷引之外,多引时事为喻,深被嘉奖。上尝问:
“管仲、召忽皆事公子纠,小白之入,召忽死之,管仲乃归齐相桓公。岂非召忽
以忠死,而管仲不能固其节,为臣之道当若是乎?又郑注《礼记·世子篇》云:
‘文王以勤忧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朕以为本经旨意必不然也。且夏禹焦劳,
有玄圭之赐,而享国永年。若文王能忧人之心,不自暇逸,纵无感应,岂至亏损
寿命耶?”各随其事理以对。
先是,咸平中,王钦若知贡举,有告其受举人贿赂者,下御史台鞫得状,钦
若自诉,诏昺与边肃、毋宾古、阎承翰就太常寺覆推。昺力辨钦若,而洪湛抵罪,
钦若以是德之。昺之厚被宠顾,钦若与有功焉。
仲宝贪猥不才,举止率易,士大夫多鄙笑之。钦若在中书,用为三司判官,
后至祠部郎中,坐赃黜官,卒。若思终于驾部郎中。
孙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幼与诸生师里中王彻,彻死,有从奭问经者,
奭为解析微指,人人惊服,于是门人数百皆从奭。后徙居须城。
《九经》及第,为莒县主簿,上书愿试讲说,迁大理评事,为国子监直讲。
太宗幸国子监,召奭讲《书》,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帝曰:
“此至言也。商宗乃得贤相如此耶!”因咨嗟久之。赐五品服。真宗以为诸王府
侍读。会诏百官转对,奭上十事。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累迁工部郎中,
擢龙图阁待制。
奭以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大中祥符初,得天书于
左承天门,帝将奉迎,召宰相对崇政殿西庑。王旦等曰:“天贶符命,实盛德之
应。”皆再拜称万岁。又召问奭,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
也?”帝既奉迎天书,大赦改元,布告其事于天下,筑玉清昭应宫。是岁,天书
复降泰山,帝以亲受符命,遂议封禅,作礼乐。王钦若、陈尧叟、丁谓、杜镐、
陈彭年皆以经义左右附和,由是天下争言符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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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又将祀汾阴,是时大旱,京师近郡谷踊贵,奭上疏谏曰:“先王卜征,
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殆
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封
禅,故先封中岳,祠汾阴,始巡幸郡县,遂有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
幸汾阴,其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
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
遂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
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
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不可四也。河东,唐王业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
间幸河东,因祠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阴,其不可五也。
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
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
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
为异尤甚。此天意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
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几沴,
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
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夸示后世尔。陛下天资圣
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宠奸邪,
内外交害,身播国屯,兵交关下,亡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稔致
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切为陛下不取,此
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就问,又上疏曰: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
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虽至,宁可保其
心乎?昔陈胜起于徭戍,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
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涉仍岁荐饥之墟,修
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
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
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种,寻诏停寝。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
先志。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
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
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
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陛下
