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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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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六十 列传第八十五

◎徐吕孟刘杨潘崔韦
徐浩,字季海,越州人。擢明经,有文辞。张说称其才,由鲁山主簿荐为集
贤校理,见《喜雨》、《五色鸽赋》,咨嗟曰:“后来之英也!”进监察御史里
行。辟幽州张守珪幕府。历河阳令,治有绩。东都留守王倕表署其府。民有妄
作符命者,众不为疑,浩独按篆诘状,果诈为之。迁累都官郎中,为岭南选补使,
又领东都选。
肃宗立,由襄州刺史召授中书舍人。四方诏令,多出浩手,遣辞赡速,而书
法至精,帝喜之。又参太上皇诰册,宠绝一时。授兼尚书右丞。浩建言:“故事,
有司断狱,必刑部审覆。自李林甫、杨国忠当国,专作威福,许有司就宰相府断
事,尚书以下,未省即署,乖慎恤意。请如故便。”诏可。故详断复自此始。进
国子祭酒,为李辅国谮,贬庐州长史。
代宗复以中书舍人召,迁工部侍郎、会稽县公,出为岭南节度使。召拜吏部
侍郎,与薛邕分典选。浩有妾弟冒优,托之邕,拟长安尉,御史大夫李栖筠劾之,
帝怒,黜邕歙州刺史,浩明州别驾。德宗初,召授彭王傅,进郡公。卒,年八十,
赠太子少师,谥曰定。
始,浩父峤之善书,以法授浩,益工。尝书四十二幅屏,八体皆备,草隶尤
工,世状其法曰“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云。晚节治广及领选,颇嗜财,惑于所
嬖,卒以败。
吕渭,字君载,河中人。父延之,终浙东节度使。渭第进士,从浙西观察使
李涵为支使,进殿中侍御史。大历末,涵为元陵副使,渭又为判官。涵由御史大
夫擢太子少傅,渭建言:“涵父名少康,当避。”宰相崔祐甫善其言,擢司门员
外郎。御史共劾渭:“昔涵再任少卿,不以嫌,今谓少傅为慢官,疑渭为涵游说。”
乃贬渭歙州司马。
贞元中,累迁礼部侍郎。始,中书省有古柳,建中末枯死,德宗自梁还,复
荣茂,人以为瑞柳,渭令贡士赋之。帝闻,不以为善。又与裴延龄为姻家,擢其
子操上第,会入阁,遗私谒之书于廷。出为潭州刺史。卒,赠陕州大都督。
四子:温、恭、俭、让。
温,字和叔,一字化光,从陆质治《春秋》,梁肃为文章。贞元末,擢进士
第。与韦执谊厚,因善王叔文。再迁为左拾遗。以侍御史副张荐使吐蕃,会顺宗
立,荐卒于虏,虏以中国有丧,留温不遣。时叔文秉权,与游者皆贵显,温在绝
域不得迁,常自悲。元和元年乃还,而柳宗元等皆坐叔文贬,温独免,进户部员
外郎。
温藻翰精富,一时流辈推尚。性险躁,谲诡而好利,与窦群、羊士谔相昵。
群为御史中丞,荐温知杂事,士谔为御史,宰相李吉甫持之,久不报,温等怨。
时吉甫为宦侍所抑,温乘其间谋逐之。会吉甫病,夜召术士宿于第,即捕士掠讯,
且奏吉甫阴事。宪宗骇异,既诘辩,皆妄言,将悉诛群等,吉甫苦救乃免,于是
贬温均州刺史,士谔资州。议者不厌,再贬为道州。久之,徙衡州,治有善状。
卒,年四十。
恭,字恭叔,尚气节,喜纵横、孙吴术。为山南西道府掌书记,进殿中侍御
史,终岭南府判官。
俭亦为御史。让,太子右庶子。皆美材。
孟简,字几道,德州平昌人。曾祖诜,武后时同州刺史。简举进士、宏辞连
中,累迁仓部员外郎。王叔文任户部,简以不附离见疾,不敢显黜,宰相韦执谊
为徙它曹。元和中,拜谏议大夫,知匦事。韩泰、韩晔之复刺史,吐突承璀为招
讨使,简皆固争,诣延英言不可状,以悻切出为常州刺史。州有孟渎,久淤阏,
简治导,溉田凡四千顷,以劳赐金紫,召为给事中。
代李逊为浙东观察使。逊抑士族,右编人,至横恣不检,及简,一反之,农
估兼受其弊,时谓两失之。以工部侍郎召还。初,使府得代,诏至,署留后即行。
李翛观察浙西,始请留故使交政。及简还半道堂牒还之,如例,乃听解。
进户部,加御史中丞。户部有二员,判使按者居别一署,谓之“左户”,元
和后,选委华重,宰相多由此进。崔群既相,而简代之,故简意且柄任。及出山
南东道节度使,内不乐。政颇严峭。时有诏置临汉监以牧马,命简兼使职。简以
亲吏陆翰主奏邸,关通阉侍,翰持之,数傲很,简怒,追还,以土囊毙之。家上
变,发简奸赃,御史劾验,得遗吐突承璀赀七百万。左授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再贬吉州司马。以赦令进睦州刺史,复徙常州,仍太子宾客分司,卒。
简尤工诗,闻江、淮间。尚节义,与之交者,虽殁,视恤其孤不少衰。晚路
殊躁急,佞佛过甚,为时所诮。尝与刘伯刍、归登、萧俯译次梵言者。
刘伯刍,字素芝,兵部侍郎乃之子。行修谨。淮南杜佑奏署节度府判官。府
罢,召拜右补阙,迁主客员外郎。数过友家饮噱,为韦执谊阴劾,贬虔州参军。
久乃除考功员外郎。裴垍待之善,擢累给事中。李吉甫当国而垍卒,不加赠,伯
刍为申理,乃赠太子少傅。或言其妻垍从母也,吉甫欲按之,求补虢州刺史。稍
迁刑部侍郎、左散骑常侍。卒,赠工部尚书。伯刍风度高严,善谈谑,而动与时
适,论者少之。
子宽夫,宝历中为监察御史。奏言:“以王府官摄祠,位轻,非严恭意,请
以尚书省、东宫三品若左右丞、侍郎通摄。”俄转左补阙。陈岵注浮屠书,因供
奉僧以闻,除濠州刺史。宽夫劾状,敬宗怒谓宰相曰:“岵不繇僧得州,谏臣安
受此言?”宽夫曰:“众劾岵,独臣草状,应伏诛。推言所从,恐累国体。”帝
谠其言,释之。
子允章,字蕴吕,咸通中为礼部侍郎。请诸生及进士第并谒先师,衣青衿,
介帻,以还古制。改国子祭酒。又建言:“群臣输光学钱治庠序,宰相五万,节
度使四万,刺史万。”诏可。后为东都留守。黄巢至,分司李磎挈尚书印走河
阳,允章寄治河清。巢僣号,辄受伪官,文书尽用金统。遣取印磎所,磎不
与,更悔愧,移檄近镇起兵扞贼,磎持印还之。后废于家。
杨凭,字虚受,一字嗣仁,虢州弘农人。少孤,其母训道有方。长善文辞,
与弟凝、凌皆有名。大历中,踵擢进士第,时号“三杨”。凭重交游,尚气节然
诺,与穆质、许孟容、李庸阝相友善,一时歆慕,号“杨穆许李”。
历事节度府,召为监察御史,不乐,辄免去。累迁太常少卿、湖南江西观察
使。性简傲,接下脱略,人多怨之。在二镇尤侈忲。入拜京兆尹。与御史中丞
李夷简素有隙,因劾凭江西奸赃及它不法,诏刑部尚书李庸阝、大理卿赵昌即台
参讯。于时凭治第永宁里,功役丛烦,又幽妓妾于永乐别舍,谤议颇讠雚,故夷
简藉之痛擿发,欲抵以死。既置对,未得状,即逮捕故官属推蹑,簿凭家赀。翰
林学士李绛奏言:“凭所坐赃,不当同逆人法。”乃止。宪宗以凭治京兆有绩,
但贬临贺尉。始,德宗时,假借方镇,习为僣儗事,夷简首按凭,时以为宜,
而缘私怨,论者亦不与。俄徙杭州长史。以太子詹事卒。
凭所善客徐晦者,字大章,第进士、贤良方正,擢栎阳尉。凭得罪,姻友惮
累,无往候者,独晦至蓝田慰饯。宰相权德舆谓曰:“君送临贺诚厚,无乃为累
乎?”晦曰:“方布衣时,临贺知我,今忍遽弃邪?有如公异时为奸邪谮斥,又
可尔乎?”德舆叹其直,称之朝。李夷简遽表为监察御史,晦过谢,问所以举之
之由。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后历中书舍人,强直守正,不沈
浮于时。嗜酒丧明,以礼部尚书致仕,卒。
凝,字懋功。由协律郎三迁侍御史,为司封员外郎。坐厘正嫡媵封邑,为权
幸所忌,徙吏部,稍迁右司郎中。宣武董晋表为判官,亳州刺史缺,晋以凝行州
事。增垦田,决污堰,筑堤防,水患讫息。时孟叔度横纵挠军治,而凝亦荒湎,
晋卒,乱作。凝走还京师,阖门三年。拜兵部郎中,以痼疾卒。
凌,字恭履,最善文,终侍御史。子敬之。
敬之,字茂孝。元和初,擢进士第,平判入等,迁右卫胄曹参军。累迁屯田、
户部二郎中。坐李宗闵党,贬连州刺史。文宗尚儒术,以宰相郑覃兼国子祭酒,
俄以敬之代。未几,兼太常少卿。是日,二子戎、戴登科,时号“杨家三喜”。
转大理卿,检校工部尚书,兼祭酒,卒。
敬之尝为《华山赋》示韩愈,愈称之,士林一时传布,李德裕尤咨赏。敬之
爱士类,得其文章,孜孜玩讽,人以为癖。雅爱项斯为诗,所至称之,繇是擢上
第。斯,字子迁,江东人。敬之祖客灞上,见闽人濮阳愿,阅其文,大推挹,遍
语公卿间。会愿死,敬之为敛葬。
潘孟阳,史亡何所人。父炎,大历末官右庶子,为元载所恶,久不迁。载诛,
进礼部侍郎,以病免。方刘晏任权,炎乃其婿,虽书疏报答,未尝辄开,时称有
古人节。晏得罪,坐贬澧州司马,时舆疾上道,不自言。于邵高其介,申救,不
见听。
孟阳少以荫,俄登博学宏辞科,补渭南尉,再迁殿中侍御史。公卿多父行及
外家宾客,故被慰荐,擢累兵部郎中。贞元末,王绍以恩幸进,数称孟阳才,权
知户部侍郎。杜佑判度支,奏以自副。时宪宗新立,诏孟阳驰驿江淮视财赋,加
盐铁转运副使,并察诸使治否。孟阳恃奥主,又气豪倨,从者数百人,所至会宾
客,留连倡乐,招金钱,多补吏,誉望大丧。使还,罢为大理卿。其后左司郎中
郑敬宣慰江淮,帝诫曰:“朕宫中用尺寸物皆有籍,唯赈民无所计。卿是行,宜
谕朕意,毋若潘孟阳殚财费酣饮游山寺而已。”
元和三年,出为华州刺史,迁剑南东川节度使。宰相武元衡与孟阳旧,复以
户部侍郎召判度支,又兼京北五城营田使。太府王遂为西北供军使,持营田不可,
至私忿恨,更请间论列。帝怒,罢孟阳左散骑常侍。明年,复旧官。盛葺第舍,
帝微行至乐游原,望见之,以问左右,孟阳惧,辍不敢治。而伎媵用度过侈汰,
人多指怒之。病风痹,改左散骑常侍。卒,赠兵部尚书,谥曰康。
初,孟阳为侍郎,年未四十,其母谓曰:“以尔之材而位丞郎,使吾忧之。”
崔元略,博州人。父敬,贞元时终尚书左丞。元略第进士,更辟诸府,迁累
殿中侍御史,以刑部郎中知御史杂事,进拜中丞。时李夷简召为大夫,故诏元略
留司东台。改京兆少尹,行府事,数月,迁为尹。徙左散骑常侍。
初,中丞缺,议者属崔植,而元略谬谓植入阁不如仪,使御史弹治。及宰相
以二人进,元略果得之,植恨怅。既当国,以元略为宣抚党项使,辞疾不行。植
奏:“不少责,无以示群臣。”乃出为黔南观察使,徙鄂岳。久乃拜大理卿。
敬宗初,还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收贷钱万七千缗,为御史劾奏,诏刑部郎
中赵元亮、大理正元从质、侍御史温造以三司杂治。元略素事宦人崔潭峻,颇左
右之,狱具,削兼秩而已。俄授户部侍郎,讥谤大兴,谏官斥元略方劾而迁,有
助力,元略自解辨,乃止。京兆刘栖楚又劾元略前造东渭桥,纵吏增估物不偿直,
取工徒赃二万缗。诏夺一月俸。于是栖楚规相位,疑元略妨己路,故举疑似
蔑染之。太和三年,以户部尚书判度支,出为东都留守,改义成节度使。卒,
赠尚书左仆射。子铉。
铉,字台硕,擢进士第,从李石荆南为宾佐,入拜司勋员外郎、翰林学士,
迁中书舍人、学士承旨。武宗好蹴踘、角抵,铉切谏,帝褒纳之。会昌三年,拜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铉入朝,凡三岁至宰相,而石犹在江陵。泽潞平,
兼户部尚书。与李德裕不叶,罢为陕虢观察使。宣宗初,擢河中节度使,以御史
大夫召,用会昌故官辅政,进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封博陵郡公。铉所善者
郑鲁、杨绍复、段瑰、薛蒙,颇参议论。时语曰:“郑、杨、段、薛,炙手可热;
欲得命通,鲁、绍、瑰、蒙。”帝闻之,题于扆。是时,鲁为刑部侍郎,铉欲引
以相,帝不许,用为河南尹。它日,帝语铉曰:“鲁去矣,事由卿否?”铉惶惧
谢罪。
久之,出为淮南节度使,帝饯太液亭,赐诗宠之。因宣州军乱,逐观察使郑
薰,铉出兵讨击,诏兼宣歙池观察使。既平,加检校司空,罢兼使。居九年,条
教一下无复改,民以顺赖。咸通初,徙山南东道、荆南二镇,封魏国公。庞勋叛,
自桂管北还,所过剽略。铉闻,大募兵屯江、湘,邀贼归路。贼惧,更逾岭,自
淮而北。朝廷壮其忠。卒官下。
子沆,字内融,累迁中书舍人。韦保衡逐于琮,沆亦贬循州司户参军。僖宗
立,召为永州刺史,复拜舍人,进礼部、吏部二侍郎。乾符五年,以户部侍郎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昕旦告麻,大雾塞廷中,百僚就班修庆,大风雨雹,时谓不祥。
俄改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时王景崇进兼中书令,让其兄景儒,求易定节度。
沆谓魏博、卢龙且相援,执不可。卢携专政,而黄巢势浸盛,沆每建裁遏,多为
携沮抑。贼陷京师,匿张直方第,遇害。
元略弟元受、元式、元儒,皆举进士第。
元受以高陵尉直史馆。元和时,于皋谟为河北行营粮料使,元受从之,督供
馈。皋谟得罪,元受逐死岭表。
元式始署帅府僚佐,累官湖南观察使。会昌中,泽潞用兵,迁河中,拜河东、
义成节度使。宣宗初,以刑部尚书判度支,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
兼户部尚书。以疾罢。卒,赠司空,谥曰庄。
大中时,又有宰相崔龟从,字玄告。初举进士,复以贤良方正、拔萃,三中
其科,拜右拾遗。太和初,迁太常博士。最明礼家沿革,问不虚酬。定敬宗庙室
祝辞,皇帝不可云孝弟。九宫皆列星,不容为大祠。大臣薨,不于讣日辍朝,乃
在数日外。因引贞观时,任瑰卒,有司对仗奏,太宗责其不知礼;岑文本殁,是
夕罢警严;张公谨亡,哭不避辰日;故闵悼之切,不宜过时。又言三品以上官,
非经任将相密近,不宜辍朝。诏皆可其议,九宫遂为中祠。再迁至司勋郎中,知
制诰,真拜中书舍人,历户部侍郎。大中四年,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再岁,罢为宣武军节度使,数徙镇,卒。
韦绶,字子章,京兆万年人。有至性,然好不经,丧父,镵臂血写浮屠书。
建中末,为长安尉。朱泚乱,羸服走奉天,拜华阴令。佐襄阳于頔府,数讥谑刺
頔横恣,頔不能容,荐诸朝。三迁职方郎中。
穆宗为太子,绶入侍读,迁谏议大夫。太子书“依”字辄去“人”,曰:“
上以此可天下事,乌得全书耶?”绶白之,帝喜,即赐绶锦彩。方太子幼,绶数
为俚言以悦太子,它日侍,太子为帝道之。帝怒曰:“绶当以经义辅导太子,而
反语此,朕何赖焉?”外迁虔州刺史。
穆宗立,召为尚书右丞、集贤院学士,出入禁中,怙宠甚。建白:“帝诞日,
百官先诣光顺门贺皇太后,然后上皇帝千万岁寿。”诏可。久之,宰相奏古无生
日称贺者,绶议格。时大臣论启或未决,绶居中助可否。九月九日宴群臣曲江,
绶请集贤学士得别会,帝一顺听。进位礼部尚书。帝问所以振灾邀福者,对曰:
“宋景公以善言退法星三舍,汉文除秘祝,敕有司祭而不祈,此二君皆受自至之
福,书美前史。如失德以却灾,媚神以丐助,神而有知,且因以谴也。”时帝不
德,故托讽焉。
俄以检校户部尚书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入辞,请门戟十二以行,又乞赐钱二
百万,官子元弼太常丞,帝以旧恩许之。绶耄而贪,不能事军政,纲维乱弛。卒,
赠尚书右仆射,帝遣中人吊其家。有司谥通丑,故吏以为言,改谬丑,不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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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六十一 列传第八十六

◎张赵李郑徐王冯庾
张荐,字孝举,深州陆泽人。祖鷟,字文成,早惠绝伦。为儿时,梦紫文大
鸟,五色成文,止其廷。大父曰:“吾闻五色赤文,凤也;紫文,鸑鷟也。若壮,
殆以文章瑞朝廷乎?”遂命以名。调露初,登进士第。考功员外郎骞味道见所对,
称天下无双。授岐王府参军。八以制举皆甲科,再调长安尉,迁鸿胪丞。四参选,
判策为铨府最。员外郎员半千数为公卿称“鷟文辞犹青铜钱,万选万中”,时号
鷟“青钱学士”。证圣中,天官侍郎刘奇以鷟及司马锽为御史。性躁卞,傥荡无
检,罕为正人所遇,姚崇尤恶之。开元初,御史李全交劾鷟多口语讪短时政,贬
岭南;刑部尚书李日知讼斥太重,得内徙。鷟属文下笔辄成,浮艳少理致,其论
著率诋诮芜猥,然大行一时,晚进莫不传记。武后时,中人马仙童陷默啜,问:
“文成在否?”答曰:“近自御史贬官。”曰:“国有此人不用,无能为也。”
新罗、日本使至,必出金宝购其文。终司门员外郎。
荐敏锐有文辞,能为《周官》、《左氏春秋》。初,为颜真卿叹赏。大历中,
浙西观察使李涵表荐才任史官,诏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以母老辞不就。丧除,
礼部侍郎于邵以闻,召充史馆修撰,兼阳翟尉。真卿为李希烈所拘,遣兄子岘及
家仆奏事,五辈皆留内客省,不得出。荐上疏曰:
去正月中,真卿奉使淮西,期不先戒,行无素备。受命之后,不宿于家,亲
党不遑告别,介副不及陈请,孱僮单骑,即日载驰。冒奸锋于临汝,折元恶于许
下,捐躯杖义,威诟群凶,遂令胁制者回虑,忠勇者肆情。周曾奋发于外,韦清
伺应于内,希烈苍黄窘迫,奔固旧穴,盖真卿义风所激也。真卿逮事四朝,为国
元老,忠直孝友,羽仪王室。行年八十,被羸老之疾,拘囚环堵之间,顾眄钩戟
之下,呼嗟愤恚,失寝忘食,不知悲翁何以堪此!
伏闻希烈之母,钟念幼子,目不绝泣,求责希烈;又希烈妻祖母郭及妻妹封
并逮捕京师。此三人留之无益,请寘境上以赎真卿,先降诏书,分明谕告。且希
烈知真卿人望,不敢加害,既无嫌隙,但因循未遣耳。若归其亲爱,贼亦何吝还
一使哉?
臣又闻真卿所遣兄子岘及家僮从官奉表来者五辈,皆留中,其子頵等拳拳实
希一见,望许休澣,告以安否。
疏奏,卢杞持之,不报。
朱泚反,诡姓名伏匿城中,著《史遁先生传》。京师平,擢左拾遗。诏复用
杞为刺史,荐与陈京、赵需等论杞奸恶倾覆不当用,入对挺确,德宗纳之。
贞元元年,帝亲郊。时更兵乱,礼物残替,用荐为太常博士,参缀典仪,略
如旧章。刑部尚书关播持节送咸安公主于回纥,以荐为判官。还,迁工部员外郎。
久之,擢谏议大夫,复为史馆修撰。
方裴延龄用事,中伤俊良,建白无不当帝意。荐将疏其恶,延龄知之,因言
于帝曰:“谏议论朝政得失,史官书人君善恶,二者不可兼。”荐改秘书少监。
延龄必欲以罪斥废之。会遣使册回鹘毗伽怀信可汗,使荐至回鹘。还为监。吐蕃
赞普死,擢荐工部侍郎,为吊祭使。荐占对详辩,三使绝域,始兼侍御史、中丞,
后大夫。次赤岭,被病卒,年六十一,吐蕃传其柩以归。顺宗立,问至,赠礼部
尚书,谥曰宪。
荐自拾遗至侍郎,凡二十年,常兼史馆修撰。初,贞元时,京师旱,帝避正
殿,减膳,荐白限日以应古制。及定昭德皇后庙乐,迁献、懿二祖,定太仪位号、
大臣祔庙鼓吹法,莫不参裁,诸儒谓博而详。所著书百余篇。子又新,别有传。
孙读,字圣用,幼颖解。大中时第进士,郑薰辟署宣州幕府。累迁礼部侍郎。
中和初为吏部,选牒精允。调官丐留二年,诏可,榜其事曹门。后兼弘文馆学士,
判院事,卒。
赵涓,冀州人。幼有文,天宝时第进士,补郾城尉,稍历台省。河南王缙引
署副元帅府判官。德宗初,为衢州刺史。始,永泰时,禁中火,近东宫,代宗疑
之。涓以监察御史为巡使,验治明谛,迹火所来,乃宦人直舍。帝在东宫颇德之。
及治衢,不为观察使韩滉所容,奏免官。帝见其名,问宰相曰:“是岂永泰时御
史乎?”对曰:“然。”诏拜尚书左丞。既至,劳之曰:“卿正直,朕所自知,
乃以罪闻,不信也。”命典吏部选。从狩梁。兴元元年卒,赠户部尚书。
子博宣,亦擢进士第。藻翰豪迈,沈于酒,傲忽少检。陈许曲环辟署于府,
久不能堪,乃诬“受吴少诚金为反间,数言休咎惑众”。有诏杖四十,流康州,
时人冤之。
李纾,字仲舒。始仕为校书郎,大历初,李季卿荐为左补阙,迁累中书舍人。
德宗居奉天,繇礼部侍郎选为同州刺史。帝次梁,纾委城趋行在,擢兵部侍郎、
高邑伯。建言享武成王庙不宜与文宣王等,制从之。纾性乐易,喜接后进。其自
奉养颇华裕,不为龊龊崖检。官虽贵,而游纵自如。奉诏为《兴元纪功述》及它
郊庙乐章,论撰甚多。进吏部侍郎。年六十二卒,赠礼部尚书。
郑云达,系本荥阳。父昈,为郾城尉,州刺史移职,民之暴謷者遮道留,
昈诛杀六七人。采访使奇之,言状,擢北海尉。安禄山反,县民孙俊驱市人以
应,昈率众击杀之。改登州司马。李光弼表为武宁府判官,迁沂州刺史,谕降
贼李浩五千人。终滁州刺史。
云达为人诞谲敢言,已登进士第,去客燕朔,朱泚善之,表为掌书记,妻以
滔女。泚将朝,使云达先入奏,同府蔡廷玉谮于泚,奏贬为平州参军。滔代泚将,
复辟云达为判官。廷玉与要藉官朱体微它日与泚从容言:“滔非长者,不可付以
兵。”云达数漏其语以怒滔,故滔论廷玉等,皆得罪死。滔助田悦,云达谏,不
从,遂弃室自归。德宗悦,擢谏议大夫。帝在梁,云达依李晟,晟表以礼部侍郎
为军司马,时时咨逮戎略。元和初,为京兆尹,卒。
弟方达,悖悍,结徒剽劫,父欲杀之,不克。云达自劾“不能教,恐赤臣家”。
诏锢死黔州。
徐岱,字处仁,苏州嘉兴人,世农家子。于学无所不通,辩论明锐,座人常
屈。大历中,刘晏表为校书郎。观察使李栖筠钦其贤,署所居为“复礼乡”。名
达于朝,擢偃师尉。礼仪使蒋镇荐为太常博士,专掌礼事。从德宗出奉天,以膳
部员外郎兼博士。
贞元初,为太子、诸王侍读,迁给事中、史馆修撰。帝以诞日岁岁诏佛老者
大论麟德殿,并召岱及赵需、许孟容、韦渠牟讲说。始三家若矛楯然,卒而同归
于善。帝大悦,赉予有差。两宫恩遇无比。性笃慎,至宫殿中语未尝近之,不谈
人短,宗族孤孺者皆为婚嫁。然吝啬,自持家管钥,世所讥云。卒,赠礼部尚书。
王仲舒,字弘中,并州祁人。少客江南,与梁肃、杨凭游,有文称。贞元中,
贤良方正高第,拜左拾遗。德宗欲相裴延龄,与阳城交章言不可。后入阁,帝顾
宰相指曰:“是岂王仲舒邪?”俄改右补阙,迁礼部考功员外郎。奏议详雅,省
中伏其能。坐累为连州司户参军,再徙荆南节度参谋。
元和初,召为吏部员外郎,未几,知制诰。杨凭得罪斥去,无敢过其家,仲
舒屡存之。将直凭冤,贬峡州刺史,母丧解。服除,为婺州刺史。州疫旱,人徙
死几空;居五年,里闾增完,就加金紫服。徙苏州。堤松江为路,变屋瓦,绝火
灾,赋调尝与民为期,不扰自办。
穆宗立,每言仲舒之文可思,最宜为诰,有古风。召为中书舍人。既至,视
同列率新进少年,居不乐,曰:“岂可复治笔研于其间哉!吾久弃外,周知俗病
利,得治之,不自愧。”宰相闻之,除江西观察使。初,江西榷酒利多佗州十八,
民私酿,岁抵死不绝,谷数斛易斗酒。仲舒罢酤钱九十万。吏坐失官息钱五十万,
悉产不能偿,仲舒焚簿书,脱械不问。水旱,民赋不入,叹曰:“我当减燕乐他
用可乎!”为出钱二千万代之。有为佛老法、兴浮屠祠屋者,皆驱出境。卒于官,
年六十二,赠左散骑常侍,谥曰成。
仲舒尚义概,所居急民废置,自为科条,初若烦密,久皆称其便。
冯伉,魏州元城人,徙贯京兆。第五经、宏辞,调长安尉。三迁膳部员外郎,
为睦王等侍读。李抱真卒,伉持节临吊,归之帛,不受,又致京师,伉上表固拒。
于是醴泉令缺,宰相高选,德宗曰:“前使泽潞不受币者,其人清,可用也。”
遂以授伉。县多嚚猾,数犯法,伉为著《谕蒙书》十四篇,大抵劝之务农、进学
而教以忠孝。乡乡授之,使转相教督。居七年,韦渠牟荐为给事中、皇太子诸王
侍读。对殿中,赐金紫服。进兵部侍郎,出为同州刺史。以散骑常侍召,领国子
祭酒者再。卒,年六十六,赠礼部尚书。
庾敬休,字顺之,邓州新野人。祖光烈,与弟光先不受安禄山伪官,遁去。
光烈终大理少卿,光先吏部侍郎。父何,当朱泚反,又与弟倬逃山谷,不臣贼。
官兵部郎中。
敬休擢进士第,又中宏辞,辟宣州幕府。入拜右补阙、起居舍人,建言:“
天子视朝,宰相群臣以次对,言可传后者,承旨宰相示左右起居,则载录,季送
史官,如故事。”诏可。既而执政以几密有不可露,罢之。召为翰林学士。文宗
将立鲁王为太子,慎选师傅,敬休以户部侍郎兼鲁王傅。
初,剑南西川、山南道岁征茶,户部自遣巡院主之,募贾人入钱京师。太和
初,崔元略奏责本道主当岁以四万缗上度支。久之,逗留多不至。敬休始请置院
秭归,收度支钱,乃无逋没。又言:“蜀道米价腾踊,百姓流亡,请以本道阙官
职田赈贫民。”诏可。再为尚书左丞。卒,赠吏部尚书。
敬休夷澹,多容可,不饮酒食肉,不迩声色。弟简休,亦至工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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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二 列传第八十七

◎姚独孤顾韦段吕许薛李
姚南仲,华州下邽人。乾元初,擢制科,授太子校书。迁累右补阙。大历十
年,独孤皇后崩,代宗悼痛,诏近城为陵,以朝夕临望。南仲上疏曰:“臣闻人
臣宅于家,帝王宅于国。长安乃祖宗所宅,其可兴凿建陵其侧乎?夫葬者,藏也,
欲人之不得见也。今西近宫阙,南迫大道。使近而可视,殁而复生,虽宫以待之
可也。如令骨肉归土,魂无不之,虽欲自近,了复何益?且王者必据高明,烛幽
隐,先皇所以因龙首而建望春也。今起陵目前,心一感伤,累日不能平。且匹夫
向隅,满堂不乐,况万乘乎,天下谓何?陛下谥后以贞懿,而终以亵近,臣窃惑
焉。今国人皆曰后陵在迩,陛下将日省而时望焉,斯有损圣德,无益先后,欲宠
反辱,惟陛下孰计。”疏奏,帝嘉纳,进五品阶以酬谠言。
坐善宰相常衮,出为海盐令。浙西观察使韩滉表为推官,擢殿中侍御史内供
奉。召还,四迁为御史中丞,改给事中、陕虢观察使。拜义成节度使。监军薛盈
珍恃权桡政,不能逞,因毁南仲于朝,德宗惑之。俄遣小使程务盈诬表以罪。会
南仲裨将曹文洽入奏,知其语,则晨夜追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夜杀务盈,
投其诬于厕。为二书,一抵南仲,一治南仲冤,且自言杀务盈状,乃自杀。驿吏
以闻,帝骇异。南仲不自安,固请入朝。帝劳曰:“盈珍桡卿政邪?”曰:“不
桡臣政,臣隳陛下法耳。如盈珍辈,所在有之,虽使羊、杜复生,抚百姓,御三
军,必不能成恺悌之化而正师律也。”帝默然。乃授尚书右仆射。贞元十九年卒,
年七十五,赠太子太保,谥曰贞。
初,崔位、马少微者,俱在南仲幕府。盈珍之谮也,出位为遂州别驾。东川
观察使王叔邕希旨奏位,杀之。复出少微补外,使宦官护送,度江,投之水云。
独孤及,字至之,河南洛阳人。为儿时,读《孝经》,父试之曰:“儿志何
语?”对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宗党奇之。天宝末,以道举高第补华
阴尉,辟江淮都统李峘府,掌书记。
代宗以左拾遗召,既至,上疏陈政曰:
陛下屡发德音,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极谏。壬辰诏书,召裴冕等十有三人集贤
殿待制,以备询问。此五帝盛德也。然顷者陛下虽容其直,而不录其言,所上封
皆寝不报。有容下之名,无听谏之实,遂使谏者稍稍自钳口,饱食相招为禄仕,
此忠鲠之人所以窃叹,而臣亦耻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朝廷之大,卿大夫
之众,陛下选授之精欤!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岂不有温故知新,可懋陈
政要而亿则屡中者?陛下议政之际,曾不采其一说,尧之畴咨,禹之昌言,岂若
是邪?昔尧设谤木于五达之衢,孔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然则
多闻阙疑,不耻下问,圣人之心也。愿陛下以尧、孔心为心,日降清问,其不可
者罢之,可者议于朝,与执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则君
臣无私论,朝廷无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于献替,而建太平之阶可也。
师兴不息十年矣,人之生产,空于杼轴。拥兵者第馆亘街陌,奴婢厌酒肉,
而贫人羸饿就役,剥肤及髓。长安城中,白昼椎剽,吏不敢诘。官乱职废,将堕
卒暴,百揆隳剌,如沸粥纷麻。民不敢诉于有司,有司不敢闻陛下,茹毒饮痛,
穷而无告。今其心颙颙,独恃于麦,麦不登,则易子咬骨矣。陛下不以此时厉精
更始,思所以救之之术,忍令宗庙有累卵之危,万姓悼心失图,臣实惧焉。去年
十一月丁巳夜,星陨如雨,昨清明降霜,三月苦热,错缪颠倒,沴莫大焉。此下
陵上替,怨讟之气取之也。天意丁宁谴戒,以警陛下,宜反躬罪己,旁求贤良者
而师友之,黜贪佞不肖者,下哀痛之诏,去天下疾苦,废无用之官,罢不急之费,
禁止暴兵,节用爱人,兢兢乾乾,以徼福于上下,必能使天感神应,反妖灾为和
气矣。
又言:
减江淮、山南诸道兵以赡国用,陛下初不以臣言为愚,然许即施行,及今未
有沛然之诏,臣窃迟之。今天下唯朔方、陇西有吐蕃、仆固之虞,邠、泾、凤翔
兵足以当之矣。自此而往,东洎海,南至番禺,西尽巴蜀,无鼠窃之盗,而兵不
为解。倾天下之货,竭天下之谷,以给不用之军,为无端之费,臣不知其故。假
令居安思危,以备不虞,自可阨害之地,俾置屯御,悉休其余,以粮储扉屦之
资充疲人贡赋,岁可以减国租半。陛下岂迟疑于改作,逡巡于旧贯,使大议有所
壅,而率土之患日甚一日?是益其弊而厚其疾也。夫疗痈者,必决之使溃。今兵
之为患,犹痈也,不以渐戢之,其害滋大,大而图之,必力倍而功寡,岂《易》
“不俟终日”之义邪?
