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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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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四 列传第一百六十三

○汪若海 张运 柳约 李舜臣 孙逢吉 章颖 商飞卿 刘颖 徐邦宪
汪若海,字东叟,歙人。未弱冠,游京师,入太学。靖康元年,金人侵扰,
朝廷下诏求知兵者,若海应诏,未三刻而文成,擢高等。时已割河北地。其年冬,
再犯京师,若海谓:“河北国家重地,当用河北以揽天下之权,不可怯懦以自守,
闭关养敌,坐受其敝。”属康王起兵相州,乃上书枢密曹辅,请立王为大元帅,
拥兵镇抚河北,以掎金人之后,则京城之围自解。辅大喜,即以其书进钦宗,用
为参谋,遣如康王所。宰相何执异议,以道梗为辞,不果遣。
京城失守,若海述麟为书以献。及二帝北行,袖书抗粘罕,请存赵氏。缒而
出,谒康王于济州,谓神器久虚,异姓僣窃,宜蚤即位,以图中兴。一日间三被
顾问,补修职郎,充帐前差使。高宗既即位,推恩改承奉郎,迁江南经制使,转
承事郎,监登闻检院。五府交辟,改属右府。
朝廷以张浚宣抚川、陕,议未决。若海曰:“天下者,常山蛇势也,秦、蜀
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今以东南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将图恢复,必
在川、陕。”乃往见浚,极谈终日,浚大惊,辟以自随,以亲老辞。继论军食,
迕执政,通判沅州,以谗夺籍,谪英州。道出临川,时节制江夏军马李允文拥众
数十万,跋扈不用朝命,朝廷命招讨使张俊屯江西,参谋官汤东野与若海故,得
若海道中,喜甚。谓曰:“李允文怀反侧,非君莫能开其自新。”若海即驰往,
谕以成败逆顺,示以朝廷威德,复谈三策以动之,辞旨明畅。允文大感悟,即举
军东下。
若海复为书招其徒张用、曹成、李宏、马友同归朝廷。用一见,以其众二十
万解甲效顺,惟成疑贰有他志,若海移书责之。成怒,将杀若海,若海夜宿王林
军帐,以计得林军印,遂夺其众五千人。翼日,成遂遁。若海遗宏书,使刺成以
自归;宏得书图成而力不胜,复走长沙刺友,群盗解散。若海遂以林五千人归招
讨使张俊,俊乃班师凯旋,军容愈盛。
时朝廷方出师,若海以为为国家者,当化盗贼为我用,不可失英雄为国患。
因献平寇策,朝廷悉用之。其后李宏为刘忠所并,死长沙;刘忠为韩世忠所破,
走刘豫;曹成走广而复降,湖湘遂安。寻复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通判辰州。
绍兴九年,复三京,祗谒陵寝,事还,以前功,旬月四迁至承议郎、通判顺
昌府。金人奄至,太尉刘锜甫至,众不满三万,遣人丐援于朝,无敢往者。若海
毅然请行,具述锜明方略,善用兵,以偏师济之,必有成功,朝廷从之,金兵果
败去。辟淮北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拓皋之役,复以劳两转至朝散郎、通判洪州,
未上,丁内艰。服除,添差通判信州。秩满,迁湖北帅司参议。知道州,陛辞得
对,上曰:“久不见卿,卿向安在?”授直秘阁、知江州,丁父忧。时方经略中
原,朝廷议起若海,而若海死矣。
若海豁达高亮,深沈有度,耻为世俗章句学,为文操纸笔立就,蹈厉风发。
高宗尝以片纸书若海名谕张浚曰:“似此人材,卿宜收拾。”会浚去国,不果召。
张运,字南仲,信之贵溪人,唐宰相文瓘之后。父贯,右通直郎,累赠太中
大夫。运年二十五,以太学生登宣和三年进士第,赐同上舍出身,调桂阳监蓝山
县丞。县阙令,运摄县事。县与诸獠接壤,因俗为治,吏民安之。临武寇与诸獠
合,大剽掠,运亲帅兵禽之。迁潭州攸县尉。高宗南渡,剧贼王在据岐山,潭帅
征兵戍岳,运将二千人先至岳。贼平,改临江新淦丞。县新被兵,令不能支,沿
江抚谕使张汇劾罢之,以运摄县事。运拨煨烬,考版籍,正租赋,数月之间,敝
除而民定。
绍兴五年,通判鼎州。贼杨么、黄诚拥众数万,残破城邑,跳梁湖北。高宗
遣张浚以都督董师,岳飞以招讨举兵击之,贼率轻锐径趋武溪南兴,以临鼎州,
城中大震。运与太守程昌宇勒兵登城,控扼上下,以张其势,贼宵溃。澧贼雷德
进栅险称乱,帅檄运讨之。运将都统梁吉等率兵直捣其巢,破四二栅,降其众。
移贰濡须。金人犯庐、寿等州,大将驻兵淮壖以拒之,运给饷未尝乏绝。
岁余,以亲老还江东,寓居鄱。既而丁母及父忧,服除,起知桂阳监。五月而境
内称治,与部使者奏升监为军。大修庠序之教,祠汉以来守令有功德于桂阳者卫
飒、唐羌等七人于学,刻《续颜氏家训》、《四时纂要》等书,散之民间,使之
修德而务本。召入对,除知达州。方大旱,入境而雨。奏除病民五事。
召为度支郎中。临安楼店务钱岁三十余万缗,请以十万归省额。户部所储三
佛齐国所贡乳香九万一千五百斤,直可百二十余万缗,请分送江、浙、荆湖漕司
卖之,以籴军饷。及陈诸路纲运七弊,惩革十术,远近递输以均劳逸。事皆施行。
兼枢密院检详,迁军器监。寻改大理少卿,请正两浙盐法,以宽私鬻之禁。绍兴
永裕、昭慈二陵官地与民犬牙相入,请县重价听民持券献纳,以免误犯之罪。尤
明于治狱,狱为之空。
拜刑部侍郎,言:诸斥逐累赦未还者,宜从湔洗。诸申请条制,多重复牴牾,
失于太烦。诸编置不以赦原、不以荫论之类,失于太重。外路刑狱三经翻异,移
送大理,刀锯数施,非所以示远。及诸不便。皆从之。又请广储蓄,兴鼓铸,修
屯田,作乡兵。亦皆听纳。兼权户部侍郎。时久雨伤蚕麦,及边报有警,诏侍从
台谏陈弭灾御侮之策。运言:“天灾人事,有甚可畏而不足畏者,视吾政之修不
修;有甚可忧而不足忧者,视吾自治之善不善。”及“宜边淮建三大镇以守之”。
会金人渝盟,特迁户部侍郎,以专馈饷。丞相陈康伯议遣李宝自四明控制海
道,众论纷纭,运直入赞决,以为上策,金人果败走。因上疏:“乞降诏抚将士,
蠲租赋,遣信使,结豪杰,坚城守,督汉中将士趋关陕以制其后。置四镇三帅于
两淮、襄汉之间以为内固,以图进取。”以御营随军都转运使从上劳师江上。及
驾还,因入对,固请补外。乃授集英殿修撰,出知太平州。当兵饥疾疠之余,殚
劳徕安辑之方,严斥堠攻守之备。理财赋,造战舰,缮甲兵,申禁令,民赖以安。
孝宗既受禅,运亦请老,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授广东经略,
不赴,乃复祠禄。乾道七年,鄱大饥,运首发粟二千石以振之,自是民争出粟以
济。连上章致政,不许,以疾卒。赠少师、左光禄大夫,官其后三人。嘉定六年,
赠开府仪同三司。
柳约字元礼,秀州华亭人。大观三年上舍进士,试中学官,为霸州教授。徙
睦州,入为辟雍正。迁博士,改宣议郎,充广亲宅宗子博士。约深于经学,属辞
粹微,大为学者师慕。提举福建盐事,召对,论内外学政,次乞罢内外官到堂日
投牒求官,以厚风俗。授秘书省校书郎,进著作佐郎、徽州司录,改通判宿州,
召拜监察御史。靖康初,兼权殿中侍御史,论三镇不可弃。改尚书工部员外郎,
进左司员外郎。父忧去官,服除,以直显谟阁充御营司参谋官,迁太常少卿。
高宗将幸平江,约疏言“兵可进,毋退以示怯于敌。”乃以直龙图阁知台州,
未赴,徙严州,兼浙西兵马都监、节制管内军马。当是时,金人大入,杜充拥众
北去,列郡震恐,莫有奔问官守者。约于横溃中屹保孤城,悉力捍御。境内按堵,
则慨然上书,请纠合诸郡克复吴会。上嘉其忠,进右文殿修撰,守郡如故。诏以
军兴费出无艺,吏慢弗虔,柳约独谨赋输,率先程督,进秩一等。又诏:“约郡
当兵冲,而能不辞难、不避事,益严列栅,保绥一方,朕甚嘉之。其以约充集英
殿修撰。”召入对,奖劳再三,擢权户部侍郎。
约于是感激尽言,凡例外宣索,皆执奏不进。论“吴并等罪未正,非所以厉
臣节。诸大将提兵入觐,各名其家,将有尾大不掉之患”。皆人不敢言者。又言:
“军兴科需百出,望官户名田过制者,与编户均一科敷。请增诸路酒钱,其半令
提刑司桩管,以备军费。”皆从之。会高丽请修贡,议遣使报聘,上顾廷臣无出
约右,加试户部侍郎充其选,且将大用。当路忌之,讽言者诬以事,罢为提举太
平观。居七年,复秘阁修撰。
金人归侵疆,起知蔡州,被命而往,一无顾避。既而金人渝平,传檄河南,
守臣皆举城降,约独遣使数辈于武昌,得报而后返。未几,以敷文阁待制食祠禄。
十有五年,卒。赠四官。
约天性至孝,母病甚,泣祷于天,愿损寿以益亲寿。母寻愈,约竟先母两月
卒。
李舜臣,字子思,隆州井研人。生四年知读书,八岁能属文,少长通古今,
推迹兴废,洞见根本,慨然有志于天下。
绍兴末,张浚视师江、淮,舜臣应诏上书,言:“乘舆不出,无以定大计,
宜徙幸武昌。”又谓:“江东六朝皆尝取胜北方,不肯乘机争天下,宜为今日监。”
著《江东胜后之鉴》十篇上之。中乾道二年进士第。时朝廷既罢兵,而为相者益
不厌天下望。舜臣对策,论金人世仇,无可和之义,宰辅大臣不当以奉行文字为
职业。考官恶焉,绌下第,调邛州安仁县主簿。岁大侵,饥民千百持鉏棘大呼,
响震邑市,令惧闭门。舜臣曰:“此非盗也,何惧为?”亟出慰劳遣之。
教授成都府。时虞允文抚师关上,辟置幕府,用举者改宣教郎、知饶州德兴
县,专尚风化。民有母子昆弟之讼连年不决,为陈慈孝友恭之道,遂为母子兄弟
如初。间诣学讲说,邑士皆称“蜀先生”。罢百姓预贷,偿前官积逋逾三万缗。
民病差役,舜臣劝纠诸乡,以税数低昂定役期久近为义役。期年役成,民大便利。
银坑罢虽久,小户犹敷银本钱,官为偿之。天申大礼助赏及军器所需,皆不以烦
民。
干办诸司审计司,迁宗正寺主簿,重修《裕陵玉牒》。当曾布、吕惠卿初用,
必谨书,或谓非执政除免,格不应书。舜臣曰:“治忽所关,何可拘常法。”他
所笔削类此。尤邃于《易》,尝曰:“《易》起于画,理事象数,皆因画以见,
舍画而论,非《易》也。画从中起,乾坤中画为诚敬,坎离中画为诚明。”著
《本传》三十三篇。朱熹晚岁,每为学者称之。所著书《群经义》八卷、《书小
传》四卷、《文集》三十卷、《家塾编次论语》五卷、《镂玉余功录》二卷。子
心传、道传、性传。以性传官二府,赠太师、追封崇国公。
孙逢吉,字从之,吉州龙泉人也。隆兴元年进士第,授郴州司户。乾道七年,
太常黄钧荐于丞相虞允文、梁克家,将处以学官,逢吉竟就常德教授以归。李焘、
刘珙、郑伯熊、刘焞相继荐之,知萍乡县,以治最闻。除诸军审计司、国子博
士。迁司农寺丞兼实录院检讨官。绍熙元年,迁秘书郎兼皇子嘉王府直讲。
二年春二月,雷雪之沴交作,诏求直言,疏八事:去蔽谀,亲讲读,伸论驳,
崇气节,省用度,惜名器,拔材武,饬戎备。擢为右正言,建言:“都城之民,
安居惮徙。宗戚营缮浸广,每建一第,撤民居数百,咨怨者多。”时亲王方更造
楼观未已,闻之,亟令罢役。浙漕沈诜见逢吉,谢曰:“非正言,漕计殆不可支。”
初,工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潘景珪结贵幸以进,司谏邓驲屡疏其罪,景珪反以计倾
之,除驲匠监。逢吉曰:“优迁其官而罢言职,后来者且以言为戒。”两疏乞收
驲新命,不报;并劾景珪胁持台谏,蔑视朝纲,景珪遂罢。在谏垣七十日,章二
十上,词旨剀切,皆人所难言者。改国子司业,求去,为湖南提刑。以秘书监召,
兼吏部侍郎。俄为孝宗攒宫按行事。
朱熹在经筵持论切直,小人共不便,潜激上怒,中批与祠。刘光祖与逢吉同
在讲筵,吏请曰:“今日某侍郎轮讲,以疾告,孙侍郎居次,请代之。”逢吉曰:
“常所讲《论语》,今安得即有讲义?”已而问某侍郎讲义安在,取观之,则讲
《诗权舆篇》刺康公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与逐朱熹事相类,逢吉欣然代之讲。因
于上前争论甚苦。上曰:“朱熹言多不可用用。”逢吉曰:“熹议祧庙与臣不合,
他所言皆正,未见其不可用。”浸失上意。
会彭龟年论韩侂胄专僣,出补郡。逢吉入疏曰:“道德崇重,陛下所敬礼者
无若朱熹,志节端亮,陛下所委信者无若彭龟年。熹既以论侂胄去,龟年复以论
侂胄绌,臣恐贤者皆无固志。陛下所用皆庸鄙憸薄之徒,何以立国?”侂胄见
而恶之。丞相赵汝愚既罢,侂胄专国。一日从臣扈从重华宫,上行礼毕,驾兴,
扈从者出宫门上马,忽传呼侂胄至,扈从者却入,敛板甚恭。逢吉曰:“既出复
入揖,臣子事君父之礼当如是耶?”不揖而去。
会部中会食,吏密报优人王喜除阁职。逢吉即言:“于上前效朱侍讲进趋以
儒为戏者,岂可令污阁职?”即抗疏力争之。同列密以告侂胄。时王喜之命实未
出,遂以诬诋,出知太平州。丐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起知赣州,已属疾,
卒,谥献简。弟逢年、逢辰,皆有文学行义,时称“孙氏三龙。”
章颖,字茂献,临江军人。以兼经中乡荐。孝宗嗣服,下诏求言,颖为万言
书附驿以闻,礼部奏名第一,孝宗称其文似陆贽。调道州教授,作周敦颐祠。会
宜章寇为乱,郡僚相继引去,颖独留。寇平,郡守以功入为郎,奏颖有协赞之功,
可大用。乃召对,除太学录。礼部正奏第一人,初任即召对者自颖始。时枢密都
承旨王抃以言者奉外祠。颖复言其风金使过求,欲己任调护以为功。孝宗谓其言
太讦,久之不迁。及奏考试官,孝宗曰:“章颖可。”乃知上犹记其谠论也。顷
之,迁太学博士。丁内艰,服阕,添差通判赣州,除太常博士。
御史中丞何澹闻继母讣,引不逮事之文,颖定议解官,澹犹未决去,乞下侍
从朝列集议。太学诸生攻之曰:“朝廷专设奉常,议礼之所由出也。今不从议礼
所由出之地,反以议礼不公,而欲侍从朝列集议,岂将启逢迎希合,而为苟留进
身之计乎?”除左司谏,时左相留正去,右相葛邲当国,颖论邲不足任大事,
凡二十余疏。从官议欲超除颖,俾去言职,庶可两留。光宗曰:“是好谏官,何
以迁之?”邲始出。颖屡疏请上问安重华宫,悉焚其稿。
宁宗即位,除侍御史兼侍讲,寻权兵部侍郎。韩侂胄用事,颖侍经帏。上曰:
“谏官有言及赵汝愚者,卿等谓何?”同列谩无可否,颖奏言:“天地变迁,人
情危疑,加以敌人嫚侮,国势未安,未可容易进退大臣,愿降诏宣谕汝愚,无听
其去。”不报。奏请待罪,与郡;御史劾颖阿党,罢。太学生周端朝等六人伏阙,
辨汝愚被诬,且谓章颖言发于忠,首遭斥逐。端朝等皆被罪,自是党论遂起矣。
颖家居久之,起知衢州,侍御史林行可劾罢之。寻知赣州,御史王益祥复劾,
寝其命,再祠,需次知建宁府。侂胄诛,除集英殿修撰。累迁刑部侍郎兼侍讲,
对延和殿,上叹曰:“卿为权臣沮抑甚久。”颖乞修改《甲寅龙飞事迹》诬笔。
除吏部侍郎,寻迁礼部尚书,升侍读。诏颖以绍熙、庆元谯令宪《玉牒辨诬》,
余端礼、赵彦逾《甲寅龙飞记》及赵汝愚当时所记事,考订削诬,从实上之。丐
去,奉祠。以嘉定十一年卒,年七十八。
颖操履端直,生平风节不为穷达所移。虽仕多偃蹇,而清议与之。方党论之
兴,朱熹遣以书,略曰:“世道反覆,已足流涕;而握其事者怒犹未已,未知终
安所至极耶?然宗社有灵,公论未泯,异日必有任是责者,非公吾谁望耶?”赠
光禄大夫,谥文肃。
商飞卿,字翚仲,台州临海人。淳熙初,由太学登进士第,任无为军教授,
累官至工部郎官。时韩侂胄柄国,气焰薰灼,飞卿既至,未尝辄一造请,逾月即
丐去,提举福建路常平茶盐事。擢监察御史,以言事迕侂胄,罢为奉常。请外,
以秘阁修撰为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后改司农卿,总领江东、淮西军马钱粮。金陵
故有帅、漕治所,合戎骑二帅、留钥、内侍,号六司,宴饮馈遗,费动万计。飞
卿以身率俭,节缩浮苛,粮饷时敛散,稍稍以裕闻。开禧中,就擢户部侍郎。侂
胄将举师,尝问饷计丰约,飞卿以实告。比调遣浩繁,不克支,属有旨俾飞卿军
前传宣抚劳,值金兵大至,几不免,以忧卒。
刘颖,字公实,衢州西安人。绍兴二十七年进士,调溧阳主簿。时张浚留守
建康,金师初退,府索民租未入者,颖白浚言:“师旅之后,宜先抚摩,当尽蠲
逋赋。”浚喜,即奏阁免,由是知之,遣其子栻与游。教授全州,改官知铅山县,
以外艰去。再知常熟县,签判潭州。王佐为帅,负其能,盛气以临僚吏,颖约以
中道,多屈而改为。及陈峒反,所擒贼多颖计策,帅上其功,曰:“签判宜居臣
上。”召监进奏院,进太常寺主簿,迁丞,兼兵部郎官。
提举浙西常平茶盐,还淀山湖,以泄吴松江,二水禁民侵筑,毋使逼塞大流,
民田赖之。就迁提刑,以洗冤泽物为任,间诣狱,察不应系者纵遣之。御史以介
僻劾罢。除江西运判。江州德化县田逃徙太半,守乞蠲税,不报。颖以见种之税
均于荒莱,民愿耕者第减之,上供自若,而逃田尽复。
除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初,水败楚州城,修补未竟,刘超欲移筑,颖因
接伴金国使,入对言:“国家何苦捐百万缗为军帅幸赏地邪?”光宗从之。除户
部郎中、淮东总领。务场以额钞抵赏,阴耗饷计,二十年无知此弊者,颖究核得
之,以所卖数论赏而总饷增羡,迁司农少卿、淮西总领。前主计者请自为都酿,
抱净息而利赢余,其后稍亏,反以大军钱佐之,邀籴江、淮,回易如负贩状。颖
以为失王人之体,遂罢之。内府宣限既迫,每移供军钱以应岁输。颖搜吏弊,汰
冗员,分月纲解,自是不复那移。
寻除直宝谟阁、江东运副、知平江府,皆未行。除宗正少卿,迁起居郎兼实
录院检讨官,权户部侍郎,升同修撰。以疾丐祠,提举兴国宫。除集英殿修撰、
知宁国府,改知绍兴府。未几,知平江府,径归,提举兴国宫。起知泉州,升华
文阁待制,请兴国祠以归。兴国祠满,除敷文阁待制致仕。嘉定改元,召赴行在,
落致仕,除刑部侍郎,辞,进龙图阁待制、知婺州。请老,以宝谟阁直学士致仕。
六年,卒于家,年七十八。赠光禄大夫。
在孝宗朝,人臣争承意自献。颖奏:“今日之失在轻听人言,昔之施为,今
复弃置,大损盛德。”孝宗嘉纳之。光宗时,论人主难克而易流者四:曰逸豫无
节,赐予无度,儒臣易疏,近幸易昵。宁宗时,学禁初起,党论日兴。颖奏:
“愿陛下御之以道,容之以德,不然,元祐、崇、观之事可鉴也。”其言皆切中
于时。
自浙西请外,凡徙麾节十余年,有以淹速讯之,颖笑曰:“吾所欲也。”其
在从班日,韩侂胄旧与周旋无间,方居中用事,而颖谢绝之。常言:“士以不辱
身为重。”其为少宗正,而丞相赵汝愚适归,相遇于废寺,泥雨不能伸足,但僧
床立语曰:“寄谢余参政,某虽去而人才犹在朝迁,幸善待之。”颖曰:“相公
人才即参政人才也,使果贤,参政之责,非宰相之忧也。”余参政,端礼也。余
继相,卒于善类多所全佑,颖之助云。
徐邦宪,字文子,婺州义乌人。幼颖悟,从陈傅良究名物义理,以通史传百
家之书。绍熙四年,试礼部,第一人登进士第。三迁为秘书郎。
韩侂胄开兵端,同恶附和,无敢先发一语议其非者,邦宪独首言之。丐外,
知处州,陛辞,力谏用兵不可太骤。再岁召还,言:“求名义以息兵,莫若因建
储而肆赦,借殊常之恩,为弭兵之名,因行赦宥,大霈德泽。东委宣谕,西委宣
抚,洗弄兵之咎,省戍边之师;发仓粟以赈饿殍,及农时而复民业。如此则建储
之义,正与息兵相为表里也。”
又上侂胄书,侂胄恶其言,嗾御史徐柟击之,镌秩罢祠。未几复官,除江
西宪,改江东漕,以户部郎为淮西总领。侂胄已诛,尚书倪思举邦宪自代。召对,
上言:“今日更化,未可与绍兴乙亥同论。秦桧专权,天下犹可以缉理,今侂胄
专权,天下败坏尽矣。”除尚右郎兼太子侍讲,除左司,为金贺正使接伴。除宗
正少卿,回权工部侍郎、知临安府。丐祠,知江州,奏乞郡,得节制屯戍兵,至
郡疾,以宝谟阁待制致仕,卒于官,年五十七,谥文肃。
论曰:汪若海、柳约仕于南渡播迁之时,其志将以尊君父,故读其《麟书》
而悲之。张运、李舜臣职举事修,遗爱在民。孙逢吉、章颖辨正人之非邪,正学
之非伪,君子哉!商飞卿、刘颖、徐邦宪皆有立于权臣柄国之日,卓乎不为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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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五 列传第一百六十四

○李宗勉 袁甫 刘黻 王居安
李宗勉,字强父,富阳人。开禧元年进士。历黄州教授、浙西茶盐司、江西
转运司干官。嘉定十四年,主管吏部架阁,寻改太学正。明年为博士,又明年迁
国子博士。宝庆初,添差通判嘉兴府。三年,召为秘书郎。
绍定元年,迁著作郎。入对,言边事宜夙夜震惧,以消咎殃。明年,兼权兵
部郎官。时李全叛谋已露,人莫敢言,宗勉独累疏及之。又言:“欲人谋之合,
莫若通下情。人多好谄,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小其事。上既壅塞,下
亦欺诬,则成败得失之机、理乱安危之故,将孰从而上闻哉?不闻则不戒,待其
事至乃骇而图之,抑已晚矣。欲财计之丰,莫若节国用。善为国者常使财胜事,
不使事胜财。今山东之旅,坐糜我金谷,湖南、江右、闽中之寇,蹂践我州县,
苟浮费泛用,又从而侵耗之,则漏卮难盈,蠹木易坏。设有缓急,必将窘于调度,
而事机失矣。欲邦本之固,莫若宽民力。州县之间,聚敛者多,椎剥之风,浸以
成习。民生穷踧,怨愤莫伸,啸聚山林,势所必至。救焚拯溺,可不亟为之谋哉?”
寻改兼侍右郎官。明年入对,言天灾甚切。
四年,差知台州。明年,直秘阁、知婺州。六年冬,召赴行在,未行。端平
元年,进直宝章阁,依旧任。越月,以宗正丞兼权右司召,改尚左郎官,兼职仍
旧。寻兼左司。五月,面对,言四事:“守公道以悦人心,行实政以兴治功,谨
命令以一观听,明赏罚以示劝惩。”次言楮币:“愿诏有司,始自乘舆宫掖,下
至百司庶府,核其冗蠹者节之,岁省十万,则十万之楮可捐,岁省百万,则百万
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钱楮相当,所至流转,则操吾赢缩之柄不在
楮矣。”
拜监察御史。时方谋出师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无异于常时。士
卒未精锐,资粮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缮修。于斯时也,守御犹不可,而
欲进取可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者未必可守。
万一含怒蓄忿,变生仓猝,将何以济?臣之所陈,岂曰外患之终不可平、土宇终
不可复哉?亦欲量力以有为、相时而后动耳。愿诏大臣,爱日力以修内治,合人
谋以严边防,节冗费以裕邦财,招强勇以壮国势。仍饬沿边将帅,毋好虚名而受
实害,左控右扼,毋失机先。则以逸待劳,以主御客,庶可保其无虞。若使本根
壮固,士马精强,观衅而动,用兵未晚。”已而洛师溃,又言:“昔之所虑者在
当守而冒进,今之所虑者在欲守而不能。何地可控扼,何兵可调遣,何将可捍御,
何粮可给饷,皆当预作措画。”又言内降之敝,大略谓:“王府后宅之宫僚,戚
里奄寺之恩赏,纶綍直下,不经都省,竿牍陈请,时出禁廷,此皆大臣所当执奏。
夫先事而言,见几而谏,不可谓之专。善则行之,否则止之,不可谓之专。命出
君上,政归中书,不可谓之专。苟以专权为嫌,不以救过为急,每事希旨迎合,
迨其命令已下,阙失已彰,然后言事之人从而论列之,其累圣德亦多矣。况言之
未必听,听之未必行乎?”
进左司谏。明年春,兼侍讲。首言:“均、房、安、蕲、光、化等处兵祸甚
烈,然江面可藉以无忧者,犹有襄州,今又告变矣。襄州失则江陵危,江陵危则
长江之险不足恃。昔之所虑犹在秋,今之所虑者祗在旦夕。江陵或不守,则事迫
势蹙,必有存亡之忧,悔将何及?”拜殿中侍御史。时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
使史嵩之兼知鄂州,就鄂建牙。宗勉言:“荆、襄残破,淮西正当南北之交,嵩
之当置司淮西,则脉络相连,可以应援,邈在鄂渚,岂无鞭不及腹之虑。若云防
江为急,欲藉嵩之于鄂渚经理,然齐安正与武昌对,如就彼措置防扼,则藩篱壮
而江面安矣。所谓欲保江南先守江北也。当别择鄂守,径令嵩之移司齐安。”
诏侍从、两省、台谏条陈边事,宗勉率合台奏:“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
都隔绝,莫知存亡。诸司退保夔门,未必能守。襄汉昨失九郡,今郢破,荆门又
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两淮之地,人民奔迸,井邑丘墟,呜呼危哉!陛下诚
能亟下哀痛之诏,以身率先,深自贬损,服御饮宴,一从简俭,放后宫浮食之女,
罢掖庭不急之费,止锡赍,绝工役,出内帑储蓄以风动四方。然后劝谕戚畹、世
臣,随力输财,以佐公家之调度。分上流淮西、淮东为三帅,而以江淮大帅总之。
或因今任,或择长才,分地而守,听令而行。以公私之财分给四处,俾之招溃卒,
募流民之强壮者,以充游兵,以补军籍。仍选沿流诸郡将士为捍御之图,犹可支
吾。不然将水陆俱下,大合荆楚之众,扰我上流,江以南震荡矣。或谓其势强盛,
宜于讲和,欲出金缯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国与敌矣。”
进工部侍郎兼给事中,仍侍讲。复上疏言:“陛下忧勤于路朝之顷,而入为
宴安所移,切劘于广厦之间,而退为便佞所惑。不闻减退宫女,而嫔嫱已溢于
昔时;不闻褒录功臣,而节钺先加于外戚;不闻出内贮以犒战士,而金帛多靡于
浮费。陛下之举动,人心所视以为卷舒者也。陛下既不以为忧,则谁复为陛下忧。”
擢谏议大夫兼侍读。首言边事当增兵防托上流。又言:“求谏非难而受谏为难,
受谏非难而从谏为难。苟闻之不以为戒,玩之不以为信,卒使危言鲠论,无益于
世用,无救于时危,其与拒谏者相去一间耳。”
进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未几,进签书。时王楫复求岁币银绢各二
十万,宗勉言:“轻诺者多后患,当守元约可也。然比之开禧时,物价腾踊奚啻
倍蓰矣。”史嵩之开督府,力主和议,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职在督战,
如收复襄、光,控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当为。若所主在和,
则凡有机会可乘,不无退缩之意,必至虚捐岁月,坐失事功。”
进参知政事。及拜左丞相兼枢密使,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
尤乐闻谠言。赵汝腾尝以宗勉为公清之相。以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卒,
赠少师,谥文清。
袁甫,字广微,宝文阁直学士燮之子。嘉定七年进士第一。签书建康军节度
判官厅公事,授秘书省正字。入对,论“君天下不可一日无惧心。今之可惧者,
大端有五:端良者斥,谄谀者用,杜忠臣敢谏之门,可惧也;兵戈既兴,馈饷不
继,根本一虚,则有萧墙之忧,可惧也;陛下深居高拱,群臣奉行簿书,独运密
谋之意胜,而虚心咨访之意微,天下迫切之情无由上闻,可惧也;外患未弭,内
患方深,而熙熙然无异平时,自谓雅量足以镇浮,不知宴安实为鸩毒,可惧也;
陛下恭俭有余,刚断不足,庸夫憸人,苟求富贵,而未闻大明黜陟,军帅交结,
州郡贿赂,皆自贵近化之,可惧也。其它祸几乱萌,不可悉数,将何以答天谴、
召和气哉?”次乞严守帅之选,并大军之权,兴屯田之利。
迁校书郎,转对,言“边事之病,不在外而在内。偷安之根不去,规摹终不
立;壅蔽之根不去,血脉终不通;忌嫉之根不去,将帅终不可择;欺诞之根不去,
兵财终不可治。祖宗之御天下,政事虽委中书,然必择风采著闻者为台谏,敢于
论驳者为给、舍,所以戢官邪、肃朝纲也。今日诚体是意以行之,岂复有偷安壅
蔽者哉?”出通判湖州,考常平敝原以增积贮,核隐产,增附婴儿局。
迁秘书郎,寻迁著作佐郎、知徽州。治先教化,崇学校,访便民事上之:请
蠲减婺源绸绢万七千余匹,茶租折帛钱万五千余贯,月桩钱六千余贯;请照咸平、
绍兴、乾道宽恤指挥,受纳徽绢定每匹十两;请下转运、常平两司,豫蓄常平义
仓备荒,兴修陂塘,创筑百梁。丁父忧,服除,知衢州。立旬讲,务以理义淑士
心,岁拨助养士千缗。西安、龙游、常山三邑积窘预借,为代输三万五千缗,蠲
放四万七千缗。郡有义庄,买良田二百亩益之。
移提举江东常平。适岁旱,亟发库庾之积,凡州县窠名隶仓司者,无新旧皆
住催,为钱六万一千缗,米十有三万七千、麦五千八百石,遣官分行振济,饥者
予粟,病者予药,尺籍之单弱者,市民之失业者,皆曲轸之。又告于朝曰:“江
东或水而旱,或旱而水,重以雨雪连月,道殣相望,至有举家枕藉而死者。此
去麦熟尚赊,事势益急。”诏给度牒百道助费。时江、闽寇迫饶、信,虑民情易
动,分榜谕安之。檄诸郡,关制司,闻于朝,为保境捍患之图,寇迄不犯。遂提
点本路刑狱兼提举,移司番阳。霜杀桑,春夏雨久湖溢,诸郡被水,连请于朝,
给度牒二百道赈恤之。盗起常山,调他州兵千人屯广信以为备。
都城大火,上封事言:“上下不交,以言为讳,天意人心,实同一机,灾变
之作,端由于此。愿下哀痛之诏,以回天意。”诏求直言,复上疏言:“灾起都
邑,天意盖欲陛下因其所可见,察其所不可见,行至公无私之心,全保护大臣之
体,率属群工,大明黜陟,与天下更始。”行部问民疾苦,荐循良,劾奸贪,决
滞狱。所至诣学宫讲说,创书院贵溪之南,祠先儒陆九渊。岁大旱,请于朝,得
度牒、缗钱、绫纸以助赈恤。疫疠大作,创药院疗之。前后持节江东五年,所活
殆不可数计。转将作监,领事如故。继力辞常平事。彗星见,诏求直言,上疏言:
“皇天所以震怒者,由愁苦之民众;人民所以愁苦者,由贪冒之风炽。愿一变上
下交征之习,为大公至正之归。”
帝亲政,以直微猷阁知建宁府,明年,兼福建转运判官。闽盐隶漕司,例运
两纲供费,后增至十有二,吏卒并缘为奸,且抑州县变卖,公私苦之,甫奏复旧
例。丁米钱久为泉、漳、兴化民患,会知漳州赵以夫请以废寺租为民代输,甫并
捐三郡岁解本司钱二万七千贯助之。郡屯左翼军,本备峒寇,招捕司移之江西,
甫檄使还营。俄寇作唐石,即调之以行,而贼悉平。迁秘书少监。入见,帝曰:
“卿久劳于外,笃意爱民,每览所陈,备见恳恻。”甫奏《无逸》之义,言知农
夫稼穑艰难,自然逸欲之念不起。乞力守更化以来求贤如不及之初意。
迁起居舍人兼崇政殿说书。于经筵奏:“刚之一字,最切于陛下。陛下徒有
慕汉宜厉精为治之名,而乃堕元帝、文宗柔弱不振之失。元帝、文宗果断,不用
于斥邪佞,反用于逐贤人,此二君不识刚德之真。所谓真刚者,当为之事必行,
不当为者则断在勿行。”又乞“专意经训,养育精神,务令充实,上与天一,下
合人心。”帝意欲全功臣之世,诏自今中外臣僚奏事,毋得捃摭,以奏:“是消
天下谠言之气,其谓陛下何?”兼中书舍人,缴奏不擿苛小,谓:“监司、郡守
非其人,则一道一州之蠹也。”
时相郑清之以国用不足,履亩使输券。甫奏:“避是虐贱,有力者顽未应令,
而追呼迫促,破家荡产,悲痛无聊者,大抵皆中下之户。”尝讲罢,帝问近事,
甫奏:“惟履亩事,人心最不悦。”又尝读《资治通鉴》,至汉高祖入关辞秦民
牛酒,因奏:“今日无以予人,反横科之,其心喜乎,怒乎?本朝立国以仁,陛
下以为此举仁乎,否乎?”帝为恻然。
时朝廷以边事为忧,史嵩之帅江西,力主和议。甫奏曰:“臣与嵩之居同里,
未尝相知,而嵩之父弥忠,则与臣有故。嵩之易于主和,弥忠每戒其轻易。今朝
廷甘心用父子异心之人,臣谓不特嵩之之易于主和,抑朝廷亦未免易于用人也。”
疏入,不报。遂乞归,不允。授起居郎兼中书舍人。未几,擢嵩之刑部尚书,复
奏疏云:“臣于嵩之本无仇怨,但国事所系,谊难缄默。”嵩之诰命,终不与书
行,乃出甫知江州。王遂抗疏力争,帝曰:“本以授其兄袁肃,报行误耳。”令
遂勉甫无它志。翼日,乃与肃江州。而殿中侍御史徐清叟复论甫守富沙日赃六十
万,汤巾等又争之,清叟亦悔。未几,改知婺州,不拜。
喜熙元年,迁中书舍人。入见,陈心源之说,帝问边事,甫奏:“当以上流
为急,议和恐误事。”时清叟与甫并召,而清叟未至。甫奏:“台谏风闻言事,
初亦何心。今人物眇然,有如清叟宜在朝廷,辞避实惟臣故,乞趣其赴阙。”又
奏备边四事,曰:固江陵,堰瓦梁,与流民复业。嵩之移京湖沿江制置使、知鄂
州,甫奏曰:“嵩之轻脱难信。去年嵩之在淮西,楫由淮西而来,北军踵之。今
又并湖南付之,臣恐其复以误淮西者误湖南。”疏留中不行。翼日,权吏部侍郎。
引疾至八疏,赐告一月,遂归。从臣复合奏留之,寻命兼修玉牒官兼国子祭酒,
皆辞不拜。改知嘉兴府,知婺州,皆辞不拜。
迁兵部侍郎,入见,奏:“江潮暴涌,旱魃为虐,楮币蚀其心腹,大敌剥其
四支,危亡之祸,近在旦夕,乞秉一德,塞邪径。”兼给事中。岳珂以知兵财召,
甫奏珂总饷二十年,焚林竭泽,珂竟从外补。迁吏部侍郎兼国子祭酒,日召诸生
叩其问学理义讲习之益。时边遽日至,甫条十事,至为详明。权兵部尚书,暂兼
吏部尚书,卒,赠通奉大夫,谥正肃。有《孝说》、《孟子解》、《后省封驳》、
《信安志》、《江东荒政录》、《防拓录》、《乐事录》及文集行世。
甫少服父驯,谓学者当师圣人,以自得为贵。又从杨简问学,自谓“吾观草
木之发生,听禽鸟之和鸣,与我心契,其乐无涯”云。
刘黻,字声伯,乐清人。早有令闻,读书雁荡山中僧寺。年三十四,以淳祐
十年试入太学,侪辈已翕然称之。时丁大全方为台属,劾奏丞相董槐,迫逐去国,
将夺其位。黻率同舍生伏阙上书,大概言朝廷进退大臣,须当以礼。书上,忤执
政,送南安军安置,归别其母解氏。解氏曰:“为臣死忠,以直被贬,分也。速
行!”黻至南安,尽取濂、洛诸子之书,摘其精切之语,辑成书十卷,名曰《濂
洛论语》。及大全贬,黻还太学。未几,侍御史陈垓诬劾程公许,右正言蔡荥诬
劾黄之纯,二公罢出,六馆相顾失色,黻又率诸生上书言:
黻等蒙被教养,视国家休戚利害若己痛养。朝廷进一君子,台谏发一公论,
则弹冠相庆,喜溢肺膺。至若君子郁而不获用,公论沮而不克伸,则忧愤忡结,
寝食俱废。臣闻扶植宗社在君子,扶植君子在公论。陛下在位几三十年,端平间
公正萃朝,忠谠接武,天下翕然曰:“此小元祐也。”淳祐初,大奸屏迹,善类
在位,天下又翕然曰:“此又一端平也。”奈何年来培养保护之初心,不能不为
之转移。
祖宗建置台谏,本以伸君子而折小人,昌公论而杜私说。乃今老饕自肆,奸
种相仍,以谄谀承风旨,以倾险设机阱,以淟涊盗官爵。陛下非不识拔群贤,
彼则忍于空君子之党;陛下非不容受直言,彼则勇于倒公议之戈。不知陛下何负
此辈,而彼乃负陛下至此耶?
当陛下诏起汇髦之秋,而公许起自家食,正君子觇之,以为进退之机。乃今
坐席未温,弹章已上,一公许去,若未害也,臣恐草野诸贤,见几深遁,而君子
之脉自此绝矣。比年朋邪记焰,缄默成风,奏事者不过袭陈言、应故事而已。幸
而之纯两疏,差强人意。乃今软媚者全身,鲠直者去国,一之纯去,若未害也,
臣恐道路以目,欲言辄沮,而公论之脉自此绝矣。
况今天下可言之事不为少,可攻之恶不为不多。术穷桑、孔,浸有逼上之嫌;
势挟金、张,滥处牧民之职。以乳臭騃子而躐登从橐,以光范私人而累典辅藩。
钱神通灵于旁蹊,公器反类于互市。天下皆知之,岂陛下独不知之。正惟为陛下
纪纲者知为身谋,不为陛下谋。陛下明烛事几,讵可堕此辈蒙蔽术中,何忍以祖
宗三百年风宪之司,而坏于一二小人之手耶?臣汝腾,陛下之刘向也,则以忠鲠
斥;臣子才、臣栋、臣伯玉,陛下之汲黯也,则以切直罢。遂使淳祐诸君子日消
月磨,至今几为之一空。彼诚何心哉?
高宗绍兴二十年之诏,有谓“台谏风宪之地,年来用人非据,与大臣为友党,
济其喜怒,甚非耳目之寄。”臣窃观近事,不独台谏为大臣友党,内简相传,风
旨相谕,且甘为鹰犬而听其指嗾焉。宰相所不乐者,外若示以优容,而阴实颐指
台谏以去之;台谏所弹击者,外若不相为谋,而阴实奉承宰相以行之。方公许之
召也,天下皆知独断于宸衷,及公许之来也,天下亦知尝得罪于时宰,岂料陛下
之恩终不足恃,宰相之嗔竟不可逃耶?
陛下万机之暇,试以公许、之纯与垓、荥等熟思而静评之,其言论孰正孰邪,
孰忠孰佞,虽中智以下之主,犹知判别是非,况以陛下明圣而顾不察此?近见公
许奏疏,尝告陛下揭至公以示天下;垓则以秘密之说惑上听,公许尝告陛下以宠
赂日章,官邪无警,欲塞幸门,绝曲径;垓则纵侠客以兜揽关节,持阔扁以胁取
举状,开赂门以簸弄按章。至若之纯之告陛下,力伸邪正之辩,明斥媚相之非,
謇謇谔谔,流出肺肝;荥身居言责,闻其风声,自当愧死,尚敢妄肆萋菲,略无
人心乎?
且陛下擢用台谏,若臣磊卿、臣咨夔、臣应起、臣汉弼、臣凯、臣燧,光明
俊伟,卓为天下称首,然甫入而遽迁,或一鸣而辄斥,独垓、荥辈贪饕顽忍,久
污要津,根据而不拔,刘向所谓“用贤转石,去佞拔山”者,乃今见之,可不畏
哉?矧今国嗣未正,事会方殷,民生膏血,朘削殆尽,所赖以祈天命,系人心,
惟君子与公论一脉耳。小人以不恤之心,为无忌惮之事,其意不过欲爵位日穹,
权势日盛,以富贵遣子孙耳,岂暇为国家计哉。
自昔天下之患,莫大于举朝无公论,空国无君子。我朝本无大失德于天下,
而乃有宣、靖之祸,夫岂无其故哉?始则邪正交攻,更出迭入,中则朋邪翼伪,
阴陷潜诋,终则倒置是非,变乱黑白,不至于党祸不止。向使刘安世、陈瓘诸贤
尚无恙,杨畏、张商英、周秩辈不久据台纲,其祸岂至此烈。古语云:“前车覆,
后车戒。”今朝廷善类无几,心怀奸险者,则以文藻饰佞舌;志在依违者,则以
首鼠持圆机。宗社大计,孰肯明目张胆为陛下伸一喙者,则其势必终于空国无君
子,举朝无公论。无君子,无公论,脱有缓急,彼一二憸人者,陛下独可倚仗
之乎?
若垓之罪,又浮于荥,虽两观之诛,四裔之投,犹为轻典,陛下留之一日,
则长一日之祸,异时虽借尚方剑以砺其首,尚何救于国事之万一哉?
又曰:“自昔大奸巨孽,投闲散地,惟觇朝廷意向,以图进用之机。元祐间,
章惇、吕惠卿皆在贬所。自吕大防用杨畏为御史,初意不过信用私人,牢护局面,
不知小人得志,摇唇鼓吻,一时正人旋被斥逐,继而章惇复柄用,虽大防亦不能
安其身于朝廷之上。今右辖久虚,奸臣垂涎有日矣。闻之道路,馈遗不止于鞭靴,
脉络潜通于禁近,正陛下明察事机之时。若公论不明,正人引去,则迟回展转,
钧衡重寄,必归于章惇等乃止。今日之天下,乃祖宗艰难积累之天下,岂堪此辈
再坏耶?”
又谏游幸疏曰:
天下有道,人主以忧勤而忘逸乐;天下无道,人主以逸乐而忘忧勤。自昔国
家乂安,四夷宾服,享国日久,侈心渐生,若汉武帝之单于震慑,而有千门万户
之观,唐明皇之北边无事,而有骊山温泉之幸。至于隋之炀帝,陈之后主,危亡
日迫,游观无度,不足效也。尧、舜、禹、汤、文、武之竞业祗惧,终始忧勤,
《无逸》言:“游畋则不敢,日昃则不暇食。曷尝借祈禳之说,以事游观之逸。
比年以来,以幸为利,以玩为常,未免有轻视世故、眇忽天下之心。单于未尝震
慑,而有武帝多欲之费耗;北边未尝无事,而有明皇宴安之鸩毒。
陛下春秋尚少,贻谋垂宪之机,悉在陛下,作而不法,后嗣何观?自十数年
间,创龙翔,创集庆,创西太一,而又示之以游幸,导之以祷祠,蛊之以虚诞不
经之说。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积久惯熟,牢不可破,谁得而
正之?且西太一之役,佞者进曰:“太一所临分野则为福,近岁自吴移蜀。”信
如祈禳之说,西北坤维按堵可也。今五六十州,安全者不能十数,败降者相继,
福何在邪?武帝祠太一于长安,至晚年以虚耗受祸,而后悔方士之缪。虽其悔之
弗早,犹愈于终不知悔者也。
大凡人主不能无过,脱有过言过行,宰执、侍从当言之,给舍、台谏当言之,
缙绅士大夫当言之,皆所以纳君于当道者也。今陛下未为不知道,未为不受人言,
宰执以下希宠而不言,与夫言之而不力,皆非所以爱陛下也。其心岂以此为当而
不必言哉?直以陛下为不足以望尧、舜、禹、汤、文、武之主,而以汉武、明皇
待陛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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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以材署昭庆军节度掌书记,由学官试馆职。咸淳三年,拜监察御史,论内降
恩泽曰:
治天下之要,莫先于谨命令,谨命令之要,莫先于窒内批。命令,帝王之枢
机,必经中书参试,门下封驳,然后付尚书省施行,凡不由三省施行者,名曰
“斜封墨敕”,不足效也。臣睹陛下自郊祀庆成以来,恩数绸缪,指挥烦数,今
日内批,明日内批,邸报之间,以内批行者居其半,窃为陛下惜之。
出纳朕命载于《书》,出纳王命咏于《诗》,不专言出而必言纳者,盖以命
令系朝廷之大,不能皆中乎理,于是有出而复有纳焉。祖宗时,禁中处分军国事
付外者谓之内批,如取太原、下江南,韩琦袖以进呈,英宗悚然避坐,此岂非谨
内批之原哉?臣日夜念此,以为官爵陛下之官爵,三省陛下之三省,所谓同奉圣
旨,则是三省之出命,即出陛下之命也,岂必内批而后为恩?缘情起事,以义制
欲,某事当行,某事当息,具有条贯,何不自三省行之,其有未穆于公论者,许
令执奏,顾不韪欤。
元祐间,三省言李用和等改官移镇恩例,今高氏、朱氏,皆举故事,皇太后
曰:“外家恩泽,方欲除损,又可增长乎?”治平初,欲加曹佾使相,皇太后再
三不许;又有圣旨,令皇后本家分析亲的骨肉闻奏,亦与推恩,司马光力谏,以
为皇太后既损抑外亲,则后族亦恐未宜褒进。乃今前之恩数未竟,后之恩数已乘。
宰执惧有所专而不敢奏,给舍、台谏惧有所忤而不敢言,更如此者数年,将何以
为国?故政事由中书则治,不由中书则乱,天下事当与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
私也。
四年,改正字,言:“正学不明则义理日微,异端不息则鼓惑转炽。臣非不
知犯颜逆耳,臣子所难,实以君德世道,重有关系,不容不恳恻开陈。疏上逾日,
未蒙付外。孟轲有云:‘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臣忝职谏省,义当尽言,
今既不得其言,若更贪慕恩荣,不思引去,不惟有负朝廷设官之意,其于孟轲明
训,实亦有慊。”
会丁父忧去位,服除,授集英殿修撰,沿海制置、知庆元府事。建济民庄,
以济士民之急,资贡士春官之费,备郡庠耆老缓急之需。又请建慈湖书院。八年,
召还,拜刑部侍郎。九年,改朝奉郎,试吏部尚书,兼工部尚书,兼中书舍人,
兼修玉牒,兼侍读。上疏请给王十朋祠堂田土。十年,丁母忧。明年,江上溃师,
丞相陈宜中起复黻为端明殿学士,不起,及贾似道,韩震死,宜中谋拥二王由温
州入海,以兵逆黻共政,将逊相位,于是黻托宗祀于母弟成伯,遂起,及罗浮,
以疾卒。
初,陈宜中梦人告之曰:“今年天灾流行,人死且半,服大黄者生。”继而
疫疠大作,服者果得不死,及黻病,宜中令服之,终莫能救。其配林氏举家蹈海。
未几,海上事亦瓦解矣。黻有《蒙川集》十卷行于世。
王居安,字资道,黄岩人。始名居敬,字简卿,避祧庙嫌易之。始能言,读
《孝经》,有从旁指曰:“晓此乎?”即答曰:“夫子教人孝耳。”刘孝韪七月
八日过其家塾,见居安异凡儿,使赋八夕诗,援笔成之,有思致。孝韪惊拊其背
曰:“子异日名位必过我。”入太学,淳熙十四年举进士,授徽州推官,连遭内
外艰,柄国者以居安十年不调,将径授职事官,居安自请试民事,乃授江东提刑
司干官。使者王厚之厉锋气,人莫敢婴,居安遇事有不可,平面力争不少屈。
入为国子正、太学博士。入对,首言:“人主当以知人安民为要,人未易知,
必择宰辅侍从之贤,使引其类;民未易安,必求恺悌循良之吏,以布其泽。”次
言:“火政不修,罪在京尹,军律不明,罪在殿、步两司,罪钧异罚固不可,安
有薄罚一步帅而二人置弗问乎?”迁校书郎。居安乞召试,言:“祖宗时惟进士
第一不试,苏轼以高科负重名,英宗欲授馆职,韩琦犹执不从。”执政谓居安曰:
“朝廷于节度尚不较,况馆职乎?”居安因言:“节钺之重,文非位极,武非勋
高,胡可妄得。丞相言不较,过矣。”时苏师旦命且下,故居安言及之。改司农
丞。御史迎意论劾,主管仙都观。
逾年,起知兴化军。既至,条奏便民事,乞行经界。且言:“蕃舶多得香犀
象翠,崇侈俗,泄铜镪,有损无益,宜遏绝禁止。”皆要务也。通商贾以损米价,
诛剧盗以去民害。召为秘书丞。转对,言:“置宣司,不闻进取之良规;遣小使,
寂无确许之实报。但当严饬守备,益兵据险以待之,此庙算之上也。”李壁尝语
人曰:“比年论疆事无若王秘丞之明白者。”
迁著作郎兼国史实录院检讨编修官,兼权考功郎官。诛韩侂胄,居安实赞其
决。翼日,擢右司谏。首论:
侂胄以预闻内禅之功,窃取大权,童奴滥授以节钺,嬖妾窜籍于官庭。创造
亭馆,震惊太庙之山;燕乐语笑,彻闻神御之所,忽慢宗庙,罪宜万死。托以大
臣之荐,尽取军国之权。台谏、侍从,惟意是用,不恤公议;亲党姻娅,躐取美
官,不问流品;名器僣滥,动违成法。窃弄威柄,妄开边隙。自兵端一启,南北
生灵,壮者死锋刃,弱者填沟壑。荆襄、两淮之地,暴尸盈野,号哭震天。军需
百费,科扰州县,海内骚然。迹其罪状,人怨神怒,众情汹汹,物议沸腾,而侂
胄箝制中外,罔使陛下闻知,宦官宫妾,皆其私人,莫肯为陛下言者。西蜀吴氏,
世掌重兵,顷缘吴挺之死,朝廷取其兵柄,改畀它将,其策至善。侂胄与曦结为
死党,假之节钺,复授以全蜀兵权。曦之叛逆,罪将谁归?使曦不死,侂胄未可
知也。
侂胄数年之间,位极三公,列爵为王,外则专制东西二府之权,内则窥伺宫
禁之严,奸心逆节,具有显状。纵使侂胄身膏斧钺,犹有余罪,况兵衅未解,朝
廷傥不明正典刑,何以昭国法,何以示敌人,何以谢天下?今诚取侂胄肆诸市朝,
是戮一人而千万人获安其生也。侂胄既有非常之罪,当伏非常之诛,讵可以常典
论哉?
右丞相陈自强素行污浊,老益贪鄙,徒以贫贱私交,自一县丞超迁,径至宰
辅,奸憸附丽,黩乱国经。较其罪恶,与侂胄相去无几。乞追责远窜,以为为
臣不忠、朋邪误国者之戒。
又劾曦外姻郭倪、郭僎,窜岭表,天下快之。
继兼侍讲。方侂胄用事,箝天下之口,使不得议己,太府寺丞吕祖俭以谪死,
布衣吕祖泰上书直言,中以危法,流之远郡。居安奏请明其冤,以伸忠鲠之气。
又疏言:“古今之治本乱阶,更为倚伏。以治易乱则反掌而可治,以乱治乱则乱
去而复生。人主公听则治,偏信则乱;政事归外朝则治,归内廷则乱;问百辟士
大夫则治,问左右近习则乱;大臣公心无党则治,植党行私则乱;大臣正、小臣
廉则治,大臣污、小臣贪则乱。如用人稍误,是一侂胄死,一侂胄生也。”
赵彦逾与楼钥、林大中、章燮并召,居安言:“钥与大中用,宗庙社稷之灵,
天下苍生之福,彦逾不可与之同日而语。彦逾始以赵汝愚不与同列政地,遂启侂
胄专政之谋,汝愚之斥死,彦逾之力居多,而彦逾者,汝愚之罪人也。陛下乃使
与二人者同升,不几于薰莸同器、邪正并用乎?非所以示趋向于天下也。”疏已
具,有微闻者,除目夜下,迁起居郎兼崇政殿说书。于是为谏官才十有八日。既
供职,即直前奏曰:“陛下特迁臣柱下史者,岂非欲使臣不得言耶?二史得直前
奏事,祖宗法也。”遂极论之,又言:“臣为陛下耳目官,谏纸未乾,乃以迕权
要徙他职,不得其言则去,臣不复留矣。”帝为改容。御史中丞雷孝友论其越职,
夺一官,罢。太学诸生有举幡乞留者。四明杨简邂逅山阴道中,谓“此举吾道增
重”。江陵项安世致书曰:“左史,人中龙也。”
逾年,复官,知太平州。当边遽甫定,岁俭,汰去军群聚寇攘,居安威惠流
行,晏然若无事时。将副刘佑为怨家诣阙告密,置狱金陵,居安以书抵当路辩其
冤,或谓“佑自诬服,得无嫌于党逆乎?”居安曰:“郡有无辜死,奚以守为?”