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夫天地神祇,聪明正
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春秋传》
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愚臣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后天下数有灾变,又言:“古者五载巡守,有国之事尔,非必有紫气黄云,
然后登封,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也。今野雕山鹿,郡国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
贺,退而腹非窃笑者比比皆是。孰谓上天为可罔,下民为可愚,后世为可欺乎?
人情如此,所损不细,惟陛下深鉴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祠于太清宫,
外议籍籍,以谓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
祸曹之迹有足为深戒者,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也。明皇
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请矫诏之罪,乃始谕以识
理不明,寄任失所。当时虽有罪己之言,觉寤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觉
寤,抑损虚华,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
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为“封泰山,祠汾阴,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
《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
诏妙、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作《解疑论》以示群臣。然知奭朴忠,
虽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请归田里,不许,以知密州。居二年,迁左谏议大夫,罢待制。
还,纠察在京刑狱。是时初置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天下设斋醮张
燕,费甚广。奭又请裁省浮用,不报。复出知河阳,又求解官就养,迁给事中,
徙垧州。
天禧中,朱能献《乾祐天书》。复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
奉膊,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无敢言者。
昔汉文成将军以帛书饭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书,杀视得书,天子识其手迹。
又有五利将军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诛。先帝时有侯莫陈利用者,以方术暴
得宠用,一旦发其奸,诛于郑州。汉武可谓雄材,先帝可谓英断。唐明皇得《灵
宝符》、《上清护国经》、《宝券》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为,明皇不能显
戮,怵于邪说,自谓德实动天,神必福我。夫老君,圣人也。傥实降语,固宜不
妄,而唐自安、史乱离,乘舆播越,两都荡覆,四海沸腾,岂天下太平乎?明皇
虽况得归阙,复为李辅国劫迁,卒以忧终,岂圣寿无疆、长生久视乎?以明皇之
英睿,而祸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骄亢成性,谓人莫己若,谓谏不足
听#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导谀之说,内惑宠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过崇妖妄。
今收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既
惑左道,既紊政经,民心用离,变起仓卒。当是之时,老君宁肯御兵,宝符安能
排蒲邪?今朱能所为,或类于此,愿陛下思汉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断,鉴明皇
之踪祸,庶几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未几,能果败。奭又尝请减修寺度僧,帝虽未用其言,尝令向敏中谕令陈时
政访失奭以纳谏、恕直、轻徭、薄敛四事为言,颇施行焉。
仁宗即位,宰相请择名儒以经术侍讲读,乃召为翰林侍讲学士、知审官院,
判机子监,修《真宗实录》。丁父忧,起复,兼判太常寺及礼院,三迁兵部侍郎、
龙霞阁学士。每讲论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仁宗意或不在书,昺则拱默
以酃,帝为竦然改听。尝画《无逸图》上之,帝施于讲读阁。时章宪明肃皇后每
五收一御殿,与帝同听政,奭言:“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旷日不朝。陛下宜每
日御殿,以览万机。”奏留中不报。然帝与皇太后尤爱重之,每进见,未尝不加
礼。
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与
冯知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优拜工部尚书,复知
兖州。诏须宴而后行,又留数月,特宴太清楼,近臣皆预,帝作飞白大字以赐二
府,而小字赐诸学生,独奭与晁迥兼赐大小字。诏群臣即席赋诗,太后又别出禁
中卒器劝酒。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银鞍勒马。及行,
赐隅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以恭谢恩改礼部尚书,既而累表乞归,以太
子速傅致仕。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子瑜曰:“无令我死妇人之手。”卒。
奏至,帝谓张士逊曰:“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嗟惜者久之,罢朝一日,