俄改太常博士。或言景皇帝不宜为太祖,及据礼条上。谥吕諲、卢弈、郭知
运等无浮美,无隐恶,得褒贬之正。迁礼部员外郎,历濠、舒二州刺史。岁饥旱,
邻郡庸亡什四以上,舒人独安。以治课加检校司封郎中,赐金紫。徙常州,甘露
降其廷。卒,年五十三,谥曰宪。
及喜鉴拔后进,如梁肃、高参、崔元翰、陈京、唐次、齐抗皆师事之。性孝
友。其为文彰明善恶,长于论议。晚嗜琴,有眼疾,不肯治,欲听之专也。子朗、
郁。
朗,字用晦,由处士辟署江西、宣歙、浙东三府。元和中,擢右拾遗。建言:
“宜用观察使领本道盐铁,罢场监管榷吏,除百姓之患。”不听。盗杀武元衡,
朗请贬京兆尹,诛捕贼吏。因劝罢兵,忤宪宗意,贬兴元户曹参军。久乃拜殿中
侍御史,兼史馆修撰。坐与李景俭饮,景俭使酒慢宰相,出为韶州刺史。召还,
再迁谏议大夫。
敬宗初,宦官殴鄠令崔发鸡干下,朗请诛首恶以正常法。王播赂权近,还判
盐铁,朗连疏论执。迁御史中丞。故事,选御史皆中丞自请。是时,崔晁、郑居
中繇宰相力得监察御史,朗拒不纳,晁、居中卒改他官。侍御史李道枢醉谒朗,
朗劾不虔,下除司议郎。会殿中王源植贬官,朗直其枉,书五上不报,即自劾执
法不称,愿罢去。帝遣中人尉谕不许。文宗初,迁工部侍郎,出为福建观察使,
创发背卒,赠右散骑常侍。
郁,字古风,始生而孤,与朗育于伯父汜。擢进士第,最为权德舆所称,以
女妻之。元和初,举制科高等,拜右拾遗,俄兼史馆修撰,进右补阙。吐突承璀
讨王承宗,郁执不可,挺议鲠固,号称职。擢翰林学士。德舆辅政,以嫌去内职,
拜考功员外郎,仍兼修撰。宪宗叹德舆乃有佳婿,诏宰相高选世族,故杜悰尚岐
阳公主,然帝犹谓不如德舆之得郁也。俄知制诰。德舆去位,还为学士。九年,
以疾辞禁近,徙秘书少监,屏居鄠,卒,年四十,赠绛州刺史。郁有雅名,帝遇
之厚,议者亦谓当宰相,共以早世惜之。
子庠,字贤府,丧父始十岁,有至性,闻呼父官及吊客来,辄号恸几绝。后
举进士,仕至尚书丞。
顾少连,字夷仲,苏州吴人。举进士,尤为礼部侍郎薛邕所器,擢上第,以
拔萃补登封主簿。邑有虎孽,民患之,少连命塞陷阱,独移文岳神,虎不为害。
御史大夫于颀荐为监察御史。德宗幸奉天,徒步诣谒,授水部员外郎、翰林学士。
再迁中书舍人,阅十年,以谨密称。尝请徙先兆于洛,帝重远去,诏遣其子往,
且命中人护蒇葬役。
历吏部侍郎。裴延龄方横,无敢忤者。尝与少连会田镐第,酒酣,少连挺笏
曰:“段秀实笏击贼臣,今吾笏将击奸臣!”奋且前,元友直在坐,欢解之。改
京兆尹。政尚宽简,不为灼灼名。先是,京畿租赋薄厚不能一,少连以法均之。
迁吏部尚书,封本县男,徙兵部。为东都留守,表禁苑及汝闲田募耕以便民,阅
武力,利铠仗,号良吏。卒,年六十二,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敬。
始,少连携少子师闵奔行在,有诏同止翰林院,车驾还,授同州参军。
韦夏卿,字云客,京兆万年人。少邃于学,善文辞。大历中,与弟正卿同举
贤良方正,皆策高等。授高陵主簿,累迁刑部员外郎。时仍岁旱蝗,诏以郎官宰
畿甸,授奉天令,课第一,改长安令。转吏部员外郎、郎中,擢给事中,出为常、
苏二州刺史。徐州节度使张建封疾甚,诏夏卿为徐泗行军司马,且代之。未至,
而建封卒,徐军立其子愔为留后,召夏卿为吏部侍郎。
时从弟执谊在翰林,尝受人金,有所干请,密以金内夏卿怀中,夏卿毁怀不
受,曰:“吾与尔赖先人遗德,致位及此,顾当是哉?”执谊大惭。转京兆尹、
太子宾客,检校工部尚书,为东都留守,辞疾,改太子少保。卒,年六十四,赠
尚书左仆射,谥曰献。
夏卿性通简,好古有远韵,谈说多闻。晚岁将罢归,署其居曰“大隐洞”。
与齐映、穆赞、赞弟员友善,虽同游,终年不见其喜愠。抚孤侄恩逾己子。为政
务通理,不甚作条教。所辟士如路隋、张贾、李景俭等,至宰相达官,故世称知
人。
正卿子瓘,字茂弘,及进士第,仕累中书舍人。与李德裕善,德裕任宰相,
罕接士,唯瓘往请无间也。李宗闵恶之,德裕罢,贬为明州长史。会昌末,累迁
楚州刺史,终桂管观察使。
段平仲,字秉庸,本武威人,隋民部尚书达六世孙。擢进士第。杜佑、李复
之节度淮南,连表掌书记。擢监察御史。磊落有气节,嗜酒敢言。是时,德宗春
秋高,躬自听断,天下事有所壅隔,群臣畏帝苛察,无敢言。平仲常曰:“上聪
明神武,但臣下畏怯,自为循默尔。使我一日得召见,宜大有开纳。”会京师旱,
诏择御史、郎官开仓振恤。平仲与考功员外郎陈归被选,同得对,粗陈振恤事,
帝察其意有所畜,以归在侧未言。事讫,平仲方独进,帝乃并留归,正色问之,
杂以它语,平仲错牾不得言,乃谬称名,帝怒,叱去之。苍黄向幄后,归趋降招
之,乃得去。由是坐废七年,然名由此显。
元和初,为谏议大夫,宪宗使吐突承璀讨镇州,亟疏争,不可。及还,无功,
又请斩之。再迁尚书右丞。朝廷有得失,未尝不论奏,世推其敢直云。终太子左
庶子。
赞曰:君有常尊,臣有定卑,自然之势也。然臣不自通于上,君不降而逮诸
下,则治不得成而功不彰。返是而天下之务粲焉几矣。德宗察察,欲折伏臣下,
自为聪明,而治愈疏。段平仲一忤上,苍惶失对,而犹以取名,何哉?下知所职,
而上丧其所以为上也。故圣王屈己从谏,君臣两得其美,知道之本欤!

[发帖际遇]: 林风跟踪成昆进入明教密道,结果:修炼成功乾坤大挪移,增加银两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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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人。姿仪瑰秀,有器识。始游京师,谒故宰相齐
映,映叹曰:“吾不及识娄、郝,殆斯人类乎!”策贤良高第,调安邑尉,辟长
春宫判官。李怀光乱河中,辄解去。论惟明节度渭北,表佐其府。惟明卒,王栖
曜代之,德宗敕栖曜留元膺自佐,入拜殿中侍御史。历右司员外郎。出为蕲州刺
史,尝录囚,囚或白:“父母在,明日岁旦不得省,为恨。”因泣,元膺恻然,
悉释械归之,而戒还期。吏白“不可”,答曰:“吾以信待人,人岂我违?”如
期而至。自是群盗感愧,悉避境去。
元和中,累擢给事中。俄为同州刺史。既谢,帝逮问政事,所对详诣。明日,
谓宰相曰:“元膺直气谠言,宜留左右,奈何出之?”李藩、裴垍谢,因言:“
陛下及此,乃宗社无疆之休。臣等昧死请留元膺给事左右。”未几,兼皇太子侍
读,进御史中丞。拜鄂岳观察使。尝夜登城,守者不许。左右曰:“中丞也。”
对曰:“夜不可辨。”乃还。明日,擢守者为大将。入拜尚书左丞。度支使潘孟
阳、太府卿王遂交相恶,乃除孟阳散骑常侍,遂邓州刺史,诏辞无所轻重。元膺
上其诏,请明枉直,以显褒惩。
江西裴堪按虔州刺史李将顺受赇,不覆讯而贬。元膺曰:“观察使奏部刺史,
不加覆,虽当诛,犹不可为天下法。”请遣御史按问,宰相不能夺。
选拜东都留守。故事,留守赐旗甲,至元膺不给。或上言:“用兵讨淮西,
东都近贼,损其仪,沮威望,请比华、汝、寿三州。”帝不听,并三州罢之。留
守不赐旗甲,自此始。都有李师道留邸,邸兵与山棚谋窃发,事觉,元膺禽破之。
始,盗发,都人震恐,守兵弱不足恃,元膺坐城门指纵部分,意气闲舒,人赖以
安。东畿西南通邓、虢,川谷旷深,多麋鹿,人业射猎而不事农,迁徙无常,皆
趫悍善斗,号曰“山棚”。权德舆居守,将羁縻之,未克。至是,元膺募为山河
子弟,使卫宫城,诏可。
改河中节度使。时方镇多姑息,独元膺秉正自将,监军及中人往来者,无不
严惮。入拜吏部侍郎。正色立朝,有台宰望,处事裁宜,人服其有礼。以疾改太
子宾客。居官始终无訾缺。卒,年七十二,赠吏部尚书。
许孟容,字公范,京兆长安人。擢进士异等,又第明经,调校书郎。辟武宁
张建封府。李纳以兵拒境,建封遣使谕止,前后三辈往,皆不听。乃使孟容见纳,
敷引逆顺,纳即悔谢,为罢兵。表为濠州刺史。
德宗知其能,召拜礼部员外郎。公主子求补崇文生者,孟容固谓不可,主诉
之,帝问状,以著令对。帝嘉其守,擢郎中。累迁给事中。京兆上言“好畤风雹
害稼”,帝遣宦人覆视,不实,夺尹以下俸。孟容曰:“府县上事不实,罪应罚。
然陛下遣宦者覆视,紊纲纪。宜更择御史一人参验,乃可。”不听。
浙东观察使裴肃诿判官齐总暴敛以厚献,厌天子所欲。会肃卒,帝擢总自大
理评事兼监察御史为衢州刺史。衢,大州也。孟容还制曰:“方用兵处,有不待
次而擢者。今衢不他虞,总无功越进超授,群议谓何?且总本判官,今诏书乃言
‘权知留后,摄都团练副使’,初无制授,尤不见其可。假令总有可录,宜暴课
最,解中外之惑。”会补阙王武陵等亦执争,于是诏中停。帝召谓曰:“使百执
事皆如卿,朕何忧邪?”自袁高争卢杞后,凡十八年,门下无议可否者。至孟容
数论驳,四方知天子开纳多士,浩然想见其风。
贞元十九年夏,大旱,上疏言:“陛下斋居损膳,具牲玉,走群望,而天意
未答,岂丰歉有定,阴阳适然乎?窃惟天人交感之际,系教令顺民与否。今户部
钱非度支岁计,本备缓急,若取一百万缗代京兆一岁赋,则京圻无流亡,振灾为
福。又应省察流移征防当还未还,役作禁锢当释未释;负逋馈送,当免免之;沈
滞郁抑,当伸伸之;以顺人奉天。若是而神弗祐、岁弗稔,未之闻也。”先是,
为裴延龄、李齐运流斥者,虽十年弗内移,故孟容因旱及之。帝始不悦,改太常
少卿。
元和初,再迁尚书右丞、京兆尹。神策军自兴元后,日骄恣,府县不能制。
军吏李昱贷富人钱八百万,三岁不肯归。孟容遣吏捕诘,与之期使偿,曰:“不
如期,且死!”一军尽惊,诉于朝。宪宗诏以昱付军治之,再遣使,皆不听,奏
曰:“不奉诏,臣当诛。然臣职司辇毂,当为陛下抑豪强。钱未尽输,昱不可得。”
帝嘉其守正,许之。京师豪右大震。
累迁吏部侍郎。盗杀武元衡,孟容白宰相曰:“汉有一汲黯,奸臣寝谋。今
朝廷无有过失,而狂贼敢尔,尚谓国有人乎?愿白天子,起裴中丞辅政,使主兵
柄,索贼党,罪人得矣。”后数日,果相度。俄以尚书左丞宣慰汴宋陈许河阳行
营,拜东都留守。卒,年七十六,赠太子少保,谥曰宪。
孟容方劲有礼学,每所折衷,咸得其正。好提腋士,天下清议上之。
弟季同,始署西川韦皋府判官。刘辟反,弃妻子归,拜监察御史。历长安令,
再迁兵部郎中。孟容为礼部侍郎,徙季同京兆少尹。时京兆尹元义方出为鄜坊观
察使,奏劾宰相李绛与季同举进士为同年,才数月辄徙。帝以问绛,绛曰:“进
士、明经,岁大抵百人,吏部得官至千人,私谓为同年,本非亲与旧也。今季同
以兄嫌徙少尹,岂臣所助邪?且忠臣事君,不以私害公,设有才,虽亲旧当白用。
避嫌不用,乃臣下身谋,非天子用人意。”帝然之。终宣歙观察使。
薛存诚,字资明,河中宝鼎人。中进士第。擢累监察御史。元和初,讨刘辟,
邮传事丛,诏以中人为馆驿使,存诚以为害体甚,奏罢之。转殿中侍御史,累迁
给事中。琼林库广籍工徒,存诚曰:“此奸人羼名以避征役,不可许。”又神策
军与咸阳尉袁儋不平,诬奏之,儋被罚。二敕皆执不下。宪宗悦,遣使劳之,拜
御史中丞。浮屠鉴虚者,自贞元中关通赂遗,倚宦竖为奸,会坐于頔、杜黄裳家
事,逮捕下狱。存诚穷劾之,得赃数十万,当以大辟。权近更保救于帝,有诏释
之,存诚不听。明日,诏使诣台谕曰:“朕须此囚面诘,非赦也。”存诚奏曰:
“狱已具,陛下必欲召赦之,请先杀臣乃可。不然,臣不敢奉诏。”鉴虚卒抵死。
江西监军高重昌妄劾信州刺史李位谋反,追付仗内诘状。存诚一日三表,请付位
御史台。及按,果无实。
未几,复为给事中。会御史中丞阙,帝谓宰相曰:“持宪无易存诚者。”乃
复命之。会暴卒,帝悼惜,赠刑部侍郎。存诚性和易,于人无所不容,及当官,
毅然不可夺。子廷老。
廷老,字商叟,及进士第,谠正有父风。宝历中,为右拾遗。敬宗政日僻,
尝与舒元褒、李汉入阁论奏曰:“比除拜不由宰司拟进,恐纲纪浸坏,奸邪放肆。”
帝厉语曰:“更论何事?”元褒曰:“宫中兴作太甚。”帝色变,曰:“兴作何
所?”元褒不能对。廷老曰:“臣等以谏为职,有闻即应论奏。然见外辇材瓦绝
多,知有所营。”帝曰:“已谕。”时造清思院,殿中用铜鉴三千,薄金十万饼,
故廷老等恳言之。寻加史馆脩撰。
郑注用事,岭南节度使郑权附之,悉盗公库宝货输注家为谢。廷老表按权罪,
由是中人切齿。又论李逢吉党张权舆、程昔范不宜居谏争官,逢吉怒。会廷老告
满百日,出为临晋令。文宗立,召为殿中侍御史。李让夷数荐之,拜翰林学士。
日酣饮,不持检操,帝不悦,并让夷罢之。开成三年,迁给事中。在公卿间,侃
侃不干虚誉,推为正人。卒,赠刑部侍郎。
子保逊,第进士,擢累给事中。
保逊子昭纬,乾宁中,至礼部侍郎。性轻率,坐事贬磎州刺史。
李逊,字友道,魏申公发之后,赵郡所谓申公房者,客居荆州。始署山南东
道掌书记,累迁濠州刺史。初,濠州兵谋杀其将杨腾,腾走扬州,因灭腾家,曹
亡剽劫。逊至,镌谕利害,众释铠自归。观察使旨限外浮敛,逊一不应。入为虞
部郎中。由衢州刺史以政最擢浙东观察使。当贞元初,福建军乱,前观察使奏益
兵三千屯于境,以折闽冲,遂为长戍,几二十年。逊署事,即停其兵。
入为给事中。故事,天子以畸日听政,对群臣。逊奏:“陛下求治,而下有
所陈,当不时上,岂宜限以日?如是,毕岁得望天子者几何?”宪宗悦,从之。
迁户部侍郎。
代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时方讨蔡,析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唐、邓、隋
三州授高霞寓,得专攻讨,而逊督襄、复、郢、均、房五州赋馈之。初,襄阳兵
隶霞寓者多逃还,后霞寓战贼不胜,言为逊所桡。帝欲按状,宰相请置不问,下
迁太子宾客。中人诬之,更贬恩王傅。久乃历京兆尹、国子祭酒。以检校礼部尚
书为忠武节度使。时吴元济始平,治条疏颣,逊召会大众,申严约束,明谕赏罚,
上下皆感畏,众遂安。逊于为政,抑强植弱,贫富均一,所至有绩可纪。
长庆初,幽、镇继乱,逊首建诛讨计,不听。诏以兵万人会行营,即日上道,
先诸军至,由是进检校吏部尚书。未几,徙节凤翔,过京师,以疾求解为刑部尚
书。卒,年六十三,赠尚书右仆射,谥曰贞。
子方玄,字景业,第进士。裴谊奏署江西府判官。有大狱,论死者十余囚,
方玄刺审其冤,悉平贷之。累为池州刺史。钩检户籍,所以差量徭赋者,皆有科
品程章,吏不得私。常曰:“沈约年八十,手写簿书,盖为此云。”终处州刺史。
逊弟建,字杓直,与兄俱客荆州。乡人争斗,不诣府而诣建,平决无颇。母
怜其孝,每字之曰:“犭委子劝吾食,吾辄饱;进药,吾意其瘳。”贞元中,补
校书郎。德宗思得文学者,或以建闻,帝问左右,宰相郑珣瑜曰:“臣为吏部时,
当补校书者八人,它皆藉贵势以请,建独无有。”帝喜,擢左拾遗、翰林学士。
顺宗立,李师古以兵侵曹州,建作诏谕还之,词不假借。王叔文欲更之,建
不可。左除太子詹事,改殿中侍御史。以兵部郎中知制诰。宰相有窜定诏稿者,
亟请解职,除京兆少尹。会逊被谗,建申治之,出为澧州刺史。召拜刑部侍郎。
卒,赠工部尚书。
初,建为学时,家苦贫。兄造知其贤,为营丐,使成就之。故逊、建皆举进
士。后虽通显,未尝治垣屋,以清俭称。
建子讷,字敦止,及进士第。迁累中书舍人,为浙东观察使。性疏卞,遇士
不以礼,为下所逐,贬朗州刺史。召为河南尹。时久雨,洛暴涨,讷行水魏王堤,
惧漂泊,疾驰去,水遂大毁民庐。议者薄其材。初,讷居与宰相杨收接,收欲市
讷冗舍以广第,讷叱曰:“先人旧庐,为权贵优笑地邪?”凡三为华州刺史,历
兵部尚书,以太子太傅卒。遗命葬不请卤簿,避赠谥,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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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六十三 列传第八十八

◎孔穆崔柳杨马
孔巢父,字弱翁,孔子三十七世孙。少力学,隐徂来山。永王璘称兵江淮,
辟署幕府,不应,铲迹民伍。璘败,知名。广德中,李季卿宣抚江淮,荐为左卫
兵曹参军。三迁库部员外郎。出为泾原行军司马。累拜湖南观察使,未行,会普
王为荆襄副元帅,署行军司马。俄而德宗狩奉天,行在擢给事中,为河中、陕、
华招讨使,累上破贼方略,帝嘉纳。
未几,兼御史大夫,为魏博宣慰使。巢父辩而才,及见田悦,与言君臣大义,
利害逆顺,开晓其众。是时,悦久不臣,下皆厌乱,杂然喜曰:“不图今日还为
王人!”酒中,悦起,自陈骑射工,曰:“陛下见用,何敌不摧!”巢父曰:“
若尔,不蚤自归,乃一剧贼耳。”悦曰:“能为剧贼,岂不能为功臣乎?”巢父
曰:“国方多虞,待子而息。”悦谢焉。数日,田绪杀悦,与大将邢曹俊等听命,
巢父即以绪权知军务,纾其难。
李怀光据河中,帝复令巢父宣慰,罢其兵,以太子太保授之。怀光素服待命,
巢父不止。众忿曰:“太尉无官矣!”方宣诏,乃噪而合,害巢父,并杀中人啖
守盈。初,巢父至,怀光以其使魏博而田悦死,疑其谋出巢父,故军乱不肯救。
帝闻震悼,赠尚书左仆射,谥曰忠。诏具礼收葬,赐其家粟帛,存恤之。
从子戣、戡、戢。
戣,字君严,擢进士第。郑滑卢群辟为判官,群卒,摄揔留务。监军杨志
谦雅自肆,众皆恐。戣邀志谦至府,与对榻卧起,示不疑,志谦严惮不敢动。入
为侍御史,累擢谏议大夫。条上四事:一、多冗官,二、吏不奉法,三、百姓田
不尽垦,四、山泽榷酤为州县弊。宪宗异其言。中人刘希光受赇二十万缗,抵死,
吐突承璀坐厚善,逐为淮南监军。太子舍人李涉知帝意,投匦上言承璀有功不可
弃。戣得副章,不肯受,面质让之。涉更因左右以闻,戣劾奏涉结近幸,营罔上
听。有诏斥涉峡州司马,宦宠侧目,人为危之,戣自以适所志,轩轩甚得。
俄兼太子侍读,改给事中。江西观察使李少和坐赃,狱寝不下;博陵崔易简
杀从父兄,鞫状具。京兆尹左右之,翻其情。戣慷慨论正,贬少和,杀易简,夺
尹三月俸。再迁尚书左丞。信州刺史李位好黄老道,数祠祷,部将韦岳告位集方
士图不轨,监军高重谦上急变,捕位劾禁中。戣奏:“刺史有罪,不容系仗内,
请付有司。”诏还御史台。戣与三司杂治,无反状。岳坐诬罔诛,贬位建州司马。
中人愈怒,故出为华州刺史。明州岁贡淡菜蚶蛤之属,戣以为自海抵京师,道路
役凡四十三万人,奏罢之。历大理卿、国子祭酒。
会岭南节度使崔咏死,帝谓裴度曰:“尝论罢蚶菜者,谁欤?今安在?是可
往,为朕求之。”度以戣对,即拜岭南节度使。既至,免属州逋负十八万缗、米
八万斛、黄金税岁八百两。先是,属刺史俸率三万,又不时给,皆取部中自衣食。
戣乃倍其俸,约不得为贪暴,稍以法绳之。南方鬻口为货,掠人为奴婢,戣峻为
之禁。亲吏得婴儿于道,收育之,戣论以死,由是闾里相约不敢犯。士之斥南不
能北归与有罪之后百余族,才可用,用之,禀无告者,女子为嫁遣之。蕃舶泊步
有下碇税,始至有阅货宴,所饷犀琲,下及仆隶,戣禁绝,无所求索。旧制,海
商死者,官籍其赀,满三月无妻子诣府,则没入。戣以海道岁一往复,苟有验者
不为限,悉推与。
自贞元中,黄洞诸蛮叛,久不平。容、桂二管利虏掠,幸有功,乃请合兵讨
之。戣固言不可,帝不听,大发江、湖兵,会二管入讨。士被瘴毒死者不胜计,
安南乘之,杀都护李象古,而桂管裴行立、容管阳旻皆无功,忧死;独戣不邀一
旦功,交、广晏然大治。
穆宗立,以吏部侍郎召,改右散骑常侍,还为左丞,以老自乞。雅善韩愈,
谓曰:“公尚壮,上三留,何去之果?”戣曰:“吾岂要君者?吾年,一宜去;
吾为左丞,不能进退郎官,二宜去。”愈曰:“公无留资,何恃而归?”曰:
“吾负二宜去,尚奚顾子言?”愈嗟叹,即上疏言:“臣与戣同在南省,数与戣
相见,其为人守节清苦,论议正平。年七十,筋力耳目未衰,忧国忘家,用意至
到。如戣辈,在朝不过三数人,陛下不宜苟顺其求,不留自助也。《礼》:大夫
七十致仕,若不得谢,则赐之几杖安车,不必七十尽许致仕。今戣据礼求退,陛
下若不听许,亦无伤义,而有贪贤之美。”不报。以礼部尚书致仕,岁致羊酒如
汉征士礼。卒,年七十三。赠兵部尚书,谥曰贞。
子遵孺,温裕,仕为天平节度使。遵孺子纬。
纬,字化文,少孤,依诸父。多与有名者游,才誉蚤成。擢进士第,东川崔
慎由表置幕府。从崔铉淮南,复从慎由守河中,再迁观察判官。宰相杨收荐以长
安尉直弘文馆。迁监察御史,进礼部员外郎、兼集贤直学士。母丧解。还为右司
员外郎。赵隐言其才,拜翰林学士,俄知制诰。频迁户部侍郎,擢御史中丞。纬
方雅,疾恶若仇,中外闻风,未绳辄肃。三迁吏部侍郎。权要私谒至盈几,一不
省,当路不悦,改太常卿。
从僖宗西到蜀,以刑部尚书判户部。萧遘雅不喜,坐调度不给,改太子少保。
及帝避朱玫,次陈仓,惟黄门卫士数百扈乘舆。诏拜纬御史大夫,令趣百官至行
在。时群臣露次盩厔,为盗剽胁,衣囊略尽。纬谒宰相,欲有所论,遘与裴澈怨
田令孜,不欲行,辞不见。纬召御史曰:“吾等身被恩,谊不辞难,今诏群臣皆
不至,夫与人布衣游,犹缓急相恤,况于君乎?”且泣下。御史亦辞方寇夺,丐
衣食,请办一日费而行。纬曰:“吾妻疾,旦暮尽,丈夫岂以家事后国事乎?公
善自谋,吾行决矣。”往见李昌符曰:“诏书再至,而群臣顾未行。仆,大夫也,
不敢后。愿假兵护送天子所。”昌符具资装送之。既及行在,纬策玫必反,建言
关邑厄狭,不足驻六师,请幸梁州。即日去陈仓而玫兵至,微纬言几不脱。进拜
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玫平,从帝还,领诸道盐铁转运使,累迁尚书左
仆射,赐号“持危启运保乂功臣”。铁券恕十死,又赐天兴良田、善和里第各一
区,兼京畿营田使。
昭宗即位,进司空。以太学焚残,乃兼国子祭酒,完治之。加司徒,封鲁国
公。帝将郊见,中尉枢密使索宰相朝服,有司白中人无衣冠助祭事,中尉怒,责
礼官必得。纬言:“中人不朝服,国典也。陛下欲假借之,则请以所兼官为之服。”
谏官固执,帝召谓曰:“方举大礼,为我容之。”进兼太保。时天武都头李顺
节,疏暴人也,以浙西节度使兼平章事。台史白:“已谢,当班见百官。”纬判
止之。明日,顺节盛服至,则无班,怏怏去。他日见纬,以为言,纬曰:“固疑
公见望也。且百辟卿士,天子廷臣,班见宰相,以宰相为之长。公提天武健儿,
据堂受礼,安乎?必欲用之,去都头乃可。”顺节惭缩不敢言。
张濬将伐太原,帝不决,以问纬,纬助濬请。既濬败,坐傅会,出为荆南节
度使,俄贬均州刺史。二人皆密结朱全忠,全忠为请,诏听所便,乃屏居华阴。
李茂贞入杀韦昭度,帝恶大臣朋比,与藩臣交,更召纬入朝,再擢吏部尚书,以
司空、门下侍郎复辅政。使者敦劝,力疾到京师,见帝呜咽流涕,自陈衰疾不任
事,乞归田里。帝动容,诏使者送纬至堂视事。会天子出次石门,从至莎城,以
病还都。家人召医视,纬曰:“天下方乱,何久求生?”不肯服药,卒,赠太尉。
戡,字胜始,进士及第,补修武尉,以大理评事佐昭义李长荣节度府。长荣
死,卢从史自别将代之,留署掌书记。从史稍得志,益骄,与王承宗、田绪阴相
结,欲久连兵以固其位。戡始阴争不从,则于会肆言以折之,从史始若受其言,
后偃蹇不轨,戡遂以疾归洛阳。未几,李吉甫镇扬州,表置幕府,戡未应。从史
曰:“是欲舍我而从人邪?”即诬以事,奏三上,诏以卫尉丞分司东都。自贞元
后,帅镇劾奏僚佐,不验辄斥。至是,给事中吕元膺执不可。宪宗遣使谕曰:“
朕非不知戡,行用之矣。”未几,卒,年五十七。从史败,追赠司勋员外郎。
戢,字方举。初,父死难,诏与一子官,补修武尉,不受,以让其兄戡。擢
明经,书判高等,为校书郎、阳翟尉,累迁殿中侍御史,分司东都。昭义判官徐
玫,故尝助卢从史为跋扈者,从史败,孟元阳代,欲复用之。戢移书昭义前系玫,
乃上列其状。帝怒,流玫播州。转侍御史、库部员外郎。始,朱泚以彭偃为中书
舍人,偃子充符得不死,辟鄜坊府。或荐其能,召还京师。戢谓京兆尹裴武曰:
“泚所下诏令皆偃为之,悖逆子不鸟窜兽伏,乃干誉求进乎?子盍效季孙行父逐
莒仆以勉事君者?”武即逐出充符。拜京兆少尹,再迁为湖南观察使,召授右散
骑常侍、京兆尹。岁旱,文宗忧甚,戢躬祠曲江池,一夕大澍,帝悦,诏兼御史
大夫。卒,赠工部尚书。
子温业,字逊志,擢进士第。大中时,为吏部侍郎。求外迁,宰相白敏中顾
同列曰:“吾等可少警,孔吏部不乐居朝矣。”后为太子宾客。
穆宁,怀州河内人。父元休,有名开元间,献书天子,擢偃师丞,世以儒闻。
宁刚正,气节自任。以明经调盐山尉。安禄山反,署刘道玄为景城守,宁募兵斩
之,檄州县并力捍贼。史思明略境,郡守召宁摄东光令御之。贼遣使诱宁,宁斩
以徇,郡守恐怒贼令致死,即夺其兵,罢所摄。始,宁过平原,见颜真卿,尝商
贼必反。及是,闻真卿拒禄山,即遗真卿书曰:“夫子为卫君乎?”真卿喜,署
宁河北采访支使。宁以息属其母弟曰:“苟不乏嗣,足矣!”即驰谒真卿曰:“
先人有嗣矣,我可从公死。”既而贼攻平原,宁劝固守,真卿不从,夜亡过河,
见肃宗行在。帝问状,真卿对:“不用穆宁言,故至此。”帝异之,驰驿召宁,
将以谏议大夫任之。会真卿以直忤旨,宁亦罢。
上元初,为殿中侍御史,佐盐铁转运,住埇桥。李光弼屯徐州,饷不至,
檄取资粮,宁不与。光弼怒,召宁欲杀之。或劝宁去,宁曰:“避之失守,乱自
我始,何所逃罪乎?”即往见光弼。光弼曰:“吾师众数万,为天子讨贼,食乏
则人散,君闭廪不救,欲溃吾兵耶?”答曰:“命宁主粮者,敕也,公可以檄取
乎?今公求粮,而宁专馈;宁有求兵,而公亦专与乎?”光弼执其手谢曰:“吾
固知不可,聊与君议耳。”时重其能守官。累迁鄂岳沔都团练及租庸盐铁转运使。
当是时,河漕不通,自汉、沔径商山以入京师。淮西节度使李忠臣不奉法,设戍
逻以征商贾,又纵兵剽行人,道路几绝。与宁夹淮为治,惮宁威,掠劫为衰,漕
贾得通。坐杖死沔州别驾,贬平集尉。
大历初,起为监察御史,三迁检校秘书少监,兼和州刺史,治有状。后刺史
疾之,以天宝旧版校见户,妄劾宁多逋亡,贬泉州司户参军事。子质诉其枉,三
年始得通。诏御史覆视,实增户数倍。召入拜太子右谕德。宁性不能事权右,毅
然寡合,执政者恶之,虽直其诬,犹置散位。宁默不乐,唶曰:“时不我容,我
不时徇,又可以进乎!”遂移疾,满百日屡矣,亲友强之,辄复一朝。德宗在奉
天,奔诣行在,擢秘书少监,改太子右庶子。帝还京师,乃曰:“可以行吾志矣!”