事果白。以直龙图阁提点浙西刑狱。葛怿者,用戚属恩补官,豪于赀,尝憾父之
嬖,既去而诬以盗,株连瘐死者数人,怿乃未尝一造庭。居安一阅得实,立捕系
论罪,械送他州。入对,帝曰:“卿有用之才也。”权工部侍朗,以集英殿修撰
知隆兴府。
初,盗起郴黑风峒,罗世传为之倡,势张甚。湖南所在发兵扼要冲,义丁表
里应援,贼乏食,少懈,主兵者稍坚持之,则就禽矣。会江西帅欲以买降为功,
遣人间道说贼,馈盐与粮,贼喜,谋益逞。帅以病卒,继者蹈其敝。贼阴治械,
外送款,身受官峒中,不至公府。义丁皆恚曰:“作贼者得官,我辈捐躯坏产业,
何所得!”于是五合六聚,各以峒名其乡,李元励、陈延佐之徒,并起为贼矣。
放兵四劫,掀永新,撇龙泉,江西列城皆震。朝廷调江、鄂之兵屯衡、赣,而他
兵驻龙泉者命吉守节制焉。吉守率师往,几为贼困,池兵来援失利。朝廷忧之,
遂以居安为帅。
居安以书晓都统制许俊曰:“贼胜则民皆为贼,官军胜则贼皆为民,势之翕
张,决于此举。将军素以勇名,挫于山贼可乎?”俊得书皇恐,不敢以他帅事居
安,居安督战于黄山,胜之,贼始惧,走韶州,为摧锋军所败,势日蹙。吉守前
以战不利,用招降之策,遣吏持受降图来,书贼衔“江湖两路大都统。”居安笑
曰:“贼玩侮如此,犹为国有人乎?”白诸朝,吉守以祠去。遂命居安节制江、
池大军,驻庐陵督捕,领郡事。召土豪问便宜,皆言贼恃险陟降如猿猱,若钞吾
粮,吾事危矣。居安曰:“吾自有以破贼。”会元励执练木桥贼首李才全至,居
安厚待才全而赏元励,众皆感。罗世传果疑元励之贰已,遂交恶。元励率众攻世
传,居安语俊曰:“两虎斗于穴,吾可成卞庄子之功。”世传嗾练木桥贼党袭元
励,俘其孥,禽元励以献。时青草峒贼亦就禽,并磔于吉之南门。元励既诛,世
传以功负恃益骄蹇,名效顺而实自保。俊请班师,居安不许,俾因贼堡壁固守。
居亡何,世传果与兄世禄俱叛。居安奏乞朝廷毋忧,今落其角距,可一战禽也。
乃密为方略,遣官民兵合围之,世传自经死,斩其首以徇,群盗次第平。居安之
在军中也,赏厚罚明,将吏尽力,始终用以贼击贼之策,故兵民无伤者。江西人
祠而祝之,刻石纪功。徙镇襄阳,以言者罢,闲居十有一年。
嘉定十五年与魏了翁同召,迁工部侍郎。时方受宝,中朝皆动色相贺。入对,
首言:“人主畏无难而不畏多难,舆地宝玉之归,盍思当时之所以失。”言极切
至。甫两月,以集英殿修撰提举玉隆宫。未几,以宝谟阁待制知温州,郡政大举。
理宗即位,以敷文阁待制知福州,升龙图阁直学士,转大中大夫,提举崇福
宫。将行,盐寇起宁化,居安以书谕汀守曰:“土瘠民贫,业于盐可尽禁耶?且
彼执三首恶以自赎,宜治此三人,他可勿治。”部使者遣左翼军将邓起提兵往,
起贪夜冒险与寇角以死,军溃,民相惊逃去。事闻,命居安专任招捕。居安既留,
募军校刘华、丘锐者授以计画,至汀而贼已至郡矣,州人大惧。贼知帅有抚纳意,
即引退。华、锐出入贼中,指期约降。有以右班摄汀守者,倔强好大言,以知兵
自任,欲出不意为己功。贼知其谋,败降约,而建、剑诸郡并江西啸聚蜂起矣。
居安议不合,叹曰:“吾可复求焦头烂额之功耶?”即拜疏归。
居安以书生,于兵事不学而能,必诛峒寇而降汀寇,皆非苟然者。卒,累赠
少保。居安宅心公明,待物不贰。有《方岩集》行世。
论曰:李宗勉在庶僚,论事平直,及入相,负公清之称。袁甫学有本原,善
达其用,持节所过,其民至今思之。刘黻分别邪正,侃侃敢言,亦难能者。王居
安扫除群邪,以匡王国,其志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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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六 列传第一百六十五

○崔与之 洪咨夔 许奕 陈居仁 刘汉弼
崔与之,字正子,广州人。父世明,试有司连黜,每曰“不为宰相则为良医”,
遂究心岐、黄之书,贫者疗之不受直。与之少卓荦有奇节,不远数千里游太学。
绍熙四年举进士,广之士繇太学取科第自与之始。
授浔州司法参军。常平仓久弗葺,虑雨坏米,撤居廨瓦覆之。郡守欲移兑常
平之积,坚不可,守敬服,更荐之。调淮西提刑司检法官。民有窘于豪民逋负,
殴死其子诬之者,其长欲流之,与之曰:“小民计出仓猝,忍使一家转徙乎?况
故杀子孙,罪止徒。”卒从之,知建昌之新城,岁适大歉,有强发民廪者,执其
首,折手足以徇,盗为止,劝分有法,贫富安之。开禧用兵,军旅所需,天下骚
然,与之独买以系省钱。吏告月解不登,曰:“宁罢去。”和籴令下,与之独以
时贾籴,今民自概。通判邕州,守武人,苛刻,衣赐不时给,诸卒大哄。漕司檄
与之摄守,叛者贴然,乃密访其首事一人斩之,阖郡以宁。擢发遣宾州军事,郡
政清简。
寻特授广西提点刑狱,遍历所部,至浮海巡朱崖,秋毫无扰州县,而停车裁
决,奖廉劾贪,风采凛然。朱崖地产苦{艹登},民或取叶以代茗,州郡征之,岁
五百缗。琼人以吉贝织为衣衾,工作皆妇人,役之有至期年者,弃稚违老,民尤
苦之。与之皆为榜免。其他利病,罢行甚众。琼之人次其事为《海上澄清录》。
岭海去天万里,用刑惨酷,贪吏厉民,乃疏为十事,申论而痛惩之。高惟肖尝刻
之,号《岭海便民榜》。广右僻县多右选摄事者,类多贪黩,与之请援广东循、
梅诸邑,减举员赏格,以劝选人。熙宁免役之法,独不及海外四州,民破家相望。
与之议举行未果,以语颜戣,戣守琼,遂行之。
召为金部员外郎,时郎官多养资望,不省事,与之钜细必亲省决,吏为欺者
必杖之,莫不震栗。金南迁于汴,朝议疑其进迫,特授直宝谟阁、权发遣扬州事、
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宁宗宣引入内,亲遣之,奏选守将、集民兵为边防第一事。
既至,浚濠广十有二丈,深二丈。西城濠势低,因疏塘水以限戎马。开月河,置
钓桥。州城与堡砦城不相属,旧筑夹土城往来,为易以甓。因滁有山林之阻,创
五砦,结忠义民兵,金人犯淮西,沿边之民得附山自固,金人亦疑设伏,自是不
敢深入。
扬州兵久不练,分强勇、镇淮两军,月以三、八日习马射,令所部兵皆仿行
之。淮民多畜马善射,欲依万弩手法创万马社,募民为之,宰相不果行。浙东饥,
流民渡江,与之开门抚纳,所活万余。楚州工役繁夥,士卒苦之,叛入射阳湖,
亡命多从之者。与之给旗帖招之,众闻呼皆至,首谋者独迟疑不前,禽戮之,分
其余隶诸军。
山东李全以众来归,与之移书宰相,谓:“自昔召外兵以集事者,必有后忧。”
宰相欲图边功,诸将皆怀侥幸,都统刘琸承密札取泗州,兵渡淮而后牒报。
琸全军覆没,与之忧愤,驰书宰相,言:“与之乘鄣五年,子养士卒,今以万
人之命,坏于一夫之手,敌将乘胜袭我。”金人入境,宰相连遗与之三书,俾议
和。与之答曰:“彼方得势,而我与之和,必遭屈辱。今山砦相望,边民米麦已
尽输藏,野无可掠,诸军与山砦并力剿逐,势必不能久驻。况东海、涟水已为我
有,山东归顺之徒已为我用,一旦议和,则涟、海二邑若为区处?山东诸酋若为
措置?望别选通才,以任和议。”与之自刘琸败,亟修守战备,遣精锐,布要
害。金人深入无功,而和议亦寝。
时议将姑阙两淮制置,命两淮帅臣互相为援,与之启庙堂曰:“两淮分任其
责,而无制阃总其权,则东淮有警,西帅果能疾驰往救乎?东帅亦果能疾驰往救
西淮乎?制阃俯瞰两淮,特一水之隔,文移往来,朝发夕至,无制阃则事事禀命
朝廷,必稽缓误事矣。”议遂寝。
召为秘书少监,军民遮道垂涕。与之力辞召命,竟还。将度岭,趣召不已,
行次池口,闻金人至边,乃造朝奏:“今边声可虑者非一,惟山东忠义区处要不
容缓。”前后累疏数千言,每叹养虎将自遗患。
升秘书监兼太子侍讲,权工部侍郎。未几,成都帅董居谊以黩货为叛卒所逐,
总领杨九鼎遇害,蜀大扰。与之以选为焕章阁待制、知成都府、本路安抚使,至
即帖然。时安丙握蜀重兵久,每忌蜀帅之自东南来者,至是独推诚相与。丙卒,
诏尽护四蜀之师,开诚布公,兼用吴、蜀之士,拊循将士,人心悦服。先是,军
政不立,戎帅多不协和,刘昌祖在西和,王大才在沔州,大才之兵屡衄,昌祖不
救,遂弃皂郊。吴政屯凤州,张威屯西和,金人自白还堡突入黑谷,威不尾袭,
而迂路由七方关上青野原,金人遂得入凤州。与之戒以同心体国之大义,于是戎
帅协和,而军政始立。
先是,丙尝纳夏人合从之请,会师攻秦、巩,而夏人不至,遂有皂郊之败。
与之至是饬边将不得轻纳。逾年,夏人复攻金人,遣百骑入凤州,邀守将求援兵。
与之使都统李冲来言曰:“通问当遣介持书,不当遣兵径入。若边民不相悉,或
有相伤,则失两国之好,宜敛兵退屯。”夏人知不可动,不复有言。初,金人既
弊,率众南归者所在而有,或疑不敢纳。与之优加爵赏以来之。未几,金万户呼
延棫等扣洋州以归,与之察其诚,纳之,籍其兵千余人,皆精悍善战,金人自
是不敢窥兴元。既复镂榜边关,开谕招纳,金人谍得之,自是上下相疑,多所屠
戮,人无固志,以至于亡。
蜀盛时,四戎司马万五千有奇,开禧后,安丙裁去三之一,嘉定损耗过半,
比与之至,马仅五千。与之移檄茶马司,许戎司自于关外收市如旧,严私商之禁,
给细茶,增马价,使无为金人所邀。总司之给料不足者,亦移檄增给之。乞移大
帅于兴元,虽不果行,而凡关外林木厚加封殖,以防金人突至。隔第关、盘车岭
皆极边,号天险,因厚间探者赏,使觇之,动息悉知,边防益密。总计告匮,首
拨成都府等钱百五十万缗助籴本。又虑关外岁籴不多,运米三十万石积沔州仓,
以备不测。初至,府库钱仅万余,其后至千余万,金帛称是。蜀知名士若家大酉、
游似、李性传、李心传、度正之徒皆荐达之,其有名浮于实,用过其才者,亦历
历以为言。沔帅赵彦呐方有时名,与之独察其大言亡实,它日误事者必此人,移
书庙堂,欲因乞祠而从之,不可付以边藩之寄,后果如其言。与之以疾丐归,朝
廷以郑损代,既受代,金谍知之,大入,与之再为临边,金人乃退。召为礼部尚
书,不拜,便道还广。蜀人思之,肖其像于成都仙游阁,以配张咏、赵抃,名三
贤祠。
理宗即位,授充显谟阁直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辞,提举西京嵩山崇
福宫。迁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又辞,授徽猷阁学士、提举南京
鸿庆宫。端平初,帝既亲政,召为吏部尚书,数以御笔起之,皆力辞。金亡,朝
廷议取三京,闻之顿足浩叹。继而授端明殿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亦辞,俄授
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
先是,广州摧锋军远戍建康,留四年,也撤戍归,未逾岭,就留戍江西,又
四年,转战所向皆捷,而上功幕府,不报,求撤戍,又不报,遂相率倡乱,纵火
惠阳郡,长驱至广州城,声言欲得连帅洎幕属甘心焉。与之家居,肩舆登城,叛
兵望之,俯伏听命,晓以逆顺祸福,其徒皆释甲,而首谋数人,惧事定独受祸,
遂率之遁去,入古端州以自固。至是,与之闻命亟拜,即家治事,属提刑彭铉讨
捕,潜移密运,人无知者。俄而新调诸军毕集,贼战败请降,桀黠不悛者戮之,
其余分隶诸州。
帝于是注想弥切,拜参知政事,拜右丞相,皆力辞。乃访以政事之孰当罢行,
人才之孰当用舍?与之力疾奏:“天生人才,自足以供一代之用,惟辨其君子小
人而已。忠实而有才者,上也;才虽不高,而忠实有守者,次也。用人之道,无
越于此。盖忠实之才,谓之有德而有才者也。若以君子为无才,必欲求有才者用
之,意向或差,名实无别,君子、小人消长之势,基于此矣。陛下励精更始,擢
用老成,然以正人为迂阔而疑其难以集事,以忠言为矫激而疑其近于好名,任之
不专,信之不笃。或谓世数将衰,则人才先已凋谢,如真德秀、洪咨夔、魏了翁,
方此柄用,相继而去,天意固不可晓。至于敢谏之臣,忠于为国,言未脱口,斥
逐随之,一去而不可复留,人才岂易得,而轻弃如此。陛下悟已往而图方来,昨
以直言去位者亟加峻擢,补外者蚤与召还,使天下明知陛下非疏远正人,非厌恶
忠言,一转移力耳。陛下收揽大权,悉归独断。谓之独断者,必是非利害,胸中
卓然有定见,而后独断以行之。比闻独断以来,朝廷之事体愈轻,宰相进拟多沮
格不行,或除命中出,而宰相不与知,立政造命之原,失其要矣。大抵独断当以
兼听为先,傥不兼听而断,其势必至于偏听,实为乱阶,威令虽行于上,而权柄
潜移于下矣。”
又曰:“边臣主和,朝廷虽知,而未尝明有施行。忧边之士,剀切而言,一
鸣辄斥,得非朝廷亦阴主之乎?假使和而可保,亦当议而行之可也。”又曰:
“比年以变故层出,盗贼跳梁,雷雹震惊,星辰乖异,皆非细故。京城之灾,七
年而两见,岂数万户生灵皆获罪于天者。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此陛下所当凛凛,
惟有求直言可以裨助君德,感格天心。”又曰:“戚畹、旧僚,凡有丝发寅缘者,
孰不乘间伺隙以求其所大欲,近习之臣,朝夕在侧,易于亲昵,而难于防闲。司
马光谓‘内臣不可令其采访外事,及问以群臣能否’,盖干预之门自此始也。若
谓其所言出于无心,岂知爱恶之私,因此而入,其于圣德,宁无玷乎?”帝览奏
嘉叹,趣召愈力,控辞至十有三疏。
嘉熙三年,乃得致仕,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自领乡郡,不受廪禄之
入,凡奉余皆以均亲党。薨时年八十有二,遗戒不得作佛事。累封至南海郡公,
谥清献。
洪咨夔,字舜俞,於潜人。嘉定二年进士,授如皋主簿,寻试为饶州教授。
作《大治赋》,楼钥赏识之。授南外宗学教授,以言去。丁母忧,服除,应博学
宏词科,直院庄夏举自代。
崔与之帅淮东,辟置幕府,边事纤悉为尽力。丘寿隽代与之为帅,金人犯六
合,扬州闭门设守,咨夔亟诣寿隽言曰:“金人忌楚,必未至扬,乃先自示弱,
不特淮左之人心动,而金人且骄必来矣。第当远斥堠、精间探,简士马,张外郡
声援而大开城门,晏然如平时。若金人果来犯,某当身任之。”寿隽愧谢。已而
金人果遁。山阳兼帅事青州张林清献铜钱二十万缗,咨夔谓宜以所献就犒其军,
如唐魏博故事,使无轻量中国心。帅乃令输其半,林亦不复来。
与之帅成都,请于帝,授咨夔籍田令、通判成都府。与之为制置使,首檄咨
夔自近,辞曰:“今当开诚心、布公道,合西南人物以济国事,乃一未有闻而先
及门生、故吏,是示人私也。”卒不受,惟以通判职事往来效忠,蜀人高之。寻
知龙州。州岁贡麸金,率科矿户,咨夔曰:“将奉上乃厉民乎?”出官钱市之。
江油之民岁戍边,复苦餫饷,为请于制、漕司免之。毁邓艾祠,更祠诸葛亮,
告其民曰:“毋事仇雠而忘父母。”
还朝,为秘书郎,迁金部员外郎。会诏求直言,慨然曰:“吾可以尽言寤主
矣。”其父见其疏,曰:“吾能吃茄子饭,汝无忧。”史弥远读至“济王之死,
非陛下本心”,大恚,掷于地。转考功员外郎。转对,复言李全必为国患。于是
台谏李知孝、梁成大交论,镌二秩。读书故山,七年而弥远死,帝亲政五日,即
以礼部员外郎召,入见,乞养英明之气,及论君子小人之分。帝问今日急务,对
以“进君子而退小人,开诚心而布公道”。且言“在陛下一念坚凝”。又问在外
人物,对以“崔与之护蜀而归,闲居十年,终始全德之老臣,若趣其来,可为朝
廷重。真德秀、魏了翁陛下所简知,当聚之本朝。”
翼日,与王遂并拜监察御史。咨夔感激知遇,谓遂曰:“朝无亲擢台谏久矣,
要当极本穷原而先论之。”乃上疏曰:“臣历考往古治乱之原,权归人主,政出
中书,天下未有不治。权不归人主,则廉级一夷,纲常且不立,奚政之问?政不
出中书,则腹心无寄,必转而他属,奚权之揽?此八政驭群臣,所以独归之王,
而诏之者必天官冢宰也。陛下亲政以来,威福操柄,收还掌握,扬廷出令,震撼
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于自惰,撤副封,罢先行,坐政事
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权、大政,亦略举矣。然中书之敝端,其大
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专,三曰自私,四曰自固。愿陛下于从容论道之顷,
宣示臣言,俾大臣充初志而加定力,惩往辙而图方来,以仰称励精更始之意。”
帝嘉纳之。又首乞罢枢密使薛极以厉大臣之节,章三上,卒出之。其他得罪清议
者,相继劾去,朝纲大振。
明年,改元端平。咨夔预乞于正月朔下诏求直言,使人人得尽言无隐,又乞
令内职任之穹者各举所知,皆从之。时登进诸儒,以广讲读、说书之选。咨夔言
圣学之实,所当讲明而推行者有六:一,亲睦本支;二,正始闺门;三,警肃侍
御;四,审正邪用舍;五,储养文武之才;六,忧根本无生事邀功。又言常平义
仓、盐课及苗税多取之敝。京湖以《八陵图》来上,咨夔援绍兴留司奉表八陵及
东晋大都督亲谒五陵故事,乞先诏制臣往省,俟还,别议朝祭。又复以完颜守绪
骨来献,时相侈大其事,咨夔曰:“此朽骨耳,函之以葬大理寺可也。第当以金
亡告九庙,归诸祖宗德泽,况与大敌为邻,抱虎枕蛟,事变叵测,顾可侈因人之
获,使边臣论功,朝臣颂德。且陛下知慕崇政受俘之元祐,独不鉴端门受降之崇
宁乎?”然不果悉从。
擢殿中侍御史,会王定入台察,力诋蒋重珍,咨夔乃按定疾视善良,乞罢之。
越三日,左迁定,而擢咨夔中书舍人,寻兼权吏部侍郎,与真德秀同知贡举,俄
兼直学士院。时咨夔口疡已深,复上疏谓当引咎悔过,且乞祠,帝曰:“卿在朝
多有裨益,何轻去?”咨夔奏:“臣数备台谏、给舍,皆不能遏六月之师,何补
于朝?臣病久当去,去犹足裨风俗。”帝勉留之,迁吏部侍郎兼给事中。奏:
“比徇私成俗,化实未更,所恃以一公铄万私者,独陛下耳,而好乐营缮,亲厚
近属,保护旧臣,若未能无所系累。”上在位逾一纪,国本未立,未有敢深言之
者,咨夔乞择宗室子养之,并为济王立后。
擢给事中,史嵩之入相,召赴阙下,进刑部尚书,拜翰林学士、知制诰。求
去愈力,加端明殿学士,卒。御笔:“洪咨夔鲠亮忠悫,有助亲政,与执政恩例,
特赠两官。”其遗文有《两汉诏令揽抄》、《春秋说》、外内制、奏议、诗文行
于世。
许奕,字成子,简州人。以父任主长江簿。丁内艰,免丧调涪城尉。庆元五
年,宁宗亲擢进士第一,授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未期年,持所生父心丧,召
为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
权考功郎官,非报谒问疾不出。
迁起居舍人,韩侂胄议开边,奕贻书曰:“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
当寒暑之寇。”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平
时。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庙
堂之议,外廷莫得闻,护圣之军,半发于外,而禁卫单薄。”乞鞫勘赃吏,永废
勿用。特与放行以启侥幸者,宜加遏绝。所言皆侂胄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宣抚四川。奕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
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无以尉蜀父老之望。”执政是其言。又请:“遇
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侍立官御坐东南面西立,可以
获闻圣训,传示无极。臣僚奏事,亦不敢易。”诏下其疏讨论之。
遣奕使金,奕与骨肉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执政曰:“金人要索,议未
决者尚多,今将奈何?”奕曰:“往集议时,奕尝谓增岁币、归俘虏或可耳,外
此其可从乎?不可行者,当死守之。”寻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以国事未济力辞,
不许。金人闻奕名久,礼迓甚恭,方清暑,离宫相距二十里,至是特为奕还内。
方射,奕破的十有一,乃卒行成。还奏,帝优劳久之,奕复奏:“和不可恃,宜
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客有以使事贺者,奕怃然曰:
“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权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俄兼侍讲。会谏官五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
奕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比年上下以言为讳,谏官无故而去者再
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泛滥,侥幸捷
出,宜加裁制。”夏旱,诏求言,奕言:“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
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蝗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
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又曰:“内降非
盛世事也,王璇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幸免,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时应诏
者甚众,奕言最为剀切。摄兼侍读,每进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愿陛下
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必拱默移时,俟帝凝思,乃徐竟其说。帝曰:
“如此则经筵不徒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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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兼权给事中,论驳十有六事,皆贵族近习之挠政体
者。而封还刘德秀赠典、高文虎之奉祠,士论尤韪之。加杨次山少保、永阳郡王,
奕上疏曰:“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次山果辞,
则宜从之,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
不休哉!”又言:“史弥远力辞恩命,宜从之以成其美。”疏入,不报。奕遂卧
家求补外,以显谟阁待制知泸州。弥远问所欲言,奕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
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也。”
嘉、叙、泸俱接夷壤,董蛮米在大入,俘杀兵民,四路创安边司穷治其事。
奕得夷人质之以致所掠,由是迕安边司。夷酋王粲浮檆木万计入贾,奕虑
其荡水陆之险,驱之。
安抚使安丙新立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象祖出谤书问奕,奕喟而言:“士
不爱一死而因于众多之口,亦可悲也。奕愿以百口保之。”象祖艴然曰:“公悉
安子文若此乎?”适宇文绍节宣抚荆湖还,亦曰:“仆愿亦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奕于丙深相知,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直。其后
士多畔丙,奕独以书疏候问愈数。
移知夔州,表辞不行,改知遂宁府。捐缗钱数十万以代民输,复盐策之利以
养士,为浮梁作堤数百丈,民德之,画像祠于学。进龙图阁待制,加宝谟阁直学
士,知潼川府。霖雨坏城,撤而筑之,不以烦民,亦捐缗钱十二万为十县民代输,
于是其民亦相与祠于东山僧舍。
会金人败盟,蜀道震扰,奕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信赏必罚,以奖忠义、
收人心。”又言:“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
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事势不决,将有后时之悔。”御史劾奕欺罔,降一
官。诏提举玉降宫,未数月,特复元官,提举崇福宫。
还家,草遗表曰:“自念本非衰病,初染微疴。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
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靖言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皆寓讽谏之意。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赠通议大夫。初,奕之守泸,帝顾礼部尚
书章颖曰:“许奕已去乎?”起居舍人真德秀侍帝前,论人才,上以骨鲠称之。
奕天性孝友,送死恤孤,恩意备至。通籀隶书,所著有《毛诗说》、《论语
尚书周礼讲义》、奏议、杂文行世。
陈居仁,字安行,兴化军人。父太府少卿膏,娶明州汪氏女,因家焉。膏初
为汾州教授,佐守臣张克戩捍金人。后知惠州,单马造曾衮垒,譬晓降之。鄞僧
王法恩谋逆事觉,或请屠城,膏方为御史,力论多杀非圣世事,胁从者悉宽宥之。
居仁年十四而孤,以荫授铅山尉。绍兴二十一年举进士。秦桧与膏有故,有
劝以一见可得美官,居仁曰:“是有命焉。”终不自通。移永丰令,入盐行在点
检赡军激赏酒库所籴场,诏修《高宗圣政》,妙选寮属,与范成大并充检讨官。
淮甸交兵,魏杞以宗正少卿使金,辟居仁幕下。时和战未决,金兵驻淮北,
人情恟惧,突骑大至,弯弓夹道,居仁上马,犹从容举酒属杞:“天寒且酹此
觞。”观者壮之。乃谕金人开道入,卒成礼,减岁币而还。因出疆赏,转承议郎,
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杞秉国柄,居仁忍贫需远次,未尝求进。虞允文欲引以为
用,不就。允文欲与论兵,谢不能,退而贻书谓:“有定力乃可立事,若徒为大
言,终必无成,幸成亦旋败。”允文为之色动。
徙主军器监簿、宗正修玉牒。转对,言:“立国须定规模,陛下非无可致之
资,而规模未立。”孝宗初颇不怿,曰:“朕未尝不立规模。”居仁奏:“陛下
锐意恢复,继乃通和,和、战、守三者迄今未定,孰为规模耶?”允文曰:“此
正前日定力之论,某今益知此言之当也。”
迁将作监丞,转国子丞。九年,进秘书丞。入对,论文武并用长久之术:
“陛下奖进武臣,深得持平救偏之道,然未必得智谋勇略之士,或多便佞轻躁之
徒,将复有偏胜之患。”帝喜纳。权礼部郎官。尝言台阁宜多用明习典故之士,
帝问其人,居仁以李焘、莫济对。甫数日,召焘。
居仁力请外,乃知徽州。帝令陛辞,慰谕遣之。至郡,告以天子节经费以惠
俭瘠,不能推广圣德,吏则有罪。乃招三衙军,植二表于庭,有输纳中度而遭抑
退者,抱所输立表下,亲视之,人无留滞,吏不能措手,输税者恒裹赢以归。邻
州有讼,多诣台省乞决于居仁。秩满,邦人挽留,由间道始得去。
入对,帝举新安之政奖之。请编类隆兴以来宽恤诏令,有曰:“法久则易玩,
事久则易怠。惟申加戒饬,有以儆其观听,则千万年犹一日。”帝曰:“名言也。”
又言:“归正忠顺,过于优渥,而遇战士反轻。此曹出万死策勋,今老矣,添差
已罢,廪稍半给,至丐于市,军士解体。乞加优恤,以终始念功之意,坚后生图
报之心。”帝览之嘉叹。会驾大阅白石,即命再添差两任,衣粮全给,三军为之
呼舞。
留为户部右曹郎官,命未下,朝方推《会要》赏,帝曰:“陈居仁治行为天
下第一,可因是并赏之。”特转朝议大夫兼权度支,又兼权礼部。会枢属阙员,
方进拟,帝曰:“岂有人才如陈居仁而可久为郎乎?”即授枢密院检详文字,寻
为右司,迁左司,又迁检正中书门下省诸房公事,历兼左藏诸库。居仁亲视按牍,
尝谓:“有罪幸免则冤者何告,诬枉者七人皆当叙复。”执政难之,居仁退,疏
其冤状上之。帝曰:“居仁精审,尚复何疑。”诏以旱求言,居仁乞命公卿务行
宽大,御史京镗极论从窄之敝,此风未革。
假吏部尚书使金,还,迁起居郎,寻兼详定一司敕令兼权中书舍人,泛恩滥
赏,封缴无所避。因言:“恩惠不及小民,名为宽逋负,实以惠顽民耳;名为赦
有罪,实以惠奸民耳。愿尽放天下五等户身丁,四等户一半。”从之。安定王子
肜乞封妾为夫人,居仁缴奏,帝喜迎,谓有补风教。又论:“君人之道,贵在执
要,今陛下亲细故而忽远猷,事末节而忘大体,愿举纲要以御臣下,省思虑以颐
精神。”诘旦,令清中书之务。权直学士院。帝曰:“内外制向委数人,今陈居
仁一人当之,不见其难。”乞诏大臣博议“绝浮费,汰冗兵,计当省之数,定蠲
除之目,此富民之要术也。”
以集英殿修撰知鄂州,筑长堤捍江,新安乐寮以养贫病之民,拨闲田归之。
进焕章阁待制,移建宁府。岁饥,出储粟平其价,弛逋负以巨万计,代输畸零茧
税。有因告籴杀人者,会赦免,居仁曰:“此乱民也,释之将覆出为恶。”遂诛
之。观察推官柳某死,贫不克归,二子行丐于道,闻而怜之,予之衣食,买田以
养之,择师以教之。镇江大旱,又移居仁守镇江。请以缗钱十四万给兵食,不报;
为书以义撼丞相,然后许。发时密往觇之。间遣籴运于荆楚商人,商人曰:“是
陈待制耶?”争以粟就籴。居仁区画有方,所存活数万计。因饥民治古海鲜界港,
为石<石达>丹徒境上,蓄泄以时,以通漕运。治江阴奸僧。
加宝文阁待制、知福州。入境,有饥民啸聚,部分迓兵遮击之,首恶计穷,
自经死。治宗室之暴横,申蛊毒之旧禁。有召命求间者,再进华文阁直学士,提
举太平兴国宫,卒,赠金紫光禄大夫。
居仁风度凝远,处己应物,壹以诚信。临事毅然有守,所至号称循吏,皆立
祠祀之。有奏议、制稿、诗文行世。子卓。
卓字立道,绍熙元年进士,其后知江州,移宁国府。丞相以故欲见之,卓谢
不往,丞相益器之。李全叛,褫其爵,诏书至淮,人益自励;太庙灾,降罪已诏,
京师感动,皆卓所草也。为签书枢密院事。未几,丐祠还里。平生不营产业,以
赞书所酬金筑世纶堂。闲居十有六年,卒年八十有六。将葬,事不能具,丞相吴
潜闻之,贻书制置使以助。其孙定孙力请谥于朝,乃谥清敏。
刘汉弼,字正甫,上虞人。生二岁而孤,母谢氏抚而教之。嘉定九年举进士,
授吉州教授。历江西安抚司干官,监南岳庙、浙西提举茶盐司干官。召试馆职,
改秘书省正字,序迁秘书郎兼沂王府教授,改著作佐郎兼史馆校勘,权考功员外
郎。升著作郎、知嘉兴府兼兵部员外郎,改兼考功。寻为考功员外郎兼崇政殿说
书、编修国史、检讨实录,擢监察御史。出知温州。寻擢太常少卿,以左司谏召,
擢侍御史兼侍讲,以户部侍郎致仕。
汉弼学明义利之辨,为正字时,应诏言事,极论致灾弭灾之道。为校书郎,
转对,举苏轼所言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又论制阃当复其旧,戎司当各还其
所,边郡守当用武臣。又论决和战以定国论,合江、淮以壹帅权,公赏罚以励人
心,广规抚以用人才。为著作佐郎,言兵财楮币权不可分。又言取士之法,词学
不当去“宏博”字,混补不如复待补之便。为著作,为考功员外,所陈皆切于时
务。及为言官,帝奖谕曰:“以卿纯实不欺,故此亲擢,宜悉心以告。”
汉弼以台纲久驰,疏三事,曰:定规抚,正体统,远谋虑。首论给事中钱相
巧于迎合,睥睨政地,直学士院吴愈不称其职,罢去之。又劾中书舍人濮斗南、
左正言叶贲,疏留中不出。贲,松阳人,为时相史嵩之腹心。有使贲互按者,明
日贲有他命,而汉弼由是去国。嵩之久擅国柄,帝益患苦之,既复以左司谏召,
首赞帝分别邪正以息众疑。奏疏论立圣心、正君道、谨事机、伸士气、收人才五
事,帝嘉其言,并付外行之。
及为侍御史,密奏曰:“自古未有一日无宰相之朝,今虚相位已三月,尚可
狐疑而不断乎?愿奋发英断,拔去阴邪,庶可转危而安;否则是非不可两立,邪
正不并进,陛下虽欲收召善类,不可得矣。臣闻富弼之起复,止于五请,蒋芾之
起复,止于三请,今嵩之既六请矣,愿听其终丧,亟选贤臣,早定相位。”帝览
纳,遂决。乃命范钟、杜范并相,百官举笏相庆,汉弼之力为多。又累章言金渊、
郑起潜、陈一荐、谢达、韩祥、濮斗南、王德明,皆畴昔托身私门,为之腹心,
盘据要路,公论之所切齿者。至论马光祖夺情,总赋淮东,乃嵩之预为引例之地,
乞勒令追服终丧,以补名教。
帝尝属汉弼以进人才,退而条具以奏,皆时望所归重。汉弼以受知特异,而
奸邪未尽屏汰,论议未能坚定为虑,遂感末疾,居亡何,遂卒。特赠四官,未几,
赐官田五百亩、楮五千缗给其家,谥曰忠。汉弼之没也,太学生蔡德润等百七十
有三人伏阙上书以为暴卒,而程公许著《汉弼墓铭》,亦与徐元杰并言,其旨微
矣。
论曰:唐张九龄、姜公辅,宋余靖皆出于岭峤之南,而为名世公卿,造物者
曷尝择地而生贤哉?先王立贤无方,盖为是也。番禺崔与之晚出,屹然大臣之风,
卒与三子者方驾齐驱。洪咨夔、许奕直道正言于理宗在位之日。陈居仁见称循吏,
亲结主知。刘汉弼抱忠以死,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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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七 列传第一百六十六

○杜范 杨简(钱时附) 张虙 吕午(子沆)
杜范,字成之,黄岩人。少从其从祖熚、知仁游,从祖受学朱熹,至范益
著。嘉字定元年举进士,调金坛尉,再调婺州司法。绍定三年,主管户部架阁文
字。六年,迁大理司直。
端平元年,改授军器监丞。明年,入对,言:“陛下亲览大政,两年于兹。
今不惟未睹更新之效,而或者乃有浸不如旧之忧。夫致弊必有原,救弊必有本,
积三四十年之蠹习,浸渍薰染,日深日腐,有不可胜救者,其原不过私之一字耳。
陛下固宜惩其弊原,使私意净尽。顾以天位之重而或藏其私憾,天命有德而或滥
于私予,天讨有罪而或制于私情,左右近习之言或溺于私听,土木无益之工或侈
于私费,隆礼貌以尊贤而用之未尽,温辞色以纳谏而行之惟艰,此陛下之私有未
去也。和衷之美不著,同列之意不孚,纸尾押敕,事不预知,同堂决事,莫相可
否,集义盈庭而施行决于私见,诸贤在列而密计定于私门,此大臣之私有末去也。
君相之私容有未去,则教条之颁徒为虚文。近者召用名儒,发明格物致知、诚意
正心之学,有好议论者,乃从而诋訾讪笑之,陛下一惑其言,即有厌弃儒学之意。
此正贤不肖进退之机,天下安危所系,愿以其讲明见之施行。”
改秘书郎,寻拜监察御史。奏:“曩者权臣所用台谏,必其私人,约言已坚,
而后出命。其所弹击,悉承风旨,是以纪纲荡然,风俗大坏。陛下亲政,首用洪
咨夔、王遂,痛矫宿弊,斥去奸邪。然庙堂之上,奉制尚多。言及贵近,或委曲
回护,而先行丐祠之请;事有掣肘,或彼此调停,而卒收论罪之章。亦有弹墨尚
新而已颁除目,沙汰未几而旋得美官。自是台谏风采,昔之振扬者日以铄;朝廷
纪纲,昔之渐起者日以坏。”理宗深然之。
又奏九江守何炳年老不足备风寒,事寝不行。范再奏曰:“一守臣之未罢其
事小,台谏之言不行其事大。阻台谏之言犹可也,至于陛下之旨匿而不行,此岂
励精亲政之时所宜有哉!”丞相郑清之见之大怒,五上章丐去,有“危机将发,
朋比祸作”之语;且谓范顺承风旨,粉饰挤陷。范遂自劾,言:“宰相之与台谏,
官有尊卑而事关一体,但当同心为国,岂容以私而害公。行之者宰相,言之者台
谏。行之者岂尽合于事宜,言之者或未免于攻诋,清明之朝,此特常事。古者大
臣欲扶持纪纲,故必崇奖台谏,闻有因言而待罪者矣,未闻有讳言而含怒者也。
曩者柄臣所用台谏,必其私人;陛下更新庶政,而台谏皆出于亲擢。若庙堂不欲
臣言其亲故,钳其口,夺其气,则与曩者之用私人何以异?不知所谓‘承顺风旨’
者何人?‘粉饰挤陷’者何事?乞检臣前奏,赐之罢黜,以从臣退安田里之欲。”
时清之妄邀边功,用师河、洛,兵民死者十数万,资粮器甲悉委于敌,边境
骚然,中外大困。范率合台论其事,并言制阃之诈谋罔上。于是凡侍从、近臣之
不合时望者,监司、郡守之贪暴害民者,皆以次论斥。清之愈忌之,改太常少卿。
转对言:“今日之病,莫大于贿赂交结之风。名誉已隆者贾左右之誉以固宠,宦
游未达者惟梯级之求以进身。边方帅臣,黄金不行于反间,而以探刺朝廷;厚赐
不优于士卒,而以交通势要。以致赏罚颠倒,威令慢亵,罪贬者拒命而不行,弃
城者巧计以求免,提援兵者召乱而肆掠,当重任者怙势而夺攘。下至禁旅,骄悍
难制,监军群聚相剽劫。欲望陛下毋以小恩废大谊,毋以私情挠公法,严制宫掖,
不使片言得以入于阃;禁约阉宦,不使谗谄得以售其奸。”范自入台,屡丐祠,
至是复五上归田之请,皆不允。
迁秘书监兼崇政殿说书。大元兵徇江陵,范乞屯兵蕲、黄以防窥江,且令沿
江帅臣兼江、淮制置大使以重其权,令淮西帅臣急调兵拨粮以援江陵。拜殿中侍
御史,辞不获,乃因讲筵,奏:“臣尝冒耳目之寄,辄忤宰相,至烦陛下委曲调
护,今又使居向者负芒之地,岂以臣绝私比,而其言犹有可取耶?抑以臣巽懦之
质,易于调护,而姑使之备数耶?昔人主之于诤臣,非乐而听之,即勉而从之,
否则疏而远之,未闻有不用其言而复用其人者。陛下自端平亲政以来,召用正人
以振台纲,未几而有委曲调护之弊,其所弹击,或牵制而不行,其所斥逐,复因
缘以求进。臣于入台之初,固已力言之,不惟不之革,而其弊滋甚,甚至节贴而
文理不全,易写而台印无有,中书不敢执奏,见者为之致疑。不意圣明之时,其
弊一至于此。陛下以其言之不可用,又从而超迁之,则是台谏之官,专为仕途之
捷径。陛下但知崇奖台谏为盛德,而不知阻抑直言之为弊政,则陛下外有好谏之
名,内有拒谏之实,天下岂有虚可以盖实哉。”范始以不得其言不去为恨,至是
遂极言台谏失职之弊。
时襄、蜀俱坏,江陵孤危,两浙震恐,复言:“清之横启边衅,几危宗祀,
及其子招权纳贿,贪冒无厌,盗用朝廷钱帛以易货外国,且有实状。”并言:
“签书枢密院事李鸣复与史寅午、彭大雅以贿交结,曲为之地。鸣复既不恤父母
之邦,亦何有陛下之社稷。”帝以清之潜邸旧臣,鸣复未见大罪,未即行,范亦
不入台。帝促之,范奏:“鸣复不去则臣去,安敢入经筵?”方再奏之,鸣复抗
疏自辨,言:“台臣论臣,不知所指何事,岂以臣尝主和议耶?幸未斥退,则安
国家、利社稷,死生以之;否则无家可归,惟有扁舟五湖耳。”范又极言其寡廉
鲜耻,既而合台劾之,太学诸生亦上书交攻之。鸣复将出关,帝又遣使召回,范
复与合台奏:“鸣复为宰执,所交惟史寅午、彭大雅,此等相与阴谋,不过赂近
习、蒙上听,以阴图相位。臣近见自辨之章,见其交斗边臣以启嫌隙,妄言和战
以肆胁持,且以蜀既破荡而欲泛舟五湖,又以安国家、利社稷自任,不知鸣复久
居政府,今又有何安利之策?欺君罔上,无所不至。如臣等言是,即乞行之;所
言若非,早赐罢斥。”改起居郎,范奏:“臣论鸣复,未见施行,忽拜左史之命,
则是所言不当,姑示优迁。臣前者尝奏台谏但为仕途之捷径,初无益朝廷之纪纲,
躬言之,躬蹈之,臣之罪大矣。”即渡江而归。授江东提点刑狱,寻改浙西提点
刑狱,范力辞之,而鸣复亦出守越。
嘉熙二年,差知宁国府。明年至郡,适大旱,范即以便宜发常平粟,又劝寓
公富人有积粟者发之,民赖以安。始至,仓库多空,未几,米余十万斛,钱亦数
万,悉以代输下户粮。两淮饥民渡江者多剽掠,其首张世显尤勇悍,拥众三千余
人至城外。范遣人犒之,俾勿扰以俟处分,世显乃阴有窥城之意。范以计擒斩之,
给其众使归。
四年,还朝,首言:
旱荐臻,人无粒食。楮券猥轻,物价腾踊。行都之内,气象萧条,左浙近
辅,殍死盈道。流民充斥,未闻安辑之政,剽掠成风,已开弄兵之萌,是内忧既
迫矣。新兴北兵,乘胜而善斗,中原群盗,假名而崛起。捣我巴蜀,据我荆襄,
扰我淮堧,近又由夔、峡以瞰鼎、澧。疆场之臣,肆为欺蔽,胜则张皇而言功,
败则掩覆而不言。脱使乘上流之无备,为饮马长江之谋,其谁与捍之?是外患既
深矣。
人主上所事者天,下所恃者民。近者天文示变,妖彗吐芒,方冬而雷,既春
而雪,海潮冲突于都城,赤地几遍于畿甸,是不得乎天而天已怒矣。人死于干戈,
死于饥馑,父子相弃,夫妇不相保,怨气盈腹,谤言载路,“等死”一萌,何所
不至,是不得乎民而民已怨矣。内忧外患之交至,天心人心之俱失,陛下能与二
三大臣安居于天下之上乎?陛下亦尝思所以致此否乎?
盖自曩者权相阳进妾妇之小忠,阴窃君人之大柄,以声色玩好内蛊陛下之心
术,而废置生杀,一切惟其意之所欲为,以致纪纲陵夷,风俗颓靡,军政不修而
边备废缺。凡今日之内忧外患,皆权相三十年酿成之,如养护痈疽,待时而决耳。
端平号为更化,而居相位者非其人,无能改于其旧,败坏污秽,殆有甚焉。自是
圣意惶惑,莫知所倚仗,方且不以彼为仇而以为德,不以彼为罪而以为功。于是
天之望于陛下者孤,而变怪见矣,人之望于陛下者觖,而怨叛形矣。
陛下敬天有图,旨酒有箴,缉熙有记,使持此一念,振起倾颓,宜无难者。
然闻之道路,谓警惧之意,祗见于外朝视政之顷;而好乐之私,多纵于内廷燕亵
之际。名为任贤,而左右近习或得而潜间;政出于中书,而御笔特奏或从而中出。
左道之蛊惑,私亲之请托,蒙蔽陛下之聪明,转移陛下之心术。
于是范去国四载矣,帝抚劳备至。
迁权吏部侍郎兼侍讲。以久旱,复言:“陛下嗣膺宝位余二十年,灾异谴告,
无岁无之,至于今而益甚。陛下求所以应天者,将止于减膳彻乐、分祷群祀而已
乎?抑当外此而反求诸躬乎?夫不务反躬悔过,而徒觊天怒之释,天下宁有是理?
欲望陛下一洒旧习以新天下,出宫女以远声色,斥近习以防蔽欺,省浮费以给国
用,薄征敛以宽民力。且储贰未立,国本尚虚,乞选宗姓之贤者育之宫中而教导
之。”又言铨法之坏:“庙堂既有堂除,复时取部缺以徇人情;士大夫既陷赃滥,
乃间以不经推勘而改正。凡此皆徇私忘公之害。”未几,复上疏曰:
天灾旱,昔固有之。而仓廪匮竭,月支不继,升粟一千,其增未已,富户
沦落,十室九空,此又昔之所无也。甚而阖门饥死,相率投江,里巷聚首以议执
政,军伍谇语所不忍闻,此何等气象,而见于京城众大之区。浙西稻米所聚,而
赤地千里。淮民流离,襁负相属,欲归无所,奄奄待尽。使边尘不起,尚可相依
苟活,万一敌骑冲突,彼必奔迸南来,或相携从敌,因为之乡导,巴蜀之覆辙可
鉴也。
窃意陛下宵旰忧惧,宁处弗遑。然宫中宴赐未闻有所贬损,左右嫱嬖未闻有
所放遣,貂珰近习未闻有所斥远,女冠请谒未闻有所屏绝,朝廷政事未闻有所修
饬,庶府积蠹未闻有所搜革。秉国钧者惟私情之徇,主道揆者惟法守之侵,国家
大政则相持而不决,司存细务则出意而辄行。命令朝更而夕变,纪纲荡废而不存,
无一事之不弊,无一弊之不极。陛下盍亦震惧自省。
诏:“中外臣庶思当今急务,如河道未通,军饷若何而可运?浙右旱歉,荒
政若何而可行?财计空匮,籴本若何而可足?流徙失所,遣使若何而可定?敌情
叵测,边圉若何而可固?各务悉力尽思,以陈持危制变之策。”
拜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复极言宴赐不节、修造不时、玩寇纵欲数事。兼权
兵部尚书,改礼部尚书兼中书舍人。
淳祐二年,擢同签书枢密院事。范既入都堂,凡行事有得失,除授有是非,
悉抗言无隐情。丞相史嵩之外示宽容,内实忌之。四年,迁同知枢密院事。以李
鸣复参知政事,范不屑与鸣复共政,去之。帝遣中使召回,且敕诸城门不得出范。
太学诸生亦上书留范而斥鸣复,并斥嵩之。嵩之令谏议大夫刘晋之等论范及鸣复,
范遂行。会嵩之遭丧谋起复不果,于是拜范右丞相,范以逊游似,不许,遂力疾
入觐。帝亲书“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赐之。
范上五事:“曰正治本,谓政事当常出于中书,毋使旁蹊得窃威福。曰肃宫
闱,谓当严内外之限,使宫府一体。曰择人才,谓当随其所长用之而久于职,毋
徒守迁转之常格。曰惜名器,谓如文臣贴职,武臣阁卫,不当为徇私市恩之地。
曰节财用,谓当自人主一身始,自宫掖始,自贵近始,考封村国用出入之数,而
补窒其罅漏,求盐策楮币变更之目,而斟酌其利害。仍乞早定国本以系人心。”
时亲王近戚多求降恩泽,引前朝杜衍例,范皆封还。乞拨堂除阙归之吏部,
以清中书之务,惟留书库、架阁、京教及要地干官。人皆以为不便。太学生亦上
书言之,帝以示范,范奏曰:“三四十年权臣柄国,以公朝爵禄而市私恩,取吏
部之阙以归堂除,太学诸生亦习于见闻,乃以近年之弊政为祖宗之成法。如以臣
言为是,上下坚守,则谀者必多而谤者息矣。”未几,赴选调者无淹滞,合资格
者得美阙,众始服。
帝命宰执各条当今利病与政事可行者,范上十二事:
曰公用舍,愿进退人才悉参以国人之论,则乘罅抵巇者无所投其间。曰储材
能,内而朝列,则储宰执于侍从、台谏,储侍从、台谏于卿监、郎官;外而守帅,
则以江面之通判为幕府、郡守之储,以江面之郡守为帅阃之储;他职皆然,如是
则临时无乏才之忧。曰严荐举,宜诏中外之臣,凡荐举必明著职业、功状、事实,
不许止为褒词,朝廷籍记不如所举,并罚举主,仍诏侍从、台谏不许与人觅举。
曰惩赃贪,自今有以赃罪案上,即行下勘证,果有赃败,必绳以祖宗之法,无实
迹而监司妄以赃罪诬人者,亦量行责罚,台谏风闻言及赃罪,亦行下勘证。曰专
职任,吏部不可兼给、舍,京尹不可兼户、吏,经筵亦必专官。曰久任使,内而
财赋、狱讼、铨选与其他烦剧之职,必三年而后迁,外而监司、郡守,亦必使之
再任,其不能者则亟行罢斥。曰抑侥幸,布告中外,各务职业,朝廷不以弊例而
过恩,宫庭不以私谒而废法;勋旧之家,邸第之戚,不以名器而轻假。曰重阃寄。
曰选军实。曰招土豪。曰宜仿祖宗方田之制,疏为沟洫,纵横经纬,各相灌注,
以凿沟之土,积而为径,使不得并辔而驰,结阵而前,如曹玮守陕西之制,则戎
马之来,所至皆有阻限,而沟之内又可以耕屯,胜于陆地多矣。曰治边、理财,
实为当今急务,有明于治边、善于理财者,搜访以闻。
时孟珙权重兵久居上流,朝廷素疑其难制,至是以书来贺。范复之曰:“古
人谓将相调和则士豫附,自此但相与同心徇国。若以术相笼架,非范所屑为也。”
珙大感服。未几,大元军大入五河,绝中流,置营栅,且以重兵缀合肥,令不得
相援,为必取寿春之计。范命惟扬、鄂渚二帅各调兵东西来应,卒以捷闻。范计
功行赏,莫不曲当,军士皆悦。
未几,卒,赠少傅,谥清献。其所著述,有古律诗歌词五卷,杂文六卷,奏
稿十卷,外制三卷,《进故事》五卷,《经筵讲义》三卷。
杨简,字敬仲,慈溪人。乾道五年举进士,授富阳主簿。会陆九渊道过富阳,
问答有所契,遂定师弟子之礼。富阳民多服贾而不知学,简兴学养士,文风益振。
为绍兴府司理,犴狱必亲临,端默以听,使自吐露。越陪都,台府鼎立,简
中平无颇,惟理之从。一府史触怒帅,令鞫之,简白无罪,命鞫平日,简曰:
“吏过讵能免,今日实无罪,必擿往事置之法,某不敢奉命。”帅大怒,简取告
身纳之,争愈力。常平使者朱熹荐之。先是,丞相史浩亦以简荐,差浙西抚干,
白尹张枃,宜因凶岁戒不虞。乃令简督三将兵,接以恩信,出诸葛亮正兵法肄
习之,军政大修,众大和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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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改知嵊县。丁外艰,服除,知乐平县,兴学训士,诸生闻其言有泣下者。杨、
石二少年为民害,简置狱中,谕以祸福,咸感悟,愿自赎。由是邑人以讼为耻,
夜无盗警,路不拾遗。绍熙五年,召为国子博士。二少年大帅县民随出境外,呼
曰“杨父”。会斥丞相赵汝愚,祭酒李祥抗章辨之,简上书言:“昨者危急,军
民将溃乱,社稷将倾危,陛下所亲见。汝愚冒万死易危为安,人情妥定,汝愚之
忠,陛下所心知,不必深辨。臣为祭酒属,日以义训诸生,若见利忘义,畏害忘
义,臣耻之。”未几,亦遭斥,主管崇道观。再任,转朝奉郎。嘉泰四年,赐绯
衣银鱼,朝散郎,权发遣全州,以言罢,主管仙都观。
嘉定元年,宁宗更化,授秘书郎,转朝请郎,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兼权兵部郎
官。转对,极言经国之要,弭灾厉、消祸变之道,北境传诵,为之涕泣。诏以旱
蝗求直言,简上封事,言旱蝗根本,近在人心。兼考功郎官,兼礼部郎官,授著
作郎、将作少监。入对,答问往复,漏过八刻,上目送久之。兼国史院编修官兼
实录院检讨官,以面对所陈未行,求外补,知温州。移文首罢妓籍,尊敬贤士。
私鹾五百为群过境内,分司干官檄永嘉尉及水砦兵捕之。巡尉不白郡,简惊曰:
“是可轻动乎?万一召乱,贻朝廷忧。兵之节制在郡将,违节制是不严天子命,
违节制应斩。”建旗立巡尉庭下,召刽手两行夹立,郡官盛服立西序,数其罪,
命斩之,郡官交进为致悔罪意,良久得释,奏罢分司,其纪律如此。寓官置民田
负其直,简追其隶责之而偿所负。势家第宅障官河,即日撤之,城中欢踊,名杨
公河。
帝遣使至郡讥察,使于简为先世契,出郊迎,不敢当,从间道走州入客位。
简闻之不敢入,往来传送数四,乃驱车反。将降车,使者趋出立戟门外,简亦趋
出立使者外,顿首言曰:“天使也,某不敢不肃。”使者曰:“契家子,礼有常
尊。”简曰:“某守臣,使者衔天子命,辱临敝邑,天使也,某不改不肃。”遂
从西翼偕进,礼北面东上,简行则常西,步则后,及阶,莫敢升,已乃同升自西
阶,足踧踧莫敢就主席,使者曰:“邦君之庭也,礼有常尊。”简曰:“《春秋》,
王人虽微,例书大国之上,尊天子也。况今天使乎?”持之益坚,使者辞益力,
如是数刻,使者知不可变,乃曰:“某不敏,敢不敬承执事尊天子之义。”即揖
而出。既就馆,简乃以宾礼见。仪典旷绝,邦人创见之,莫不瞿然竦观,屏息立。
简在郡廉俭自将,奉养菲薄,常曰:“吾敢以赤子膏血自肥乎!”闾巷雍睦
无忿争声,民爱之如父母,咸画象事之。迁驾部员外郎,老稚扶拥缘道,倾城哭
送。入对,言:“尽扫喜顺恶逆之私情,善政尽举,弊政尽除,民怨自销,祸乱
不作。”改工部员外郎,转对,又以择贤久任为言。迁军器监兼工部郎官,转朝
奉大夫,又迁将作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转朝散大夫。
金人大饥,来归者日以数千、万计。边吏临淮水射之。简戚然曰:“得土地
易,得人心难。薄海内外,皆吾赤子,中土故民,出涂炭,投慈父母,顾靳斗升
粟而迎杀之,蕲脱死乃速得死,岂相上帝绥四方之道哉?”即日上奏,哀痛言之,
不报。会有疾,请去益力,乃以直宝谟阁主管玉局观。升直宝文阁主管明道宫、
秘阁修撰主管千秋鸿禧观。特授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主管鸿庆宫,赐紫衣金鱼。
进宝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赐金带。
理宗即位,进宝谟阁直学士,赐金带。宝庆元年,转朝议大夫、慈溪县男,
寻授华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诏入见,简屡辞。授敷文阁直学士,
累加中大夫,仍提举鸿庆宫,寻以宝谟阁学士、太中大夫致仕,卒,赠正奉大夫。
简所著有《甲稿》、《乙稿》、《冠记》、《昏记》《丧礼家记》、《家祭
记》、《释菜礼记》、《石鱼家记》,又有《己易》、《启蔽》等书,其论治务
最急者五,其次八。一曰谨择左右大臣、近臣、小臣;二曰择贤以久任中外之官;
三曰罢科举而行乡举里选;四曰罢设法道淫;五曰治伍法,修诸葛武侯之正兵,
以备不虞。其次急者有八:一曰募兵屯田,以省养兵之费;二曰限民田,以渐复
井田;三曰罢妓籍,从良;四曰渐罢和买、折帛暨诸无名之赋及榷酤,而禁群饮;
五曰择贤士教之大学,教成,使分掌诸州之学,又使各择井里之士聚而教之,教
成,使各分掌其邑里之学;六曰取《周礼》及古书,会议熟讲其可行于今者行之;
七曰禁淫乐;八曰修书以削邪说。此简之志也。后咸淳间,制置使刘黻即其居作
慈湖书院。门人钱时。
时字子是,淳安人。幼奇伟不群,读书不为世儒之习。以《易》冠漕司,既
而绝意科举,究明理学。江东提刑袁甫作象山书院,招主讲席,学者兴起,政事
多所裨益。郡守及新安、绍兴守皆厚礼延请,开讲郡庠。其学大抵发明人心,论
议宏伟,指擿痛决,闻者皆有得焉。丞相乔行简知其贤,特荐之朝,且曰:“时
夙负才识,尤通世务,田里之休戚利病,当世之是非得失,莫不详究而熟知之,
不但通诗书、守陈言而已。”
授秘阁校勘。诏守臣以时所著书来上。未几,出佐浙东仓幕,太史李心传奏
召史馆检阅。转对,敷陈剀切,皆圣贤之精微。旋以国史宏纲未毕求去,授江东
帅属,归。其书有《周易释传》、《尚书演义》《学诗管见》、《春秋大旨》、
《四书管见》、《两汉笔记》、《蜀阜集》、《冠昏记》、《百行冠冕集》。宝
祐间,守季镛祠于学。
张虙,字子宓,慈溪人。庆元二年进士。故事,潜邸进士升名,虙不以自陈。
授州教授。为浙东帅属。帅督新昌旧逋,虙手书谏曰:“越人之瘠,宜咻噢抚摩
之。今夏税当宽为之期,使田里久饥之甿,少还已耗之气血,尚可理旧逋耶?”