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性方重,事亲笃孝。父亡,舐其面以代颒。常掇《五经》切于治道者,为
《经典徽言》五十卷。又撰《崇祀录》、《乐记图》、《五经节解》、《五服制
度》。尝奉诏与邢昺、杜镐校定诸经正义,《庄子》、《尔雅》释文,考正《尚
书》、《论语》、《孝经》、《尔雅》谬误及律音义。
初,圜丘无外壝,五郊从祀不设席,尊不施幂;七祠时飨饮福用一尊,不设
数登,升歌不以《雍》彻;冬至摄祀昊天上帝,外级止十七位,而不以星辰从;
飨先农在祈谷之前;上丁释奠无三献;宗庙不备二舞;诸臣当谥者,或既葬乃请。
奭吭援古奏正,遂著于礼。又请冬至罢祀五帝,大雩设五帝而罢祠昊天上帝。事
下有司议,不合而止。
瑜,官至工部侍郎致仕。
王昭素,开封酸枣人。少笃学不仕,有至行,为乡里所称。常聚徒教授以自
给,李穆与弟肃及李惲皆常师事焉。乡人争讼,不诣官府,多就昭素决之。
昭素博通《九经》,兼究《庄》、《老》,尤精《诗》、《易》,以为王、
韩注《易》及孔、马疏义或未尽是,乃著《易论》二十三篇。
开宝中,穆荐之朝,诏召赴阙,见于便殿,时年七十七,精神不衰。太祖问
曰:“何以不求仕进,致相见之晚?”对曰:“臣草野蠢愚,无以裨圣化。”赐
坐,令讲《易·乾卦》,召宰相薛居正等观之,至“飞龙在天”,上曰:“此书
岂可令常人见?”昭素对曰:“此书非圣人出不能合其象。”因访以民间事,昭
素所言诚实无隐,上嘉之。以衰老求归乡里,拜国子博士致仕,赐茶药及钱二十
万,留月余,遣之。年八十九,卒于家。
昭素颇有人伦鉴。初,李穆兄弟从昭素学《易》,常谓穆曰:“子所谓精理,
往往出吾意表。”又语人曰:“穆兄弟皆令器,穆尤沈厚,他日必至廊庙。”后
果参知政事。
昭素每市物,随所言而还直,未尝论高下。县人相告曰:“王先生市物,无
得高取其价也。”治所居室,有椽木积门中,夜有盗者抉门将入,昭素觉之,即
自门中潜掷椽于外,盗者惭而去,由是里中无盗。家有一驴,人多来假,将出,
先问僮奴曰:“外无假驴者乎?”对云“无”,然后出。其为纯质若此。
子仁著,亦有隐德。
孔维,字为则,开封雍丘人。乾德四年《九经》及第,解褐东明、鄢陵二主
簿。开宝中,礼部再奏为考试官,调滁州军事推官。太宗即位,擢授太子左赞善
大夫、知河南县,通判滑、梓二州。太平兴国中,就拜国子《周易》博士,代还,
迁《礼记》博士。七年,使高丽,王治问礼于维,维对以君父臣子之道,升降等
威之序,治悦,称之曰:“今日复见中国之夫子也。”九年,判国学事。雍熙初,
迁主客员外郎。三年,擢为国子司业,赐金紫。
会将有事于籍田,维起《周礼》至于《唐书》,凡沿革制度并录之以献,观
者称其博。又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直史馆乐史驳之曰:
《管子》云:“仓禀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是以古先哲王厚农桑
之业,以其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
寒者。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吴都赋》曰:
“国赋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则蚕之有原,其来旧矣。今孔维请禁原蚕以
利国马,徒引前经物类同气之文,不究时事确实之理。夫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
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至玄黄,致毙之由,鲜不以此。今乃欲禁其蚕
事,甚无谓也。唐朝畜马,具存监牧之制,详观本书,亦无禁蚕之文。况近降明
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则劝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
所长。
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之内,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
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皇宁。
涣汗丝纶,所宜重慎。
上览之,遂寝晚蚕之禁。维复抗疏曰:
按《周礼·夏官·司马》职禁原蚕者,为伤马也。原,再也。天文,辰为马。
《蚕书》,蚕为龙精,月直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物莫能两大,故禁
再蚕以益马也。又郭璞云:“重蚕为原,今晚蚕也。”臣少亲耕桑之务,长历州
县之职,物之利害,尽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蚕之后,重
养晚蚕之茧,出丝甚少,再采之叶来岁不茂,岂止伤及于马,而桑亦损矣。臣自
县历官,路见坰野之地官马多死,若非明援典据,助其畜牧,安敢妄有举陈哉。
按《本草》注:“以僵蚕涂马齿,则不能食草。”物类相感如此。《月令》
仲春祭马祖,季春享先蚕,皆谓天驷房星也,为马祈福,谓之马祖,为蚕祈福,
谓之先蚕,是蚕与马同其类尔。蚕重则马损,气感之而然也。臣谓依《周礼》禁
原蚕为当。
上虽不用维言,而嘉其援引经据,以章付史馆。籍田毕,拜国子祭酒。淳化
初,兼工部侍郎。二年,卒,年六十四。
维通经术。准旧制,举《九经》,一上不中第即改科。开宝中,维论其事非
便,诏礼部自今《九经》同诸科许再赴举。
太宗尹京日,维为属邑吏,颇以经术受知。即位后,维始升郎署。自以通经,
求为司业,即以授之。使外国者皆假服紫,维自高丽还,会东使至,维自耻衣绯,
因求见上,诡言:“高丽使问臣获何罪降服,臣无以对。”因泣下。上怜之,即
赐以金紫。及为祭酒,又奏言:“朝廷久不置此官,少有知者,臣之亲戚故旧有
书信来者,多云祭酒郎中。田敏晋朝任祭酒,仍兼侍郎。愿循前例,兼领是官,
庶获美称。”上从之。然缙绅恶其儒者躁求,无退让之风。
尝建议乞广太学,上以侵坏民舍不许。受诏与学官校定《五经疏义》,刻板
行用,功未及毕,被病,上遣太医诊视,使者抚问。初,维私用印书钱三十余万,
为掌事黄门所发,维忧惧,遽以家财赏之,疾遂亟,上赦而不问。维将终,召其
婿郑革口授遗表,以《五经疏》未毕为恨。
景德四年,录其孙禹圭同学究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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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宜,字不疑,兖州曲阜人,孔子四十四世孙。孔子生鲤,字伯鱼。鲤生伋,
字子思。伋生白,字子上。白生求,字子家。求生箕,字子京。箕生穿,字子高。
穿生谦,字子慎。谦生鲋,字子鱼,以弟子腾为嗣。腾字子襄,值秦难,藏其家