即罢归东都。以秘书监致仕,卒。
宁居家严,事寡姊恭甚。尝撰家令训诸子,人一通。又戒曰:“君子之事亲,
养志为大,吾志直道而已。苟枉而道,三牲五鼎非吾养也。”疾病不尝药,时称
知命。
四子:赞、质、员、赏。宁之老,赞为御史中丞,质右补阙,员侍御史,赏
监察御史,皆以守道行谊显。先是,韩休家训子侄至严。贞元间,言家法者,尚
韩、穆二门云。
赞,字相明,擢累侍御史,分司东都。陕虢观察使卢岳妻分赀不及妾子,妾
诉之。中丞卢佋欲重妾罪,赞不听。佋与宰相窦参共诬赞受金,捕送狱。弟
赏上冤状,诏三司覆治,无之,犹出为郴州刺史。参败,召为刑部郎中,对延英,
擢御史中丞。裴延龄判度支,属吏受赇,具狱,欲曲贷吏,赞执不可。延龄白赞
深文,贬饶州别驾。久之,拜州刺史。宪宗立,进宣歙观察使,卒于官。赠工部
尚书。
质,性强直,举贤良方正,条对详切,频擢至给事中,政事得失,未尝不尽
言。元和时,盐铁、转运诸院擅系囚,笞掠严楚,人多死。质奏请与州县吏参决,
自是不冤。后论吐突承璀不宜为将,宪宗不悦,改太子左庶子。坐与杨凭善,出
为开州刺史,卒。
员,字与直,工为文章。杜亚留守东都,置佐其府,蚤卒。
兄弟皆和粹,世以珍味目之:赞少俗,然有格,为“酪”;质美而多入,为
“酥”;员为“醍醐”;赏为“乳腐”云。
崔邠,字处仁,贝州武城人。父倕,三世一爨,当时言治家者推其法。至
德初,献赋行在,肃宗异其文,位吏部侍郎。
邠第进士,复擢贤良方正,授渭南尉,迁补阙。上疏论裴延龄奸,以鲠亮知
名。由中书舍人再迁吏部侍郎。性温裕深密,行己又简俭,宪宗器之,裴垍亦荐
邠材可宰相。会病,遂不拜。久乃为太常卿,知吏部尚书铨。故事,太常始视事,
大阅四部乐,都人纵观。邠自第去帽,亲导母舆,公卿见者皆避道,都人荣之。
以母忧解,卒于丧,年六十。赠吏部尚书,谥曰文简。
弟酆、郾、郇、鄯、郸。
郾,字广略,姿仪伟秀,人望而慕之,然不可狎也。中进士第,补集贤校书
郎。累迁吏部员外郎,下不敢欺,每拟吏,亲挟格,褒黜必当,寒远无留才。三
迁谏议大夫。穆宗立,荒于游畋,内酣荡,昕曙不能朝。郾进曰:“十一圣之功
德,四海之大,万国之众,其治其乱,系于陛下。自山以东百城,地千里,昨日
得之,今日失之。西望戎垒,距宗庙十舍,百姓憔悴,畜积无有。愿陛下亲政事
以幸天下。”帝动容慰谢,迁给事中。
敬宗嗣位,拜翰林侍讲学士,旋进中书舍人,谢曰:“陛下使臣侍讲,历半
岁不一问经义。臣无功,不足副厚恩。”帝惭曰:“朕少间当请益。”高釴适
在旁,因言:“陛下乐善而无所咨询,天下之人不知有响儒意。”帝重咎谢,咸
赐锦、币。郾与高重类《六经》要言为十篇,上之,以便观省。
迁礼部侍郎,出为虢州观察使。先是,上供财乏,则夺吏奉助输,岁率八十
万。郾曰:“吏不能赡私,安暇恤民?吾不能独治,安得自封?”即以府常费代
之。又诏赋粟输太仓者,岁数万石,民困于输,则又辇而致之河。郾乃旁流为大
敖受粟,窦而注诸艚。民悦,忘输之劳。改鄂、岳等州观察使。自蔡人叛,鄂、
岳常苦兵,江湖盗贼显行。郾修治铠仗,造蒙冲,驶追穷蹑,上下千里,岁中悉
捕平。又观察浙西,迁检校礼部尚书,卒于官。赠吏部尚书,谥曰德。
郾不藏赀,有辄周给亲旧,为治其昏丧。居家怡然,不训子弟,子弟自化。
室处庳漏,无步庑,至霖淖,则客盖而屐以就外位。治虢以宽,经月不笞一人。
及涖鄂,则严法峻诛,一不贷。或问其故,曰:“陕土瘠而民劳,吾抚之不暇,
犹恐其扰;鄂土沃民剽,杂以夷俗,非用威莫能治。政所以贵知变者也。”闻者
服焉。
五子:瑶、瑰、瑾、珮、璆。瑶任礼部侍郎、浙西鄂岳观察使。瑾礼部侍郎、
湖南观察使。瑰、珮俱达官。
鄯,擢进士,累迁至左金吾卫大将军,暴卒,以韩约代之。不阅旬,李训乱,
约死于难。世谓鄯之亡,崔氏积善报也。赠礼部尚书。
郸及进士第,补渭南尉。累除刑部郎中,出副杜元颖西川节度府。召入为工
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再迁吏部侍郎,由宣歙观察使入为太常卿。文宗末,擢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改中书侍郎,罢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宣宗初,以检校尚书右仆
射同平章事,节度淮南,卒于军。
崔氏四世緦麻同爨,兄弟六人至三品,邠、郾、郸凡为礼部五,吏部再,唐
兴无有也。居光德里,构便斋,宣宗闻而叹曰:“郸一门孝友,可为士族法。”
因题曰“德星堂”。后京兆民即其里为“德星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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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柳公绰,字宽,京兆华原人。始生三日,伯父子华曰:“兴吾门者,此儿也。”
因小字起之。幼孝友,性质严重,起居皆有礼法。属文典正,不读非圣书。举贤
良方正直言极谏,补校书郎。间一年,再登其科,授渭南尉。岁歉馑,其家虽给,
而每饭不过一器,岁丰乃复。或问之,答曰:“四方病饥,独能饱乎?”累迁开
州刺史,地接夷落,寇常逼其城,吏曰:“兵力不能制,愿以右职署渠帅。”公
绰曰:“若同恶邪?何可挠法!”立诛之,寇亦引去。迁侍御史、吏部员外郎。
时武元衡节度剑南,与裴度俱为判官,尤相引重。召为吏部郎中。
宪宗喜武功,且数出游畋,公绰奏《太医箴》以讽曰:“天布寒暑,不私于
人。品类既一,高卑以均。人谨好爱,能保其身。清静无瑕,辉光以新。寒暑满
天地,浃肌肤于外;好爱在耳目,诱心知于内。端洁为堤,奔射犹败。气行无间,
隙不在大。谓天高矣,氛蒙晦之;谓地厚矣,横流溃之。饮食资身,过则生患;
衣服称德,侈则生慢。唯过与侈,心必随之。气与心流,疾乃伺之。畋游恣乐,
流情荡志。驰骋劳形,叱吒伤气。不养其外,前脩所忌。人乘气生,嗜欲以萌。
气离有患,气完则成。巧必丧真,智实诱情。医之上者,理于未然。患居虑后,
防处事先。心静乐行,体和道全。克施万物,以享亿年。圣人在上,各有攸处。
臣司太医,敢告诸御。”天子高其才,遣使谓曰:“卿言‘气行无间,隙不在大’,
爱朕深者,当置之坐隅。”逾月,拜御史中丞。
公绰本与裴垍善,李吉甫复当国,出为湖南观察使。以地卑湿,不可迎养,
求分司东都,不听。后徙鄂岳观察使。时方讨吴元济,诏发鄂岳卒五千,隶安州
刺史李听。公绰曰:“朝廷谓吾儒生不知兵邪!”即请自行,许之。引兵度江,
抵安州,听以军礼迎谒。公绰谓曰:“公所以属鞬负弩,岂非兵事邪?若褫戎容,
则两郡守耳,何所统壹哉?以公世将晓兵,吾且欲署职,以兵法从事。”听曰:
“唯命。”即以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都虞候三牒授之,选兵六千属焉,
戒诸校曰:“行营事一决都将。”听被用畏威,遂尽力,当时服其知权。军出,
公绰数省问其家,疾病生死厚给之,妇人敖荡者,沉之江。军中感服曰:“中丞
为我知家事,敢不死战!”故鄂军每战辄克。
元和十一年,为李道古代还,除给事中。李师道平,遣宣谕郓州,复命,拜
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马不避者,即时搒死。帝怒其专杀,公绰曰:“此
非独试臣,乃轻陛下法。”帝曰:“既死,不以闻,可乎?”公绰曰:“臣不当
奏。在市死,职金吾;在坊死,职左右巡使。”帝乃解。以母丧去官。服除,为
刑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转兵部,兼御史大夫。
长庆元年,复为京兆尹。时幽、镇用兵,补置诸将,使驿系道。公绰奏曰:
“比馆递匮乏,驿置多阙。敕使衣绯紫者,所乘至三四十骑;黄绿者,不下十数。
吏不得视券,随口辄供。驿马尽,乃掠夺民马。怨嗟惊扰,行李殆绝。请著定限,
以息其弊。”有诏中书条检定数,由是吏得纾罪。宦官共恶疾之。改吏部侍郎,
迁御史大夫。韩弘病,自河中还,诏百官问疾,弘遣子辞不能见,公绰谓曰:“
上使百司省候,是谓异礼,宜力疾以见公卿,安可卧令子姓传言耶?”弘惧,挟
扶以出。
改礼部尚书,以祖讳换左丞。俄检校户部尚书、山南东道节度使。行部至邓,
县吏有纳贿、舞文二人同系狱,县令以公绰素持法,谓必杀贪者,公绰判曰:“
赃吏犯法,法在;奸吏坏法,法亡。”诛舞文者。其厩马害圉人,公绰杀之。或
言良马可爱,曰:“安有良马而害人乎?”
宝历元年,就迁检校左仆射。牛僧孺罢政事,为武昌节度使,公绰具军容伏
谒,左右谏止之,答曰:“奇章始去台宰,方镇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有道
士献丹药,问所从来,曰:“自蓟门。”时朱克融方叛,遽曰:“惜哉,药自贼
境来,虽验何益!”即弃药而逐道士。入为刑部尚书,俄拜邠宁节度使。先是神
策诸镇列屯部中,不听本道节制,故虏得窥间。公绰论所宜,因诏屯营缓急悉受
节度。复为刑部尚书。京兆狱有姑鞭妇至死者,府欲杀之。公绰曰:“尊殴卑,
非斗也;且子在,以妻而戮其母,不顺。”遂减论。
太和四年,为河东节度。遭岁恶,撙节用度,辍宴饮,衣食与士卒钧。北虏
遣梅禄将军李畅以马万匹来市,所过皆厚劳,饬兵以防袭夺。至太原,公绰独使
牙将单骑劳问,待以至意,辟牙门,令译官引谒,宴不加常。畅德之,出涕,徐
驱道中,不妄驰猎。陉北有沙陀部,勇武喜斗,为九姓、六州所畏。公绰召其酋
朱邪执宜,治废栅十一,募兵三千留屯塞上,其妻、母来太原者,令夫人饮食问
遗之。沙陀感恩,故悉力保鄣。
以病乞代,授兵部尚书,不任朝请。忽顾左右召故吏韦长,众谓属诿以家事。
及长至,乃曰:“为我白宰相,徐州专杀李听亲吏,非用高瑀不能安。”因瞑目
不复语,后二日卒,年六十八。赠太子太保,谥曰元。
公绰居丧毁慕,三年不澡沐。事后母薛谨甚,虽姻属不知非薛所生。外兄薛
宫早卒,为育其女嫁之。尝曰:“吾莅官未尝以私喜怒加于人,子孙其昌乎!”
与钱徽、蒋乂、杜元颖、薛存诚善,取士如许康佐、郑朗、卢简辞、崔玙、夏侯
孜、李拭、韦长,皆知名显贵云。
子仲郢,字谕蒙。母韩,即皋女也,善训子,故仲郢幼嗜学,尝和熊胆丸,
使夜咀咽以助勤。长工文,著《尚书二十四司箴》,为韩愈咨赏。元和末,及进
士第,为校书郎。牛僧孺辟武昌幕府,有父风矩,僧孺叹曰:“非积习名教,安
及此邪?”入为监察御史,迁侍御史。有禁卒诬里人斫父墓柏,射杀之,吏以专
杀论,而中尉护免其死,右补阙蒋系争,不省。仲郢监罚,执曰:“贼不死,是
乱典刑。”有诏御史萧杰监之,杰复争。遂独诏京兆杖之,不监。朝廷嘉其守。
会昌初,累转吏部郎中。时诏减官冗长者,仲郢条简浃日,损千二百五十员,
议者厌伏。迁左谏议大夫。武宗延方士,筑望仙台,累谏谆切,帝遣中人愧谕。
御史崔元藻以覆按吴湘狱得罪,仲郢切谏,宰相李德裕不为嫌,奏拜京兆尹。置
权量于东西市,使贸易用之,禁私制者。北司吏入粟违约,仲郢杀而尸之,自是
人无敢犯,政号严明。会废浮屠法,尽坏铜象为钱。仲郢为铸钱使,吏请以字识
钱者,不答。既,淮南铸会昌字,久之,僧反取为钟钹云。中书舍人纥干柷诉甥
刘诩殴其母,诩为禁军校,仲郢不待奏,即捕取之,死杖下,宦官以为言,改右
散骑常侍,知吏部铨。德裕颇抑进士科,仲郢无所徇。是时,以进士选,无受恶
官者。又当调者,持阙簿令自阅,即拟唱,吏无能为奸。
宣宗初,德裕罢政事,坐所厚善,出为郑州刺史。周墀镇滑,而郑为属郡,
高其绩;及入相,荐授河南尹,召拜户部侍郎。墀罢,它宰相恶仲郢,左迁秘书
监。数月,复出河南尹,以宽惠为政。或言不类京兆时,答曰:“辇毂之下,先
弹压;郡邑之治,本惠养。乌可类乎?”擢剑南东川节度使。大吏边章简挟势肆
贪,前帅不能制,仲郢因事杀之,官下肃然。居五年,召为吏部侍郎,俄改兵部,
领盐铁转运使。有刘习者,以药术进,诏署盐官。仲郢以为医有本色官,若委钱
谷,名分不正。帝悟,乃赐缣遣还。
大中十二年,辞疾,以刑部尚书罢使,转户部,封河东县男,为山南西道节
度使。南郑令权弈以罪,仲郢杖之,六日死,贬雷州刺史。顷之,以太子宾客分
司东都,起为虢州刺史,以检校尚书左仆射东都留守。会盗发父墓,弃官归华原。
徙华州刺史,不拜。咸通五年,为天平节度使。初,仲郢为谏议大夫,后每迁,
必乌集升平第,庭树戟架皆满,五日乃散。及是不复集。卒于镇。
仲郢方严,尚气义,事亲甚谨。李德裕贬死,家无禄,不自振;及领盐铁,
遂取其兄子从质为推官,知苏州院。宰相令狐綯持不可,乃移书开谕綯,綯感悟,
从之。每私居内斋,束带正色,服用简素。父子更九镇,五为京兆,再为河南,
皆不奏瑞,不度浮屠。急于摘贪吏,济单弱。每旱潦,必贷匮蠲负,里无逋家。
衣冠孤女不能自归者,斥禀为婚嫁。在朝,非庆吊不至宰相第。其迹略相同。
家有书万卷,所藏必三本:上者贮库,其副常所阅,下者幼学焉。仲郢尝手
钞《六经》,司马迁、班固、范晔史皆一钞,魏晋及南北朝史再,又类所钞它书
凡三十篇,号《柳氏自备》;旁录仙佛书甚众,皆楷小精真,无行字。
子璞、珪、璧、玭。
璞,字韬玉,学不营仕。著《春秋三氏异同义》,又述《天祚长历》,断自
汉武帝纪元,为编年,以大政、大祥异、侵叛战伐随著之,闰位者附见其左,常
谓“杜征南《春秋后序》述纪甲历为得实,自余史家皆差”,蒋系以为然。终著
作郎。
珪,字交玄。大中中,与璧继擢进士,皆秀整而文,杜牧、李商隐称之。杜
悰镇西川,表在幕府,久乃至。会悰徙淮南,归其积俸,珪不纳,悰举故事为言,
卒辞之。以蓝田尉直弘文馆,迁右拾遗,而给事中萧仿、郑裔绰谓珪不能事父,
封还其诏。仲郢诉其子“冒处谏职为不可,谓不孝则诬。请勒就养”,诏可。始,
公绰治家埒韩滉,及珪被废,士人愧怅。终卫尉少卿。
璧,字宾玉。马植镇汴州,辟管书记。又从李瓚桂州,规止其不法,瓚不听,
乃拂衣去。未几,军乱。擢右补阙,再转屯田员外郎。僖宗幸蜀,授翰林学士,
累迁右谏议大夫。
玭以明经补秘书正字,由书判拔萃,累转左补阙。高湜再镇昭义,皆表为
副,擢刑部员外郎。湜贬高要尉,玭三疏申理。湜后得稿嗟叹,以为其言虽自
辨不加也。出为岭南节度副使。廨中橘熟,既食,乃纳直于官。黄巢陷交、广,
逃还,除起居郎。巢入京师,奔行在,再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文德元年,以
吏部侍郎脩国史,拜御史大夫。直清有父风,昭宗欲倚以相,中官谮玭烦碎,
非廊庙器,乃止。坐事贬泸州刺史,卒。光化初,帝自华还,诏复官爵。
玭尝述家训以戒子孙曰:
夫门地高者,一事坠先训,则异它人,虽生可以苟爵位,死不可见祖先地下。
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窥嫉。实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
所以修己不得不至,为学不得不坚。夫士君子生于世,己无能而望它人用,己无
善而望它人爱,犹农夫卤莽种之而怨天泽不润,虽欲弗馁,可乎?余幼闻先公仆
射言:立己以孝悌为基,恭默为本,畏怯为务,勤俭为法。肥家以忍顺,保交以
简恭,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莅官则絜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家法;家法备,
然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忧与祸不偕,絜与富不并。董生有云:
“吊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
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蓍星数,
在处心行事而已。
昭国里崔山南琯子孙之盛,仕族罕比。山南曾祖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
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栉縰笄拜阶下,升堂乳姑,长孙不粒食者数年。一日病,
言无以报吾妇,冀子孙皆得如妇孝。然则崔之门安得不大乎?东都仁和里裴尚书
宽子孙众盛,实为名阀。天后时,宰相魏玄同选尚书之先为婿,未成婚而魏陷罗
织狱,家徙岭表。及北还,女已逾笄。其家议无以为衣食资,愿下发为尼。有一
尼自外至,曰:“女福厚丰,必有令匹,子孙将遍天下,宜北归。”家人遂不敢
议。及荆门,则裴赍装以迎矣。今势利之徒,舍信誓如返掌,则裴之蕃衍,乃天
之报施也。余旧府高公先君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龁
蔔瓠而已,皆保重名于世。
永宁王相国涯居位,窦氏女归,请曰:“玉工货钗直七十万钱。”王曰:
“七十万钱,岂于女惜?但钗直若此,乃妖物也,祸必随之。”女不复敢言。后
钗为冯球外郎妻首饰,涯曰:“为郎吏妻,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冯为
贾相国餗门人,贾有奴颇横,冯爱贾,召奴责之,奴泣谢。未几,冯晨谒贾,
贾未出,有二青衣赍银罂出,曰:“公恐君寒,奉地黄酒三杯。”冯悦,尽举之。
俄病渴且咽,因暴卒。贾为叹息出涕,卒不知其由。明年,王、贾皆遘祸。噫,
王以珍玩为物之妖,信知言矣,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邪?冯以卑位贪货,
不能正其家,忠于所事,不能保其身,不足言矣。贾之奴害客于墙庑间而不知,
欲始终富贵,其得乎?舒相国元舆与李繁有隙,为御史,鞫谯狱,穷致繁罪,后
舒亦及祸。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事欤?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
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
易如燎毛。
余家本以学识礼法称于士林,比见诸家于吉凶礼制有疑者,多取正焉。丧乱
以来,门祚衰落,基构之重,属于后生。夫行道之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
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
忠信、笃行,乃食之醢酱,可一日无哉?
其大概如此。
公权,字诚悬,公绰弟也。年十二,工辞赋。元和初,擢进士第。李听镇夏
州,表为掌书记。因入奏,穆宗曰:“朕尝于佛庙见卿笔迹,思之久矣。”即拜
右拾遗、侍书学士,再迁司封员外郎。帝问公权用笔法,对曰:“心正则笔正,
笔正乃可法矣。”时帝荒纵,故公权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笔谏也。公绰尝寓书
宰相李宗闵,言家弟本志儒学,先朝以侍书见用,颇类工祝,愿徙散秩。乃改右
司郎中、弘文馆学士。
文宗复召侍书,迁中书舍人,充翰林书诏学士。尝夜召对子亭,烛穷而语未
尽,宫人以蜡液濡纸继之。从幸未央宫,帝驻辇,曰:“朕有一喜,边戍赐衣久
不时,今中春而衣已给。”公权为数十言称贺,帝曰:“当贺我以诗。”宫人迫
之,公权应声成,文婉切而丽。诏令再赋,复无停思,天子甚悦,曰:“子建七
步,尔乃三焉。”常与六学士对便殿,帝称汉文帝恭俭,因举袂曰:“此三澣
矣!”学士皆贺,独公权无言。帝问之,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肖,纳谏诤,
明赏罚。服澣濯之衣,此小节耳,非有益治道者。”异日,与周墀同对,论事
不阿,墀为惴恐,公权益不夺,帝徐曰:“卿有诤臣风,可屈居谏议大夫。”乃
自舍人下迁,仍为学士知制诰。
开成三年,转工部侍郎。召问得失,因言:“郭旼领邠宁,而议者颇有臧
否。”帝曰:“旼,尚父从子,太皇太后季父,官无玷邮,自大金吾位方镇,
何所更议?”答曰:“旼诚勋旧,然人谓献二女乃有是除,信乎?”帝曰:“
女自参承太后,岂献哉?”公权曰:“疑嫌间不可户晓。”因引王珪谏庐江王妃
事。是日,帝命中官自南内送女还旼家。其忠益多类此。迁学士承旨。
武宗立,罢为右散骑常侍。宰相崔珙引为集贤院学士,知院事。李德裕不悦,
左授太子詹事,改宾客。累封河东郡公,复为常侍,进至太子少师。大中十三年,
天子元会,公权稍耄忘,先群臣称贺,占奏忽谬,御史劾之,夺一季俸,议者恨
其不归事。咸通初,乃以太子太保致仕。卒,年八十八。赠太子太师。
公权博贯经术,于《诗》、《书》、《左氏春秋》、《国语》、庄周书尤邃,
每解一义,必数十百言。通音律,而不喜奏乐,曰:“闻之令人骄怠。”其书法
结体劲媚,自目一家。文宗尝召与联句,帝曰:“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
公权属曰:“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它学士亦属继,帝独讽公权者,以为
词情皆足,命题于殿壁,字率径五寸,帝叹曰:“钟、王无以尚也!”其迁少师,
宣宗召至御座前,书纸三番,作真、行、草三体,奇秘,赐以器币,且诏自书谢
章,无限真、行。当时大臣家碑志,非其笔,人以子孙为不孝。外夷入贡者,皆
别署货贝曰:“此购柳书。”尝书京兆西明寺《金刚经》,有钟、王、欧、虞、
褚、陆诸家法,自为得意。凡公卿以书贶遗,盖钜禹,而主藏奴或盗用。尝贮杯
盂一笥,縢识如故而器皆亡,奴妄言叵测者,公权笑曰:“银杯羽化矣!”不复
诘。唯研、笔、图籍,自鐍秘之。
子华,公绰诸父也。始辟严武剑南府,累迁池州刺史。代宗将幸华清宫,先
命完葺,欲以子华为京兆少尹,尹恶其刚方,沮解之,遂为昭应令、检校金部郎
中、修宫使。设棘围于市,徇邑中曰:“民有得华清瓦石材用,投围中,逾三日
不还者死。”不终日,已山积矣,营办略足。宰相元载有别墅,以奴主务,自称
郎将,怙势纵暴,租赋未尝入官。子华因奴入谒,收付狱,劾发宿罪,杖杀之,
一邑震伏。载不敢怨,遣吏厚谢。预知其终,自为墓铭。
子公器、公度。公度善摄生,年八十余,有强力。常云:“吾初无术,但未
尝以气海暖冷物,熟生物,不以元气佐喜怒耳。”位光禄少卿。公器生遵,遵生
灿,别有传。
杨于陵,字达夫,本汉太尉震之裔。父太清,倦宦,客河朔,死安禄山之乱。
于陵始六岁,间关至江左,逮长,有奇志。十八擢进士,调句容主簿。节度使韩
滉刚严少许可,独奇于陵,谓妻柳曰:“吾求佳婿,无如于陵贤。”因以妻之。
辟鄂岳、江西使府。滉居宰相,领财赋,权震中外。于陵随府罢,避亲不肯调,
退庐建昌,以文书自娱乐。滉卒,乃入为膳部员外郎。以吏部判南曹,选者恃与
宰相亲,文书不如式,于陵驳其违,宰相怒,以南曹郎出使吊宣武军。未几,迁
右司郎中,换吏部,出为绛州刺史。德宗雅闻其名,留拜中书舍人。时京兆李实
恃恩暴横,于陵与所善许孟容不离附,为所谮短,徙秘书少监。帝崩,宣遗诏于
太原、幽州,节府献遗无所纳。拜华州刺史,迁浙东观察使。越人饥,请出米三
十万石抍赡贫民,政声流闻。
入为京兆尹。先是,编民多窜北军籍中,倚以横闾里。于陵请限丁制,减三
丁者不得著籍,奸人无所影赖,京师豪右大震。迁户部侍郎。元和初,牛僧孺等
以贤良方正对策,于陵被诏程其文,居第一,宰相恶其言,出为岭南节度使。辟
韦词、李翱等在幕府,咨访得失,教民陶瓦易蒲屋,以绝火患。监军许遂振者,
悍戾贪肆,惮于陵,不敢挠以私,则为飞语闻京师,宪宗不能无惑,有诏罢归。
遂振领留事,笞吏剔抉其赃,吏呼曰:“杨公尚拒他方赂遗,肯私官钱邪?”宰
相裴垍亦为帝别白言之,乃授吏部侍郎,而遂振终得罪。
初,吏部程判,别诏官参考,齐抗当国,罢之。至是,尚书郑余庆移疾,乃
循旧制。于陵建言:“他官但第判能否,不知限员,有司计员为留遣之格,事不
相谋,莫如勿置。”于是有诏三考官止较科目选,至常调悉还吏部。又请修甲历,
南曹置别簿相检实,吏不能为奸。始奏选者纳直给符告,居四年,凡调三千员,
时谓为适。
以兵部兼御史大夫,判度支。王师讨淮西,于陵用所亲为供军使,主唐、邓,
而高霞寓腾牒度支,以饷道乏。及战败,诏责之,指以为言。帝怒,贬于陵郴州
刺史。徙原王傅,复以户部侍郎知吏部选。李师道平,诏宣慰淄青。朝廷始议分
其地,而刘悟节度滑州,未出郓,于陵趣使上道。还奏,帝悦其能。会浙西观察
使李阉死,皇甫镈素忌于陵,荐以代翛,帝不之可。穆宗立,迁户部尚书,为东
都留守。数上疏乞身,不许。授太子少傅,封弘农郡公。俄以尚书左仆射致仕,
诏赐实俸,让不受。于陵器量方峻,进止有常度,节操坚明,始终不失其正,时
人尊仰之。太和四年卒,年七十八。册赠司空,谥曰贞孝。
四子:景复仕至同州刺史,绍复中书舍人,师复大理卿,中子嗣复位宰相,
自有传。
马总,字会元,系出扶风。少孤窭,不妄交游。贞元中,辟署滑州姚南仲幕
府,监军薛盈珍诬南仲不法,总坐贬泉州别驾。盈珍入用事,福建观察使柳冕希
旨欲诛之,会刺史穆赞保护,乃免。徙恩王傅。
元和中,以虔州刺史迁安南都护,廉清不挠,用儒术教其俗,政事嘉美,獠
夷安之。建二铜柱于汉故处,镵著唐德,以明伏波之裔。徙桂管经略观察使,入
为刑部侍郎。十二年,兼御史大夫,副裴度宣慰淮西。吴元济禽,为彰义节度留
后。蔡人习伪恶,相掉讦,犷戾有夷貊风。总为设教令,明赏罚,磨治洗汰,其
俗一变。始奏改彰义为淮西,寻擢拜淮西节度使,徙忠武,改华州防御、镇国军
使。李师道平,析郓、曹、濮等为一道,除总节度,赐号天平军。
长庆初,刘总上幽、镇地,诏总徙天平,而召揔还,将大用之。会总卒,
穆宗以郓人附赖总,复诏还镇。二年,检校尚书左仆射,入为户部尚书。总笃学,
虽吏事倥偬,书不去前,论著颇多。卒,赠右仆射,谥曰懿。
赞曰:巢父恃正义,触群不肖,谋不以权,遂丧其身。宁、邠皆所谓邦之司
直者,后世卒蕃衍。公绰仁而勇,于陵方重,总沈懿,皆有大臣风,才堪宰相而
用不至,果时有不幸邪?穆、崔、柳代为孝友闻家,君子之泽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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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四 列传第八十九

◎归奚三崔卢二薛卫胡丁二王殷
归崇敬,字正礼,苏州吴人。治礼家学,多识容典,擢明经。遭父丧,孝闻
乡里。调国子直讲。天宝中,举博通坟典科,对策第一,迁四门博士。有诏举才
可宰百里者,复策高等,授左拾遗。肃宗次灵武,再迁起居郎、赞善大夫、史馆
修撰、兼集贤殿校理,修国史、仪注。以贫求解。历同州长史、润州别驾。未几,
有事桥陵、建陵,召还参掌仪典。改主客员外郎,复兼修撰。
代宗幸陕,召问得失,崇敬极陈:“生人疲敝,当以俭化天下,则国富而兵
可用。”时百官朝朔望,皆服袴褶,崇敬非之,建言:“三代逮汉无其制,隋以
来,始有服者,事不稽古,宜停。”诏可。又言:“东都太庙不当置木主,按
《礼》:‘虞主用桑,练主用栗’,作栗主则瘗桑主,犹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也。
东都太庙,本武后所建,以祀诸武,中宗去主存庙,以备行幸迁都之置。且商迁
都前八后五,不必每都别立神主也。若曰神主已经奉祀,不得一日而废,则桑主
以虞,至练祭而埋之,明是不然。”时有方士巨彭祖建言:“唐家土德,请以四
季月郊祀天地。”诏礼官儒者杂议。崇敬议:“《礼》以先立秋十八日迎黄灵,
祀黄帝,黄帝于五行为土,而火为母,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月则否。彭祖
牵纬候说,事诡不经,不可用。”又议:“五人帝于国家为前后,无君臣义,天
子祭宜毋称臣,祭而称臣,于天帝无异。”又:“春秋释奠孔子,祝版皇帝署,
北面揖,以为太重。宜准武王受丹书于师尚父,行东面之礼。”事皆施行。
大历初,授仓部郎中,充吊祭册立新罗使。海道风涛,舟几坏,众惊,谋以
单舸载而免,答曰:“今共舟数十百人,我何忍独济哉?”少选,风息。先是,
使外国多赍金帛,贸举所无,崇敬囊橐惟衾衣,东夷传其清德。还,授国子司业、
兼集贤学士。八年,遣祀衡山,未至,而哥舒晃乱广州,监察御史惮之,请望祀
而还,崇敬正色曰:“君命岂有畏邪?”遂往。
皇太子欲临国学行齿胄礼,崇敬以学与官名皆不正,乃建议:
古天子学曰辟雍。以制言之,壅水环缭如璧然;以谊言之,以礼乐明和天下
云尔。在《礼》为泽宫,故前世或曰璧池,或曰璧沼,亦言学省。汉光武立明堂、
辟雍、灵台,号“三雍宫”。晋武帝临辟雍,行乡饮酒礼,别立国子学,以殊士
庶。永嘉南迁,唯有国子学。隋大业中,更名国子监。今声明之盛,辟雍独阙,
请以国子监为辟雍省。祭酒、司业之名,非学官所宜。业者,栒虡大版,今学不
教乐,于义无当。请以祭酒为太师氏,位三品;司业为左师、右师,位四品。
近世明经,不课其义,先取帖经,颛门废业,传受义绝。请以《礼记》、
《左氏春秋》为大经,《周官》、《仪礼》、《毛诗》为中经,《尚书》、《周
易》为小经,各置博士一员。《公羊》、《谷梁春秋》共准一中经,通置博士一
员。博士兼通《孝经》、《论语》,依章疏讲解。德行纯絜、文词雅正、形容庄
重可为师表者,委四品以上各举所知,在外给传,七十者安车蒲轮敦遣。国子、
太学、四门三馆,各立五经博士,品秩、生徒有差。旧博士、助教、直讲、经直、
律馆、算馆助教,请皆罢。
教授法。学生谒师,贽用暇脩一束、酒一壶、衫布一裁,色如师所服。师出
中门,延入与坐,割脩<奭斗>酒,三爵止。乃发箧出经,抠衣前请,师为说经大
略,然后就室,朝晡请益。师二时堂上训授道义,示以文行忠信、孝悌睦友。旬
省、月试、时考、岁贡,眡生徒及第多少为博士考课上下。有不率教者,槚
楚之,国子移礼部,为太学生;太学又不变,徙之四门;四门不变,徙本州之学;
复不变,繇役如初,终身不齿。虽率教,九年学不成者,亦归之本州。
礼部考试法。请罢帖经,于所习经问大义二十而得十八,《论语》、《孝经》
十得八,为通;策三道,以本经对,通二为及第。其孝行闻乡里者,举解具言,
试日义阙一二,许兼收焉。天下乡贡如之。习业考试,并以明经为名,得第授官,
与进士同。
有诏尚书省集百官议。皆以习俗久,制度难分明,省禁非外司所宜名,《周
官》世职者称氏,国学非世官,不得名辟雍省、太师氏。大抵惮改作,故无施行
者。
坐史给禀钱不实,贬饶州司马。德宗立,召还,复拜国子司业,稍迁翰林学
士、左散骑常侍,充皇太子侍读,又兼晋王元帅参谋,封余姚郡公。田悦、李纳
禀命,持节宣慰,称旨。表归上冢,宠赐缯帛,儒生以为荣。迁工部尚书,仍前
职。年老,以兵部尚书致仕。卒,年八十八,赠尚书左仆射,谥曰宣。论撰数十
篇。子登。
登,字冲之,事继母笃孝。大历中,举孝廉高第。贞元初,策贤良,为右拾
遗。裴延龄得幸,德宗欲遂以相,右补阙熊执易疏论之,以示登,登动容曰:“
愿窜吾名,雷霆之下,君难独处。”故同列有所谏正,辄联署无所回讳。转右补
阙、起居舍人,凡十五年,僚类有出其下而进趋,自喜得显官,惟登与右拾遗蒋
武退然远权势,终不以淹晚概怀。迁兵部员外郎。
顺宗为皇太子,登父子侍读,及即位,以东宫恩超拜给事中,迁工部侍郎,
复为皇太子、诸王侍读,献《龙楼箴》以讽。徙左散骑常侍,入谢。宪宗问政所
先,登知帝睿而果于断,劝顺纳谏争,内外传为谠言。后判国子祭酒事,进工部
尚书,累封长洲县男。卒,年六十七,赠太子少师,谥曰宪。
登性温恕,家僮为马所踶,笞折马足,登知,不加责。有遗金石不死药者,
绐曰已尝,及登服几死,讯之,乃未之尝,人皆为怒,而登不为愠。常慕陆象先
为人,世亦许其类云。子融。