力辞不行。
主管户部架阁文字,改太学正。时新进者多逞小才、害大体,转对言:“立
国有大经,人主当以静制天下之动。今日之治,或有邻于锲薄,而咈人心、伤
国体者,宜有以革之,使祖宗之意常如一日可也。”帝嘉纳焉。
迁太常博士,又迁国子博士。时金垂亡,因论自治之道,谓:“天下之治,
必有根本。城郭所以御敌也,使沟壑有转徙之民,则何敌之能御?储峙所以备患
也,使枵腹盻盻不得食,则何患之能备?今日之吏,能知守边之务者多,而能明
立国之意者少。缮城郭,聚米粟,恃此而不恤乎民,则其策下矣。”
时以旱求言,即上疏曰:“上天之心即我祖宗之心,数年以来,盖有为祖宗
所不敢为者。凡祖宗之时,几举而不遂,已行而复寝,始以人言而从,终以国体
而回者,今皆处之以不疑矣。凡祖宗长虑却顾,所以销恶运、遏乱原、兢兢相与
守之者,皆变于目前利便快意之谋矣。议者惟知衰靡之俗不可不振起也,圮坏之
风不可不整刷也,抑不知振起整刷之术,最难施于衰靡圮坏之后。何者?元气已
伤而不可再扰,人心方苏而不可骇动也。且造楮初欲便民,朝廷既以一切之政
<马戒>其听,复以一定之价迫之从,郡县之间,遂骚然矣。监司、郡守老成迟钝者悉
屏而不用,而取夫新进喜功名者为之,见事则风生,临事则痛决,事未果集而根
本已朘,国未有益而民生已困矣。凡此皆有累于祖宗仁厚之德,此旱势之所以弥
甚也。”
迁国子监丞。转对,愿力主正论,勿使迎合之人得以投吾机。迁秘书郎,预
编《宁宗会要》兼吴、益王府教授,改兼庄文府。讲《毛诗》终篇,乞以所读诸
子改读《尚书》,帝曰:“吾固以《诗》、《书》成麟趾之美也。”
迁著作佐郎兼权都官郎官。转对言:“边事有二病,戒敕千条,犹患悖缪,
指意明白,犹复背违,安有不示其所向而谓可责其成。且言战则当知彼,言和则
当请于彼,惟守则自求诸己而已。傥以为可,则当力主其说,明告天下,日讲求
其所以守之之策,盖议论贵合一,而今则病乎杂也。用人不可以尝试,任人不可
以自疑。朝廷惟虑独任之难胜,彼此互分,不相扶持,人得抗衡,莫有禀属,制
置但存虚器,便宜反出多门。盖体贵合一,而今则病乎分也。”
迁秘书丞,改著作郎。以疾乞外,出知南康。至郡,剖决滞讼,众皆悦服。
前守陈宓以钱七千缗置济民库为筑城费,虙至,曰:“不必取赢于民,吾捐万缗
为倡,继是傥不已,何患事之难成。”转运使以钱万二千缗置平籴于郡,虙复出
钱万二千缗以增益之,民赖其利。将增建禁旅,营地属民者,索质剂视元直偿之。
徙知处州,移知温州,力辞,遂直秘阁、主管千秋鸿禧观。参议制置使幕中,使
者尚威力,愎谏自用,虙守正不阿,每济以宽大。又上书论海防利便。主管玉局
观。
端平初,召为国子司业兼侍讲,以《礼记月令》进读,至“狱讼必端平”之
语,因敷畅厥旨。八陵来复,将议修奉,而论者未能协一,虙议曰:“当乘此时
遣官肃清威仪,申祗奉故事,如或为其所绐,功未即就,亦足以感动天下忠臣义
士之心。”力辞劝讲之职,升国子祭酒。以为“《月令》之书虽出于吕不韦,然
人主后天而奉天时,此书不为无助”。乃因已讲者为十二卷,乞按月而观之。兼
权工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命下而卒,诏赠四官。
吕午,字伯可,歙县人。嘉定四年进士,授乌程主簿,郡守致之幕下,事一
决于午。守张忠恕,丞相浚之孙,荐午犹力,时忠恕之母就养,而时时躬至簿听
迎午二亲入郡,与午皆衣彩衣奉觞上寿,邦人荣之。
调当涂县丞。守吴柔胜谓午有操守,俾其子渊、潜定交焉。会司理摄芜湖县,
庐州遣两兵会公事,司理遂以庐兵夺县民为言。柔胜怒,悉置狱,属午问之。午
谓“庐州有公椟,不可谓夺民”。柔胜愈怒,再以属午。明日,午入谒,柔胜先
令左右问若何,午执前说。柔胜益加怒,谓“我不忍庐兵夺吾百姓”。不出迎午,
午坐客位不退,不食。柔胜勉为出,怒不息,欲黥二兵。午徐曰:“庐州初无公
椟则可,有则县不为处置而反罪庐兵,恐不可。”久之,卒从午请,由是柔胜益
知午。
陈贵谊守太平,属午安集淮南流民。江东提举徐侨知午在郡,惊喜,辟为幕
属。午欲尽决遣郡事而后行,帖趣行至十八而不以白贵谊,侨贻书贵谊,午始行。
既而侨行部,以田事迕丞相史弥远,以言罢。午还当涂。监温州天富北监盐场,
改知余杭县,亦以言罢,公论大不平,然午自此名益重。浙东提举章良朋留之幕,
旋兼沿海制置司事。海寇未平,良朋问策安在。午廉知调军出海,粮尽即还,军
获寇物,官尽拘收,乃与制置司干官施一飞议,粮尽再给,不许擅还,贼舟所有,
悉以给军,海道遂清。
差知龙阳县。豪民陶守忠杀人,正其狱诛之。弥远虽非贤相,犹置人才簿,
书贤士大夫以待用,而午治县之政亦书之。差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弥远病久不
见客,午入谒,特出迎。运使罢,故不用人,以午护印半年。或问弥远,何以不
注官?弥远曰:“尔谓护印官不能耶?”午闻之力辞。
差监三省枢密院门兼监提辖封桩上库。丁父忧,免丧,迁大府寺簿。拜监察
御史,帝亲擢也。郑清之丧师,至是丁黼死于成都,史嵩之、孟珙在京湖,嵩之
寻升督府。陈韡、杜杲在淮西,王鉴在黄州,计用兵十七万人,围始解。独赵葵
在淮东不受兵,而坐视不出兵应援。午疏论:“边阃角立,当协心释嫌,而乃幸
灾乐祸,无同舟共济之心。”葵以为午党京湖制司,而嵩之亦憾午,乃迁宗正少
卿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出知泉州。初,左丞相李宗勉深以葵之言为
疑,会来自淮东者,乃言台官皆以葵交书,独吕御史无之,宗勉始以午为贤,语
人曰:“吕伯可独立无党者。”嵩之得弥远人才簿,心知敬午而内怨所论边事。
及午移浙东提刑,嵩之令邓咏嗾重复亨论罢,中外不直嵩之。
提举崇禧观,再移浙东提刑。复为监察御史,入见,帝曰:“卿向来议论甚
明切。”兼崇政殿说书。嵩之雅不欲午在经筵,时殿中侍御史项容孙子娶午从子,
嵩之俾容孙上疏避午,欲撼之去,而于法无避。嵩之乃与言路密谋,以为午尝劾
王瓒姻家史洽,遂以瓒为右正言,午即治装去。上手诏趣留之,午力辞,不允,
由是再留,而议论愈不合。
迁起居郎兼史院官,官至中奉大夫,间居一纪卒,年七十有七,累赠至华文
阁学士、通奉大夫。子沆。
沆字叔朝,以恩补将仕郎。端平三年,铨试第一,授黄岩县主簿,监西京中
岳庙者二,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所准备差遣。改知于潜县,重囚逸,闻沆
至,自归。淮西总领辟充主管文字。
通判婺州,朱君章讼争田四十有二年,吴王府争墓二十有九年,沆皆决之。
特差充提领两浙转运盐事使司主管文字,又差充行在点检赡军激赏酒库,历四辖、
六院之文思官告,书拟尚左右郎官事。
贾似道议行公田,彗星见,沆请罢公田还民。及理宗崩,似道矫诏废十七界
会子,行关子,沆力言非便。似道大怒,调将作监簿,急令言者论寝。久之,与
云台观,起知兴国军,未赴,论仍云台观。起知全州,未赴,与仙都观。德佑元
年,三学伏阙上书讼沆屈,召赴行在,沆不复出,卒,年八十有一。
论曰:杜范在下僚,已有公辅之望,及入相未久而没。杨简之学,非世儒所
能及,施诸有政,使人百世而不能忘,然虽享高年,不究于用,岂不重可惜也哉。
张虙子谅易直,吕午风采凛然,皆有裨于世道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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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八 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吴昌裔 汪纲 陈宓 王霆
吴昌裔,字季永,中江人。蚤孤,与兄泳痛自植立,不肯逐时好,得程颐、
张载、朱熹诸书,辄研绎不倦。嘉定七年举进士,闻汉阳守黄干得熹之学,往从
之。
调闽中尉。利路转运使曹彦约闻其贤,俾司籴场。时岁饥,议籴上流,昌裔
请发本仓所储数万而徐籴以偿,从之。调眉州教授。眉士故尚苏轼学,昌裔取诸
经为之讲说,祠周惇颐及颢、颐、载、熹,揭《白鹿洞学规》,仿潭州释奠仪,
簿正祭器,士习丕变。制置使崔与之荐之,改知华阳县。修学宫,来四方士,斥
羡钱二十万缗,买良田备旱。通判眉州,著《苦言》十篇,虑蜀甚悉。摄郡事,
御军有纪律。寻权汉州,故事比摄官,奉馈皆如真,昌裔命削其半。核兵籍,兴
社仓,郡政毕举。兴元帅赵彦呐议东纳武仙,西结秦、巩,人莫敢言,昌裔独奋
笔力辨其非。未几,武仙败,二州之民果叛。
端平元年,入为军器监簿,改将作监簿。改太常少卿。徐侨于人少许可,独
贤之。兼皇后宅教授,昌裔以祖宗旧典无以职事官充者,力辞,改吴、益王府教
授。转对,首陈六事,其目曰:“天理未纯,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
天职未治,天讨未公。”凡君臣之纲,兄弟之伦,举世以为大戒而不敢言者,皆
痛陈之。至于边臣玩令,陟罚无章,尤拳拳焉。拜监察御史,弹劾无所避,且曰:
“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为之讫了,事有窒碍
则节帖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寝行。今日迁一人,曰存近臣之体,明日迁一人,
曰为远臣之劝。屈风宪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气销耎,下情壅滞,非所以纠
正官邪,助国脉也。”
台臣故事,季诣狱点检。时有争常州田万四千亩,平江亦数百亩,株逮百余
人,视其牍,乃赵善湘之子汝櫄、汝榟也,州县不敢决,昌裔连疏劾罢之。
冬洊雷,春大雨雪,昌裔居斋宫秉烛草疏,凡上躬缺失,宫庭嬖私,庙堂除授,
皆以为言。又言:“将帅方命,女宠私谒,旧党之用,边疆之祸,皆此阴类。”
且曰:“今大昕坐朝,间有时不视事之文;私第谒假,或有时不入堂之报。上有
耽乐慆逸之渐,下无协恭和衷之风。内则嬖御怀私,为君心之蠹;外则子弟寡
谨,为朝政之累。游言噂沓,宠赂章闻,欲《箫》、《勺》大和,得乎?”
又念蜀事阽危,条四事以进:实规橅,审功赏,访军实,储帅才。时有果、
阆州守臣逃遁而进职,有知遂宁李炜父子足迹不至边庭而受赏,偾军之赵楷、弃
城之朱扬祖皆不加罚;又帅臣赵彦呐年老智衰,其子淫刑黩货,士卒不用命,安
癸仲耻遭抨弹,经营复用,欲起谪籍以代帅垣,昌裔皆抗疏弹击。
又历言三边之事曰:“今朝廷之上,百辟晏然,言论多于施行,浮文妨于实
务。后族王宫之冗费,列曹坐局之常程,群工闲慢之差除,诸道非泛之申请,以
至土木经营,时节宴游,神霄祈禳,大礼锡赉,藻饰治具,无异平时。至于治兵
足食之方,脩车备马之事,乃缺略不讲。”且援靖康之敝,痛哭言之。
出为大理少卿,屡疏引去,不许。会杜范再入台,击参政李鸣复,谓昌裔与
范善,必相为谋者,数谗之,以权工部侍郎出参赞四川宣抚司军事。人曰:“此
李纲救太原也。太原不可救,特以纲主战,故出之耳。”昌裔曰:“君命也,不
可不亟行。”慷慨褛襆被出关,忽得疾,中道病甚,帝闻之,授秘阁修撰,改嘉
兴府。昌裔曰:“吾以疾不能归救父母,上负圣恩,下负此心,若舍远就近,舍
危就安,人其谓我何?”辞至四五,而言者以避事论矣。
改赣州,辞,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鸿庆宫。迁浙东提刑,辞,改知婺州。婺告
旱,民日夜望之,乃不忍终辞,减驺从供帐,遣僚佐召邑令周行阡陌,蠲粟八万
一千石、钱二十五万缗有奇。加集英殿修撰,卒,以宝章阁待制致仕。
昌裔刚正庄重,遇事敢言,典章多所闲习。尝辑至和、绍兴诸臣奏议本末。
名《储鉴》。又会粹周、汉以至宋蜀道得失,兴师取财之所,名《蜀鉴》。有奏
议、《四书讲义》、《乡约口义》、《诸老记闻》、《容台议礼》、文集行于世。
初,昌裔与徐清叟、杜范一日并入台,皆天下正士,四方想闻风采,人至和
《三谏诗》以侈之。然才七阅月以迁,故莫不惋惜云。后谥忠肃。
汪纲,字仲举,黟县人,签书枢密院勃之曾孙也。以祖任入官,淳熙十四年
中铨试,调镇江府司户参军。
马大同镇京口,强毅自任,纲言论独不诡随。议者欲以两淮铁钱交子行于沿
江,廷议令大同倡率行之,纲贻书曰:“边面行铁钱,虑铜宝泄于外耳。私铸盛
行,故钱轻而物重。今若场务出纳不以铁钱取息,坚守四色请买旧制,冶铸定额
不求余羡,重禁以戢私铸,支散边戍与在军中半者无异,不以铁钱准折,则淮民
将自便之,何至以敝内郡邪?”大同始悟。试湖南转运司,又中,纲笑曰:“此
岂足以用世泽物耶?”乃刻意问学,博通古今,精究义理;覃思本原。
调桂阳军平阳县令,县连溪峒,蛮蜒与居,纲一遇以恩信。科罚之害既三十
年,纲下车,首白诸台,罢之。桂阳岁贡银二万九千余两,而平阳当其三分之二。
纲谓向者银矿坌发价轻,故可勉以应,今地宝已竭,市于他郡,其价倍蓰,愿力
请痛蠲损之。岁饥,旁邑有曹伍者,群聚恶少入境,强贷发廪,众至千余,挟界
头、牛桥二砦兵为援,地盘踞万山间,前后令未尝一涉其境,不虞纲之至也,相
率出迎。纲已夙具酒食,令之曰:“汝何敢乱,顺者得食,乱者就诛。”夜宿砦
中,呼砦官诘责不能防守状,皆皇恐伏地请死,杖其首恶者八人,发粟振粜,民
赖以安。
改知金坛县,亲嫌,更弋阳县。父义和为侍御史主管佑神观。寻丁父丧,服
除,知兰溪县,决擿如神。岁旱,郡倚办劝分,纲谓劝分所以助义仓,一切行之,
非所谓安富恤贫也,愿假常平钱为粜本,使得循环迭济。又躬劝富民浚筑塘堰,
大兴水利,饿者得食其力,全活甚众。郡守张抑及部使者列纲为一道荒政之冠。
以言去,邑人相率投轨直其事,纲力止之。
继知太平县,主管两浙转运司文字,未赴,罹内艰,擢监行在左藏西库。属
金人杀其主允济自立,遣使来告袭位,议者即欲遣币,纲言:‘使名不逊,当止
之境上,姑命左帑视例计办,或且留京口总司,令盱眙谕之曰:‘纪年名节,皆
犯先朝避忌,岁币乃尔前主所增,今既易代,当复隆兴、大定之旧。’俟此议定,
而后正旦、生辰之使可遣。迟以岁月,吾择边将葺城堡,简军实,储峙糗粮,使
沿边屹然有不可犯之势,听其自相攻击,然后以全力制其后。”庙堂韪之。
提辖东西库,又干办诸司审计司。以选知高邮军,陛辞,言:“扬、楚二州
当各屯二万人,壮其声势,而以高邮为家计砦。高邮三面阻水,湖泽奥阻,戎马
所不能骋,独西南一路直距天长,无险可守,乃去城六十里随地经画,或浚沟堑,
或备设伏,以扼其冲。”又虑湖可以入淮,招水卒五千人造百艘列三砦以戒非常。
兴化民田滨海,昔范仲淹筑堰以障写卤,守毛泽民置石<石达>函管以疏运河水势,
岁久皆坏,纲乃增修之。部使者闻于朝,增一秩,提举淮东常平。淮米越江有禁,
纲念“淮民有警则室庐莫保,岁凶则转徙无归,丰年可以少苏,重以苛禁,自分
畛域,岂为民父母意哉!请下金陵籴三十万以通淮西之运,京口籴五十万以通淮
东之运。”又言:“两淮之积不可多,昇、润之积不可少。平江积米数百万,陈
陈相因,久而红腐,宜视其收贮近久,取饷辇下百司、诸军。江上岁餫当至京
者,贮之京口、金陵转漕。两淮、中都诸仓,亦当广籴以补其数。”
制置使访纲备御孰宜先,纲言:“淮地自昔号财赋渊薮,西有铁冶,东富鱼
稻,足以自给。淮右多山,淮左多水,足以自固。诚能合两淮为一家,兵财通融,
声势合一,虽不假江、浙之力可也。祖宗盛时,边郡所储足支十年;庆历间,中
山一镇尚百八十万石。今宜上法先朝,令商旅入粟近塞,而算请钱货于京师。入
粟拜爵,守之以信,则输者必多,边储不患不丰。州郡禁兵本非供役,乃就粮外
郡耳,今不为战斗用,乃使之共力役,缓急戍守,专倚大军,指日待更,不安风
土,岂若土兵生长边地,坟墓室家,人自为守邪?当精择伉壮,广其尺籍,悉隶
御前军额,分擘券给以助州郡衣粮之供,大率如山阳武锋军制,则边面不必抽江
上之戍,江上不必出禁闱之师。生券更番,劳费俱息。”
时有献言制司广买荒田开垦,以为营田,纲以为“荒瘠之地不难办,而工力、
水利非久不可,弃产欺官,良田终不可得,耗费公帑,开垦难就。曷若劝民尽耕
闲田,甽澮堙塞则官为之助,变瘠为沃,使民有余蓄。晁错入粟之议,本朝便
籴之法,在其中矣。”制司知其无益,乃止。
淮东煮盐之利,本居天下半,岁久敝滋,盐本日侵,帑储空竭,负两总司五
十余万,亭户二十八万,借拨于朝廷五十万,又会饷所复盐钞,旧制弗许商人预
供贴钞钱,盐司坐是窘不能支。纲抉擿隐伏,凡虚额无实,诡为出内,飞走移易,
事制曲防,课乃更羡。既尽偿所负,又赢金三十万缗,为桩办库,以备盐本之
阙。添置新灶五十所,诸场悉视乾道旧额三百九十万石,通一千三百万缗,课官
吏之殿最。纲约己率下,辞台郡之互馈,独增场官奉以养其廉。
擢户部员外郎、总领淮东军马财赋。时边面多生券,山东归附月饷钱粮,以
缗计增三十有三万,米以石计增六万,真、楚诸州又新招万弩手,皆仰给总所,
而浙西盐利积负至七十余万缗,诸州漕运不以时至。纲核名实,警稽慢,区画处
分,饷事赖以不乏。
移疾乞闲,得直秘阁、知婺州,改提点浙东刑狱,皆屡辞不得请。虑囚,至
婺,有奴挟刃欲戕其主,不遇而杀其子,瞒谰妄牵连,径出斩之。释衢囚之冤者。
台盗钟百一非共盗,尉觊赏,躐申制司,纲谓:“治盗虽尚严,岂得锻炼傅会以
成其罪邪?”于是得减死。祷雨龙瑞宫,有物蜿蜒朱色,盘旋坛上者三日。纲曰:
“吾欲雨而已,毋为异以惑众。”言未竟,雷雨大至,岁以大熟。
进直焕章阁、知绍兴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点刑狱。访民瘼,罢行尤
切。萧山有古运河,西通钱塘,东达台、明,沙涨三十余里,舟行则胶。乃开浚
八千余丈,复创闸江口,使泥淤弗得入,河水不得泄,于涂则尽甃以达城闉。十
里创一庐。名曰“施水”,主以道流。于是舟车水陆,不问昼夜暑寒,意行利涉,
欢欣忘勚。属邑诸县濒海,而诸暨十六乡濒湖,荡泺灌溉之利甚博,势家巨室率
私植埂岸,围以成田,湖流既束,水不得去,雨稍多则溢入邑居,田闾浸荡。濒
海藉塘为固,堤岸易圮,咸卤害稼,岁损动数十万亩,蠲租亦万计。以纲言,诏
提举常平司发田园,奇援巧请,一切峻却,而湖田始复;郡备缗钱三万专备修筑,
而海田始固。纲谓:“是邦控临海道,密拱都畿,而军籍单弱。”乃招水军,刺
叉手,教习甚专,不令他役。创营千余间,宽整坚密,增置甲兵,威声赫然。兼
权司农卿,寻直龙图阁,因任。
理宗即位,诏为右文殿修撰,加集英殿修撰,复因任,又加宝谟阁待制。宝
庆三年大水,纲发粟三万八千余、缗钱五万振之,蠲租六万余石,捐瘠顿苏,无
异常岁。越有经总制窠名四十一万,其中二十五,则绍兴以来虚额也,前后帅惧
负殿,以修奉欑宫之资伪增焉。纲谓:“负殿之责小,罔上之罪大”。摭其实
以闻。诏免九万五千缗,而宿敝因是著明矣。

[发帖际遇]: 林风发现瘫痪在地的殷梨亭,从他身上偷得银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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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绍定元年,召赴行在,纲入见,言:“臣下先利之心过于徇义,为身之计过
于谋国,媮惰退缩,奔竞贪黩,相与为欺,宜有以转移之。”帝曰:“闻卿治
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对曰:“去岁水潦,诸暨为甚,今岁幸中熟,十年之
间,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权户部侍郎。越数月,上章致
仕,特畀二秩,守户部侍郎,仍赐金带。卒,越人闻之多堕泪,有相率哭于寺观
者。
纲学有本原,多闻博记,兵农、医卜、阴阳、律历诸书,靡不研究;机神明
锐,遇事立决。在越佩四印,文书山积,而能操约御详,治事不过二十刻,公庭
如水。卑官下吏,一言中理,慨然从之。为文尤长于论事,援据古今,辨博雄劲。
服用不喜奢丽,供帐车剩,虽敝不更。所著有《恕斋集》、《左帑志》、《漫存
录》。
陈宓,字师复,丞相俊卿之子。少尝及登朱熹之门,熹器异之。长从黄干游。
以父任历泉州南安盐税,主管南外睦宗院、再主管西外,知安溪县。
嘉定七年,入监进奏院。时无敢慷慨尽言者,宓上封事言:“宫中宴饮或至
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
妄用,此宫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
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靡不得志,廉士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
也。钞盐变易,楮币秤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
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宿将有守成之功,以小过而贬,三牙无汗马之劳,托公
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内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
面谩之罪。”奏入,丞相史弥远不乐,而中宫庆寿,三牙献遗,至是为之罢却。
寻迁军器监簿。九年,转对言:
人主之德贵乎明,大臣之心贵乎公,台谏之言贵乎直。陛下临政虽勤而治功
未举,奉身虽俭而财用未丰,爱民虽仁而实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务于欺蔽。
匦奏囊封,有怀毕吐,陛下付近臣差择,是有意于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专攻上
躬与移咎牧守之章,腾播中外,以答观听。今赤地千里,蝗飞蔽天,如此其可畏,
犹或讳晦以旱不为灾、蝗不害稼,其他诬罔,抑又可知。臣故曰人主之德贵乎明。
大臣施设,浸异厥初。凡建议求言之人,则以他事逐,谏官言事稍直,则以
他职徙。忠愤者指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众怨所萃则相继超升,物论所归则
以次疏外。某人之迁,是尝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尝援古事以
文迩日之天变者。直节重望以私嫌而久弃,老奸宿臧以巧请而牵复。使大臣果能
杜幸门、塞邪径,则举错当而人心服。臣故曰大臣之心贵乎公。
台谏平居未尝立异,遇事不敢尽言。有如金人再通,最关国体,近而侍从,
下至生徒,莫不力争,冀裨庙算,独于言责,不出一辞。辇毂之下,乾没巨万,
莫之谁何;州县之间,罪仅毫发,摭以塞责。大臣所欲为之事则遂之,所不右之
人则排之。仁宗时,有宰相奉行台谏风旨之讥,今乃有台谏不敢违中书之诮,岂
祖宗设官之初意哉?臣故曰台谏之言贵乎直。
三者机括所系,愿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临百官。大臣、台谏,亦宜公
心直节,以副望治之意。
指陈敝事,视前疏尤剀切焉。
宓遂请罢,归。在告日,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军。诣史弥远别,弥远
曰:“子言甚切当,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至官,岁大侵,奏蠲其赋十之
九。会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筑江堤,而给其食。时造白鹿洞,与诸生讨论。改
知南剑州。时大旱疫,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粟药饵户
给之。创延平书院,悉仿白鹿洞之规。
知漳州,未行,闻宁宗崩,呜咽累日。亡何,请致仕。宝庆二年,提点广东
刑狱,章复三上,迄不就。直秘阁,主管崇禧观,宓拜祠命而辞职名。卒,进职
一等致仕。三学诸生以起宓为请,而没已阅月矣。
初,宓之在朝也,寺丞丁焴往使金,宓叹曰:“世仇未复,何以好为?”
饯诗有“百年中国岂无人”之句。后数年,闻关外不靖,以书抵焴曰:“蜀口
去关外虽远,实如一身。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岂非贿道不绝之故耶?”
焴服其言。
宓天性刚毅,信道尤笃,尝为《朱墨铭》,谓朱属阳,墨属阴,以验理欲分
寸之多寡。自言居官必如颜真卿,居家必如陶潜,而深爱诸葛亮身死家无余财,
库无余帛。庶乎能蹈其语者,端平初,殿中侍御史王遂首言:“宓事先帝有论谏
之直,而不及俟圣化之更,宜褒其身后,以劝天下之为臣者。”帝为感动,诏赠
直龙图阁。所著书有《论语注义问答》、《春秋三传抄》、《读通鉴纲目》、
《唐史赘疣》之稿数十卷,藏于家。
王霆,字定叟,东阳人。高大父豪,帅众诛方腊,以功补官。霆少有奇气,
试有司不偶,去就武举,嘉定四年,中绝伦异等。乔行简考艺别头,喜曰:“吾
为朝廷得一帅才矣。”
授承节郎,从军于鄂,帅钟兴嗣戍边,请于枢密院,以霆为随军都钱粮官。
总领綦奎委霆专一教阅总效军,寻委帅师守御黄州。沿江制置副使李辟置幕下,
淮右兵叛,遣霆招谕之。霆于军事知无不言,谓:“招募良家子,不可以寅缘关
节冒滥其间,防守江面,全藉正军,若义勇、民兵,特可为声援耳。而所谓大军,
羸病者多,兵械损旧,岂不败事。调兵防江,当于江岸创屋居之,使之专心守御。
诸军伍法既废,平居则无以稽其虚籍冒请之敝,无以纠其窜逸生事之人,缓急则
无以稽其并力向敌之志,无以连其逃陈不进之心。此尉缭子所以著束部伍之令,
太公谓伍法为要者谓此也。用兵不以人数多寡为胜负,惟教习之精否,则胜负之
形可见矣。”
理宗即位,特差充浙西副都监、湖州驻札。时潘甫等起兵,事甫定,霆因绥
抚之。镇江都统赵胜辟为计议官,时李全寇盐城,攻海陵,胜出戍扬州,属官多
惮从行,霆慨然曰:“此岂臣子辞难之日!”至扬子桥,人言贼兵昨日在南门,
去将安之,霆竟至南门,以帅宪之命董三城事。胜次第出城接战,霆必身先士卒,
大小十八战,无一不利。夺贼壕,筑土城,焚城门,贼气为慑。差知应州兼沿边
都巡检使,枢密院命节制黄莆后营,弹压诸道军马。诸道兵二十万将往收复楚州,
霆帅所部为掎角之助。
大帅荐之,召试为阁门舍人。入对言:“恢复之说有二:曰规橅,曰机会。
顾今日之规橅安在哉?守令所以牧民,而惠养之未加;将帅所以御军,而拊循
之未至。邦财未裕,而楮券之敝浸深;军储未丰,而和籴之害徒惨。官有土地而
荒芜,民因赋役而破荡,狱讼类成冤抑,铨曹率多淹留。荐举无反坐,贪徒得以
引类而通班;按刺不徇公,微官易以迕意而连谴。以言郡计,则纷耗于囊橐包苴;
以言战功,则多私于亲昵故旧。至如降卒中处,养虎遗患,轻敌开边,以肉餧
虎。夫以规橅之切要者而不满人意如此,臣敢轻进恢复之说以误上听哉?凡臣
之所陈者,诚播告中外之臣,悉惩其旧而图其新。规橅既立,然后义旗一麾,
诸道并进,臣力尚壮,愿效前驱。惟陛下坚定而勉图之。”帝称其言可采。升武
功大夫,出知濠州,赐金带。至州,节浮费,籴粟买马,以备不虞。寻差知安丰
军,臣僚上言:“王霆在濠,人甚安之,不宜轻易。”诏再任濠,职事修举,特
转横班。诸使交荐之。
北兵至浮光,其民奔遁,相属于道,朝论以为霆可守之,乃知光州兼沿边都
巡检使。冒雪夜行,倍道疾驰至州,分遣间探,整饬战守之具,大战于谢令桥,
光人遂安。督府魏了翁以书来慰安之,以缗钱十万劳其军。霆以召,寻为吉州刺
史,仍知光州。霆固辞,丞相郑清之、制置使史嵩之皆数以书留霆,霆不从,且
曰:“士大夫当以世从道,不可以道从世也。”
再授阁门舍人,寻为达州刺史、右屯卫大将军兼知蕲州,不赴。寻迁淮西马
步军副总管兼淮西游击军副都统制。论游击军十事,不报。提举崇禧观。知高邮
军,流民邦杰聚众三千人为盗,霆剿其渠魁,余党悉散。时议出师,和者甚多,
霆以为:“莫若遣间探觇敌情,如不得已然后行之;否则无故自荡其根本,是外
兵未至而内兵先惨烈也。”诸军毕行,惟高邮迟之,境内赖以安全。由是与时迕,
而谗者益众。
提举云台观。执政期论边事,且谓朝廷即有齐安之命。霆曰:“秋防已急,
边守不宜临时更易,盍少需之。”乃授带行左领军卫大将军,充沿江制置副使司
计议官,霆乃撰《沿江等边志》一编上之。制置使董槐、邓泳交荐之,差知寿昌
军,改蕲州,建学舍,祠忠臣。尝叹曰:“两淮藩篱也,大江门户也,三辅堂奥
也。藩篱不固则门户且危,门户既危则堂奥岂能久安乎?”于是贻书丞相杜范,
乞瞰江审察形势,置三新城:蕲春置于龙眼矶,安庆置于孟城,滁阳置于宣化。
不报。卒。
初,其父析业,霆独以让其兄。处宗族有恩意,尝训其子弟曰:“穷理尽性,
学之本也。”有《玉溪集》行于世。
论曰:吴昌裔访道东南,一何勤哉!故其造深醇,见诸事功者,足以知其学
无杂也。汪纲之遗爱在越,先民所谓择贤久任者,固不我欺矣。陈宓以宰相子,
论谏之直,于今有光。王霆通兵家言,而谓不可以道从世,此古人谋帅贵乎“说
《礼》、《乐》而敦《诗》、《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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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九 列传第一百六十八

○高定子 高斯得 张忠恕 唐璘
高定子,字瞻叔,利州路提点刑狱兼知沔州稼之弟也。嘉泰二年举进士,授
郪县主簿。吴曦畔,乞解官养母,曦诛,摄府事宇文公绍以忠孝两全荐之,调
中江县丞。父就养得疾,定子衣不解带者六旬。居丧,哀毁骨立。服除,成都府
路诸司辟丹棱令,寻以同产弟魏了翁守眉,改监资州酒务。丁母忧,服除,差知
夹江县。
前是,酒酤贷秫于商人,定子给钱以籴,且宽榷酤,民以为便。麻菽旧有征,
定子悉弛之。会水潦洊饥,贫民竞诉无所于籴,定子曰:“女毋忧,女第持钱
往常所籴家以俟。”乃发县廪给诸富家,俾以时价粜,至秋而偿,须臾米溢于市。
邻邑有争田十余年不决,部使者以属定子,定子察知伪为质剂,其人不伏。定子
曰:“嘉定改元诏三月始至县,安得有嘉定元年正月文书邪?”两造遂决。四川
总领所辟主管文字,同幕有以趣办为能迫促诸郡者,定子白使者斥去之。总领所
治利州,倚酒榷以佐军用,吏奸盘错,定子躬自究诘,酒政遂平。后来者复欲增
课,定子曰:“前以吏蠹,亦既革之,今又求益,是再榷也。”乃止。
制置使郑损强愎自用,误谓总领所擅十一州小会子之利,奏请废之,令下,
民疑而罢市。定子力争,谓:“小会子实以代钱,百姓贸易,赖是以权川引,罢
则关、陇之民交病,况又隆兴间得旨为之,非擅也。”乃得存其半。损又欲增总
领所盐课,取旧贷军费,定子辨其颠末,损乃释然曰:“二司相关处,公每明白
洞达言之,使人爽然自失。”寻差知长宁军。长宁地接夷獠,公家百需皆仰淯
井盐利,来者往往因以自封殖,制置司又榷入其半。定子至,争于制置使,得蠲
重赋。
差知绵州。大元兵穿凤州塞,破武休,下兴元,小校张钺以其徒溃入文州,
杀守臣杨必复,将自龙趋绵,以闯成都。安抚使黄伯固闻之,亟奏定子兼参议官,
措置文、龙备御。定子乃部分诸军扼青塘岭,钺就擒。已而剑南大震,定子语僚
吏曰:“诸君去留不敢拘,若某则守城郭封疆之臣,有死而已。”戒群胥曰:
“溃军流民不过欲得钱粮尔,吾将尽发吾州之藏与截诸司之纲,为朝廷捍蔽全蜀。
我去,听汝等杀我;汝等逃,吾斫汝头矣。”乃下令招溃卒,人给缗钱五十、米
一石,命都监陈训专任接纳。训忽奔告曰:“诸军虽受招,不肯释甲,奈何?”
定子乃令帐下卒衷甲于两庑以俟,戒毋轻动。俄而诸军盛陈兵以至,吏士皆股栗,
定子坐堂上,传令劳苦之,诸军皆拜。定子开谕以理,使还本部,以俟给犒。诸
将闻之,亦来上谒,定子复慰安之。因问:“汝等何为至此?”皆曰:“制置使
未知存亡,诸军无主。”定子曰:“大帅不过暂移治尔,已遣人访所在,苟终不
获,我当为汝曹主张。且诸军至此以无粮故,吾州当任供亿。”又曰:“敌将复
会于此,盍避之?”定子曰:“我文官也,不畏死,汝将军也,世世衣食县官,
乃欲避敌乎?我是守臣,死则死于此尔。有欲杀太守者,一枪足矣,军器安用多
为?今诸军大集,万一敌至,能戮力出战,是汝曹立功报国之机也,不犹愈于深
入内郡为罪滋大乎?”众悦而去。乃遣吏给犒如令,辟寺观祠宇以舍之。
亡几何,败将和彦威、陈邦佐、曹篪、张涓、姚承祖等皆集于彰明,剽掠尤
甚。彦威遣邦佐入州,大言骇众,谓定子曰:“知府何不去?和太尉兼两戎司,
威权甚重,麾下兵且二万余,欲来驻此,今至矣。”定子谓曰:“本州素非备御
之地,大将以兵入,欲何为者?第来,吾固有以相待。”邦佐色沮,乃曰:“已
遣幕府来议。”至则一游士尔,缪为恭敬,要索甚大。定子答曰:“军将入吾境,
当受吾节制,惟各守纪律,则给以钱粮。若敌至,为国一死,作忠臣孝子,愈于
病五日不汗死也。”幕府莫能对,出彦威符移,有云:“大府招戢散军,人给钱
米若干,今所部不下二万人,愿如数得之。”定子报曰:“本州已下此令,何敢
食言;但所给者乃溃军就招免罪之人,都统所部非溃也,若以此例相给,其肯受
乎?”彦威得檄甚惭,乃乞别给钱粮以饷军,定子即捐四十万缗与之,仍趣其还
戍。盖定子身任两司之责,极其劳勚,以收捕张钺功,进三官,以防遏招收溃兵
功,又进一官,进直宝章阁,再任。
顷之,召入奏事,吏民追送,莫不流涕;邻郡闻定子至,焚香夹道,举手加
额曰:“微公,吾属涂炭久矣。”定子之未去郡也,伯兄稼以权利路提刑上印而
归,了翁亦至自靖州,过定子于绵,定子为筑棣鄂堂,饮酒赋诗为乐,一时以为
美谈。入对,极言时敝。时史弥远执国柄久,故有曰:“陛下优礼元勋,俾得以
弛繁机而养静寿,朝廷得新百度而革因循,不亦善乎?”既对,人为定子危之,
定子曰:“乖逢得丧,是有命焉,吾得尽言,乃报君职分也。”越两月,乃迁刑
部郎中。弥远没,言之者纷然,识者谓定子先事有言,视诸人为难。
寻以直宝谟阁、江南东路转运判官。陛辞,帝曰:“淮师巡边,卿知之乎?
辅车之势,漕运为急,卿是行宜斟酌缓急,以相通融。”定子因上疏论边事甚周
悉,帝嘉纳焉。逾年,召入奏事。会稼死事于沔州,上疏引疾,乞归田里,不许。
寻迁军器监,又迁太府少卿,升计度转运副使。有事于明堂,天大雷雨,诏求言,
定子反覆论敬惧灾异之意。复召入,迁司农卿兼玉牒所检讨官。
入对,言:“内治不修,外惧不谨,近亲有预政之渐,近习有弄权之渐,小
人有复用之渐,国柄有陵夷之渐,士气有委靡之渐,主势有孤立之渐,宗社有阽
危之渐。天变日多,地形日蹙。昔有危脉,今有危形;昔有亡理,今有亡证。”
又请明诏沿流帅守将吏,思出奇乘险,求为水陆可进之策。
升兼枢密都承旨,又迁太常少卿兼国史院编修官。累言边事,迁起居舍人,
寻兼中书舍人,参赞同京湖、江西督视府事,定子亲往周视新城,大犒诸军,激
厉守将。迁礼部侍郎,仍兼中书舍人,即军中赐金带。诏以督府事入奏,既至,
帝劳问甚渥,特进一官,寻兼崇政殿说书兼直学士院。未几,改侍讲、权礼部尚
书,升兼侍读。入奏,言:“国无仁贤,无礼义,无政事,有类叔世。”帝竦然。
寻兼直学士,修孝宗、宁宗《日历》,书成上进,擢拜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吏部
尚书,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赐衣带、鞍马。乞召收李心传卒成四朝志、传。
时礼部尚书杜范、吏部侍郎李韶皆以伉直称,或乞身求去,或卧家不出。定
子言:“人主寄耳目者,台谏也,补耳目之所不逮者,法从之论思,百官之轮对,
则上必论君德之粹驳,次必言朝政之得失。舍是而使之但言常程,姑应故事,畏
缩乎雷霆之威,阿徇乎宰执之好,逊避乎耳目之官,则凡论思等事,皆不必讲矣。
宜速返李韶以开不讳之门,勉起杜范以伸敢言之气。”因乞归田甚力。
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仍旧职,知福州、福建安
抚,固辞,提举洞霄宫。因请致仕,不许,改知潭州、湖南安抚大使,力辞,退
居吴中,深衣大带,日以著述自娱。以资政殿学士转一官致仕,卒,赠少保。
字子作同人书院于夹江,修长兴学,创六先生祠,盖以教化为先务。所著
《存著斋文集》、《北门类稿》、《薇垣类稿》、《经说》、《绍熙讲义》、
《奏议》、《历官表奏》行世。
高斯得字不妄,利州路提点刑狱、知沔州稼之子也。少从李坤臣学,坤臣瞽,
斯得左右扶持之。中成都路转运司试,补入太学。绍定二年举进士,授利州路观
察推官。越二年,辟差四川茶马干办公事。李心传以著作佐郎领史事,即成都修
《国朝会要》,辟为检阅文字。端平二年九月,稼死事于沔,时大元兵屯沔,斯
得日夜西向号泣。会其僮至自沔,知稼战没处,与斯得潜行至其地,遂得稼遗体,
奉以归,见者感泣。服除而哀伤不已,无意仕进。心传方修四朝史,辟为史馆检
阅,秩同秘阁校勘,盖创员也。斯得分修光、宁二帝《纪》。寻迁史馆校勘,又
迁军器监主簿兼史馆校勘。
时丞相史嵩之柄国,斯得遇对,空臆尽言。冬雷,斯得应诏上封事,乞择才
并相,由是迕嵩之意。迁太常寺主簿,仍兼史馆校勘。时斯得叔父定子以礼部尚
书领史事,时人以为美谈。会太学博士刘应起入对,拄嵩之,嵩之恚,使其党言
叔父兄子不可同朝,以斯得添差通判绍兴府。淳祐二年,四朝《帝纪》书成,上
之。嵩之妄加毁誉于理宗、济王,改斯得所草《宁宗纪》末卷,斯得与史官杜范、
王遂辨之。范报书亦有“奸人剿入邪说”之语,然书已登进矣。心传藏斯得所草,
题其末曰“前史官高某撰”而已。
逾年,添差通判台州。范既入相,召为太常博士,迁秘书郎。六年正月朔,
日有食之,斯得应诏上封事,言:“大奸嗜权,巧营夺服,陛下奋独断而罢退之,
是矣。谏宪之臣,交疏其恶,或请投之荒裔,或请勒之休致。陛下苟行其言,亦
足昭示意向,涣释群疑。乃一切寝而不宣,历时既久,人言不置,然后黾勉传谕,
委曲诲奸,俾于袭绖之时,妄致挂冠之请,因降祠命,苟塞人言,又有奸人阴为
之地。是以讹言并兴,善类解体,谓圣意之难测,而大奸之必还,莽、卓、操、
懿之祸,将有不忍言者。”时监察御史江万里及它台谏累疏论嵩之罪恶,竟不施
行,第因嵩之致仕,予祠而已,故斯得封事首及之。
又言:“大臣贵乎以道事君,今乃献替之义少而容悦之意多,知耻之念轻而
患失之心重。内降当执奏,则不待下殿而已行;滥恩当裁抑,则不从中覆而遽命。
嫉正而庇邪,喜同而恶异,任术而诡道,乐媮而惮劳。陛下虚心委寄,所责者
何事,而其应乃尔。”时范钟独当国,过失日章,故斯得及之。又言:“便嬖侧
媚之人,尤足为清明之累,腐夫巧谗而使传几摇,妖<女监>外通而魁邪密主,阴奸
伏蛊,互煽交攻,陛下之心至是其存者几希矣。陛下之心,大化之本也。洗濯磨
淬,思所以更之,乃徒立为虚言无实之名,而谓之更化,此天心之所以未当,大
异之所以示儆也。”言尤切直,帝嘉纳焉。
又言:“群臣厖杂,宫禁奇邪,黩货外交,岂可坐视而不之问!顾乃并包兼
容之意多,别邪辨正之虑浅,忧谗避谤之心重,直前迈往之志微,遂使众臣争衡,
大权旁落,养成积轻之势,以开窥觊之渐。设有不幸,变故乘之,上心一移,凶
渠立至,使宗社有沦亡之忧,衣冠遭鱼肉之祸,生灵罹涂炭之厄。当是时也,能
洁身以去,其能逃万世之清议乎?”于是群憸悚惧,或泣诉上前,或上章求去,
合力排摈,斯得遂求补外。在告几百余日,于是差知严州,斯得三请乞祠,不许。
严环山为郡,虽丰岁犹仰它州。夏旱,斯得蠲租发廪,招籴劝分,请于朝,得米
万石以振济。
迁浙东提点刑狱,遂劾知处州赵善瀚、知台州沈暨等七人倚势厉民,疏上,
不报。改江西转运判官,斯得具辞免,上奏曰:“臣劾奏赵善瀚等七人,未闻报
可,固疑必有党与营救,惑误圣听,今奉恩除,乃知中臣所料。善瀚者,侍御史
周坦之妇翁也,赃吏之魁,锢于圣世,郑清之与之有旧,复与州符。沈塈者,同
签书枢密院事史宅之妻党也。祖宗以来,未有监司按吏一不施行者,坏法乱纪,
未有甚此。臣身为使者,劾吏不行,反叨易节,若贪荣冒拜,则与世之顽顿无耻
者何异?乞并臣镌罢,以戒奉使无状者。”章既上,坦自谓己任台谏而反见攻,
遍恳同列论斯得,同列难之,计急,自上章劾罢斯得新任,未几,坦亦罢,七人
竟罢去。
移湖南提点刑狱,荐通判潭州徐经孙等六人。攸悬富民陈衡老,以家丁粮食
资强贼,劫杀平民。斯得至,有诉其事者,首吏受赇而左右之,衡老造庭,首吏
拱立。斯得发其奸,械首吏下狱,群胥失色股栗。于是研鞫具得其状,乃黥配首
吏,具白朝省,追毁衡老官资,簿录其家。会诸邑水灾,衡老愿出米五万石振济
以赎罪。衡老婿吴自性,与衡老馆客太学生冯炜等谋中伤斯得盗拆官椟。斯得白
于朝,复正其罪,出一箧书,具得自性等交通省部吏胥情状。斯得并言于朝,下
其事天府,索出赇银六万余两,黥配自性及省寺高铸等二十余人。初,自性厚赂
宦者言于理宗曰:“斯得以缗钱百万进,愿易近地一节。”理宗曰:“高某硬汉,
安得有是。”而斯得力求去,清之以书留之。又荐李晞颜等五人。
加直秘阁、湖南转运判官,改尚右郎官,未至,改礼部郎中。上疏极论时事,
改权左司,力辞,内批兼侍立修注官。言水灾曰:“愿陛下立罢新寺土木,速反
迕旨诸臣,遏绝邪说,主张善良,谨重刑辟,爱惜士类,抑远佞臣,绝其干挠,
则天意可回,和气可召矣。”会斥左司徐霖,帝虑给事中赵汝腾争逐霖事,乃徙
汝腾翰林学士,汝腾闻命即去国。斯得言:“汝腾一世之望,宗老之重,飘然引
去,陛下遂亦弃之有如弁髦,中外惊怪,将见贤者力争不胜而去,小人踊跃增气
而来。陛下改纪仅数月,初意遽变,臣深惜之。”
时上封事言得失者众,或者恶其讠雚詉,遂谓“空言徒乱人听,无补国事。”
斯得因转对,言:“诸臣之言,上则切劘圣主,下则砥砺大臣,内则摧压奸邪,
外则销遏寇虐,顾以为无补于实政乎?空言之讥,好名之说,欲一网君子而尽去
之,其言易入,其祸难言,此君子去留之机,国家安危之候,不可不深留圣虑者
也。”监察御史萧泰来论罢。
逾年,以直宝文阁知泉州,力辞,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朝廷行自实田,
斯得言:“按《史记》,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实田。主上临御适三十一年,
而异日书之史册,自实之名正与秦同。”丞相谢方叔大愧,即为之罢。董槐入相,
召为司农卿。程元凤入相,改秘书监。丁大全入相,监察御史沈炎论斯得以闽漕
交承钱物,下郡吏天府,榜死数人。先是,吴自性之狱,高铸为首恶黥配广州,
捐资免行,至是为相府监奴,嗾炎发其端。京尹顾岩傅会其狱,安吉守何梦然奉
行其事,陵铄甚至,斯得不少挫,竟无所得。大全既谪,朝廷罪其委任非人,遂
斩铸。斯得既拜浙西提点刑狱之命,炎,浙西人,泣于上前,乞更之,移浙东提
举常平。命下,给事中章鉴缴还。斯得杜门不出,著《孝宗系年要录》。
彗星见,应诏上封事,曰:“陛下专任一相,虚心委之,果得其人,宜天心
克享,灾害不生。而庚申、己未之岁,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百千万。连年
旱,田野萧条,物价翔跃,民命如线。今妖星突出,其变不小。若非大失人心,
何以致天怒如此之烈。”封事之上也,似道匿不以闻。
度宗即位,召为秘书监,又论罢。复迁秘书监,屡辞不许,擢起居舍人兼国
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侍讲。进读之时,每于天命去留之际,人心得失之
因,前代治乱之故,祖宗基业之难,必反复陈之。兼权工部侍郎,遂兼同修国史、
实录院同修撰,仍兼侍讲。进《高宗系年要录纲目》,帝善之。大元军下襄阳,
斯得疏论言事,最为切要,帝嘉纳,迁工部侍郎。屡求补外,以显文阁待制、知
建宁府。
度宗崩,陈宜中入相,以权兵部尚书召。斯得痛国事之阽危,疏言诛奸臣以
谢天下,开言路以回天心,聚人才以济国事,旌节义以厉懦夫,竭财力以收散亡。
忠愤激烈,指陈当时之事无所遗。擢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进端明殿学士、
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同提举编修《敕令》及《经武要略》。大元年下饶州,
江万里赴水死,事闻,赠太傅。斯得言赠恤之典,所当度越故常,以风厉天下,
遂加赠太师。又言赏通判池州赵卯发死节太薄,乃加赠待制。
台谏徐直方等四人论似道误国之罪,乞安置岭表,簿录其家。丞相留梦炎庇
护似道,止令散官居住,且谓簿录扰及无辜。斯得谓“散官则安置,追降官分司
则居住,祖宗制也。”梦炎语塞。梦炎乘间直罢去平章事王钥、监察御史俞浙,
并罢斯得,于是宋亡矣。所著有《诗肤说》、《仪礼合抄》、《增损刊正杜佑通
典》、《徽宗长编》、《孝宗系年要录》、《耻堂文集》行世。
张忠恕,字行父,右仆射浚之孙。以祖任,监楼店务。入府幕,时韩侂胄权
势熏灼,尝夺民间已许嫁女,夫家以告,忠恕白尹归其父母,尹不能难。再调广
西转运司主管文字,改通判沅州,主管京湖宣抚司机宜文字,知澧州。开禧末,
入为籍田令。属太庙鸱吻为雷雨坏,神主迁御,忠恕因轮对,请广言路,通下情,
宁宗嘉纳。
嘉定五年,迁军器丞,进太府丞。出知湖州。迁司农丞、知宁国府。夏旱,
请于朝,得赐僧牒五十,米十万七千余石。常平使者欲均济而勿劝粜,忠恕虑后
无以济,遂核户口、计岁月,严戒诸邑谕大家发盖藏。所见浸异,以言去,主管
冲佑观。起知鄂州,改湖北转运判官兼知鄂州。召为屯田郎官,丁内艰。免丧,
入为户部郎官。入对,极言边事,其虑至远。
理宗即位,忠恕移书史弥远请取法孝宗,行三年丧,且曰:“孝宗始自践祚,
服勤子职凡二十有七年,今上自外邸入继大统,未尝躬一日定省之劳,欲报之德,
视孝宗宜有加。”既而宰辅率百僚请太母同听政,忠恕复贻书史弥远,谓:“英
宗以疾,仁、哲以幼,母后垂帘,有不容已,惟钦圣出于勉强,务从抑损。今吾
君长矣,若姑援以请,此亦中策尔。”诏群臣集议庙制,忠恕谓:“九庙非古。
若升先帝,则十世之庙昉于今日,于礼无稽。”
宝庆初,诏求直言,忠恕上封事,陈八事:
一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自冬徂春,雷雪非时,西霅、东淮,狂悖洊兴。
客星为妖,太白见昼,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
二曰人道莫先乎孝,送死尤为大事。孝宗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迨宁考以适
孙承重,光宗虽有疾,未尝不服丧宫中也。洎光宗上宾,权焰方张,莫有言者。
去秋礼寺受成胥吏,未尝以义折衷。庆元间,再期而祥,百僚始纯服吉。今若甫
经练祭,虽朝臣一带之微,不复有凶吉之别,则是三年之丧降而为期,害理滋甚。
况人主执丧于内,而群工之服无异常日,是有父子而无君臣也。
三曰太母方却垂帘之请,而庆寿前期,陛下吉服称觞,播为诗什,此世俗之
见,非所以表仪于天下也。
四曰陛下斩然在疚,大昏之期,固未暇问,然非豫讲夙定,恐俚说乘间而入。
臣所望于今日者,亦曰严取舍而正法度,广询谋而协公议尔。
五曰陛下于济王之恩,自谓弥缝曲尽矣。然不留京师,徙之外郡,不择牧守,
混之民居,一夫奋呼,阖城风靡,寻虽弭患,莫副初心。谓当此时,亟下哀诏,
痛自引咎,优崇恤典,选立嗣子,则陛下所以身处者,庶几无憾,而造讹腾谤者,
靡所致力。自始至今,率误于含糊,而犹不此之思,臣所不解也。
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好名归过,其自为
者非也,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自今言者望风见疑,此危国之鸩毒。
七曰当今名流虽已褒显,而搜罗未广,遗才尚多。经明行修如柴中行、陈孔
硕、杨简,识高气直如陈宓、徐侨、傅伯成,佥论所推:史笔如李心傅,何惜一
官,不俾与闻。况迩来取人,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
宽厚为无用,以趣办为强敏,以拱默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是
以正士不遇,小人见亲。
八曰士习日异,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
来宗戚、阉官犹或间见,今缙绅士大夫殆过之。公家之财,视为己物。荐举、狱
讼,军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也。至其避讥媒进,往往
分献厥余。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
疏入,朝绅传诵。始魏了翁尝勉忠恕以“植立名节,无隤家声”。及是叹曰:
“忠献有后矣!”真德秀闻之,更纳交焉。
忠恕又因轮对,引以伯父栻告孝宗之语曰:“当求晓事之臣,不求办事之臣;
欲求伏节死义之臣,必求犯颜敢谏之臣。”语益剀切。忠恕自知不为时所容,力
请外补,遂以直秘阁知赣州。抵郡才两月,言者指为朋比,落职,降两官,罢。
绍定三年,复元官,进秩一等,提举冲佑观。卒,迁一官致仕。魏了翁尝许忠恕
“拳拳体国似浚,拨繁剸剧似其父枃,敛华就实则有志义理之学,尝有闻乎栻
之教矣”。
唐璘,字伯玉,古田人。游太学。嘉定十年举进士,时台臣李安行奏次对官
不许论边事,璘对策极诋之,曰:“吾始进,可坏于天子之庭乎?”调吴县尉,
有杀人于货挟其舟亡者,有司求贼急,屠者自告吾儿实杀之,儿亦自诬伏。璘问:
“舟安在?钱何用?”其辞差,为缓之,果得贼太湖,与舟俱至,举县感服。县
有势家治圃,将凿渠通舟,缪言古有渠,常平使者主之。璘视乾道故籍,则诚民
田也,力争,迕使者意,移监县税。璘遂以直闻。调瑞州学教授,用白鹿洞教法,
崇礼让,后文艺,士翕然知向。监行在榷货务门。
辟淮东运司催辖纲运官。属出师楚州,尽瘁焉。捷闻,以金人据淮阴,欲乘
势取之。璘言:“捷奏多夸,讵得信乎?须聚兵二十万,日费米斛余五千,缗钱
余二万,调夫几万人,仅能使贼全师北去。今出没涟、海,谋结北边,政欲迭出
挠我,忧方大尔。淮阴紧垒与楚城等,濠之广又过之,我士疲丁困,可一拔得乎?