书于屋壁。腾生正,字季忠。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延年生霸,字次孺,汉
昭帝时为博士,宣帝时为太中大夫,授皇太子经。元帝即位,赐爵关内侯,号褒
成君。霸生福。福生房。房生均,字长平,好学有才,为尚书郎,平帝元始元年,
封均为褒成侯,食邑二千户,追谥夫子为褒成宣尼公。王莽以均为太尉,三以疾
辞,得还,莽败,失国。后汉世祖建武十四年,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谥元成。
志生损,袭爵,和帝永元四年,徙封损为褒亭侯。损卒,子曜嗣侯、邑千户。子
完嗣,邑百户。完早卒无子,以弟子羡袭爵。
羡仕魏为议郎,黄初二年,封宗圣侯、邑百户。羡生震,晋武帝泰始三年,
徙封奉圣亭侯,邑二百户,历太常、黄门侍郎。震生嶷。嶷生抚,举孝廉,辟太
尉掾,历豫章太守。抚生懿。懿生鲜,有度量,好学,宋文帝元嘉十九年,袭封
奉圣侯。鲜生乘,博学有才艺,后魏孝文延兴初举孝廉三年,封乘为崇圣大夫,
复十户,以供洒扫。乘生灵珍,袭爵,历秘书郎,太和十九年,改封崇圣侯,邑
百户。灵珍生文泰。文泰生渠,北齐文宣帝天保元年,改封恭圣侯。后周宣帝大
象二年,追封孔子为邹国公,以渠袭爵,邑百户。
渠生长孙,隋文帝复封长孙为邹国公。长孙生嗣哲,应制举,历泾州司兵参
军、太子通事舍人,大业四年,改封绍圣侯、邑百户。嗣哲生德伦,唐太宗贞观
十一年,封褒圣侯,邑百户,朝会位同三品,复其子孙。则天天授二年,赐德伦
玺书、衣服。德化生崇基,袭侯,中宗神龙元年,授朝散大夫。崇基生璲之,
玄宗开元中,历国子四门博士、邠王府文学、蔡州长史。二十七年,诏追谥孔子
为文宣王,改封褒圣侯禘之为袭文宣公,兼兖州长史。璲之生萱,袭封,历兖
州泗水令。萱生齐卿,德宗建中三年,诏以齐卿为兖州司马,陷于东平,卒。至
宪宗元和十三年,平李师道,其子惟晊归鲁,诏以惟晊为兖州参军,奉夫子
祀,复五十户,以供洒扫。惟晊生策,会昌元年,历国子监丞、尚书博士。大
中元年,宰相白敏中奏岁给封户绢百匹,充春秋奉祀。自璲之至策,五世并袭
封文宣公。策生振,懿宗咸通四年,举进士甲科,历兖州观察判官,至刑部员外
郎。振生昭俭,历衮州司马、曲阜令。自策至昭俭,三世岁给封绢,以供享祀。
昭俭生光嗣,哀帝天祐中,为泗水主簿,奉孔子祀。
光嗣生仁玉,九岁通《春秋》,姿貌雄伟。后唐明宗长兴元年,以为曲阜主
簿,三年,迁龚丘令,袭文宣公,晋高祖天福五年,改曲阜令。周高祖广顺二年,
平慕容彦超,幸曲阜,拜孔子庙及墓,召仁玉,赐五品服,复以为本县令。
仁玉四子,长曰宜,举进士不第,乾德中诣阙上书,述其家世,诏以为曲阜
主簿,历黄州军事推官,迁司农寺丞,掌星子镇市征。宜上言:“星子当江湖之
会,商贾所集,请建为军。”诏以为县,就命宜知县事,后以为南康军。
宜代还,献文赋数十篇,太宗览而嘉之,召见,问以孔子世嗣,因下诏曰:
“素王之道,百代所崇,传祚袭封,抑存典制。文宣王四十四代孙、司农寺丞宜
服勤素业,砥砺廉隅,亟历官联,洽闻政绩,圣人之后,世德不衰,俾登朝伦,
以光儒胄。可太子右赞善大夫,袭封文宣公,复其家。”未几,通判密州。太平
兴国八年,诏修曲阜孔子庙,宜贡方物为谢,诏褒之,迁殿中丞。雍熙三年,王
师北征,受诏督军粮,涉拒马河溺死,年四十六。
子延世字茂先,以父死事,赐学究出身,为曲阜主簿,历闽、长葛二令。真
宗至道三年十一月,召赴阙,以为曲阜令,袭封文宣公,赐白金、束帛及太宗御
书印《九经》。咸平三年,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仍留三年,卒官,
年三十八。次曰宪,太平兴国二年进士及第,至工部员外郎、知浚仪县。次曰冕,
应城主簿。次曰勖,雍熙中进士及第。
延世子圣祐,景德初,始九岁,特赐同学究出身。大中祥符元年,东封泰山,
特听圣祐衣绿陪位,缀京官班后。及还至兖州,十一月朔,幸曲阜,谒孔子庙,
行酌献之礼,孔氏宗属并令倍位。又幸孔林,观其墓久之。又御北亭,召从臣观
古碑,加谥孔子为玄圣文宣王,追封孔子父叔梁纥齐国公,母颜氏鲁国太夫人。
擢圣祐为太常寺奉礼郎,又录其近属进士谓同《三传》出身,习进士延祐、习学
究延渥、延鲁、延龄并同学究出身,共赐银二百两、绢三百匹,以充奉祠庙。时
勖为殿中丞、通判广州,王钦若言其有声于乡曲,召赴阙,改太常博士,赐绯,
令知曲阜县,专主祠庙。二年三月,又遣使赐太宗御书及《九经》书疏、《三史》
藏于庙,令本州选儒生讲说。圣祐后改大理评事。天禧五年,授光禄寺丞,袭封
文宣公、知仙源县事。后改名佑,迁太子中舍,卒,年三十。
勖为司封郎中。延鲁,大中祥符五年复举进士及第,后改名道辅,为左司谏、
龙图阁待制,自有传。
崔颂,字敦美,河南偃师人。父协,后唐门下侍郎、平章事。颂幼丧母,为
外祖母所鞠养。以荫补河南府巡官,历开封主簿、邓州录事参军,以疾去官。未
几,诣阙上书言事,宰相桑维翰览而奇之,擢为左拾遗,选右补阙。
汉初,加朝散阶,副右散骑常侍张煦册钱俶为吴越王。梁末,协尝使两浙,
至是,越人美之,赠贿甚厚。及还,值周祖入京师,为军士剽夺悉尽。世宗镇澶
渊,择僚佐,颂与王朴、王敏中皆中其选,以颂为观察判官,赠金紫。世宗尹京,
拜司封员外郎、充判官,以断狱误失罢职,守本官。即位,拜驾部郎中,迁吏部,
复副尹日就使两浙。世宗读唐元稹《均田疏》,命写为图赐近臣,遣使均诸道租
赋,颂使兖州,颇增旧额。恭帝嗣位,改左谏议大夫。
宋初,判国子监。会重修国学及武成王庙,命颂总领其事。建隆三年夏,始
会生徒讲说,太祖遣中使以酒果赐之。每临幸国学,召颂与语。因及经义,颂应
答无滞。及郊祀,以颂摄太仆,升车执绥,上问以一时典礼,颂占对闲雅,上甚
重之。未几,坐请托有司为所亲求便官,出为保大军行军司马。乾德六年,暴得
疾卒,年五十。
颂好诙谐,善笔札,受命书世宗谥册文,当时称其遒丽。笃信释氏,睹佛像
必拜。性多疑,在鄜州官舍,尝召圬墁者治堂室,以帛蒙其目,人皆笑之。
子晓,至太子右赞善大夫。
曥字文炳,雍熙二年进士,淹雅有士行,累为屯田员外郎、开封三司户部
判官。景德中,雍王元份薨,府官皆坐黜。时戚维为曹国公元俨府翊善,上谓宰
相曰:“元俨年少,尤资赞导,维迂懦循默,不能规戒,闻崔曥性纯谨,以之
代维,庶有裨益。”因召对,迁都官员外郎,充记室参军,赐金紫。迁兵部郎中,
出知河中府,转太常少卿、将作监,卒。
尹拙,颍州汝阴人。梁贞明五年举《三史》,调补下邑主簿,摄本镇馆驿巡
官。后唐长兴中,召为著作佐郎、直史馆,迁左拾遗,依前直史馆,加朝散大夫。
应顺初,出为宣武军掌书记、检校虞部员外郎兼殿中侍御史。清泰初,加检校驾
部员外郎兼御史大夫。二年,改检校虞部郎中、忠武军掌书记。
晋天福四年,入为右补阙。明年,转侍御史。会诏拙与张昭、吕琦等同修
《唐史》,改仓部员外郎,赐金紫。八年,迁左司员外郎。契丹入寇,赵延寿镇
常山。以拙为掌书记。汉初,召为司马郎中、弘文馆直学士。
周广顺初,迁库部郎中兼太常博士,仍充直学士。奉使荆南还,改兵部郎中。
显德初,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通判太常礼院事,与张昭同修唐应顺、
清泰及周《祖实录》,又与昭及田敏同详定《经典释文》。丁忧,免。宋初,改