融,字章之,元和中,及进士第,累迁左拾遗。事文宗为翰林学士,进至户
部侍郎。开成初,拜御史中丞。湖南观察使卢周仁以南方屡火,取羡钱亿万进京
师。融劾奏:“天下一家,中外之财皆陛下府库。周仁陈小利,假异端,公违诏
书,徇私希恩。恐海内效之,因缘渔刻,生人受弊,罪始周仁。请重责,还所进,
代贫民租入。”诏不从,置钱河阴院以虞水旱。初,户部员外郎卢元中、左司员
外郎判户部案姚康受平籴官秦季元绢六千匹,贷乾没钱八千万,俱贬岭南尉。数
年,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子弟受赇三百万,未入者半。帝问融:“益所犯与
卢元中、姚康孰甚?”对曰:“元中等枉失库钱,益所坐子弟受贿,事异法轻。”
故益止贬梧州参军。融迁京兆尹,李固言为相,恶之,徙秘书监。固言罢,擢权
知兵部侍郎。岁间,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徙东川。还,历兵部尚书,累封晋陵
郡公。
会昌后,儒臣少,朝廷礼典多本融议。辞疾,以太子少傅分司东都。大中七
年,卒,赠尚书左仆射。
奚陟,字殷卿,其先自谯亳西徙,故为京兆人。少笃志,通群书。大历末,
擢进士、文辞清丽科,授弘文馆校书郎。德宗立,谏议大夫崔河图持节使吐蕃,
表陟自副,以亲老辞不拜。杨炎辅政,召授左拾遗。居亲丧,毁瘠过礼。朱泚反,
走间道及车驾于兴元,拜起居郎、翰林学士,不就职。贼平,改太子司议郎,历
金部、吏部员外。会左右丞缺,转左司郎中。
贞元八年,迁中书舍人。于是江南、淮西皆大水,诏陟劳问循慰,所至人人
便安。中书吏倚宰相势,常姑息,独陟遇之无假借。先是,右省杂给眡职田禀,
主事与拾遗等,陟以奉稍为率,由是吏官有差。中书令李晟有纸笔猥料积于省,
它日以遗舍人,而杂事舍人常私有之,陟均舍寮无厚薄。虽细务,皆身亲其劳,
久益强力,人以为难。
迁刑部侍郎。京兆尹李充有美政,裴延龄恶之,诬劾充比陆贽,数遗金帛,
当抵罪,又乾没京兆钱六十八万缗,请付比部钩校。时郎中崔元翰怨贽,揣延龄
指,逮系搒掠甚急,内以险文。陟持平无所上下,具狱上,且言:“京兆钱给县
馆传,余以度支符用度略尽。”充既免,元翰不得意,以恚死。
陟寻知吏部选事,迁侍郎。铨综平允,时谓与李朝隐略等,不能擿发清明如
裴行俭、卢从愿也。十五年,病痈,帝遣医疗视,敕曰:“陟,贤臣,为我善治
之。”卒,年五十五,赠礼部尚书。
陟少自底厉,著名节。常荐权德舆为起居舍人知制诰,杨于陵为郎中,其后
皆有名。
子敬玄,位左补阙。
崔衍,字著,深州安平人。父伦,字叙,居父丧,跣护柩行千里,道路为流
涕,庐冢弥年。服除,及进士第,历吏部员外郎。安禄山反,陷于贼,不污伪官,
使子弟间表贼事。贼平,下迁晋州长史。李齐物讼其忠,授长安令,封武邑县男。
宝应二年,以右庶子使吐蕃,虏背约,留二岁,执伦至泾州,逼为书约城中降,
伦不从,更囚逻娑城,阅六岁,终不屈,乃许还。代宗见之,为感动呜咽。即具
陈虏情伪、山川险易,指画帝前,人服其详。迁尚书左丞,以疾改太子宾客。卒,
年七十一,赠工部尚书,谥曰敬。
衍,天宝末擢明经,调富平尉。继母李不慈,伦自吐蕃归,李敝衣以见,问
故,曰:“衍不吾给。”伦怒,召衍,将袒而鞭之,衍涕泣无所陈。伦弟殷趋白:
“衍所禀举送夫人所,尚何云!”伦悟,繇是谮无入。调清源令,劝民力田,怀
附流亡,观察使马燧表其能,徙美原。父卒,事李益谨,岁为李子郃偿负不胜计,
故官刺史,妻子仅免饥寒。
历苏、虢二州。虢居陕、华间,而赋数倍入,衍白太重。裴延龄领度支,方
聚敛,私谓衍:“前刺史无发明,公当止。”衍不听,复奏:“州部多岩田,又
邮传剧道,属岁无秋,民举流亡,不蠲减租额,人无生理。臣见长吏之患,在因
循不以闻。不患陛下不忧恤也,患申请不实,不患朝廷不矜贷也。陛下拔臣大州,
宁欲视民困而顾望不言哉?”德宗公其言,为诏度支减赋。迁宣歙池观察使,简
静为百姓所怀。幕府奏聘皆有名士,后多显于时。卒,年六十九,赠工部尚书。
衍俭约畏法,室无妾媵,禄稍周于亲族,葬埋嫁娶,倚以济者数十家。及卒,不
能蒇丧,表诸朝,赐赙帛三百段,米粟称之。
先是,天下以进奉结主恩,州藏耗竭,韦皋、刘赞、裴肃为之倡。赞死,衍
代之。旧贡金锡凡十八品,皆倍直市于州,民匮,多逃去,衍至,蠲革之。居十
年,啬用度,府库充衍。及穆赞代州,以钱四十万缗假民赋,故虽旱,人不流捐,
由衍蓄积有素也。路应为观察使,以衍有惠在民,言状。元和元年,诏书褒美,
赐一子官云。谥曰懿。
卢景亮,字长晦,幽州范阳人。少孤,学无不览。第进士、宏辞,授秘书郎。
张延赏节度荆南,表为枝江尉,掌书记。入迁右补阙。朱泚反,景亮劝德宗曰:
“陛下罪己不至,则感人不深。”帝然之。景亮志义崒然,多激发,与穆质同在
谏争地,书数上,鲠毅无所回。宰相李泌劾景亮等尝众会,漏所上语言,引善在
己,即有恶归之君。帝怒,贬为朗州司马,质亦斥去,废抑二十年。至宪宗时,
由和州别驾召还,再迁中书舍人。
景亮善属文,根于忠仁,有经国志。尝谓:“人君足食足兵而又得士,天下
可为也。”乃兴轩、顼以来至唐,剟治道之要,著书上下篇,号《三足记》。
又作《答问》,言輓运大较及陈西戎利害,切指当世。公卿伏其达古今云。元
和初卒,赠礼部侍郎。宪宗时,以直谏知名者,又有王源中。源中,字正蒙。擢
进士、宏辞,累迁左补阙。是时,中官领禁兵,数乱法,捕台府吏属系军中。源
中上言:“台宪者,纪纲地;府县,责成之所。设吏有罪,宜归有司,无令北军
乱南衙,麾下重于仗内。”帝纳之。累转户部郎中、侍郎,擢翰林学士,进承旨
学士。
源中嗜酒,帝召之,醉不能见。及寤,忧其慢,不悔不得进也。他日,又如
之,遂失帝意。以疾自言,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入拜刑部侍郎。未几,领天平
节度使。开成三年卒,赠尚书右仆射。
源中澹名利,率身治人,约而简,当时咨美。
薛苹,河中宝鼎人。七世祖道实,为隋礼部尚书。父顺为奉天尉,与杨国忠
有旧,及用事,将引之,辄谢绝。
苹以吏最拜长安令,历虢州刺史。宪宗时,奏最,擢湖南观察使,徙浙东,
以治行迁浙西,加御史大夫,累封河东郡公。所居守法度,务在安人。治身觳薄,
所衣绿袍更十年,至绯衣乃易。居三镇,声乐不闻于家,所得禄,即分散亲属故
人,而无余藏。除左散骑常侍,年七十致仕。是时有年过苹不肯去,故论者高苹。
居四年,卒,赠工部尚书,谥曰宣。苹于文章中长于诗。
兄芳,有器干。莱与莘,其母代宗从母也。以外戚奉朝请,皆赞善大夫。
莘子膺,太和初,为右补阙内供奉。其弟齐,佐兴元李绛幕府,绛遇害,齐
死于难。膺闻,不及请,驰赴之,哀甚,闻者垂泣。后历工部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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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次公,字从周,河中河东人。举进士,礼部侍郎潘炎异之,曰:“国器也。”
高其第。调渭南尉。严震在兴元,辟佐其府。累迁殿中侍御史。贞元中,擢左
补阙、翰林学士。德宗崩,与郑絪皆召至金銮殿。时皇太子久疾,禁中或传更议
所立,众失色。次公曰:“太子虽久疾,冢嫡也,内外系心久矣。必不得已,宜
立广陵王。”絪随赞之,议乃定。
顺宗立,王叔文等用事,轻弄威柄,次公与絪多所持正。知礼部贡举,斥华
取实,不为权力侵桡。由中书舍人充史馆修撰,改兵部侍郎。絪以宰相罢,坐与
善,下除太子宾客。久乃为陕、虢州观察使,蠲横租钱岁三百万。复入为兵部侍
郎。故英公李勣、大理卿徐有功之孙,皆以负不得调,次公召见曰:“子之祖,
勋在王府,宁限常格乎?”即优补而遣。进尚书左丞。时方讨蔡,数建请罢兵,
帝将相之,制稿具而蔡捷书至,乃追止。以检校工部尚书为淮南节度使。久之,
召还,道病卒,年六十六,赠太子少傅,谥曰敬。
次公本善琴,方未显时,京兆尹李齐运使子与游,请授之法,次公拒绝,因
终身不复鼓。其节尚终始完絜。
子洙,举进士,尚临真公主,检校秘书少监、驸马都尉。文宗曰:“洙起名
家,以文进,宜谏官宠之。”乃为左拾遗,历义成节度使。咸通中卒。
薛戎,字元夫,河中宝鼎人。客毗陵阳羡山,年四十余不仕。江西观察使李
衡辟署幕府,三返乃肯应。故宰相齐映代衡,奏留之。府罢,复归阳羡。福建观
察使柳冕辟佐其府。先是,马总佐郑滑府,监军宦人诬劾之,贬泉州别驾。冕欲
除总以附幸家,即使戎摄刺史,按置其罪。戎曰:“以是待我耶?我始不愿仕,
正谓此尔!”不肯从,还白其状。冕怒,据案引戎入,戎叱引者曰:“见宾客乃
尔乎?”由东厢进。冕度未可屈,揖而去,囚之它馆,环兵胁辱之,累月,戎终
不为屈。淮南节度使杜佑闻之,书责冕,会冕亦病死,得解,自放江湖间。
复为藩府交奏,稍迁河南令。吐突承璀讨镇州,所过吏迎廷畏不及,治道前
驱,惟戎境内按故无所治迓。留府卒犯令者,缚置狱,留守怒,遣将略出之,不
与。累迁浙东观察使,所部州触酒禁者罪当死,橘未贡先鬻者死,戎弛其禁。卒
治下,年七十五,赠左散骑常侍。
戎为吏,不尚约束诡名誉,其有善,归之所部。故居官时无灼灼可惊者,已
罢则怀之。悉奉禀赒济内外亲,无疏远皆归之。既病,以所有分遗之曰:“吾死
矣,可持为归资!”众皆哭而去。
弟放,端厚寡言。第进士,擢累兵部郎中。穆宗为太子,拜侍读,及即位,
参赞机命。帝谓曰:“小子新立,惧不克荷,先生宜相,以辅不逮。”放叩头曰:
“臣庸浅,不足尘大任,自有贤能处之。”帝美其诚,进工部侍郎、集贤学士,
宠待尤至。改刑部侍郎。
帝尝问:“朕欲学经与史,何先?”放曰:“《六经》者,圣人之言,孔子
所发明,天人之极也。《史记》道成败得失,亦足以鉴,然谬于是非,非《六经》
比。”帝曰:“吾闻学者白首不能通一经,安得其要乎?”对曰:“《论语》,
《六经》之菁华也;《孝经》,人伦之本也。汉时《论语》首立于学官。光武令
虎贲士皆习《孝经》,玄宗为注训,盖人知孝慈,则气感和乐也。”帝曰:“圣
人以孝为至德要道,信然。”终江西观察使,谥曰简。
胡证,字启中,河中河东人。举进士第,浑瑊美其才,又以乡府奏寘幕下。
繇殿中侍御史为韶州刺史,以母老辞,为太子舍人。更从襄阳于頔,署掌书记。
入为户部郎中。田弘正以魏博内属,请使自副,诏兼御史中丞,为弘正副使。入
迁谏议大夫。
元和九年,党项屡扰边,而单于都护府累更武将,职事废,证以儒而勇选拜
振武军节度使。道河中,时赵宗儒为帅,以州民入谒,里人荣之。居四年,召任
金吾大将军,又充京西、京北巡边使。
太和公主降回鹘,以检校工部尚书为和亲使。旧制,行人有私觌礼,县官不
能具,召富人子纳赀于使而命之官。证请俭受省费,以绝鬻官之滥。次漠南,虏
人欲屈胁之,且言使者必易胡服,又欲主便道疾驱者,证固不从,以唐官仪自将,
讫不辱命。还,拜工部侍郎,改京兆尹、左散骑常侍。宝历初,以户部尚书判度
支,固辞,拜岭南节度使。卒,年七十一,赠尚书右仆射。
广有舶贝奇宝,证厚殖财自奉,养奴数百人,营第脩行里,弥亘闾陌,车服
器用珍侈,遂号京师高訾。素与贾餗善。李训败,卫军利其财,声言餗匿其
家,争入剽劫,执其子溵内左军,至斩以徇。
证旅力绝人。晋公裴度未显时,羸服私饮,为武士所窘。证闻,突入坐客上,
引觥三釂,客皆失色。因取铁灯檠,摘枝叶,擽合其跗,横膝上,谓客曰:“
我欲为酒令,饮不釂者,以此击之!”众唯唯。证一饮辄数升,次授客,客流离
盘杓不能尽,证欲击之,诸恶少叩头请去,证悉驱出。故时人称其侠。
丁公著,字平子,苏州吴人。三岁丧母。甫七岁,见邻媪抱子,哀感不肯食,
请于父绪,愿绝粒学老子道,父听之。稍长,父勉敕就学。举明经高第,授集贤
校书郎,不满秩辄去,侍养于家。父丧,负土作冢,貌力癯惙,见者忧其死孝。
观察使薛苹表上至行,诏刺史吊问,赐粟帛,旌阙其闾。淮南节度使李吉甫表授
太子文学,兼集贤校理。会入辅政,擢为右补阙,迁直学士,充皇太子、诸王侍
读,因著《太子诸王训》十篇。
穆宗立,未听政,召居禁中,条询治理,且许以相。公著陈让牢切,乃擢给
事中,迁工部侍郎,知吏部选事。公著内知帝欲进用,故辞疾求外,迁授浙西观
察使,徙为河南尹,治以清静闻。四迁礼部尚书、翰林侍讲学士。长庆中,浙东
灾疠,拜观察使,诏赐米七万斛,使赈饥捐。久之,入为太常卿。太和中,以病
丐身还乡里,卒,年六十四,赠尚书右仆射。
公著清约守道,每进一官,辄忧见颜间。四十丧妻,终身不畜妾。及卒,天
下惜之。
崔弘礼,字从周,系出博陵,北齐左仆射怀远六世孙。磊磊有大志,通兵略。
过宣武,从刘玄佐猎夷门,玄佐酒酣,顾曰:“崔生独不知此乐邪?”弘礼笑曰:
“我固喜武,请为公欢。”玄佐臂鹰与弘礼驰逐,急缓在手,一军惊曰:“安得
此奇客?”玄佐大悦,欲留之,固辞,厚为资饷。至京师,所善李观病且死,弘
礼殚褚为治丧,葬毕乃去。
及进士第,平判异等。灵武李栾表为判官,以亲老不应,更署东都留守吕元
膺参谋。时天子讨蔡,李师道谋袭洛,胁沮朝廷以释蔡危。弘礼为箝揣贼情,部
分设张,东都卒无患。迁留守判官,擢忻、汾二州刺史。田弘正请朝,表弘礼徙
卫州,兼魏博节度副使。伐李师道,弘正多所咨逮。还魏博,又表为相州刺史。
长庆初,张弘静镇幽州,诏弘礼往副。未及行,军乱,改绛州刺史。李朅反
于汴,诏徙河南尹,倚以捍贼。迁河阳节度使,治河内秦渠,溉田千顷,岁收八
万斛。徙华州刺史,改天平节度使。
李同捷叛,与李听合师讨之。至濮州,大将李万瑀、刘寀拥兵自固,弘礼表
万瑀守沂州,寀守黄州,夺其兵,击贼禹城,破之,获铠装数十万。时徐泗节度
使王智兴檄兖、海、郓、曹、淄、青当徐道者,出车五千乘,转粟馈军,弘礼度
道远,乃自兖开盲山故渠,自黄队抵青丘,师人大济。李祐以郑滑兵三千入齐而
溃,弘礼悉斩之,为出郓兵二千,祐遂大破贼,尸藉十余里,祐望郓拜曰:“活
我者崔公也!”加检校尚书左仆射,徙东都留守。召还,以病自乞,改刑部尚书,
复为留守。卒,年六十五,赠司空。
弘礼短于治民,少爱利,晚颇务多积,素议訿之。
崔玄亮,字晦叔,磁州昭义人。贞元初,擢进士第,累署诸镇幕府。父丧,
客高邮,卧苫终制,地下湿,因得痹病,不乐进取。元和初,召为监察御史,累
转驾部员外郎。清慎介特,澹如也。稍迁密歙二州刺史。歙人马牛生驹犊,官籍
蹄噭,故吏得为奸,玄亮焚其籍,一不问。民山处,输租者苦之,下令许计斛
输钱,民赖其利。历湖、曹二州,辞曹不拜。太和四年,繇太常少卿改谏议大夫,
朝廷推为宿望,拜右散骑常侍。每迁官,辄让形于色。
郑注构宋申锡,捕逮仓卒,内外震骇。玄亮率谏官叩延英苦诤,反复数百言,
文宗未谕,玄亮置笏在陛曰:“孟轲有言:‘众人皆曰杀之,未可也;卿大夫皆
曰杀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杀之,然后察之,乃寘于法。’今杀一凡庶,当稽典
律,况欲诛宰相乎?臣为陛下惜天下法,不为申锡言也。”俯伏流涕,帝感悟,
众亦服其不桡,由此名重朝廷。顷之,移疾归东都,召为虢州刺史。卒,年六十
六,赠礼部尚书。
玄亮晚好黄老清静术,故所居官未久辄去。遗言:“山东士人利便近,皆葬
两都,吾族未尝迁,当归葬滏阳,正首丘之义。”诸子如命。
王质,字华卿。五世祖通为隋大儒。质少孤,客寿春,力耕以养母。讲学不
倦,诸生从授业者甚众。年逾四十,偃蹇无进取意,姻友苦劝以仕,乃举进士,
中甲科。繇秘书省正字累佐帅府,五迁侍御史,繇山南西道节度副使再转谏议大
夫。宋申锡之得罪,质与谏官伏阁,文宗开延英召见,泣涕陈谏,帝稍寤,申锡
得不死。为宦竖所恶,出虢州刺史。李德裕素器之,擢给事中、河南尹,徙宣歙
观察使。卒,年六十八,赠左散骑常侍,谥曰定。
质清白畏慎,为政必先究风俗,所至有惠爱。虽与德裕厚善,而中立自将,
不为党。奏署幕府者,若河东裴夷直、天水赵皙、陇西李行方、梁国刘蕡,皆一
时选云。
殷侑,陈州人。幼有志于学,不治赀产。长通经术,以讲道为娱。贞元末,
及五经第,其学长于《礼》,擢太常博士。元和八年,回鹘请和亲,朝廷以仰费
广剧,欲纾以期。诏侑、宗正少卿李孝诚使回鹘,可汗骄甚,盛陈甲兵,欲臣使
者,侑不为屈。已传命,虏责其倨,宣言欲留不遣,众色怖,侑徐曰:“可汗,
唐婿,欲坐屈使者拜,乃可汗无礼,非使臣倨也。”虏惮其言,不敢逼。还,迁
虞部员外郎。
王承宗叛,遣侑招谕,承宗听命。进谏议大夫。侑论朝廷治乱得失,前后凡
八十四通,以语切,出为桂管观察使。宝历元年,徙江西。所至以洁廉称。入为
卫尉卿。
文宗即位,李同捷叛,而王廷凑阴为唇齿,兵久不解,诏五品以上官议尚书
省。帝锐欲讨贼,群臣无敢异论者,独侑请舍廷凑而专事同捷,且言:“愿以宗
社安危为计,善师攻心为武,含垢安人为远图,网漏吞舟为至诫。”帝不纳,然
内嘉尚。
同捷平,以侑尝为沧州行军司马,遂拜义昌军节度使。于时痍荒之余,骸骨
蔽野,墟里生荆棘,侑单身之官,安足粗淡,与下共劳苦,以仁惠为治。岁中,
流户襁属而还,遂为营田,丐耕牛三万,诏度支赐帛四万匹佐其市。初,州兵三
万,仰禀度支,侑始至一岁,自以赋入赡其半,二岁则周用,乃奏罢度支所赐。
户口滋饶,廥储盈腐,上下便安,请立石纪政。以劳加检校吏部尚书。
六年,徙天平节度。自李师道乱,朝廷虽析三镇,然务安反侧,赋入尽为军
赀,无输王府者。侑以饷军有赢,当上送官,乃裁制经费,岁以钱十五万缗、粟
五万石归有司。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御史大夫温造劾侑违制,擅赋敛民为无名之
献,诏以庾承宣代还。会濮州掾崔元武受吏赇,又率属邑奉钱,增私马估售官,
叠三罪计绢百二十匹。大理以入私马一重,削三官,刑部覆讯当流,未决。侑奏:
“三犯不同,坐所重。律,频赃者累论。元武犯皆枉法,当死。”诏用覆讯,流
元武贺州。帝嘉侑守法,进刑部尚书,以造所奏不直,复用为天平节度。
开成元年,再召为刑部尚书。时李训、郑注已诛,帝问侑治安术,侑言:“
朝廷宜任耆德,毋轻用新进。”帝善之,赐彩三百匹。初,盐铁度支使属官悉得
以罪人系在所狱,或私置牢院,而州县不闻知,岁千百数,不时决。侑奏许州县
纠列所系,申本道观察使,并具狱上闻。许之,赐黄金十斤,以酬直言。
泾原节度使朱叔夜坐侵牟士卒,赃数万,家畜兵器,罢为左武卫大将军。侑
薄其罪,天子由是疏之,赐叔夜死,出侑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坐减兵不先论启,
左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俄领忠武节度。卒,年七十二,赠司空。
侑以经术进,临事锐敏,有强直名。晚节内冀台辅,稍务交结,而素望少衰
云。孙盈孙。
盈孙,广明初,为成都诸曹参军。僖宗至蜀,闻有礼学,擢太常博士。光启
三年,帝将还京,而七庙焚残,告享无所。盈孙白宰相:“始乘舆西,有司尽载
神主以行,至鄠,悉为盗夺。今天子还宫,宜前具其礼。”宰相建言,脩复宗庙,
功费广,请与礼官议。时佗博士不在,独盈孙从,议曰:“故庙十一室,二十三
楹,楹十一梁,垣墉广袤称之。今朝廷多难,宜少变礼。按至德时作神主长安殿,
飨告如宗庙,庙成乃祔。今正衙外无它殿,伏闻诏旨以少府监寓太庙,请因增完
为十一室,其三太后庙,权舍西南夹庑,须庙成议迁。”诏可。自是神主、乐县,
皆所创定,旧学礼家当其议。
龙纪元年,昭宗郊祠,两中尉及枢密皆以宰相服侍上。盈孙奏言:“先世典
令,无内官朝服侍祠。必欲之,当随所摄资品,虽无授据,犹免僣逼。”诏可。
时丧乱后,制度凋紊,追补容典,皆盈孙折衷焉。终大理卿,赠吏部尚书。
王彦威,其先出太原。少孤,家无赀,自力于学。举明经甲科。淹识古今典
礼,未得调,求为太常散吏,卿知其经生,补检讨官。彦威采获隋以来下讫唐凡
礼沿革,皆条次汇分,号《元和新礼》上之。有诏拜博士。
宪宗以正月崩,有司议葬用十二月下宿,彦威建言:“天子之葬七月,《春
秋》之义。志崩不志葬,必其时也。举天下葬一人,故过期不葬则讥之。高祖、
中宗葬皆六月,太宗四月,高宗九月,睿、代二宗皆五月,德宗十月,顺宗七月,
惟玄、肃二宗皆十二月,有为为之,非常典也。且葬毕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
祔,皆卜日。今葬卜岁暮,则毕祔在明年正月,是改元庆赐皆废矣。”有诏更用
五月。
淮南李夷简上言:“大行皇帝功高,宜称祖。”穆宗下其议,彦威奏:“古
者始封为太祖,由太祖而降,则又祖有功,宗有德。故夏人祖颛顼而宗禹,商人
祖契而宗汤,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魏晋而下,务欲推美,自始祖外并建列祖之
议,叔世乱象,不可以为训。唐本周礼,以景皇帝为太祖,祖神尧而宗太宗,自
高宗后咸称宗,以为成法。不然,太宗致升平,玄宗清内难,肃宗收复两都,皆
拨乱反正,犹不称祖。今当本三代之制,黜魏晋乱法,大行庙号宜称宗。”制可。
又旧事,祔庙必告于太极殿,然后奉主入庙,既事则已,而有司祔主毕,又还告
太极殿。彦威以为不可,执政怒,坐祝辞误,夺二季俸,削一阶。彦威终不回屈。
后累擢司封郎中、弘文馆学士、谏议大夫。
李师道既平,其十二州赋法未均,诏彦威为勘定两税使,差量纤悉,人不为
烦。还,兼史馆修撰。
兴平民上官兴杀人亡命,吏囚其父。兴闻,自首请罪。京兆尹杜悰、御史中
丞宇文鼎以自归死免父之囚,可劝风俗,议减死。彦威上言:“杀人者死,百王
共守。原而不杀,是教杀人。”有诏贷死,彦威诣宰相据法争论,下迁河南少尹。
俄改司农卿。
李宗闵执政,雅善之,进拜平卢节度使。开成初,召为户部侍郎,判度支。
彦威于儒学固该邃,亦善吏事,但经总财用,出入米盐,非所长也。而性刚讦自
恃,尝见文宗,显奏曰:“百口家知有岁计,而军用一切不可谨邪?臣按见财,
量入以为出,随色占费,终岁用之,无毫厘差。假令臣一旦迷愚,欲自欺没,亦
不可得。”因上《占頟图》。又言:“至德迄元和,天下观察者十,节度者二十
有九,防御者四,经略者三,大都通邑皆有兵,最凡八十余万。长庆籍户三百五
十万,而兵乃九十九万,率三户资一兵。今举天下之入,岁三千五百万,上供者
三之一,又三之二则衣赐仰给焉。自留州留使外,余四十万众,皆仰度支。”又
为《供军图》上之。彦威虽自谓楗柅奸冒,著定其费,于利害无益也。
始,神策军多以禀缣于度支取直,吏私增贾厚给之,经用益耗。开成初,有
诏禁止。时宦者仇士良、鱼弘志方用事,彦威乃奏复与直,悦媚士良等。又效王
播贡羡赢以冀速进。会边兵诉所赐不时,缣皆敝恶,摄吏送台狱,而彦威视事自
如,及诏停务,始惶恐就第。贬卫尉卿。
俄检校礼部尚书,为忠武节度使,毁山房三千余所,盗无所容。徙节宣武,
封北海县子。性强敏,善著书,颇行于时。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靖。
赞曰:韩愈称:“郡邑通得祀社稷、孔子。独孔子用王者事,以门人为配,
天子以下,北面拜跪荐祭,礼如亲弟子者。句龙、弃以功,孔子则以德,固自有
次第。”崇敬乃请东揖,以杀太重。方是时,公卿无韩愈之贤,无有折其非是者。
道州刺史薛伯高尝谓:“夫子称颜回为庶几,其从于陈、蔡者,亦各有号,出于
一时,后世坐祀十人以为哲,岂夫子志哉?”观七十子之贤,未有加于十人,坐
而祀之,始于开元,非特牵于一时之称号。《记》曰:“祭,有其举之,莫敢废
也。”如崇敬诚不知礼,尊君以媚世,历朝循而不改矣。伯高之语,柳宗元志之
于其书,必有辨其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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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六十五 列传第九十

◎三郑高权崔
郑余庆,字居业,郑州荥阳人,三世皆显宦。余庆少善属文,擢进士第。严
震帅山南西道,奏置幕府。贞元初,还朝,擢库部郎中,为翰林学士,以工部侍
郎知吏部选。浮屠法凑以罪为民诉阙下,诏御史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张彧、大
理卿郑云达为三司,与功德判官诸葛述参按。述,故史也,余庆劾述猥贱,不宜
与三司杂治,时韪其言。
贞元十四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每奏对,多傅经义。素善度
支使于<丕页>,凡所陈,必左右之,<丕页>坐事贬;又岁旱饥,朝廷议赈禁卫十
军,为中书史漏言。叠二忤,故贬郴州司马。
顺宗以尚书左丞召,会宪宗立,即其官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主书滑涣
与宦人刘光琦相倚为奸,每宰相议,为光琦沮变者,令涣往请必得,由是四方赀
饷奔委之,弟泳至官刺史。杜佑、郑絪执政,颇姑息,而佑常行辈待,不名也。
至余庆议事,涣傲然指画诸宰相前,余庆叱去。未几,罢为太子宾客。后涣以赃
败,帝浸闻叱去事,善之。改国子祭酒,累迁吏部尚书。
医工崔环者,自淮南小将除黄州司马,余庆执奏:“诸道散将无功受五品正
员,开徼幸路,不可。”权者不悦,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自朱泚乱,都
辇数惊,太常肄乐禁用鼓,余庆以时久平,奏复旧制。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入
拜太子少师,请老,不许。
时数赦,官多泛阶;又帝亲郊,陪祠者授三品、五品,不计考;使府宾吏,
以军功借赐朱紫率十八;近臣谢、郎官出使,多所赐与;每朝会,朱紫满廷而少
衣绿者。品服太滥,人不以为贵,帝亦恶之,始诏余庆条奏惩革。迁尚书左仆射。
仆射比非其人,及余庆以宿德进,公论浩然归重。帝患典制不伦,谓余庆淹该前
载,乃诏为详定使,俾参裁订正。余庆引韩愈、李程为副,崔郾、陈佩、杨嗣复、
庾敬休为判官,凡损增仪矩,号称详衷。
俄拜凤翔尹,节度凤翔。复为太子少师,封荥阳郡公,兼判国子祭酒事。建
言:“兵兴以来,学校废,诸生离散。今天下承平,臣愿率文吏月俸百取一,以
资完葺。”诏可。穆宗立,加检校司徒。卒,年七十五,赠太保,谥曰贞。帝以
其贫,特给一月奉料为赗禭。
余庆少砥砺,行己完洁。仕四朝,其禄悉赒所亲,或济人急,而自奉粗狭。
至官府,乃开肆广大,常语人曰:“禄不及亲友而侈仆妾者,吾鄙之。”大抵中
外姻嫁,其礼献皆亲阅之。后生内谒,必引见,谆谆教以经义,务成就儒学。自
至德后,方镇除拜,必遣内使持幢节就第,至则多馈金帛,且以媚天子,唯恐不
厚,故一使者纳至数百万缗。宪宗每命余庆,必诫使曰:“是家贫,不可妄求取。”
议者或诋其沽激,余庆不屑也。奏议类用古言,如“仰给县官”、“马万蹄”,
有司不晓何等语,人訾其不适时。与从父絪家昭国坊,絪第在南,余庆第在北,
世谓“南郑相”、“北郑相”云。子澣。澣本名涵,避文宗故名,改焉。第
进士,累迁右补阙。敢言,无所讳,宪宗谓余庆曰:“涵,卿令子而朕直臣也,
可更相贺。”迁起居舍人、考功员外郎。时刺史或迫吏下纪功爱,涵请责观察使
以杜其欺。余庆为仆射,避除国子博士、史馆脩撰。
文宗立,入翰林为侍讲学士。帝使稡撷经史为《要录》,爱其博而精,试
举诸条擿问之,随即酬析,无留答,因赐金紫服。累进尚书左丞,出为山南西道
节度使。始,余庆在兴元创学庐,澣嗣完之,养生徒,风化大行。以户部尚书
召,未拜,卒。年六十四,赠尚书右仆射,谥曰宣。
四子,处诲、从谠尤知名。
处诲,字廷美,文辞秀拔。仕历刑部侍郎、浙东观察、宣武节度使,卒。先
是,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处诲谓未详,更撰《明皇杂录》,为时盛传。
从谠,字正求。及进士第,补校书郎,迁累左补阙。令狐綯、魏扶皆澣门
生,数进誉之,迁中书舍人。咸通中,为吏部侍郎,铨次明允。出为河东节度使,
徙宣武,以善最闻。改岭南东道节度。先是,林邑蛮内侵,召天下兵进援,会庞
勋乱,不复遣,而北兵寡弱。从谠募土豪,署其酋右职,为约束,使相捍御,交、
广晏然。
僖宗立,召为刑部尚书。久之,擢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门下侍郎。沙陀都
督李国昌间边多虞,入据振武、云朔等州,南略太谷。河东节度使康传圭遣大将
伊钊、张彦球、苏弘轸引兵拒之,战数负,传圭斩轸以徇。彦球所部反,攻传圭,
杀之,劫府库为乱。朝廷以为忧,帝欲大臣临制,乃拜从谠检校司徒,以宰相秩
复为河东节度,兼行营招讨使,诏自择参佐。从谠即表长安令王调自副,兵部员
外郎刘崇龟、司勋员外郎赵崇为节度观察府判官,前进士刘崇鲁推官,左拾遗李
渥掌书记,长安尉崔泽支使,皆一时选。京师士人比太原为小朝廷,言得才多也。
时承军乱,剽夺日旁午。从谠既视事,奸无庾情,乃推捕反贼,诛其首恶。以彦
球本善意,且才可任,释不问,而付以兵,旷无余猜,故得其死力。渠凶宿狡不
敢发,发又辄得,士皆寒毛惕伏。
会黄巢犯京师,帝驻梁、汉,诏从谠发部兵属北面招讨副使诸葛爽入讨。从
谠团士五千,遣将论安从爽。而李克用谓太原可乘,以沙陀兵奄入其地,壁汾东,
释言讨贼,须索繁仍。从谠以饩醪犒军,克用隃谓曰:“我且引而南,欲与公
面约。”从谠登城,开勉感概,使立功报天子厚恩,克用辞穷,再拜去。然阴纵
其下肆掠,以撼人心。从谠追安,使与将王蟾、高弁等踵击,亦会振武契苾通至,
与沙陀战,沙陀大败引还。即遣安等屯北百井,安擅还,从谠合诸将,命持安出,
斩之鞠场。中和二年,朝廷赦沙陀,使击贼自赎,兵不敢道太原,繇岚、石并河
而南,独克用从数百骑过辞城下,从谠以名马器币归之。明年,贼平,诏克用代
领河东。克用使来曰:“方省亲雁门,愿公徐行。”从谠即日以监军周从寓知兵
马留后,掌书记刘崇鲁知观察留后,敕克用至,按籍效之,乃行。
黄头军以粮少劫其赀,从谠间走绛州,方道梗不通,数月,召拜司空,复秉
政,进太傅兼侍中。从帝至兴元,以疾乞骸骨,拜太子太保,还第,卒。谥文忠。
从谠进止有礼法,性不矜满,沈毅有谋。在汴时,以处晦殁于镇,讫代,不
奏乐牙中。识陆扆于后生,数称誉之,扆后位宰相。张彦球者,拳挚善断,累破
虏有功,奏为行军司马,后署金吾将军。初,盗流中原,沙陀强悍,而卒收其用
者,盖从谠为太原重也。时郑畋以宰相镇凤翔,移檄讨贼,两人以忠义相提衡,
贼尤惮之,号“二郑”云。
郑珣瑜,字元伯,郑州荥泽人。少孤,值天宝乱,退耕陆浑山,以养母,不
干州里。转运使刘晏奏补宁陵、宋城尉,山南节度使张献诚表南郑丞,皆谢不应。
大历中,以讽谏主文科高第,授大理评事,调阳翟丞,以拔萃为万年尉。崔祐甫
为相,擢左补阙,出为泾原帅府判官。入拜侍御史、刑部员外郎,以母丧解。讫
丧,迁吏部。贞元初,诏择十省郎治畿、赤,珣瑜检校本官兼奉先令。明年,进
饶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四迁吏部侍郎。
为河南尹。未入境,会德宗生日,尹当献马,吏欲前取印,白珣瑜视事,且
内贽。珣瑜徐曰:“未到官而遽事献,礼欤?”不听。性严重少言,未尝以私托
人,而人亦不敢谒以私。既至河南,清静惠下,贱敛贵发以便民。方是时,韩全
义将兵伐蔡,河南主馈运,珣瑜密储之阳翟,以给官军,百姓不知僦运劳。凡迎
送敕使,皆在常处,吏密识其马,进退不数步差也。全义与监军别檄有所取,非
诏约者,珣瑜辄挂壁不酬。至军罢,凡数百封。有谏者曰:“军须期会为急,公
可不报?”珣瑜曰:“武士统戎,多恃以取求。苟以为罪,尹宜坐之,终不为万
人产沴也。”故下无怨讟。时谓治河南比张延赏,而重厚坚正过之。
复以吏部侍郎召,进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实为京兆尹,剥下务
进奉,珣瑜显诘曰:“留府缗帛入有素,余者应内度支。今进奉乃出何色邪?”