恢复,美名也,而贾实祸,仆窃危之。”不听,制司耻楚城之捷自赵范与葵出,
议赎淮阴二城为功。洎闻金变,即转攻之,我师死伤者六万,璘在兵间愤之,著
《谠论》,直书其事上之。知晋陵县,邻州田讼,至有泣诉诸使愿送晋陵可否者。
制置使陈韡留守建康,辟为通判,举府事以听。
监六部门,擢监察御史,台吏且至,璘皇骇趋避不敢诣阙。母曰:“人言此
官好,汝何得忧乎?”璘曰:“此官须为朝廷争是非,一咈上意或迕权贵,恐
重为大人累,何得不忧?”母曰:“而第尽言,吾有而兄在,忽忧。”璘拜谢,
入就职。
故事,御史惟常服拜下,有论奏缴进,至是独召对缉熙殿,令服窄衫面读。
首疏奏:“天变而至于怒,民怨而几于离,海宇将倾,天下有不可胜讳之虑。陛
下谓此何时,纵欲累德,文过饰非,疏远正人,狎昵戚宦,浊乱朝政,自取覆亡。
宰相用时文之才为经世之具,不顾民命,轻挑兵端,不度事宜,顿空国帑。委政
厥子,内交商人,贿涂大开,小雅尽废。琐琐姻娅,敢预邪谋,视国事如俳优,
以神器为奇货,都人侧目,朝士痛心。盍正无将之诛,以著不忠之戒。崔与之操
行类杨绾,虽修途莫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闻者兴起。乔行简颇识大体,
朝望稍孚,而除授偏私,事多遗忘。宜择家相,赞宗子,辅民物,以慰父母之望,
毋使天变浸极,人心愈离也。”上为改容。又请号召土豪,经理荆、襄,亟择帅
臣,安集淮西,帝嘉纳;至问边事甚悉。
璘感激知遇,自是弹击无所避,再疏:“郑清之妄庸误国,乞褫职罢祠。其
子士昌,招权纳贿,拔庸将为统帅,起赃吏为守臣,乞削籍废弃。郑性之懦而多
私,党庇奸庸,臣受其改官举状,尝蒙荐之陛下,国事至此,不敢顾私。李鸣复
甘心谄郑损,得荐入朝,适清之议张天纲之狱,迎合从轻,遂擢台端。会赵桄夫
遣史寅午嘱清之父子,鸣复又结寅午得登政府。”会杜范亦论鸣复,不行,而范
去,璘遂力丐外,疏七上,授广西运判,改知嘉兴府,寻改江东运判。
时边事急,置四察访使,就诏璘分建康、太平、池州、江西。璘揭榜马前,
咨所部以利害,又戒土豪团结渔业水手、茶盐舟夫、芦丁,悉备燎舟之具,人人
思奋。即选将总二州兵舟以耀敌,檄当涂宿设战具,防采石,拨和籴续生券,且
奏损总领所钱二十万缗助江防,军声大振。
寻升直华文阁、知广州、广东经略安抚使。梅州寇作,璘示以威信,寇寻息。
江淮旱,议下广右和籴,璘言:“公家赤立,籴本无所办,终恐日取于民,非臣
不敢拨本,召衅重朝廷多事之忧。”明年上章乞致仕,帝思见之,亟命入奏,擢
太常少卿。寻丁内艰,璘居丧哀毁不食,久之疾革,卒。
璘立台仅百日,世谓再见唐介,至切劘上躬,尽言无隐,帝益严惮之。居
官大节,则母教之助为多。
论曰:观高定子在西陲,政业著闻矣。斯得屡起而屡仆于权臣之手,及其再
起,宋事已非。张忠恕论济邸事,有父祖风焉。唐璘者,亦可谓古之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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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 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娄机 沈焕(舒璘附) 曹彦约 范应铃 徐经孙
娄机,字彦发,嘉兴人。乾道二年进士,授盐官尉。丁母忧,服除,调含山
主簿。郡委治铜城圩八十有四,役夫三千有奇,设庐以处之,器用材植,一出于
官,民乐劝趋,两旬告毕。七摄邻邑,率以治绩闻。调于潜县丞,轻赋税,正版
籍,简狱讼,兴学校。遭外艰,免丧,为江东提举司干办公事,易淮东,已而复
旧,改知西安县。巨室买地为茔域,发地遇石,复索元价。机曰:“设得金,将
谁归?”通判饶州,平反冤狱。蜀帅袁说友辟参议幕中,不就,改干办诸司审计
司。转对,请裁损经费,又论刑名疑虑之敝。迁宗正寺主簿,为太常博士、秘书
郎,请续编《中兴馆阁书目》,又请宽恤淮、浙被旱州县。
时皇太子始就外傅,遴选学官,以机兼资善堂小学教授。机日陈正言正道,
又以累朝事亲、修身、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太子置之坐右,朝夕观省。
随事开明,多所裨益。迁太常丞,仍兼资善。旋迁右曹郎官、秘书省著作郎,改
兼驾部。都城大火,机应诏上封事,力言朝臣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
外臣不称职,至苛刻以困民财;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强军律。时年
七十,丐闲,不许。太子得机所著《广干禄字》一编,尤喜,命戴溪跋之。擢监
察御史,讲未退而除命颁,太子恋恋几不忍舍,机亦为之感涕。
论京官必两任、有举主、年三十以上,方许作县。又论郡守轻滥太甚,贻害
千里。苏师旦怙势妄作,蒙蔽自肆,语及者皆罪去,而独惮机。韩侂胄议开边,
机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
财力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侂胄闻之不说,其议愈密,外廷
罔测。又上疏极论:“虽密谋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皇惑。”侍御史邓友
龙初不知兵,腾书投合,妄荐大将,既召还,专主此议。机语友龙曰:“今日孰
可为大将?孰可为计臣?正使以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
迁右正言兼侍讲,首论广蓄人才,乞诏侍从、台谏、学士、待制、三牙管军
各举将帅边郡一二人,召问甄拔,优养以备缓急。进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诏
遣宣谕荆、襄,机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则可,必欲开边启衅,有死而已,不
能从也。”泗州捷闻,愈增忧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摅列圣之宿愤,老臣
虽死亦幸,谪官,但恐进锐退速,祸愈深耳。”友龙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
则异议无所回。”机遂以言去。
侂胄诛,召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左庶子,还朝,言:“至公始可以服天下,权
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当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仇未复,
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又言:“两淮招集敢勇,不难于招
而难于处。若非绳以纪律,课其勤惰,必为后害。”仍请检校权臣、内侍等没入
家赀,专为养兵之助。机里人有故官吏部,丧未举而子赴调者,机谓彼既冒法禁,
而部胥不之问,即挞数吏,使之治葬而后来。闻者韪之。
兼太子詹事,著《历代帝王总要》以裨考订。迁给事中。海巡八厢亲从、都
军头、指挥使年劳转资,恩旨太滥,乞收寝未应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帝称
善良久。飞蝗为灾。机应诏言:“和议甫成,先务安静,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
用以固邦本,练士卒以壮国威。”
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擢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进参知政事。当干戈甫
定,信使往来之始,疮痍方深,敝蠹纷然,机弥缝裨赞甚多。尤惜名器,守法度;
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有举员及格,当改秩作邑而必欲朝
阙,机曰:“若是则有劳者何以劝?孤寒者何以伸?若至上前,自应执奏。”堂
吏寄资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赏陈乞封赠,机曰:“进士非通籍不能及亲,汝辈乃
以白身得之耶?”嘉定二年八月,行皇太子册命,机摄中书令读册。九月祀明堂,
为礼仪使。数上章告老,帝不许,皇太子遣官属勉留之。以资政殿学士知福州,
力辞。提举洞霄宫以归,遂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加赠特进。
机初登第,其父寿戒之曰:“得官诚可喜,然为官正自未易尔!”机抚其弟
模、栋,卒为善士。居乡以诚接物,是非枉直判于语下,不为后言,人惮而服之。
称奖人才,不遗寸长,访问贤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其所荐进,
亦不欲人之知也。所著复有《班马字类》。机深于书学,尺牍人多藏弆云。
沈焕,字叔晦,定海人。试入太学,始与临川陆九龄为友,从而学焉。乾道
五年举进士,授余姚尉、扬州教授。召为太学录,以所躬行者淑诸人,蚤暮延见
学者,孜孜诲诱,长贰同僚忌其立异。会充殿试考官,唱名日序立庭下,帝伟其
仪观,遣内侍问姓名,众滋忌之。或劝其姑营职,道未可行也,焕曰:“道与职
有二乎?”适私试发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言路
以为讪己,请黜之,在职才八旬,调高邮军教授而去。
后充干办浙东安抚司公事。高宗山陵,百司次舍供帐酒食之需,供给不暇,
焕亟言于安抚使郑汝谐曰:“国有大戚,而臣子宴乐自如,安乎?”汝谐属焕条
奏。充修奉官,移书御史,请明示丧纪本意,使贵近哀戚之心重,则茇舍菲食自
安,不烦弹劾而须索绝矣。于是治并缘为奸者,追偿率敛者,支费顿减。
岁旱,常平使分择官属振恤,得上虞、余姚二县,无复流殍。改知婺源,三
省类荐书以闻,遂通判舒州。闲居虽病,犹不废读书,拳拳然以母老为念、善类
凋零为忧。卒,丞相周必大闻之曰:“追思立朝不能推贤扬善,予愧叔晦,益者
三友,叔晦不予愧也。”
焕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常曰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
无愧,始可以言学。追赠直华文阁,特谥端宪。
焕之友舒璘字元质,一字元宾,奉化人。补入太学。张栻官中都,璘往从之,
有所开警。又从陆九渊游,曰:“吾惟朝于斯,夕于斯,刻苦磨厉,改过迁善,
日有新功,亦可以弗畔矣乎。”朱熹、吕祖谦讲学于婺,璘徒步往谒之,以书告
其家曰:“敝床疏席,总是佳趣;栉风沐雨,反为美境。”
举乾道八年进士,两授郡教授,不赴。继为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或忌璘所
学,望风心议,及与璘处,了无疑间。为微州教授,微习顿异。《诗》、《礼》
久不预贡士,学几无传,璘作《诗礼讲解》,家传人习,自是其学浸盛。丞相留
正称璘为当今第一教官,司业汪逵首欲荐璘,或谓璘举员已足,逵曰:“吾职当
举教官,舍斯人将谁先?”卒剡荐之。知平阳县,郡政颇苛,及璘以民病告,辞
严义正,守为改容。秩满,通判宜州,卒。
璘乐于教人,尝曰:“师道尊严,璘不如叔晦,若启迪后进,则璘不敢多逊。”
袁燮谓璘笃实不欺,无豪发矫伪。杨简谓璘孝友忠实,道心融明。楼钥谓璘之于
人,如熙然之阳春。淳祐中,特谥文靖。
曹彦约字简甫,都昌人。淳熙八年进士。尝从朱熹讲学,历建平尉、桂阳司
录、辰溪令,知乐平县,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知澧州,未上,薛叔似宣抚
京湖,辟主管机宜文字。汉阳阙守,檄摄军事。时金人大入,郡兵素寡弱,彦约
搜访土豪,得许禼俾总民兵,赵观俾防水道,党仲升将宣抚司军屯郡城。金重兵
围安陆,游骑闯汉川,彦约授观方略,结渔户拒守南河,观逆击,斩其先锋,且
遣死士焚其战舰,昼夜殊死战,北渡追击,金人大败去。又遣仲升劫金人砦,杀
千余人,仲升中流矢死。奏观补成忠郎、汉川簿尉,赠仲升修武郎,官其后二人。
彦约以守御功进秩二等,就知汉阳。
嘉定元年,诏求言,彦约上封事,谓“敌岂不以岁币为利,惟其所向辄应,
所求辄得,以我为易与而纵其欲。莫若迟留小使,督责边备,假以岁月,当知真
伪。设复大举。则民固已怨矣,欲进而我已戒严,欲退而彼有叛兵,决胜可期矣。”
寻提举湖北常平,权知鄂州兼湖广总领,改提点刑狱,迁湖南转运判官。
时盗罗世传、李元砺、李新等相继窃发,桂阳、茶陵、安仁三县皆破,环地
千里,莽为盗区。彦约至攸督运,人心始定。迁直秘阁、知潭州、湖南安抚。时
江西言欲招安李元砺,朝命下湖南议招讨之宜,彦约言:“今不行讨捕,曲徇招
安,失朝廷威重。若无砺设疑词以款重兵,则兵不可撤戍,民不得安业。”元砺
果不可降,彦约乃督诸将逼贼巢而屯,击破李新于酃洣,新中创死,众推李如
松为首,如松降,遂复桂阳。世传素与元砺有隙,至是密请图元砺以自效,彦约
录赏格报之,且告于朝,又予万缗钱犒其师。世传遂禽元砺。彦约还长沙,未几,
复出督战,余党悉平。
世传既自以为功,迟留以邀重赂,彦约谕以不宜格外邀求。时池州副都统许
俊驻兵吉之龙泉,厚赂以结世传,超格许转官资,世传遂以元砺解江西。胡矩为
右司,欲以世传尽统诸峒而为之帅,悉彻江西、湖南戍兵,彦约固争之,矩不悦,
然世传终桀骜不肯出峒。彦约密遣罗九迁为间,诱胡友睦,许以重赏,友睦遂杀
世传。江西来争功,不与校。擢侍右郎官,以右正言郑昭先言,寝其命。
久之,以为利路转运判官兼知利州。关外乏食,彦约悉发本司所储减价遣粜,
劝分免役,通商蠲税,民赖以济。时沔州都统制王大才骄横,制置使董居谊既不
得其柄,反曲意奉之。彦约以蜀之边面诸司并列,兵权不一,微有小警,纷然奏
议,理财者归怨于兵弱,握兵者归咎于财寡,乃作《病夫议》,献之庙堂,曰:
古之临边,求一贤者而尽付之兵权,兵权正则事体重,兵权专则号令一。今
庙堂之上,患士大夫不奉行诏令,恶士大夫不恪守忠实。故虽信而用之,又以人
参之;虽以事权付之,又从中御以系维之。致使知事者不敢任事,畏事者常至失
事,卒有缓急,各持己见,兵权财计,互相归咎。
昔秦、陇之俗,以知兵善战闻天下。自吴氏世袭以来,握兵者志在于怙势,
不在于尊上;用兵者志在于诛货,不在于息民。本原一坏,百病间出,至有世将
已叛而宣威不觉,四郡已割而诸将不知。更化之后,逆党既诛,而土俗人心其实
未改。任军官而领州事者,易成藩镇之权;起行伍而立微效者,渐无阶级之分。
由皂郊以至宕昌,即陇西天水之地,其忠义民兵利在战斗,缓急之际固易鼓率,
若其恃勇贪利,犯上作乱,则又不止于大军而已。苟不正其本原,磨之以岁月,
渐之以礼义,未见其可也。
今日之领帅权者,必当近边境,必当拥亲兵;有兵权者,必当领经费,必当
宽用度。至于忠义之兵,又须有德者以为统率,择知书者以为教导,如古人所谓
教民而后用之也。今议不出此,乃欲幸胜以为功,苟安以求免,误天下者必此人
也。
时朝论未以为然。
差知宁国府,又改知隆兴府、江西安抚。居亡何,蜀边被兵,内有张福、莫
简之变,彦约之言无一不验。迁大理少卿,又权户部侍郎,以宝谟阁待制知成都。
彦约乞赴阙奏事,不允,又申省乞入对,不报。改知福州,又改知潭州,彦约力
辞,提举明道观,寻以焕章阁待制提举崇福宫。
理宗即位,擢兵部侍郎兼国史院同修撰。宝庆元年入对,劝帝讲学,防近习。
次言:“当以庆历、元祐听言为法,以绍圣、崇、观讳言为戒。比年以来,有以
卖直好名之说见于奏对者,愿陛下倚忠直如蓍龟,去邪佞若蟊贼,其有沮挠谠言
者,必加斥逐。”
会下诏求言,彦约上封事曰:“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开王社以笃天伦,孝
友之行,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然兄弟至亲,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道路异说,犹
袭于尺布不缝之谣。臣以为守法者,人臣之职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汉淮南
王欲危社稷,张苍、冯敬等请论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废徙,王不幸而死,封其二
子于故地。此往事之明验,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今若徇文帝缘情之义,法
太宗继绝之意,明示好恶,无隙可指,虽不止谤而谤息矣。”又言:“陛下求言
之诏,惟恐不逮,然外议致疑,以为明言文武,似或止于搢绅,泛言小大,恐不
及于韦布,引而伸之,特在一命令之间耳。”又荐隆州布衣李心传素精史学,乞
官以初品,置之史馆,从之。
寻兼侍读,俄迁礼部侍郎。加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授兵部尚
书,力辞不拜。改宝章阁学士、知常德府,陛辞,言下情未通,横敛未革。帝曰:
“其病安在?”对曰:“台谏专言人主,不及时政,下情安得通?包苴公行于都
城,则州郡横敛,无可疑者。”提举崇福宫,卒,以华文阁学士转通议大夫致仕,
赠宣奉大夫。嘉熙初,赐谥文简。
范应铃,字旂叟,丰城人。方娠,大父梦双日照庭,应铃生。稍长,厉志于
学,丞相周必大见其文,嘉赏之。开禧元年,举进士,调永新尉。县当龙泉、茶
陵溪峒之冲,寇甫平,喜乱者诈为惊扰,应铃廉得主名,捽而治之。县十三乡,
寇扰者不时,安抚使移司兼郡,初奏弛八乡民租二年,诏下如章。既而复催以检
核之数,应铃力争,不从。即诣郡自言,反覆数四,帅声色俱厉,庆铃从容曰:
“某非徒为八乡贫民,乃深为州家耳!民贫迫之急,将以不肖之心应之,租不可
得而祸未易弭也。”帅色动,令免下户。既出令,复征之,应铃叹曰:“是使我
重失信于民也。”又力争之,讫得请,民大感悦。有大姓与转运使有连,家僮恣
横厉民,应铃笞而系之狱。郡吏庭辱令,应铃执吏囚之,以状闻。
调衡州录事,总领闻应铃名,辟为属。改知崇仁县,始至,明约束,信期会,
正纪纲,晓谕吏民,使知所趋避。然后罢乡吏之供需,校版籍之欺敝,不数月省
簿成,即以其簿及苗税则例上之总领所,自此赋役均矣。夙兴,冠裳听讼,发擿
如神,故事无不依期结正,虽负者亦无不心服。真德秀扁其堂曰“对越”。将代,
整治如始至。岁杪,与百姓休息,阁债负,蠲租税,释囚系,恤生瘗死,崇孝劝
睦,仁民厚俗之事,悉举以行,形之榜揭,见者嗟叹。调提辖文思院,干办诸军
审计,添差通判抚州,以言者罢,与祠。丁内艰,服除,通判蕲州。
时江右峒寇为乱,吉州八邑,七被残毁,差知吉州,应铃慨然曰:“此岂臣
子辞难时耶?”即奉亲以行。下车,首以练兵、足食为先务,然后去冗吏,核军
籍,汰老弱,以次罢行。应铃洞究财计本末,每鄙榷酤兴利,蕲五邑悉改为户。
吉,舟车之会,且屯大军,六万户,人劝之榷,应铃曰:“理财正辞,吾纵不能
禁百姓群饮,其可诱之利其赢耶?”永新禾山群盗啸聚,数日间应者以千数。应
铃察过客赵希邵有才略,檄之摄邑,调郡兵,结隅保,分道捣其巢穴,禽之,诛
其为首者七人,一乡以定。赣叛卒朱先贼杀主帅,应铃曰:“此非小变也。”密
遣谍以厚赏捕之。部使者劾其轻发,镌一官。闲居六年,养亲读书,泊如也。起
广西提点刑狱,力辞,逾年乃拜命。既至,多所平反,丁钱蠹民,力奏免之。
召为金部郎官,入见,首言:“今以朝行暮改之规模,欲变累年上玩下慢之
积习;以悠悠内治之敝政,欲图一旦赫赫外攘之大功。”又曰:“公论不出于君
子,而参以逢君之小人;纪纲不正于朝廷,而牵于弄权之阉寺。”言皆谠直,识
者韪之。迁尚左郎官,寻为浙东提点刑狱,力丐便养,改直秘阁、江西提举常平,
并诡挟三万户,风采凛然。
丁外艰,服除,迁军器监兼尚左郎官,召见,奏曰:“国事大且急者,储贰
为先。陛下不断自宸衷,徒眩惑于左右近习之言,转移于宫庭嫔御之见,失今不
图,奸臣乘夜半,片纸或从中出,忠义之士束手无策矣。”帝为之动容。属盐法
屡变,商贾之赢,上夺于朝廷之自鬻,下夺于都郡之拘留;九江、豫章扼其襟喉,
江右贫民终岁食淡,商与民俱困矣。应铃力陈四害,愿用祖宗入粟易盐之法。
授直宝谟阁,湖南转运判官兼安抚司。峒獠蒋、何三族聚千余人,执县令,
杀王官,帅宪招捕,逾年不至,应铃曰:“招之适以长寇,亟捕之可也。”即调
飞虎等军会隅总讨之,应铃亲临誓师,号令明壮,士卒鼓勇以前,禽蒋时选父子
及凶渠五人诛之,胁从者使之安业,未一月全师而归。授直焕章阁,上疏谢事,
不允;擢大理少卿,再请又不允。一旦籍府库,核簿书,处决官事已,遂及家务,
纤悉不遗。僚属劝以清心省事,曰:“生死,数也,平生学力,正在今日。”帅
别之杰问疾,应铃整冠肃入,言论如平常,之杰退,悠然而逝。
应铃开明磊落,守正不阿,别白是非,见义必为,不以得失利害动其心。书
馈不交上官,荐举不徇权门,当官而行,无敢挠以非义。所至无留讼,无滞狱,
绳吏不少贷,亦未尝没其赀,曰:“彼之货以悖入,官又从而悖入之,可乎?”
进修洁,案奸赃,振树风声,闻者兴起。家居时,人有不平,不走官府,而走应
铃之门;为不善者,辄相戒曰:“无使范公闻之。”读书明大义,尤喜《左氏春
秋》,所著有《西堂杂著》十卷,断讼语曰《对越集》四十九卷。徐鹿卿曰:
“应铃经术似儿宽,决狱似隽不疑,治民似龚遂,风采似范滂,理财似刘晏,而
正大过之。”人以为名言。
徐经孙,字中立,初名子柔。宝庆二年进士,授浏阳主簿,潭守俾部牙契钱
至州,有告者曰:“朝廷方下令颁行十七界会,令若此钱皆用会,小须,则幸而
获大利矣。”经孙曰:“此钱取诸保司,出诸公库,吾纳会而私取其钱,外欺其
民,内欺其心,奚可哉!”诘旦,悉以所部钱上之,其人惊服有愧色。
辟永兴令,知临武县,通判潭州。帅陈韡雅相知,事必咨而后行。秩满,由
丰储苍提管进权辖,国子博士兼资善堂直讲。为监察御史,劾京尹厉文翁言伪而
辨,疏入,留中。宣谕至再,即日出关,上遣使追之,不及。进直宝章阁、福建
提点刑狱,号称平允。岁余升安抚使,召为秘书监兼太子谕德。经孙为安抚时,
韡家居,门人故吏有挠法者不得逞,相与摇撼。至是韡起家判本郡,怀私逞忿,
无复交承之礼,即日劾奏通判,语侵经孙,谓席卷府库而去,于是罢通判,削其
秩。经孙造朝,具白于政府。事上闻,帝大怒,谕宰执曰:“陈韡老缪至此,宜
亟罢之。”于是经孙再诣政府,言:“某,韡门生也,前日之白,公事也,苟韡
以是得罪,人谓我何?”请之不置,俾自乞闲,明通判无罪,识者韪之。
迁宗正少卿、起居舍人、起居郎,入奏:“君人者当守理欲之界限。”迁刑
部侍郎兼给事中,升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辅导东宫者三年,敷陈经义,随事
启迪。太子入侍,必以其所讲闻悉奏之,帝未尝不称善。景定三年春雷,诏求直
言,经孙对曰:“三数年来,言论者以靖共为主,有怀者以哗讦为戒,忠谠之气,
郁不得行,上帝降监,假雷以鸣。”切中时病。
公田法行,经孙条其利害,忤丞相贾似道,拜翰林学士、知制诰,未逾月,
讽御史舒有开奏免,罢归。授湖南安抚使、知潭州,不拜。授端明殿大学士,闲
居十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经孙所荐陈茂濂为公田官,分司嘉兴,闻经孙去
国,曰:我不可以负徐公。”遂以亲老谢归,终身不起。
论曰:呜呼,宁宗之为君,韩侂胄之为相,岂用兵之时乎?故娄机力止之。
小学之废久矣,而机独知致力于此。沈焕、舒璘学远识明。曹彦约可与建立事功。
范应铃赫然政事如神明。徐经孙清慎有守,卒以争公田迕贾似道去国,君子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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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一 列传第一百七十

○汤璹 蒋重珍 牟子才 朱貔孙 欧阳守道
汤璹,字君宝,浏阳人。淳熙十四年进士,调德安府学教授,转三省枢密院
架阁,迁国子博士。时召朱熹为侍讲,未几辞归,朝廷从其请,予祠。璹上疏言:
“熹以正学为讲官,四方颙望其有启沃之益。曾未逾时,辄听其去,必骇物论。
宜追召熹还,仍授讲职。”疏上,不报。由是浸恶权相意,而璹之直声亦大闻于
时。历礼部、驾部二郎官,出知常州,入为大理少卿,进直徽猷阁,卒。
璹负直概,与韩侂胄、陈自强不合,故屡嗾言者中伤。璹生平奉祠闲居之日,
多于扬历,其在礼曹,例掌三省奏记。临安大火,宁宗遇灾避正殿,中书三表请
复,不许。璹属辞务持大体,不为阿曲,言者摭其语涉讪上,而朝廷实知其无他,
故起复制词有“清风峻节”之语。璹尝择婿得蒋重珍,后举进士第一。
蒋重珍,字良贵,无锡人。嘉定十六年进士第一,签判建康军,丁母忧,改
昭庆军,寻以公事与部使者异议,请祠,易签判奉国军。绍定二年,召入对,首
以“自天子至于庶人所当先知者本心外物二者之界限”为言:“界限明,则知有
天下治乱而已,何乐其尊;知有生民休戚而已,何乐其奉。”且论:“苞苴有昔
所未有之物,故吾民罹昔所未有之害;苞苴有不可胜穷之费,故吾民有不可胜穷
之忧。”迁秘书省正字,屡乞祠,以伯父丧予告,迁校书郎,辞,不可。明年,
待命霅川,移文阁门,请对,当路惮之,添差通判镇江府,辞。会行都火,应诏
曰:“
臣顷进本心外物界限之说,盖欲陛下亲揽大柄,不退托于人,尽破恩私,求
无愧于己。傥以富贵之私视之,一言一动,不忘其私,则是以天下生灵、社稷宗
庙之事为轻,而以一身富贵之所从来为重,不惟上负天命,以先帝圣母至于公卿
百执事之所以望陛下者,亦不如此也。昔周勃今日握玺授文帝,是夜即以宋昌领
南北军;霍光今年定策立宣帝,而明年稽首归政。今临御八年,未闻有所作为。
进退人才,兴废政事,天下皆曰此丞相意,一时恩怨,虽归庙堂,异日治乱,实
在陛下。焉有为天之子,为人之主,而自朝廷达于天下,皆言相而不言君哉?天
之所以火宗庙、火都城者殆以此。
臣所以痛心者,九庙至重,事如生存,而彻小涂大,不防于火之未至;宰相
之居,华屋广袤,而焦头烂额,独全于火之未然,亦足以见人心陷溺,知有权势,
不知有君父矣。他有变故,何所倚仗,陛下自视,不亦孤乎?昔史浩两入相,才
五月或九月即罢,孝宗之报功,宁有穷已,顾如此其亟,何哉?保全功臣之道,
可厚以富贵,不可久以权也。
上读之感动,授宝章阁,主管云台观,则告吏部,不受贴职禄,不愿贴职恩。
它日星变求言,复申前说。又虑柄臣或果去位,君心易纵,大权旁落,则进
《为君难》六箴。召为秘书郎兼庄文府教授。端平初入对,上五事,且曰:“隐
蔽君德,昔咎故相,故臣得以专诋权臣;昭明君德,今在陛下,故臣以责难君父。”
乞召真德秀、魏了翁用之,帝谓之曰:“人主之职无它,惟辨君子小人。”重珍
对曰:“小人亦指君子为小人,此为难辨。人主当精择人望,处之要津,正论日
闻,则必知君子姓名、小人情状矣。”兼崇政殿说书,戒家事勿以白,务积精诚
以寤上意。每草奏,斋心盛服,有密启则手书削稿,帝称其平实。迁著作佐郎。
边帅以《八陵图》来上,诏百官集议,重珍言史嵩之既失相位,危于幕巢,
犹欲邀功,自固其位,请择贤帅如汉用充国,使之亲至边境,审度事势,条上便
宜。丞相主出师关、洛,重珍力争。会边帅义和战不一,复召集议,重珍奏:
“曩乞专意备守,不得已则用应兵,今不敢变前说。”不听,遂自劾以密勿清光,
乃不能遏兵端,乞免说书职。迁著作郎兼权司封郎官、起居舍人,言:“近者当
侍讲席,旋命止之,或曰是日道流生朝。夫辍讲偶以它故,则当知圣躬举措之难;
或所传果得其实,则当知圣心持守之难。”帝曰:“非卿不闻此言。”关、洛师
大衄,复进兵,重珍言:“若耻败而欲胜之,则心不平而成忿,气不平而成怒,
生灵之命,岂可以忿怒用哉!”又言:“迩来用台谏,颇主不必矫激之说,似畏
刚方大过之士。窃窥选用之意,正谓其平易而省事耳。然数月之间,一失于某,
再失于某,借曰慎重台纲而忧其激,亦当以平正者居之。”又论禁旅贫弱,教习
频严,辄不能堪,不稍变通,非消变之道。
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言:“更化以来,旧敝未去者五:徇私、
调停、覆护、姑息、依违是也。今又益之以轻易。”迁起居郎,以疾求去。以集
英殿修撰知安吉州,权刑部侍郎,三辞不许,自劾其不能取信朝廷之罪,乞镌斥
置闲散,促觐愈力而疾不可起。诏守刑部侍郎致仕,赠朝请大夫,谥忠文。
牟子才,字荐叟,井研人。八世祖允良生期岁,淳化间盗起,举家歼焉,惟
一姑未笄,以瓮覆之,得免。子才少从其父客陈咸,咸张乐大宴,子才闭户读书
若不闻,见者咸异之。学于魏了翁、杨子谟、虞刚简,又从李方子,方子,朱熹
门人也。嘉定十六年举进士,对策诋丞相史弥远,调嘉定府洪雅县尉,监成都府
榷茶司卖引所,辟四川提举茶马司准备差遣,使者魏泌众人遇之,子才拂衣竟去,
泌以书币谢,不受。改辟总领四川财赋所干办公事。
诏李心传即成都修《四朝会要》,辟兼检阅文字。制置司遣之文州,视王宣
军饷,邓艾缒兵处也。道遇宣曰:“敌且压境,宣已退矣,君毋庸往。”子才不
可,遂至州视军庆而还。甫出境,文州陷。辟知成都府温江县事,未上,连丁内
外艰。时成都已破,遂尽室东下。免丧,心传方修《中兴四朝国史》,请子才自
助,擢史馆检阅。
入对,首言大臣不公不和六事,次陈备边三策。理宗顾问甚悉,将下殿,复
召与语。翼日,帝谕宰相曰:“人才如此,可峻擢之。”左丞相李宗勉拟秘书郎,
右丞相史嵩之怨子才言己,遽曰:“姑迁校勘。”俄宗勉卒,嵩之独相,亟请外,
通判吉州,转通判衢州。日食,诏求言,上封事万言,极陈时政得失,且乞蚤定
立太子。入为国子监主簿兼史馆校勘,逾年,迁太常博士。
郑清之再相,子才两上封事,言今日有徽、钦时十证,又请为济王立后,以
回天怒。校书郎徐霖言谏议大夫郑寀、临安府尹赵与,不报,出关。子才言:
“陛下行霖言则霖留,不然则不留也。二人之中,寀尤无耻,请先罢之。”寀去。
至若嵩之谋复相,清之误引嵩之之党别之杰共政,皆历历为上言之。作书以孔光、
张禹切责清之,清之复书愧谢。谒告还安吉州寓舍,迁秘书郎,屡辞,主管崇道
观。逾年,迁著作佐郎,又辞。清之卒之明日,诏子才还朝,迁著作郎;左丞相
谢方叔、右丞相吴潜交书道上意,趣行益急,乃至。兼崇政殿说书,子才随事奏
陈,举朝诵子才奏疏,皆曰:“有德之言也。”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兼权礼部郎官。时修《四朝史》,乃复兼史馆检讨。
信州守徐谓礼奉行经界苛急,又以脊杖比校催科,饥民啸聚为乱。子才言于
上,立罢经界,谪谓礼。浙东、福建九郡同日大水,子才言:“今日纳私谒,溺
近习,劳土木,庇小人,失人心,五者皆蹈宣和之失。苟不恐惧修省,臣恐宣和
京城之水将至矣。燮理阴阳,大臣之事,宜谕大臣息乖争以召和气,除壅蔽以通
下情。今遣使访问水灾,德至渥也,愿出内帑振之。”又言:“君子难聚而易散,
今聚者将散,其几有十。”又言:“谥以劝惩,当出自朝廷,毋待其家自请。”
左司徐霖言谏议大夫叶大有,帝大怒,逐霖,给事中赵汝腾缴之,徙它官。
汝腾即出关,子才上疏留之,大有遂劾汝腾。子才上疏讼汝腾诬及大有之欺,未
几,罢大有言职。故事,早讲讲读官皆在,晚讲惟说书一员,宰相惧子才言己,
并晚讲于早,自是不得独对矣。迁军器少监。御史萧泰来劾高斯得、徐霖,右司
李伯玉言泰来所劾不当,上切责伯玉,降两官,罢。子才言:“陛下更化,召用
诸贤,今汝腾、斯得、霖相继劾去,伯玉又重获罪,善人尽矣。”除兼侍立修注
官,力辞。
行都大火,子才应诏上封事,言甚切直,兼直舍人院。会泰来亦迁起居郎,
耻与泰来同列,七疏力辞,上为出泰来,而子才亦请去不已,曰:“泰来既去,
臣岂得独留。”上不允。又言:“蜀当以嘉、渝、夔三城为要,欲保夔则巴、蓬
之间不可无屯以控扼之,欲保渝则利、阆之间不可无屯以遏截之,欲守嘉则潼、
遂之间不可无屯以掎角之,屯必万人而后可。”升兼侍讲。御史徐经孙劾府尹厉
文翁,不报,出关,子才奏留之。文翁改知绍兴府,又缴其命。伯玉降官已逾年,
舍人院不敢行词,子才曰:“故事,文书行不过百刻。”即为书行,以为叙复地。
帝曰:“谪词皆褒语,可更之。”子才不奉诏,丞相又道帝意,子才曰:“腕可
断,词不可改。丞相欲改则自改之。”乃已。
淮东制置使贾似道以海州之捷,子才草奖谕诏,第述军容之盛,不言其功,
且语多戒敕,似道不乐。又言:“全蜀盛时,官军七八万人,通忠义为十四万,
今官军不过五万而已,宜招新军三万,并抚慰田、杨二家,使岁以兵来助。如此
则蜀犹可保,不则不出三年,蜀必亡矣。”汤汉、黄蜕召试学士院,子才发策,
蜕誉嵩之,罢蜕正字去。迁起居郎,言:“外郡以进奉易富贵,左右以土木蛊上
心,小人以哗竞朋比陷君子,此天灾所以数见也。”
明堂礼成,帝将幸西太乙宫款谢,实欲游西湖尔,子才力谏止。皇子冠,面
谕作乐章,礼部言:“古者适子一醮无乐,庶子三醮有乐,用乐非是。”子才言:
“嫡庶之分,特以所立之地不同,非适专用醴,庶专用醮也。乐章乃学士院故事,
况面谕臣,不敢不作。”诏从之。又言:“首蜀尾吴,几二万里。今两淮惟贾似
道、荆蜀惟李曾伯二人而已,可为寒心。”谓:“宜于合肥别立淮西制置司、江
淮别立荆湖制置司,且于涟、楚、光、黄、均、房、巴、阆、绵、剑要害之郡,
或筑城、或增戍以守之。”似道闻之,怒曰:“是欲削吾地也。”正月望,召妓
入禁中,子才言:“此皆董宋臣辈坏陛下素履。”权兵部侍郎,屡辞,帝不允。
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御史洪天锡劾宋臣、文翁及谢堂等,不报,出关。子才请行其言,文翁别与
州郡,堂自请外补,宋臣自请解内辖职,而宋臣录黄竟不至院,盖子才复有言也。
吴子聪之姑知古为女冠得幸,子聪因之以进,得知阁门事。子才缴之曰:“子聪
依凭城社,势焰熏灼,以官爵为市,搢绅之无耻者辐凑其门,公论素所切齿,不
可用。”帝曰:“子聪之除,将一月矣,乃始缴驳,何也?可即为书行。”子才
曰:“文书不过百刻,此旧制也。今子聪录黄二十余日乃至后省,盖欲俟其供职,
使臣不得缴之耳。给、舍纪纲之地,岂容此辈得以行私于其间。”于是子聪改知
澧州,待次。子才力辞去,帝遣检正姚希得挽留之,不可。
以集英殿修撰知太平州,前是例兼提领江、淮茶盐,子才以不谙财恳免。至
郡,首教民孝弟,以前人《慈竹》、《义木》二诗刻而颁之,间诣学为诸生讲说
经义。修采石战舰百余艘,造兵仗以千计。前政负上供纲及总所纲七十万缗,悉
为补之。蠲黄、池酒息六十余万贯,三县秋苗畸零万五千余石,夏税畸零绸帛四
千五百余匹、丝七百余两、绵一万三千余两、麦二千余石。郡有平籴仓,以米五
千石益之,又以缗钱二十六万创抵库,岁收其息以助籴本。召入对,权工部侍郎。
时丁大全与宋臣表里浊乱朝政,子才累疏辞归。初,子才在太平建李白祠,
自为记曰:“白之斥,实由高力士激怒妃子,以报脱靴之憾也。力士方贵倨,岂
甘以奴隶自处者。白非直以气陵亢而已,盖以为扫除之职固当尔,所以反其极重
之势也。彼昏不知,顾为逐其所忌,力士声势益张,宦官之盛,遂自是始。其后
分提禁旅,蹀血宫庭,虽天子且不得奴隶之矣。”又写力士脱靴之状,为之赞而
刻诸石。属有拓本遗宋臣,宋臣大怒,持二碑泣诉于帝,乃与大全合谋,嗾御史
交章诬劾子才在郡公燕及馈遗过客为入己,降两官,犹未已。帝疑之,密以椠问
安吉守吴子明,子明奏曰:“臣尝至子才家,四壁萧然,人咸知其清贫,陛下毋
信谗言。”帝语经筵宫曰:“牟子才之事,吴子明乃谓无之,何也?”众莫敢对,
戴庆炣曰:“臣忆子才尝缴子明之兄子聪。”帝曰:“然。”事遂解。盖公论
所在,虽仇雠不可废也。未几,大全败,宋臣斥,诬劾子才者悉窜岭海外,乃复
子才官职,提举玉隆万寿宫。
帝即欲召子才。会似道入相,素惮子才,又憾草诏事,仅进宝章阁待制、知
温州;又嗾御史造飞语目子才为潜党,将中以危祸。上意不可夺,遂以礼部侍郎
召,屡辞,不许。乃赐御笔曰:“朕久思见卿,故有是命,卿其勿疑,为我强起。”
故事,近臣自外召者,必先见帝乃供职;子才至北关,请内引奏事,宦者在旁沮
之,帝特令见,大说,慰谕久之。
时似道自谓有再造功,四方无虞皆其力,故肆意逸乐,恶闻谠言。子才言:
“开庆之时,天下岌岌殆矣,今幸复安。不知天将去疾,遂无复忧耶?抑顺适吾
意,而基异时不可测之祸也。奈何怀宴安以鸩毒,而不明闲暇之政刑乎!忠厚者,
我朝之家法也。乃者小人枋国,始用一切以戕其脉,今当反其所为,奈何愈益甚
乎!”谓“宜悉取祖宗所以待士爱民、祈天永命者循而行之”言:“议者国之元
气也。今言及乘舆,尚见优假,事关廊庙,忿怒斯形,朝政之阙失,臣下之蔽蒙,
何由上达乎?”帝曰:“非卿不闻此言。”宣坐赐茶,问外事甚悉,子才具以田
里疾苦对,帝颦蹙久之,即兼侍读,寻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宋臣有内侍省押班之命,举朝争之不能得。子才入疏,诘朝,帝出其疏示辅
臣,皆曰:“子才有忧君爱国之真,无要誉沽名之巧。”擢权礼部尚书。祀明堂,
子才为执绥官,帝问汉、唐文物,占对详赡。时士大夫小迕权臣,辄窜流,子才
请重者量移,轻者放还。兼直学士院,前是儤直多以疾免,子才始复旧制,帝
赐诗褒赏。每直,辄召对内殿,语至夜分,或就赐酒果。
兼给事中,彗星见,应诏上封事,请罢公田,更七司法。正为尚书,力辞,
不许。升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徐敏子以星赦量移,似道恶其为潜所用,讽后省
缴之,子才不可。叶李、吕宙之等上书攻似道,似道怒,欲杀之,以它事下天府
狱。子才请宥之,又遗书似道,似道复书辞甚忿,径从天府断遣,不复以闻,盖
惧子才再有所论驳也。
度宗在东宫,雅敬子才,言必称先生。即位,授翰林学士、知制诰,力辞不
拜,请去不已。进端明殿学士,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卒,赠四官,官其后二人。
子才事亲甚孝。弟子方客死公安,挟其柩葬安吉。女弟在眉山,拔其家于兵
火,致之安吉。在吉州,文天祥以童子见,即期以远大。所荐士若李芾、赵卯发、
刘黻、家铉翁,后皆为忠义士。平江守吴渊籍富民田以千余亩遗子才,皆即之。
身后家无余赀,卖金带乃克葬。有《存斋集》、内制外制、《四朝史稿》、奏议、
经筵讲义口义、《故事四尚》、《易编》、《春秋轮辐》。子巘,大理少卿。
朱貔孙,字兴甫,浮梁人。淳祐四年进士,授临江军学教授。丞相史嵩之闻
貔孙名,欲致之馆下,以禄未及亲辞。丧父,服除,授福州学教授,差充江东安
抚司干办公事。制置使王野、丘岳、马光祖、赵与陋皆荐之。丁大全在台,势焰
熏灼,天久阴雨,貔孙贻书政府,言回积阴之道,去奸邪,罢手实,蠲米税。奸
邪,指大全也。丞相董槐得书嘉叹。主管尚书刑、工部架阁文字。
宦者董宋臣宠幸用事,貔孙发策试胄子,极论宦寺专权之患,宋臣讽言者论
罢之。光祖辟添差江东安抚司机宜文字,擢史馆校勘。时大全执政,使其党许以
骤用,貔孙力拒之,且谒告归省。迁太学博士,属帝亲擢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
首疏论大全权奸误国之罪,倡言学校六士之冤。又以翕聚人才,凝固人心,精择
人言;增禁旅以壮帝畿,择良守以牧内郡,选全才以守江面,严舟师以防海道;
因地募兵,以应突至之敌,并力合势,以援必守之地。时有建议迁都四明者,貔
孙亟上疏言:“銮舆若动,则三边之将士瓦解,而四方之盗贼蜂起,必不可。”
遂止。貔孙在讲筵,言及宋臣挠政事忤旨。迁大理少卿,又迁司农少卿兼太子右
谕德,诏许乘马赴讲。貔孙谕导得体,衍说经义,有关于君道者必委曲敷畅,阴
寓警戒,太子每为之改容。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权直舍人院。
时大礼成,封命丛委,吏持词头下,每夕无虑数十,貔孙运笔如飞,夜未中
已就,皆温润典雅。迁宗正少卿。丁母忧,服除,授秘书监兼太子左谕德。改监
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姓名已付外矣,寻复改命浙西行公田。吏并缘为奸,貔孙
疏其敝。推《春秋》尊王绌霸之旨,劝帝崇仁政,用吉士,行正论,赐赍甚渥。
擢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请严京师淫声奇服之禁。他所论苗耗役害及经理川蜀,皆
当世急务。
宋臣覆出,朝论纷然,貔孙因对,力斥其奸,卒夺祠。升侍御史兼侍讲。长
星出东方,貔孙力诋外戚内臣及进奉羡余失人心者,且曰:“回天心自回人心始。”
辞旨恳切,帝为之感动,升侍读。貔孙之再入台,属疆场多事,屡陈备御之策。
理宗春秋高,倚成贾似道,似道擅命,貔孙随事进谏,不肯阿附,至若行公田之
政,屡于经筵密以告帝,似道自是深忌之。貔孙累疏求去。
理宗崩,度宗即位,擢右谏议大夫,赐紫金鱼袋兼赐章服犀带,以疾乞辞言
职,迁吏部尚书,不拜。帝以旧学故雅欲留貔孙,使者旁午于道,而貔孙辞益力,
以华文阁学士知宁国府,似道讽言者论罢。久之,提举太平兴国宫,复华文阁学
士、知袁州。至郡,宣布德意,以戢暴禁贪为先务。郡仓受租,旧倚斛面取赢,
吏加渔取。貔孙知其敝,悉榜除之,许民自概量。宿敝顿革,田里欢声。兴学校
以劝士。升敷文阁学士,知福州、福建安抚使。未几,卒于袁之郡治。赠四官,
与恩泽二,令所在给丧事。有文集、奏议行世。
欧阳守道,字公权,一字迂父,吉州人。初名巽,自以更名应举非是,当祭
必称巽。少孤贫,无师,自力于学。里人聘为子弟师,主人瞷其每食舍肉,密
归遗母,为设二器驰送,乃肯肉食,邻媪儿无不叹息感动。年未三十,翕然以德
行为乡郡儒宗。江万里守吉州,守道适贡于乡,万里独异视之。
淳祐元年举进士,廷对,言:“国事成败在宰相,人才消长在台谏。昔者当
国恶箴规,言者疑触迕,及其去位,共谓非才。或有迎合时宰,自效殷勤,亦有
疾恶乖方,苟求玼颣,以致忠邪不辨,黜陟无章。”唱名,徐俨夫为第一,俨夫
握守道起曰:“吾愧出君上矣,君文未尝不在我上也。”授雩都主簿。
丁母忧,服除,调赣州司户,其次在十年,后万里作白鹭洲书院,首致守道
为诸生讲说。湖南转运副使吴子良聘守道为岳麓书院副山长。守道初升讲,发明
孟氏正人心、承三圣之说,学者悦服。宗人新及子必泰先寓居长沙,闻守道至,
往访之。初犹未识也,晤语相契,守道即请于子良,礼新为岳麓书院讲书。新讲
《礼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一章,守道起曰:“长沙自有仲齐,吾何为至
此。”仲齐,新之字也。逾年,新卒,守道哭之恸,自铭其墓,又荐其子必泰于
当道。子良代,守道复还吉州。
里有张某丧其父,小祥,而舅氏讼以事,系之狱,使不得祭,邀其售己地以
葬。守道闻之,叹曰:“吾惟痛斯子之不得一哭其父也,且其痛奈何?”明日告
之邑令曰:“此非人心,滨祭而薄之,挠葬而夺之,舅如此,是自食其肉也。请
任斯子出,祭而复狱。”令亟出之。其舅丑诬守道,守道亦不自辨。转运使包恢
为请祠于朝。万里入为国子祭酒,荐为史馆检阅,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
安南国王陈日照传位其子,求封太上国王,下省官议。守道谓:“太上者,
汉高帝以尊其父,累朝未之有改,若赐诏书称太上国王,非便。南越尉佗尝自称
‘蛮夷大长老’,正南夷事也。《礼》,方伯自称曰‘天子之老’,大夫致仕曰
‘老’,自称亦曰‘老’。自蛮夷言之则有尉佗之故事;自中国言之,亦方伯致
仕者之常称。汉亦有老上单于之号,易‘太’以‘老’无损。或去‘上’字存其
‘太’字,太王则有古公,三太、三少,太宰、少宰,‘太’所以别于‘少’也。
谓父为太,则子为少矣。太以尊言,则太后、太妃、太子、太孙;以卑言,则太
史、太卜、太祝、乐太、师太,固上下所通用也。”时病足,不及与议。
迁校书郎兼景宪府教授,迁秘书郎,转对,言:“欲家给人足,必使中外臣
庶无复前日言利之风而后可。风化惟反诸身。化之以俭,而彼不为俭,吾惟有卑
宫室、菲饮食;化之以廉,而彼不兴廉,吾惟有不贵难得之货、不厚无益之藏。”
以言罢。守道徒步出钱塘门,唯书两箧而已。理宗遗诏闻,守道与其徒相向哭踊,
僮奴孺子各为悲哀。咸淳三年,特旨与祠。诏大臣举贤才,少傅吕文德举九十六
人,守道预焉。添差通判建昌军,以书谢庙堂曰:“史赞大将军不荐士,今大将
军荐士矣,而某何以得此于大将军哉。幸尝蒙召,擢备数三馆,异时或者谓其放
废无聊,托身诸贵人,亏伤国体,则宁得而解,愿仍赋祠禄足矣。”迁著作佐郎
兼崇政殿说书兼权都官郎官。经筵所进,皆切于当世务,上为动色。迁著作郎,
卒,家无一钱。
守道之兄之妻蚤丧,其子演五岁余,且多病,浚生甫数月,守道三十未有室,
顾无能乳哺者,日夜抱二子泣,里巷怜之。演既长,出莫知所之,守道哭而求诸
野,终不能得,三年不食肉,憔悴不释者终身。吉有贤守而大家怨之厚诬以赃者,
下其事常平使者。会旱甚,祷云腾,守道曰:“无以祷也,云腾之神,唐郡守吴
侯也。冤莫甚于前守,冤不直而吴侯于祷,侯有辞矣。匹妇藏冤,旱或三年,冤
在民牧,害岂其小。”反覆千余言,或迂笑之,守道不改,告来者不倦,守卒以
得直。所著有《易故》、文集。
论曰:汤璹立朝蹇谔。蒋重珍自擢巍科,既居盛名之下,而能树立于当世,
可谓难矣。牟子才、朱貔孙,直声著于中外。欧阳守道,庐陵之醇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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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二 列传第一百七十一

○孟珙 杜杲(子庶) 王登 杨掞 张惟孝 陈咸
孟珙,字璞玉,随州枣阳人。四世祖安,尝从岳飞军中有功。嘉定十年,金
人犯襄阳,驻团山,父宗政时为赵方将,以兵御之。珙料其必窥樊城,献策宗政
由罗家渡济河,宗政然之。越翼日,诸军临渡布阵,金人果至,半渡伏发,歼其
半。宗政被檄援枣阳,临阵尝父子相失,珙望敌骑中有素袍白马者,曰:“吾父
也。”急麾骑军突阵,遂脱宗政。以功补进勇副尉。
十二年,完颜讹可步骑二十万分两路攻枣阳,环集城下,珙登城射之,将士
惊服。宗政命珙取它道劫金人,破砦十有八,斩首千余级,大俘军器以归,金人
遁,以功升下班祗应。
十四年,入谒制置使赵方,一见奇之,辟光化尉,转进武校尉。十六年,以
功特授承信郎。丁父忧,制置使起复之,珙辞,讫葬趣就职,又辞,转成忠郎。
理宗即位,特授忠翊郎,寻差峡州兵马监押兼在城巡检,京湖制置司差提督虎翼
突骑军马,又辟京西第五副将,权管神劲左右军统制。
初,宗政招唐、邓、蔡壮士二万余人,号“忠顺军”,命江海总之,众不安,
制置司以珙代海,珙分其军为三,众乃帖然。绍定元年,珙白制置司创平堰于枣
阳,自城至军西十八里,由八叠河经渐水侧,水跨九阜,建通天槽八十有三丈,
溉田十万顷,立十庄三辖,使军民分屯,是年收十五万石。又命忠顺军家自畜马,
官给刍粟,马益蕃息。二年,升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总辖,本军屯驻忠顺三军。
明年,差京西兵马都监。丁母忧。又明年,起复京西兵马钤辖、枣阳军驻札,仍
总三军。
六年,大元将那颜倴盏追金主完颜守绪,逼蔡,檄珙戍鄂,讨金唐、邓行
省武仙。仙时与武天锡及邓守移剌瑗相掎角,为金尽力,欲迎守绪入蜀,犯光化,
锋剽甚。天锡者,邓之农夫,乘乱聚众二十万为边患。珙逼其垒,一鼓拔之,壮
士张子良斩天锡首以献。是役获首五千级,俘其将士四百余人,户十二万二十有
奇,乃授江陵府副都统制,赐金带。
制置司檄珙问边事,珙曰:“金人若向吕堰,则八千人不为少,然须木查、
腾云、吕堰等砦受节制乃可济。”已而刘全、雷去危两部与金人战于夏家桥,小
捷。有顷,金人犯吕堰,珙喜曰:“吾计得矣。”亟命诸军追击吕堰,进逼大河,
退逼山险,砦军四合,金人弃辎重走,获甲士五十有二,斩首三千,马牛橐驼以
万计,归其民三万二千有奇。瑗遣其部曲马天章奉书请降,得县五,镇二十二,
官吏一百九十三,马军千五百,步军万四千,户三万五千三百,口十二万五千五
百五十三。珙入城,瑗伏阶下请死,珙为之易衣冠,以宾礼见。
初,仙屯顺阳,为宋军所挠,退屯马蹬。金顺阳令李英以县降,申州安抚张
林以州降,珙言:“归附之人,宜因其乡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长,少壮
籍为军,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职使,各招其徒以杀其势”制置司
是之。七月己酉,仙爱将刘仪领壮士二百降,珙问仙虚实,仪陈:“仙所据九砦,
其大砦石穴山,以马蹬、沙窝、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易图也。若
先破离金砦,则王子山砦亦破,岵山、沙窝孤立,三帅成禽矣。”珙翼日遣兵向
离金,庐秀执黑旗帅众入砦,金人不疑为宋军,乃分据巷道,大呼纵火,掩杀几
尽。是夜,壮士杨青等捣王子山砦,护帐军酣寝,王建入帐中,斩金将首囊佩之,
平明视之,金小元帅也。
丙辰,出师马蹬,遣樊文彬攻其前门,成明等邀截西路,一军围讫石烈,一
军围小总帅砦,火烛天,杀僇山积,余逸去者复为成明伏军所得,壮士老少万二
千三百来归。师还,至沙窝西,与金人遇,大捷。是日,三战三克。未几,丁顺
等又破默候里砦。珙召仪曰:“此砦既破,板桥、石穴必震,汝能为我招之乎?”