检校工部尚书、太子詹事、判太府寺,迁秘书监、判大理寺。乾德六年告老,以
本官致事。
拙性纯谨,博通经史。周世宗北征,命翰林学士为文祭白马祠,学士不知所
出,遂访于拙,拙历举郡国祠白马者以十数,当时伏其该博。开宝四年卒,年八
十一。
子季通,至国子博士。
田敏,淄州邹平人。少通《春秋》之学。梁贞明中登科,调补淄州主簿,不
令之任,留为国子四门博士。后唐天成初,改《尚书》博士,赐绯。满岁,为国
子博士。上言请四郊置斋宫,不报。秩满,转屯田员外郎,以详明典礼兼太常博
士。建议请依《春秋》每岁藏冰荐宗庙,颁公卿,如古礼。奉诏与太常卿刘岳、
博士段颙、路航、李居浣、陈观等删定唐郑余庆《书仪》,又诏与马镐等同校
《九经》。改户部员外郎,赐金紫。清泰初,迁国子司业。
晋天福四年授祭酒,仍检校工部尚书,俄兼户部侍郎。开运初,迁兵部侍郎,
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议者以敏止可任学官,宰相桑维翰闻之,即改授检校右
仆射,复为祭酒。汉乾祐中,拜尚书右丞,判国子监。
周广顺初,改左丞,遣使契丹,将岁赂钱十万贯,止其侵剽,契丹不许。周
祖将亲郊,命权判太常卿事。世宗即位,真拜太常卿、检校左仆射,加司空。显
德五年,上章请老,赐诏曰:“卿详明礼乐,博涉典坟,为儒学之宗师,乃荐绅
之仪表。朕方资旧德,以访话言,遽览封章,愿致官政。引年之制难著旧文,尊
贤之心方深虚伫,所请宜不允。”迁工部尚书。俄再上表愿归故乡,以遂首丘之
志,改太子少保致仕,归淄州别墅。恭帝即位,加少傅。开宝四年,卒,年九十
二。
敏解官归乡,有良田数十顷,多酿美酒待宾客。体强少疾,徒步往来闾巷间,
不以杖。每日亲授诸子经。自作父墓碑,辞甚质。敏尝使湖南,路出荆渚,以印
本经书遗高从诲,从诲谢曰:“祭酒所遗经书,仆但能识《孝经》耳。”敏曰:
“读书不必多,十八章足矣。如《诸侯章》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
满而不溢’,皆至要之言也。”时从诲兵败于郢,故敏以此讽之,从诲大惭。
敏虽笃于经学,亦好为穿凿,所校《九经》,颇以独见自任,如改《尚书·
盘庚》“若网在纲”为“若纲在纲”,重言“纲”字。又《尔雅》“椴,木槿”
注曰:“日及”,改为“白及”。如此之类甚众,世颇非之。
子章,至殿中丞。
辛文悦者,不知何许人。以《五经》教授,太祖幼时从其肄业。周显德中,
太祖历禁卫为殿前都点检,节制方面。文悦久不获接见,一日,梦邀车驾请见,
既拜,乃太祖也。太祖亦梦其来谒,因令左右寻访,文悦果自至,太祖异之。及
登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事。开宝三年,出知房州。时周郑王出居是州,
上以文悦长者,故命焉。文悦后累迁至员外郎。
又有张遁、张文旦者,尝与太宗同学校,太平兴国中,诣阙自言,各起家为
主簿。
李觉,字仲明,本京兆长安人。曾祖鼎,唐国子祭酒、苏州刺史,唐末避乱,
徙家青州益都。鼎生瑜,本州推官。瑜生成,字咸熙,性旷荡,嗜酒,喜吟诗,
善琴奕,画山水尤工,人多传秘其迹。周枢密使王朴将荐其能,会朴卒,郁郁不
得志。乾德中,司农卿卫融知陈州,闻其名,召之,成因挈族而往,日以酣饮为
事,醉死于客舍。
子觉,太平兴国五年举《九经》,起家将作监丞、通判建州,秩将满,州人
借留,有诏褒之,就迁左赞善大夫、知泗州,转秘书丞。太宗以孔颖达《五经正
义》刊板诏孔维与觉等校定。王师征燕、蓟,命觉部京东诸州刍粮赴幽州。维荐
觉有学,迁《礼记》博士,赐绯鱼。
雍熙三年,与右补阙李若拙同使交州,黎桓谓曰:“此土山川之险,中朝人
乍历之,岂不倦乎?”觉曰:“国家提封万里,列郡四百,地有平易,亦有险固,
此一方何足云哉!”桓默然色沮。使还,久之,迁国子博士。
端拱元年春,初令学官讲说,觉首预焉。太宗幸国子监谒文宣王毕,升辇将
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言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
六龙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令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
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因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
帛百匹。
俄献时务策,上颇嘉奖。是冬,以本官直史馆。右正言王禹偁上言:“觉但
能通经,不当辄居史职。”觉仿韩愈《毛颖传》作《竹颖传》以献,太宗嘉之,
故寝禹偁之奏。淳化初,上以经书板本有田敏辄删去者数字,命觉与孔维详定。
二年,详校《春秋正义》成,改水部员外郎、判国子监。四年,迁司门员外郎,
被病。假满,诏不绝奉,卒。
觉累上书言时务,述养马、漕运、屯田三事,太宗嘉其详备,令送史馆,语
见本志。觉性强毅而聪敏,尝与秘阁校理吴淑等同考试开封府秋赋举人,语及算
雉兔首足法,觉曰:“此颇繁,吾能易之。”及成,果精简。淑意其宿制,即试
以别法,皆能立就,坐中皆叹伏。
子宥,大中祥符五年进士,为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
崔颐正,开封封丘人。与弟偓佺并举进士,明经术。颐正雍熙中为高密尉,
秩满,国子祭酒孔维荐之,以为国学直讲,迁殿中丞。太宗召见,令说《庄子》
一篇,赐钱五万。判监李至上言:“本监先校定诸经音疏,其间文字讹谬尚多,
深虑未副仁君好古诲人之意也。盖前所遣官多专经之士,或通《春秋》者未习
《礼记》,或习《周易》者不通《尚书》,至于旁引经史,皆非素所传习,以是
之故,未得周详。伏见国子博士杜镐、直讲崔颐正、孙奭皆苦心强学,博贯《九
经》,问义质疑,有所依据。望令重加刊正,冀除舛谬。”从之。
咸平初,又有学究刘可名言诸经版本多舛误,真宗命择官详正,因访达经义
者,至方参知政事,以颐正对。曰:“朕宫中无事,乐闻讲诵。”翌日,召颐正
于苑中,说《尚书·大禹谟》,赐以牙绯。自是日令赴御书院待对,说《尚书》
至十卷。颐正年老步趋艰蹇,表求致仕,上命坐,问恤甚至,赐器币,听以本官
致仕,仍充直讲,改国子博士。三年,卒,年七十九。
偓佺,淳化中历福州连江尉,判国子监李至奏为直讲,引对便坐,太宗顾谓
曰:“李觉尝奏朕云,‘四皓’中一先生,或言姓‘用’字加撇,或云加点。尔
知否?”偓牷曰:“昔秦时程邈撰隶书,训如仆隶之易使也。今字与古或异。臣
闻刀用为角(音榷),两点为TZ。(音鹿),用上一撇一点俱不成字。”
咸平二年,真宗幸国学,召偓佺说《尚书》,即特赐绯。景德后,令讲《道
德经》,日于崇文院候对。终篇,赐以白金缯彩。三年,卒,年七十九。尝撰
《帝王手鉴》十卷,并注曹唐《大游仙诗》十五卷。其子世安上之,特赐出身。
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也。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为人朴且率,自信,无少