具以对。实方幸,依违以免。
顺宗立,即迁吏部尚书。王叔文起州吏为翰林学士、盐铁副使,内交奄人,
攘挠政机。韦执谊为宰相,居外奉行。叔文一日至中书见执谊,直吏曰:“方宰
相会食,百官无见者。”叔文恚,叱吏,吏走入白,执谊起,就阁与叔文语。珣
瑜与杜佑、高郢辍饔以待。顷之,吏白:“二公同饭矣。”珣瑜喟曰:“吾可复
居此乎!”命左右取马归,卧家不出七日,罢为吏部尚书。亦会有疾,数月卒,
年六十八,赠尚书左仆射。太常博士徐复谥文献,兵部侍郎李巽言:“文者,经
纬天地。用二谥,非《春秋》之正,请更议。”复谓:“二谥,周、汉以来有之。
威烈、慎静,周也;文终、文成,汉也。况珣瑜名臣,二谥不嫌。”巽曰:“谥
一,正也,尧、舜是也。二谥,非古也,法所不载。”诏从复议。子覃。
覃以父荫补弘文校书郎,擢累谏议大夫。宪宗取五中官为和籴使,覃奏罢之。
穆宗立,不恤国事,数荒昵。吐蕃方强。覃与崔郾等廷对曰:“陛下新即位,
宜侧身勤政,而内耽宴嬉,外盘游畋。今吐蕃在边,狙候中国,假令缓急,臣下
乃不知陛下所在,不败事乎?夫金缯所出,固民膏血,可使倡优无功滥被赐与?
愿节用之,以所余备边,毋令有司重取百姓,天下之幸也。”帝不怿,顾宰相萧
俛曰:“是皆何人?”俛曰:“谏官也。”帝意解,乃曰:“朕之阙,下能
尽规,忠也。”因诏覃曰:“阁中殊不款款,后有为我言者,当见卿延英。”时
阁中奏久废,至是,士相庆。
王承元徙郑滑节度使,镇人固留不出。承元请以重臣劳安其军,诏覃为宣谕
使,起居舍人王璠副之。始,镇人慢甚,及覃传诏,开勖大义,军遂安,承元乃
得去。
宝历初,擢京兆尹。文宗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进工部侍郎。覃于经术该深,
谆笃守正,帝尤重之。李宗闵、牛僧孺知政,以覃与李德裕厚,忌其亲近为助力,
阳迁工部尚书,罢侍讲,欲推远之。帝雅向学,颇思覃,复召为侍讲学士。德裕
既相,以为御史大夫。帝尝谓殷侑善言经,其为人郑覃比也。宗闵猥曰:“二人
诚通经,然其议论不足取。”德裕曰:“覃、侑之言,它人不欲闻,惟陛下宜闻
之。”俄德裕罢,宗闵复用,覃繇户部尚书下除秘书监。宗闵得罪,迁刑部尚书,
进尚书右仆射,判国子祭酒。李训诛,帝召覃视诏禁中,遂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封荥阳郡公。
不喜文辞,病进士浮夸,建废其科,曰:“南北朝所以不治,文采胜质厚也。
士惟用才,何必文辞。”又言:“文人多佻薄。”帝曰:“纯薄似赋性之异,奚
特进士耶?且设是科二百年,渠可易?”乃止。帝尝谓百司不可使一日弛惰,因
指香案炉曰:“此始华好,用久则晦,不治饰,何由复新?”覃曰:“救世之敝,
在先责实。比皆不摄职事,至慕王夷甫,以不及为靳。此本于治平,人人无事,
安逸致然。”帝曰:“要在谨法度而已。”进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帝坐延英论诗工否,覃曰:“孔子所删,三百篇是已,其非雅正者,乌足为
天子道哉?夫《风》、大小《雅》,皆下刺上之变,非上化下为之。故王者采诗,
以考风俗得失。若陈后主、隋炀帝特能诗之章解,而不知王术,故卒归于乱。章
什諓諓,愿陛下不取也。”
帝每言:“顺宗事不详实,史臣韩愈岂当时屈人邪?昔汉司马迁《与任安书》,
辞多怨怼,故《武帝本纪》多失实。”覃曰:“武帝中年大发兵事边,生人耗
瘁,府库殚竭,迁所述非过言。”李石曰:“覃所陈,因武帝以谏,欲陛下终究
盛德。”帝曰:“诚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覃曰:“陛下乐观书,然要义
不过一二,陛下所道是矣。宜寝馈以之。”
覃既名儒,故以宰相领祭酒,请太学《五经》,经置博士,禄廪比王府官。
再迁太子太师。开成三年,旱,帝多出宫人,李珏入贺曰:“汉制,八月选人;
晋武帝平吴,多采择;仲尼所谓未见好德者。陛下以为无益,放之,盛德也。”
覃又推赞曰:“晋以采择之失,举天下为左衽,宜陛下以为殷鉴。”帝善其将美。
以病乞去位,有诏解太子太师,许五日一入中书,商量政事。俄罢为尚书左仆射。
武宗初,李德裕复用,欲援覃共政,固辞,乃授司空,致仕,卒。
覃清正退约,与人未尝串狎。位相国,所居第不加饰,内无妾媵。女孙适崔
皋,官裁九品卫佐,帝重其不昏权家。覃之侍讲,每以厚风俗、黜朋比再三为天
子言,故终为相。然疾恶多所不容,世以为太过,惮之。始,覃以经籍刓缪,
博士陋浅不能正,建言:“愿与钜学鸿生共力雠刊,准汉旧事,镂石太学,示万
世法。”诏可。覃乃表周墀、崔球、张次宗、孔温业等是正其文,刻于石。子裔
绰。
裔绰峭立有父风,以门荫进,为李德裕所知,擢渭南尉。直弘文馆,累迁谏
议大夫。宣宗初,刘潼繇郑州刺史授桂管观察使,裔绰固争:“潼被责未久,不
宜付廉察。”帝已遣使者颁诏,追罢之。迁给事中。杨汉公为荆南节度使,坐贪
沓,贬秘书监,寻拜同州刺史,裔绰与郑公舆封还制书。帝自即位,谏臣规正无
不纳。至是,有为汉公地者,遂终不易。会赐宴禁中,天子击球,至门下官,谓
二人曰:“近论汉公事,类朋党者。”裔绰曰:“同州,太宗兴王地,陛下为人
子孙,当慎所付。且汉公墨没败官,奈何以重地私之?”帝变色。翌日,贬商州
刺史。时犹衣绿,因诏赐绯鱼。后繇秘书监迁浙东观察使,终太子少保。覃弟朗。
朗,字有融,始辟柳公绰山南幕府,入迁右拾遗。开成中,擢起居郎。文宗
与宰相议政,适见朗执笔螭头下,谓曰:“向所论事,亦记之乎?朕将观之。”
朗曰:“臣执笔所书者,史也。故事,天子不观史,昔太宗欲观之,朱子奢曰:
‘史不隐善,不讳恶。自中主而下,或饰非护失,见之,则史官无以自免,且不
敢直笔。’褚遂良亦称:‘史记天子言动,虽非法必书,庶几自饬。’”帝悦,
谓宰相曰:“朗援故事,不畀朕见起居注,可谓善守职者。然人君之为,善恶必
记,朕恐平日言之不协治体,为将来羞,庶一见,得以自改。”朗遂上之。
累迁谏议大夫,为侍讲学士。由华州刺史入拜御史中丞、户部侍郎。为鄂岳、
浙西观察使,进义武、宣武二节度。历工部尚书判度支、御史大夫,复为工部尚
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人李敬寔排朗驺导驰去,朗以闻。宣宗诘敬寔,自言
供奉官不避道,帝曰:“传我命则绝道行可也,而私出,不避宰相邪?”即斥敬
寔。右拾遗郑言者,故在幕府,朗以谏臣与辅相争得失,不论则废职,奏徙它官。
久之,以疾自陈,罢为太子少师。卒,赠司空。
始,朗举进士,有相者言:“君当贵,然不可以科第进。”俄而有司擢朗第
一,既又覆实被放,相者贺曰:“安之。”已而果相。
高郢,字公楚,其先自渤海徙卫州,遂为卫州人。九岁通《春秋》,工属文,
著《语默赋》,诸儒称之。父伯祥为好畤尉,安禄山陷京师,将诛之,郢尚幼,
解衣请代,贼义,并贷之。
宝应初,及进士第。代宗为太后营章敬寺,郢以白衣上书谏曰:
陛下大孝因心,与天罔极,烝烝之思,要无以加。臣谓悉力追孝,诚为有益,
妨时剿人,不得无损。舍人就寺,何福之为?昔鲁庄公、丹桓公庙楹而刻其桷,
《春秋》书之为非礼。汉孝惠、孝景、孝宣令郡国诸侯立高祖、文、武庙,至元
帝,与博士、议郎斟酌古礼,一罢之。夫庙犹不越礼而立,况寺非宗祏所安、
神灵所宅乎?殚万人之力,邀一切之报,其为不可亦明矣。
间者昆吾孔炽,荐食生人,百姓懔懔,无日不惕。遣将攘却,亡尺寸功,陇
外壤地,委诸豺狼。太宗敔难之业,传之陛下,一夫不获,尺土见侵,告成之时,
犹恐有阙。况用武以来十三年,伤者不救,死者不收,缮卒补乘,于今未已。夫
兴师十万,日费千金,计十三年,举百万之众,资粮屝屦,取足于人,劳罢宛
转,十不一在。父子兄弟,相视无聊,延颈嗷嗷,以役王命。纵未能出禁财,赡
鳏寡,犹当稍息劳敝,以噢休之。奈何戎虏未平,侵地未复,金革未戢,疲人未
抚,太仓无终岁之储,大农有榷酤之敝,欲以此时兴力役哉?比八月雨不润下,
菽麦失时,黔首狼顾,忧在艰食,若遂不给,将何以救之?无寺犹可,无人其可
乎?然土木之勤,功用之费,不虚府库,将焉取之?府库既竭,则又诛求,若人
不堪命,盗贼相挺而兴,戎狄乘间,以为风尘,得不为陛下深忧乎?

[发帖际遇]: 林风拜岳老三为师,得到见面礼银两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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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臣闻圣人受命于天,以人为主,苟功济于天,天人同和,则宗庙受福,子孙
蒙庆。《传》曰:“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又曰:“无念尔
祖,聿脩厥德,”“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是知王者之孝,在于承顺天地,严
配宗考,恭慎德教,以临兆民。俾四海之内,欢心助祭,延福流祚,永永无穷。
未闻崇树梵宫,雕琢金玉之为孝者。夏禹卑宫室,尽力沟洫,人到于今称之。梁
武帝穷土木,饰塔庙,人无称焉。陛下若节用爱人,当与夏后齐美,何必劳人动
众,踵梁武遗风乎?及制作之初,支费尚浅,人贵量力,不贵必成,事贵相时,
不贵必遂。陛下若回思虑,从人心,则圣德孝思,格于天地,千福万禄,先后受
之,曾是一寺较功德邪?
书奏,未报。复上言:
王者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必稽于众而顺于人,则自然之福,不求而至,未
然之祸,不除而绝。臣闻神人无功者,不为有功之功;圣人无名者,不为有名之
名。不为有功之功,故功莫大;不为有名之名,故名莫厚。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
不费财以求福;脩德以销祸,不劳人以攘祸。陛下之营作,臣窃惑之。若以为功,
则天覆地载,阴施阳化,未曾有为也;若以为名,则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未曾
有待也;若以致福,则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不在费财;若以攘祸,则方务厥德,
罔有天灾,不在劳人。今兴造趣急,人徒竭作,土木并起,日课万工,不遑食息,
搒笞愁痛,盈于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陛下戢定多难,励精思治,务行宽
仁,以幸天下。今固违群情,徇左右过计,臣窃为陛下惜之。
不纳。
以茂才异行高第,累擢咸阳尉。郭子仪取为朔方掌书记。子仪怒判官张昙,
奏抵死,郢引捄甚力,忤子仪意,下徙猗氏丞。李怀光引佐邠宁府。怀光将还
河中,郢劝不如西迎乘舆,怀光反方锐,不听。既又欲悉兵鼓而西。时浑瑊提孤
军抗贼,群将未集,郢恐为怀光所乘,与李庸阝固止之。会怀光子琟候郢,郢
因胁说曰:“君视天宝以来称兵者,今尚谁在?且国家固有天命,人力不豫焉。
今若恃众而动,自绝于天。十室之小,必得忠信,安知三军不有奔溃而助顺者乎?”
琟大惧,流汗不能语。郢因与其将吕鸣岳、张延英谋间道归国,事泄,怀光
先斩二将,然后引郢诘诮,郢抗词无所愧隐,观者为泣下。怀光惭,赦之。孔巢
父遇害,郢抚尸而哭。怀光已诛,李晟表其忠,马燧奏管书记。召拜主客员外郎,
迁中书舍人。久之,进礼部侍郎。时四方士务朋比,更相誉荐,以动有司,徇名
亡实。郢疾之,乃谢绝请谒,颛行艺。司贡部凡三岁,甄幽独,抑浮华,流竞之
俗为衰。迁太常卿。
贞元末,擢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顺宗立,病不能事,王叔文党根
据朝廷,帝始诏皇太子监国,而郢以刑部尚书罢。明年,为华州刺史,政尚仁静。
初,骆元光自华引军戍良原。元光卒,军入神策,而州仍岁饷其粮,民困输入,
累刺史惮不敢白,郢奏罢之。复召为太常卿,除御史大夫。数月,改兵部尚书,
固乞骸骨,以尚书右仆射致仕。卒,年七十二,赠太子太保,谥曰贞。
郢恭慎不与人交。常掌制诰,家无留橐,或劝盍如前人传制集者,答曰:“
王言不可藏私家。”生平不治产,有劝营之者,答曰:“禄禀虽薄,在我则有余,
田庄何所取乎?”郢之相也,与郑珣瑜同拜。既叔文用事,珣瑜忧甚,争不能得,
乃称疾不出,郢未有所建白,俄与珣瑜免,故议者贤珣瑜而咎郢。子定。
赞曰:王叔文虽内连姏尹,外倚奸回,以攘天权。然是时太子已长,朝无
嫌罅,若珣瑜、郢与杜佑等毅然引东宫监国,执退叔文辈,其力不难。顾循嘿苟
安,所谓焉用彼相者矣。珣瑜一忿卧第,与郢、佑固位,二者亦不足相轻重云。
定,辩惠,七岁读《尚书》,至《汤誓》,跪问郢曰:“奈何以臣伐君?”
郢曰:“应天顺人,何云伐邪?”对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是顺人
乎?”郢异之。小字董二,世重其早惠,以字显。长通王氏《易》,为图合八出,
上圆下方,合则重,转则演,七转而六十四卦,六甲、八节备焉。仕至京兆府参
军。
郑絪,字文明,余庆从父行也。幼有奇志,善属文,所交皆天下有名士。擢
进士、宏辞高第。张延赏帅剑南,奏署掌书记。入为起居郎、翰林学士,累迁中
书舍人。
德宗自兴元还,置六军统军视六尚书,以处功臣,除制用白麻付外。又废宣
武军,益左右神策,以监军为中尉。窦文场恃功,阴讽宰相进拟如统军比。絪当
作制,奏言:“天子封建,或用宰相,以白麻署制,付中书、门下。今以命中尉,
不识陛下特以宠文场邪?遂著为令也?”帝悟,谓文场曰:“武德、贞观时,中
人止内侍,诸卫将军同正赐绯者无几。自鱼朝恩以来,无复旧制。朕今用尔不谓
无私,若麻制宣告,天下谓尔胁我为之。”文场叩头谢。更命中书作诏,并罢统
军用麻矣。明日,帝见絪曰:“宰相不能拒中人,得卿言乃悟。”
顺宗病,不得语,王叔文与牛美人用事,权震中外,惮广陵王雄睿,欲危之。
帝召絪草立太子诏,絪不请辄书曰:“立嫡以长。”跪白之,帝颔乃定。
宪宗即位,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门下侍郎。始,卢从史阴与
王承宗连和,有诏归潞,从史辞潞乏粮,请留军山东。李吉甫密谮絪漏言于从史,
帝怒,坐浴堂殿,召学士李绛语其故,且曰:“若何而处?”绛曰:“诚如是,
罪当族。然谁以闻陛下者?”曰:“吉甫为我言。”绛曰:“絪任宰相,识名节,
不当如犬彘枭獍与奸臣外通。恐吉甫势轧内忌,造为丑辞以怒陛下。”帝良久曰:
“几误我!”
先是,杜黄裳方为帝夷削节度,强王室,建议裁可,不关决于絪,絪常默默。
居位四年,罢为太子宾客。久乃检校礼部尚书,出为岭南节度使,后累迁河中节
度。入为御史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保。文宗太和中,年老乞骸骨,
以太子太傅致仕。卒,年七十八,赠司空,谥曰宣。
絪本以儒术进,守道寡欲,所居不为烜赫事,以笃实称。善名理学,世以耆
德推之。
孙颢,举进士,以起居郎尚万寿公主,拜驸马都尉。有器识。宣宗时,恩宠
无比。终检校礼部尚书、河南尹。
权德舆,字载之。父皋,见《卓行传》。德舆七岁居父丧,哭踊如成人。未
冠,以文章称诸儒间。韩洄黜陟河南,辟置幕府。复从江西观察使李兼府为判官。
杜佑、裴胄交辟之。德宗闻其材,召为太常博士,改左补阙。
贞元八年,关东、淮南、浙西州县大水,坏庐舍,漂杀人。德舆建言:“江、
淮田一善熟,则旁资数道,故天下大计,仰于东南。今霪雨二时,农田不开,逋
亡日众。宜择群臣明识通方者,持节劳徕,问人所疾苦,蠲其租入,与连帅守长
讲求所宜。赋取于人,不若藏于人之固也。”帝乃遣奚陟等四人循行慰抚。裴延
龄以巧幸进,判度支,德舆上疏斥言:“延龄以常赋正额用度未尽者为羡利,以
夸己功;用官钱售常平杂物,还取其直,号别贮羡钱,因以罔上;边军乏,不禀
粮,召祸疆场,其事不细。陛下疑为流言,胡不以新利召延龄,质核本末,择中
朝臣按覆边资。如言者不谬,则邦国之务,不宜委非其人。”疏奏,不省。
迁起居舍人。岁中,兼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当是时,帝亲揽庶政,重除拜,
凡命诸朝,皆手制中下。始,德舆知制诰,而徐岱给事中,高郢为舍人。居数岁,
岱卒,郢知礼部,德舆独直两省,数旬一还舍,乃上书言:“左右掖垣,承天子
诰命,奉行详覆,各有攸司。旧制,分曹十员,以相防检。大抵事有所壅,则吏
得为非。四方闻者,或以朝廷为乏士,要重之司,不宜久废。”帝曰:“非不知
卿之劳,但择如卿者未得其人耳。”久之,知礼部贡举,真拜侍郎。凡三岁,甄
品详谛,所得士相继为公卿、宰相。取明经初不限员。
十九年,大旱,德舆因是上陈阙政曰:“陛下斋心减膳,闵恻元元,告于宗
庙,祷诸天地,一物可祈,必致其礼,一士有请,必听其言,忧人之心可谓至已。
臣闻销天灾者脩政术,感人心者流惠泽,和气洽,则祥应至矣。畿甸之内,大率
赤地而无所望,转徙之人,毙踣道路,虑种麦时,种不得下。宜诏在所裁留经用,
以种贷民。今兹租赋及宿逋远贷,一切蠲除。设不蠲除,亦无可敛之理,不如先
事图之,则恩归于上矣。十四年夏旱,吏趣常赋,至县令为民殴辱者,不可不察。”
又言:“漕运本济关中,若转东都以西缘道仓廪,悉入京师,督江、淮所输以
备常数,然后约太仓一岁计,斥其余者以粜于民,则时价不踊而蓄藏者出矣。”
又言:“大历中,一缣直钱四千,今止八百,税入如旧,则出于民者五倍其初。
四方锐于上献,为国掊怨,广军实之求,而兵有虚籍,剥取多方,虽有心计巧历,
能商功利,其于割股啖口,困人均也。”又言:“比经绌放者,自谓抆拭无期,
坐为匪人,以动和气。而冬荐官逾三年未受命,衣食既空,溘然就毙,此亦穷人
之一端也。近陛下洗宥绌放者,或起为二千石,其徒更相勉,知牵复可望。惟因
而弘之,使人人自效。”帝颇采用之。
宪宗元和初,历兵部侍郎,坐累,徙太子宾客,俄还前官。时泽潞卢从史诈
傲,浸不制,其父虔卒京师,而成德王承宗父死求袭,德舆谏,以为:“欲变山
东,先择昭义之帅。从史拔自军校,偃蹇不法,今可因其丧,选守臣代之。成德
习俗既久,当制以渐,许成德之请则可,许昭义则不可。”帝不听。及王承宗叛,
从史乃诡计以挠王师,兵老无功。德舆复请赦承宗,徙从史。后皆略如所料。
会裴垍病,德舆自太常卿拜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锷繇河中入朝,
求兼宰相,李藩以为不可,德舆亦奏:“平章事非序进宜得,比方镇带宰相,必
有大忠若勋,否则强不制者,不得已与之。今锷无功,又非姑息时,一假此名,
以开后人,不可。”帝乃止。
董溪、于皋谟以运粮使盗军兴,流岭南,帝悔其轻,诏中使半道杀之。德舆
谏:“溪等方山东用兵,乾没库财,死不偿责。陛下以流斥太轻,当责臣等缪误,
审正其罪,明下诏书,与众同弃,则人人惧法。臣知已事不诤,然异时或有此比,
要须有司论报,罚一劝百,孰不甘心。”帝深然之。尝问政之宽猛孰先,对曰:
“唐家承隋苛虐,以仁厚为先。太宗皇帝见《明堂图》,始禁鞭背,列圣所循,
皆尚德教。故天宝大盗窃发,俄而夷灭,盖本朝之化,感人心之深也。”帝曰:
“诚如公言。”
德舆善辨论,开陈古今本末,以觉悟人主。为辅相,宽和不为察察名。李吉
甫再秉政,帝又自用李绛参赞大机。是时,帝切于治,事钜细悉责宰相。吉甫、
绛议论不能无持异,至帝前遽言亟辩,德舆从容不敢有所轻重,坐是罢为本官。
以检校吏部尚书留守东都,进扶风郡公。于頔以子杀人,自囚,亲戚莫敢过门,
朝廷无为请者。德舆将行,言于帝曰:“頔之罪既贷不竟,宜因赐宽诏。”帝曰:
“然,卿为吾过谕之。”复拜太常卿,徙刑部尚书。
先是,诏许孟容、蒋乂刊汇格敕,既成,上之,留禁中;德舆请出其书,与
侍郎刘伯刍参复研考,定三十篇奏上。复检校吏部尚书,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后二年,以病乞还,卒于道。年六十,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文。
德舆生三岁,知变四声,四岁能赋诗,积思经术,无不贯综。自始学至老,
未曾一日去书不观。尝著论,辨汉所以亡,西京以张禹,东京以胡广,大指有补
于世。其文雅正赡缛,当时公卿侯王功德卓异者,皆所铭纪,十常七八。虽动止
无外饰,其酝藉风流,自然可慕。贞元、元和间,为搢绅羽仪云。
子璩,字大圭,元和初,擢进士。历监察御史,有美称。宰相李宗闵乃父门
生,故荐为中书舍人。时李训挟宠,以《周易》博士在翰林,璩与舍人高元裕、
给事中郑肃、韩佽等连章劾训倾覆阴巧,且乱国,不宜出入禁中。不听。及宗闵
贬,璩屡表辨解,贬阆州刺史。文宗怜其母病,徙郑州。训诛,时人多璩明祸福
大体,能世其家。
崔群,字敦诗,贝州武城人。未冠,举进士,陆贽主贡举,梁肃荐其有公辅
才,擢甲科,举贤良方正,授秘书省校书郎。累迁右补阙、翰林学士、中书舍人。
数陈谠言,宪宗嘉纳,因诏学士:“凡奏议,待群署乃得上。”群以“禁密之言,
人人当自陈,一为故事,后或有恶直丑正,则它学士不得上书矣”,固让,见听。
惠昭太子薨,是时,遂王嫡,而澧王长,多内助。帝将建东宫,诏群为澧王作让。
群奏:“大凡己当得则让,不当得之,乌用让?今遂王嫡,宜为太子。”帝从其
议。魏博田季安以五千缣助营开业佛祠,群以为无名之献,不当受。有诏却之。
进户部侍郎。
元和十二年,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师道既诛,师古等妻子没入
掖廷,帝疑,以问群,群请释之,并还其奴婢赀产。盐铁院官权长孺坐罪抵死,
其母耄,丐子以养。帝奭然欲赦之,以问宰相,群对:“陛下幸怜其老,宜即遣
使谕旨,若须出敕,无及矣。”于是免死。群凡启奏,平恕如此。帝尝语宰相:
“听受之际,不亦难乎!比诏学士集前世事,为《辨谤略》,以自儆鉴。其要云
何?”群对:“无情,曲直辨之至易;有情,则欺为难审也。故孔子有众好众恶、
浸润肤受之说,以其难辨也。若陛下择贤而任,待之以诚,纠之以法,则人自归
正,而不敢以欺。”帝韪其言。
处州刺史苗积进羡钱七百万,群以受之失信天下,请还赐其州,以纾下户之
赋。是时,皇甫镈言利幸于帝,阴藉左右求宰相,群数言其佞邪不可用。既入对,
及开元、天宝事,群因推言其极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昔玄宗少历屯
险,更民间疾苦,故初得姚崇、宋璟、卢怀慎辅以道德,苏颋、李元纮孜孜守正,
则开元为治。其后安于逸乐,远正士,昵小人,故宇文融以言利进,李林甫、杨
国忠怙宠朋邪,则天宝为乱。愿陛下以开元为法,以天宝为戒,社稷之福也。”
又言:“世谓禄山反,为治乱分明。臣谓罢张九龄,相林甫,则治乱固已分矣。”
左右为感动。群以是讽帝,故镈衔之。帝卒自相镈。会群臣上帝号,镈欲兼用“
孝德”为号,群独以为有“睿圣”,则“孝德”并见。帝闻不乐。会度支禀赐边
士不时,物多弊恶,李光颜忧甚,至欲引佩刀自决,中外皆恐。镈奏:“边鄙无
事,乃群鼓动,欲以买直,归怨天子。”于是罢为湖南观察使。
穆宗立,以吏部侍郎召之,劳曰:“我为太子,卿力也。”群曰:“此先帝
意,臣何力焉?且陛下向为淮西节度使,臣起制草,其言有‘能辨南阳之牍,允
符东海之贵’,先帝然之,则传付久矣。”俄拜御史大夫。未几,检校兵部尚书,
充武宁节度使。群以其副王智兴得士心,不若假以节度,不报。智兴讨幽、镇还,
藉兵逐群,群失守,左迁秘书监,分司东都。改华州刺史,历宣歙池观察使,进
兵部尚书,出为荆南节度使,召拜吏部尚书。卒,年六十一,赠司空。
赞曰:圣人不畏多难,畏无难。何哉?多难之世,人人长虑而深谋,日惕于
中,犹以为未也,曰:“吾覆亡不暇,又何以安?”故能举天下付之兴,畏之也。
祸难已平,上恬下嬉,施施自如曰:“贤难得,虽无贤,尚可治也;佞可去,虽
存佞,不遽乱也。”视漏弗填,忽倾弗支,偃然自慰曰:“我曷以丧?”故能举
天下付之亡,不畏也。常人所畏,圣人易之;所不畏,圣人难之。观孝明皇帝,
本中主,遭变可与谋始,持成不可与共终。崔群以为相李林甫则治乱已分,其言
信哉!是扁鹊所以诮桓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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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六 列传第九十一

◎贾杜令狐
贾耽,字敦诗,沧州南皮人。天宝中,举明经,补临清尉。上书论事,徙太
平。河东节度使王思礼署为度支判官。累进汾州刺史,治凡七年,政有异绩。召
授鸿胪卿,兼左右威远营使。俄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梁崇义反东道,耽进屯谷城,
取均州。建中三年,徙东道。德宗在梁,耽使司马樊泽奏事。泽还,耽大置酒会
诸将。俄有急诏至,以泽代耽,召为工部尚书。耽纳诏于怀,饮如故。既罢,召
泽曰:“诏以公见代,吾且治行。”敕将吏谒泽。大将张献甫曰:“天子播越,
而行军以公命问行在,乃规旄钺,利公土地,可谓事人不忠矣。军中不平,请为
公杀之。”耽曰:“是何谓邪?朝廷有命,即为帅矣。吾今趋觐,得以君俱。”
乃行,军中遂安。
俄为东都留守。故事,居守不出城,以耽善射,优诏许猎近郊。迁义成节度
使。淄青李纳虽削伪号,而阴蓄奸谋,冀有以逞。其兵数千自行营还,道出滑,
或谓馆于外。耽曰:“与我邻道,奈何疑之,使暴于野?”命馆城中,宴庑下,
纳士皆心服。耽每畋,从数百骑,往往入纳境。纳大喜,然畏其德,不敢谋。
贞元九年,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封魏国公。常以方镇帅缺,
当自天子命之,若谋之军中,则下有背向,人固不安。帝然之,不用也。顺宗立,
进检校司空、左仆射。时王叔文等干政,耽病之,屡移疾乞骸骨,不许。卒,年
七十六,赠太傅,谥曰元靖。
耽嗜观书,老益勤,尤悉地理。四方之人与使夷狄者见之,必从询索风俗,
故天下地土区产、山川夷岨,必究知之。方吐蕃盛强,盗有陇西,异时州县远近,
有司不复传。耽乃绘布陇右、山南九州,且载河所经受为图,又以洮湟甘凉屯镇
頟籍、道里广狭、山险水原为《别录》六篇、《河西戎之录》四篇,上之。诏赐
币马珍器。又图《海内华夷》,广三丈,从三丈三尺,以寸为百里。并撰《古今
郡国县道四夷述》,其中国本之《禹贡》,外夷本班固《汉书》,古郡国题以墨,
今州县以朱,刊落疏舛,多所厘正。帝善之,赐予加等。或指图问其邦人,咸得
其真。又著《贞元十道录》,以贞观分天下隶十道,在景云为按察,开元为采访,
废置升降备焉。至阴阳杂数罔不通。
其器恢然,盖长者也,不喜臧否人物。为相十三年,虽安危大事亡所发明,
而检身厉行,自其所长。每归第,对宾客无少倦,家人近习,不见其喜愠。世谓
淳德有常者。
杜佑,字君卿,京兆万年人。父希望,重然诺,所交游皆一时俊杰。为安陵
令,都督宋庆礼表其异政。坐小累去官。开元中,交河公主嫁突骑施,诏希望为
和亲判官。信安郡王漪表署灵州别驾、关内道度支判官。自代州都督召还京师,
对边事,玄宗才之。属吐蕃攻勃律,勃律乞归,右相李林甫方领陇西节度,故拜
希望鄯州都督,知留后。驰传度陇,破乌莽众,斩千余级,进拔新城,振旅而还。
擢鸿胪卿。于是置镇西军,希望引师部分塞下,吐蕃惧,遗书求和。希望报曰:
“受和非臣下所得专。”虏悉众争坛泉,希望大小战数十,俘其大酋,至莫门,
焚积蓄,卒城而还。授二子官。时军屡兴,府库虚寡,希望居数岁,刍粟金帛丰
余。宦者牛仙童行边,或劝希望结其驩,答曰:“以货藩身,吾不忍。”仙童还
奏希望不职,下迁恒州刺史,徙西河。而仙童受诸将金事泄,抵死,畀金者皆得
罪。希望爱重文学,门下所引如崔颢等皆名重当时。
佑以荫补济南参军事、剡县丞。尝过润州刺史韦元甫,元甫以故人子待之,
不加礼。它日,元甫有疑狱不能决,试讯佑,佑为辨处,契要无不尽。元甫奇之,
署司法参军,府徙浙西、淮南,表置幕府。入为工部郎中,充江淮青苗使,再迁
容管经略使。杨炎辅政,历金部郎中,为水陆转运使,改度支兼和籴使。于是军
兴馈漕,佑得剸决。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建中初,河朔兵挐战,民困,赋无所出。
佑以为救敝莫若省用,省用则省官,乃上议曰:
汉光武建武中废县四百,吏率十署一;魏太和时分遣使者省吏员,正始时并
郡县;晋太元省官七百;隋开皇废郡五百;贞观初省内官六百员。设官之本,以
治众庶,故古者计人置吏,不肯虚设。自汉至唐,因征战艰难以省吏员,诚救弊
之切也。
昔咎繇作士,今刑部尚书、大理卿,则二咎繇也。垂作共工,今工部尚书、
将作监,则二垂也。契作司徒,今司徒、户部尚书,则二契也。伯夷为秩宗,今
礼部尚书、礼仪使,则二伯夷也。伯益为虞,今虞部郎中、都水使司,则二伯益
也。伯冏为太仆,今太仆卿、驾部郎中、尚辇奉御、闲厩使,则四伯冏也。古天
子有六军,汉前后左右将军四人,今十二卫、神策八军,凡将军六十员。旧名不
废,新资日加。且汉置别驾,随刺史巡察,犹今观察使之有副也。参军者,参其
府军事,犹今节度判官也。官名职务,直迁易不同尔,讵有事实哉?诚宜斟酌繁
省。欲致治者先正名。神龙中,官纪荡然,有司大集选者,既无阙员,则置员外
官二千人,自是以为常。当开元、天宝中,四方无虞,编户九百余万,帑藏丰溢,
虽有浮费,不足为忧。今黎苗凋瘵,天下户百三十万,陛下诏使者按比,才得三
百万,比天宝三分之一,就中浮寄又五之二,出赋者已耗,而食之者如旧,安可
不革?