仪曰:“晋德与花腿王显、金镇抚安威故旧,招之必来。”乃遣德行,仪又请选
妇人三百伪逃归,怀招军榜以向,珙从之。威见德,叙情好甚欢,介德往见显,
显即日以书乞降。德复请珙遣刘仪候之。显军约五千,犹未解甲,珙令作栲栳阵;
入阵,周视良久,乃去,如素所抚循;飨以牛酒,皆醉饱歌舞。珙料武仙将上岵
山绝顶窥伺,令樊文彬诘旦夺岵山,驻军其下,前当设伏,后遮归路。已而仙众
果登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藉崖谷,山为之赪,杀其将
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弃铠甲如山。薄暮,珙进军至小水河,仪还,具言仙不
欲降,谋往商州依险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曰:“进兵不可缓。”夜漏十刻,
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九砦。丙辰,蓐食启行,晨至石穴。时积雨未霁,
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也。”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而以
文彬往来给事。自寅至巳力战,九砦一时俱破,武仙走,追及于鲇鱼砦,仙望见,
易服而遁。复战于银葫芦山,军又败,仙与五六骑奔。追之,隐不见,降其众七
万人,获甲兵无算。还军襄阳,转修武郎、鄂州江陵府副都统制。
大元兵遣宣抚王楫约共攻蔡,制置使谋于珙,珙请以二万人行,因命珙尽护
诸将。金兵二万骑繇真阳横山南来,珙鼓行而前,金人战败,却走,追至高黄陂,
斩首千二百级。
倴盏遣兔花忒、没荷过出、阿悉三人来迓,珙与射猎,割鲜而饮,驰入其
帐。倴盏喜,约为兄弟,酌马湩饮之。金兵万人自东门出战,珙遮其归路,
掩入汝河,擒其偏裨八十有七人。得蔡降人,言城中饥,珙曰:“已窘矣,当尽
死而守,以防突围。”珙与倴盏约,南北军毋相犯。决堰水,布虎落。倴盏
遣万户张柔帅精兵五千人入城,金人钩二卒以往,柔中流矢如猬,珙麾先锋救之,
挟柔以出。拨发官宋荣不肃,将斩之,众下马罗拜以请,犹杖之。黎明,珙进逼
石桥,钩致生俘郭山,战少却。金人突至,珙跃马入阵,斩山以徇,军气复张,
殊死战,进逼柴潭立栅,俘金人百有二,斩首三百余级。翼日,命诸将夺柴潭楼。
金人争楼,诸军鱼贯而上。金人又饰美妇人以相蛊,麾下张禧等杀之,遂拔柴潭
楼,俘其将士五百三十有七人。蔡人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丈,城
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下有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再行,曰:
“柴潭非天造地设,楼伏弩能及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
立待。”皆曰:“堤坚未易凿。”珙曰:“所谓坚者,止筑两堤首耳,凿其两翼
可也。”潭果决,实以薪苇,遂济师攻城,擒其两将斩之,获其殿前右副点检温
端,磔之城下,进逼土门。金人驱其老稚熬为油,号“人油砲”,人不堪其楚,
珙遣道士说止之。
端平元年正月辛丑,黑气压城上,日无光,降者言:“城中绝粮已三月,鞍
靴败鼓皆糜煮,且听以老弱互食,诸军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斩败军全
队,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众。”珙下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布城下。己酉,珙
帅师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将闻鼓则进,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
竞登,大战城上,降其丞相乌古论栲栳,杀其元帅兀林达及偏裨二百人。门西开,
招倴盏入,江海执其参政张天纲以归。珙问守绪所在,天纲曰:“城危时即取
宝玉置小室,环以草,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烟焰未绝。”珙与倴盏分
守绪骨,得金谥宝、玉带、金银印牌有差。还军襄阳,特授武功郎、主管侍卫马
军行司公事。擢建康府都统制兼权侍卫马军行司职事。
太常寺簿朱杨祖、看班祗候林拓朝八陵,谍云大元兵传宋来争河南府,哨已
及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设伏,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畏不前。珙曰:
“淮东之师,由淮、泗溯汴,非旬余不达,吾选精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逮师
至东京,吾已归矣。”于是昼夜兼行,与二使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礼而归。制
置司奏留珙襄阳兼镇北军都统制。镇北军者,珙所招中原精锐百战之士万五千余
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邓间。俄令赴枢密院禀议,授带御器械。二
年,授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时暂黄州驻札,朝辞,上曰:“卿名将之子,忠勤
体国,破蔡灭金,功绩昭著。”珙对曰:“此宗社威灵,陛下圣德,与三军将士
之劳,臣何力之有?”帝问恢复,对曰:“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
帝问和议,对曰:“臣介胄之士,当言战,不当言和。”赐赍甚厚。兼知光州,
又兼知黄州。
三年,珙至黄,增埤浚隍,搜访军实,边民来归者日以千数,为屋三万间居
之,厚加赈贷。又虑兵民杂处,因高阜为齐安、镇淮二砦,以居诸军。创章家山、
毋家山两堡为先锋、虎翼、飞虎营。兼主管管内安抚司公事,节制黄蕲光、信阳
四郡军马。
大元兵攻蕲州,珙遣兵解其围;又攻襄阳,随守张龟寿、荆门守朱杨祖、郢
守乔士安皆委郡去,复州施子仁死之,江陵危急。诏沿江、淮西遣援,众谓无逾
珙者,乃先遣张顺渡江,珙以全师继之。大元兵分两路:一攻复州,一在枝江监
利县编筏窥江。珙变易旌旗服色,循环往来,夜则列炬照江,数十里相接。又遣
外弟赵武等共战,躬往节度,破砦二十有四,还民二万。嘉熙元年,封随县男,
擢高州刺史,忠州团练使兼知江陵府、京西湖北安抚副使。未几,授鄂州诸军都
统制。
大元大将忒没入汉阳境,大将口温不花入淮甸,蕲守张可大、舒州李士
达委郡去,光守董尧臣以州降。合三郡人马粮械攻黄守王鉴,江帅万文胜战不利。
珙入城,军民喜曰:“吾父来矣。”驻帐城楼,指画战守,卒全其城,斩逗留者
四十有九人以徇。御笔以战功赏将士,特赐珙金碗,珙益以白金五十两赐之诸将。
将士弥月苦战,病伤者相属,珙遣医视疗,士皆感泣。
二年春,授宁远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鄂州江陵府诸军都统制。珙以三军赏
典未颁,表辞。诏曰:“有功不赏,人谓朕何?三军勋劳,趣其来上。封爵之序,
自将帅始,卿奚辞焉?”未几,授枢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副使兼督
视行府参谋官。未几,升制置使兼知岳州。乃檄江陵节制司捣襄、郢,于是张俊
复郢州,贺顺复荆门军。十二月壬子,刘全战于冢头,战于樊城,战于郎神山,
屡以捷闻。三年春正月,曹文镛复信阳军,刘全复樊城,遂复襄阳。授枢密都承
旨、制置使兼知鄂州。全遣谭深复光化军,息、蔡降,珙命以兵逆之,得壮士百
余,籍为忠卫军。
初,诏珙收复京、襄,珙谓郢然后可以通馈饷得荆门然后可以出奇兵,由是
指授方略,发兵深入,所至以捷闻。珙奏略曰:“取襄不难而守为难,非将士不
勇也,非车马器械不精也,实在乎事力之不给尔。襄、樊为朝迁根本,今百战而
得之,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
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乃置先锋军,以襄、郢归顺人隶焉。
庚寅,谍报大元兵欲大举临江,珙策必道施、黔以透湖湘,请粟十万石以给
军饷,以二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忠卫旧将晋德自光化来归,珙奖用之。珙
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遣于德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大元兵自随
窥江,珙密遣刘全拒敌,遣伍思智以千人屯施州。大元大将塔海并秃雪帅师入蜀,
号八十万,珙增置营砦,分布战舰,遣张举提兵间道抵均州防遏。大元兵度万州
湖滩,施、夔震动,珙兄璟时为湖北安抚副使、知峡州,急以书谋备御。珙请于
督府,帅师西上。璟调金铎一军迎拒于归州大<王亚>砦。刘义捷于马巴东县之清平
村。珙弟璋选精兵二千驻澧州防施、黔路。四年,进封子。
珙条上流备御宜为藩篱三层:乞创制副司及移关外都统一军于夔,任涪南以
下江面之责,为第一层;备鼎、澧为第二层;备辰、沅、靖、桂为第三层。峡州、
松滋须各屯万人,舟师隶焉,归州屯三千人,鼎、澧、辰、沅、靖各五千人,郴、
桂各千人,如是则江西可保。又遣杨鼎、张谦往辰、沅、靖三州,同守倅晓谕熟
蛮,讲求思、播、施、黔支径,以图来上。
会谍知大元兵于襄樊随、信阳招集军民布种,积船材于邓之顺阳,乃遣张汉
英出随,任义出信阳,焦进出襄,分路挠其势。遣王坚潜兵烧所积船材,又度师
必因粮于蔡,遣张德、刘整分兵入蔡,火其积聚。制拜宁武军节度使、四川宣抚
使兼知夔州。招集麻城县、巴河、安乐矶、管公店淮民三百五十有九人,皆沿边
经战之士,号“宁武军”,令璋领之。进封汉东郡侯兼京湖安抚制置使。
回鹘爱里八都鲁帅壮士百余、老稚百一十五人、马二百六十匹来降,创“飞
鹘军”,改爱里名艾忠孝,充总辖,乞补以官。四川制置使陈隆之与副使彭大雅
不协,交章于朝。珙曰:“国事如此,合智并谋,犹惧弗克,而两司方勇于私斗,
岂不愧廉、蔺之风乎。”驰书责之,隆之、大雅得书大惭。
厘蜀政之弊,为条班诸郡县,曰差除计蜀,曰功赏不明,曰减克军粮,曰官
吏贪黩,曰上下欺罔。又曰:“不择险要立砦栅,则难责兵以卫民;不集流离安
耕种,则难责民以养兵。”乃立赏罚以课殿最,俾诸司奉行之。黎守阎师古言大
理国请道黎、雅入贡,珙报大理自通邕、广,不宜取道川蜀,却之。兼夔路制置
大使兼屯田大使。军无宿储,珙大兴屯田,调夫筑堰,募农给种,首秭归,尾汉
口,为屯二十,为庄百七十,为顷十八万八千二百八十,上屯田始末与所减券食
之数,降诏奖谕。靖州徭林赛良为乱,遣王瑀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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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淳祐二年,珙以京、襄死节死事之臣请于朝,建祠岳阳,岁时致祭,有旨赐
名闵忠庙。淮东受兵,枢密俾珙应援,遣李得帅精兵四千赴之,珙子之经监军。
谍知京兆府也可那延以骑兵三千经商州取鹘岭关,出房州竹山,遣王令屯江陵,
寻进屯郢州,刘全屯沙市,焦进提千人自江陵、荆门出襄。檄刘全赍十日粮,取
道南漳入襄,与诸军合。
大元兵至三川,珙下令应出戍主兵官,不许失弃寸土。权开州梁栋乏粮,请
还司,珙曰:“是弃城也。”栋至夔州,使高达斩其首以徇。由是诸将禀令惟谨。
大元兵至泸,珙命重庆分司发兵应援,遣张祥屯涪州。拜检校少保,进封汉东郡
公。珙言:“沅之险不如辰,靖之险不如沅,三州皆当措置而靖尤急。今三州粒
米寸兵无所从出,出京湖之忧一。江防上自秭归,下至寿昌,亘二千里,自公安
至峡州滩碛凡十余处,隆冬水涸,节节当防,兵讳备多,此京湖之忧二。今尺籍
数亏,既守滩碛,又守关隘,此京湖之忧三。陆抗有言:‘荆州国之藩表,如其
有虞,非但失一郡,当倾国争之。若非增兵八万并力备御,虽韩、白复生,无所
展巧。’今日事势大略相似,利害至重。”余玠宣谕四川,道过珙,珙以重庆积
粟少,饷屯田米十万石,遣晋德帅师六千援蜀,之经为策应司都统制。四年,兼
知江陵府。珙谓其佐曰:“政府未之思耳,彼若以兵缀我,上下流急,将若之何?
珙往则彼捣吾虚,不往则谁实捍患。”识者是之。
诏京湖调兵五千戍安丰,援寿春。珙遣刘全将以往。继有命分兵三千备齐安,
珙言:“黄州与寿昌三江口隔一水耳,须兵即度,何必预遣?先一日则有一日之
费,无益有损,万一上游有警,我军已疲,非计之得也。”不从。五年,御笔以
职事修举,转行两官,许令回授。珙至江陵,登城叹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
沮洳有变为桑田者,敌一鸣鞭,即至城外。盖自城以东,古岭先锋直至三氵义,
无所限隔。”乃脩复内隘十有一,别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数十里者。沮、漳之水,
旧自城西入江,因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随其高下,为
匮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土木之工百七十万,民不知役,绘图上之。
珙以身镇江陵,而兄璟帅武昌,故事,无兄弟同处一路者,乞归田,不允。
诏以兵五千援淮,珙使张汉英帅之。枢密调兵五千赴广西,珙移书执政曰:“大
理至邕,数千里部落隔绝,今当择人分布数郡,使之分治生夷,险要形势,随宜
措置,创关屯兵,积粮聚刍于何地,声势既张,国威自振。计不出此而闻风调遣,
空费钱粮,无补于事。”不听。大元大将大纳至江陵,遣杨全伏兵荆门以战,珙
先期谍知,达于枢密,檄两淮为备,两淮不知也,后果如所报。珙奏:“襄、蜀
荡析,士无所归,蜀士聚于公安,襄士聚于郢渚。臣作公安、南阳两书院,以没
入田庐隶之,使有所教养。”请帝题其榜赐焉。
初,珙招镇北军驻襄阳,李虎、王旻军乱,镇北亦溃,乃厚招之,降者不绝。
行省范用吉密通降款,以所受告为质,珙白于朝,不从。珙叹曰:“三十年收拾
中原人,今志不克伸矣。”病遂革,乞休致,授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
终于江陵府治,时九月戊午也。是月朔,大星陨于境内,声如雷。薨之夕,大风
发屋折木。讣至,帝震悼辍朝,赙银绢各千,特赠少师,三赠至太师,封吉国公,
谥忠襄,庙曰威爱。
珙忠君体国之念,可贯金石。在军中与参佐部曲论事,言人人异,珙徐以片
语折衷,众志皆惬。谒士游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抚接。名位虽重,惟建鼓旗、
临将吏而色凛然,无敢涕唾者。退则焚香扫地,隐几危坐,若萧然事外。远货色,
绝滋味。其学邃于《易》,六十四卦各系四句,名《警心易赞》。亦通佛学,自
号“无庵居士”。
杜杲,字子昕,邵武人。父颖,仕至江西提点刑狱,故杲以任授海门买纳盐
场,未上,福建提点刑狱陈彭寿檄摄闽尉。民有甲之子死,诬乙杀之,验发中得
沙,而甲舍旁有池沙类发中者,鞫问,子果溺死。
江、淮制置使李珏罗致幕下。滁州受兵,檄杲提偏师往援,甫至,民蔽野求
入避,滁守固拒,杲启钥纳之。金人围城数重,杲登陴中矢,益自奋厉,卒全其
城。
调江山丞,两浙转运使朱在辟监崇明镇,崇明改隶淮东总领,与总领岳珂议
不合,慨然引去。珂出文书一卷,曰:“举状也。”杲曰:“比而得禽兽,虽若
丘陵,弗为。”珂怒,杲曰:“可劾者文林,不可强者杜杲。”珂竟以负芦钱劾,
朝廷察芦无亏,三劾皆寝。
淮西制置曾式中辟庐州节度推官。浮光兵变,杲单骑往诛其渠魁,守将争饷
金币,悉封贮一室,将行,属通判郑准反之。安丰守告戍将扇摇军情,且为变,
帅欲讨之,杲曰:“是激使叛也。”请与两卒往,呼将谕之曰:“而果无他,可
持吾书诣制府。”将即日行,一军帖然。
知六安县,民有嬖其妾者,治命与二子均分。二子谓妾无分法,杲书其牍云:
“《传》云‘子从父令’,律曰‘违父教令’,是父之言为令也,父令子违,不
可以训。然妾守志则可,或去或终,当归二子。”部使者季衍览之,击节曰:
“九州三十三县令之最也。”
知定远县,会李全犯边,衍时为淮帅,辟通判濠州,朝廷以杲久习边事,擢
知濠州。制置大使赵善湘谋复盱眙,密访杲,杲曰:“贼恃外援,当断盱眙桥梁
以困之。”卒用其策成功。金众数万驻榆林阜请降,辎重甚富,或请诱而图之。
杲曰:“杀降不仁,夺货不义,纳之则有后患。谕而遣之。召奏事,差主管官告
院,知安丰军。善湘与赵范、范弟葵出师,迁淮西转运判官。诏问守御策,杲上
封曰:“沿淮旱蝗,不任征役;中原赤立,无粮可因。若虚内事外,移南实北,
腹心之地,必有可虑。”时在外谏出师者惟杲一人。及兵败洛阳,人始服其先见。
奉崇道祠,再知濠州,未行,改安丰。大元兵围城,与杲大战。明年,大兵复大
至,又大战。擢将作监,御书慰谕之。丞相李宗勉、参知政事徐荣叟曰:“帅淮
西无逾杜杲者。”诏以安抚兼庐州,进太府卿、淮西制置副使兼转运使。复与大
元兵战。累疏请老,不许。权刑部尚书。
淳祐元年,乞去愈力,擢工部尚书,遂以直学士奉祠。帝欲起之帅广西,以
言者罢。帝曰:“杜杲两有守功,若脱兵权,使有后祸,朕何以使人?”乃起知
太平州。俄擢华文阁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节制安庆、和、
无为三郡。
杲罢杨林堡,以其费备历阳,淮民寓沙上者护以师。首谒程颢祠。总领所即
张栻宦游处,陈像设祀焉。置贡士庄,蠲民租二万八千石。复与大元兵战于真州。
进敷文阁学士,迁刑部尚书,引见,帝加奖劳。乞归不许,兼吏部尚书。杲随资
格通其碍,铨综为精。梁成大子赂当国者求铨试,杲曰:“昔沈继祖论朱文公,
成大亦论真文忠公,皆得罪名教者,子孙宜废锢,安得仕?”进徽猷阁,奉祀。
请老,升宝文阁致仕。帝思前功,进龙图阁而杲卒,遗表上,赠开府。
杲淹贯多能,为文丽密清严,善行草急就章。晚岁专意理学,尝言吾兵间无
悖谋左画,得于《四书》。子庶。
庶字康侯,幼倜傥有大志,性刚劲,通宋典故,善为文。从父兵间,习边事,
未人仕已立战功,明堂恩补官。大元兵围安丰,兵将不相下,庶调护咸得其欢心,
卒协力捍御。杲帅淮西,辟书写机宜文字。庐州围解,庶白事庙堂,诸将馈金助
上功费,皆受之,赏典行,归悉反所馈。迁籍田令兼制机督干。监吕文德、聂斌
军,与大元兵战朱皋、白冢,迁将作监簿。
杲在建康,庶通判和州,权知真州。郡素缺备,庶大修守御,具积排杉木殆
十万株。差知兴化军,奉祀鸿禧观。起知邕州,改潮州,以言者寝命。赴淮东制
司议幕,过阙,迁将作监丞。迁司农丞、知和州,陛辞,言:“今天时不可幸,
地利不可恃,人和不可保,苟恃天幸,恃长江,恃清野,而付边事于素不谙历之
人,未见其可。”帝嘉纳。
寻兼淮西提点刑狱,浚城濠,增守备,修学宫。知真州兼淮东提点刑狱,逾
年,进直秘阁,移淮西兼庐州安抚副使,人欢迎如见慈父,治绩甚多。就任加刑
部郎中,升宝文阁,与大元兵战于望仙、白沙城。升华文阁。开庆元年冬,进大
理少卿、淮东转运副使、两淮制置司参谋官,特授两淮制置使、知扬州。射阳湖
饥民啸聚,庶曰:“吾赤子也。”遣将招刺,得丁壮万余,戮止首恶数人。明年
四月,火,抗章自劾,召赴行在。寻直宝文阁、知隆兴府、江西转运副使,卒。
王登,字景宋,德安人。少读书,喜古兵法,慷慨有大志,不事生产。出制
置使孟珙幕府,久之,权知巴东县。献俘制置司,登念奋自书生,不拜,吏曰:
“不拜则不敢上。”难之,竟弃功去。淳祐四年,举进士,调兴山主簿。总领贾
似道檄修江陵城,条画有法。明年,制置使李曾伯经理襄阳,登在行,以积功升,
寻以母忧去。
及吴渊为制置使,边事甚亟,因忆弟潜盛言王登才略,具书币招之。登方与
客奕,发书,衣冠拜家庙,长揖出门,问牛几何,可尽发犒师。渊慨然曰:“事
亟矣,奈何?”登曰:“亟呼诸将共议。”众至,欢跃曰:“景宋在此。”渊曰:
“汝辈欲西门出,景宋欲从方城,如何?”众曰:“惟命!”登曰:“用兵患不
一,登书生,不过冯轼观战,请五大帅中择一人为节制。”渊曰:“请监丞出,
正谓此也。”即书银牌曰:“监丞代某亲行,将士用命不用命,赏罚毕具申。”
登至沙市,椎牛酾酒,得七千人,誓曰:“登与诸将义同骨肉,今日之事,登不
且命,诸将杀登以献主帅;诸将有一不用命,登有制札在,不敢私也。”众股栗
听命,竟立奇功于沮河。赵葵为制置使,见登握手曰:“景宋一身胆,惜相见晚
也。”俾参宣抚司兼京西两节。马光祖为制置使,辟充参谋官,迁军器少监、京
西提点刑狱。
登威声日振。有余思忠及徐制几谗于光祖曰:“京湖知有王景宋,不知有马
制置,非久易位矣。”光祖疑焉,出登屯郢州,后以干办钟蜚英调护,情好如初。
侍御史戴庆炣劾思忠,其党过元龙、沈翥在幕中,又倾之,以是议论不合,才
略不能施,识者惜焉。
开庆元年,登提兵援蜀,约日合战,夜分,登经理军事,忽绝倒,五藏出血。
幕客唐舜申至,登尚瞪目视几上文书,俄而卒。它日,舜申舟经汉阳,有蜀声呼
唐舜申者三,左右曰:“景宋声也。”是夕,舜申暴卒。
杨掞,字纯父,抚州临川人。少能词赋,里陈氏馆之教子,数月拂衣去。游
襄、汉,既而代陈中选,陈谢之万缗,辇以入倡楼,箧垂尽,夜忽自呼曰:“纯
父来此何为?”明日遂行。用故人荐,出淮阃杜杲幕,杲曰:“风神如许,它日
不在我下。”由是治法征谋多咨于掞。逾年,安丰被兵,掞慨然曰:“事亟矣,
掞请行。”乃以奇策解围,奏补七官。
掞念置身行伍间,骑射所当工,夜以青布籍地,乘生马以跃,初过三尺,次
五尺至一丈,数闪跌不顾。制置使孟珙辟于幕,尝用其策为“小子房”,与之茶
局,周其资用。掞以本领钱数万费之,总领贾似道稽数责偿,珙以白金六百令掞
偿之,掞又散之宾客,酣歌不顾。似道欲杀之,掞曰:“汉高祖以黄金四万斤付
陈平,不问出入,公乃顾此区区,不以结豪杰之心邪?”似道始置之。珙尝燕客,
有将校语不逊,命斩之,掞从容曰:“斩之诚是,第方会客广谋议,非其时非其
地也。”珙大服。未几,有大将立功,珙坐受其拜,掞为动色,因叹曰:“大将
立功,庭参纳拜,信兜鍪不如毛锥子也。”于是谢绝宾客,治进士业,遂登第,
调麻城尉。
向士璧守黄州,檄入幕,寻以战功升三官。无何,得心疾,曰:“我不可用
矣。”遂调潭州节度推官。赵葵为京湖制置使,掞与偕行,王登迓于沙市,极谈
至夜分,掞退曰:“王景宋满身是胆,惜欠沉细者,如掞副之,何事不可为也,
但恐终以勇败。”后登死,人以为知言。逾时,士璧守峡州,招之,病不果行而
卒,赠架阁。
张惟孝,字仲友,襄阳人。长六尺,通《春秋》,下第,乃工骑射。城中乱,
争出关,惟孝拔剑杀数人,趋白河,见一舟壮钜甚,急登之,舟人不可,惟孝曰:
“今日之事,非汝即我,能杀我者得此舟。”众披靡,遂以舟达郢州。兵乱,奔
沙洋,别之杰为帅,尽隘诸湖不泄水,惟孝令二人贾服前行,密窥隘兵,曰:
“易与耳。”乃与十骑,衣黑袍,假为敌兵,曰:“后队亟至。”守隘四五百人
悉溃,舟趋藕池。
开庆元年,卜居江陵,至沙市,众舟大集,不可涉。顷有峨冠张盖,从者数
十,则宣抚姚希得之弟也,今曰:“敢有争岸者投水中。”惟孝睥睨良久,提剑
驱左右而出,举白旗以麾,令众船登岸,毋敢乱次。干官钟蜚英见而异之,以告
唐舜申,舜申曰:“吾故人也。”具言惟孝平生。蜚英谓曰:“今日正我辈趋事
赴功之秋。”惟孝不答,又叩之,则曰:“朝廷负人。”明日,蜚英导希得罗致
之,宴仲宣楼,蜚英酒酣曰:“有国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将安归乎?”惟孝跃
然曰:“从公所命。”乃请空名帖三十以还。逾旬,与三十骑俱拥甲士五千至,
旗帜鲜明,部伍严肃,上至公安,下及墨山,游踏相继。希得大喜,请所统姓名,
惟孝曰:“朝廷负人,福难祸易,聊为君侯纾一时之难耳,姓名不可得也。”时
鼎、澧五州危甚,于是击鼓耀兵,不数日,众至万人,数战俱捷,江上平。制使
吕文德招之,不就而遁,物色之不可得,或云已趋淮甸,后不知所终。
陈咸,字逢儒,监察御史升卿次子,为叔父巨卿后。登淳熙二年进士第,调
内江县尉。县吏受贿,赋民不均,咸以闻于部使者,为下令听民自陈利病,而委
咸均其赋。改知果州南充县,转运司辟主管文字。岁旱,税司免下户两税,转运
使安节以为亏漕计,咸白安节曰:“苟利于民,违之不可。”因言:“今楮币行
于四川者几亏三百万,苟增印百万,足以补放免之数。”安节从之。军多滥请,
咸每裁损,帅属以为言,咸曰:“咸首可断,滥请不可得。”蜀岁收激赏权输绢
钱,民以为病,咸白安节,核入节出,奏岁减二十余万缗。擢知资州,时久旱,
咸被命即请帅臣发粟二千余石以振。明年,东、西川皆旱,总制二司议蠲民赋而
虑亏国课,咸请增印未补发引百有九万以偿所蠲,议遂决。大修学宫,政以最闻,
改知普州。
开禧元年,边事兴,四川宣抚使程松奇其才,辟主管机宜文字。咸首贻书论
兵不可轻动,劝松搜人才,练军实;考图籍以疏财用之源,视险要以决攻守之计;
约大将面会,以免疑忌之嫌;捐金帛募死士,以明间探之远;出虚捣奇之策,审
于当用;幸胜趋利之谋,寝而勿行。松复书深纳,然实不能用。副使吴曦蔑视松,
易置将兵,不关白正使。松务为简贵,咸忧之,复说松收梁、洋以北义士为缓急
用;据险厄,立关堡,杜支径以备不虞。松又不能用。迁利路转运判官。
曦叛臣于金,关外四州继没,人情大骇。咸留大安军督军粮,檄其守杨震仲
振流民,备奸盗,众稍安。安丙密以曦反谋告咸,咸即遣人告松,松不之察。曦
以咸蜀名士,欲首胁之以令其余,檄咸议事。咸不往,遂之利州。抵城外,伪都
运使徐景望已挟兵入居台治。英宗讳日,景望大合乐以享,咸力拒之。
初,咸自大安东下,遇伪将褚青与语,青有悔意。至是,以主管文字王釜、
福艾可与共事,欲结二人诛景望,烧栈阁,绝曦援兵。既而釜弃官归,咸以青不
可保,谋遂沮。李道传问咸:“计将安出?”咸曰:“事极不过一死耳,必不为
吾蜀累也。”语家子钦曰:“咸受国厚恩,义当击贼,恨无兵权,独有下策,削
发以全臣节。”会曦以书招之急,咸答书劝其禀命,既而欲亲谕之,遂行,遇伪
统领孟可道,知曦已僣乱,曰:“吾书不可用矣。”还至后钅敖,入帐中以刀自
断其结,披缁而出。景望遣兵拘咸于岸,曦闻怒甚。吴睍劝曦召咸主武兴寺,
因杀之,安丙力为救解,乃得释归。曦既诛,咸语诸子曰:“吾不能讨贼而弃官
守,罪也。”上表自劾,安丙、杨辅等皆勉其出。丙寻奏以咸总蜀赋,从之。
时僣乱后,帑藏赤立。咸至武兴,与丙商榷利病,兵政财计,合为一家,请
丙奏于朝。核诸司羡余,移支常平广惠米,铸当五钱,榜卖官,并权截四路上供,
汰弱兵二万余,规画备至,故军兴增支之数八千七百五十余万,皆不取于民。咸
总赋之始,赡军帑廪缗不过一千四十五万余,粮不过九十一万余,料不过二万余。
咸昼夜精勤,调度有方,不二岁,益昌大军库有楮引百八十万,成都免引场桩拨
二百一十余万,城下三仓军粮四十余万石,预借米本一百一十余万,又别贮军粮
百四十九万石,料七万余,而布帛丝绵、铜铁钱与祠牒不预焉。
剑外民久苦役调,或建议调东、西两路及夔路丁壮共其劳。令始下,民惮行,
驰诉于安丙,乞计直输钱以免行,久而不克输者十五余万,咸蠲之。蜀钱引旧约
两界五千余万,半藏于官,自军兴引皆散于民,宣、总二司增创三界通行八千余
万,价日益落。咸捐一千二百余万缗以收十九界之半,又与丙议合茶马司之力,
再收九十一界,续造九十三界以兑之,于是引价复昂,籴价顿减。
嘉陵江流忽浅,或云金人截上流,咸不动,疏而导之,自益昌至于鱼梁,馈
运无阻。金州地险,咸增馈米以实之,人皆曰:“金州之险,金人不可向,何益
之为?”咸曰:“敌至而虑,无及矣。”未几,金人犯上津,守赖以固。召为司
农少卿,卒。丙列奏其功,赐谥勤节。初,宣谕使吴猎尝表其节,诏进二秩,咸
乞回赠所生父母焉。
论曰:宋之辱于金久矣,值我国家兴师讨罪,声震河朔,乃遣孟珙帅师夹攻,
遂灭其国,以雪百年之耻。而珙说礼乐、敦诗书,诚寡与二。杜杲、王登、杨掞、
张惟孝,思以功名自见,虽所立有小大,皆奇才也。陈咸不从逆曦,虽不能死,
然理财于丧乱之余,蜀赖以固守,岂不贤于匹夫而莫经沟渎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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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一十三 列传第一百七十二

○赵汝谈 赵汝谠 赵希 赵彦呐 赵善湘 赵与欢 赵必愿
赵汝谈,字履常,生而颖悟,年十五,以大父恩补将仕郎。登淳熙十一年进
士第。丞相周必大得其文异之,语参知政事施师点曰:“是子他日有大名于世。”
调汀州教授,改广德军,添差江西安抚司干办公事。尝从朱熹订疑义十数条,熹
嗟异之。
佐丞相赵汝愚定大策,汝愚欲骤以词掖处之,力辞去。持祖母服。汝愚去国,
其弟汝谠力上疏乞留汝愚、斩侂胄,闻者吐舌。兄弟罹党祸斥去。寻调安庆府教
授,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丁母忧,免丧,召为太社令。
时侂胄用事炽甚,汝谈痛愤,登坛读祝,大呼侂胄及陈自强名。自强不能堪,
它日指汝谈曰:“末坐白皙者何人?”汝谈不为动。以参知政事李壁荐,召试馆
职,擢正字。是时吴曦叛,上下束手,或请就以曦为王,其人造汝谈,汝谈诘之
曰:“孰欲王曦者,可斩!”其人面发赤不能对,遂以言去,主管崇道观。添差
通判嘉兴府,与郡守王介志合。改知无为军,与光州守柴中行、安丰守陆峻俱称
循吏。
时金人内变,有旨令献料敌、备边二策。其料敌之策曰:“祸乱犹在河北,
未遽至河南,盖豪雄择形势,大盗窥货宝,金帛重器俱聚河北,河南无大川为之
险,欲起安所凭?且金素以河南近我,置守多完颜氏亲党,其下亦令蕃汉错居,
所以防虑备尽。纵彼丧乱,守将欲畔则自畔,何至相率尽反。然有天下者,自不
容易一日废备,岂以金人存亡之候为吾缓急哉!”其备边之策曰:“今边州大抵
无城,缺兵少粮,铠仗不足。若使自办,何所取资?丐诸朝廷,安得力给?若仿
古藩封,拔用英杰守郡,则并租税市榷之利尽与之,免其共贡,上不置监临,下
悉听选辟,民得自赋,兵得自募,凡百悉听所为。其有功者亦不遽徙,就峻爵秩,
增异车服,给美田宅,官其子孙,凡可优宠,无不极至,使内为公卿,虽贵曾不
如守边之乐。如此则有才者争自奋励,缓急必能出死力报上。”于后河南二十余
年犹为金守,宋沿边诸郡权大削,兵事无肯任责者,汝谈之言若蓍龟然。
改湖北提举常平,振饥尽力。知温州,改知外宗正,作诗勉其族属,皆望风
而化。迁江西提举常平。宁宗崩,以哀痛得疾。贺理宗表,力寓劝戒。陈硕曰:
“此谏书也。”数丐祠,授江西转运判官,辞不获命,之官一月,以言者罢。
先是,汝谈因疾去官,言者谓其傲睨轩冕,不乐为世用。至是弥远不与祠,
乃杜门著述。
端平初,以礼部郎官召,入对言:“倚用老成,广集忠智,访求众敝之原,
辟取可行之策,以饬积蠹之蛊,而成终泰之功者,愿加圣心焉。”又言:“大佞
似忠,大奸似圣,未免信向而擢任之。始未见甚失,久乃浸至差讹,则纲维之臣
将不能不执,议论之士将不得不言。执之坚,宁不疑其侵权?言之数,宁不意其
卖直?至是则不特是非邪正易位,而黜陟予夺失中多矣。”又曰:“外之得以窒
吾听、杂吾目、扰吾天君者,以吾未得虚一而静之理也。苟得之,导我声色而不
能入,投我宝货而不能中,扇我以功名而不能动,凝然湛然,孰得干之哉。”改
秘书少监兼权直学士院。时集议出师,汝谈反覆言不可轻战,而和尤非计。既而
三京收复,虽前言用兵不便者亦喜,汝谈独有忧色。未几,洛师败,朝论始服其
先见。
迁宗正少卿,兼权直,兼编修国史、检讨实录,兼崇政殿说书。因讲《论语》
而言汉元帝恭俭无过,惟以刚不克改,明不能绎,优柔不断,而汉业遂衰。权吏
部侍郎,升侍读,兼直学士院,兼同修国史院同修撰,以所注《易》进讲。时朝
议履亩称楮,汝谈言非便,迕时宰意。京师军变,宰相乞贬秩,上已允,汝谈奏
恐失体,持不可。草答诏,以为贬秩易,审举措难,宰相滋不悦。以言去国,提
举崇禧观。起知婺州,四辞不允。至郡,力丐祠。召赴行在,四辞。
权礼部侍郎兼学士院,力辞兼直。时金兵新破,三阃增秩,称提官楮,四郡
获赏。汝谈独蹙頞,登对,首疏言:“边面无可倚仗,乞超越拘挛,简拔俊杰,
如吴用周瑜、鲁肃,晋任祖逖、陶侃故事,使之各分方面,连数十城,推毂授权,
尽归赐履。巴蜀一人,荆襄一人,两淮各一人,一切便宜行事,不复更从中御,
庶几伸缩由己,机用出心。”盖推广乡者备边之策。且曰:“臣之此策,行于开
禧未用兵之前,决不至罹今日之患。”其论楮法,尤中时敝,上称叹久之,且谓:
“卿文学高世,宜代予言,力辞何为?”卒以老祈免,章四上,免兼直,改侍讲。
数日,仍兼直学士院,五辞。权给事中,权刑部尚书,及卒,转两官。遣表上,
又转四官。
汝谈天资绝人,沈思高识,自少至老,无一日去书册。其论《易》,以为为
占者作;书《尧》、《舜》二典宜合为一,禹功只施于河洛,《洪范》非箕子之
作;《诗》不以《小序》为信;《礼记》杂出诸生之手;《周礼》宜傅会女主之
书。要亦卓绝特立之见。为文章有天巧。笃于伦谊而忘仇怨,御史王益祥尝劾之,
后汝谈官其乡,益祥愧不敢见,汝谈乃数过之,相得欢甚。尝论议韩非、李斯皆
有荀卿之才,惟其富贵利欲之心重,故世得而贱之,惟卿独能守其身,不苟希合,
士何可不自重哉。所著有《易》、《书》、《诗》、《论语》、《孟子》、《周
礼》、《礼记》、《荀子》、《庄子》、《通鉴》、《杜诗注》。
赵汝谠,字蹈中,少俶傥有轶材,智略出人上。龙泉叶适尝过其家,汝谠年
少,衣短后衣,不得避。适劝之曰:“名门子安可不学。”汝谠惭,自是终身不
衣短后衣。折节读书,与兄汝谈齐名,天下称为“二赵”。以祖遗恩补承务郎,
历泉州市舶务、利州大军仓属。从臣荐宗室之贤者,监行在右藏西库。
韩侂胄谋逐赵汝愚,汝谠兄弟昌言非是,且上言讼汝愚冤。侂胄惧其词直,
使其党胡纮再攻汝愚,以汝谠兄弟受汝愚厚恩,私属为之画策,惑乱天听为言,
斥使去国。坐废十年,调华亭浦东盐场,弃职去。辟浙西安抚司幕官,调签书昭
庆军节度判官,皆不赴。以前官改镇东军。登嘉定元年进士第,为太社令,迁将
作监簿、大理司农丞。与史弥远不合,请外,改湖南提举常平,易江西,寻提点
刑狱。瑞州大姓幸氏贪徐氏田不可得,强取其禾,终不与,诬以杀婢,置徐狱。
徐诉其冤,汝谠以反坐法黥窜幸氏,籍其家。幸氏走,告急于中宫,徙汝谠湖南。
既至,则表直臣龚夬墓。浏阳有豪民罗氏夺民田,汝谠复惩以法。迁知温州,卒。
汝谠常言:“宗子不忘君,孝子不辱身,临难则功业当如朱虚,立身当如子
政。”
赵希錧,字君锡,旧名希哲,登庆元二年进士第,改赐今名。少扶父丧归,
道遇寇,左右骇散,希錧拊棺恸哭不慑,寇义而去。学于陈傅良、徐谊,既举
进士,调汀州司户。峒寇李元砺方起,汀人震惧,郡会僚佐议守城,希錧下坐
无一语,守异之曰:“不言得无有所见乎?”希錧曰:“守城非策也,距城三
十里有关曰古城,若悉精锐以扼其冲,贼不足虑矣。”守以付希錧,人为危之。
希錧至关,审形明间,申令谨候,分画粗定,贼已遣谍窥关。希錧得谍诘之,
纵其举火相示,而羸师以误之。夜半,贼数百衔枚突至,希錧严兵以待。贼且
至,始命矢石俱下,贼无一免,余党闻风而遁。希錧引还,老稚罗拜相属,希
錧繇他道以避之。事闻,诏升州推官,治疑狱,决滞讼,摄下邑,弭乱卒。去
之日,军民遮道泣送者数十里。
调主管夔州路转运司帐司,疏大宁盐井利病,使者上诸朝,民便之。改知玉
山县,未行。召对,希錧首言民力困于贪吏,军力困于偾帅,国家之力则外困
于归附之卒,内困于浮冗之费;次论四蜀铨科举之弊;次论大宁盐井本末。宁宗
嘉纳之。
授大理寺丞,迁大宗正丞,权工部郎官。宗姓多贫,而始生有训名,为人后
有过礼,吏受赇亡艺,莫敢自陈,希錧白其长推行之。会朝议,燕邸近属赴朝
参者少,命希錧易班,希錧力辞,弗克。特换授吉州刺史、提举佑神观。未
几,廷臣言宗姓换班人尝举进士,请视朝士,听轮对。于是希錧次对时首论:
“今日多事之际,而未有办事之人。朝绅,清选也,以缄默为清重,以刻薄为举
职,以无所可否为识体。阃寄,重任也,以大言为有志,以使过为知恩。臣非敢
厚诬天下以为无人,患在选择未得其道、器使未当其才尔。”授成州团练使,赐
金带,令服系。以宝玺推恩,进和州防御使。
理宗即位,进潭州观察使,以公族近邸,恩特加厚。又进安德军承宣使。希
錧引对,言:“初政急务,莫先于明道,总治统,收人心。”上为动容。越明
年,论祠祭不蠲,禁卫不肃。慈明宫上寿,升节度,封信安郡公。卒,遗奏闻,
上震悼辍视朝,赐含敛,赠以金币。
希錧风资凝重,胸抱魁垒,扬人之善,不记人之过,急人之难,不忘人之
恩。居官,祁寒盛暑未尝谒告,衣食取裁足而已。追封信安郡王。
赵彦呐,字敏若,彭州人。登四川类试第。少以材称。吴曦叛,以禄禧伪守
夔,彦呐结义士杀之,遂显名。
嘉定十二年,关外西和州新被兵,制使安丙檄使经理,金人再至,战却之。
因请修州北水关,募民耕战以守;又劝丙尽捐关外四州租,结民兵使各自为守。
皆不行。在州五年,得军民心,转提点刑狱,寻帅沔,时誉甚都。及崔与之代丙,
始察其大言无实,谓他日误事省必此人,请庙堂毋付以边藩。寻夺其节制。
宝庆元年,乃移帅兴元。三年,会郑损弃四州,退保三关,彦呐力争不胜,
罢归家者五年。绍定四年,桂如渊代损,起彦呐于副使,更李、黄伯固,皆彦
呐副之。端平元年,遂升正使,丞相郑清之趣其出兵,以应入洛之役,不从。秦、
巩之豪汪世显久求内附。至是彦呐为力请数四,清之亦汔不从。三年,金人大入
至三泉,彦呐大败,眨衡州,其子洸夫用事亦窜岭南,史嵩之留之江陵两年,卒。
赵善湘字清臣,濮安懿王五世孙。父武翼郎不陋,从高宗渡江,闻明州多名
儒,徙居焉。善湘以恩补保义郎,转成忠郎、监潭州南岳庙,转忠翊郎,又转忠
训郎。庆元二年举进士,以近属转秉义郎,换承事郎,调金坛县丞。五年,知余
姚县。
开禧元年,添差通判婺州。嘉定元年,以招茶寇功,赴都堂审察,提辖文思
院。出判无为军兼淮南转运判官、淮西提点刑狱。四年,改知常州。八年,主管
武夷山冲佑观。十年,知湖州。十一年,丁内艰,明年起复,知和州,三辞不获
命。迁知大宗正丞兼权户部郎官,改知秘阁、淮南转运判官,兼淮西提举常平,
兼知无为军。进直徽猷阁、主管淮南制置司公事,兼知庐州,兼本路安抚,仍兼
转运判官、提举常平。
十三年,进直宝文阁。以平固始寇功,赐金带,许令服系。十四年,进直龙
图阁、知镇江府。十七年,拜大理少卿,进右文殿修撰、知镇江府,封祥符县男,
赐食邑。宝庆二年,进集英殿修撰,拜大理卿兼权刑部侍郎,进宝章阁待制、沿
海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主管行宫留守司公事。赐仙花金带,进封子,
加食邑。
绍定元年,以创防江军、宁淮军及平楚州畔寇刘庆福等功,皆升其官,进龙
图阁待制,仍任,兼江东转运副使。三年,进焕章阁直学士,仍任,进封伯,加
食邑。以李全犯淮东,进焕文阁学士、江淮制置使,乃命专讨,许便宜从事。四
年,进封侯,加食邑。及戮全,善湘遣使以露布上,乃进兵部尚书,仍兼任。
时善湘见范、葵进取,慰藉殷勤,馈问接踵,有请必应。遣诸子屯宝应以从,
范、葵亦让功督府,凡得捷,皆汝櫄等握笔草报。善湘季子汝楳,丞相史弥
远婿也,故奏报无不达。以平闽寇功,转江淮安抚制置使。五年,复泰州淮安州、
盐城淮阴县四城,及策应京湖功,进端明殿学士,与执政恩例,仍任,升留守,
加食邑。以受金枢密副使纳合买住降,复盱眙军、泗寿二州功,进资政殿学士,
加食邑,遣使赐手诏、金器等物。九疏丐归,皆不许。请愈力,进大学士、提举
洞霄宫,封天水郡公,加食邑。监察御史劾奏善湘,御笔以善湘有讨逆复城之功,
寝其奏。
嘉熙二年,授四川宣抚使兼知成都府,未拜,改沿海制置使兼知庆元府。即
丐祠,改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三年,两请休致,四乞归田,复提举洞霄宫。
淳祐二年,帝手诏求所解《春秋》,进观文殿学士,守本官致仕,卒。遗表闻,
帝震悼辍视朝,赠少师,赙赠加等。所著有《周易约说》八卷,《周易或问》四
卷,《周易续问》八卷,《周易指要》四卷,《学易补过》六卷,《洪范统论》
一卷,《中庸约说》一卷,《大学解》十卷,《论语大意》十卷,《孟子解》十
四卷,《老子解》十卷,《春秋三传通议》三十卷,诗词杂著三十五卷。
赵与欢,字悦道,燕懿王八世孙。嘉定七年进士,调会稽尉,改建宁司户参
军。中明法科,摄浦城县。丁父忧,作《善庆五规》示子孙。免丧,授大理评事。
转对,言天变、民情、国威三事,又言:“死囚以取会驳勘,动涉岁时,类瘐死,
而干证者多毙逆旅,宜精择宪臣使详覆,果可疑则亲往鞫正,必情法轻重可闵,
始许审奏。”
迁籍田令。久之,拜宗正寺簿,历军器监、司农寺丞,迁宗正丞兼权都官郎
官,改仓部,权度支,以直宝章阁知安吉州。郡计仰榷醋,禁纲峻密,与欢首捐
以予民。设铜钲县门,欲诉者击之,冤无不直。有富民诉幼子,察之非其本心,
姑逮其子付狱,徐廉之,乃二兄强其父析业。与欢晓以法,开以天理,皆忻然感
悟。又嫠媪仅一子,亦以不孝告,留之郡听,日给馔,俾亲馈,晨昏以礼,未周
月,母子如初。二家皆画像事之。丧母,朝廷屡起之,不可,议使守边,授淮西
提点刑狱,弗能夺。再期,以刑部郎官召,乞终禫,奉祠,复半载,乃趋朝。
自恢复退师,又议纳使,与欢言:“在朝迎合,政出多门,必得智识气节之
士,布列中外可也。”兼权检正,迁宗正少卿兼权户部侍郎,寻兼知临安府、浙
西安抚使,同详定,剖决明畅,罪者咸服。郊祀之夕,大风雷,与欢言国本未定,
又阵弭盗固本之策。有以刑罚术数言于帝者,与欢言:“导民有本。如臣待罪天
府,岂遽能及民,惟其真实相孚,待以不扰,数月而庭讼弥寡。人心本善,有感
必从。或谓厉以威、待以术者,非知本之论。”且言:“朝令夕改,非以示作新;
旁蹊曲径,非以肃纪纲。”帝为悚然。又建言:“秦刻颂有‘端平法度’语。”
明年改元嘉熙,襄、蜀残破,或望风弃地,召见便殿,言:“韩琦当仁宗朝,
犹昼夜泣血。今主忧臣辱矣。”因具言防边之道,其后多见施行。与欢招刺三千
人为忠毅军,又言:“禁卫虚籍及京口诸郡,悉宜募兵,统以郡将,财先赡军,
余始上供,乞省不急之费。”荐文武士四十人。迁户部侍郎兼权兵部尚书,论边
事至为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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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变,上章请罢。大火,力言灾变之烈,谓:“臣罪擢发莫数,犹欲以去国
为言,少悟上听。愿祗畏天威,思以实德及民,始自上躬,痛加节约,广推振恤。”
五请窜。于是中书方大琮言:“与欢素自洁修,疏财轻爵,人所共知,不幸遇此,
观其待罪之章,恳切至到,未尝不叹其知义也。乞俞所请,使小大之臣,皆知引
咎。”乃收一阶。寻复之。与欢请先叙复同降官属,又言:“艰难不可为之时,
当慷慨厉志,深为人才兵力思。”迁户部尚书兼权吏部,累丐祠,不许。
论楮币自嘉定以一易二,失信天下,尝出内帑收换,屡称提而折阅益甚。尝
请两界并展十年勿议造新,责州县毋以损污抑沮,至是遂请不立界限以绝其疑,
所以区画者甚备。其后诏宰相遍询侍从,与欢又以前说陈之。有欲以端平钱当五
行使,与欢谓:“开禧尝以二当三,何救于楮。”且曰:“士大夫不清白奉法,
恪意扶持,虽日易一法,无救于楮,而国非其国矣。法削国弱,能独享富贵乎?”
每言“端平以来,窜赃吏,禁包苴,戒奔竞,戢横敛,而风俗沈痼自若。或口仁
义而身市井,率以欺君为常,肥家为乐,遂临事乏使,而小人得从旁乘间窃取官
爵矣。”疏乞:“别邪正,警偷惰,奖用恬退质直之士,以绝躁竞浮靡之习。内
廷有关于除授者必斥,暗室有涉于谤议者必思,清心寡欲,以革酣歌黩货之风,
其机皆自陛下始。”又言:“军政弛而尺籍不明,总兵者或缘功赏开嫌隙,内则
班行惟求速化,守牧类多贪庸,楮事日非,浮冗不节,指陈无虚日。”
大风震雷数见,因具陈边事,且言:“人才国用,民力兵威,愿乘此机,加
意根本,勿徒困精神于除授,老岁月于行移,委公道于私情,付事功于无可奈何
也。”迁吏部尚书。讲筵言:“膏雨不降,星变频仍。在京物价腾踊,民讹士噪;
在外兵权涣散,流民充斥。登崇元老,并建宰辅,谓宜风采振扬,而事势犹若此,
士大夫未必任天下之责,天下未必知陛下之志。”力求归田,会潮汐啮堤,执政
道帝意留治之,手诏云:“忠正廉勤,无如卿者。”授端明殿学士、知临安府、
浙西安抚使。江堤竣事,狱空,力丐罢。依旧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提领户
部财用兼侍读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奉朝请,出关,遣使趣还。
会饥民相携溺死,帝仍付临安府事,恩例视执政。与欢涕泣奉诏,亟榜谕曰:
“今申奏振救,宜忍死须臾各全性命,伫沐圣恩。”都人相谓毋死。与欢上则祈
哀公朝,下则推诚劝分,甘雨随至,米商来集,流移至者有以济之。力求纳禄,
授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监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奉朝请,与欢至浙
江,上召还,即日绝江去,帝为怅然。与欢三为府尹,尽力民事,都人称“赵端
明”,必以手加额曰“赵佛子”也。
久之,以旧职知温州,政事必亲,吏不敢欺,创水砦,修贡院。以侍读召,
辞,不许。入对,言爵禄之滥,因及国本事。五丐归,又不许。进《春秋解》,
升大学士,荐士六十人。史嵩之将复入相,而人言不已,帝以问与欢。言:“嵩
之老师费财,私昵贪富,过立名誉,必不宜复用。”时嵩之犹子璟卿诵言其过忽
毙,而杜范、刘汉弼、徐元杰三贤暴死,人皆疑嵩之致毒。与欢请优恤汉弼、元
杰家,帝从之,而优恤手诏,则与欢所拟入也。
又请以兵财分任辅臣。在讲筵言:“以坏证付庸医,仅支残息,徒运巧心,
天下事尚堪再误耶?”时相忌之。寻授安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
日食,应诏言事益切。月赐内帑,与欢辞不取。帝书“安贫乐道,植节秉忠”字
赐之。建储未定,乃申言之,又言:“人才乏使,赃吏不悛,民昔流而南,今流
而北,盗昔伏于远,今伏于近,体认不真,贤否无别,国将谁与立邪?愿富一代
之储,使小人无间可投,以绝隐伏之祸。”帝为改容。
袁士宋斌少从黄干、李燔登朱熹之门,学禁方严,羁旅困沮,年且八十,与
欢延之,事以父行,奏乞用旌礼布衣故事,死葬西湖上,岁一祭焉。帝逐二谏臣,
与欢力争之。五乞免朝请,三乞致仕,俱不允,赐《泰卦诗》、《忠邪辨》。自
是,国事皆缕缕言之,有不胜书,盖其爱君忧国,本诸天性。拜少傅,卒,遗表
犹不忘规正。帝震悼辍朝,赙赠有加,诏有司治葬,赠少师,追封奉化郡王,谥
清敏,累赠太师。
手注《六经》及《仁皇训典详释》,又有《高宗宝训要释》、奏议、诗文百
卷。与欢尝谓:“士大夫有贪声,则虽奇才奥学,徒以蠹国害民尔。”故敛之夕,
而金带犹质钱民家云。
赵必愿,字立夫,广西经略安抚崇宪之子也。未弱冠,丁大母忧,哀毁骨立。
服阕,以大父汝愚遗表,补承务郎。
开禧元年,铨监平江府粮料院,调常熟丞。嘉定七年举进士,知崇安县,剖
判如流,吏不能困。修学政,立催科法,列户名为三等,以三期为约,足者旌之,
未足者宽以趣之,逾期不纳者里胥程督之,民皆感怿愿输。革胥吏鬻盐之敝。擅
发光化社仓活饥民,帅怒,逮吏欲惩之,必愿曰:“刍牧职也,吏何罪。”束檐
俟谴,帅无以诘而止。旧有均惠仓,无所储,必愿捐缗钱增籴,至二千石。力主
义役之法,乡选善士,任以推排,入资买田助役,则勉有产之家,有感化者,出
己田以倡,遂遍行一邑,上下便之。台府以闻,下其式八郡四十八县。秩满,民
共立祠刻石。
授湖、广总所干办公事。丁父忧,居丧尽礼,贻书问学于黄干。服除,差充
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再考,特差充提领安边所主管文字。差知全州,陛辞,奏乞
下道、江二州访周惇颐之后。知常州,改知处州,陈折帛纳银之害,皆得请。移
泉州,罢白土课及免差吏榷铁,讽诸邑行义役。秋旱,力讲行荒政,乞拨永储、
广储二仓米振救。差主管官告院。越五日,诏依旧主管官告院兼知台州,一循大
父之政,察民疾苦,抚摩凋瘵,修养济院,建陈瓘祠,政教兼举。
端平元年,以直秘阁知婺州。至郡,免催绍定六年分小户绫罗钱三万缗有奇。
立淳良、顽慢二籍,劝惩人户。措置广惠仓及诸仓积谷。奏乞宽减内帑绫罗,申
省免用旧例,预解诸色窠名钱,罢开化税场。迁太府寺丞,寻迁度支郎中。诏以
汝愚配享宁宗,从必愿请也。兼右司郎中,引见,疏言:
陛下英明密运,断出于独,固欲一切转移之。然而大权若在我,或者犹有下
移之疑;众正若已开,或者犹有旁径之疑。策免二相,销天变也,去者固难以复
留,留者恐终于引去。虚鼎席以待故老,疑者或意其未必来,而况在数千里之外;
责次补以任大政,疑者或意其不敢专,而况于不安其位。中书,政之本也。今果
何时,尚可含糊意向以启天下之疑乎?亲擢台谏,开言路也,用之未久者,何为
轻于易去?去之未几,何为使之复来?召于外服者,不知果能用之而必坚;除目
周行者,不知果能听之而无讳乎?