矫厉。师河南穆修,修性庄严寡合,虽之才亦频在诃怒中,之才事之益谨,卒能
受《易》。时苏舜钦辈亦从修学《易》,其专授受者惟之才尔。脩之《易》受之
种放,放受之陈抟,源流最远,其图书象数变通之妙,秦、汉以来鲜有知者。
之才初为卫州获嘉主簿、权共城令。时邵雍居母忧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
蔬食,躬爨以养父。之才叩门来谒,劳苦之曰:“好学笃志果何似?”雍曰:
“简策之外,未有迹也。”之才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何?”他日,
则又曰:“物理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雍再拜,愿受业,于是先示之以
陆淳《春秋》,意欲以《春秋》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
而终焉。其后雍卒以《易》名世。
之才器大,难乎识者,栖迟久不调。或惜之,则曰:“宜少贬以图荣进。”
石延年独曰:“时不足以容君,盍不弃之隐去。”再调孟州司法参军。时范雍守
孟,亦莫之知也。雍初自洛建节守延安,送者皆出境外,之才独别近郊。或病之,
谢曰:“故事也。”顷之,雍谪安陆,之才沿檄见之洛阳,前日远送之人无一来
者,雍始恨知之之晚。
友人尹洙以书荐于中书舍人叶道卿,因石延年致之,曰:“孟州司法参军李
之才,年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遂,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辈,非洙所
敢品目,而安于卑位,无仕进意,人罕知之。其才又达世务,使少用于世,必过
人远甚,恨其贫不能决其归心,知之者当共成之。”延年复书曰:“今业文好古
之士至鲜且不张,苟遗若人,其学益衰矣。”延年素不喜谒贵仕,凡四五至道卿
门,通其书乃已。道卿荐之,遂得应铨新格,有保任五人,改大理寺丞,为缑氏
令。未行,会延年与龙图阁直学士吴遵路调兵河东,辟之才泽州签署判官。泽人
刘羲叟从受历法,世称“羲叟历法”,远出古今上,有杨雄、张衡所未喻者,实
之才授之。
在泽转殿中丞,丁母忧,甫除丧,暴卒于怀州官舍,庆历五年二月也。时尹
洙兄渐守怀,哭之才过哀,感疾,不逾月亦卒。之才归葬青社,邵雍表其墓,有
曰:“求于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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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三十二 列传第一百九十一

◎儒林二
○胡旦 贾同 刘颜 高弁 孙复 石介 胡瑗 刘羲叟 林概 李覯 何
涉 王回(弟向) 周尧卿 王当 陈旸
胡旦字周父,滨州渤海人。少有隽才,博学能文辞。举进士第一,为将作监
丞、通判升州。时江南初平,汰李氏时所度僧,十减六七。旦曰:“彼无田庐可
归,将聚而为盗。”悉黥为兵。迁左拾遗、直史馆,数上书言时政利病。出为淮
南东路转运副使、知海州。逾年,召归。
先是,卢多逊贬,赵普罢相。其夏,河决韩村,寻复塞。旦献《河平颂》曰:
“天祚我宋,以君兆民。配天成休,惟尧与邻。粤有大水,昏垫下人。非曰圣作,
孰究孰度。蔽贤者退,壅泽者罪。我防大患,河岂云败。逆逊远投,奸普屏外。
圣道如堤,崇崇海内。帝曰守文,是塞是亲。调尔卫兵,程是烝民。民以尽力,
臣以勤职。役云其终,河以之塞。唐尧怀山,实警神德。汉武宣防,实彰令式。
我塞长河,融流惠泽。明明圣功,万代成则。”太宗览颂有“逆逊、奸普”之语,
召宰相谓曰:“胡旦献颂,词意悖戾。朕自擢于甲科,历试外任,所至无善状。
知海州日为部下所讼,犹已具,适会大赦,朕录其材而舍其过,尚令在近列,又
领史职,乃敢恣胸臆狂躁如此,其亟逐之!”即贬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
上《平燕议》曰:
今幽州在北门之外,东封非国家所急,愿移其资以事北伐。且天时、地利、
人事皆有可伐之意。岁之所临,其地受福。今年春末至来年,岁在宋分,今年初
秋至六年,镇在燕分。从今年为备,至来春兴师。北兵之遇春夏,则毡裘、皮履、
羊弓、塞马不为用,而中原士卒素不能寒,往北逢暄,筋力勇健。以勇健之士驱
不用之敌,承福庆之时讨灾殃之城,成功立事,在于此矣。
长淮以北,太行以东,河水罢灾,土地甚沃。因其丰实,取其谷帛,减价以
折纳,见钱以贵籴,官府多积,兵役无虞,用兵丰财,可济大事。
太原克复以来,于今七载,兵甲甚利,士卒甚雄,夜寝晨兴,寒裘饥粟。若
以促装之赐,发军而用之,恩赏之赀,成功而赉之,可以齐心平敌,恢拓旧境。
幽州平土而负敌,为势必择四人,分之方面,以刚断勇毅者主之,选和平恭
慎者一人部之。幽州之北,皆是山谷,通人马者不过十处,领将士者亦择十人,
同行则共议兵机,分出则各司军事,寇来则同战以驱逐,寇归则画疆以扞蔽。苟
塞断山路,余寇在燕与大军相持,则迁延其时以度春夏,寇不能热,有退无前。
使士之刚勇才力者各为一将,多则分部扞敌攻城,两尽其力。定其军名,实其军
数。我寡彼多则力不胜,我实彼虚则胜有余。力均则较其地形,地均则争其谋略,
分明勇怯,各致其用。
以茶盐香药之价十分减二,从新者先卖于边城要路、军马屯所。以刍粟钱帛
之价十分增二,纳货以出券者诣本场以交货,得货者缘逐路以纳税。出往来四方
之饶,为两地费用之耗,自然商得其利,则买之于人,人得其资,则勤之于穑。
故必民效兼倍之力,国贮九年之积,科拨不假于度支,转般何劳于漕挽。刍粟之
给,攻具之用,委输发运,以为后继。
今将用二十万之众,役三十州之民,愿陛下明降日月之信,先示雨露之泽。
民知信赏则悦而忘死,士得仰给则死而力战。如此则逆垒不足下,猾寇不足殄也。
起为左补阙,复直史馆。迁修撰,预修国史,以尚书户部员外郎知制诰,迁
司封员外郎。
有佣书人翟颖者,旦尝与之善,因为改姓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上书诋
时政,且自荐可为大臣。又举材任辅者十人,其辞颇壮。当时皆谓旦所为。马周
坐流海岛,旦亦贬坊州团练副使。坐擅离所部谒宋白于鄜州,既被劾,特释之。
徙绛州。稍复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迁本曹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
素善中官王继恩,为继恩草制辞过美。继恩败,真宗闻而恶之,贬安远军行
军司马,又削籍流浔州。咸平初,移通州团练副使,徙徐州,以祠部员外郎分司
西京,又为保信军节度副使。久之,以司封员外郎通判襄州。封泰山,改祠部郎
中,服母丧,既除,乃言父卒时尝诏夺哀从事,请追行服三年。已而失明,以秘
书省少监致仕,居襄州。再迁秘书监,卒。
旦喜读书,既丧明,犹令人诵经史,隐几听之不少辍。著《汉春秋》、《五