议者以天下尚有跋扈不廷,一省官吏,被罢者皆往托焉。此常情之说,类非
至论。且才者荐用,不才者何患其亡,又况顾姻戚家产哉!建武时公孙述、隗嚣
未灭,太和、正始、太元时吴、蜀鼎立,开皇时陈尚割据,皆罗取俊乂,犹不虑
失人以资敌。今田悦辈繁刑暴赋,惟军是恤,遇士人如奴,固无范睢业秦、贾季
强狄之患。若以习久不可以遽改,且应权省别驾、参军、司马,州县额内官,约
户置尉。当罢者,有行义,在所以闻;不如状,举者当坐;不为人举者,任参常
调。亦何患哉?如魏置柱国,当时宿德盛业者居之,贵宠第一;周、隋间授受已
多,国家以为勋级,才得地三十顷耳。又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大夫,亦官名,以
其太多,回作阶级。随时立制,遇弊则变,何必因循惮改作耶?
议入,不省。
卢杞当国,恶之,出为苏州刺史。前刺史母丧解,佑母在,辞不行,改饶州。
俄迁岭南节度使。佑为开大衢,疏析廛闬,以息火灾。朱厓黎民三世保险不宾,
佑讨平之。召拜尚书右丞。俄出为淮南节度使,以母丧解,诏不许。
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卒,军乱,立其子愔,请于朝,帝不许,乃诏佑检校尚书
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节度徐泗讨定之。佑具舠舰,遣属将孟准度淮击徐,
不克,引还。佑于出师应变非所长,因固境不敢进,乃招授愔徐州节度使,析濠、
泗二州隶淮南。初,佑决雷陂以广灌溉,斥海濒弃地为田,积米至五十万斛,列
营三十区,士马整饬,四邻畏之;然宽假僚佐,故南宫僔、李亚、郑元均至争
权乱政,帝为佑斥去之。
十九年,拜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德宗崩,诏摄冢宰。进检校司徒,
兼度支盐铁使。于是王叔文为副,佑既以宰相不亲事,叔文遂专权。后叔文以母
丧还第,佑有所按决,郎中陈谏请须叔文,佑曰:“使不可专耶?”乃出谏为河
中少尹。叔文欲摇东宫,冀佑为助,佑不应,乃谋逐之,未决而败。佑更荐李巽
以自副。宪宗在谅暗,复摄冢宰,尽让度支盐铁于巽。始,度支啬,用度多,署
吏权摄百司,繁而不纲;佑以营缮还将作,木炭归司农,湅染还少府,职务简
修。明年,拜司徒,封岐国公。
党项阴导吐蕃为乱,诸将邀功,请讨之。佑以为无良边臣,有为而叛,即上
疏曰:
昔周宣中兴,猃狁为害,追之太原,及境而止,不欲弊中国,怒远夷也。秦
恃兵力,北拒匈奴,西逐诸羌,结怨阶乱,实生谪戍。盖圣王之治天下,惟欲绥
静生人,西至于流沙,东渐于海,在北与南,止存声教,岂疲内而事外耶?昔冯
奉世矫诏斩莎车王,传首京师,威震西域,宣帝议加爵土,萧望之独谓矫制违命,
虽有功不可为法,恐后奉使者为国家生事夷狄。比突厥默啜寇害中国,开元初,
郝灵佺捕斩之,自谓功莫与二,宋璟虑边臣由此邀功,但授郎将而已,繇是讫开
元之盛,不复议边,中国遂安。此成败鉴戒之不远也。
党项小蕃,与中国杂处,间者边将侵刻,利其善马子女,敛求繇役,遂致叛
亡,与北狄西戎相诱盗边。《传》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管仲有
言:“国家无使勇猛者为边境。”此诚圣哲识微知著之略也。今戎丑方强,边备
未实,诚宜慎择良将,使之完辑,禁绝诛求,示以信诚,来则惩御,去则谨备。
彼当怀柔,革其奸谋。何必亟兴师役,坐取劳费哉?
帝嘉纳之。
岁余,乞致仕,不听,诏三五日一入中书,平章政事。佑每进见,天子尊礼
之,官而不名。后数年,固乞骸骨,帝不得已,许之。仍拜光禄大夫、守太保致
仕,俾朝朔望,遣中人锡予备厚。元和七年卒,年七十八,册赠太傅,谥曰安简。
佑资嗜学,虽贵犹夜分读书。先是,刘秩摭百家,侔周六官法,为《政典》
三十五篇,房琯称才过刘向。佑以为未尽,因广其阙,参益新礼,为二百篇,自
号《通典》,奏之,优诏嘉美,儒者服其书约而详。
为人平易逊顺,与物不违忤,人皆爱重之,方汉胡广,然练达文采不及也。
朱坡樊川,颇治亭观林苾,凿山股泉,与宾客置酒为乐。子弟皆奉朝请,贵盛为
一时冠。天性精于吏职,为治不皦察,数斡计赋,相民利病而上下之,议者称佑
治行无缺。惟晚年以妾为夫人,有所蔽云。
子式方,字考元,以荫授扬州参军事。再迁太常寺主簿,考定音律,卿高郢
称之。佑既相,出为昭应令,迁太仆卿。子悰,尚公主。式方以右戚,辄病不视
事。穆宗立,授桂管观察使。弟从郁痼疾,躬为营方药羞膳,及死,期而泣,世
称其笃行。卒,赠礼部尚书。
从郁,元和初为左补阙,崔群等以宰相子为嫌,再徙秘书丞。终驾部员外郎。
子牧。
悰,字永裕,以门荫三迁太子司议郎。权德舆为相,其婿翰林学士独孤郁以
嫌自白。宪宗见郁文雅,叹曰:“德舆有婿乃尔!”时岐阳公主,帝爱女。旧制,
选多戚里将家,帝始诏宰相李吉甫择大臣子,皆辞疾,唯悰以选召见麟德殿。礼
成,授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太和初,由澧州刺史召为京兆尹,迁凤翔忠武节度
使。入为工部尚书,判度支。会公主薨,悰久不谢,文宗怪之。户部侍郎李珏曰:
“比驸马都尉皆为公主服斩衰三年,故悰不得谢。”帝矍然,始诏杖而期,著于
令。
会昌初,为淮南节度使。武宗诏扬州监军取倡家女十七人进禁中,监军请悰
同选,又欲阅良家有姿相者,悰曰:“吾不奉诏而辄与,罪也。”监军怒,表于
帝。帝以悰有大臣体,乃诏罢所进伎,有意倚悰为相矣。逾年,召拜检校尚书右
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刘稹平,进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未几,
以本官罢,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徙西川,复镇淮南。时方旱,道路流亡藉藉,
民至漉漕渠遗米自给,呼为“圣米”,取陂泽茭蒲实皆尽,悰更表以为祥。狱囚
积数百千人,而荒湎宴适不能事。罢,兼太子太傅,分司东都。逾岁,起为留守,
复节度剑南西川。召为右仆射,判度支,进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始,宣宗世,夔王以下五王处大明宫内院,而郓王居十六宅。帝大渐,枢密
使王归长、马公儒等以遗诏立夔王,而左军中尉王宗实等入殿中,以为归长等矫
诏,乃迎郓王立之,是为懿宗。久之,遣枢密使杨庆诣中书,独揖悰,它宰相毕
諴、杜审权、蒋伸不敢进,乃授悰中人请帝监国奏,因谕悰劾大臣名不在者抵罪。
悰遽封授使者复命,谓庆曰:“上践祚未久,君等秉权,以爱憎杀大臣,公属祸
无日矣。”庆色沮去,帝怒亦释,大臣遂安。未几,册拜司空,封邠国公,以检
校司徒为凤翔、荆南节度使,加兼太傅。会黔南观察使秦匡谋讨蛮,兵败,奔于
悰,悰囚之,劾不能伏节,有诏斩之。悰不意其死,骇愕得疾卒,年八十,赠太
师。葬日,诏宰相百官临奠。
悰于大议论往往有所合,然才不周用。虽出入将相,而厚自奉养,未尝荐进
幽隐,佑之素风衰焉,故时号“秃角犀”。
子裔休,懿宗时历翰林学士、给事中,坐事贬端州司马。弟孺休,字休之。
累擢给事中。大顺初,钱镠遣弟銶率兵击徐约于苏州,破之,以海昌都将沈粲
行刺史事,而昭宗更命孺休为之,以粲为制置指挥使。镠不悦,密遣粲害焉。
始,孺休见攻也,曰:“勿杀我,当与尔金。”粲曰:“杀尔,金焉往?”与兄
述休同死。
悰弟慆。慆,咸通中为泗州刺史。会庞勋反,围城,处士辛谠自广陵来
见慆,劝出家属,独以身守。慆曰:“吾出百口求生,众心摇矣,不如与将
士生死共之。”众闻皆泣下。慆之闻难,完濬城隍,阅器械无不具。
贼将李圆易慆,驰勇士百人欲入封府库,慆为好言厚礼迎劳,贼不虞
慆之谋也。明日,伏甲士三百,宴球场,贼皆歼焉。圆怒,傅城战,慆杀数百
人,圆退壁城西。勋闻,益其兵,而以书射城中促降。会夜,慆击鼓乘城大呼,
圆气夺,奔还徐州。未几,贼焚淮口,昼夜战不息,谠乃请救于戍将郭厚本,贼
解去。浙西节度使杜审权遣将以兵千人来援,反为圆军所包,一军尽没。慆使
人间道走京师,诏戴可师以沙陀、吐浑兵二万招讨。淮南节度使令狐綯遣牙将李
湘屯淮口,与郭厚本合,为圆所败,湘等并没,于是援绝。贼乃以铁锁绝淮流,
梯冲乘城。粮尽,为薄饘以给。懿宗遣使加慆检校右散骑常侍,勉以坚守。
勋遣圆入城见慆约降,慆怒杀之。勋复遗之书,答书言安禄山、朱泚等终底
覆灭者,以阴携其党。勋累攻不得志,会招讨使马举率兵至,遂解去。围凡十月,
慆拊循士,皆殊死奋,而辛谠冒围出入,纠辑援师,卒完一州,时称为难。贼
平,慆迁义成军节度使,检校兵部尚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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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牧,字牧之,善属文。第进士,复举贤良方正。沈传师表为江西团练府巡官,
又为牛僧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擢监察御史,移疾分司东都,以弟顗病弃官。复
为宣州团练判官,拜殿中侍御史内供奉。
是时,刘从谏守泽潞,何进滔据魏博,颇骄蹇不循法度。牧追咎长庆以来朝
廷措置亡术,复失山东,钜封剧镇,所以系天下轻重,不得承袭轻授,皆国家大
事,嫌不当位而言,实有罪,故作《罪言》。其辞曰:
生人常病兵,兵祖于山东,羡于天下。不得山东,兵不可去。山东之地,禹
画九土曰冀州;舜以其分太大,离为幽州,为并州。程其水土,与河南等,常重
十三,故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辛苦。魏晋以下,工机纤杂,意态百出,
俗益卑弊,人益脆弱,唯山东敦五种,本兵矢,他不能荡而自若也。产健马,下
者日驰二百里,所以兵常当天下。冀州,以其恃强不循理,冀其必破弱;虽已破,
冀其复强大也。并州,力足以并吞也。幽州,幽阴惨杀也。圣人因以为名。
黄帝时,蚩尤为兵阶,自后帝王多居其地。周劣齐霸,不一世,晋大,常佣
役诸侯。至秦萃锐三晋,经六世乃能得韩,遂折天下脊;复得赵,因拾取诸国。
韩信联齐有之,故蒯通知汉、楚轻重在信。光武始于上谷,成于鄗。魏武举官
渡,三分天下有其二。晋乱胡作,至宋武号英雄,得蜀,得关中,尽有河南地,
十分天下之八,然不能使一人度河以窥胡。至高齐荒荡,宇文取之,隋文因以灭
陈,五百年间,天下乃一家。隋文非宋武敌也,是宋不得山东,隋得山东,故隋
为王,宋为霸。由此言之,山东,王者不得不为王,霸者不得不为霸,猾贼得之,
足以致天下不安。
天宝末,燕盗起,出入成皋、函、潼间,若涉无人地。郭、李辈兵五十万,
不能过邺。自尔百余城,天下力尽,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鹘、吐蕃,义无敢窥
者。国家因之畦河修障戍,塞其街蹊。齐、鲁、梁、蔡被其风流,因以为寇。以
里拓表,以表撑里,混澒回转,颠倒横邪,未常五年间不战。生人日顿委,四夷
日日炽,天子因之幸陕,幸汉中,焦焦然七十余年。运遭孝武,澣衣一肉,不
畋不乐,自卑冗中拔取将相,凡十三年,乃能尽得河南、山西地,洗削更革,罔
不能适。唯山东不服,亦再攻之,皆不利。岂天使生人未至于怗泰邪?岂人谋未
至邪?何其艰哉!
今日天子圣明,超出古昔,志于平治。若欲悉使生人无事,其要先去兵。不
得山东,兵不可去。今者,上策莫如自治。何者?当贞元时,山东有燕、赵、魏
叛,河南有齐、蔡叛,梁、徐、陈、汝、白马津、盟津、襄、邓、安、黄、寿春
皆戍厚兵十余所,才足自护治所,实不辍一人以他使,遂使我力解势弛,熟视不
轨者无可奈何。阶此,蜀亦叛,吴亦叛,其他未叛者,迎时上下,不可保信。自
元和初至今二十九年间,得蜀,得吴,得蔡,得齐,收郡县二百余城,所未能得,
唯山东百城耳。土地人户,财物甲兵,较之往年,岂不绰绰乎?亦足自以为治也。
法令制度,品式条章,果自治乎?贤才奸恶,搜选置舍,果自治乎?障戍镇守,
干戈车马,果自治乎?井闾阡陌,仓廪财赋,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虏为
虏。环土三千里,植根七十年,复有天下阴为之助,则安可以取?故曰:上策莫
如自治。中策莫如取魏。魏于山东最重,于河南亦最重。魏在山东,以其能遮赵
也。既不可越魏以取赵,固不可越赵以取燕。是燕、赵常取重于魏,魏常操燕、
赵之命。故魏在山东最重。黎阳距白马津三十里,新乡距盟津一百五十里,陴垒
相望,朝驾暮战,是二津,虏能溃一,则驰入成皋,不数日间。故魏于河南亦最
重。元和中,举天下兵诛蔡,诛齐,顿之五年,无山东忧者,以能得魏也。昨日
诛沧,顿之三年,无山东忧,亦以能得魏也。长庆初诛赵,一日五诸侯兵四出溃
解,以失魏也。昨日诛赵,罢如长庆时,亦以失魏也。故河南、山东之轻重在魏。
非魏强大,地形使然也。故曰:取魏为中策。最下策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
守是也。兵多粟多,驱人使战者,便于守;兵少粟少,人不驱自战者,便于战。
故我常失于战,虏常困于守。山东叛且三五世,后生所见言语举止,无非叛也,
以为事理正当如此,沉酣入骨髓,无以为非者,至有围急食尽,啖尸以战。以此
为俗,岂可与决一胜一负哉?自十余年凡三收赵,食尽且下。郗士美败,赵复振;
杜叔良败,赵复振;李听败,赵复振。故曰:不计地势,不审攻守,为浪战,最
下策也。
累迁左补阙、史馆修撰,改膳部员外郎。宰相李德裕素奇其才。会昌中,黠
戛斯破回鹘,回鹘种落溃入漠南,牧说德裕不如遂取之,以为:“两汉伐虏,常
以秋冬,当匈奴劲弓折胶,重马免乳,与之相校,故败多胜少。今若以仲夏发幽、
并突骑及酒泉兵,出其意外,一举无类矣。”德裕善之。会刘稹拒命,诏诸镇兵
讨之,牧复移书于德裕,以“河阳西北去天井关强百里,用万人为垒,窒其口,
深壁勿与战。成德军世与昭义为敌,王元达思一雪以自奋,然不能长驱径捣上党,
其必取者在西面。今若以忠武、武宁两军益青州精甲五千、宣润弩手二千,道绛
而入,不数月必覆贼巢。昭义之食,尽仰山东,常日节度使率留食邢州,山西兵
单少,可乘虚袭取。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俄而泽潞平,略如牧策。历
黄、池、睦三州刺史,入为司勋员外郎,常兼史职。改吏部,复乞为湖州刺史。
逾年,以考功郎中知制诰,迁中书舍人。
牧刚直有奇节,不为龊龊小谨,敢论列大事,指陈病利尤切至。少与李甘、
李中敏、宋邧善,其通古今,善处成败,甘等不及也。牧亦以疏直,时无右援
者。从兄悰更历将相,而牧困踬不自振,颇怏怏不平。卒,年五十。初,牧梦人
告曰:“尔应名毕。”复梦书“皎皎白驹”字,或曰“过隙也”。俄而炊甑裂,
牧曰:“不祥也。”乃自为墓志,悉取所为文章焚之。
牧于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杜甫云。
顗,字胜之,幼病目,母禁其为学。举进士,礼部侍郎贾餗语人曰:“得
杜顗足敌数百人。”授秘书省正字。李德裕奏为浙西府宾佐。德裕贵盛,宾客无
敢忤,惟顗数谏正之。及谪袁州,叹曰:“门下爱我皆如顗,吾无今日。”太和
末,召为咸阳尉,直史馆。常语人曰:“李训、郑注必败。”行未及都,闻难作,
疏辞疾归。顗亦善属文,与牧相上下。竟以丧明卒。
令狐楚,字壳士,德棻之裔也。生五岁,能为辞章。逮冠,贡进士,京兆尹
将荐为第一,时许正伦轻薄士,有名长安间,能作蜚语,楚嫌其争,让而下之。
既及第,桂管观察使王拱爱其材,将辟楚,惧不至,乃先奏而后聘。虽在拱所,
以父官并州不得奉养,未尝豫宴乐。满岁谢归。李说、严绶、郑儋继领太原,高
其行,引在幕府,由掌书记至判官。德宗喜文,每省太原奏,必能辨楚所为,数
称之。儋暴死,不及占后事,军大喧,将为乱。夜十数骑挺刃邀取楚,使草遗奏,
诸将圜视,楚色不变,秉笔辄就,以遍示,士皆感泣,一军乃安。由是名益重。
以亲丧解,既除,召授右拾遗。
宪宗时,累擢职方员外郎,知制诰。其为文,于笺奏制令尤善,每一篇成,
人皆传讽。皇甫镈以言利幸,与楚、萧俛皆厚善,故荐于帝。帝亦自闻其名,
召为翰林学士,进中书舍人。方伐蔡,久未下,议者多欲罢兵,帝独与裴度不肯
赦。元和十二年,度以宰相领彰义节度使,楚草制,其辞有所不合,度得其情。
时宰相李逢吉与楚善,皆不助度,故帝罢逢吉,停楚学士,但为中书舍人。俄出
为华州刺史。后它学士比比宣事不切旨,帝抵其草,思楚之才。
镈既相,擢楚河阳怀节度使,代乌重胤。始,重胤徙沧州,以河阳士三千从,
士不乐,半道溃归,保北城,将转掠旁州。楚至中氵单,以数骑自往劳之。众甲
而出,见楚不疑,乃皆降。楚斩其首恶,众遂定。度出太原,镈荐楚为中书侍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穆宗即位,进门下侍郎。镈得罪,时谓楚缘镈以进,且尝逐
裴度,天下所共疾,会萧俛辅政,乃不敢言。方营景陵,诏楚为使,而亲吏韦
正牧、奉天令于翚等不偿佣钱十五万缗,楚献以为羡余,怨诉系路。诏捕翚等下
狱诛,出楚为宣歙观察使。俄贬衡州刺史,再徙,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长庆二
年,擢陕虢观察使,谏官论执不置,楚至陕一日,复罢,还东都。
会逢吉复相,力起楚,以李绅在翰林沮之,不克。敬宗立,逐出绅,即拜楚
为河南尹。迁宣武节度使。汴军以骄故,而韩弘弟兄务以峻法绳治,士偷于安,
无革心。楚至,解去酷烈,以仁惠镌谕,人人悦喜,遂为善俗。入为户部尚书,
俄拜东都留守,徙天平节度使。始,汴、郓帅每至,以州钱二百万入私藏,楚独
辞不取。又毁李师古园槛僣制者。久之,徙节河东。召为吏部尚书,检校尚书右
仆射。故事,检校官重,则从其班;楚以吏部自有品,固辞,有诏嘉允。俄兼太
常卿,进拜左仆射、彭阳郡公。
会李训乱,将相皆系神策军。文宗夜召楚与郑覃入禁中,楚建言:“外有三
司御史,不则大臣杂治,内仗非宰相系所也。”帝颔之。既草诏,以王涯、贾
餗冤,指其罪不切,仇士良等怨之。始,帝许相楚,乃不果,更用李石,而以
楚为盐铁转运使。先是,郑注奏建榷茶使,王涯又议官自治园植茶,人不便,楚
请废使,如旧法,从之。元和中,出禁兵畀左右街使卫宰相入朝,至建福门。及
是乱,乃罢。楚即奏:“镇帅初拜,必戎服属仗诣省谒辞,本于郑注,实为乱兆,
故王璠、郭行余驱将吏蹀血京师,所宜停止。”诏可。开成元年上巳,赐群臣宴
曲江。楚以新诛大臣,暴骸未收,怨沴感结,称疾不出,乃请给衣衾槥椟,以敛
刑骨,顺阳气。是时,政在宦竖,数上疏辞位,拜山南西道节度使。卒,年七十
二,赠司空,谥曰文。
楚外严重不可犯,而中宽厚,待士有礼。客以星步鬼神进者,一不接。为政
善抚御,治有绩,人人得所宜。疾甚,诸子进药,不肯御,曰:“士固有命,何
事此物邪?”自力为奏谢天子,召门人李商隐曰:“吾气魄且尽,可助我成之。”
其大要以甘露事诛谴者众,请霁威,普见昭洗。辞致曲尽,无所谬脱。书已,敕
诸子曰:“吾生无益于时,无请谥,勿求鼓吹,以布车一乘葬,铭志无择高位。”
是夕,有大星陨寝上,其光烛廷。坐与家人诀,乃终。有诏停卤簿以申其志。
子绪、綯,显于时。
绪以荫仕,历隋、寿、汝三州刺史,有佳政。汝人请刻石颂德,绪以綯当国,
固让。宣宗嘉其意,乃止。
綯,字子直,举进士,擢累左补阙、右司郎中。出为湖州刺史。
大中初,宣宗谓宰相白敏中曰:“宪宗葬,道遇风雨,六宫百官皆避,独见
颀而髯者奉梓宫不去,果谁耶?”敏中言:“山陵使令狐楚。”帝曰:“有子乎?”
对曰:“绪少风痹,不胜用。綯今守湖州。”因曰:“其为人,宰相器也。”
即召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入翰林为学士。它夜,召与论人间疾苦,帝出《金镜》
书曰:“太宗所著也,卿为我举其要。”綯擿语曰:“至治未尝任不肖,至乱未
尝任贤。任贤,享天下之福;任不肖,罹天下之祸。”帝曰:“善,朕读此尝三
复乃已。”綯再拜曰:“陛下必欲兴王业,舍此孰先?《诗》曰:‘惟其有之,
是以似之。’”进中书舍人,袭彭阳男。迁御史中丞,再迁兵部侍郎。还为翰林
承旨。夜对禁中,烛尽,帝以乘舆、金莲华炬送还,院吏望见,以为天子来。及
綯至,皆惊。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辅政十年。懿宗嗣位,由尚书左仆射、门下
侍郎再拜司空。未几,检校司徒平章事,为河中节度使。徙宣武,又徙淮南副大
使。安南平,以馈运劳,封凉国公。
庞勋自桂州还,道浙西白沙入浊河,剽舟而上。綯闻,遣使慰抚,且馈之。
裨将李湘曰:“徐兵擅还,果反矣。虽未有诏,一切制乱,我得专之。今其兵不
二千,而广盘舰,张旗帜,示侈于人,其畏我甚。高邮厓峭水狭,若使荻<舟曹>火
其前,劲兵乘其后,一举可覆。不然,使得绝淮泗,合徐之不逞,祸乱滋矣。”
綯懦缓不能用,又自以不奉诏,因曰:“彼不为暴,听其度淮,何豫我哉?”勋
还,果盗徐州,其众六七万。徐乏食,分兵攻滁、和、楚、寿,陷之,粮尽,啖
人以饱。诏綯为徐州南面招讨使。贼方攻泗州,杜慆坚守,綯命湘率兵五千救
之。勋谩辞谢綯曰:“数蒙赦,所以未即降者,一二将为异耳,愿图去之,以身
听命。”綯喜,即请假勋节,而敕湘曰:“贼已降,第谨戍淮口,无庸战。”湘
乃彻警释械,日与勋众欢言。后贼乘间直袭湘垒,悉俘而食之,醢湘及监军郗厚
本。时浙西杜审权使票将翟行约率千兵与湘会,未至而湘覆,贼伪建淮南旌帜诱
之,亦皆陷。
綯既师败,乃以左卫大将军马举代之。以綯为太子太保,分司东都。僖宗初,
拜凤翔节度使。顷之,就加同平章事,徙封赵。卒,年七十八,赠太尉。
子滈、涣、沨滈避嫌不举进士。綯辅政,而滈与郑颢为姻家,怙势
骄偃,通宾客,招权,以射取四方货财,皆侧目无敢言。懿宗嗣位,数为人白发
其事,故綯去宰相。因丐滈与群进士试有司,诏可,是岁及第。谏议大夫崔瑄
劾奏綯以十二月去位,而有司解牒尽十月,屈朝廷取士法为滈家事,请委御史
按实其罪。不听。滈乃以长安尉为集贤校理。稍迁右拾遗、史馆修撰。诏下,
左拾遗刘蜕、起居郎张云交疏指其恶,且言:“綯用李琢为安南都护,首乱南方,
赃虐流著,使天下兵戈调敛不给。琢本进赂于滈,滈为人子,陷綯于恶,顾
可为谏臣乎?”又劾:“綯,大臣,当调护国本,而大中时,乃引谏议大夫豆卢
籍、刑部侍郎李邺为夔王等侍读,乱长幼序,使先帝贻厥之谋几不及陛下。且
滈居当时,谓之‘白衣宰相’。滈未尝举进士,而妄言已解,使天下谓无解及
第,不已罔乎?”滈亦惧,求换它官,改詹事府司直。綯方守淮南,上奏自治,
帝为贬云为兴元少尹,蜕华阴令。滈亦湮厄不振死。
涣、沨皆举进士,涣终中书舍人。
定,字履常,楚弟。及进士第。太和末,以驾部郎中为弘文馆直学士。李训
乱,王遐休方以是日就职,定往贺,为神策军并收,欲杀者屡矣,已而免。终桂
管观察使。
赞曰:耽、佑、楚皆惇儒,大衣高冠,雍容庙堂,道古今,处成务,可也;
以大节责之,盖<石昬>中而玉表欤!悰、綯世当国,亦无足讥。牧论天下兵曰:“
上策莫如自治。”贤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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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七 列传第九十二

◎白裴崔韦二李皇甫王
白志贞者,本名琇珪,故太原史也。事节度使李光弼,硁硁自力,有智数。
光弼善之,使与帐下议。代宗素闻,及光弼卒,擢累司农卿。在官十年,德宗以
为敏,遂倚腹心,进授神策军使,赐今名。有所建白,善窥亿帝指,故言无不从。
从狩奉天,以为行在都知兵马使。惧李怀光暴其恶,乃与赵赞、卢杞等抑怀光不
使朝。怀光反,论斥其奸,贬恩州司马,赞播州司马。稍徙阆州别驾。贞元二年,
起为果州刺史,宰相李勉固谏,不许。明年,拜浙西观察使,死于官。
裴延龄,河中河东人。乾元末,为汜水尉,贼陷东都,去客江夏。华州刺史
董晋表署判官,稍迁太常博士。卢杞秉政,引为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崔
造表知东都度支院。召为祠部郎中,不待命,辄还集贤院,宰相张延赏疾其易,
出为昭应令。与尉交诉所赇,京兆尹郑叔则佑尉,而御史中丞窦参善延龄,卒逐
尹。德宗用参辅政,即擢延龄司农少卿。
会班宏卒,假领度支。延龄素不善财计,乃广钩距,取宿奸老吏与谋,以固
帝幸。因建言:“左藏,天下岁入不赀,耗登不可校。请列别舍,以检盈虚。”
于是以天下宿负八百万缗析为负库,抽贯三百万缗为賸库,样物三十万缗为季库,
帛以素出、以色入者为月库。帝皆可之。然天下负皆穷人,偿入无期,抽贯与给
皆尽;样物与帛固有籍,延龄但多其薄最吏员以诡帝,于财用无所加也。俄以户
部侍郎为真。又请以京兆苗钱市草千万,俾民输诸苑。宰相陆贽等以为非是,不
从。京右偏故有閟苇地数顷,延龄妄言:“长安、咸阳间,得陂艿数百顷,愿以
为内厩牧地,水甘草荐与苑厩等。”帝信之,以问宰相,皆曰:“当无有。”帝
遣使按覆,果诈。延龄大惭,帝不责也。
京兆积岁和市不得直,尹李充请之官,延龄诬其妄,反令还输,号曰“底折
钱”。尝请敛财以实府,帝曰:“安得而实之?”延龄曰:“开元、天宝间,户
口繁息,百司务殷,官且有缺者。比兵兴,户不半在,今一官治数司足矣。请后
官阙不即补,收其禀以实帑簿。”
它日,帝谓延龄曰:“朕所居浴堂殿,一栋将压,念易之,未能也。”延龄
曰:“宗庙至重,殿栋微矣。且陛下本分钱,用之亡穷,何所难哉?”帝惊曰:
“本分钱奈何?”对曰:“此在经谊,愚儒不能知,臣能言之。按礼,天下赋三
之:一以充乾豆,一以事宾客,一君之庖厨。陛下奉宗庙,能竭天下赋三之一乎?