朝廷除授,军国赏罚,本至公也,今有姓名未达于庙堂,而迁擢忽由于中出,
斥逐三衙,竟不指名罪状,而人始得以疑陛下矣。一除目之颁,一号令之出,虽
未必由于阉宦,而人或疑于阉宦;虽未必由于私谒,而人或疑于私谒;虽未必由
于戚畹宗邸,而人或疑于戚畹宗邸。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非陛下所私有也,
陛下虽有去敝之心,而动涉可疑之迹,陛下亦何乐于此。
时论伟之。
三京兵败,边事甚亟,诏条上守御计,必愿言十事:下哀痛之诏,合江淮之
兵,救江陵之急,节财用之宜,縻议和之使,抚无归之民,处北来之众,置镇抚
之使,择帅阃之代,拔未用之将,皆切于边要。政府议楮币日轻,欲令诸州再用
印及他为称提之法,必愿力争不可。嘉熙元年,贻书政府,论边防事宜,授右司
郎中。
火灾,必愿应诏上封事,曰:“开边稔祸之刑,牵制而未行;激变弃城之戮,
姑息而未举。京、襄沦没,祖宗之基业莫能保;淮、蜀蹂躏,赤子之冤魂无所依。
履亩之令下而加以抑配,称提之法严而重以告讦。民无盖藏,每有转壑之忧;士
不宿饱,常有思乱之志。”又曰:“台谏、给舍骨鲠之论莫容;左右便嬖浸润之
言易入。春夏常享,阔略于原庙之尊;节钺隆恩,殷勤于邸第之贵。”又曰:
“必也正故相专国之罪,严贪夫徇国之诛,思室鬼高明之瞰。先编氓,后亲贵,
去木妖竞治之衅;尚坚固,革奢华,戒宴殿无度之宴酣,节内庭不急之营缮。”
又论济王及国本事。
迁左司郎中,又迁司农少卿兼左司。转对,言:“正气日消月沮,驯至今日,
非惟搢绅不肯论事,下至草茅之士,皆结舌矣。端平初年,沉疴方去,新病未作,
陛下犹勤于咨访,如恐不及。今疾攻心腹,决裂将溃,乃不求瞑眩之剂以起其殆,
甚可惑也。”又曰:“毋使人臣以指斥怀疑,毋致陛下以厌言得谤。”时直士相
继去,故必愿及之。兼敕令所删修官,拜司农卿,兼职如故。翼日,改宗正少卿,
仍兼删修敕令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寻兼左司,迁太府卿,仍兼编修、检讨,迁
宗正少卿。诏依旧太府卿,仍兼职,且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转对,言:
“中才庸主,惟其无所知觉,故言不可入,而败亡随之。陛下作敬天之图,朝夕
对越,谓宜天意可回,而荧惑失度,郁攸煽灾,迫近禁门,几毁左藏。烟埃方息,
白昼陨星,贯日之虹,胁阳之雹,叠见层出。陛下观时察变,何由致此?今日之
事,动无良策,惟在侧身修行,祈天永命而已。”迁起居舍人,兼职仍旧。
大水,上封事曰:“海潮毁隘,侵迫禁城,灾异之来,理不虚发,必上畏天
戒,下修人事,易沴召和,转移于陛下方寸间耳。”又曰:“《周官》国有大事,
则举大询之理。今日之事迫矣,谓宜合众谋,屈君策,上而搢绅,下而刍荛,各
陈所见,择其可用之策,以授任事之臣,庶几千虑一得,以成天下人不因之意。”
暂兼权右郎官。言:“财非天雨鬼输,岂可轻施妄用。长此不已,必至颠覆,异
时或得罪。今之大夫不能为国生财,程异、皇甫鏄之徒乘间捷出,推敲克剥,
以术相胜,凿空取办,以计巧取,事掊敛,献羡余,间架缗钱之令下,而唐祚愈
促矣。愿陛下精思熟虑,约已爱民,必如勾践之卧薪尝胆,必如卫文公之帛衣布
冠,可也。”权吏部右侍郎,乞免兼检正,从之。兼国史修撰。
时边事急,必愿应诏言:“宜敕彭大雅自重庆领王青之兵东下以复夔,责李
安民及归、峡二守以自效,调一将督中流之师,以伐其顺流之谋,调一将自间道
出鼎、澧之后,以折其捣虚之锋,调一将助芮兴之势,以备江陵之急。又宜下湖
南遣飞军及团结民兵之类守沅江、益阳江,以防冲突长沙,尽收江上民船,毋资
敌用。”区画皆中事机。暂兼权侍左侍郎。李宗勉每称其平允。暂兼权户部侍郎,
兼同详定敕令。请立国本,请亲祷雨。迁户部侍郎,暂兼给事中。
先是,钱相尝缴陈洵益赠节使不行,必愿复缴奏曰:“李韶向为殿中侍御史,
疏论洵益,乞予外祠,以绝窥伺,陛下不行其言,复夺其职,韶不能自安,径求
外补。今召之不至,正以此故。若超赠洵益,又缴驳不行,韶愈无来期矣。陛下
忍于去一贤从官,而不忍于沮一已死之内侍,则何以兴起治功,振扬国势?欲望
寝洵益节钺,趣韶供职。”于是必愿三以疾乞祠,不许。
权户部尚书,疏言:“端平元年,洛师轻出。明年,德安失,襄阳失。又明
年,固始失,定远失,六安失,郢、复、荆门失,蜀道蹂,成都破。又明年,夔、
峡徙,浮光降。又明年,滁阳歼。越二年,寿春弃。明年,真阳扰,安丰危,成
都遗烬,靡有孑遗。”又曰:“去冬安丰危而复安,特天幸尔。君臣动色,太平
自贺。雷作于雪宴之先期,蜀警于大宴之朌命,戒心一弛,赫鉴已随之矣。”
又乞“谕太府丞,核户部收支数目,庶见多寡盈虚之实,有余则储之以待朝廷之
取拨,阙则助之以示宫府之一体。”二疏迕丞相史嵩之,乞免官、乞祠,皆不许。
以司谏郑起潜论列,以宝谟阁直学士奉祠;辞职名,不许。淳祐五年,以华文阁
直学士知福州、福建安抚使,三辞,不许。闽人闻必愿至,欣然叹羡。
必愿平易以近民,忠信以厚俗,恻怛以勤政,行乡饮酒,旌退士,奖高年,
裁僧寺实封之数。尤留意武事,甫入境,即以军礼见戎帅,申明左翼军节制事宜,
措置海道修水,教士卒知劝。”居官四年,累乞归,及命召,又三辞,皆不许。
卒,遗表上,赠银青光禄大夫。
必愿才周器博,心平量广,而又蚤闻家庭忠孝之训、师友正大之言,故所立
卓然可称云。
论曰:宋之公族,往往亦由科第显用,各能以术业自见,汝谈、汝谠、希钅
官是已。彦呐帅边而堕功,亦由庙算之短。善湘父子克平大盗。与欢以长者称。
必愿世济其美,可谓信厚之公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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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四 列传第一百七十三

○史弥远 郑清之 史嵩之 董槐 叶梦鼎 马廷鸾
史弥远,字同叔,浩之子也。淳熙六年,补承事郎。八年,转宣义郎,铨试
第一,调建康府粮料院,改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十四年,举进士。绍熙元年,
授大理司直。二年,迁太社令。三年,迁太常寺主簿,以亲老请祠,主管冲佑观。
丁父忧。庆元二年,复为大理司直,寻改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轮对,乞旌廉洁之
士,推举荐之赏;浚沟洫,固堤防,实仓廪,均赋役,课农桑,禁末作,为水旱
之备;葺城郭,修器械,选将帅,练士卒,储粟谷,明烽燧,为边鄙之防。丞相
京镗屏左右曰:“君他日功名事业过镗远甚,愿以子孙为托。”四年,授枢密院
编修官,迁太常丞,寻兼工部郎官,改刑部。六年,改宗正丞。丐外,知池州。
嘉泰四年,提举浙西常平。开禧元年,授司封郎官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秘
书少监,迁起居郎。二年,兼资善堂直讲。
韩侂胄建开边之议,以坚宠固位,已而边兵大衄,诏在位者言事,弥远上疏
曰:“今之议者,以为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此为将之事,施于一胜一负
之间,则可以争雄而捷出。若夫事关国体、宗庙社稷,所系甚重,讵可举数千万
人之命轻于一掷乎?京师根本之地,今出戍既多,留卫者寡,万一盗贼窃发,谁
其御之?若夫沿江屯驻之兵,各当一面,皆所以拱护行都,尤当整备,继今勿轻
调发,则内外表里俱有足恃,而无可伺之隙矣。所遣抚谕之臣,止令按历边陲,
招集逋寇,戒饬将士,固守封圻。毋惑浮言以挠吾之规,毋贪小利以滋敌之衅,
使民力愈宽,国势愈壮,迟之岁月,以俟大举,实宗社无疆之福。”
奏方具,客曰:“侂胄必以奏议占人情,太夫人年高,能无贻亲忧乎?”弥
远曰:“时事如此,言入而益于国,利于人,吾得罪甘心焉。”封鄞县男兼权刑
部侍郎。三年,改礼部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仍兼刑部。
兵端既开,败衄相属,累使求和,金人不听。都城震摇,宫闱疑惧,常若祸
在朝暮,然皆畏侂胄莫敢言。弥远力陈危迫之势,皇子询闻之,亟具奏,乃罢侂
胄并陈自强右丞相。既而台谏、给舍交章论驳,侂胄乃就诛。召弥远对延和殿,
帝欲命为签书枢密院事,力辞,乃迁礼部尚书兼国史实录院修撰。
询立为太子,兼詹事,遣使诣金求和,金人以大散隔牙二关、濠州来归,疏
奏:“今两淮、襄、汉沿边之地,疮痍未瘳,军实未充。当勉厉将帅,尽吾委寄
之诚;简阅士卒,核其尺籍之阙。缮城堡,葺器械,储糗粮。当聘使既通之后,
常如干戈未定之日,推择帅守以壮藩屏之势,奖拔智勇以备缓急之求。”拜同知
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进封伯。
嘉定元年,迁知枢密院事,进奉化郡侯兼参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兼太
子少傅,进开国公。丁母忧,归治葬,太子请赐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咨访。
二年,以使者趣行急,乃就道,起复右丞相兼枢密使兼太子少师。四年,落起复。
雪赵汝愚之冤,乞褒赠赐谥,厘正诬史,一时伪学党人朱熹、彭龟年、杨万里、
吕祖俭虽已殁,或褒赠易名,或录用其后,召还正人故老于外。十四年,赐家庙
祭器。
宁宗崩,拥立理宗,于是拜太师,依前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魏国公,六辞
不拜,因乞解机政,归田里,亟出关,帝从之。实庆二年,拜少师,赐玉带。劝
上倾心顺承以事太后,力学修德以答皇天眷祐,以副四海归戴。绍定元年,上太
后尊号,拜太傅,八辞不拜。夏,得疾,累疏丐归,不许。都城灾,五疏乞罢斥,
乃降封奉化郡公。五年春,复爵。六年,将拜太师,三具奏辞,乞免出命,不许。
乃拜太师,依前右丞相兼枢密使、鲁国公,又三具奏辞。绍定五年,上疏乞谢事,
拜太傅。未几,拜太师、左丞相兼枢密使。上疏乞解机政,依前太师特授保宁、
昭信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会稽郡王。卒,遗表闻,帝震悼,辍朝三日,
特赠中书令,追封卫王,谥忠献。户部支赙赠银绢以千计,内帑特颁五千匹两,
遣使祭奠。及其丧还,遣礼官致路祭于都门外,赐纛、佩玉、黝纁。
初,诛李全,复淮安,克盱眙,第功行赏,诸将皆望不次拔擢。或言于弥远,
弥远曰:“御将之道,譬如养鹰,饥则依入,饱则扬去。曹彬下江南,太祖未肯
以使相与之。况今边戍未撤,警报时闻,若诸将一一遂其所求,志得意满,猝有
缓急,孰肯效死?”赵善湘以从官开阃,指授之功居多,日夜望执政。弥远曰:
“天族于国有嫌,高宗有诏止许任从官,不许为执政。绍熙末,庆元初,因汝愚、
彦逾有定策功,是以权宜行之。某与善湘姻家,则又岂敢。”弥远亲密友周铸、
兄弥茂、甥夏周篆皆寄以腹心,人皆谓三人者必显贵,然铸老于布衣,弥茂以执
政恩入流,周篆以捧香恩补官,俱止训武郎而已。
初,弥远既诛韩侂胄,相宁宗十有七年。迨宁宗崩,废济王,非宁宗意。立
理宗,又独相九年,擅权用事,专任俭壬。理宗德其立己之功,不思社稷大计,
虽台谏言其奸恶,弗恤也。弥远死,宠渥犹优其子孙,厥后为制碑铭,以“公忠
翊运,定策元勋”题其首。济王不得其死,识者群起而论之,而弥远反用李知孝、
梁成大等以为鹰犬,于是一时之君子贬窜斥逐,不遗余力云。
郑清之字,德源,庆元之鄞人。初名燮,字文叔。少从楼昉学,能文,楼钥
亟加称赏。嘉泰二年,入太学。十年,登进士第,调峡州教授。帅赵方严重,靳
许可,清之往白事,为置酒,命其子范、葵出拜,方掖清之无答拜,且曰:“他
日愿以二子相累。”湖北茶商群聚暴横,清之白总领何炳曰:“此辈精悍,宜籍
为兵,缓急可用。”炳亟下召募之令,趋者云集,号曰“茶商军”,后多赖其用。
调湖、广总所准备差遣、国子监书库官。十六年,迁国子学录。丞相史弥远与清
之谋废济国公,事见《皇子竑传》。俄以清之兼魏惠宪王府教授,迁宗学谕,迁
太学博士,皆仍兼教授。宁宗崩,丞相入定策,诏旨皆清之所定。
理宗即帝位,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迁宗学博士、宗正寺丞兼权工部郎、兼
崇政殿说书。帝问外人因阁子库进丝履有谤议,清之言:“禁中服用颇事新洁者。”
帝曰:“故事,月进鞵数两,朕非敝不易,何由致谤?”清之奏:“孝宗继高
宗,故俭德易章,陛下继宁考,故俭德难著。宁考自奉如寒士,衣领重浣,革舄
屡补,今欲俭德著闻,须过于宁考方可。”帝嘉纳。
宝庆元年,改兼兵部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起居郎,仍兼史官、
说书、枢密院编修官。二年,权工部侍郎,暂权给事中,进给事中,升兼同修国
史、实录院同修撰。绍定元年,迁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升兼修国史实录院
修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三年,授参知政事兼签书枢密院事。四年,
兼同知枢密院事。六年,弥远卒,命清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
端平元年,上既亲总庶政,赫然独断,而清之亦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召还真
德秀、魏了翁、崔与之、李、徐侨、赵汝谈、尤焴、游似、洪咨夔、王遂、
李宗勉、杜范、徐清叟、袁甫、李韶,时号“小元祐。”大者相继为宰辅,惟与
之终始辞不至,遣逸如刘宰、赵蕃皆见旌异。是时金虽亡而入洛之师大溃。二年,
上疏乞罢,不可,拜特进、左丞相兼枢密使。三年八月,霖雨大风,四疏丐去。
九月,禋祀雷变,请益力。乃授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四疏控辞,依
旧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及闻边警,密疏:“恐陛下忧悔太过,以汩清明之躬,
累刚大之志。”嘉熙三年,封申国公。四年,遣中使赐御书“辅德明谟之阁”,
赐楮十万缗为筑室,乃日与宾客门生相羊山水间。
淳祐四年,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屡辞不允,拜少保、观文
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卫国公。趣入见,有旨赐第。五年正月,上寿
毕,亦疏丐归,不允。拜少傅,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越国
公。居无何,丧其子士昌,决意东还,又不许。拜少师、奉国军节度使,依前醴
泉观使兼侍读、越国公,赐玉带,更赐第于西湖之渔庄。进读《仁皇训典》,谓:
“仁祖之仁厚,发为英明,故能修明纪纲,而无宽弛不振之患;孝宗之英明,本
于仁厚,故能涵养士气,而无矫励峭刻之习。盖仁厚、英明二者相须,此仁祖、
孝宗所以为盛也。”帝褒谕之。
六年,拜太保,力辞。故事,许回授子孙,清之请追封高祖洽,帝从之,盖
异恩也。七年,拜太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越国公。中使及门,清之方放浪湖山,
寓僧刹,竟夕不归。诘旦内引,叩头辞免,帝勉谕有外间所不及知者。甫退,则
中使接踵而至。或请更化改元,清之曰:“改元,天子之始事,更化,朝廷之大
端,汉事已非古,然不因易相而为之。”
帝以边事为忧,诏赵葵以枢使视师,陈靴以知枢密院事帅湖、广,二人方辞
逊,会清之再相,力主之,科降辟置无所留难,葵、靴遂往。于是战于泗水、涡
口、木库,皆以捷闻。九年,拜太师、左丞相兼枢密使,辞太师不拜,依前太傅。
每谓天下之财困于养兵,兵费困于生券,思所以变通之,遇调戍防边,命枢属量
远近以便其道涂,时缓急以次其遣发。又议移岁调兵屯以戍淮面,并军分头目以
节廪稍,先移镇江策胜一军屯泗水,公私便之。
诸路亏盐,执其事者破家以偿,清之核其犯科者追理,挂误者悉蠲之,全活
甚众。沿江算舟之赋素重,清之次第停罢,如池之雁氵义有大法场之目,其钱分
隶诸司,清之奏罢其并缘渔取者,盖数倍公家之入,合分隶者从朝廷偿之。报下,
清之方与客饮,举杯曰:“今日饮此酒殊快!”四上谢事之章。
十年,进《十龟元吉箴》,一持敬,二典学,三崇俭,四力行,五能定,六
明善,七谨微,八察言,九惜时,十务实。疏奏:“敬天之怒易,敬天之休难,
天怒可忧而以为易,天休可喜而以为难,何哉?盖忧则惧心生,惧则怒可转而为
休;喜则玩心生,玩则休或转而为怒。”帝大喜,命史官书之,赐诏奖谕。十一
年,十疏乞罢政,皆不许。拜太师,力辞。有事于明堂,有旨閤门给扶掖二人,
再赐玉带,令服以朝。十一月丁酉,退朝感寒疾,危甚,犹以未得雪为忧。俄大
雪,起曰:“百官贺雪,上必甚喜。”命掬雪床前观之。累奏乞罢政,不允,奏
不已,拜太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齐国公致仕。卒,遗表闻,帝震
悼,辍朝三日,特赠尚书令,追封魏郡王,赐谥忠定。
清之不好立异,汤巾尝论事侵清之,及清之再相,巾求去,清之曰:“己欲
作君子,使谁为小人。”力挽留之。徐清叟尝论列清之,乃引之共政。赵葵视师
年余,乞罢,上未有以处之,清之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劳,陛下岂以臣故耶?
臣必不因葵来遽引退,臣愿为左,使葵居右。”上讫从之,然葵竟不果来。
清之代言奏对,多不存稿,有《安晚集》六十卷。清之自与弥远议废济王竑,
立理宗,骎骎至宰辅,然端平之间召用正人,清之之力也。至再相,则年齿衰暮,
政归妻子,而闲废之人或因缘以贿进,为世所少云。
史嵩之,字子由,庆元府鄞人。嘉定十三年进士,调光化军司户参军。十六
年,差充京西、湖北路制置司准备差遣。十七年,升干办公事。宝庆三年,主管
机宜文字,通判襄阳府。绍定元年,以经理屯田,襄阳积谷六十八万,加其官,
权知枣阳军。二年,迁军器监丞兼权知枣阳军,寻兼制置司参议官。三年,枣阳
屯田成,转两官。以明堂恩,封鄞县男,赐食邑。以直秘阁、京西转运判官兼提
举常平兼安抚制置司参议官。四年,迁大理少卿兼京西、湖北制置副使。五年,
加大理卿兼权刑部侍郎,升制置使兼知襄阳府,赐便宜指挥。六年,迁刑部侍郎,
仍旧职。
端平元年,破蔡灭金,献俘上露布,降诏奖谕,进封子,加食邑。移书庙堂,
乞经理三边,不合,丐祠归侍,手诏勉留之。会出师,与淮阃协谋掎角,嵩之力
陈非计,疏为六条上之。诏令嵩之筹画粮饷,嵩之奏言:
臣熟虑根本,周思利害,甘受迟钝之讥,思出万全之计。荆襄连年水潦螟蝗
之灾,饥馑流亡之患,极力振救,尚不聊生,征调既繁,夫岂堪命?其势必至于
主户弃业以逃亡,役夫中道而窜逸,无归之民,聚而为盗,饥馑之卒,未战先溃。
当此之际,正恐重贻宵旰之虑矣。兵民,陛下之兵民也,片纸调发,东西惟命。
然事关根本,愿计其成,必计其败,既虑其始,必虑其终,谨而审之,与二三大
臣深计而熟图之。
若夫和好之与进取,决不两立。臣受任守边,适当事会交至之冲,议论纷纭
之际。雷同和附,以致误国,其罪当诛;确守不移之愚,上迕丁宁之旨,罪亦当
诛。迕旨则止于一身,误国则及天下。
丞相郑清之亦以书言勿为异同,嵩之力求去。
朝陵之使未还,而诸军数道并进,复上疏乞黜罢,权兵部尚书,不拜。乞祠,
进宝章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宫,归养田里。寻以华文阁直学士知隆兴府兼江西安
抚使。帝自师溃,始悔不用嵩之言,召见,力辞,权刑部尚书。引见,疏言结人
心、作士气、核实理财等事。且言:“今日之事,当先自治,不可专恃和议。”
乞祠,以前职知平江府,以母病乞侍医药,不俟报可而归。进宝章阁学士、淮西
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既内引,赐便宜指挥,兼湖、广总领兼淮西安
抚使。嘉熙元年,进华文阁学士、京西荆湖安抚制置使,依旧沿江制置副使兼节
制光、黄、蕲、舒。乞免兼总领,从之。
庐州围解,诏奖谕之。以明堂恩,进封伯,加食邑。条奏江、淮各三事,又
陈十难,又言江陵非孟珙不可守,乞勉谕之。汉阳受攻,嵩之帅师发江陵,奏诛
张可大,窜卢普、李士达,以其弃城也。二年,黄州围解,降诏奖谕,拜端明殿
学士,职任依旧,恩数视执政,进封奉化郡侯,加食邑。诏入觐,拜参知政事,
督视东西、荆湖南北、江西路军马,鄂州置司,兼督视淮南西路军马兼督视光、
蕲、黄、夔、施州军马,加食邑。城黄州。十一月,复光州。十二月,复滁州。
三年,授宣奉大夫、右丞相兼枢密、都督两淮四川京西湖北军马,进封公,加食
邑,兼督江西、湖南军马,改都督江、淮、京、湖、四川军马。荐士三十有二人,
其后董槐、吴潜皆号贤相。
复信阳,以督府米拯淮民之饥。六月,复襄阳,嵩之言:“襄阳虽复,未易
守。”自是边境多以捷闻,降诏奖谕。四年,乞祠,趣召奏事,转三官,依前右
丞相兼枢密使,眷顾特隆,赐赍无虚日。久旱,乞解机政。地震,屡疏乞罢免,
皆不许。淳祐元年,进《玉斧箴》。安南入贡,不用正朔,嵩之议用范仲淹却西
夏书例,以不敢闻于朝还之。二年,进高、孝、光、宁帝《纪》,《孝宗经武要
略》,《宁宗实录》、《日历》,《会要》、《玉牒》,进金紫光禄大夫,加食
邑。是冬,封永国公,加食邑。四年,遭父丧,起复右丞相兼枢密使。累赐手诏,
遣中使趣行。于是太学生黄恺伯、金九万、孙翼凤等百四十四人,武学生翁日善
等六十七人,京学生刘时举、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宗学生与寰等三十四人,
建昌军学教授卢钺,皆上书论嵩之不当起复,不报。将作监徐元杰奏对及刘镇上
封事,帝意颇悟。
初,嵩之从子璟卿尝以书谏曰:
伯父秉天下之大政,必办天下之大事;膺天下之大任,必能成天下之大功。
比所行浸不克终,用人之法,不待举削而改官者有之,谴责未几而旋蒙叙理者有
之,丁难未几而遽被起复者有之。借曰有非常之才,有不次之除,醲恩异赏,所
以收拾人才,而不知斯人者果能运筹帷幄、献六奇之策而得之乎?抑亦献赂幕宾
而得之乎?果能驰身鞍马,效一战之勇而得之乎?抑亦效颦奴仆而得之乎?徒闻
包苴公行,政出多门,便嬖私昵,狼狈万状,祖宗格法,坏于今日也。
自开督府,东南民力,困于供需,州县仓卒,匮于应办,辇金帛,輓刍粟,
络绎道路,曰一则督府,二则督府,不知所干者何事,所成者何功!近闻蜀川不
守,议者多归退师于鄂之失。何者?分戍列屯,备边御戎,首尾相援,如常山之
蛇。维扬则有赵葵,庐江则有杜伯虎,金陵则有别之杰。为督府者,宜据鄂渚形
势之地,西可以援蜀,东可以援淮,北可以镇荆湖。不此之图,尽损藩篱,深入
堂奥,伯父谋身自固之计则安,其如天下苍生何!
是以饥民叛将,乘虚捣危,侵轶于沅、湘,摇荡于鼎、澧。为江陵之势苟孤,
则武昌之势未易守;刑湖之路稍警,则江、浙之诸郡焉得高枕而卧?况杀降失信,
则前日彻疆之计不可复用矣;内地失护,则前日清野之策不可复施矣。此隙一开,
东南生灵特几上之肉耳。则宋室南渡之疆土,恶能保其金瓯之无阙也。盍早为之
图,上以宽九重宵旰之忧,下以慰双亲朝夕之望。不然,师老财殚,绩用不成,
主忧臣辱,公论不容。万一不畏强御之士,绳以《春秋》之法,声其讨罪不效之
咎,当此之时,虽优游菽水之养,其可得乎?异日国史载之,不得齿于赵普开国
勋臣之列,而乃厕于蔡京误国乱臣之后,遗臭万年,果何面目见我祖于地下乎?
人谓祸起萧墙,危如朝露,此愚所痛心疾首为伯父苦口极言。
为今之计,莫若尽去在幕之群小,悉召在野之君子,相与改弦易辙,戮力王
事,庶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矣。如其视失而不知救,视非而不知革,薰莸同器,
驽骥同枥,天下大势,骎骎日趋于危亡之域矣。伯父与璟卿,亲犹父子也,伯父
无以少年而忽之,则吾族幸甚!天下生灵幸甚!我祖宗社稷幸甚!
居无何,璟卿暴卒,相传嵩之致毒云。嵩之为公论所不容,居闲十有三年。
宝祐四年春,授观文殿大学士,加食邑。八月癸巳卒,遗表上,帝辍朝,赠少师、
安德军范度使,进封鲁国公,谥忠简,以家讳改谥庄肃。德祐初,以右正言徐直
方言夺谥。
董槐,字庭植,濠州定远人。少喜言兵,阴读孙武、曹操之书,而曰:“使
吾得用,将汛扫中土以还天子。”槐貌甚伟,广颡而丰颐,又美髯,论事慷慨,
自方诸葛亮、周瑜。父永,遇槐严,闻其自方,怒而嘻曰:“不力学,又自喜大
言,此狂生耳,吾弗愿也。”槐心愧,乃益自摧折,学于永嘉叶师雍。闻辅广者,
朱熹之门人,复往从广,广叹其善学。嘉定六年,登进士第,调靖安主簿。丁父
忧去官。
十四年,起为广德军录事参军,民有诬富人李桷私铸兵结豪杰以应李全者,
郡捕系之狱,槐察其枉,以白守,守曰:“为反者解说,族矣。”槐曰:“吏明
知狱有枉,而挤诸死地以傅于法:顾法岂谓诸被告者无论枉不枉,皆可杀乎?”
不听。顷之,守以忧去,槐摄通判州事,叹曰:“桷诚枉,今不为出之,生无繇
矣。”乃为翻其辞,明其不反,书上,卒脱桷狱。绍定二年,迁镇江观察推官。
明年春,入为主管刑部架阁文字。秋,兼权礼兵部架阁,迁籍田令,特差权通判
镇江府。至州,会全叛,涉淮临大江,大府急发州兵。槐即日将兵济江而西,全
遁去,乃还。五年,丁母忧。端平三年,差通判蕲州,辞。
嘉熙元年,召赴都堂,迁宗正寺簿、出知常州。后三日,提点湖北刑狱。常
德军乱,夜纵火而噪,守尉闯不出。槐骑从数人于火所,且问乱故。乱者曰:
“将军马彦直夺吾岁请,吾属将责之偿,不为乱也。”槐坐马上,召彦直斩马前,
乱者还入伍中,明日,乃捕首乱者七人戮诸市,而赙彦直之家。差充归、峡、岳
察访使。二年,兼权知常德府,寻兼军器少监,依旧提点刑狱。
三年,以直宝谟阁知江州兼都督府参谋。秋,流民渡江而来归者十余万,议
者皆谓:“方军兴,郡国急储粟,不暇食民也。”槐曰:“民,吾民也,发吾粟
振之,胡不可?”至者如归焉。当是时,宋与金为邻国,而襄、汉、扬、楚之间,
豪杰皆自相结以保其族,无赖者往往去为群盗。浮光人翟全寓黄陂,有众三千余,
稍出卤掠。
槐令客说下全,徙之阳乌洲,使杂耕蕲春间,又享赐之,用为裨将。于是曹
聪、刘清之属皆来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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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进直华文阁、知潭州、主管湖南安抚司公事。方三边急于守御,督府
日夜征发,民且困,槐为画策应之,令民不伤而军须亦不匮。淳祐二年,迁左司
郎官,进直龙图阁、沿江制置副使兼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抚司公事。视其赋则吏
侵甚,下教曰:“莅州而吏犹为盗不自悔,吾且诛之!”吏乃震恐,愿自新。槐
因除民患害,凡利有宜,弛以利民,惟恐不尽弛。大计军实,常若敌且至。裨将
卢渊凶猾不受命,斩以徇师,军中肃然。
三年,进秘阁修撰。四年,召入奏事,迁权户部侍即,赐紫,进集英殿修撰、
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军政弛弗治,乃为赏三等以教
射,春秋教肄士卒坐作进退击刺之技,岁余尽为精兵。六年,召至阙,辞。出知
静江府兼广西经略安抚使,又辞。权广西运判兼提点刑狱。宰相移书槐曰:“国
家方用兵,人臣不辞急难,公幸毋固辞。”槐即日就道,至邕州,上守御七策。
邕州之地西通诸蛮夷,南引交址及符奴、月乌、流鳞之属,数寇边,槐与约无相
侵,推赤心遇之,皆伏不动。又与交址约五事:一无犯边,二归我侵地,三还卤
掠生口,四奉正朔,五通贸易。于是遣使来献方物、大象南方悉定。
七年,进宝章阁待制。八年,迁工部侍郎,职事依旧,兼转运使。九年,召
赴阙,封定远县男。迁兵部侍郎兼权给事中兼侍读,升给事中,上疏请抑损戚里
恩泽以慰天下士大夫。群臣奏事少与法违,惮槐不敢上。兼侍读,进宝章阁直学
士、知福州福建安抚使,辞。进封子。是年冬,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进封侯。十二年,为同知枢密院事。宝祐元年,权参知政事。二年,进参知政事。
四川制置使余晦以战败夺官,诏荆襄制置使李曾伯往视师,曾伯辞,槐曰:“事
如此,尚可坐而睨乎?”上疏请行,顿重兵夔门以固荆、蜀辅车之势,诏报曰:
“腹心之臣,所与共理天下者也,宜在朝廷,不宜在四方。”复上疏曰:“天下
之事,不进则退,人臣无敢为岐意者,苟以臣为可任,宜少听臣自效,即臣不足
与军旅之事,愿上官爵。”不许,进封濠梁郡公。
帝日乡用槐,槐言事无所隐,意在于格君心之非而不为容悦。帝问籴民粟积
边,则对曰:“吴民困甚,有司急籴不复省。夫民惟邦本,愿先垂意根本。”帝
问修太乙祠,则对曰:“土工荐起,民罢于征发,非所以事天也。”帝问边事,
对曰:“外有敌国,则其计先自强。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又言:“敌国
在前,宜拔材能用之。士大夫有过失,为执法吏所刺劾,终身摈弗用,深为朝廷
惜此。苟非奸邪,皆愿为昭洗,勿废其他善。又迁谪之臣,久堕遐方,稍稍内徙,
今得生还,顾弗用可矣。”槐每奏,帝辄称善。
三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使。槐自以为人主所振拔,苟可以利安国家无不为,
然务先大体,任人先取故旧之在疏远者,在官者率满岁而迁。嗜进者始不说矣。
槐又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胡为害政者三?”对曰:
“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
将率不检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威福擅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
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奉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
去,政且废,愿自上除之。”于是嫉之者滋甚。
帝年浸高,操柄独断,群臣无当意者,渐喜狎佞人。丁大全善为佞,帝躐贵
之,窃弄威权而帝弗觉悟。大全已为侍御史,遣客私自结于槐,槐曰:“吾闻人
臣无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结约,幸为谢丁君。”大全度槐弗善己,衔甚,乃
日夜刻求槐短。槐入见,极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尝短卿,卿勿疑。”
槐曰:“臣与大全何怨?顾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邪而噤不言,是负陛下也。
且陛下谓大全忠而臣以为奸,不可与俱事陛下矣。”既罢出,即上书乞骸骨,不
报。四年,策免丞相,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时大全亦论劾槐,书未下,
自发省兵迫遣之。于是太学诸生陈宜中等上书争之,语见《大全传》。
五年及景定元年,俱用祀明堂恩加食邑。二年,特授判福州、福建路安抚大
使,固辞。进封吉国,又进封许国公。三年五月二十八日既夕,天大雨,烈风雷
电,槐起衣冠而坐,麾妇人出,为诸生说《兑》、《谦》二卦,问夜如何?诸生
以夜中对,遂薨。遗表上,赠太子少师,谥文清。帝使使致金六十斤、帛千匹以
赙。
叶梦鼎,字镇之,台之宁海人。本陈待聘之子,七岁后于母族。少从直龙图
阁郑霖、宗正少卿赵逢龙学,以太学上舍试入优等,两优释褐出身,授信州军事
推官,摄教事,讲荒政。迁太学录。
淳祐二年,雷变,上封事,言召人才,戒媟近。明年,轮对,言君子、直言、
军制、楮币、任官、分阃六事。同番易汤巾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四年,升
校书郎兼庄文府教授。五年,迁秘书郎,转对,言定国本,求哲辅,专阃帅,奖
用介直。雷变上言,援唐康澄“五可畏”之说,迁著作佐郎。六年,拜军器少监
兼兵部郎官,转对,言国计、边事、国体三事。又言:“外有窥边之大敌,内有
伺隙之巨奸;奇邪蛊媚于宫闱,熏腐依凭于城社;强藩悍将,牙蘖易摇,草窃奸
宄,肘腋阶变。”
权知袁州,转运司和籴米三万斛,梦鼎言:“袁山多而田少,朝廷免和籴已
百年,自今开之,百姓子孙受无穷之害,则无穷之怨从之。”民汤颀献田学官,
妻子离散,梦鼎遂还之。毁万载旗{?甫}村淫祠,塞其妖井。召赴行在。丁本生
母忧。十一年,免丧,拜司封员外郎。轮对,言:“陛下惑于左右之谗说,例视
言者为好名,中伤既深,胶固莫解。近岁以来,言稍犯人主之所难者,不显罢则
阴黜,不久外则设间,去者屡召而不还,来者一鸣而辄斥。”兼玉牒检讨官,以
直秘阁、江西提举常平兼知吉州。节制悍将,置社仓、义仓,平反李义山受赃之
冤,以国子司业召。
宝祐元年陛对,言国论主平江西义仓,不可待申省而后发。考试集英殿,授
崇政殿说书,进讲《尚书》。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国子祭酒。二年,兼权
礼部侍郎,谏幸西太乙宫。三年,权礼部侍郎,仍兼祭酒,升兼同修国史、实录
院同修撰,寻兼侍讲。丁母忧。五年,以集英殿修撰差知赣州。丁大全柄国,欲
挽梦鼎登朝,卒辞谢之。六年,改知建宁府,又改知隆兴府。开庆元年,复知建
宁府,作桥梁,置驿舍,建大安关,决疑狱。
景定元年,召为太子詹事,上疏以“法天”为言。迁吏部侍郎,赐宁海县食
邑。二年,权兵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三年,迁兵部尚书兼修国史兼实录修撰。
迁吏部尚书,五辞免,请祠,不允。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屡辞不许。
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兼太子宾客,进封宁海伯。四年,签书枢密院事,进封
临海郡侯,以明堂恩进封临海郡公。丞相贾似道欲造关子,罢十七、十八两界会
子,梦鼎以为厉民,乃止罢十七界。公田法行,梦鼎又以为厉民,故行之浙右而
止。五年,三辞,不许,进同知枢密院事、权参知政事。以彗星出,梦鼎言政上
下恐惧交修之日,乞解机政,又不许。奏免浙西经界。
理宗崩,议太子即位,太后垂帘听政,梦鼎曰:“母后垂帘,岂是美事!”
进参知政事,加食邑。梦鼎力辞,似道恳留之,不可。帝勉谕再三,诏阁门封还
奏疏。似道奏:“参政去则江万里、王?龠必不来。”理宗复土,摄少傅,竣事,
引疾归里,累诏,力辞,授资政殿学士、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肃清海寇,罪
止首恶,羡余之费,悉却不受。建济民仓以备饥岁,造驿舍以待宾旅。
咸淳三年,再召为参知政事,加食邑,六辞,不许。诏著作佐郎卢钺与台州
守项公采趣行,拜特进、右丞相兼枢密使,累辞,不许,乃与似道分任。利州转
运使王价尝以言去官,非其罪也,四川制置司已辟参议,及死,其子诉求遗泽。
至是,梦鼎明其无罪,似道以为恩不己出,罢省部吏数人,榜其姓名于朝。梦鼎
怒曰:“我断不为陈自强。”即求去。似道之母让似道曰:“叶丞相安于家食,
未尝希进,汝强与以相印,今乃牵制至此,若不从吾言,吾不食矣。”似道曰:
“为官不得不如此。”会太学诸生亦上书言似道专权固位,乃悔悟,属府尹洪焘
求解,而梦鼎屡上章乞闲。冬雷,引咎求去愈力。
四年,策杨妃,宰相无拜礼,吏赞拜,梦鼎以笏挥之,趋出。明日,乞还田
里,诏勉留之。诏免诸州守臣上殿奏事,梦鼎言:“祖宗谨重牧守之寄,将赴官,
必令奏事,盖欲察其人品,及面谕以廉律己,爱育百姓。其至郡延见吏民,具宣
上意,庶几求无负临遣之意。今不远数千里而来,咫尺天颜而不得见,甚非立法
之本意。”又乞容受直言。进少保。五年,引杜衍致仕单车宵遁故事累辞,乃授
观文殿学士、判福州、福建安抚大使,进封信国公,不拜;充醴泉观使,又不拜。
七年,再充醴泉使。
九年,授少傅、右丞相兼枢密使,引疾力辞,宰、掾、郎、曹沓至趣行,扶
病至嵊县,请辞不获,乞还山林。疏奏:“愿上厉精寡欲,规当国者收人心,固
邦本,励将帅,饬州县,重振恤。”扁舟径归。使者以祸福告,梦鼎语之曰:
“廉耻事大,死生事小,万无可回之理。”似道大怒,台臣奏从归田之请,诏仍
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不请祠禄。
瀛国公初即位,咨访故老,梦鼎上封事,曰:“敦教道,训廉德,厉臣节,
拯民瘼,重士选,劝吏廉,惩吏奸,补军籍。授判庆元府、沿海制置大使,力辞,
依前醴泉观使兼侍读,不拜。二年,益王即位于闽,召为少师、太乙宫使。航海
遂行,道梗不能进,南向恸哭失声而还。后二年卒。子应及,太府寺丞、知建德
府军器少监、驻戍军马;应有,朝请郎、太社令。
马廷鸾,字翔仲,饶州乐平人。本灼之子,继灼兄光后。甘贫力学,既冠,
里人聘为童子师,遇有酒食馔,则念母藜藿不给,为之食不下咽。登淳祐七年进
士第,调池州教授,需次六年。
宝祐元年,召赴都堂审察,辞。至池以礼帅诸生。二年,调主管户部架阁。
三年,迁太学录,召试馆职。时外戚谢堂厉文翁、内侍卢允升董宋臣用事,廷鸾
试策言强君德,重相权,收直臣,防近习。大与时迕,迁秘书省正字。四年,尤
焴提举史事,辟为史馆校勘。
初,丁大全令浮梁,雅慕廷鸾,弥欲钩致之,廷鸾不为动。试策稍及大全,
及廷鸾当轮对,大全私谓王持垕往?间焉。廷鸾素厚持垕且同馆,不虞其谍也,
密露大意。持垕绐曰:“君犹未改秩,姑托疾为后图乎?”廷鸾曰:“此微臣千
一之遭,其何敢不力。”持垕以告大全,及候对殿门,格不得见。翼日,以监察
御史朱熠劾罢。宋臣遣八厢貌士索奏稿,稿虽焚,闻者浸广,忌者愈深,而廷鸾
之名重天下。开庆元年,吴潜入相,召为校书郎。
景定元年,兼沂靖惠王府教授。时大全党多斥,宋臣尚居中,言路无肯言者,
诸学官抗疏,疏上即行。会日食,与秘书省同守局,因相与草疏。潜以书告廷鸾
曰:“诸公言事纷纷,皆疑潜所嗾,闻馆中又将论列,校书宜无与,以重吾过。”
廷鸾对曰:“公论也,不敢避私嫌。”越数日,宋臣竟坐谪,徙安吉州。兼权枢
密院编修官。时贾似道自江上还,位望赫奕,廷鸾未尝亲之。轮对,言:“国于
东南者,楚、越霸而有余,东晋王而不足。乞遏恶扬善以顺天,举直错枉以服民。”
迁枢密院编修官兼权仓部郎官。
二年,进著作佐郎兼右司,迁将作少监。三年,一再乞外补,不许。廷鸾论
贡举三事:严乡里之举,重台省之覆试,访山林之遗逸。又言荒政,宜蠲除被灾
州县租赋之不可得者。擢军器监兼左司,兼太子右谕德,升左谕德,行国子司业,
乞免兼左司。轮对,言:“集和平之福者自陛下之身始,养和平之德者自陛下之
心始。”兼翰林权直,擢秘书少监,升权直学士院。四年,擢起居舍人兼太子右
庶子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入奏言:“太史必当谨书灾异。愿陛下翕
受敷施,以壮人才之精神;虚心容纳,以植人言之骨干。念邦本而以公灭私,严
边备而思患豫防。”时再召用宋臣,廷鸾引何郯之说进,极言宋臣不可用,帝从
之。荐士二十人,进中书舍人。程奎污秽诡秘,不当补将仕郎;王之渊为大全党,
不当通判江州;朱熠不当知庆元府及为制置使;林奭、赵必<辶昏>、张称孙不当
与郡:皆缴还词头。兼国史实录院。五年,彗出,上疏极言天人之际。迁礼部侍
郎。理宗遗诏、度宗登极诏,皆廷鸾所草。兼侍读,辞,不许。疏列孝宗之政以
告。升直学士院。
咸淳元年,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丁母
忧。三年,同知枢密院事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入奏言培命脉,植根本,
崇宽大,行仁厚。又言:“恢大度以优容,虚圣心而延伫,推内恕以假借,忍难
行而听纳,则情无不达,理无不尽,奸人破胆,直士吐气,天下事尚可为也。”
兼权参知政事。五年,进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进右丞相兼枢密使。八年,
九疏乞罢政。九年,依旧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大使。上疏辞免,
依旧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度宗初年,诏询故老,专以修攘大计叩之赵葵。葵极意指陈曰:“老臣出入
兵间,备谙此事,愿朝廷谨之重之。”似道作色曰:“此三京败事者,词臣失言。”
廷鸾每见文法密,功赏稽迟,将校不出死力,于边阃升辟,稍越拘挛。似道颇疑
异己,黥堂吏以泄其愤。及辞相位,帝恻怛久之曰:“丞相勉为朕留。”廷鸾言:
“臣死亡无日,恐不得再见君父。然国事方殷,疆圉孔棘。天下安危,人主不知;
国家利害,群臣不知;军前胜负,列阃不知。陛下与元老大臣惟怀永图,臣死且
瞑目。”顿首涕泣而退。
瀛国公即位,召不至。自罢相归,又十七年而薨。所著《六经集传》、《语
孟会编》、《楚辞补记》、《洙泗裔编》、《读庄笔记》、《张氏祝氏皇极观物
外篇》诸书。
论曰:史弥远废亲立疏,讳闻直言。郑清之堕名于再相之日。弥远之罪既著,
故当时不乐嵩之之继也,因丧起复,群起攻之,然固将才也。董槐毋得而议之矣。
叶梦鼎、马廷鸾之所遭逢,其不幸也夫!