代史略》、《将帅要略》、《演圣通论》、《唐乘》、《家传》三百余卷。斫大
砚,方五六尺,刻而瘗之,曰“胡旦修《汉春秋》砚。”晚尤黩货,干扰州县,
持吏短长,为时论所薄。既死,子孙贫甚,寓柩民间。皇祐末,知襄州王田为言
于朝,得钱二十万以葬。
贾同字希得,青州临淄人。五代时,杨光远反,同祖崇率乡里四百余家保愚
谷山,全活者二千人。同初名罔,字公疏,笃学好古,有时名,著《山东野录》
七篇。年四十余,同进士出身,真宗命改今名。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
固谢不往。居八九年,始补历城主簿。张知白荐为大理评事,通判兖州。
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以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
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罢宫观崇奉,归不急之卫兵,收无名之实
费,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国家无因循之失。”又言:“寇准忠规亮节,疾恶摈邪。
自其贬黜,天下之人弗见其罪,宜还之内地,以明忠邪善恶之分。”时章献太后
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
再迁殿中丞、知棣州,卒。刘颜、李冠、王无忌及其门人谥同曰存道先生。
刘颜字子望,彭城人。少孤,好古,学不专章句。师事高弁。举进士第,以
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龙兴县,坐法免。久之,授徐州文学。居乡里,教授数十百人。
采汉、唐奏议为《辅弼名对》。冯元、刘筠、钱易、滕涉、蔡齐上其书,除任城
主簿。岁饥,发大姓所积粟,活数千人。李迪知兖州、青州,皆辟为从事,卒。
著《儒术通要》、《经济枢言》复数十篇。石介见其书,叹曰:“恨不在弟子之
列。”子庠,自有传。
高弁字公仪,濮州雷泽人。弱冠,徒步从种放学于终南山,又学古文于柳开,
与张景齐名。至道中,以文谒王禹偁,禹偁奇之。举进士,累官侍御史。谏修玉
清昭应宫,降知广济军。寻以户部判官试开封府进士,私发糊名,夺二官。稍复
知单州、邢州、盐铁判官。河决澶州,请弛堤防,纵水所之,可省民力,且以扼
契丹南向。议寝。知陕州,卒。
弁性孝友。所为文章多祖《六经》及《孟子》,喜言仁义。有《帝则》三篇,
为世所传。与李迪、贾同、陆参、朱頔、伊淳相友善。石延年、刘潜皆其门人也。
孙复,字明复,晋州平阳人。举进士不第,退居泰山。学《春秋》,著《尊
王发微》十二篇,大约本于陆淳,而增新意。
石介有名山东,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复。年四十不娶。李迪知其贤,以其弟
之子妻之。复初犹豫,石介与诸弟子请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
贫贱,欲托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贤名。”复乃听。孔道辅闻复之贤,就见之,
介执杖屦立侍复左右,升降拜则扶之,其往谢亦然。介既为学官,语人曰:“孙
先生非隐者也。”于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除秘书省校书郎、
国子监直讲。车驾幸太学,赐绯衣银鱼,召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
多异先儒,罢之。
孔直温败,得所遗复诗,坐贬虔州监税,徙泗州,又知长水县,签书应天府
判官事。通判陵州,未行,翰林学士赵概等十余人言复经为人师,不宜使佐州县。
留为直讲,稍迁殿中丞,卒,赐钱十万。
复与胡瑗不合,在太学常相避。瑗治经不如复,而教养诸生过之。复既病,
韩琦言于仁宗,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复家得书十五万言,录藏秘
阁。特官其一子。
石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进士及第,历郓州、南京推官。笃学有志尚,
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御史台辟为主簿,未至,以论赦书不当求五
代及诸伪国后,罢为镇南掌书记。代父丙远官,为嘉州军事判官。丁父母忧,耕
徂徕山下,葬五世之未葬者七十丧。以《易》教授于家,鲁人号介徂徕先生。入
为国子监直讲,学者从之甚众,太学繇此益盛。
介为文有气,尝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著《怪说》、《中国论》,言去
此三者,乃可以有为。又著《唐鉴》以戒奸臣、宦官、宫女,指切当时,无所讳
忌。杜衍、韩琦荐,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会吕夷简罢相,夏竦既除枢密使,
复夺之,以衍代。章得象、晏殊、贾昌朝、范仲淹、富弼及琦同时执政,欧阳修、
余靖、王素、蔡襄并为谏官,介喜曰:“此盛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已乎”作
《庆历圣德诗》,曰:
于惟庆历三年三月,皇帝龙兴,徐出闱闼。晨坐太极,昼开阊阖。躬览英贤,
手鉏奸枿。大声沨々,震摇六合。如乾之动,如雷之发。昆虫踯躅,怪妖藏
灭。同明道初,天地嘉吉。
初闻皇帝,蹙然言曰:“予祖予父,付予大业,予恐失坠,实赖辅弼。汝得
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君仍相予,竹镛斯协。昌朝儒者,学
问该洽。与予论政,傅以经术。汝贰二相,庶绩咸秩。
惟汝仲淹,汝诚予察。太后乘势,汤沸火热。汝时小臣,危言嶪嶪。为予
司谏,正予门闑。为予京兆,堲予谗说。贼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日,大
冬积雪。汝寒汝暑,同予士卒。予闻辛酸,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悦。弼
每见予,无有私谒。以道辅予,弼言深切。予不尧、舜,弼自笞罚。谏官一年,
疏奏满箧。侍从周岁,忠力廑竭。契丹忘义,梼杌饕餮。敢侮大国,其辞慢悖。
弼将予命,不畏不怯。卒复旧好,民得食褐。沙碛万里,死生一节。视弼之肤,
霜剥风裂。观弼之心,炼金锻铁。宠名大官,以酬劳渴。弼辞不受,其志莫夺。
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实赉予,予其敢忽。并来弼予,民无瘥札。
曰衍汝来,汝予黄发。事予二纪,毛秃齿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长枢