鸿胪礼宾,劳予四夷,用十一为有赢。陛下所御饔饩简俭,以所余为百官禀料飧
钱,未尽也,则所不尽者为本分钱。以治殿数十尚不乏,况一栋哉!”帝颔曰:
“人未尝为朕言之。”又造神龙佛祠,须材五十尺者。延龄妄奏:“同州得大谷,
木数十章,度皆八十尺,”帝曰:“吾闻开元时,近山无巨木,求之岚、胜间。
今何地之近、材之良邪?”延龄曰:“异材瑰产,处处有之,待圣主乃出。今生
近辅,岂开元所当得也!”帝悦。
是时,陆贽为宰相,帝素所信重,极论其谲妄不可任,帝以为排媢,愈益
厚延龄。贽上疏列其状,具言:“延龄尝奏句获乾隐二千万缗,请舍别库为羡余,
供天子私费,故上之兴作广,宣索多矣。延龄欲实其言,乃大搜市廛,夺所入献,
逮捕匠徒,迫胁就功,号曰‘敕索’,弗仇其直,名曰‘和雇’,弗与之庸。又
度支出纳,与太府交相关制,出物旬计,见物月计,符按覆核,有御史以监董之,
则财用不得回隐。延龄乃言掊粪土得银十三万两,它货且百万,已弃而获,皆羡
余也,悉移舍以供别敕。太府卿韦少华劾其妄,陛下纵之不为治,此乃侵削兆民,
为天子取怨于下。”又引建中横敛多积致播迁者,其言甚深切。帝得奏不悦。会
盐铁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銛皆指延龄专以险伪罔上,帝怒,乃罢贽宰
相,左除滂等官。
时大旱,人情愁惴。延龄言:“贽等失权怨望,显言岁饥民流、度支粮刍乏
以激怒众士。”它日,帝畋苑中,而神策军诉度支不赋厩刍者,天子惑延龄言,
乃下诏斥逐贽等,朝廷震恐。延龄又捕充所善吏张忠榜掠之,诬充“没官钱五十
万缗,以饵结权幸,令妻以犊车载金饷贽。”忠具狱,其母投诉光顺门匦,有诏
御史审劾,一夕得状,乃释忠。延龄不得逞,复奏充妄用京兆钱谷,愿下有司比
句,以比部郎中崔元翰欲释憾于贽也。赖刑部侍郎奚陟辨治,充等得不冤。
延龄资苛刻,又劫于利,专剥下附上,肆骋谲怪。其进对,皆他人莫敢言,
而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闻者。帝颇知其诈,但以其不隐,欲闻外事,故断
用不疑。延龄恃得君,谓必辅政,少所降下,至嫚骂迩臣,时人侧目。属疾卧第,
载度支官物输之家,无敢言。帝念之,使者日三辈往。死,年六十九。人语以相
安,唯帝悼不已。册赠太子太傅、上柱国。永贞初,度支建言:“延龄曩列别库,
分藏正物,无实益而有吏文之烦。”乃诏复以还左藏。元和中,有司谥曰缪。
崔损,字至无,系本博陵。大历间,中进士、博学宏辞,补校书郎、咸阳尉。
避亲,改大理评事。累劳至右谏议大夫。于时,宰相赵憬卒,卢迈属疾,裴延龄
素善损,荐之德宗。贞元十二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中书虚位十日,
议者谓选有德,及用损,中外怅失。而损性龊龊能自将,延英进见,不敢出一言
及天下事。逾年,进门下侍郎。尝以疾卧家久,赐绢三百为医药费。
损无卓卓称于人者,而历二省华要至宰相。母殡而不葬,亦不展殡;女兄为
尼,没不临丧。建中后,宰相无久任者,损以便柔逊愿中帝意,乃留八年。帝亦
知公议病其持禄,然怜遇弥渥。卒,赠太子太傅,谥曰靖。
韦渠牟,京兆万年人,工部侍郎述从子也。少警悟,工为诗,李白异之,授
以古乐府。去为道士,不终,更为浮屠,已而复冠。浙西韩滉表试校书郎,进至
四门博士。
贞元十二年,德宗诞日,诏给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赵需、礼部郎中许孟容与
渠牟及佛老二师并对麟德殿,质问大趣。渠牟有口辩,虽于三家未究解,然答问
锋生,帝听之意动。迁秘书郎,进诗七百言。未浃旬,擢右补阙内供奉。始,同
列易之,后数遣中人专召渠牟,由是皆属目。岁中,至谏议大夫。大抵延英对,
虽大臣率漏下二三刻止,渠牟每奏事,辄五六刻乃罢,天子欢甚。渠牟为人佻躁,
志向浮浅,不根于道德仁义,特用憸巧中帝意,非有嘉谟正辞感悟得君也。
自陆贽免,帝躬揽庶政,不复委权于下。宰相取充位、行文书而已,至守宰、
御史,皆自推简。然处深宫,所倚而信者裴延龄、李齐运、王绍、李实、韦执谊
与渠牟等,其权侔人主。延龄、实皆奸虐,绍无所建明。渠牟后出,望最轻,张
恩势以动天下,召崔芋于茅山,超郑随布衣至补阙,引醴泉令冯伉为给事中、太
子侍读。帝既偏于任听,士之浮竞甘进者争出其门,赫然势焰可炙。再擢太常卿。
卒,年五十三,赠刑部尚书,谥曰忠。所论著甚多,传于时。
李齐运者,蒋王惲孙。始补宁王府东阁祭酒,擢累监察御史,复辟江淮都统
李峘府。由工部郎中为长安令,政颇修办。宗正少卿李瀚从子有所讼,齐运于
瀚为卑行,而不礼讼者。瀚怒,辱诸朝,齐运以闻,代宗贬瀚。由是稍擢京兆少
尹。出为河中尹、晋绛慈隰观察使。
德宗出狩,李怀光还兵奔难,昼夜驰,及河中,士罢困,乃休三日。齐运悉
所赋劳军,牛酒丰甘,人人喜悦。及怀光反,还守河中,齐运弃城走。诏拜京兆
尹。时李晟壁渭桥,齐运发民筑城保,督刍粟以饷晟。贼平,颇有助。万年丞源
邃不事,齐运怒,捽辱之,死于廷。邃家告冤,御史大夫崔纵请穷治,帝不许。
御史联章深劾,齐运诉于帝,言为朋党所挤。天子使宰相谕谏官御史,后毋得群
署章以劾,然卒不直邃冤。
久之,大蝗旱,齐运不能政,乃以韩洄代之,改宗正卿、闲厩宫苑使。进至
礼部尚书。宰相内殿对已,齐运常次进,帝与参决大事。既无学,暗于大体,第
以甘言阿匼而已。尝荐李锜为浙西,受赂数十万,又荐李词为湖州刺史,人告其
赃,帝置不问。齐运卧疾,满岁不能谒,每除吏,往往遣使即家咨逮。晚以妾为
妻,具冕服行礼,士人蚩之。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仆射。
李实,道王元庆四世孙。以荫仕,嗣曹王皋辟署江西府判官,迁蕲州刺史。
皋节度山南东道,复从之。皋卒,实知后务,刻薄军费,士怨怒,欲杀之,夜缒
亡归京师。
累进司农卿,擢拜京兆尹,封嗣道王。怙宠而愎,不循法度。贞元二十年旱,
关辅饥,实方务聚敛以结恩,民诉府上,一不问。德宗访外疾苦,实诡曰:“岁
虽旱,不害有秋。”乃峻责租调,人穷无告,至撤舍鬻苗输于官。优人成辅端为
俳语讽帝,实怒,奏贱工谤国,帝为杀之。或言:“古者,瞽诵箴谏,虽恢谐托
谕,何诛焉?”帝悔,然不罪实。
故事,京兆避台官。实尝与御史王播遇,而驺唱争道。播钩责从者,实怒,
奏播为三原令,廷辱之。恶万年令李众,诬逐虔州司马,以所善虞部员外郎房启
代之。其怙权作威若此。公卿为谗短迁斥者甚众,专情謷色见颜间。权德舆为礼
部,而实私荐士二十人,迫语曰:“应用此第,不尔,君且外迁!”德舆虽拒之,
然常惮其诬。吏部每奏科目颇严密,以杜请托,实公诣曹劫请赵宗儒,无所畏。
诏书蠲人逋租,实格诏固敛,畿民大困,官吏皆被榜罚,掊取二十万缗。吏
乞贷豪厘,辄死。按之无罪者,猥曰“死亦非枉”,复杀之。专以残忍为政。顺
宗在谅暗,不逾月,实杀数十人于府。贬通州长史。市人争怀瓦石邀劫之,实惧,
夜遁去,长安中相贺。以赦令内移,死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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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镈,泾州临泾人。贞元初,第进士,又擢制科,为监察御史。居丧游处
不度,下除詹事府司直。久之,迁吏部员外郎,典南曹,钤制吏奸,稍知名。进
郎中,迁累司农卿,判度支,改户部侍郎。宪宗方伐蔡,急于用度,镈裒会严亟,
以办济师,帝悦,进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度支。
镈以吏道进,既由聚敛句剥为宰相,至虽市道皆嗤之。崔群、裴度以闻,帝
怒,不听。度乃表罢政事,极论镈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
下安否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今承宗削地,程权赴阙,韩弘舆疾讨贼,非力
能制之,顾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镈,则四方解矣。请授以浙西观察使。”
其辞切至。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沼宫观自娱乐,镈与程异知帝意,故数贡羡
财,阴佐所欲,又赂吐突承璀为奥援。故帝排众论,决任之,反以度为朋党,不
内其言。
镈乃益以巧媚自固,建损内外官禀佐国用,给事中崔植上还诏书,乃止。帝
斥内帑所余,诏度支评直,镈贵售之以给边兵,故缯陈彩,触手辄坏,士怨怒,
聚焚之。裴度以其事闻,镈指所著靴曰:“此内府所出,牢韧可服,彼言不可用,
诈也。”帝信之。镈衔度,乃与李逢吉、令狐楚合挤之,出度太原。又以崔群有
天下重望,劲正敢言,后议帝号,镈乃谮群抑损徽称。帝怒,逐群湖南。
镈罢度支,进门下侍郎平章事。尝与金吾将军李道古共荐方士柳泌、浮屠大
通为长年药,帝惑之。穆宗在东宫,闻其奸妄,始听政,集群臣于月华门,贬镈
崖州司户参军,死其所。
泌者,本杨仁昼也,习方伎。道古荐于镈,召入禁中,自云能致药为不死者,
因言:“天台山灵仙所舍,多异草,愿官天台,求采之。”起徒步拜台州刺史,
赐金紫。谏臣固争,以为列圣亦有宠方士,未尝使牧民,帝曰:“烦一州而致长
年于君父,何爱哉?”后不敢言。泌驱吏民采药山谷间,鞭笞苛急,岁余无所获。
惧诈穷,举族遁去,浙东观察使捕得。镈与道古营解,乃复待诏翰林。帝饵泌药,
浸躁怒不常,宦侍惧,以弑崩。大通自言百五十岁,镈败,与泌皆诛。初,吏责
泌妄,答曰:“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无它异。
镈之贬,前坊州刺史班肃以尝僚,独饯于野,朝廷义之,擢为司封员外郎。
镈弟镛,字龢卿,第进士。镈为相时,任河南少尹,见权宠太盛,每极
言之,镈不悦,乃求分司为太子右庶子。镈败,朝廷贤之,授国子祭酒。开成初,
以太子少保卒。镛能属文,工诗。为人寡言正色,衣冠甚伟,不屑世务,所交皆
知名士。著书数十篇。
王播,字明易攵,其先太原人。父恕为扬州仓曹参军,遂家焉。播,贞元中
与弟炎、起皆有名,并擢进士,而播、起举贤良方正异等。补盩厔尉。以善治狱,
御史中丞李汶荐为监察御史。云阳丞源咸季坐赇免,赂有司复得调,播劾解其官。
历侍御史。李实为京兆尹,与播遇诸衢。故事,尹当避道揖,实不肯。播移文诋
之。实大怒,表播为三原令,将折之,播受命,趋府谢如礼。邑中豪强犯法,未
尝辄贷,岁终课最。实重其才,更荐之,德宗将擢以要近,会母丧解。还,除驾
部员外郎。长安令于頔奴客与民盗马,吏系民而纵奴,播捕取,均其罚。迁工部
郎中,知御史杂事。刺举不阿,有能称。关中饥,诸镇或闭籴,播以为言,三辅
不乏。历虢州刺史。
李巽领盐铁,奏以副己。擢御史中丞,岁终,改京兆尹。时禁屯列畿内者,
出入属鞬佩剑,奸人冒之以剽劫,又勋将家驰猎近郊,播请一切呵止,盗贼不能
隐,皆走出境。宪宗以为能,进刑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是时,天下多故,
大理议谳,科条丛繁,播悉置格律坐隅,商处重轻,剖决如流,吏不能窜其私。
帝讨淮西也,切于馈饷,播引程异自副,异尤通万货盈虚,使驰传江淮,裒财用
以给军兴,兵得无乏。帝嘉其功,超拜礼部尚书。稍以赀贿结宦要,中外以为言。
播荐皇甫镈,及镈用事,更忌播,而以异代使,播罢守本官。久之,检校户
部尚书,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穆宗立,逐镈,播求还。长庆初,召为刑部尚书,
复领盐铁,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权幸竞进,播赖其力至宰相,专
务将迎,居位无所裨益,复失河北,众望不厌,乃以检校尚书右仆射出为淮南节
度使,仍领使职,不肯易印,诏听自随。是时,南方旱歉,人相食,播掊敛不少
衰,民皆怨之。然浚七里港以便漕引,后赖其利。
敬宗即位,即拜检校司空,以王涯代使。播失职,见王守澄方得君,厚以金
谢,守澄乘间荐之,天子有意复用播。于是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孔
敏行、柳公权、宋申锡、补阙韦仁实、刘敦儒、拾遗李景让、薛廷老等见延英,
言播倾邪关通帝左右状,帝冲暗,不内其言,遂复领使,天下公议益不与。
文宗立,就进检校司徒。太和元年,入朝,拜左仆射,复辅政,累封太原郡
公。时韦处厚当国,以献替自任,天子向之。播专以钱谷进,不甚与事。居位四
年,卒,年七十二,赠太尉,谥曰敬。
播少孤贫,自刻苦,至成立,居官以强济称。天性勤吏职,每视簿领纷积于
前,人所不堪者,播反用为乐。所署吏,苟无大罪,以岁劳增秩而已,卒不易所
职。雅善占奏,虽数十事,未尝书于笏。再领盐铁,嗜权利,不复初操。重赋取,
以正额月进为羡余,岁百万缗。自淮南还,献玉带十有三、银碗数千、绫四十万,
遂再得相云。
起,字举之,释褐校书郎,补蓝田尉。李吉甫辟为淮南掌书记,以殿中侍御
史入兼集贤殿直学士。元和末,累迁中书舍人。数上疏谏穆宗畋游事,岁中考第
一。钱徽坐贡举失实贬,诏起覆核,起建言:“以所试送宰相阅可否,然后付有
司。”诏可。议者谓起为失职。
拜礼部侍郎。李朅叛,与播俱上疏请诏王智兴讨之,卒定其乱。赐金紫,拜
河南尹,进吏部侍郎。方播以仆射居相,避选曹,改兵部,为集贤殿学士。拜陕
虢观察使。时亳州刺史李繁以擅诛贼抵罪,起言:“繁父有功,而二千石不宜偿
贼死。”不报。
入拜尚书左丞,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灵武、邠、宁多旷土,奏为营田,以省
馈輓。历河中节度使。方蝗旱,粟价腾踊,起下令家得储三十斛,斥其余以市,
否者死。神策士怙势不从,寘于法。由是廥积咸出,民赖以生。召授兵部尚书。
以检校尚书右仆射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滨汉塘堰联属,吏弗完治,起至部,先修
复,与民约为水令,遂无凶年。
李训为宰相,起门生也,欲引与共政,即加银青光禄大夫,复以兵部尚书召
判户部。训败,起素长厚,人不以训诿之,止罢其判。俄加皇太子侍读。文宗上
文,好古学,是时,郑覃以经术进,起以敦博显,帝数访逮时政。因积雨,愿宽
逐臣过恶,又短鲍叔终身不忘人过,以解帝锢人意。俄兼太常卿、礼仪使。帝题
诗太子笏以赐,诏画像便殿,号“当世仲尼”,其宠遇如此。又使广《五位图》,
俾太子知古今治乱。开成三年,入翰林,为侍讲学士,改太子少师。
起治生无检,所得禄赐为僮婢盗有,贫不能自存。帝知之,诏月益仙韶院钱
三十万。议者谓与玩臣分给,可耻也。起赖其入,不克让。
武宗立,为章陵卤簿使、东都留守。召为吏部尚书,判太常卿。帝患选士不
得才,特命起典贡举。进尚书左仆射,封魏郡公。凡四举士,皆知名者,人伏其
鉴。擢山南西道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夙儒兼宰相秩,前世所罕。入辞,
帝劳曰:“宰相无内外。公,国耆老,朕有阙,当以闻。”宴赐备厚。宣宗初,
检校司空,以疾愿代,不许。卒,年八十八,赠太尉,谥曰文懿。丧还,命使者
吊其家,葬及祥亦如之。
起性友悌,播丧,哀戚加于人。嗜学,非寝食不辄废。天下之书无不读,一
经目,弗忘也。庄恪太子薨,诏为哀册,词情凄惋,当世称之。帝尝以疑事令使
者口质,起具榜子附使者上,凡成十篇,号曰《写宣》。它撰集亦多。
炎终太常博士。子铎、鐐自有传。
起子龟、式。
龟,字大年,性高简,博知书传,无贵胄气。常以光福第宾客多,更住永达
里,林木穷僻,构半隐亭以自适。侍父至河中,庐中条山,朔望一归省,州人号
“郎君谷”,未始以人事自婴。武宗雅知之,以左拾遗召。入谢,自陈病不任职,
诏许。终父丧,召为右补阙。再擢屯田员外郎,称疾去。崔玙观察宣歙,表为副,
龟乐宛陵山水,故从之。入为祠部郎中、史馆修撰。咸通中,知制诰。铎为相,
改太常少卿、同州刺史。牙将白约素暴横,尝哗言月禀薄,以动士心为乱,龟捕
杀之,人皆震慄。徙浙东观察使。初,式临州有惠政,人闻其至,欢迎之。卒,
赠工部尚书。
子荛,力学,有文辞,以铎当国,不贡进士。终右司员外郎。
式以荫为太子正字,擢贤良方正科,累迁殿中侍御史。少节俭,巧于宦,因
郑注以交王守澄,中丞归融劾之,出为江陵少尹。
大中中,为晋州刺史,饰邮传,器用毕给。会河曲大歉,民流徙,佗州不纳,
独式劳恤之,活数千人。时特峨胡亦饥,将入寇汾、澮,闻式严备,不敢道境,
报其种落曰:“晋州刺史当避之!”以善最称。
徙安南都护。故都护田早作木栅,岁率缗钱,既不时完,而所责益急。式取
一年赋市芍木,竖周十二里,罢岁赋外率以纾齐人。浚壕缭栅,外植刺竹,寇不
可冒。后蛮兵入掠锦田步,式使译者开谕,一昔去,谢曰:“我自缚叛獠,非为
寇也。”忠武戍卒服短后褐,以黄冒首,南方号“黄头军”,天下锐卒也。初,
交阯数有变,惧式威,不自安,哗曰:“黄头军将度海袭我矣!”相率夜围城,
合噪:“请都护北归,我当抗黄头军。”式徐被甲,引家僮乘城责让,矢旝交发,
叛者走。翌日,尽捕斩之。初,容管灾歉,不岁贡,式始上输,大犒宴军中。归
质外蕃,而占城、真腊慕义,悉入献,亦还所掠王民。
宁国剧贼仇甫乱,明越观察使郑祗德不能讨,宰相选式往代,诏可,因至京
师。懿宗问方略,对曰:“第假臣兵,寇不足平也。”左右宦要皆曰:“兵众则
馈多,当惜天下费。”式奏:“盗若猖狂,天诛不亟决,东南征赋阙矣,宁得以
亿万计之乎?兵多则功速费寡。二者孰利?”帝顾左右曰:“宜与兵。”于是诏
益许、滑、淮南兵。式发自光福里第,麾帜皆东靡,猎猎有声,喜曰:“是谓得
天时矣!”闻贼用骑兵,乃阅所部,得吐蕃、回鹘迁隶数百,发龙陂监牧马起用
之,集土团诸儿为向导,擒甫斩之。加检校右散骑常侍。余姚民徐泽专鱼盐之利,
慈溪民陈瑊冒名仕至县令,皆豪纵,州不能制。式曰:“甫窃发,不足畏;若泽、
瑊,乃巨猾也。”穷治其奸,皆榜死。
咸通三年,徐州银刀军乱,以式检校工部尚书,徙武宁节度使,诏许、滑兵
自随。视事三日,悉以计诛乱兵。会诏降武宁为团练,罢归。终左金吾大将军。
赞曰:裴延龄引经谊惑其主,以不忠为忠。德宗倚延龄、韦渠牟等商天下成
败,自谓明而卒陷不明。君臣回沈,可不戒哉!宪宗锐于立功,而皇甫镈以聚敛
取宰相。夫宰相者,乃天下选,彼暂劳一功,乌足胜任哉?中兴之不终,有为而
然。

[发帖际遇]: 林风在海边沙滩上捡到一支圣火令,当废铜卖了,获得银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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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六十八 列传第九十三

◎韦王陆刘柳程
韦执谊,京兆旧族也。幼有才。及进士第,对策异等,授右拾遗。年逾冠,
入翰林为学士,便敏侧媚,得幸于德宗。使豫诗歌属和,被诏称旨。与裴延龄、
韦渠牟等宠相埒,出入备顾问。帝诞日,皇太子献画浮屠象,帝使执谊赞之,太
子赐以帛,诏执谊到东宫谢。太子卒见无所藉言者,乃曰:“君知王叔文乎?美
才也。”执谊繇是与叔文善。以母丧解。终丧,为吏部郎中,数召至禁中。补阙
张正一以上书召见,所善王仲舒、韦成季、刘伯刍、裴愬、常仲孺、吕洞往贺之,
或谓执谊曰:“彼将论君与叔文钩党事。”执谊即白成季等朋比,有所窥望。帝
诏金吾伺,得相过食饮状,悉逐出之。
顺宗立,以疾不亲政,叔文用事,乃擢执谊为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叔文与王稻居中窃命,欲执谊据以奉行,因用迷夺朝权。执谊既为所引,然外迫
公议,欲示天下非党与者,乃时时异论相可否,而密谢叔文曰:“不敢负约,欲
共济国家事尔。”叔文数为所梗,遂诟怒,反成仇怨。及宪宗受内禅,流叔文、
伾,分北支党,贬执谊为崖州司户参军。帝以宰相杜黄裳之婿,故最后贬。
执谊已失形势,知祸且及,虽尚在位,而临事奄奄无气,闻人足声辄悸动,
至于败。始未显时,不喜人言岭南州县。既为郎,尝诣职方观图,至岭南辄瞑目,
命左右彻去。及为相,所坐堂有图,不就省。既易旬,试观之,崖州图也,以为
不祥,恶之。果贬死。
王叔文,越州山阴人。以棋待诏。颇读书,班班言治道。德宗诏直东宫,太
子引以侍读,因论政及宫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见上,将极言之。”坐皆趣赞,
叔文独嘿然。既罢,太子曰:“向君无言,何哉?”叔文曰:“太子之事上,非
视膳问安无与也。且陛下在位久,有如小人间之,谓殿下收厌群情,则安解乎?”
太子谢曰:“非先生不闻此言!”繇是重之,宫中事咸与参订。
叔文浅中浮表,遂肆言不疑,曰:“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它日幸用之。”
阴结天下有名士,而士之欲速进者,率谐附之,若韦执谊、陆质、吕温、李景俭、
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为死友,而凌准、程异又因其党进,出入诡
秘,外莫得其端。强藩剧帅,或阴相赂遗以自结。
顺宗立,不能听政,深居施幄坐,以牛昭容、宦人李忠言侍侧,群臣奏事,
从幄中可其奏。王伾密语诸黄门:“陛下素厚叔文。”即繇苏州司功参军拜起
居郎、翰林学士。大抵叔文因伾,伾因忠言,忠言因昭容,更相依仗。伾
主传受,叔文主裁可,乃授之中书,执谊作诏文施行焉。时景俭居亲丧,温使吐
蕃,惟质、泰、谏、准、毕、宗元、禹锡等倡誉之,以为伊、周、管、葛复出,
忄间然谓天下无人。叔文每言:“钱谷者,国大本,操其柄,可因以市士。”乃
白用杜佑领度支、盐铁使,己副之,实专其政。不淹时,迁户部侍郎。
宦人俱文珍忌其权,罢叔文学士。诏出,骇怅曰:“吾当数至此议事。不然,
无繇入禁中。”伾复力请,乃听三五日一至翰林,然不得旧职矣。在省不事所
职,日引其党谋取神策兵,制天下之命。乃以宿将范希朝为西北诸镇行营兵马使,
泰为司马副之。于是诸将移书中尉,告且去,宦人始悟夺其权,大怒曰:“吾属
必死其手!”乃谕诸镇,慎毋以兵属人。希朝、泰到奉天,诸将不至,乃还。
叔文母死,匿不发,置酒翰林,忠言、文珍等皆在,裒金以饷,因扬言曰:
“天子适射兔苑中,跨鞍若飞,敢异议者斩。”又自陈:“亲疾病,以身任国大
事,朝夕不得侍,今当请急,宜听。然向之悉心戮力,难易亡所避,报天子异知
尔。今一去此,则百谤至,孰为吾助者?”又言:“羊士谔毁短我,我将杖杀之,
而执谊懦不果。刘辟来为韦皋求三川,吾生平不识辟,便欲前执吾手,非凶人邪?
扫木场将斩之,而执谊持不可。每念失此二贼,令人怅恨。”又陈领度支所以兴
利去害者为己劳。文珍随语诘折,叔文不得对。左右窃语曰:“母死已腐,方留
此,将何为邪?”明日,乃发丧。执谊益不用其语,乃谋起复,斩执谊与不附己
者,闻者恟惧。
广陵王为太子,群臣皆喜,独叔文有忧色,诵杜甫诸葛祠诗以自况,歔欷泣
下。太子已监国,贬渝州司户参军。明年,诛死。
王伾者,杭州人。始以书待诏翰林,入太子宫侍书。顺宗立,迁左散骑常
侍、待诏。伾本阘茸,貌陋,楚语,无它大志,帝亵宠之,不如叔文任
气好言事,为帝所礼。至出处,又不及伾之无间也,叔文入止翰林,而伾至
柿林院,见牛昭容等。当其党盛,门皆若沸羹,而伾尤通天下赇谢,日月不阕。
为巨椟,裁窍以受珍,使不可出,则寝其上。
叔文既居丧,伾日请中人及杜佑起叔文为宰相,且总北军,不许;又请以
威远军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复不可。乃一日三表,皆不报。忧悸,行且卧。至
夕,大呼曰:“吾疾作。”舆归第。贬开州司马,死其所。支党皆逐,惟质以前
死免。
晔者,滉族子,有俊才。以司封郎中贬饶州司马。终永州刺史。
谏警敏,尝览染署岁簿,悉能言其尺寸。所治,一阅籍,终身不忘。自河中
少尹贬台州司马,终循州刺史。
准,字宗一,有史学。自翰林学士贬连州司马,死于贬。
泰,字安平,有筹画,伾、叔文所倚重,能决大事。以户部郎中、神策行
营节度司马贬虔州司马。终湖州刺史。
陆质,字伯冲。七代祖澄,仕梁为名儒。世居吴。明《春秋》,师事赵匡,
匡师啖助,质尽传二家学。陈少游镇淮南,表在幕府,荐之朝,授左拾遗。累迁
左司郎中,历信、台二州刺史。
质素善韦执谊,方执谊附叔文窃威柄,用其力召为给事中。宪宗为太子,诏
侍读。质本名淳,避太子名,故改。时执谊惧太子怒己专,故以质侍东宫,阴伺
意解释左右之。质伺间有所言,太子辄怒曰:“陛下命先生为寡人讲学,何可及
它?”质惶惧出。
执谊未败时,质病甚,太子已即位,为临问加礼。卒,门人以质能文圣人书,
通于后世,私共谥曰文通先生。所著书甚多,行于世。
刘禹锡,字梦得,自言系出中山。世为儒。擢进士第,登博学宏辞科,工文
章。淮南杜佑表管书记,入为监察御史。素善韦执谊。时王叔文得幸太子,禹锡
以名重一时,与之交,叔文每称有宰相器。太子即位,朝廷大议秘策多出叔文,
引禹锡及柳宗元与议禁中,所言必从。擢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颇冯藉
其势,多中伤士。若武元衡不为柳宗元所喜,自御史中丞下除太子右庶子;御史
窦群劾禹锡挟邪乱政,群即日罢;韩皋素贵,不肯亲叔文等,斥为湖南观察使。
凡所进退,视爱怒重轻,人不敢指其名,号“二王、刘、柳”。
宪宗立,叔文等败,禹锡贬连州刺史,未至,斥朗州司马。州接夜郎诸夷,
风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裴回,其声伧伫。禹锡谓屈原居
沅、湘间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声,作《竹枝辞》十余篇。于是
武陵夷俚悉歌之。
始,坐叔文贬者八人,宪宗欲终斥不复,乃诏虽后更赦令不得原。然宰相哀
其才且困,将澡濯用之,会程异复起领运务,乃诏禹锡等悉补远州刺史。而元衡
方执政,谏官颇言不可用,遂罢。
禹锡久落魄,郁郁不自聊,其吐辞多讽托幽远,作《问大钧》、《谪九年》
等赋数篇。又叙:“张九龄为宰相,建言放臣不宜与善地,悉徙五溪不毛处。然
九龄自内职出始安,有瘴疠之叹;罢政事守荆州,有拘囚之思。身出遐陬,一失
意不能堪,矧华人士族必致丑地,然后快意哉!议者以为开元良臣,而卒无嗣,
岂忮心失恕,阴责最大,虽它美莫赎邪!”欲感讽权近,而憾不释。久之,召还。
宰相欲任南省郎,而禹锡作《玄都观看花君子》诗,语讥忿,当路者不喜,出为
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为言:“播极远,猿狖所宅,禹锡母八十余,不
能往,当与其子死诀,恐伤陛下孝治,请稍内迁。”帝曰:“为人子者宜慎事,
不贻亲忧。若禹锡望它人,尤不可赦。”度不敢对,帝改容曰:“朕所言,责人
子事,终不欲伤其亲。”乃易连州,又徙夔州刺史。
禹锡尝叹天下学校废,乃奏记宰相曰:
言者谓天下少士,而不知养材之道,郁堙不扬,非天不生材也。是不耕而叹
廪庾之无余,可乎?贞观时,学舍千二百区,生徒三千余,外夷遣子弟入附者五
国。今室庐圮废,生徒衰少,非学官不振,病无赀以给也。
凡学官,春秋释奠于先师,斯止辟雍、頖宫,非及天下。今州县咸以春
秋上丁有事孔子庙,其礼不应古,甚非孔子意。汉初群臣起屠贩,故孝惠、高后
间置原庙于郡国,逮元帝时,韦玄成遂议罢之。夫子孙尚不敢违礼飨其祖,况后
学师先圣道而欲违之。《传》曰:“祭不欲数。”又曰:“祭神如神在。”与其
烦于荐飨,孰若行其教?今教颓靡,而以非礼之祀媚之,儒者所宜疾。窃观历代
无有是事。
武德初,诏国学立周公、孔子庙,四时祭。贞观中,诏修孔子庙兖州。后许
敬宗等奏天下州县置三献官,其他如立社。玄宗与儒臣议,罢释奠牲牢,荐酒脯。
时王孙林甫为宰相,不涉学,使御史中丞王敬从以明衣牲牢著为令,遂无有非之
者。今夔四县岁释奠费十六万,举天下州县岁凡费四千万,适资三献官饰衣裳,
饴妻子,于学无补也。
请下礼官博士议,罢天下州县牲牢衣币,春秋祭如开元时,籍其资半畀所隶
州,使增学校,举半归太学,犹不下万计,可以营学室,具器用,丰馔食,增掌
故,以备使令,儒官各加稍食,州县进士皆立程督,则贞观之风,粲然可复。
当时不用其言。
由和州刺史入为主客郎中,复作《游玄都》诗,且言:“始谪十年,还京师,
道士植桃,其盛若霞。又十四年过之,无复一存,唯兔葵、燕麦动摇春风耳。”
以诋权近,闻者益薄其行。俄分司东都。宰相裴度兼集贤殿大学士,雅知禹锡,
荐为礼部郎中、集贤直学士。度罢,出为苏州刺史。以政最,赐金紫服。徙汝、
同二州。迁太子宾客,复分司。
禹锡恃才而废,褊心不能无怨望,年益晏,偃蹇寡所合,乃以文章自适。素
善诗,晚节尤精,与白居易酬复颇多。居易以诗自名者,尝推为“诗豪”,又言:
“其诗在处,应有神物护持。”
会昌时,加检校礼部尚书。卒,年七十二,赠户部尚书。始疾病,自为《子
刘子传》,称:“汉景帝子胜,封中山,子孙为中山人。七代祖亮,元魏冀州刺
史,迁洛阳,为北部都昌人,坟墓在洛北山,后其地狭不可依,乃葬荥阳檀山原。
德宗弃天下,太子立,时王叔文以善弈得通籍,因间言事,积久,众未知。至起
苏州掾,超拜起居舍人、翰林学士,阴荐丞相杜佑为度支、盐铁使。翌日,自为
副,贵震一时。叔文,北海人,自言猛之后,有远祖风,东平吕温、陇西李景俭、
河东柳宗元以为信然。三子者皆予厚善,日夕过,言其能。叔文实工言治道,能
以口辩移人,既得用,所施为人不以为当。太上久疾,宰臣及用事者不得对,宫
掖事秘,建桓立顺,功归贵臣,由是及贬。”其自辩解大略如此。
柳宗元,字子厚,其先盖河东人。从曾祖奭为中书令,得罪武后,死高宗时。
父镇,天宝末遇乱,奉母隐王屋山,常间行求养,后徙于吴。肃宗平贼,镇上书
言事,擢左卫率府兵曹参军。佐郭子仪朔方府,三迁殿中侍御史。以事触窦参,
贬夔州司马。还,终侍御史。
宗元少精敏绝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第进士、博学宏辞科,
授校书郎,调蓝田尉。贞元十九年,为监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韦执谊,二人
者奇其才。及得政,引内禁近,与计事,擢礼部员外郎,欲大进用。
俄而叔文败,贬邵州刺史,不半道,贬永州司马。既窜斥,地又荒疠,因自
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诸文,仿《离骚》数十篇,读者咸悲恻。雅善萧
俛,诒书言情曰:
仆向者进当臲卼不安之势,平居闭门,口舌无数,又久兴游者,岌岌而操其
间。其求进而退者,皆聚为仇怨,造作粉饰,蔓延益肆。非的然昭晰、自断于内,
孰能了仆于冥冥间哉?仆当时年三十三,自御史里行得礼部员外郎,超取显美,
欲免世之求进者怪怒媢疾,可得乎?与罪人交十年,官以是进,辱在附会。圣
朝宽大,贬黜甚薄,不塞众人之怒,谤语转侈,嚣嚣嗷嗷,渐成怪人。饰智求仕
者,更詈仆以悦仇人之心,日为新奇,务相悦可,自以速援引之路。仆辈坐益困
辱,万罪横生,不知其端,悲夫!人生少六七十者,今三十七矣,长来觉日月益
促,岁岁更甚,大都不过数十寒暑,无此身矣。是非荣辱,又何足道!云云不已,
祗益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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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居蛮夷中久,惯习炎毒,昏眊重膇,意以为常。忽遇北风晨起,薄寒中
体,则肌革惨懔,毛发萧条,瞿然注视,怵惕以为异候,意绪殆非中国人也。楚、
越间声音特异,鴂舌啅噪,今听之恬然不怪,已与为类矣。家生小童,皆自然哓
哓,昼夜满耳;闻北人言,则啼呼走匿,虽病夫亦怛然骇之。出门见适州闾市井
者,其十八九杖而后兴。自料居此,尚复几何,岂可更不知止,言说长短,重为
一世非笑哉?读《易·困卦》至“有言不信,尚口乃穷”,往复益喜,曰:“嗟
乎!余虽家置一喙以自称道,诟益甚耳。”用是更乐喑默,与木石为徒,不复致
意。
今天子兴教化,定邪正,海内皆欣欣怡愉,而仆与四五子者,沦陷如此,岂
非命欤?命乃天也,非云云者所制,又何恨?然居治平之世,终身为顽人之类,
犹有少耻,未能尽忘。傥因贼平庆赏之际,得以见白,使受天泽余润,虽朽枿败
腐不能生植,犹足蒸出芝菌,以为瑞物。一释废锢,移数县之地,则世必曰罪稍
解矣。然后收召魂魄,买土一廛为耕氓,朝夕歌谣,使成文章,庶木铎者采取,
献之法宫,增圣唐大雅之什,虽不得位,亦不虚为太平人矣。
又诒京兆尹许孟容曰:
宗元早岁与负罪者亲善,始奇其能,谓可以共立仁义,裨教化。过不自料,
勤勤勉励,唯以忠正信义为志,兴尧、舜、孔子道,利安元元为务,不知愚陋不
可以强,其素意如此也。末路厄塞臲卼,事既壅隔,很忤贵近,狂疏缪戾,蹈不
测之辜。今党与幸获宽贷,各得善地,无公事,坐食奉禄,德至渥也。尚何敢更
俟除弃废痼,希望外之泽哉?年少气锐,不识几微,不知当否,但欲一心直遂,
果陷刑法,皆自所求取,又何怪也?