[发帖际遇]: 林风帮张无忌翻译小昭写的情书,得到辛苦费银两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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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一十五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傅伯成 葛洪 曾三复 黄畴若 袁韶 危稹 程公许 罗必元 王遂
傅伯成,字景初,吏部员外郎察之孙。少从朱熹学。登隆兴元年进士第,调
连江尉。试中教官科,授明州教授。以年少,嫌以师自居,日与诸生论质往复,
后多成才。改知闽清县。丁父艰,服除,知连江县。东湖溉田余二千顷,堤坏。
即下流南港为石堤三百尺,民蒙其利。
庆元初,召为将作监,进太府寺丞。言吕祖俭不当以上书贬。又言于御史,
朱熹大儒,不可以伪学目之。又言朋党之敝,起于人主好恶之偏。坐是不合,出
知漳州,以律己爱民为本。推熹遗意而遵行之,创惠民局,济民病,以革禨鬼
之俗。由郡南门至漳浦,为桥三十五,治道千二百丈。
两为部使者,迁工部侍郎。时权臣方开边,语尚秘。伯成言:“天下之势,
譬如乘舟,中兴且八十年矣,外而望之,舟若坚緻,岁月既久,罅漏浸多,苟
安旦夕,犹惧覆败,乃欲徼幸图古人之所难,臣则未之知也。”相府灾,同列相
率唁丞相,或以为偶然者,伯成正色谓:“天意如此,官师相规时也,以为偶然
乎?”丞相色动。遂陈三事:一曰失民心,二曰隳军政,三曰启边衅。进右司郎
官,权幸有私谒者,皆峻拒之。出为湖、广总领。朝议欲纳金人之叛降者,伯成
言不宜轻弃信誓,乞戒将帅毋生事。御史中丞邓友龙遂劾伯成,罢之。
嘉定元年,召对,面谕:“前日失于战,今日失之和。小使虽返,要求尚多。
陛下不获己,悉从之。使和议成,犹可以纾一时之急;否则虚帑藏以资敌人,驱
降附以绝来者,非计也。今之策虽以和为主,宜惜日为战守之备。”权户部侍郎
史弥远初拜相,麻词有“昆命元龟”之语,闽帅倪思以为不当用,御史劾罢思。
伯成因对及其事,帝曰“过当”者再。对曰:“思固过当,但恐摧抑太过,遂塞
言路,乞明诏台谏侍从,竭尽底蕴,无以思为戒。”李壁谪居抚州,伯成言:
“侂胄之诛,壁与有功,不酬近功,乃追前罪,他日负罪之臣,不容以功赎过矣。”
伯成未为谏官也,尝言:“弥远谋诛侂胄,事不遂则其家先破,侂胄诛而史
代之,势也。诸公要相协和,共议国事;若立党相挤,必有胜负,非国之福。”
又劝丞相钱象祖:“安危大事,以死争之;差除小者,何必乖异?”拜左谏议大
夫,抗疏十有三,皆军国大义。或致弥远意,欲使有所弹劾,谓将引以共政。谢
之曰:“吾岂倾人以为利哉。”疏乞诏大臣以公灭私。
左迁权吏部侍郎。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蔡元定谪死道州,归葬建阳,乃
雪其冤于朝。进宝谟阁待制、知镇江府。全活饥民,瘗藏野殍,不可胜数。制置
司欲移焦山防江军于圌山石牌,伯成谓:“虚此实彼,利害等耳。包港在焦、圌
之中,不若两砦之兵迭戍焉。”圌山砦兵,素与海盗为地,伯成廉知姓名,会郡
都试捕而鞫之,无一逸去。狱具,请贷其死,黥隶诸军。
嘉定八年,召赴阙,辞不获,行至莆,拜疏曰:“臣病不能进矣。”除宝谟
阁直学士、通奉大夫,致仕。理宗即位,升直学士,落致仕,予祠,锡金带。伯
成辞免,乃进“昭明天常、扶持人极”之说,诏进一官。
宝庆元年,与杨简同召,寻加宝文阁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虽力以老
病辞,而爱君忧国之念不少衰。闻大理评事胡梦昱坐论事贬,蹙然语所亲曰:
“向吕祖俭之谪,吾为小臣,犹尝抗论。今蒙国恩,叨窃至此而不言,谁当言者。”
遂抗疏曰:“臣恐陛下不复闻天下事矣。方今内无良吏,田里怨咨,外无名将,
边陲危急,而廉耻道丧,风俗益偷,贿赂流行,公私俱困。谓宜君臣上下,忧边
恤民,以弭祸乱。奈何今日某人言某事,未几而斥,明日某人言某事,未几而斥,
则是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昔韩愈论后世人主奉佛,运祚短促,唐宪
宗大怒,将抵以死,自崔群、裴度戚里诸贤皆为愈言,止贬潮州,寻复内徙。今
上疏者非可愈比,然在列之臣,无一为言者,万一死于瘴疠,陛下与大臣有杀谏
者之谤,史册书之,有累圣治。臣垂尽之年,与斯人相去,风马牛之不相及,独
以受恩优异,效其瞽言。”不报。明年,加龙图阁学士,转一官,提举鸿庆宫,
复辞。
伯成纯实无妄,表里洞达,每称人善,不啻如己出,语及奸人误国,邪人害
正,词色俱厉,不少假借,常慕尸谏,疏草毕,亟命缮写,朝服而逝,年八十有
四。赠开府仪同三司。端平三年,赐谥忠简。
葛洪,字容父,婺州东阳人。从吕祖谦学,登淳熙十一年进士第。嘉定间,
为枢密院编修官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守尚书工部员外郎兼权枢密
院检详诸房文字。上疏言:
今之将帅,其才与否,臣不得而尽知。惟忠诚所在,凡为人臣者斯须所不可
离,则不可不以是责之耳。今安居无事,非必奋不顾死,冒水火,蹈白刃,而后
谓之忠也。第职思其忧谓之忠,公尔忘私谓之忠,纯实不欺谓之忠。
且拊循士卒,帅之职也,朝廷每严掊克之禁,蠲营运之逋,其儆之者至矣。
今乃有别为名色,益肆贪黩,视生理之稍丰者而诬以非辜,动辄估籍,择廪给之
稍优者而强以库务,取办刍粟,抑配军需,于拊循何有哉!训齐戎旅,亦帅之职
也,朝廷每严点试之法,申阶级之令,其儆之亦切矣。今顾有教阅视为具文,坐
作仅同儿戏,技勇者不与旌赏,拙懦者未尝劝惩,士日横骄,类难役使,于训齐
何有哉
况乃有沉酣声色之奉,溺意田宅之图,而不恤国事者矣。又有营营终日,专
务纳交,书币往来,道路旁午,而妄希升进者矣。自谓缮治器甲,修造战舰,究
其实,则饰旧为新而已尔。自谓撙节财用,声称羡余,原其自,则剥下罔上而已
尔。乞严饬将帅,上下振厉,申致军实,常若有寇至之忧。磨砺振刷,以求更新,
亦庶乎其有用矣。
帝嘉纳之。
进直焕章阁,为国子祭酒,仍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工部侍郎,仍兼祭
酒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拜工部尚书,亦兼祭酒兼侍读。进端明殿学士、同
签书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封东阳郡公。赞讨平李全,援王素谏仁宗却王德用
进女事,以止备嫔御,世多称之。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进大学士。召赴
行在,仍旧职充万寿观使兼侍读,寻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守本官致仕,卒。帝辍
视朝一日,谥端献。杜范称其侃侃守正,有大臣风。有奏议、杂著文二十四卷。
曾三复字无玷,临江人。乾道六年进士。淳熙末,为主管官告院,迁太府寺
簿,历将作、太府丞。登朝数年,安于平进,搢绅称之。绍熙初,出知池州,改
常州。召为御史检法,拜监察御史,转太常少卿,进起居舍人,迁起居郎兼权刑
部侍郎,以疾告老。诏守本官职致仕。三复性耿介,耻奔竞,故位不速进。在台
余两年,持论正平,不随不激。其没也,士论惜之。
黄畴若,字伯庸,隆兴丰城人。一岁而孤,外大母杜教之。淳熙五年举进士,
授祁阳县主簿。邑民有诉僧为盗且杀人,移鞫治,畴若疑其无证,以白提点刑狱
马大同,且争之甚力,已而得真盗,大同荐之,调柳州教授,又调灵川令。会万
安军黎蛮窃发,经略司选畴若条画招捕事宜。畴若谓须稽原始乱,为区处之方。
再任岭外,用举考改知庐陵县。州常以六月督畸零税,畴若念民方艰食,取任内
县用钱三十余缗为民代输两年。诸司举为邑最官,召赴都堂审察,差监行在都进
奏院。
开禧元年,都城火。畴若应诏上言曰:“当今之急务有三:一曰赋敛征求之
无艺,二曰都鄙军民之无法,三曰守令牧养之无状。”迁太府寺主簿,又迁将作
监丞兼皇弟吴兴郡王府教授。迁太府寺丞,又迁秘书丞兼权礼部郎官,兼资善堂
说书。迁著作郎,拜监察御史。首章乞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监司。又言:“善为
国者必以恐惧修省之训陈于前,善为相者必以危亡灾异之事告于上。”
韩侂胄败,畤若上章丐去,帝批其奏曰:“卿怀忠荩,朕固知之。”畴若遂
疏邓友龙、陈景俊之恶。先是,江、淮督府既罔功,罢不更置。畴若奏,以为和
战未决,不遣近臣置幕府,无以统诸将。乞检会前奏,亟诏大臣科条人才为宣抚
使。帝即日以丘崈为江、淮制置使。寻迁畴若殿中侍御史兼侍讲。朝廷与金人约
和,金人约函致侂胄首。诏令台谏、侍从、两省杂议。畴若与章燮等奏:“乞枭
首,然后函送敌国。”人讥其有失国体。
畴若奏:“今帑藏无余,岁币若必睥睨于百姓,愿自宫禁以及宰执百官共为
撙节,逐年桩积。”遂置安边所。户部侍郎沈诜条具合节省拘催者,畴若复乞:
“依仁宗、孝宗两朝成训,凡节省事:在内诸司选内侍长一员,令自行搜访,条
具来上;在外廷三省则委宰掾、枢属,六曹则委长贰,事干浮费者闻奏。”又乞:
“以官司房廊及激赏库四季所献并侂胄万亩庄等,一并拘桩。”既而内廷及酒所
减省,议多格,独得估籍奸贼及房廊非泛供须五项,总缗钱九百一十三万有奇,
外桩留产业,每岁又可得七十一万五千三百余缗,畴若乞:“令后省类聚更化以
来臣下章奏,察其可行者以闻,付之中书。”
都城穀踊贵,诏减价粜桩管米十万石,于是淮、浙流民交集。临安府按籍振
济,仅不满五千人,以三月后麦熟罢振济,各给粮遣归。畴若谓:“此实驱之使
去耳。”遂奏:“乞令核实,近甸之人,愿归就田者勿问,其有未能归者,更振
济两月;淮民见在都城者,其家既破,又无赢赀,必难遽去,仍与振恤,俟早熟
乃罢。”于是诏振济至六月乃止。
帝以蝗灾,令刺举监司不才者,畴若同台监考察上之。又言:“湖、广盗贼,
固迫于饥寒,然亦有激而成之者。黑风峒寇,实由官不为决讼所致。宜戒湖、广
诸司,申明法禁为贼,关防以时,平心决讼,勿令砦官巡尉侵渔。”权户部侍郎,
金使告主亡,差充馆伴。
自军兴费广,朝廷给会子数多,至是折阅日甚。朝论颇严称提,民愈不售,
郡县科配,民皆闭门牢避。行旅持券,终日有不获一钱一物者。诏令侍从、台省,
条上所见。畴若奏曰:“物少则贵,多则贱,理之常也。曷若令郡县姑以渐称提,
先收十一界者消毁,勿复支出。上下流通,则不待称提矣。”由是峻急之令少宽。
又疏奏:“乞崇忠厚,延质朴,屏绝浮薄之论。乞拨买官田充籴本,以广常平之
储。乞令户察一员,专监安边所。”帝皆是之。
因面求补外,退上章,降诏不允,又连疏丐去。会旱蝗复炽,御笔令在朝百
执事条上封事,畴若奏“官吏苛刻、科役频并、赋敛繁重、刑法淹延”四事。册
皇太子,差充引见礼仪使。进华文阁待制、知成都府。蜀自吴曦畔后,制置使移
司兴元,朝论有偏重之嫌。朝廷择人,故辍畴若以往,三辞不允。避讳,改宝谟
阁待制。诏:“凡属军民利病,吏治藏否,并许谘访以闻。”当征积欠十余万,
畴若亟命榜九邑尽蠲之。考官吏冗员,非敕命差注者悉罢之。为民代输六年布估
钱,计二十万二千四百缗;又别立库储二十五万三千缗,期于异日接续代输;又
籴米十五万石有奇,足广惠仓之储;又减他赋之重者,民力遂宽。
初,沈黎蛮屡犯边,畴若至,则镂榜晓以祸福,青、弥两羌遂乞降。四年,
董蛮合其部族入寇犍为利店。畴若亟调兵,且设方略捕之,皆遁去。先是,畴若
廉知嘉定边备废弛,而平戎庄子弟可用,遂檄嘉定府权免平戎庄是年炭估、麻租,
令庄子弟即日上边为守备。会嘉定阙守,蛮窥利店无备,遂入寇。畴若复选西军,
欲且往防拓,牒转运司折支,不报。蛮再犯龙鸠堡,转运司始颇从所请。蛮复到
龙门隘,知有备乃退。进龙图阁待制,依旧知成都府。
大使司之师出,东路提刑亦征兵,三垂告警,叙南之报复急,两路震动。畴
若亟移书两军,俾速还师守险为后图,西师遂退守沐川。既而畴若兼制叙州兵甲
公事,既得专行,益严守备,蛮首昔丑竟降,朝廷赏平蛮功,进畴若一秩。
畴若留蜀四年,弊根蠹穴,苗耨发栉。如乞拣留移屯西兵义勇,以防窃发,
以救偏重;更用东南贤士使蜀四路,而拔蜀守之有治功者为东南监司,庶杜州县
姻娅之私;轻取钱引贴期之费,以纾民力:皆抗疏请于朝,乞力行之。复念大玄
城乃张仪所筑,高骈所修,圮坏岁久,复修费重,乃以节缩余钱四十万贯为修城
备。畴若以制置使留汉中,则护诸将为得宜。召赴行在,入对延和殿,迁权兵部
尚书、太子右庶子。
八年,四月不雨,诏求直言。畴若条具三事,首言:“比称提楮币,州县奉
行切迫,故因坐减陌被估籍者众,乞与给还;乞蠲阁下户畸零税赋;乞振赡雄淮
军之乏。”寻皆行之。落权,升左庶子,仍兼修史,擢太子詹事。畴若引范镇故
事,乞归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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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年春,差知贡举,试礼部尚书,以足疾乞归。进焕章阁学士、知福州,力
辞,乃改提举鸿庆宫。关外军溃,言者论及畴若,落职罢祠,后以焕章阁学士致
仕。所著有《竹坡集》、奏议、讲议、《经筵故事》。
袁韶字彦淳,庆元府人。淳熙十四年进士。嘉泰中,为吴江丞。苏师旦恃韩
侂胄威福,挠役法,提举常平黄荣檄韶核田以定役。师旦密谕意言:“吴江多姻
党,傥相容,当荐为京朝官。”韶不听。是岁更定户籍,承徭赋,皆师旦党,师
旦讽言者将论去。荣亟以是事白于朝,且荐之。未几,师旦败。改知桐庐县。桐
庐多宗室,持县事无有善去者。韶始至,绝私谒,莫敢挠。钱塘岸岁为潮啮,率
取石桐庐,韶言:“庙子山有石,不必旁取邻郡。”遂得求免。嘉定四年,召为
太常寺主簿,父老旗鼓蔽江以饯,至于富阳,泣谢曰:“吾曹不复输石矣。”
后为右司郎官、接伴金使。使者索岁币,语慢甚,韶曰:“昔两国誓约,止
令输燕,不闻在汴。”使者语塞。十三年,为临安府尹,几十年,理讼精简,道
不拾遗,里巷争呼为“佛子”,平反冤狱甚多。
绍定元年,拜参知政事。胡梦昱论济王事,当远窜,韶独以梦昱无罪,不肯
署文书。李全叛,扬州告急,飞檄载道,都城争有逃避者。乃拜韶浙西制置使,
仍治临安镇遏之。丞相史弥远惩韩侂胄用兵事,不欲声讨。韶与范楷言于弥远
曰:“扬失守则京口不可保,淮将如卞整、崔福皆可用。”适福至,韶夜与同见
弥远,言福实可用。弥远从之,遂讨全。韶卒以言罢。端平初,奉祠,卒年七十
有七,赠少傅。后以郊恩,累赠太师、越国公。
韶之父为郡小吏,给事通判厅,勤谨无失,岁满当代,不听去。后通判至,
复留用之,因致丰饶。夫妻俱近五十,无子,其妻资遣之往临安置妾。既得妾,
察之有忧色,且以麻束发,外以彩饰之。问之,泣曰:“妾故赵知府女也,家四
川,父殁家贫,故鬻妾以为归葬计耳。”即送还之。其母泣曰:“计女聘财犹未
足以给归费,且用破矣,将何以酬汝?”徐曰:“贱吏不敢辱娘子,聘财尽以相
奉。”且闻其家尚不给,尽以囊中赀与之,遂独归。妻迎问之曰:“妾安在?”
告以其故,且曰:“吾思之,无子命也。我与汝周旋久,若有子,汝岂不育,必
待他妇人乃育哉?”妻亦喜曰:“君设心如此,行当有子矣。”明年生韶。
危稹,字逢吉,抚州临川人。旧名科,淳熙十四年举进士,孝宗更名稹。时
洪迈得稹文,为之赏激。调南康军教授。转运使杨万里按部,骤见叹奖,偕游庐
山,相与酬倡。调广东帐司,未上,服父丧,免,调临安府教授。倪思荐之,且
语人曰:“吾得此一士,可以报国矣。”丁母忧,免,干办京西安抚司公事。入
为武学谕,改太学录。
明年,迁武学博士,又迁诸王宫教授。稹谓以教名官,而实未尝教,请改创
宗子学,立课试法如两学,从之。嘉定九年,新学成,改充博士,其教养之规,
稹所论建。迁秘书郎、著作佐郎,兼吴益王府教授。升著作郎兼屯田郎官。
稹始进对,请叙复军功之赏以立大信,抆拭功臣之罪以厉忠节,置局以立
武事,遣使以省边防,厚赏以精间谍。次论和、战、守利害,而请颛意于守。是
岁春至夏不雨,稹应诏言:“安边所征敛之害,与无罪而籍没之害;楮币之改,
以一夺二;盐钞之更,以新废旧;至于沮格军赏,放散死士,皆足以召怨而致旱。”
明年又论:“谋国者欲以安靖为安靖,忧国者欲以振厉为安靖,自二议不合,
是以国无成谋,人无定志。愿诏大臣合二议共图之,且欲下两淮帅臣,讲明守御
之备。”最后言:“事无成规者,皆不可为。意向不明,无以一众听;信誓不立,
无以结人心;报应不亟,无以趋事机;赏罚不果,无以作士气。”
番易柴中行去国,稹赋诗送之,迕宰相,出知潮州。寻以通金华徐侨书论罢,
提举千秋鸿禧观。久之,知漳州。漳俗视不葬亲为常,往往栖寄僧刹,稹命营高
燥地为义冢三,约期责之葬,其无主名、若有主名而力弗给者,官为葬之,凡二
千三百有奇,刻石以识。郡有临漳台,据溪山最胜处,作龙江书院其上。既成,
横经自讲,人用歆动。邑令有贿闻者,劾去之,籍其财以还民。郡有经、总制无
名钱岁五千缗,厉民为甚,前守赵汝谠奏蠲五之二,稹疏于朝,悉罢之。会常平
使有言,稹不欲辩,即自请以归。久之,提举崇禧观,与乡里耆艾七人为真率会。
卒,年七十四。
稹性至孝,父疾,愿损己算益亲年,疾寻愈。真德秀登从班,举稹自代,没,
又为铭其墓。所著有《巽斋集》,诸经有讲义、集解,诸魏、晋、唐诗文皆有编,
辑先贤奏议曰《玉府》、曰《药山》。
弟和,字祥仲。开禧元年进士,为上元主簿,大辟祠宇祀程颢,真德秀为记
之。知德兴,振荒有惠政。有《蟾塘文集》。
程公许,字季与,一字希颖,叙州宣化人。少知孝敬,大母侯疾,公许不交
睫者数月,病革,尝其痰沫,既卒,哀毁逾制。嘉定四年举进士,调温江尉,未
上,丁母忧。服除,授华阳尉,再调绵州教授。制置使崔与之大加器赏,改秩知
崇宁县,蠲预借,免抑配,人甚德之。
差通判简州。改隆州,未上。会金人犯阆中,制置使桂如渊遁,三川震动,
朝廷擢李代之,辟公许通判施州,行户房公事。当兵将奔溃之后,公许尽力佐
之,节浮费,疏利原,民不增赋而用自足。时诸将乘乱抄劫,事定自危,以重赂
结幕府。大将和彦威怀金宝以献,公许正色却之,彦威惭而退。吴彦者,缄僧牒
于书尾以进,公许卷还之而责其使,闻者畏服。有献议招秦、巩大姓于者,众
多从臾,独公许谓山东覆辙未远,反覆论难,从之。其后赵彦呐开阃,复行其
策。未几,金人捣成都,大姓者实导之,始服公许先见。
端平初,授大理司直,迁太常博士。秋祀明堂,雷雨,应诏言事。嘉熙元年,
御史杜范论执政李鸣复,不行,徙右史,竟拂衣东归,鸣复坐政府自若。公许轮
对,言:“志士仁人,婴逆鳞,贾众怒,不过为陛下通耳目,为朝廷立纲纪而已。
今也假以职而弃其谏,幸其退而优其迁,则是自裂其纲纪,自蔽其耳目,遂使居
是职者虽被亲擢,言不得行,始焉固辞而弗从,终焉强留而饮愧。臣恐自此同类
沮失,各起遐心,来者相戒,以为容默,陛下愈孤立无助矣。”
夏,行都大火,殿中侍御史蒋岘逢君希宠,创为邪说,禁锢言者。公许应诏
曰:“群臣忠告者众,而圣意确不可回;圣意不可回,而言者不免于激。陛下宜
以大舜无藏怒宿怨为心,而参酌于汉文帝之待淮南厉王、我太宗待秦邸之故事,
以召和气,弭眚灾,特在一念转移之顷耳。”迁秘书丞兼考功郎官,竟为岘劾去,
差主管云台观、和衢州,未上。改江东宣抚司参议官,不赴。
李宗勉入相,以著作佐郎召,兼权尚左郎官兼直舍人院,迁著作郎。时谏官
郭磊卿以论事不报出关,徐荣叟亦抗章引去,公许奏:“乞还言官,俾安厥位。”
既而史嵩之自江上入相,台谏谢方叔、王万及磊卿相继他徙,公许又奏:“外难
凭陵,国势岌若缀旒,朝廷上自为弗靖,阳为迁除,阴夺言职,此中外所以怏怏。”
迁将作少监。大旱,应诏疏时事四条。又言:“储极虚位,天下寒心。”时
朝廷令侍从、台谏条具易楮利害,寻降旨以新造十八界折五行使。公许缴申省,
谓:“庙堂决意更革,本欲重十八界,亦当令十六界、十七界稍有分别,若一时
皆以五折一,安保将来十七界与十八界并行而不折阅乎。曷若将十七界且以三兑
一,使民间尚知宝此一界,不至一旦贸易不行,令三界各有等第,庶几公私两便。”
嵩之格不行,径揭黄榜。公许谓:“不经凤阁鸾台,不得为敕。朝廷出令而宰相
擅行如此,则掖垣可废。”累上奏牍,径欲引去,宗勉及参知政事游似面奏留之,
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
淳祐元年,迁秘书少监,轮对,言蜀事十条。兼直学士院,拜太常少卿,力
请外,为右正言濮斗南之所论罢。寻以直宝谟阁知袁州,请蠲和籴之半。改命郡
吏部总所纲运,而厚其赀,免募平民,民甚便之。新周敦颐祠,葺张栻书院,聘
宿儒胡安之为诸生讲说。杜范荐于上,召拜宗正少卿,再迁起居舍人。濮斗南缴
还,疏有“臣等耻与为伍”之语,遂以旧职提举玉局观。范见疏曰:“程季与肯
与汝为伍耶?”
退处二年,召赴行在,属嵩之以父忧去位,经营起复,益惮公许,密柬韩祥
嗾殿中侍御史王赞奏寝召命。帝虽曲从而意不悦。及逐不才台谏,擢公许起居郎
兼直学士院。公许入奏不可不坚凝者七。帝语之曰:“卿一去三年,今用卿,出
自朕意。”是日晚命下,嵩之罢起复,相范钟及范,三制皆公许为之。兼权中书
舍人。
时二相尚逊,机务多壅。公许奏:“辅臣崇执谦逊,避远形迹,相示以色而
不明言,事几无穷,日月易失。今最急莫若疆场之事,帅才不蓄,一旦欲议易置,
茫然莫知所付。九江择守,至以近所废斥朋附为欺之台察充其选。同时任言责者,
虽心迹有显晦,过恶有重轻,而获罪于清议则同。一人抆拭之骤若是,三人者
宁不引领以望玷缺之复。况近者言官方以刘晋之、郑起潜、濮斗南三人乞明正其
罪,以示警戒,而忽闻龚基先之用,议者咸谓改纪之初,所为错缪,邪枉窥伺善
类,何可高枕而卧。”帝见公许疏称善,且言基先之用太早。
右史徐元杰暴亡,司谏谢方叔、御史刘应起言,不报。公许亟奏曰:“正月,
侍御史刘汉弼死。四月,右丞相杜范死。六月,右史徐元杰死。汉弼之死固可疑,
范之死人言已籍籍,然汉弼类风淫末疾,范亦尫弱多病,诿曰天命,犹可也。元
杰气体魁硕,神采严毅,议论英发,甫闻谒告,奄至暴亡,口鼻四体变异之状,
使人为之雪涕不已。六馆诸生叩阍<签页>告,陛下始命有司置狱鞫勘,谓当于朝
绅中选公正明决无所顾忌者专莅其事,尽情研究,务使得实。集议朝堂,分列首
从,必诛无赦。”疏入,不报。物论沸腾,临安尹赵与奏乞置狱天府,帝
从之。公许缴奏:“与乃嵩之死党,乞改送大理寺,命台臣董之。”诏殿
中侍御史郑寀,寀回懦首鼠,事竟不白,然公论莫不伟公许。
权礼部侍郎,差充执绥官。郑起潜、刘晋之及陈一荐以台臣论劾迁谪,公许
疏其附下罔上之罪,乞下各州军严行押发。郑清之以少保奉祠,侍讲幄中,批复
其子士昌官职,与内祠,且许侍养行在所。盖士昌尝以诏狱追逮,或云诈以死闻,
清之造阙,泣请于帝,故有是命。公许缴奏:“士昌罪重,京都浩穰,奸宄杂糅,
恐其积习沉痼,重为清之累;莫若且与甄复,少慰清之,内祠侍养之命宜与收寝。”
帝密遣中贵人以公许疏示清之。项容孙以罪遣还家,道死,时叙官复职,公许驳
奏,命遂格。
迁中书舍人,进礼部侍郎。嵩之免丧,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台谏、
给舍交章论奏,公许疏:“乞睿断亟下明诏,正邦典。”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
李昴英以论执政及府尹,帝怒,出二人,公许力争之。公许自缴士昌之命,清之
日夜于经筵短公许。周坦妻与清之妻善,因拜坦殿中侍御史。坦首疏劾公许,以
宝章阁待制知建宁府;谏议大夫郑寀又劾之,命遂寝。
清之再相,公许屏居湖州者四年,再提举玉隆观、差知婺州,未上;帝欲召
为文字官,清之奏已令守婺,帝曰:“朕欲其来。”乃授权刑部尚书,屡辞弗获。
入对,上疏货财,兴缮、逐谏臣、开边衅时弊七事,荐知名士二十九人。
时罢京学类申,散遣生徒,公许奏:“京学养士,其法本与三学不侔。往者
立类申之法,重轻得宜,人情便安,近一旦忽以乡庠教选而更张之,为士亦当自
反,未可尽归咎朝廷也。令行之始,臣方还朝,未敢强聒以挠既出之令。今士子
扰扰道途,经营朝夕,今既未能尽复旧数,莫若权宜以五百为额,仍用类申之法,
使远方游学者,得以肄习其间。京邑四方之极,而庠序一空,弦诵寂寥,遂使逢
掖皇皇,市廛昉怨而不敢议,非所以作成士气、尊崇教化也。”清之益不乐。授
稿殿中侍御史陈垓以劾公许,参知政事吴潜奏留之,帝夜半遣小黄门取垓疏入。
后二日,二府奏公许不宜去,同知枢密院徐清叟上疏论垓。太学生刘黻等百余人、
布衣方和卿伏阙上书论垓。朝廷寻授宝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而公许已死矣。遗
表上,帝嗟悼,进龙图阁学士致仕,赠宣奉大夫,官其后,赐赙如令式。
公许冲澹寡欲,晚年惟一僮侍,食无重味,一裘至十数年不易。家无羡储,
敬爱亲戚备至。蜀有兵难,族姻奔东南者多依公许以居。所著有《尘缶文集》、
内外制、奏议、《奏常拟谥》、《掖垣缴奏》、《金革讲义》、《进故事》行世。
罗必元,字亨父,隆兴进贤人。嘉定十年进士。调咸宁尉,抚州司法参军,
崇仁丞,复摄司法。郡士曾极题金陵行宫龙屏,迕丞相史弥远,谪道州,解吏窘
极甚。必元释其缚,使之善达。真德秀入参大政,必元移书曰:“老医尝云,伤
寒坏证,惟独参汤可救之,然其活者十无二三。先生其今之独参汤乎?”调福州
观察推官。有势家李遇夺民荔支园,必元直之;遇为言官,以私憾罢之”知余干
县。赵福王府骄横,前后宰贰多为挤陷,至是以汝愚墓占四周民山,亦为直之,
言于州曰:“区区小官,罢去何害?”人益壮其风力。
淳祐中,通判赣州。贾似道总领京湖,克剥至甚。必元上疏,以为蠹国脉、
伤民命,似道衔之。改知汀州,为御史丁大全按去,后起干行在粮料院。钱塘有
海鳅为患,漂民居,诏方士治之,都人鼓扇成风。必元上疏力止之。帝召见曰:
“见卿《梅花诗》,足知卿志。”度宗即位,以直宝章阁兼宗学博士致仕。卒,
年九十一。必元尝从危稹、包逊学,最为有渊源,见理甚明,风节甚高,至今乡
人犹尊慕之云。
王遂字去非,一字颖叔,枢密副使韶之玄孙,后为镇江府金坛人。嘉泰二年
进士,调富阳主簿,历官差干办诸司审计司。绍定三年,福建寇扰甫定,朝廷选
贤能吏,劳来安集,以遂知邵武军兼福建招捕司参议官。遂过江山、浦城道中,
遇邵武避地之人,即遗金为归资,从者如市。至郡,抚摩创痍,翦平凶孽,民恃
以安。未几,言者以遂妄自标致,邀誉沽名,罢。
改知安丰军,迁国子监主簿,又迁太常寺主簿,拜监察御史。疏奏极论进君
子,退小人。又言正风俗,息奔竞。又言:“朝廷谓史嵩之小黠为大智,近功为
远略。忽臣之言,必欲侥幸嵩之于不败,非为国至计也。欺君误国,天下知之,
而朝廷犹且惑焉,势甚凛凛也。”入对,言帝知、仁、勇,学有未至。
迁右正言,寻拜殿中侍御史。疏言:“三十年来凶德参会,未有如李知孝、
梁成大、莫泽肆无忌惮者。三凶之罪,上通于天,乞重其刑。”又取刘光祖为殿
中侍御史时奏格,择其关于风化切于时宜者,请颁示中外。皆从之。又请于并淮
置屯田,且条上边事曰:“当今之急务:在朝廷者五,定规摹,明意向,一心力,
谨事权,审号令;在边阃者六,恤归附,精间谍,节财用,练士兵,择将才,计
军实。”又言:“君德必纯乎刚。”帝皆善之。
迁户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时暂兼权侍左侍郎。以宝章阁待制差
知遂宁府。进焕章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副使兼知成都府。差知平江府。进敷文
阁待制、知庆元府,改知太平州,以论罢。进显谟阁待制、知泉州。改温州、宁
国府。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建宁府。以华文阁直学士差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副使。
改知太平州,复知隆兴兼江西安抚使。召赴阙,授权工部尚书。
遂与同里刘宰素同志,宰尝称遂为文雅健,无世俗浮靡之气,足以名世。遂
守平江,宰赠之言曰:“士友当亲,而贤否不可不辨;财利当远,而会计不可不
明。折狱以情,毋为私意所牵;荐士以才,毋为权要所夺。当言则言,不视时而
退缩;可去则去,不计利而迟回。庶几名节之全,不愧简册所载。”盖格言也。
论曰:“傅伯成晚与杨简为时蓍龟。葛洪守正不阿。曾三复澹然无躁竞之心。
黄畴若优于政治。袁韶力请讨李全,盖丞相史弥远腹心也。危稹以通问徐侨获罪,
其人可知,矧治州之政,有循吏之风焉。罗必元受学于稹者也。程公许、王遂谠
论叠见,岂不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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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六 列传第一百七十五

○吴渊 余玠 汪立信 向士璧 胡颖 冷应澂 曹叔远(从子豳) 王万
马光祖
吴渊,字道父,秘阁修撰柔胜之第三子也。幼端重寡言,苦志力学。五岁丧
母,哭泣哀慕如成人。嘉定七年举进士,调建德县主簿,丞相史弥远馆留之,语
竟日,大悦,谓渊曰:“君,国器也,今开化新置尉,即日可上,欲以此处君。”
渊对曰:“甫得一官,何敢躁进,况家有严君,所当禀命。”弥远为之改容,不
复强。至官,就辟令。江东九郡之冤,讼于诸使者,皆乞送渊。改差浙东制置使
司干办公事。
丁父忧,诏以前职起复,力辞,弗许,再辞,且贻书政府曰:“人道莫大于
事亲,事亲莫大于送死,苟冒哀求荣,则平生大节已扫地矣,他日何以事君?”
时丞相史嵩之方起复,或曰:“得无碍时宰乎?”渊弗顾,诏从之。服除,差浙
东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寻改镇江府节制司、沿江制置使司干办公事。皆不就。
知武陵县,改扬子县兼淮东转运司干办公事,添差通判真州。入为将作监丞,迁
枢密院编修官兼刑部郎官,再迁秘书丞仍兼刑部郎官。以直焕章阁知平江府兼节
制许浦水军,提点浙西刑狱。
会衢、严盗起,警报至,调遣将士招捕之,歼其渠魁,散其支党,以功为枢
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左司。进右文殿修撰、枢密
副都承旨兼右司兼检正。适政府欲用兵中原、以据关守河为说,渊力陈其不可,
大要谓“国家力决不能取,纵取之决不能守”,丞相郑清之不乐而罢。出知江州,
改江、淮、荆、浙、福建、广南都大提点坑冶,都司袁商令御史王定劾渊,罢。
侍御史洪咨夔不直之,劾定左迁。未几,边事果如渊言,清之致书引咎巽谢。差
知镇江府,定防江军之扰,兼淮弄清总领,以功迁太府少卿,复以总领兼知镇江,
加集英殿修撰、知镇江兼总领。进权工部侍郎,职任如旧。权兵部侍郎,权户部
侍郎,再为总领兼知镇江。
时渊造阙下入对,历陈九事,甫下殿,御史唐璘击之,璘盖渊所荐者也。遂
仍前职,提举太平兴国宫。久之,加宝章阁待制,再起知镇江兼总领。未几,以
户部侍郎兼知镇江府,召赴行在。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太平州,寻兼江东转运使。
时两淮民流徙入境者四十余万,渊亟加慰抚而赒济之,使之什伍,令土著人
无相犯。旁郡流民焚劫无虚日,独太平境内肃然无敢哗者。以功加华文阁直学士、
沿海制置使、知庆元府,不赴;以工部尚书、沿海制置副使知江州,亦不赴。升
华文阁学士、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兼转运副使。会岁大侵,讲行荒政,全活者
七十八万九千余人。徙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不赴,加敷文阁学士,仍知隆兴府,
安抚、转运副使如故。改知镇江府兼都大提举浙西沿海诸州军、许浦、澉浦等处
兵船,岁亦大侵,因渊全活者六十五万八千余人。右正言三疏劾渊,夺职。寻复
职,提举太平兴国宫。未几,改鸿庆宫。
丁母忧,服除,进龙图阁学士、江西安抚使兼知江州,寻为沿江制置副使兼
提举南康军兵甲公事、节制蕲黄州、安庆府屯田使。湖南峒寇蔓入江右之境,破
数县,袁、洪大震,渊命将调兵,生禽其渠魁,乱遂平。迁兵部尚书、知平江府
兼浙西两淮发运使。寻兼知平江府,岁亦大侵,因渊全活者四十二万三千五百余
人。兼浙西提点刑狱、知太平州兼提领两淮茶盐所,以功进端明殿学士、沿江制
置使、江东安抚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兼三郡屯田
使。
朝廷付渊以光、丰、蕲、黄之事,凡创司空山燕家山金刚台三大砦、嵯峨山
膺山什子山等二十二小砦,团丁壮置军,分立队伍,星联棋布,脉络贯通,无事
则耕,有警则御。诏以渊兴利除害所列二十有五事,究心军民,拜资政殿大学士,
职任如旧,与执政恩例,封金陵侯,复赐“锦绣堂”、“忠勤楼”大字。进爵为
公,徙知福州、福建安抚使。改知平江府兼发运使。
御史刘元龙劾渊,帝寝其奏,改知宁国府。累具辞免,且丐祠,以本官提举
洞霄宫。起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不赴。改知太平兼提领江、淮茶盐所,转荆湖
制置大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大使,兼京湖屯田大使,带行京湖安抚制置大使。
拜观文殿学士,职任如旧,兼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湖北京西军马钱粮。渊调
兵二万往援川蜀,其后力战于白河、沮河、玉泉。宝祐五年正月朔,以功拜参知
政事。越七日,卒,赠少师,赙银绢以五百计。
渊有材略,迄济事功,所至兴学养士,然政尚严酷,好兴罗织之狱,籍入豪
横,故时有“蜈蚣”之谣。其弟潜亦数谏止之。所著《易解》及《退庵文集》、
奏议。
余玠,字义夫,蕲州人。家贫落魄无行,喜功名,好大言。少为白鹿洞诸生,
尝携客入茶肆,殴卖茶翁死,脱身走襄淮。时赵葵为淮东制置使,玠作长短句上
谒,葵壮之,留之幕中。未几,以功补进义副尉,擢将作监主簿、权发遣招进军,
充制置司参议官,进工部郎官。
嘉熙三年,与大元兵战于汴城、河阴有功,授直华文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
淮安州兼淮东制置司参谋官。淳祐元年,玠提兵应援安丰,拜大理少卿,升制置
副使。进对:“必使国人上下事无不确实,然后华夏率孚,天人感格。”又言:
“今世胄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即指之为粗人,斥之为哙伍。
愿陛下视文武之士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必至于激,文武交激,非国之福。”
帝曰:“卿人物议论皆不常,可独当一面,卿宜少留,当有擢用。”乃授权兵部
侍郎、四川宣谕使,帝从容慰遣之。
玠亦自许当手挈全蜀还本朝,其功日月可冀。
寻授兵部侍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兼四川总领兼夔路转运使。自宝
庆三年至淳祐二年,十六年间,凡授宣抚三人,制置使九人,副四人,或老或暂,
或庸或贪,或惨或缪,或遥领而不至,或开隙而各谋,终无成绩。于是东、西川
无复统律,遗民咸不聊生,监司、戎帅各专号令,擅辟守宰,荡无纪纲,蜀日益
坏。及闻玠入蜀,人心粗定,始有安土之志。
玠大更敝政,遴选守宰,筑招贤之馆于府之左,供张一如帅所居,下令曰:
“集众思,广忠益,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欲有谋以告我者,近则径诣公府,远
则自言于郡,所在以礼遣之,高爵重赏,朝廷不吝以报功,豪杰之士趋期立事,
今其时矣。”士之至者,玠不厌礼接,咸得其欢心,言有可用,随其才而任之;
苟不可用,亦厚遗谢之。
播州冉氏兄弟琎、璞,有文武才,隐居蛮中,前后阃帅辟召,坚不肯起,闻
玠贤,相谓曰:“是可与语矣。”遂诣府上谒,玠素闻冉氏兄弟,刺入即出见之,
与分廷抗礼,宾馆之奉,冉安之若素有,居数月,无所言。玠将谢之,乃为设宴,
玠亲主之。酒酣,坐客方纷纷竞言所长,琎兄弟饮食而已。玠以微言挑之,卒默
然。玠曰:“是观我待士之礼何如耳。”明日更辟别馆以处之,且日使人窥其所
为。兄弟终日不言,惟对踞,以垩画地为山川城池之形,起则漫去,如是又旬日,
请见玠,屏人曰:“某兄弟辱明公礼遇,思有以少裨益,非敢同众人也。为今日
西蜀之计,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觉跃起,执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
所耳。”曰:“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徙诸此,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
贤于十万师远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曰:“玠固疑先生非浅士,先生之谋,
玠不敢掠以归己。”遂不谋于众,密以其谋闻于朝,请不次官之。诏以琎为承事
郎、权发遣合州,璞为承务郎、权通判州事。徙城之事,悉以任之。命下,一府
皆喧然同辞以为不可。玠怒曰:“城成则蜀赖以安,不成,玠独坐之,诸君无预
也。”卒筑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凡十余城,皆因山为垒,棋布星分,
为诸郡治所,屯兵聚粮为必守计。且诛溃将以肃军令。又移金戎于大获,以护蜀
口。移沔戎于青居,兴戎先驻合州旧城,移守钓鱼,共备内水。移利戎于云顶,
以备外水。于是如臂使指,气势联络。又属嘉定俞兴开屯田于成都,蜀以富实。
十年冬,玠率诸将巡边,直捣兴元,大元兵与之大战。十二年,又大战于嘉
定。初,利司都统王夔素残悍,号“王夜叉”,恃功骄恣,桀骜裯受节度,所至
劫掠,每得富家,穴箕加颈,四面然箕,谓之“蟆蚀月”,以弓弦系鼻下,高悬
于格,谓之“错系喉”,缚人两股,以木交压,谓之“干榨油”,以至用醋灌鼻、
恶水灌耳口等,毒虐非一,以胁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死其手,蜀人患苦之。且
悉敛部将倅马以自入,将战,乃高其估卖与之。朝廷虽知其不法,在远不能诘也。
大帅处分,少不嗛其意,则百计挠之,使不得有所为。玠至嘉定,夔帅所部兵
迎谒,才赢弱二百人。玠曰:“久闻都统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称所望。”夔
对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见者,恐惊从人耳。”顷之,班声如雷,江水
如沸,声止,圆阵即合,旗帜精明,器械森然,沙上之人弥望若林立,无一人敢
乱行者。舟中皆战掉失色,而玠自若也。徐命吏班赏有差。夔退谓人曰:“儒者
中乃有此人!”
玠久欲诛夔,独患其握重兵居外,恐轻动危蜀,谋于亲将杨成,成曰:“夔
在蜀久,所部兵精,前时大帅,夔皆势出其右,意不止此也。视侍郎为文臣,必
不肯甘心从令,今纵弗诛,养成其势。后一举足,西蜀危矣。”玠曰:“我欲诛
之久矣,独患其党与众,未发耳。”成曰:“侍郎以夔在蜀久,有威名,孰与吴
氏?夔固弗若也。夫吴氏当中兴危难之时,能百战以保蜀,传之四世,恩威益张,
根本益固,蜀人知有吴氏而不知有朝廷。一旦曦为叛逆,诸将诛之如取孤豚。况
夔无吴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恃豨突之勇,敢慢法度,纵兵残民,奴视同列,
非有吴氏得人之固也。今诛之,一夫力耳,待其发而取之,难矣。”玠意遂决,
夜召夔计事,潜以成代领其众,夔才离营,而新将已单骑入矣,将士皆愕眙相顾,
不知所为。成以帅指譬晓之,遂相率拜贺,夔至,斩之。成因察其所与为恶者数
人,稍稍以法诛之。乃荐成为文州刺史。
戎帅欲举统制姚世安为代,玠素欲革军中举代之敝,以三千骑至云顶山下,
遣都统金某往代世安,世安闭关不纳。且有危言,然常疑玠图己。属丞相谢方叔
家子侄自永康避地云顶,世安厚结之,求方叔为援。方叔因倡言玠失利戎之心,
非我调停,且旦夕有变,又阴嗾世安密求玠之短,陈于帝前。于是世安与玠抗,
玠郁郁不乐。宝祐元年,闻有召命,愈不自安,一夕暴下卒,或谓仰药死。蜀之
人莫不悲慕如失父母。
玠自入蜀,进华文阁待制,赐金带,权兵部尚书,进徽猷阁学士,升大使,
又进龙图阁学士、端明殿学士,及召,拜资政殿学士,恩例视执政。其卒也,帝
辍朝,特赠五官。以监察御史陈大方言夺职。六年,复之。
玠之治蜀也,任都统张实治军旅,安抚王惟忠治财赋,监簿朱文炳接宾客,
皆有常度。至于修学养士,轻徭以宽民力,薄征以通商贾。蜀既富实,乃罢京湖
之饷;边关无警,又撤东南之戍。自宝庆以来,蜀阃未有能及之者。惜其遽以太
平自诧,进蜀锦蜀笺,过于文饰。久假便宜之权,不顾嫌疑,昧于勇退,遂来谗
贼之口;而又置机捕官,虽足以廉得事情,然寄耳目于群小,虚实相半,故人多
怀疑惧。至于世安拒命,玠威名顿挫,赍志以没。有子曰如孙,取“当如孙仲谋”
之义,遭论改师忠,历大理寺丞,为贾似道所杀。
汪立信,澈从孙也。立信曾大父智从澈宣谕湖北,道六安,爱其山水,因居
焉。
淳祐元年,立信献策招安庆剧贼胡兴、刘文亮等,借补承信郎。六年,登进
士第,理宗见立信状貌雄伟,顾侍臣曰:“此阃帅才也。”授乌江主簿,辟沿江
制幕。知桐城县,未上,辟荆湖制司干办、通判建康府。荆湖制置赵葵辟充策应
使司及本司参议官。葵去而马光祖代之,立信是时犹在府也。
鄂州围解,贾似道既罔上要功,恶阃外之臣与己分功,乃行打算法于诸路,
欲以军兴时支散官物为罪,击去之。光祖与葵素有隙,且欲迎合似道,被旨即召
吏稽勾簿书,卒不能得其疵。乃以开庆二年正月望夕,张灯宴设钱三万缗为葵放
散官物闻于朝。立信力争之,谓不可,且曰:“方艰难时,赵公莅事勤劳,而公
以非理捃拾之。公一旦去此,后来者复效公所为,可乎?”光祖怒曰:“吾不才
不能为度外事,知奉朝命而已。君他日处此,勉为之。”立信曰:“使某不为则
已,果为之,必不效公所为也。”光祖益怒,议不行,立信遂投劾去。初,立信
通判江陵府,葵制置荆湖,尝以公事劾立信,及在沿江府,亦谋议寡谐,立信于
葵盖未尝有一日之欢也。
擢京西提举常平,改知昭信军、权淮东提刑。景定元年,差知池州、提举江
东常平、权知常州、浙西提点刑狱。明年冬,即嘉兴治所讲行荒政。寻改知江州,
充沿江制置副使、节制蕲黄兴国军马、提举饶州南康兵甲,升江西安抚使。乞祠
禄,差知镇江,寻充湖南安抚使、知潭州。至官,供帐之物悉置官库,所积钱连
岁代纳潭民夏税,贫无告者予钱粟,病者加药饵,雨雪旱潦军民皆有给。兴学校,
士习为变。以潭为湖湘重镇,创威敌军,所募精锐数千人,后来者果赖其用。权
兵部尚书、荆湖安抚制置、知江陵府。
时襄阳被围危急,立信上疏“请益安陆府屯兵,凡边戍皆不宜抽减,黄州守
臣陈奕素蓄异志,朝廷宜防之。”乃移书似道,谓:“今天下之势十去八九,而
君臣宴安不以为虞。夫天之不假易也,从古以然,此诚上下交修以迓续天命之几,
重惜分阴以趋事赴工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岁忄妻日,缓急倒施,
卿士师师非度,百姓郁怨非上,以求当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挥而折冲万里者,
不亦难乎!为今日之计者,其策有三。夫内郡何事乎多兵,宜尽出之江干,以实
外御。算兵帐见兵可七十余万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为选兵五十余万人。而
沿江之守,则不过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有总督,其
尤要害处,辄参倍其兵。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徼,有事则东西齐奋,战守并
用。刁斗相闻,馈饷不绝,互相应援,以为联络之固。选宗室亲王、忠良有干用
大臣,立为统制,分东西二府,以莅任得其人,率然之势,此上策也。久拘聘使,
无益于我,徒使敌得以为辞,请礼而归之,许输岁币以缓师期,不二三年,边遽
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战可守,此中策也。二策果不得行,则天败我也,
若衔璧舆榇之礼,则请备以俟。”似道得书大怒,抵之地,诟曰:“瞎贼狂言敢
尔。”盖以立信目微眇云。寻中以危法废斥之。
咸淳十年,大元兵大举伐宋,似道督诸军出次江上,以立信为端明殿学士、
沿江置使、江淮招讨使,俾就建康府库募兵以援江上诸郡。立信受诏不辞,即日
上道,以妻子讬爱将金明,执其手曰:“我不负国家,尔亦必不负我。”遂行。
与似道遇芜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立信曰:“平章、
平章,瞎贼今日更说一句不得。”似道问立信何向?曰:“今江南无一寸乾净地,
某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尔。”既至,则建康守兵悉溃,而四面皆
北军。立信知事不可成,叹曰:“吾生为宋臣,死为宋鬼,终为国一死,但徒死
无益耳,以此负国。”率所部数千人至高邮,欲控引淮汉以为后图。
已而闻似道师溃芜湖,江汉守臣皆望风降遁。立信叹曰:“吾今日犹得死于
宋土也。”乃置酒召宾佐与诀,手为表起居三宫,与从子书,属以家事。夜分起
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抚案者三,以是失声,三日扼吭而卒。以光禄大夫致仕,
遗表闻,赠太傅。
大元丞相伯颜入建康,金明以其家人免,或恶立信于伯颜,以其二策及其死
告,且请戮其孥,伯颜叹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
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曰:“忠臣之家也。”金明以立信之丧归葬丹阳。
立信子麟,内书写机宜文字,在建康不肯从众降,崎岖走闽以死。
初,立信之未仕也,家窭甚。会岁大侵,吴渊守镇江,命为粥以食流民,使
其客黄应炎主之。应炎一见立信,与语,心知其非常人,言于渊,渊大奇之,礼
以上客,凡共张服御视应炎为有加,应炎甚怏怏。渊解之曰:“此君,吾地位人
也,但遭时不同耳。君之识度志业,皆非其伦也,盍少下之。”是年,试江东转
运司,明年登第,后其践历略如渊而卒死于难,人谓渊能知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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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向士璧,字君玉,常州人。负才气,精悍甚自好,绍定五年进士,累通判平
江府,以臣僚言罢。起为淮西制置司参议官,又以监察御史胡泓言罢。起知高邮
军,制置使丘崇又论罢。起知安庆府、知黄州,迁淮西提点刑狱兼知黄州,加直
宝章阁,仍旧职,奉鸿禧祠。特授将作监、京湖制置参议官,进直焕章阁、湖北
安抚副使兼知峡州,兼归峡施黔、南平军、绍庆府镇抚使,迁太府少卿、大理卿,
进直龙图阁。合州告急,制置使马光祖命士璧赴援,数立奇功。帝亦语群臣曰:
“士璧不待朝命,进师归州,且捐家赀百万以供军费,其志足嘉。”进秘阁修撰、
枢密副都承旨,仍旧职。
开庆元年,涪州危,又命士璧往援,北兵夹江为营,长数十里,阻舟师不能
进至浮桥。时朝廷自扬州移贾似道以枢密使宣抚六路,进驻峡州,檄士璧以军事
付吕文德,士璧不从,以计断桥奏捷,具言方略。未几,文德亦以捷闻。士璧还
峡州,方怀倾夺之疑,寻辟为宣抚司参议官,迁湖南安抚副使兼知潭州,兼京西、
湖南北路宣抚司参议官,加右文殿修撰,寻授权兵部侍郎、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
顷之,升湖南制置副使。大元将兀良哈兵自交址北还,前锋至城下,攻围急,
士璧极力守御,闻后队且至,遣王辅佑率五百人往觇之,以易正大监其军,遇于
南岳市,一战有功,潭州围遂解。事闻,赐金带,令服系,进兵部侍郎兼转运使,
余依旧职。
似道入相,疾其功,非独不加赏,反讽监察御史陈寅、侍御史孙附凤一再劾
罢之,送漳州居住。又稽守城时所用金谷,逮至行部责偿。幕属方元善者,极意
逢迎似道意,士璧坐是死,复拘其妻妾而征之。其后元善改知吉水县,俄归得狂
疾,常呼士璧。时辅佑亦远谪,及文天祥起兵召辅佑于谪所,则死矣。
德祐元年三月,诏追复元官,仍还从官恩数,立庙潭州。明年正月,太府卿
柳岳乞录用其子孙,诏从之。
胡颖,字叔献,潭州湘潭人。父TS,娶赵方弟雍之女,二子,长曰显,有
拳勇,以材武入官,数有战功,事见《赵范传》。颖自幼风神秀异,机警不常,
赵氏诸舅以其类己,每加赏鉴。成童即能倍诵诸经,中童子科,复从兄学弓马,
母不许,曰:“汝家世儒业,不可复尔也”。遂感励苦学,尤长于《春秋》。
绍定三年,范讨李全,檄颖入幕,颖常微服行诸营,察众志向,归必三鼓。
后全败,遣颖献俘于朝,以赏补官。五年,登进士第,即授京秩。历官知平江府
兼浙西提点刑狱,移湖南兼提举常平,即家置司。性不喜邪佞,尤恶言神异,所
至毁淫祠数千区,以正风俗。衡州有灵祠,吏民夙所畏事,颍撤之,作来谂堂奉
母居之,尝语道州教授杨允恭曰:“吾夜必瞑坐此室,察影响,咸无有。”允恭
对曰:“以为无则无矣,从而察之。则是又疑其有也。”颖甚善其言。
以枢密都承旨为广东经略安抚使。潮州僧寺有大蛇能惊动人,前后仕于潮者
皆信奉之。前守去,州人心疑焉,以为未尝诣也;已而旱,咸咎守不敬蛇神故致
此,后守不得已诣焉,已而蛇蜿蜒而出,守大惊得疾,旋卒。颖至广州,闻其事,
檄潮州令僧舁蛇至,至则其大如柱而黑色,载以阑槛,颖令之曰:“尔有神灵当
三日见变怪,过三日则汝无神矣。”既及期,蠢然犹众蛇耳,遂杀之,毁其寺,
并罪僧。移节广西,寻迁京湖总领财赋。咸淳间卒,赠四官。
颖为人正直刚果,博学强记,吐辞成文,书判下笔千言,援据经史,切当事
情,仓卒之际,对偶皆精,读者惊叹。临政善断,不畏强御。在浙西,荣王府十
二人行劫,颖悉斩之。一日轮对,理宗曰:“闻卿好杀。”意在浙狱,颖曰:
“臣不敢屈太祖之法以负陛下,非嗜杀也。”帝为之默然。
冷应澄,字公定,隆兴分宁人。宝庆元年进士,调庐陵主簿,即以廉能著。
有愬事台府者,必曰:“愿下庐陵清主簿。”尤为杨长孺所识拔。调静江府司录
参军,治狱平恕,转运使范应铃列荐于朝。
知万载县,大修学舍,招俊秀治其业,旌其通经饬行者以劝。岁歉,弃孩满
道,乃下令恣民收养,所弃父母不得复问,全活甚众。叶梦得列其行事,风厉余
邑。通判道州。入监行在榷货务,迁登闻鼓检院。—
景定元年,奉使督饷江上,还,知德庆府。前守政不立,纵豪吏渔猎,峒獠
遂大为变,逼城六十里而营。应澄未入境,驰檄谕之曰:“汝等不获已至此,新
太守且上,转祸为福,一机也。胁从影附,亦宜早计去就,不然不免矣。”獠感
悟欲自归,惑谋主不果,众稍引去,应澄知其势解,即厉士马,出不意一鼓擒之,
纵遣归农,犹千余人,乃请诸监司,归郡之避难留幕府者,诛豪吏之激祸者。初
经略雷宜中意应澄必以济师来请,及是叹服,亟上其事,荐应澄可大用。
属县租赋,诿道阻久不至郡,应澄为之期曰:“首输者与减分,末至则偿所
减。”民惟恐后,不一月讫事。凡诸纲官廪稍军券,前政积不得者悉补还之,上
下欣附。应澄亦极力摩抚,与为简便。期年报政,奏罢抑配盐法及乞用楮券折银
纲等五事,以纾民力,诏就升本道提举常平兼转运使,俾行其说。首劾守令贪横
不法十余人,列郡肃然。最闻,加直秘阁。时经略使陈宗礼入为参知政事,帝问
谁可代卿者,宗礼以应澄对,旋召为都官郎官,未行,就升直宝章阁、知广州,
主管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公事、马步军都总管,领漕、庾如故。
五司丛剧,应澄即分时理务,不扰不倦,常曰:“治官事当如家事,惜官物
当如己物。方今国计内虚,边声外震,吾等受上厚恩,安得清谈自高以误世。陶
士行、卞望之吾师也。”自闻襄、樊受围,日缮器械,裕财粟,以备仓卒,后卒
赖其用,屡平大寇,未尝轻杀,笞杖以降,亦加审慎,至其临事辄断,虽势要不
为挠夺。后卒于家。
曹叔远,字器远,温州瑞安人。少学于陈傅良。登绍熙元年进士第。久之,
李壁荐为国子学录,迕韩侂胄,罢。通判涪州,后守遂宁,营卒莫简苦总领所侵
刻,相率称乱,势张甚,入遂宁境,辄戢其徒无肆暴,曰:“此江南好官员也。”
入朝,为工部郎,出知袁州。以太常少卿召,权礼部侍郎,遇事献替,多所裨益。
终徽猷阁待制,谥文肃。尝编《永嘉谱》,识者谓其有史才。子觱,孙邰,皆登
进士第。族子豳。
豳字西士,少从钱文子学,登嘉泰二年进士第,授安吉州教授。调重庆府司
法参军,郡守度正欲荐之,豳辞曰:“章司录母老,请先之。”正敬叹。改知建
昌县,复故尚书李常山房,建斋舍以处诸生。擢秘书丞兼仓部郎官。出为浙西提
举常平,面陈和籴折纳之敝,建虎丘书院以祀尹焞。移浙东提点刑狱,寒食放
囚归祀其先,囚感泣如期至。召为左司谏,与王万、郭磊卿、徐清叟俱负直声,
当时号“嘉熙四谏”。上疏言:“立太子、厚伦纪,以弭火灾”。又论余天锡、
李鸣复之过,迕旨,迁起居郎。进礼部侍郎,不拜,疏七上,进古诗以寓规正。
久之,起知福州,再以侍郎召,为台臣所沮而止。遂守宝章阁待制致仕,卒谥文
恭。子愉老,亦登进士第。
王万,字处一,家世婺州,父游淮间,万因生长濠州。少忠伉有大志,究心
当世急务,尤精于边防要害。登嘉定十六年进士第,调和州教授。端平元年,主
管尚书吏部架阁文字,迁国子学录。明年,添差通判镇江府。
时金初灭,当路多知其人豪也,咨问者旁午。郑清之初谋乘虚取河洛,万谓
当急为自治之规。已而大元兵压境。三边震动,理宗下罪己诏,吴泳起草,又以
咨万,万谓:“兵固失矣,言之甚,恐亦不可。今边民生意如发,宜以振厉奋发,
兴感人心。”为条具沿边事宜,遍告大臣要官,谓:“长淮千里,中间无大山泽
为限,击首尾应,正如常山蛇势,首当并两淮为一制阃之命是听。两淮惟濠州居
中。濠之东为盱眙,为楚,以达盐城,淮流深广,敌所难度。濠之西为安丰,为
光,以达信阳,淮流浅涩,敌每揭厉以涉之。法当调扬州北军三千人,自淮东捣
虚,常往来宿、亳间,使敌无意于东,而我并力淮西。淮西则又惟合肥居江、淮
南北之中,法当建制置司合肥,而以濠梁、安丰、光州为臂,以黄冈为肘后缓急
之助。又必令荆、襄每候西兵东来,辄尾之,使淮、襄之势亦合,而后大规模可
立。”
论用兵,则谓:“当以五千人为屯,每屯一将、二长,一大将一路,又合一
大将而并合于制置为总统。淮东可精兵三万,光、黄可二万,东西夹击,而沿江
制司会合肥兵共二万,以牵制其中。行则给营阵,止则依城垒;行则赍干粮,止
则就食州县。”论屯田,则谓:“当于新复州军,东则海、邳,所依者水之险,
西则唐、邓,所依者山之险,画此无地无田不耕,则归附新军流落余民亦有固志。”
又谓:“戎司旧分地戍守,殿步兵戍真、扬、六合,镇江兵戍扬、楚、盱眙,
建康马司兵戍滁、濠、定远,都统司兵戍庐、和、安丰,以至池司兵戍舒、蕲、
巢县,江司兵戍蕲、黄、浮光,地势皆顺,皆以统制部之出外,而皆常有帅臣居
内,以本军财赋葺营栅,抚士卒,备器械,以故军事常整办。遇警急则帅臣亲统
重兵以行。比乃有以建康马帅而知黄州者,都统而知光州者,以池司都统而在楚
州,以镇江都统而在应天者,将不知兵,兵不属将,往往以本军之财,资他处之
用,以致营栅坏而莫修,士卒贫而莫给,器械钝而莫缮,宜与尽还旧制。”及请
宽边民,请团民兵,请援浮光,请边民之能捍边者,常厚其赏而小其官,使常得
其力。其后兵兴用窘,履亩之令行,则又言之庙堂曰:“今名更化,可反为故相
之所不为乎?”其他敷陈,往往累数万言,其自任之笃,切于当世如此。三年。
授枢密院编修官。
嘉熙六年,兼权屯田郎中,因转对,言:“天命去留原于君心,陛下一一而
思之,凡恻然有触于心而未能安者,皆心之未能同乎天者也。天不在天,而在陛
下之心,苟能天人合一,永永勿替,天命在我矣。”差知台州,至郡日,惟蔬饭,
终日坐厅事,事至立断,吏无所售,往往改业散去,民亦化之不复讼,上下肃然,
郡以大治。才五月,乞祠去。三年,迁屯田员外郎兼编修,转对,言:“君臣上
下尽克私心,以服人心,以回天心。”迁尚右郎官,寻兼崇政殿说书。
四年,擢监察御史。首论史宅之,故相之子,曩者弄权,不当复玷从班。上
命丞相再三谕旨,迄不奉诏。上不得已,出宅之知平江府。又论之,疏凡五上,
史嵩之自江上董师入相,万又首论之,谓其“事体迫遽,气象倾摇,太学生欲趣
其归,则贿赂之迹已形。近或谓有族人发其私事,肆为丑诋者,以相国大臣而若
此,非书之所谓大臣矣”。然当时论相之事已决,疏入,迁大理少卿。万即日还
常熟寓舍。迁太常少卿,辞。差知宁国府,辞。召赴行在奏事,出为福建提点刑
狱,加直焕章阁、四川宣谕司参议官,皆力辞,乞休致。诏特转朝奉郎,守太常
少卿致仕,卒。嵩之罢相,众方交论其非,上思万先见,亲赐御札,谓万“立朝
蹇谔,古之遗直,为郡廉平,古之遗爱。闻其母老家贫,朕甚念之,赐新会五千
贯,田五百亩,以赡给其家。”
初,万之学专有得于“时习”之语,谓学莫先于言顾行,言然而行,未然者
非言之伪也,习未熟也,熟则言行一矣。故终其身,行无不顾其言。发于设施论
谏,皆根于中心。遗文有《时习编》及其他奏札及论天下事者凡十卷。
马光祖,字华父,婺州金华人。宝庆二年进士,调新喻主簿,已有能名。从
真德秀学。改知余干县,差知高邮军,迁军器监主簿,差充督视行府参议官。奉
云台祠。差知处州,监登闻鼓院,进太府寺丞兼庄文府教授、右曹郎官。出知处
州,乞降僧道牒振济,诏从之。加直秘阁,浙东提举常平。移浙西提点刑狱,时
暂兼权浙西提举常平。起复军器监、总领淮东军马钱粮兼知镇江。进直徽猷阁、
江西转运副使兼知隆兴府。以右正言刘汉弼言罢。后九年,起直徽猷阁、知太平
州、提领江西茶盐所。进直宝文阁,迁太府少卿,仍知太平州、提领江、淮茶盐
所。迁司农卿、淮西总领兼权江东转运使。
拜户部尚书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帝谕丞相谢方叔趣入觐,乞严下海米
禁,历陈京师艰食、和籴增价、海道致寇三害。加宝章阁直学士、沿江制置使、
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兼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三郡屯田使,加焕章
阁,寻加宝章阁学士。始至官,即以常例公用器皿钱二十万缗支犒军民,减租税,
养鳏寡孤疾无告之人,招兵置砦,给钱助诸军昏嫁。属县税折收丝绵绢帛,倚阁
除免以数万计。兴学校,礼贤才,辟召僚属,皆极一时之选。
拜端明殿学士、荆湖制置、知江陵府,去而建康之民思之不已。帝闻,命以
资政殿学士、沿江制置大使、江东安抚使再知建康,士女相庆。光祖益思宽养民
力,兴废起坏,知无不为,蠲除前政逋负钱百余万缗,鱼利税课悉罢减予民,修
建明道、南轩书院及上元县学。扌尊节费用,建平籴仓,贮米十五万石,又为库
贮籴本二百余万缗,补其折阅,发籴常减于市价,以利小民。修饬武备,防拓要
害,边赖以安。其为政宽猛适宜,事存大体。
公田法行,光祖移书贾似道言公田法非便,乞不以及江东,必欲行之,罢光
祖乃可。进大学士兼淮西总领。召赴行在,迁提领户部财用兼知临安府、浙西安
抚使。会岁饥,荣王府积粟不发廪,光祖谒王,辞以故,明日往,亦如之,又明
日又往,卧客次,王不得已见焉。光祖厉声曰:“天下孰不知大王子为储君,大
王不于此时收人心乎?”王以无粟辞;光祖探怀中文书曰:“某庄某仓若干。”
王无以辞,得粟活民甚多。进同知枢密院事,寻差知福州、福建安抚使,以侍御
史陈尧道言罢,以前职提举洞霄宫。再以沿江制置、江东安抚使知建康,郡民为
建祠六所。乞致仕,不许。咸淳三年,拜参知政事。五年,拜知枢密院事兼参知
政事,以监察御史曾渊子言罢。给事中卢钺复缴奏新命,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
卒,谥庄敏。
光祖之在外,练兵丰财;朝廷以之为京尹,则剸治浩穰,风绩凛然。三至建
康,终始一纪,威惠并行,百废无不修举云。
论曰:吴渊才具优长,而严酷累之。余玠意气豪雄,而志不克信。贾似道不
用汪立信之策,殆天夺其魄矣。向士璧卒厄于似道,宋之不足图存,盖可知也。
胡颖好毁淫祠,非其中之无慊,不能尔也。冷应澄安边之才。曹叔远、王万皆正
人端士。马光祖治建康,逮今遗爱犹在民心,可谓能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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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一十七 列传第一百七十六

○乔行简 范钟 游似 赵葵(兄范) 谢方叔
乔行简,字寿朋,婺州东阳人。学于吕祖谦之门。登绍熙四年进士第。历官
知通州,条上便民事。主管户部架阁,召试馆职,为秘书省正字兼枢密院编修官。
升秘书郎,为淮西转运判官,知嘉兴府。改淮南转运判官兼淮西提点刑狱、提举
常平。言金有必亡之形,中国宜静以观变。因列上备边四事。会近臣有主战者,
师遂出,金人因破蕲、黄。移浙西提点刑狱兼知镇江府。迁起居郎兼国子司业,
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侍讲。寻迁宗正少卿、秘书监,权工部侍郎,皆任兼
职。
理宗即位,行简贻书丞相史弥远,请帝法孝宗行三年丧。应诏上疏曰:
求贤、求言二诏之颁,果能确守初意,深求实益,则人才振而治本立,国威
张而奸宄销。臣窃观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从至郎官凡几人,自监司至郡守凡
几人,今其所举贤能才识之士又不知其几人也,陛下盖尝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
凡内外小大之臣囊封来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无所不有,陛下亦尝摭其一二
见之施行且褒赏之矣。而天下终疑陛下之为具文。
盖以所召者,非久无宦情决不肯来之人,则年已衰暮决不可来之人耳。彼风
节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临事不挠者,论荐虽多,固未尝收拾而召之也。
其所施行褒赏者,往往皆末节细故,无关于理乱,粗述古今,不至于抵触,然后
取之以示吾有听受之意。其间亦岂无深忧远识高出众见之表,忠言至计有补圣听
之聪者,固未闻采纳而用之也。
自陛下临御至今,班行之彦,麾节之臣,有因论列而去,有因自请而归。其
人或以职业有闻,或以言语自见,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见其置散投闲,倏来
骤去,甚至废罢而镌褫,削夺而流窜,皆以为陛下黜远善士,厌恶直言。去者遂
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是而致谤,其亦何便于此。夫贤路当广而不当狭,言路当
开而不当塞,治乱安危,莫不由此。
又言:“敬天命,伸士气。”时帝移御清燕殿,行简奏“愿加畏谨”,且言:
“群贤方集,愿勿因济王议异同,致有涣散。”升兼侍读,兼国子祭酒、吏部侍
郎,权礼部尚书。权刑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进签书枢密院
事。
太后崩,疏言:
向者,陛下内廷举动,皆有禀承。小人纵有蛊惑干求之心,犹有所忌惮而不
敢发,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圣心之不无少肆?陛下为天
下君,当懋建皇极,一循大公,不私应徇小人为其所误。
凡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亲,近习贵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辈。外取货财,内
坏纲纪。上以罔人君之聪明,来天下之怨谤;下以挠官府之公道,乱民间之曲直。
纵而不已,其势必至于假采听之言而伤动善类,设众人之誉而进拔憸人,借纳
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阴险巧佞之奸。日积月累,气势益张,人主之威权,将为所窃
弄而不自知矣。
陛下衰绖在身,愈当警戒,宫庭之间既无所严惮,嫔御之人又视昔众多,以
春秋方富之年,居声色易纵之地,万一于此不能自制,必于盛德大有亏损。愿陛
下常加警省。
又论火灾求言,乞取其切者付外行之。又论许国不当换文资,其当虑者有五;
郑损不当帅蜀。
又言:“时青者,以官则国家之节度,以人则边陲之大将,一旦遽为李全所
戕,是必疑其终为我用,虑变生肘腋,故先其未发驱除之。窃意军中必有愤激思
奋之人,莫若乘势就淮阴一军拔其尤者以护其师,然后明指杀青者之姓名,俾之
诛戮,加赠恤之典于青,则其势自分,而吾得籍此以制之,则可折其奸心而存吾
之大体。不然,跋扈者专杀而不敢诛,有功者见杀而不敢诉,彼知朝廷一用柔道
而威断不施,乌保其不递相视效?则其所当虑者,不独李全一人而已。”
又言:“山阳民散财殚,非凶贼久安之地,当日夜为鸱张之计。扬州城坚势
壮,足以坐制全淮,此曹未必无窥伺之心,或为所入,则淮东俱非我有,不可不
先为之虑也。”又请屯驻重兵海道,内为吴、越之捍蔽,外为南北之限制。
又论:“李全攻围泰州,剿除之兵今不可已。此贼气貌无以逾人,未必有长
算深谋,直剽捍勇决,能长雄于其党耳,况其守泗之西城则失西城,守下邳则失
下邳,守青社则失青社,既又降北,此特败军之将。十年之内,自白丁至三孤,
功薄报丰,反背义忘恩,此天理人情之所共愤,惟决意行之。”后皆如行简所料。
拜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时议收复三京,行简在告,上疏曰:
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复之机,以大有为之资,当有可为之会,则事之
有成,固可坐而策也。臣不忧出师之无功,而忧事力之不可继。有功而至于不可
继,则其忧始深矣。夫自古英君,必先治内而后治外。陛下视今日之内治,其已
举乎,其未举乎?向未揽权之前,其敞凡几?今既亲政之后,其已更新者凡几?