府,兵政无蹶。予早识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岂视MN楔。其人浑朴,不施
剞劂。可属大事,敦厚如勃。琦汝副衍,知人予哲。
惟修惟靖,立朝<车献>々。言论磥砢,忠诚特达。禄微身贱,其志不怯。尝
诋大官,亟遭贬黜。万里归来,刚气不折。屡进直言,以补予阙。素相之后,含
忠履洁。昔为御史,几叩予榻。襄虽小官,名闻予彻。亦尝献言,箴予之失。刚
守粹悫,与修俦匹。并为谏官,正色在列。予过汝言,毋钳汝舌。”
皇帝圣明,忠邪辨别。举擢俊良,扫除妖魃。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
去,如距斯脱。上倚辅弼,司予调燮。下赖谏诤,维予纪法。左右正人,无有邪
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浃。
皇帝嗣位,二十二年。神武不杀,其默如渊。圣人不测,其动如天。赏罚在
予,不失其权。恭己南面,退奸进贤。知贤不易,非明弗得。去邪惟艰,惟断乃
克。明则不贰,断则不惑。既明且断,惟皇帝之德。
群臣踧,重屏息,交相教语:曰惟正直,毋作侧僻,皇帝汝殛。诸侯危栗,
坠玉失舄,交相告语:皇帝神明,四时朝觐,谨修臣职。四夷走马,坠镫遗策,
交相告语:皇帝英武,解兵修贡,永为属国。皇帝一举,群臣慑焉,诸侯畏焉,
四夷服焉。
臣愿皇帝,寿万千年。
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曰:“子祸始于此
矣。”
介不畜马,借马而乘,出入大臣之门,颇招宾客,预政事,人多指目。不自
安,求出,通判濮州,未赴,卒。
会徐狂人孔直温谋反,搜其家,得介书。夏竦衔介甚,且欲中伤杜衍等,因
言介诈死,北走契丹,请发棺以验。诏下京东访其存亡。衍时在兖州,以验介事
语官属,众不敢答,掌书记龚鼎臣愿以阖族保介必死,衍探怀出奏稿示之,曰:
“老夫已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岂可量哉。”提点刑狱吕居简亦曰:“发
棺空,介果走北,孥戮非酷。不然,是国家无故剖人冢墓,何以示后世?且介死
必有亲族门生会葬及棺敛之人,苟召问无异,即令具军令状保之,亦足应诏。”
于是众数百保介已死,乃免斫棺。子弟羁管他州,久之得还。
介家故贫,妻子几冻馁,富弼、韩琦共分奉买田以赡养之。有《徂徕集》行
于世。
胡瑗,字翼之,泰州海陵人。以经术教授吴中,年四十余。景祐初,更定雅
乐,诏求知音者。范仲淹荐瑗,白衣对崇政殿。与镇东军节度推官阮逸同较钟律,
分造钟磬各一虡。以一黍之广为分,以制尺,律径三分四厘六毫四丝,围十分三
厘九毫三丝。又以大黍累尺,小黍实龠。丁度等以为非古制,罢之,授瑗试秘书
省校书郎。范仲淹经略陕西,辟丹州推官。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瑗教人有
法,科条纤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
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庆历中,兴太学,下湖州
取其法,著为令。召为诸王宫教授,辞疾不行。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
皇祐中,更铸太常钟磬,驿召瑗、逸,与近臣、太常官议于秘阁,遂典作乐
事。复以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辞不就。岁余,授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乐
成,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瑗既居太学,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取旁官
舍处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高下,喜自修饬,衣服容止,往
往相类,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瑗弟子也。嘉祐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
仍治太学。既而疾不能朝,以太常博士致仕,归老于家。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
时以为荣。既卒,诏赙其家。
刘羲叟,字仲更,泽州晋城人。欧阳修使河东,荐其学术。试大理评事,权
赵州军事判官。精算术,兼通《大衍》诸历。及修唐史,令专修《律历》、《天
文》、《五行志》。寻为编修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以母丧去,诏令家居编修。
书成,擢崇文院检讨,未入谢,疽发背卒。
羲叟强记多识,尤长于星历、术数。皇祐五年,日食心,时胡瑗铸钟弇而直,
声郁不发。又陕西铸大钱,羲叟曰:“此所谓害金再兴,与周景王同占,上将感
心腹之疾。”其后仁宗果不豫。又月入太微,曰:“后宫当有丧。”已而张贵妃
薨。至和元年,日食正阳,客星出于昴,曰:“契丹宗真其死乎?”事皆验。羲
叟未病,尝曰:“吾及秋必死。”自择地于父冢旁,占庚穴,以语其妻,如其言
葬之。著《十三代史志》、《刘氏辑历》、《春秋灾异》诸书。
林概,字端父,福州福清人。父高,太常博士,有治行。概幼警悟,举进士,
以秘书省校书郎知长兴县。岁大饥,富人闭籴以邀价,概出奉粟庭下,诱士豪输
数千石以饲饥者。
知连州。康定初,上封事曰:“古者民为兵,而今兵食民。古马寓于民,而
今不习马。此兵与马之大患也。请附唐府兵之法,四敛一民,部以为军,闲耕田
里,被甲皆兵。因命其家咸得畜马,私乘休暇,官为调习。则人便干戈,马识行
列。又行阵无法,而出于临时;将无素备,而取于仓卒;军不予权,而监以宦侍:
若是者,虽得古之材,使循今之法,亦必屡战而屡败。”又请备蛮,籍土民为兵,
栅要冲,购徭人使守御。徙淮安军。
程琳尝禁蜀人不得自为渠堰,概奏罢之。又言蜀饥,愿罢川峡漕,发常平粟
贷民租,募富人轻粟价,除商旅之禁,使通货相资。官至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卒。著《史论》、《辨国语》。子希,自有传。
李覯,字泰伯,建昌军南城人。俊辩能文,举茂才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
自资,学者常数十百人。皇祐初,范仲淹荐为试太学助教,上《明堂定制图序》
曰:

[发帖际遇]: 林风请陈园园签名,被胡逸之发现,引为知己,增加声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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