欲用君子,则其志未尽伸;欲去小人,则其心未尽革。上有厉精更始之意,而士
大夫之苟且不务任责者自若。朝廷有禁包苴、戒贪墨之令,而州县之黩货不知盈
厌者自如。欲行楮令,则外郡之新券虽低价而莫售;欲平物价,则京师之百货视
旧直而不殊。纪纲法度,多颓弛而未张;赏刑号令,皆玩视而不肃。此皆陛下国
内之臣子,犹令之而未从,作之而不应,乃欲阖辟乾坤,混一区宇,制奸雄而折
戎狄,其能尽如吾意乎?此臣之所忧者一也。
自古帝王,欲用其民者,必先得其心以为根本。数十年来,上下皆怀利以相
接,而不知有所谓义。民方憾于守令,缓急岂有效死勿去之人;卒不爱其将校,
临陈岂有奋勇直前之士。蓄怨含愤,积于平日,见难则避,遇敌则奔,惟利是顾,
皇恤其他。人心如此,陛下曾未有以转移固结之,遽欲驱之北乡,从事于锋镝,
忠义之心何由而发?况乎境内之民,困于州县之贪刻,厄于势家之兼并,饥寒之
氓常欲乘时而报怨,茶盐之寇常欲伺间而窃发,萧墙之忧凛未可保。万一兵兴于
外,缀于强敌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复有如江、闽、东浙之事,其将奈何?夫民
至愚而不可忽,内郡武备单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时江、闽、东浙之寇,皆藉边
兵以制之。今此曹犹多窜伏山谷,窥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于北方,其势不能
以相及,宁不又动其奸心?此臣之所忧者二也。
自古英君,规恢进取,必须选将练兵,丰财足食,然后举事。今边面辽阔,
出师非止一途,陛下之将,足当一面者几人?勇而能斗者几人?智而善谋者几人?
非屈指得二三十辈,恐不足以备驱驰。陛下之兵,能战者几万?分道而趣京、洛
者几万?留屯而守淮、襄者几万?非按籍得二三十万众,恐不足以事进取。借曰
帅臣威望素著,以意气招徕,以功赏激劝,推择行伍即可为将,接纳降附即可为
兵,臣实未知钱粮之所从出也。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
之馈饷,累日不已,至于累月,累月不已,至于累岁,不知累几千金而后可以供
其费也。今百姓多垂罄之室,州县多赤立之帑,大军一动,厥费多端,其将何以
给之?今陛下不爱金币以应边臣之求,可一而不可再,可再而不可三。再三之后,
兵事未已,欲中辍则废前功,欲勉强则无事力。国既不足,民亦不堪。臣恐北方
未可图,而南方已先骚动矣。中原蹂践之余,所在空旷,纵使东南有米可运,然
道里辽远,宁免乏绝,由淮而进,纵有河渠可通,宁无盗贼邀取之患?由襄而进,
必须负载二十钟而致一石,亦恐未必能达。若顿师千里之外,粮道不继,当此之
时,孙、吴为谋主,韩、彭为兵帅,亦恐无以为策。他日运粮不继,进退不能,
必劳圣虑,此臣之所忧者三也。愿陛下坚持圣意,定为国论,以绝纷纷之说。
不果从。进知枢密院事。
时议御阅不果,反骤汰之,殿司军哄,为之黜主帅,罢都司官,给黄榜抚存,
军愈呼噪。行简以闻,戮为首者二十余人,众乃帖息。寻拜右丞相,言“三京挠
败之余,事与前异,但当益修战守之备。襄阳失守,请急收复。”或又陈进取之
计,行简奏:“今内外事势可忧而不可恃者七。”言甚恳切,师得不出。
端平三年九月,有事于明堂,大雷雨。行简与郑清之并策免。既去,而独趣
召行简还京,留之,拜左丞相。援韩琦故事,乞以边防、财用分委三执政,请修
中兴五朝国事。十上章请谢事。嘉熙三年,拜平章军国重事,封肃国公。每以上
游重地为念,请建节度宣抚使,提兵戍夔。边事稍宁,复告老,章十八上。四年,
加少师、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封鲁国公,淳祐元年二月,薨于家,年八十
六。赠太师,谥文惠。
行简历练老成,识量弘远,居官无所不言。好荐士,多至显达,至于举钱时、
吴如愚,又皆当时隐逸之贤者。所著有《周礼总说》、《孔山文集》。
范钟,字仲和,婺州兰溪人。嘉定二年,举进士。历官调武学博士,添差通
判太平州,知徽州。召赴阙,迁刑部郎官,又迁尚右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进对,
帝曰:“仁宗时甚多事。”钟对曰:“仁宗始虽多事,乃以忧勤致治。徽宗始虽
无事,余患至于今日。”帝悦。寻迁吏部郎中兼说书,又迁秘书少监、国子司业
兼国史编修、实禄检讨。拜起居郎兼祭酒,权兵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禄同修撰。
迁兵部侍郎兼给事中,权兵部尚书兼侍讲,寻兼侍读。嘉熙三年,拜端明殿学士、
签书枢密院事。四年,授参知政事。淳祐元年,乞归田里,不许。四年,知枢密
院事,乞归田里。五年,特拜左丞相兼枢密使,封东阳郡公,再乞归田里,不许。
六年,复请,许之。加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辞不拜,以保晚节,乃
提举洞霄宫。九年正月,薨。
钟为相,直清守法,重惜名器,虽无赫赫可称,而清德雅量,与杜范、李宗
勉齐名。赠少师,谥文肃。所著书有《礼记解》。
游似,字景仁,利路提点刑狱仲鸿之子。嘉定十四年进士,历官为大理司直,
升大理寺丞,迁太常丞兼权兵部郎官。迁秘书丞兼权考功郎中、直秘阁、夔路转
运判官,移潼川提点刑狱兼提举常平。请封谥田锡,从之。迁军器监、宗正少卿
兼权枢密都承旨。
时暂兼权礼部侍郎兼侍讲、权礼部侍郎。有事于明堂,似上疏言:“欲尽事
天之礼,当尽敬天之心。心存则政事必适其宜,言动必当其理,雨蛇菴循其序,
夷夏必安其生。”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礼部尚书兼侍读。言:“军赏
冒滥,请给告之制,奏功者书填真命付之,候从军十年,别能立功,升至统领已
上,方许从所属保明申朝廷,立名给告,则冒滥者革,功劳者劝。”
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权工部侍郎,充四川宣抚司参
赞军事兼给事中。迁吏部尚书,入侍经幄。帝问:“唐太宗贞观治效何速如是?”
似对曰:“人主一念之烈,足以旋乾转坤。或谓霸图速而王道迟,不知一日归仁,
期月而可,王道曷尝不速。一念有时间断,则无以挽回天下之大势。至于忧勤,
既切宸念,而佐理非人,亦何以布宣九重之实。”乃摭太宗事以陈,且谓:“太
宗矜心易启,渐弗克终,仅止贞观之治。陛下嗣服十有五年,艰危之势滋甚,回
视太宗治效敏速、相越乃尔。意者亲儒而从谏,敬畏以检身,未若贞观之超卓乎?
节用以致爱,选廉以共理,未若贞观之切至乎?愿陛下益加圣心。”
嘉熙三年正月,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封南充县伯。八月,拜参
知政事。四年闰月,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淳祐四年,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仍
奉朝请,授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进爵郡公。五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十上
章,乞归田里,帝不许。七年,特授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爵国公。
十一年,转两官致仕,薨。特赠少师。
赵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方之子。初生时,或梦南岳神降其家。方在襄阳,
命葵专督饮食共养之事。与兄范俱有志事功,方器之,聘郑清之、全子才为之师。
又遣从南康李燔为有用之学。每闻警报,与诸将偕出,遇敌则深入死战,诸将惟
恐失制置子,尽死救之,屡以此获捷。一日,方赏将士,恩不偿劳,军欲为变。
葵时十二三,觉之,亟呼曰:“此朝廷赐也,本司别有赏赍。”军心赖一言而定,
人服其机警。
嘉定十年,金将高琪、乌古论庆寿犯襄阳,围枣阳。时边烽久熄,金兵猝至,
人情震惧。方帅范、葵往战,败走之。十三年,方遣葵及都统扈再兴攻金人至高
头。高头,金人必守之处也,出劲兵拒战,葵率先锋奋击,再兴继进歼之。翼日,
进次邓州,金人阻沘河以拒。葵麾军进击,杨义诸将继至,金兵亦大出合战,
大破之,俘斩及降者几二万,获万户而下十数人,夺马八百,逐北直傅城下而还。
十四年,金人犯蕲州,葵与范攻唐、邓。方命之曰:“不克敌,毋相见也。”
三月丁亥,至唐州,薄城而陈。金大将阿海引兵出战,葵帅精骑赴敌,再兴从之,
大捷,斩馘万余。金人闭门不出。时金人陷蕲州者至久长,数十骑出山椒,葵帅
杨大成以十四骑逐之。金骑渐益至数百,葵力战连破之,而金步骑大集。会范、
再兴军合战,至夜分始解。庚寅,官军分二阵,范将左,再兴将右,葵帅突骑左
右策应。金人背山亦分为二以相当,而不先动。范曰:“金人必复谋夜战以幸胜,
乃预备大鼓,令军中闻叠鼓声始动,若彼未至五十步内而辄动者斩。未几,金兵
稍下山,再兴遽冲之,果为敌所乘,遂逼范军。范叠鼓麾军突斗,葵继进,歼金
兵数千。敌并力向再兴,葵率土豪祝文蔚等以精骑横冲之,金人僵尸相属。复相
持至夜分,金人虽敛,而阵如故。范、葵急会将校,选死士数千,黎明四面奋击,
唤声撼山谷。金人走,乘胜逐北,斩首数千级,副统军投戈降,拔所掠子女万余,
得辎重器械山积。补葵承务郎、知枣阳军,范授安抚司内机。
方卒,十五年,起复直秘阁、通判庐州,进大理司直、淮西安抚参议官。十
七年,李全往青州,淮东制置使许国檄葵议兵。葵至曰:“君侯欲图贼,而坐贼
阱中,悔已无及,惟有重帐前兵,犹足制之尔。”国曰:“兵不能集,集不能精,
奈何?”曰:“葵请视两路之兵,别其精锐,君侯留三万帐前,贼不敢动矣。”
国曰:“不若集淮兵来阅,而君董之,既足示众,亦可选锐。”葵曰:“有兵之
郡,必当冲要,守将岂可空壁以从制使命耶?必将力争于朝,分留自卫。一得朝
命,必匿其强壮,遣老弱以备数。本欲选锐,适得其钝,本欲示众,适示单弱,
徒启戎心。”国不听,卒败。
宝庆元年,范知扬州,乞调葵以强勇、雄边军五千屯宝应备贼。葵在庐州,
数费私钱会诸将球射,与制置使曾式中不合,葵去之。言者以为擅,遂奉祠。三
年,起为将作监丞。
绍定元年,出知滁州。二年,全将入浙西告籴,实欲觇畿甸也。初,全之献
俘也,朝廷授以节钺,葵策其必叛,乃上书丞相史弥远曰:“此贼若止于得粟,
尚不宜使轻至内地,况包藏祸心,不止告籴。若不痛抑其萌,则自此肆行无惮,
所谓延盗入室,恐畿内有不可胜讳之忧。”至滁,以其地当贼冲,又与金人对境,
实两淮门户,修城浚隍,经武不少暇。命秦喜守青平,赵必胜守万山,以壮形势。
葵母疾,谒告省侍不得,刲股杂药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许,不得已,卒
哭复视事。
全造舟益急,葵复致书史弥远曰:“李全既破盐城,反称陈知县自弃城,盖
欲欺朝廷以款讨罪之师,彼得一意修舟楫,造器械,窥伺城邑,或直浮海以捣腹
心,此其奸谋,明若观火。葵自闻盐城失守,日夕延颈以俟制帅之设施,今乃闻
遣王节入盐城祈哀于逆。葵又闻遣二吏入山阳,请命于贼妇。堂堂制阃,如此举
措,岂不堕贼计,贻笑天下、贻笑外夷乎?又闻张国明前此出山阳,已知贼将举
盐城之兵,今若听国明言,更从阔略,则自此人心解体,万事涣散,社稷之忧有
不可胜讳者。葵非欲张皇生事启衅,李全决非忠臣,非孝子。丞相苟听葵之言,
翻然改图,发兵讨叛,则岂独可以强国势安社稷,葵父子世受国恩,亦庶几万一
之报。使丞相不听葵言,不发兵讨贼,则岂特不可以强国势安社稷,而葵亦不知
死所,不复可报君相之恩矣。一安一危,一治一乱,系朝廷之讨叛与不讨尔。淮
东安则江南安,江南安则社稷安,社稷安则丞相安,丞相安则凡为国之臣子、为
丞相之门人弟子莫不安矣。”
又言于朝曰:“葵父子兄弟,世受国恩,每见外夷、盗贼侵侮国家,未尝不
为忠愤所激。今大逆不道,邈视朝廷,负君相卵翼之恩,无如李全。前此畔逆未
彰,犹可言也,今已破荡城邑,略无忌惮,若朝廷更从隐忍,则将何以为国?欲
望特发刚断,名其为贼,即日命将遣师,水陆并进,诛锄此逆,以安社稷,以保
生灵。葵虽不才,愿身许朝廷;如或不然,乞将葵早赐处分,以安边鄙,以便国
事。”
弥远犹未欲兴讨,参知政事郑清之赞决之。乃加葵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
兼知滁州。范刻日约葵,葵帅雄胜、宁淮、武定、强勇步骑万四千,命王鉴、扈
斌、胡显等将之,以葵兼参议官。显,颖之兄也,拳力绝人,方在襄阳,每出师
必使显及葵各领精锐分道赴战,摧坚陷阵,聚散离合,前无劲敌,以功至检校太
尉。
已而,全攻扬州东门,葵亲出搏战。贼将张友呼城门请葵出,及出,全在隔
壕立马相劳苦。左右欲射全,葵止之,问全来何为?全曰:“朝廷动见猜疑,今
复绝我粮饷,我非背叛,索钱粮耳。”葵曰:“朝廷资汝钱粮,宠汝官职,盖不
赀矣。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绝汝钱粮。汝云非叛,
欺人乎?欺天乎?”切责之言甚多,全无以对,弯弓抽矢向葵而去。于是数战皆
捷。四年正月壬寅,遂杀全。事见《全传》。进葵福州观察使、左骁卫上将军,
葵辞不受。八月,召封枢密院禀议,受宝章阁待制、枢密副都承旨,依旧职仍落
起复,寻进兵部侍郎。
六年十一月,诏授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入对,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
甚多,卿在行阵又能率先士卒,捐身报国,此尤儒臣之所难,朕甚嘉之。”葵顿
首谢曰:“臣不佞,忠孝之义,尝奉教于君子,世受国恩,当捐躯以报陛下。”
端平元年,朝议收复三京,葵上疏请出战,乃授权兵部尚书、京河制置使,
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时盛暑行师,汴堤破决,水潦泛溢,粮运不
继,所复州郡,皆空城,无兵食可因。未几,北兵南下,渡河,发水闸,兵多溺
死,遂溃而归。范上表劾葵,诏与全子才各降一秩,授兵部侍郎、淮东制置使,
移司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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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嘉熙元年,以宝章阁学士知扬州,依旧制置使。二年,以应援安丰捷,奏拜
刑部尚书,进端明殿学士,特予执政恩例,复兼本路屯田使。葵前后留扬八年,
垦田治兵,边备益饬。淳祐二年,进大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改福州。
三年,葬其母,乞追服终制,不允。葵上疏曰:“移忠为孝,臣子之通谊;
教孝求忠,君父之至仁。忠孝一原,并行不悖。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
亲,其本一也。臣不佞,戒谨持循,惟恐先坠。往岁叨当事任,服在戎行,偕同
气以率先,冒万死而不顾,捐躯戡难,效命守封,是以孝事君之充也。陛下昭示
显扬,优崇宠数,使为人子者感恩,为人亲者知劝矣。臣昨于草土,被命起家,
勉从权制,先国家之急而后亲丧也。今释位去官,已追服居庐,乞从彝制。”又
不许。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诏讨逆,适丁家难,闵然哀疚之中,命以驱驰之事,
移孝为忠,所不敢辞。是臣尝先国家之急,而效臣子之义矣。亲恩未报,浸逾一
纪,食稻衣锦,俯仰增愧。且臣业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块之哀,负土成坟,倚庐
待尽,丧事有进而无退,固不应数月而除也。”乃命提举洞霄宫,不拜。
淳祐四年,授同知枢密院事。疏奏:“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天下之才,
其可用者有几?吾从其大者而讲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
心计者治财,宽厚者任牧养,刚正者持风宪。为官择人,不为人而择官。用之既
当,任之既久,然后可以责其成效。”又乞“亟与宰臣讲求规画,凡有关于宗社
安危治乱之大计者条具以闻,审其所先后缓急以图筹策,则治功可成,外患不足
畏”。又乞“创游击军三万人以防江”。诏从之。十二月,拜知枢密院事兼参知
政事。又特授枢密使兼参知政事、督视江、淮、京西、湖北军马,封长沙郡公。
寻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江东安抚使。
九年,特授光禄大夫、右丞相兼枢密使,封信国公。四上表力辞,言者以宰
相须用读书人,罢为观文殿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仍奉朝请。寻判潭州、湖
南安抚使,加特进。宝祐二年,宣抚广西。三年,改镇荆湖,城荆门及郢州。改
授湖南路安抚使、判潭州,再辞,依旧职醴泉观使。五年,进少保、宁远军节度
使,进封魏国公、醴泉观使兼侍读。四辞,免。开庆元年,判庆元府、沿海制置
使,寻授沿江、江东宣抚使,置司建康府,任责隆兴府、饶州江州徽州两界防拓
调遣,时暂兼判建康府、行宫留守,寻授江东西宣抚使,节制调遣饶、信、袁、
临江、抚、吉、隆兴官军民兵。访问百姓疾苦,罢行黜陟,并许便宜从事。
景定元年,授两淮宣抚使、判扬州,进封鲁国公,寻奉祠。咸淳元年,加少
傅。二年,乞致仕,特授少师、武安军节度使,进封冀国公。舟次小孤山,薨,
年八十一。是夕,五洲星陨如箕。赠太傅,谥忠靖。
范字武仲,少从父军中。嘉定十三年,尝与弟葵歼金人于高头。十四年,出
师唐、邓,范与葵监军。孟宗政时知枣阳,惮于供亿,使人问曰:“金人在蕲、
黄,而君攻唐、邓,何也?”范曰:“不然,彻襄阳之备以救蕲、黄,则唐、邓
必将蹑吾后。且蕲、黄之寇正锐,曷若先捣唐、邓以示有余,唐、邓应我之不暇,
则吾圉不守而自固,寇在蕲、黄师日以老,然后回师蹙之,可胜敌而无后患。”
又败金人于久长,与弟葵俱授制置安抚司内机,事具《葵传》。
十五年,丁父忧,起复直秘阁、通判扬州。十六年,为军器监丞,以直秘阁
知光州。十七年,入为知大宗正丞、刑部侍郎、试将作监兼权知镇江府。进直徽
猷阁、知扬州、淮东安抚副使。刘全、王文信二军老幼留扬州,范欲修军政,惧
其徒漏泄兵机,乃时馈劳。二家既大喜,范即遗徐晞稷书,令教二人挈家归楚,
二人从之,范厚赍以遣。有孙海者,其众亦八百。范并请抽还楚州,又请创马军
三千,招游手之强壮者及籍牢城重役人充之。别籍民为半年兵,春夏在田,秋冬
教阅。官免建砦而私不废农。
彭义斌使统领张士显见范,请合谋讨李全。范告于制置使赵善湘曰:“以义
斌蹙全,如山压卵;然必请而后讨者,知有朝廷也。失此不右,而右凶徒,则权
纲解纽矣。万一义斌无朝命而成大勋,是又唐藩镇之事,非计之得也。莫若移扬
州增戍之兵往盱眙,而四总管兵各留半以备金人,余皆起发,择一能将统之,命
葵摘淮西精锐万人与会于楚州,出许浦海道,五十艘入淮,以断贼归路,密约义
斌自北攻之,事无不济。四总管权位相侔,刘琸虽能得其欢心,而不能制其死
命。如用琸,须令亲履行阵,指踪四人,不可止坐筹帷幄也。”不报。
范又曰:“国家讨贼则自此中兴,否则自此不振。若朝廷不欲张皇,则范乃
提刑,职在捕盗,但令范以本路兵措置楚州盐贼,范当调时青、张惠两军之半,
及其船数百,径薄楚城,以遏贼路,调夏全、范成进之半,据涟、海而守之,又
移扬州之戍以戍盱眙。然得亲提精锐雄胜、强勇等就时青于城外,示贼以形势,
谕贼以祸福,贼必自降。若犹拒守,则南北军民杂处,必有内应者矣。别约义斌
攻之于北,山阳下则进驻涟、海以应之,抚归附家属以离其党,不出半月,此贼
必亡。若是,则不调许浦水军,但得赵葵三千人亦足矣。若朝廷惮费,则全有豫
买军需钱二十万在真州,且涟、楚积聚,多自足用。”
丞相史弥远报范书,令谕四总管各享安靖之福。范所遣计议官闻之,曰:
“但恐祸根转深,不得安靖尔。”各挥涕而归。会全且至,范又献计曰:“抚机
不发,事已无及。侯景困丧河南,致毒萧氏;今逆全不得志于义斌,而复虑四总
管应之,归据旧巢,其谋必急。然蹙之于丧败之余者易,图之于休息之后者难;
矧四总管合谋章露,必难遂已。但事机既变,局面不同。若庙算果定,不欲出教
令,但得密易指授,范一切伏藏不动,只约义斌,使自彼攻其所必救,则机会在
我,而前日之策可用矣。”还报,戒范无出位专兵。
范乃为书谢庙堂,且决之曰:“今上自一人,下至公卿百执事,又下至士民
军吏,无不知祸贼之必反。虽先生之心,亦自知其必反也。众人知之则言之,先
生知而独不言,不言诚是也。内无卧薪尝胆之志,外无战胜攻取之备,先生隐忍
不言而徐思所以制之,此庙谟所以为高也。然以抚定责之晞稷,而以镇守责之范。
责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责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责范以惟恐不伤人之事,又禁其为
伤人之痛,恶其为伤人之言,何哉?其祸贼见范为备,则必忌而不得以肆其奸,
他日必将指范为首祸激变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
大夫曰可,先生必将曰:‘是何惜一赵范而不以纾祸哉?’必将缚范以授贼,而
范遂为宋晁错。虽然,使以范授贼而果足以纾国祸,范死何害哉?谚曰:‘护家
之狗,盗贼所恶。’故盗贼见有护家之狗,必将指斥于主人,使先去之,然后肆
穿窬之奸而无所忌。然则杀犬固无益于弭盗也。欲望矜怜,别与闲慢差遣。”弥
远得书,为之动心。
二年春,奉祠。三年,知安庆府,未行,改知池州,继兼江东提举常平。弥
远访将材于葵,葵以范对。进范直敷文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范曰:“弟
而荐兄,不顺。”以母老辞。乃上书弥远曰:“淮东之事,日异日新。然有淮则
有江,无淮则长江以北,港氵义芦苇之处,敌人皆可潜师以济,江面数千里,何
从而防哉。今或谓巽辞厚惠可以啖贼,而不知陷彼款兵之计。或谓敛兵退屯可以
缓贼,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谋。或欲行清野以婴城,或欲聚乌合而浪战,或以贼词
之乍顺乍逆而为喜惧,或以贼兵之乍进乍退而为宽紧,皆失策也。失策则失淮,
失淮则失江,而其失有不可胜讳者矣。夫有遏寇之兵,有游击之兵,有讨贼之兵。
今宝应之逼山阳,天长之逼盱眙,须各增戍兵万人,遣良将统之,贼来则坚壁以
挫其锋,不来则耀武以压其境;而又观衅伺隙,时遣偏师掩其不备,以示敢战,
使虽欲深入而畏吾之捣其虚,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无储蓄,金人亦无以
养之,不过分兵掳掠而食;当量出精兵,授以勇校,募土豪,出奇设伏以剿杀之,
此游击之兵也。惟扬、金陵、合肥,各聚二三万人,人物必精,将校必勇,器械
必利,教阅必熟,纪律必严,赏罚必公,其心术念虑必人人思亲其上而死其长;
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强国,一年而可讨贼矣。贼既不能深入,掳掠复无所获,
而又怀见讨之恐,则必反而求赡于金;金无余力及此,则必怨之怒之,吾于是可
以嫁祸于金人矣。或谓扬州不可屯重兵,恐连贼祸,是不然。扬州者,国之北门,
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岂可无备哉。善守者,敌不知所攻。今若设
宝应、天长二屯以扼其冲,复重二三帅阃以张吾势,贼将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扬
州哉?设使贼不知兵势而犯扬州,是送死矣。”朝廷乃召范禀议,复令知池州。
绍定元年,试将作监、知镇江府。三年,丁母忧,求解官,不许。起复直徽
猷阁、淮东安抚副使。寻转右文殿修撰,赐章服金带。不得已,卒哭复视事。又
为书告庙堂:“请罢调停之议,一请檄沿江制置司,调王明本军驻泰兴港以扼泰
州下江之捷径;一请檄射阳湖人为兵,屯其半高邮以制贼后,屯其半瓜州以扼贼
前;一请速调淮西兵合滁阳、六合诸军图救江面。不然,范虽死江皋无益也。”
朝旨乃许范刺射阳湖兵毋过二万人,就听节制。
范又遗善湘书,曰:“今日与宗社同休戚者,在内惟丞相,在外惟制使与范
及范弟葵耳。贼若得志,此四家必无存理。”于是讨贼之谋遂决,遂戮全。进范
兵部侍郎、淮东安抚使兼知扬州兼江淮制置司参谋官,以次复淮东。加吏部侍郎,
进工部尚书、沿江制置副使,权移司兼知黄州,寻兼淮西制置副使。未几,为两
淮制置使、节制巡边军马,仍兼沿江制置副使。
又进端明殿学士,京河关陕宣抚使、知开封府、东京留守兼江、淮制置使。
入洛之师大溃,乃授京湖安抚制置使兼知襄阳府。范至,则倚王旻、樊文彬、李
伯渊、黄国弼数人为腹心,朝夕酣狎,了无上下之序。民讼边防,一切废驰。属
南北军将交争,范失于抚御。于是北军王旻内叛,李伯渊继之,焚襄阳北去;南
军大将李虎不救焚,不定变,乃因之劫掠。城中官民尚四万七千有奇,钱粮在仓
库者无虑三十万,弓矢器械二十有四库,皆为敌有。盖自岳飞收复百三十年,生
聚繁庶,城高池深,甲于西陲,一旦灰烬,祸至惨也。言者劾范,降三官落职,
依旧制置使。寻奉祠,以言罢;论者未已,再降两官,送建宁府居住。嘉熙三年,
叙复官职,与宫观。四年,知静江府,后卒于家。
谢方叔,字德方,威州人。嘉定十六年进士,历官监察御史。疏奏:“秉刚
德以回上帝之心,奋威断以回天下之势,或者犹恐前习便嬖之人,有以私陛下之
听而悦陛下之心,则前日之畏者怠,忧者喜,虑者玩矣。左右前后之人,进忧危
恐惧之言者,是纳忠于上也;进燕安逸乐之言者,是不忠于上也。凡有水旱盗贼
之奏者,必忠臣也;有谄谀蒙蔽之言者,必佞臣也。陛下享玉食珍羞之奉,当思
两淮流莩转壑之可矜;闻管弦钟鼓之声,当思西蜀白骨如山之可念。”又言:
“崇俭德以契天理,储人才以供天职,恢远略以需天讨,行仁政以答天意。”帝
悦。差知衡州,除宗正少卿,又除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
时刘汉弼、杜范、徐元杰相继死,方叔言:“元杰之死,陛下既为命官鞫狱,
立赏捕奸,罪人未得,忠冤未伸。陛下苟不始终主持,将恐纪纲扫地,而国无以
为国矣。”迁殿中侍御史,进对,言:“操存本于方寸,治乱系于天下。人主宅
如法宫蠖濩之邃,朝夕亲近者左右近习承意伺旨之徒,往往觇上之所好,不过保
恩宠、希货利而已。而冥冥之中,或有游扬之说,潜伏而莫之觉。防微杜渐,实
以是心主之。”又言:“今日为两淮谋者有五:一曰明间谍,二曰修马政,三曰
营山水砦,四曰经理近城之方田,五曰加重遏绝游骑及救夺掳掠之赏罚。”请行
限田,请录朱熹门人胡安定、吕焘、蔡模,诏皆从之。
权刑部侍郎兼权给事中,升兼侍讲,正授刑部侍郎,权国史编修、实录检讨。
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淳祐九年,拜参知政事,封永康郡侯。
十一年,特授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寻拜左丞相兼枢密使,进封惠国公。劝帝
以爱身育德。
属监察御史洪天锡论宦者卢允升、董宋臣,疏留中不下,大宗正寺丞赵崇璠
移书方叔云:“阉寺骄恣特甚,宰执不闻正救,台谏不敢谁何,一新入孤立之察
官,乃锐意出身攻之,此岂易得哉?侧耳数日,寂无所闻,公议不责备他人,而
责备于宰相。不然,仓卒出御笔,某人授少卿,亦必无可遏之理矣,丞相不可谓
非我责也。丞相得君最深,名位已极。傥言之胜,宗社赖之;言之不胜,则去。
去则诸君必不容不争,是胜亦胜,负亦胜,况未必去耶。”方叔得书,有赧色。
翼日,果得御笔授天锡大理少卿,而天锡去国。于是太学生池元坚、太常寺
丞赵崇洁、左史李昴英皆论击允升、宋臣。而谗者又曰:“天锡之论,方叔意也。”
及天锡之去,亦曰:“方叔意也。”方叔上疏自解,于是监察御史朱应元论方叔,
罢相。既罢,允升、宋臣犹以为未快,厚赂太学生林自养,上书力诋天锡、方叔,
且曰:“乞诛方叔,使天下明知宰相台谏之去,出自独断,于内侍初无预焉。”
书既上,学舍恶自养党奸,相与鸣鼓攻之,上书以声其罪。乃授方叔观文殿大学
士、提举洞霄宫。复以监察御史李衢两劾,褫职罢祠。后依旧职,与祠,起居郎
召泽、中书舍人林存劾罢;监察御史章士元请更与降削,窜广南。景定二年,请
致仕,乃叙复官职。
度宗即位,方叔以一琴、一鹤、金丹一粒来进。丞相贾似道恐其希望,讽权
右司郎官卢越、左司谏赵顺孙、给事中冯梦得、右正言黄镛相继请夺方叔官职封
爵,制置使吕文德愿以己官赎其罪。咸淳七年,诏叙复致仕。八年卒。特赠少师,
方叔在相位,子弟干政,若谗余玠之类是也。
论曰:乔行简弘深好贤,论事通谏。范钟、游似同在相位,皆谨饬自将,而
意见不侔。赵方豫计二子后当若何,而葵、范所立,皆如所言,所谓知子莫若父
也。然宋自端平以来,捍御淮、蜀两边者,非葵材馆之士,即其偏裨之将。朝廷
倚之,如长城之势。及其筋力既老,而卫国之志不衰,亦曰壮哉!谢方叔相业无
过人者,晚困于权臣,至以玩好丹剂为人主寿,坐是贬削,有愧金镜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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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9 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百一十八 列传第一百七十七

○吴潜 程元凤 江万里 王?龠 章鉴 陈宜中 文天祥
吴潜,字毅夫,宣州宁国人。秘阁修撰柔胜之季子。嘉定十年进士第一,授
承事郎、签镇东军节度判官。改签广德军判官。丁父忧,服除,授秘书省正字,
迁校书郎,添差通判嘉兴府,权发遣嘉兴府事。转朝散郎、尚书金部员外郎。
绍定四年,迁尚右郎官。都城大火,潜上疏论致灾之由:“愿陛下斋戒修省,
恐惧对越,菲衣恶食,必使国人信之,毋徒减膳而已。疏损声色,必使天下孚之,
毋徒彻乐而已。阉官之窃弄威福者勿亲,女宠之根萌祸患者勿昵。以暗室屋漏为
尊严之区,而必敬必戒,以恒舞酣歌为乱亡之宅,而不淫不泆。使皇天后土知陛
下有畏之之心,使三军百姓知陛下有忧之之心。然后,明诏二三大臣,和衷竭虑,
力改弦辙,收召贤哲,选用忠良。贪残者屏,回邪者斥,怀奸党贼者诛,贾怨误
国者黜。毋并进君子、小人以为包荒,毋兼容邪说、正论以为皇极,以培国家一
线之脉,以救生民一旦之命。庶几天意可回,天灾可息,弭灾为祥,易乱为治。”
又言:“重地要区,当豫畜人才以备患。论大顺之理,贯通天人,当以此为
致治之本。”又贻书丞相史弥远论事:一曰格君心,二曰节奉给,三曰振恤都民,
四曰用老成廉洁之人,五曰用良将以御外患,六曰革吏弊以新治道。授直宝章阁、
浙东提举常平,辞不赴。改吏部员外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太府少卿、淮
西总领。
又告执政,论用兵复河南不可轻易,以为:“金人既灭,与北为邻,法当以
和为形,以守为实,以战为应。自荆襄首纳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开,调度浸
广,百姓狼狈,死者枕藉,使生灵肝脑涂地,得城不过荆榛之区,获俘不过暧昧
之骨,而吾之内地荼毒如此,边臣误国之罪,不待言矣。闻有进恢复之画者,其
算可谓俊杰,然取之若易,守之实难。征行之具,何所取资,民穷不堪,激而为
变,内郡率为盗贼矣。今日之事,岂容轻议。”自后,兴师入洛,溃败失亡不赀,
潜之言率验。迁太府卿兼权沿江制置、知建康府、江东安抚留守。上疏论保蜀之
方,护襄之策,防江之算,备海之宜,进取有甚难者三事。
端平元年,诏求直言,潜所陈九事:一曰顾天命以新立国之意,二曰植国本
以广传家之庆,三曰笃人伦以为纲常之宗主,四曰正学术以还斯文之气脉,五曰
广畜人才以待乏绝,六曰实恤民力以致宽舒,七曰边事当鉴前辙以图新功,八曰
楮币当权新制以解后忧,九曰盗贼当探祸端而图长策。以直论忤时相,罢奉千秋
鸿禧祠。改秘阁修撰、权江西转运副使兼知隆兴府,主管江西安抚司。擢太常少
卿,奏造斛斗输诸郡租,宽恤人户,培植根本,凡十五事。
进右文殿修撰、集英殿修撰、枢密都承旨、督府参谋官兼知太平州,五辞不
允。又言和战成败大计,宜急救襄阳等事。贻书执政,论京西既失,当招收京淮
丁壮为精兵,以保江西。权工部侍郎、知江州,辞不赴。请养宗子以系国本,以
镇人心。改权兵部侍郎兼检正。论士大夫私意之敝,以为:“襄、汉溃决,兴、
沔破亡,两淮俶扰,三川陷没。欲望陛下念大业将倾,士习已坏,以静专察群情,
以刚明消众慝,警于有位,各励至公。毋以术数相高,而以事功相勉;毋以阴谋
相讦,而以识见相先。协谋并智,戮力一心,则危者尚可安,而衰证尚可起也。”
又请分路取士,以收淮、襄之人物。
试工部侍郎、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改知平江府,条具财计凋敝本末,以
宽郡民,与转运使王野争论利害。授宝谟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改玉隆万寿
宫。试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兼知镇江府。言边储防御等十有五事。改宝谟阁直学
士,兼浙西都大提点坑冶,权兵部尚书、浙西制置使。申论防拓江海,团结措置
等事。
进工部尚书,改吏部尚书兼知临安府,乃论艰屯蹇困之时,非反身修德,无
以求亨通之理。乞遴选近族以系人望,而俟太子之生。帝嘉纳。兼侍读经筵,以
台臣徐荣叟论列,授宝谟阁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辞,提举南京鸿庆宫。
遂请致仕,授华文阁学士知建宁府,辞。
丁母忧,服除,转中大夫、试兵部尚书兼侍读,转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改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封金陵郡侯。以亢旱乞罢,免,改资政殿学士、
提举洞霄宫,改知福州兼本路安抚使。徙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召同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入对,言:“国家之不能无敝,犹人之不能无病。
今日之病,不但仓、扁望之而惊,庸医亦望而惊矣。愿陛下笃任元老,以为医师,
博采众益,以为医工。使臣辈得以效牛溲马勃之助,以不辱陛下知人之明。”
淳祐十一年,入为参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枢密使。明年,以水灾乞解机政。
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又四年,授沿海制置大使,判庆元府。至官,条
具军民久远之计,告于政府,奏皆行之。又积钱百四十七万三千八百有奇,代民
输帛,前后所蠲五百四十九万一千七百有奇。以久任丐祠,且累章乞归田里,进
封崇国公,判宁国府。还家,以醴泉观使兼侍读,召入对,论畏天命,结民心,
进贤才,通下情。帝嘉纳。拜特进、左丞相,进封庆国公。奏:“乞令在朝之臣
各陈所见,以决处置之宜。”改封许国公。
大元兵渡江攻鄂州,别将由大理下交址,破广西、湖南诸郡。潜奏:“今鄂
渚被兵,湖南扰动,推原祸根,良由近年奸臣憸士设为虚议,迷国误军,其祸
一二年而愈酷。附和逢迎,媕阿谄媚,积至于大不靖。臣年将七十,捐躯致命,
所不敢辞。所深痛者,臣交任之日,上流之兵已逾黄、汉,广右之兵已蹈宾、柳,
谓臣坏天下之事,亦可哀已。”
又论国家安危治乱之原:“盖自近年公道晦蚀,私意横流,仁贤空虚,名节
丧败,忠嘉绝响,谀佞成风,天怒而陛下不知,人怨而陛下不察,稔成兵戈之祸,
积为宗社之忧。章鉴、高铸尝与丁大全同官,倾心附丽,躐跻要途。萧泰来等群
小噂沓,国事日非,浸淫至于今日。陛下稍垂日月之明,毋使小人翕聚,以贻
善类之祸。沈炎实赵与之腹心爪牙,而任台臣,甘为之搏击。奸党盘据,血
脉贯穿,以欺陛下。致危乱者,皆此等小人为之。”又乞令大全致仕,炎等与祠,
高铸羁管州军。不报。
属将立度宗为太子,潜密奏云:“臣无弥远之材,忠王无陛下之福。”帝怒
潜,卒以炎论劾落职。命下,中书舍人洪芹缴还词头,不报,谪建昌军,寻徙潮
州,责授化州团练使、循州安置。潜预知死日,语人曰:“吾将逝矣,夜必雷风
大作。”已而果然,四鼓开霁,撰遗表,作诗颂,端坐而逝。时景定三年五月也。
循人闻之,咨嗟悲恸。德祐元年,追复元官,仍还执政恩数。明年,以太府卿柳
岳请赠谥,特赠少师。
程元凤,字申甫,徽州人。绍定元年进士,调江陵府教授。端平元年,差江
西转运司干办公事。丁母忧。淳祐元年,迁礼、兵二部架阁,以父老不忍去侧,
迁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父忧,服阕,迁太学博士,改宗学博士。以
《诗》、《礼》讲荣王府。旁讽曲谕,随事规正,多所裨益,王亦倾心敬听。轮
对,极论世运剥复之机及人主所当法天者。理宗览之曰:“有古遗直风。”
六年,进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七年,兼权右司郎官,迁著作郎,仍权右司
郎官。轮对,指陈时病尤激切,当国者以为厉己。丐外,知饶州。郡初罹水灾,
元凤访民疾苦,夙夜究心,修城堞,置义阡,宽诛求,察诬证。进江、淮、荆、
浙、福建、广南都大提点坑冶,仍兼知饶州冶司,岁有冬夏帐银,悉举以补郡积
年诸税敛之不足者。芝生治所,众以治行之致,元凤曰:“五谷熟则民蒙惠,此
不足异也。”
召奏事,辞,不允,迁右曹郎官。疏言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生
民、财计、兵威八事。寻兼右司郎官,拜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丞相郑清之久
专国柄,老不任事,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清之不悦,改迁之,二人不拜命
去。元凤上疏斥清之罪,其言明白正大,凯、燧得召还。有事于明堂,元凤疏言
“祈天以实不以文”。又言边备,谓“当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及言滥刑
之敝。十二年,拜右正言兼侍讲,以祖讳辞。诏权以右补阙系衔。上疏论格心之
学,谓“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至于文敝、边储、人才、民心、
储将帅、救灾异,莫不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恩妄作,三学诸生伏阙上书白其罪状,司业蔡抗又力言之,
元凤数其罪劾之。奏上,以晦为大理少卿,抗为宗正少卿。元凤又上疏留抗而黜
晦,以安士心。乃命抗仍兼司业,晦予郡。
升殿中侍御史,仍兼侍讲。京城灾,疏言:“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之
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之众。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旁招俊乂,
而私昵无滥及之恩;屏去奸私,而贪黩无覆出之患。谨便嬖之防,而不使之弄权;
抑恩泽之请,而不至于无节。”言多剀切。
宝祐元年,兼侍读,迁侍御史,言法孝宗八事。荐名士二十余人,进尚书吏
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仍兼侍读。亟辞,出关,不允。
有事于南郊,元凤为执绥官,答问多所开陈。帝因欲幸西太乙宫,力谏止之。三
年,迁权工部尚书,力求补外,特授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出镇上流,用徐敏子易蜀帅及用向士璧为
镇抚。元凤请下荆南,调兵援蜀,移吕文德上沅、靖。进依前职,签书枢密院事
兼权参知政事,进参知政事,寻进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新安郡公。力辞,御
笔勉谕,犹周回累日而后治事。疏奏正心、待臣、进贤、爱民、备边、守法、谨
微、审令八事。高、孝、光、宁四朝国史未就,奏转任尤焴领其事,纂修成之。
会丁大全谋夺相位,元凤力辞,授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州、福建安抚使。又力辞,
依前职,提举洞霄宫。
开庆兵兴,上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团结民兵数事。俄起判平江府兼淮、浙
发运使。四上章乞免。三年,御笔趣行,奏免修明局米五万石。拜特进,依前职。
充醴泉观兼侍读。度宗即位,进少保。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吉
国公,以言罢,依旧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乞致仕,不许。四年,罢
观使,以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卒,遗表闻,帝震悼辍朝,特赠少师。
元凤之在政府也,一契家子求贰令,元凤谢之曰:“除授须由资。”其人累
请不许,乃以先世为言。元凤曰:“先公畴昔相荐者,以某粗知恬退故也。今子
所求躐次,岂先大夫意哉?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有尝遭元凤论列
者,其后见其可用,更荐拔之,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今日之擢用,
尽其才也。”所著《讷斋文集》若干卷。
江万里,字子远,都昌人。自其父烨始业儒。大父璘,乡称善人,其邻史知
县者夸其能杖哗健士,璘俯首不答,归语烨曰:“史祖父故寒士,今居官以杖士
人自憙,于我心有不释然。审尔,史氏且不昌,汝其戒之。”是夕烨妻陈梦一贵
人入其家,曰:“以汝家长有善言,故来。”已而有娠,生万里。少神隽,有锋
颖,连举于乡。入太学,有文声。理宗在潜邸,尝书其姓名几研间。以舍选出身,
历池州教授沿江制置司准备差遣,两浙安抚司干办公事。召试馆职,累迁著作佐
郎、权尚左郎官兼枢密院检详文字。知吉州,创白鹭洲书院,兼提举江西常平茶
盐。召为屯田郎官,未行,迁直秘阁、江西转运判官兼权知隆兴府。创宗濂书院。
迁考功郎官,命旋寝。久之,以驾部郎官召,迁尚右兼侍讲。
史嵩之罢相,拜监察御史,仍兼侍讲。未几,迁右正言、殿中侍御史,又迁
侍御史,未及拜。万里器望清峻,论议风采倾动一时,帝眷注尤厚。尝丐祠、省
母疾,不许。属弟万顷奉母归南康,旋以母病闻,万里不俟报驰归,至祁门得讣。
而议者谓万里母死,秘不奔丧,反挟妾媵自随,于是侧目万里者,相与腾谤。万
里无以自解,坐是闲废者十有二年。后陆德舆尝辨其非辜于帝前。
贾似道宣抚两浙,辟参谋官。及似道同知枢密院,为京湖宣抚大使,以万里
带行宝章阁待制,为参谋官。大元兵围鄂,似道以右丞兼枢密使移军汉阳,万里
迁刑部侍郎。似道入相,万里兼国子祭酒、侍读。入对,迁权吏部尚书,又拜端
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随以言者去官。后以原职知建宁府兼权
福建转运使。已而,加资政殿学士,依旧职,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度宗即位,召同知枢密院事,又兼权参知政事,迁参知政事。万里始虽俯仰
容默,为似道用,然性峭直,临事不能无言。似道常恶其轻发,故每人不能久在
位。似道以去要君,帝初即位,呼为师相,至涕泣拜留之。万里以身掖帝云:
“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不知所为,下殿举笏
谢万里曰:“微公,似道几为千古罪人。”然以此益忌之。
帝在讲筵,每问经史疑义及古人姓名,似道不能对,万里常从旁代对。时王
夫人颇知书,帝语夫人以为笑。似道闻之,积惭怒,谋逐之。万里四丐祠,不候
报出关。加资政殿大学士、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不拜,予祠。后二年,知太
平州兼提领江淮茶盐兼江东转运使,召拜参知政事,进封南康郡公,既至,拜左
丞相兼枢密使。丐祠,加观文殿大学士知福州,辞,依旧职,提举洞霄宫。又授
知潭州、湖南安抚大使,加特进,寻予祠。时咸淳九年,万里年七十有六矣。
明年,大元兵渡江,万里隐草野间,为游骑所执,大诟,欲自戕,既而脱归。
先是,万里闻襄樊失守,凿池芝山后圃,扁其亭曰“止水”,人莫谕其意,及闻
警,执门人陈伟器手,曰:“大势不可支,余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及饶
州城破,军士执万顷,索金银不得,支解之。万里竟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镐相继
投沼中,积尸如叠。翼日,万里尸独浮出水上,从者草敛之。万里无子,以蜀人
王橚子为后,即镐也。事闻,赠太傅、益国公,后加赠太师,谥文忠。万顷历
守大郡,为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官至正郎。城破时,郴州守赵崇榞寓居城中,
亦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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