宗元于众党人中,罪状最甚,神理降罚,又不能即死,犹对人语言,饮食自
活,迷不知耻,日复一日。然亦有大故。自以得姓来二千五百年,代为冢嗣,今
抱非常之罪,居夷獠之乡,卑湿昏雾,恐一日填委沟壑,旷坠先绪,以是怛然痛
恨,心骨沸热。茕茕孤立,未有子息,荒陬中少士人女子,无与为婚,世亦不肯
与罪人亲昵,以是嗣续之重,不绝如缕。每春秋时飨,孑立捧奠,顾眄无后继者,
懔懔然欷歔惴惕,恐此事便已,摧心伤骨,若受锋刃。此诚丈人所共闵惜也。先
墓在城南,无异子弟为主,独托村邻。自谴逐来,消息存亡不一至,乡闾主守固
以益怠。昼夜哀愤,惧便毁伤松柏,刍牧不禁,以成大戾。近世礼重拜扫,今阙
者四年矣。每遇寒食,则北向长号,以首顿地。想田野道路,士女遍满,皂隶庸
丐,皆得上父母丘墓;马医、夏畦之鬼,无不受子孙追养者。然此已息望,又何
以云哉?城西有数顷田,树果数百株,多先人手自封植,今已荒秽,恐便斩伐,
无复爱惜。家有赐书三千卷,尚在善和里旧宅,宅今三易主,书存亡不可知。皆
付受所重,常系心腑,然无可为者。立身一败,万事瓦裂,身残家破,为世大僇。
是以当食不知辛咸节适,洗沐盥漱,动逾岁时,一搔皮肤,尘垢满爪,诚忧恐悲
伤,无所告诉,以至此也。
自古贤人才士,秉志遵分,被谤议不能自明者,以百数。故有无兄盗嫂,娶
孤女挝妇翁者。然赖当世豪杰分明辨列,卒光史册。管仲遇盗,升为功臣;匡章
被不孝名,孟子礼之。今已无古人之实为而有诟,欲望世人之明己,不可得也。
直不疑买金以偿同舍;刘宽下车,归牛乡人。此诚知疑似之不可辩,非口舌所能
胜也。郑詹束缚于晋,终以无死;钟仪南音,卒获返国;叔向囚虏,自期必免;
范痤骑危,以生易死;蒯通据鼎耳,为齐上客;张苍、韩信伏斧锧,终取将相;
邹阳狱中,以书自治;贾生斥逐,复召宣室;儿宽摈厄,后至御史大夫;董仲舒、
刘向下狱当诛,为汉儒宗。此皆瑰伟博辩奇壮之士,能自解脱。今以恇怯淟
涊,下才末伎,又婴痼病,虽欲慷慨攘臂,自同昔人,愈疏阔矣。
贤者不得志于今,必取贵于后,古之著书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务此,然力薄
志劣,无异能解,欲秉笔覼缕,神志荒耗,前后遗忘,终不能成章。往时读
书,自以不至牴滞,今皆顽然无复省录。读古人一传,数纸后,则再三伸卷,复
观姓氏,旋又废失。假令万一除刑部囚籍,复为士列,亦不堪当世用矣!
伏惟兴哀于无用之地,垂德于不报之所,以通家宗祀为念,有可动心者操之
勿失。虽不敢望归扫茔域,退托先人之庐,以尽余齿,姑遂少北,益轻瘴疠,就
婚娶,求胄嗣,有可付托,即冥然长辞,如得甘寝,无复恨矣!
然众畏其才高,惩刈复进,故无用力者。
宗元久汩振,其为文,思益深。尝著书一篇,号《贞符》,曰:
臣所贬州流人吴武陵为臣言:“董仲舒对三代受命之符,诚然?非邪?”臣
曰:“非也。何独仲舒尔,司马相如、刘向、扬雄、班彪、彪子固皆沿袭嗤嗤,
推古瑞物以配受命,其言类淫巫瞽史,诳乱后代,不足以知圣人立极之本,显至
德,扬大功,甚失厥趣。臣为尚书郎时,尝著《贞符》,言唐家正德受命于生人
之意、累积厚久宜享无极之义,本末闳阔。会贬逐中辍,不克备究。”武陵即叩
头邀臣:“此大事,不宜以辱故休缺,使圣王之典不立,无以抑诡类、拔正道、
表核万代。”臣不胜奋激,即具为书。念终泯没蛮夷,不闻于时,独不为也。苟
一明大道,施于人世,死无所憾,用是自决。臣宗元稽首拜手以闻曰:
孰称古初,朴蒙空侗而无争,厥流以讹,越乃奋夺,斗怒振动,专肆为淫威?
曰:是不知道。惟人之初,总总而生,林林而群。雪霜风雨雷雹暴其外,于是乃
知架巢空穴,挽草木,取皮革;饥渴牝牡之欲驱其内,于是乃噬禽兽,咀果谷。
合偶而居,交焉而争,睽焉而斗,力大者搏,齿利者啮,爪刚者决,群众者轧,
兵良者杀,披披藉藉,草野涂血。在后强有力者出而治之,往往为曹于险阴,用
号令起,而君臣什伍之法立。德绍者嗣,道怠者夺。于是有圣人焉,曰黄帝,游
其兵车,交贯乎其内,一统类,齐制量,然犹大公之道不克建。于是有圣人焉,
曰尧,置州牧四岳,持而纲之,立有德有功有能者,参而维之,运臂率指,屈伸
把握,莫不统率;年老,举圣人而禅焉,大公乃克建。由是观之,厥初罔匪极乱,
而后稍可为也。而非德不树,故仲尼叙《书》,于尧曰“克明俊德”,于舜曰“
濬哲文明”,于禹曰“文命祗承于帝”,于汤曰“克宽克仁,章信兆民”,于武
王曰“有道曾孙”。稽揆典誓,贞哉惟兹德,实受命之符,以奠永祀。后之祅淫
嚣昏好怪之徒,乃始陈大电、大虹、玄鸟、巨迹、白狼、白鱼、流火之乌以为符,
斯皆诡谲阔诞,其可羞也,莫知本于厥贞。
汉用大度,克怀于有氓,登能庸贤,濯痍煦寒,以瘳以熙,兹其为符也。而
其妄臣,乃下取虺蛇,上引天光,推类号休,用夸诬于无知氓,增以驺虞、神鼎,
胁驱纵踊,俾东之泰山、石闾,作大号谓之“封禅”,皆《尚书》所无有。莽、
述承效,卒奋骜逆。其后有贤帝曰光武,克绥天下,复承旧物,犹崇《赤伏》,
以玷厥德。魏、晋而下,尨乱钩裂,厥符不贞,邦用不靖,亦罔克久,驳乎无以
议为也。
积大乱至于隋氏,环四海以为鼎,跨九垠以为炉,爨以毒燎,煽以虐焰,其
人沸涌灼烂,号呼腾蹈,莫有救止。于是大圣乃起,丕降霖雨,濬涤荡沃,蒸为
清氛,疏为泠风,人乃漻然休然,相晞以生,相持以成,相弥以宁。琢斮屠剔膏
流节离之祸不作,而人乃克完平舒愉,尸其肌肤,以达于夷途。焚坼抵掎奔走转
死之害不起,而人乃克鸠类集族,歌舞悦怿,用抵于元德。徒奋袒呼,犒迎义旅,
欢动六合,至于麾下。大盗豪据,阻命遏德,义威殄戮,咸坠厥绪。无刘于虐,
人乃并受休嘉,去隋氏,克归于唐,踯躅讴歌,灏灏和宁。帝庸威栗,惟人之为。
敬奠厥赋,积藏于下,是谓丰国。乡为义廪,敛发谨饬,岁丁大侵,人以有年。
简于厥刑,不残而惩,是谓严威。小属而支,大生而孥,恺悌祗敬,用底于治。
凡其所欲,不谒而获;凡其所恶,不祈而息。四夷稽服,不作兵革,不竭货力。
丕扬于后嗣,用垂于帝式,十圣济厥治,孝仁平宽,惟祖之则。泽久而逾深,仁
增而益高,人之戴唐,永永无穷。
是故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惟人之仁,匪祥于天。匪
祥于天,兹惟贞符哉!未有丧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寿者也。商之王以桑谷昌,
以雉鸲大,宋之君以法星寿,郑以龙衰,鲁以麟弱,白雉亡汉,黄犀死莽,恶在
其为符也?不胜唐德之代,光绍明濬,深鸿尨大,保人斯无疆,宜荐于郊庙,文
之雅诗,祗告于德之休。帝曰谌哉!乃黜休祥之奏,究贞符之奥,思德之所未大,
求仁之所未备,以极于邦治,以敬于人事。其诗曰:
于穆敬德,黎人皇之。惟贞厥符,浩浩将之。仁函于肤,刃莫毕屠。泽?于
爨,灊炎以澣。勃厥凶德,乃驱乃夷。懿其休风,是煦是吹。父子熙熙,相宁
以嬉。赋彻而藏,厚我糗粻。刑轻以清,我完靡伤。贻我子孙,百代是康。十
圣嗣于治,仁后之子。子思孝父,易患于己。拱之戴之,神其尔宜。载扬于雅,
承天之嘏。天之诚神,宜鉴于仁。神之曷依?宜仁之归。濮钅公于北,祝栗于南,
幅员西东,祗一乃心。祝唐之纪,后天罔坠;祝皇之寿,与地咸久。曷徒祝之,
心诚笃之。神协人同,道以告之。俾弥亿万年,不震不危。我代之延,永永毗之。
仁增以崇,曷不尔思?有号于天,佥曰呜呼,咨尔皇灵,无替厥符!
宗元不得召,内闵悼,悔念往吝,作赋自儆曰:
惩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处卑污以闵世兮,固前志之为尤。始余
学而观古兮,怪今昔之异谋。惟聪明为可考兮,追骏步而遐游。絜诚之既信直兮,
仁友蔼而萃之。日施陈以系縻兮,邀尧舜禹之为。上睢盱而混茫兮,下驳诡而怀
私。旁罗列以交贯兮,求大中之所宜。
曰道有象兮,而无其形。推变乘时兮,与志相迎。不及则殆兮,过则失贞。
谨守而中兮,与时偕行。万类芸芸兮,率由以宁。刚柔弛张兮,出入纶经。登能
抑枉兮,白黑浊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婴。
奉訏谟以植内兮,欣余志之有获。再明信乎策书兮,谓耿然而不惑。愚者果
于自用兮,惟惧夫诚之不一。不顾虑以周图兮,专兹道以为服。谗妒构而不戒兮,
犹断断于所执。哀吾党之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势危疑而多诈兮,逢天地之否
隔。欲图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术以致忠兮,众呀然而互吓。进与退
吾无归兮,甘脂润兮鼎镬。幸皇鉴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适。惟罪大而宠厚兮,
宜夫重仍乎祸谪。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慄乎鬼责。惶惶乎夜寤而昼骇兮,类
鹿濩秬之不息。
凌洞庭之洋洋兮,溯湘流之沄沄。飘风击以扬波兮,舟摧抑而回邅。日霾
曀以昧幽兮,黝云涌而上屯。暮屑窣以淫雨兮,听嗷嗷之哀猿。众鸟萃而啾号兮,
沸洲渚以连山。漂遥逐其讵止兮,逝莫属余之形魂。攒峦奔以纡委兮,束汹涌之
崩湍。畔尺进而寻退兮,荡洄汩乎沦涟。际穷冬而止居兮,羁累棼以萦缠。
哀吾生之孔艰兮,循《凯风》之悲诗。罪通天而降酷兮,不亟死而生为!逾
再岁之寒暑兮,犹贸贸而自持。将沈渊而陨命兮,讵蔽罪以塞祸?惟灭身而无后
兮,顾前志犹未可。进路呀以划绝兮,退伏匿又不果。为孤囚以终世兮,长拘挛
而轗轲。
曩余志之脩蹇兮,今何为此戾也?岂贪食而盗名兮,不混同于世也。将显身
以直遂兮,众之所宜蔽也。不择言以危肆兮,固群祸之际也。
御长辕之无桡兮,行九折之峨峨。却惊棹以横江兮,溯凌天之腾波。幸余
死之已缓兮,完形躯之既多。苟余齿之有惩兮,蹈前烈而不颇。死蛮夷固吾所兮,
虽显宠其焉加?配大中以为偶兮,谅天命之谓何!
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
亲在堂,吾不忍其穷,无辞以白其大人,如不往,便为母子永决。”即具奏欲以
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
柳人以男女质钱,过期不赎,子本均,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
尤贫者,令书庸,视直足相当,还其质。已没者,出己钱助赎。南方为进士者,
走数千里从宗元游,经指授者,为文辞皆有法。世号“柳柳州”。十四年卒,年
四十七。
宗元少时嗜进,谓功业可就。既坐废,遂不振。然其才实高,名盖一时。韩
愈评其文曰:“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既没,柳人怀之,
托言降于州之堂,人有慢者辄死。庙于罗池,愈因碑以实之云。
程异,字师举,京兆长安人。居乡以孝称。第明经,再补郑尉。精吏治,为
叔文所引,由监察御史为盐铁扬子院留后。叔文败,贬郴州司马。
李巽领盐铁,荐异心计可任,请拔擢用之,乃授侍御史,复为扬子留后。稍
迁淮南等道两税使。异起退废,能厉己竭节,悉矫革征利旧弊。入迁累卫尉卿、
盐铁转运副使。方讨蔡,异使江表调财用,因行谕诸帅府,以羡赢贡。故异所至,
不剥下,不加敛,经用以饶。遂兼御史大夫为盐铁使。元和十三年,以工部侍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盐铁。异以钱谷奋而至宰相,自以非人望,久不敢当印
秉笔。明年,西北军政不治,议置巡边使,宪宗问孰可者,乃自请行。会卒,赠
尚书左仆射,谥曰恭。身殁官第,无留赀,世重其廉云。
赞曰:叔文沾沾小人,窃天下柄,与阳虎取大弓《春秋》书为盗无以异。宗
元等桡节从之,徼幸一时,贪帝病昏,抑太子之明,规权遂私。故贤者疾,不肖
者媢,一偾而不复,宜哉!彼若不傅匪人,自励材猷,不失为明卿才大夫,惜
哉!

[发帖际遇]: 林风遭遇四大恶人,奋力拼搏,得到银两4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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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九 列传第九十四

◎杜裴李韦
杜黄裳,字遵素,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又中宏辞。郭子仪辟佐朔方府,
子仪入朝,使主留事。李怀光与监军阴谋矫诏诛大将等,以动众心,欲代子仪。
黄裳得诏,判其非,以质怀光,怀光流汗服罪。于是诸将狠骄难制者,黄裳皆以
子仪令易置,众不敢乱。
入为侍御史,为裴延龄所恶,十期不迁。贞元末,拜太子宾客,居韦曲。时
中人欲请其地赐公主,德宗曰:“城南杜氏乡里,不可易。”迁太常卿。时王叔
文用事,黄裳未尝过其门。婿韦执谊辅政,黄裳劝请太子监国,执谊曰:“公始
得一官,遽开口议禁中事!”黄裳怒曰:“吾受恩三朝,岂以一官见卖!”即拂
衣出。
皇太子总军国事,擢黄裳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于是,夏绥银节度
使韩全义憸佞无功,因其来朝,白罢之。俄而刘辟叛,议者以辟恃险,讨之或
生事,唯黄裳固劝不赦,因奏罢中人监军,而专委高崇文。凡兵进退,黄裳自中
指授,无不切于机。崇文素惮刘澭,黄裳使人谓曰:“公不奋命者,当以澭
代。”崇文惧,一死力缚贼以献。蜀平,群臣贺,宪宗目黄裳曰:“时卿之功。”
始,德宗创艾多难,务姑息藩镇,每帅臣死,遣中人伺其军,观众所欲立者,
故大将私金币结左右,以求节制,晏年尤甚,方镇选不出朝廷。黄裳每从容具言:
“陛下宜鉴贞元之弊,整法度,晙损诸侯,则天下治。”帝尝问前古王者所以治
乱云云,黄裳知帝锐于治,恐不得其要,因推言:“王者之道,在修己任贤而已。
操执纲领,要得其大者,至簿书狱讼,百吏能否,本非人主所自任。昔秦始皇帝
亲程决事,见嗤前世;魏明帝欲按尚书事,陈矫不从;隋文帝日昃听政,卫士传
餐,太宗笑之。故王者择人任而责成,见功必赏,有罪信罚,孰敢不力?孔子之
称帝舜恭己南面,以其能举十六相,去四凶,而至无为。岂必刓神疲体,劳耳
目之察,然后为治哉?”帝以黄裳言忠,嘉纳之。由是平夏、翦齐、灭蔡、复两
河,以机秉还宰相,纪律设张,赫然号中兴,自黄裳启之。
元和二年,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河中、晋绛节度使,俄封邠国
公。明年卒,年七十,赠司徒,谥曰宣献。
黄裳达权变,有王佐大略。性雅澹,未始忤物。初不为执谊所礼,及败,悉
力营救;既死,表还其柩葬焉。尝被疾,医者误进药,疾遂甚,终不怒谴。然除
吏不甚别流品,通馈谢,无洁白名。当大政未久,不究其才,及处外,天下常所
属意。卒后数年,御史劾奏黄裳纳邠宁节度使高崇文钱四万五千缗,按故吏吴凭
及黄裳子载,辞服。帝念旧功,但流凭昭州,原载不问。载终太仆少卿。
载弟胜,字斌卿,宝历初擢进士第。杨嗣复数荐材堪谏官,不为郑覃所佑。
宣宗感章武旧事,元和时大臣子若孙在者,多振拔之。帝尝问胜,胜具道黄裳首
建宪宗监国议,帝嘉叹,拜给事中,迁户部侍郎判度支,欲倚为宰相。及萧邺罢,
为中人沮毁,而更用蒋伸,以胜检校礼部尚书,出为天平节度使,不得意,卒。
裴垍,字弘中,绛州闻喜人。擢进士第,以贤良方正对策第一补美原尉。藩
府交辟,不就。四迁考功员外郎。吏部侍郎郑珣瑜委垍校辞判,研核精密,皆值
才实。宪宗元和初,召入翰林为学士,再迁中书舍人。李吉甫始执政,以情谓垍
曰:“吾落魄远裔,更十年,始相天子,比日人物,吾懵不及知;且宰相职当进
贤任能,君精鉴,为我言之。”垍即崖略疏三十许人,吉甫籍以荐于朝,天下翕
然称得人。坐覆视皇甫湜、牛僧孺等对策非是,罢学士,为户部侍郎。帝器垍方
直,以为任公卿,薄其过,眷信弥厚。吉甫罢,乃拜垍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
垍始承旨翰林,天子新翦蜀乱,厉精致治,中外机筦,垍多所参与,以小心
慎默称帝意。既当国,请绳不轨,课吏治,分明淑慝,帝降意顺纳。吐突承璀自
东宫得侍,恩顾亲渥,承间欲有关说,帝惮垍,诫使勿言。帝在殿中,常呼垍官
而不名。岭南节度使杨于陵为监军许遂振所诬,诏授冗官。垍曰:“以一中人罪
藩臣,陛下之法安在?”更授美官。严绶守太原,政一出监军李辅光,垍劾其懦,
以李庸阝代之。
王承宗擅袭节度,方帝屡削叛族,意必取之,又吐突承璀每欲挠垍权,因探
帝意,自请往。于时泽潞卢从史诡献征讨计,垍固争,以为:“从史苞逆节,内
连承宗,外请兴师,以图身利。且武俊有功于国,陛下前以地授李师道,而今欲
夺承宗地有之,赏罚不一,沮劝废矣。”帝猗违不能决。久之,卒用承璀谋。会
兵讨承宗,从史果反覆,兵久暴无功,王师告病。既而从史遣部将王翊元奏事,
垍从容以语动之,翊元因言从史恶稔可图状,垍比遣往,得其大将乌重胤等要领。
垍乃为帝陈:“从史暴戾不君,视承璀若小儿,往来神策军不甚戒,可因其机致
之,后无兴师之劳。”帝初瞿然,徐乃许之。垍请秘其计,帝曰:“惟李绛、梁
守谦知之。”俄而承璀缚从史献于朝,因班师。垍奏:“承璀首谋无功,陛下虽
诎法,人心不厌,请流斥以谢天下。”乃罢所领兵。
先是,天下赋法有三:曰上供,曰送使,曰留州。建中初,厘定常赋,而物
重钱轻。其后轻重相反,民输率一倍其初,而所在以留州、送使之入,舍公估,
更实私直以自润,故赋益苛,齐民重困。垍奏禁之,一以公估准物,观察使得用
所治州租调,至不足,乃取支郡以赡,故送使之财悉为上供。自是起淮、江而南,
民少息矣。
垍器局峻整,持法度,虽宿贵前望造诣,不敢干以私。谏官言得失,大抵执
政多忌之,惟垍奖励使尽言。初,拾遗独孤郁、李正辞、严休复三人皆迁,及过
谢垍,垍独让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前日进拟,上固为疑。”休复
大惭。垍为学士时,引李绛、崔群与同列。及相,又擢韦贯之、裴度知制诰,李
夷简御史中丞,皆踵蹑为辅相,号名臣。自它选任,罔不精明,人无异言。士大
夫不以垍年少柄用为嫌,故元和之治,百度修举,称朝无幸人。
五年,暴风痹,帝怅惜,遣使致问,药膳进退辄疏闻。居三月,益痼,乃罢
为兵部尚书。垍之进,李吉甫荐颇力,及居中,多变更吉甫时约束,吉甫复用,
衔之。会垍与史官蒋武等上《德宗实录》,吉甫以垍引疾解史任,不宜冒奏,乃
徙垍太子宾客,罢武等史官。会卒,不加赠,给事中刘伯刍表其忠,帝乃赠太子
太傅。
垍始相,建言:“集贤院官,登朝自五品上为学士,下为直学士,余皆校理,
史馆以登朝者为修撰,否者直史馆,以准《六典》。”遂著于令。
京兆少尹裴武使王承宗还,得德、棣二州,已而地不入。或言:“武还,先
见垍,明日乃朝。”帝怒,召学士李绛议斥武,绛言:“垍身备宰相,明练时事,
势不容先见武。”帝悟,释之。议者谓帝知垍明,倚任方笃,尚不免疑嫌,以信
处位之难云。
李藩,字叔翰,其先赵州人。父承仕,为湖南观察使,有名于时。藩少沈靖
有检局,姿制闲美,敏于学。居父丧,家本饶财,姻属来吊,有持去者,未尝问,
益务施与,居数年略尽。年四十余,困广陵间,不自振,妻子追咎,藩晏如也。
杜亚居守东都,表致府中。亚尝疑牙将令狐运为盗,掠服之,藩争不从,辄去。
后果获真盗,稍知名。
徐州张建封辟节度府,未尝察苛细。建封卒,濠州刺史杜兼疾驱至,阴有顗
望,藩泣谓曰:“公今丧,君宜谨守土,何弃而来?宜速还,否则以法劾君!”
兼错忤去,恨之,因诬奏“建封死,藩撼其军,有非望”。德宗怒,密诏徐泗节
度使杜佑杀之。佑雅器藩,得诏,十日不发,召见藩曰:“世谓生死报应,验乎?”
藩曰:“殆然。”曰:“审若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示藩,藩色不变,
曰:“信乎,杜兼之报也!”佑曰:“慎毋畏,吾以阖门保君矣。”帝未之信,
亟追藩。既入,帝望其状貌,曰:“是岂作乱人邪?”释之,拜秘书郎。
时王绍得君,邀藩与相见,当即用,终不诣。王仲舒与同舍郎韦成季、吕洞
日置酒邀宾客相乐,慕藩名,强致之。仲舒等为俳说庾语相狎昵,藩一见,谢不
往,曰:“吾与终日,不晓所语何哉!”后仲舒等果坐斥废。宪宗为皇太子,王
绍避太子讳,始改名,时议以为谄。藩曰:“自古故事,由不识体之人败之,不
可复正,虽绍何诛?”累擢吏部郎中。坐小累,左授著作郎,再迁给事中。制有
不便,就敕尾批却之,吏惊,请联它纸,藩曰:“联纸是牒,岂曰敕邪?”裴垍
白宪宗,谓藩有宰相器。会郑絪罢,因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藩忠谨,好丑必言,帝以为无隐。尝问前世所以家给或国匮乏者何致而然及
祈禳之数,藩具对:“俭则足用,敦本则百姓富,反是则匮。”又言:“孔子病,
止子路之祷。汉文帝每祭,敕有司敬而不祈。使神无知,则不能降福;有知,固
不可私己求媚而悦之也。且义于人者和于神,人乃神之主,人安而福至。”帝悦
曰:“当与公等上下相勖,以保此言。”后复问神仙长年事,藩知帝且有所惑,
极陈荒妄谩诞不可信。后入柳泌等语,果为累云。
河东节度使王锷赂权近求兼宰相,密诏中书门下曰:“锷可兼宰相。”藩遽
取笔灭“宰相”字,署其左曰:“不可。”还奏之。宰相权德舆失色曰:“有不
可,应别为奏,可以笔涂诏邪?”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既而事
得寝。
李吉甫复相,藩颇沮止。会吴少阳袭淮西节度,吉甫已见帝,潜欲中藩,即
奏曰:“道逢中人假印节与吴少阳,臣为陛下恨之。”帝变色不平。翌日,罢藩
为太子詹事。后数月,帝复思藩,召对殿中,事浸释。明年,为华州刺史。未行,
卒,年五十八,赠户部尚书,谥曰贞简。
藩材能不及韦贯之、裴垍,然人物清整,是其流亚云。
韦贯之,名纯,避宪宗讳,以字行。后周柱国敻八世孙。父肇,大历中为中
书舍人,累上疏言得失,为元载所恶,左迁京兆少尹。久之,改秘书少监。载曰:
“肇若过我,当择善地处之。”终不肯诣。载诛,除吏部侍郎。代宗欲相之,会
卒,谥曰贞。
贯之及进士第,为校书郎,擢贤良方正异等,补伊阙、渭南尉。河中郑元、
泽潞郗士美以厚币召,皆不应。居贫,啖豆糜自给。再迁长安丞。或荐之京兆尹
李实,实举笏示所记曰:“此其姓名也,与我同里,素闻其贤,愿识之而进于上。”
或者喜,以告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贺者至矣!”贯之唯唯,不往,官亦
不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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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时,始为监察御史,举其弟纁自代。及为右补阙,纁代为御史,议者不
谓之私。宰相杜佑子从郁为补阙,贯之与崔群持不可,换左拾遗,复奏:“拾遗、
补阙为谏官等,宰相政有得失,使从郁议,是子而议父,殆不可训。”卒改它官。
迁礼部员外郎。新罗人金忠义以工巧幸,擢少府监,荫子补斋郎,贯之不与,曰:
“是将奉郊庙祠祭,阶为守宰者,安可以贱工子为之?”又劾忠义不宜污朝籍,
忠义竟罢。于是权幸侧目。
进吏部员外郎,坐考贤良方正牛僧孺等策独署奏,出为果州刺史,半道贬巴
州。久之,召为都官郎中,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宰相裴垍尝三奏事,宪宗不从。
贯之曰:“公亦以进退决请乎?”垍曰:“奉教。”事果见听。垍因曰:“君异
时当位于此。”改礼部侍郎。所取士,抑浮华,先行实,于时流竞为息。尝从容
奏曰:“礼部侍郎重于宰相。”帝曰:“侍郎是宰相除,安得重?”曰:“然为
陛下柬宰相者,得无重乎?”帝美其言。改尚书右丞,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
中书侍郎。
讨吴元济也,贯之请释镇州,专力淮西,且言:“陛下岂不知建中事乎?始
于蔡急而魏应也,齐、赵同起,德宗引天下兵诛之,物力殚屈,故朱泚乘以为乱。
此非它,速于扑灭也。今陛下独不能少忍,俟蔡平而诛镇邪?”时帝业已讨镇,
不从。终之,蔡平,镇乃服。初,讨蔡,以宣武韩弘为都统,又诏河阳乌重胤、
忠武李光颜合兵以进。贯之谏诸将战方力,今若置都统,又令二帅连营,则各持
重养威,未可岁月下也。亦不从。后四年乃克蔡,皆如贯之策云。
帝以段文昌、张仲素为翰林学士。贯之谓学士所以备顾问,不宜专取辞艺,
奏罢之。皇甫镈、张宿皆以幸进。宿使淄青,裴度欲为请银绯,贯之曰:“宿奸
佞,吾等纵不能斥,奈何欲假以宠乎?”由是宿等怨,阴构之,又与度论兵帝前,
议颇驳,故罢为吏部侍郎。于是翰林学士、左拾遗郭求上疏申理,诏免求学士,
出贯之为湖南观察使。不三日,韦顗、李正辞、薛公干、李宣、韦处厚、崔韶坐
与贯之厚善,悉贬为州刺史。顗、正辞、处厚皆清正,以钩党去,由是中外始大
恶宿。
时国用不足,遣盐铁副使程异督诸道赋租,异讽州县厚敛以献。贯之不忍横
赋,而所献不中异意,因取属内六州留钱继之。左迁太子詹事,分司东都。穆宗
立,即拜河南尹,以工部尚书召。未行,卒,年六十二,赠尚书右仆射,谥曰贞,
后更谥曰文。
贯之沈厚寡言,与人交,终岁无款曲,不为伪辞以悦人。为右丞时,内僧造
门曰:“君且相。”贯之命左右引出,曰:“此妄人也。”居辅相,严身律下,
以正议裁物,室居无所改易。裴均子持万缣请撰先铭,答曰:“吾宁饿死,岂能
为是哉!”生平未尝通馈遗,故家无羡财。
子澳,字子裴,第进士,复擢宏辞。方静寡欲,十年不肯调。御史中丞高元
裕与其兄温善,欲荐用之,讽澳谒己。温归以告,澳不答。温曰:“元裕端士,
若轻之邪?”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
周墀节度郑滑,表署幕府。会墀入相,私谓曰:“何以教我?”澳曰:“愿
公无权。”墀愕眙,澳曰:“爵赏刑罚,人主之柄,公无以喜怒行之,俾庶官各
举其职,则公敛衽庙堂上,天下治矣。乌用权?”墀叹曰:“吾先居此,得无愧
乎!”
擢考功员外郎、史馆修撰。岁中知制诰,召为翰林学士。累迁兵部侍郎,进
学士承旨。与萧寘皆为宣宗礼遇,每两人直,必偕召问政得失。尝夜被旨草诏书,
事有不安者,即迁延须见帝,开陈可否,未尝不顺纳。一日召入,屏左右问曰:
“朕于敕使何如?”澳陈帝威制前世无比。帝摇首曰:“未也。策安出?”澳仓
卒答曰:“若谋之外廷,则太和事可用追鉴,不若就择可任者与计事。”帝曰:
“朕固行之矣。自黄至绿,自绿至绯,犹可,衣紫即合为一矣。”澳愧汗不能对,
乃罢。改京兆尹。
帝舅郑光主墅吏豪肆,积年不输官赋,澳逮系之。它日延英,帝问其故。澳
具道奸状,且言必寘以法。帝曰:“可贷否?”答曰:“陛下自内署擢臣尹京邑,
安可使画一法独行于贫下乎?”帝入白太后曰:“是不可犯。”后为输租,乃免。
由是豪右敛迹。
会户部阙判使,帝以问澳,澳三不对。帝曰:“任卿可乎?”曰:“臣老矣,
力疲气耗,烦剧非所任者。”帝默不乐。出谓其甥柳玼曰:“吾本不为宰相知,
上便委以使务,脱谓吾他岐而得,卒无以自白。今时事浸恶,皆吾辈贪爵位致然。”
未几,授河阳节度使。入辞,帝曰:“卿自便而远我,非我去卿。”
懿宗立,徙平卢军,入为吏部侍郎,复出为邠宁节度使。宰相杜审权素不悦
澳,坐吏部时史盗簿书为奸,贬秘书监,分司东都。就迁河南尹,辞疾不拜,丐
归樊川。逾年,以吏部侍郎召,不起。卒,赠户部尚书,谥曰贞。
澳在河阳累年,宣宗遣使至魏博,道出澳所,帝以簿纸手作诏赐澳曰:“密
饬装,秋当见卿。”盖将以为相也。因问辅养术,澳具言金石非可御,方士怪妄,
宜斥远之。其八月,帝崩,不果相。为学士时,帝尝曰:“朕每遣方镇刺史,欲
各悉州郡风俗者,卿为朕撰一书。”澳乃取十道四方志,手加?次,题为《处
分语》。后邓州刺史薛弘宗中谢,帝敕戒州事,人人惊服。
绶,贯之兄。举孝廉,又贡进士,礼部侍郎潘炎将以为举首,绶以其友杨凝
亲老,故让之,不对策辄去,凝遂及第。后擢明经,辟东都幕府。
德宗时,以左补阙为翰林学士,密政多所参逮。帝尝幸其院,韦妃从,会绶
方寝,学士郑絪欲驰告之,帝不许,时大寒,以妃蜀礻颉袍覆而去,其待遇若此。
每入直,逾月不得休。以母老,屡丐解职,每请,帝辄不悦。出入八年,而性谨
畏甚。晚乃感心疾,罢还第,不极于用。九月九日,帝为《黄菊歌》,顾左右曰:
“安可不示韦绶!”即遣使持往,绶遽奉和,附使进。帝曰:“为文不已,岂颐
养邪?”敕自今勿复尔。终左散骑常侍。
弟纁,有精识,为士林器许,兄弟皆名重当时。
绶子温。温,字弘育。方七岁,日诵书数千言。十一,举两经及第,以拔萃
高等补咸阳尉。父愕然,疑假权谒进,召而试诸廷,文就无留意,喜曰:“儿无
愧矣!”入为监察御史,以台制苛严,不可以省养,不拜。换著作郎,既谢,辄
解归。侍亲疾,调适汤剂,弥二十年,衣不弛带。既居丧,毁瘠不支。服除,李
逢吉辟置宣武府。频迁右补阙。宰相宋申锡被构,罪不测,温倡曰:“丞相操履
有初,不宜反,乃奸人陷之。吾等岂避雷霆,使上蒙雾咎邪!”率同舍伏阁切争,
由是益知名。
太和五年,太庙室漏罅,诏宗正、将作营治,不时毕,文宗怒,责卿李锐、
监王堪,夺其禀,自敕中人葺之。温谏:“吏举其职,国以治;事归于正,法以
修。夫设制度,立官司,度经费,则宗庙最重也。比诏下阅月,有司弛墯不力,
正可黜慢官,惩不恪,择可任者缮完之,则吏举职,事归正矣。今慢吏夺禀,而
易以中人,是许百司公废职,以宗庙之重,为陛下所私,臣窃惜之。请还将作,
则官修业矣。”帝乃罢宦人。会群臣请上尊号,温固谏:“今河南水,江淮旱歉,
京师雪积五尺,老稚冻仆,此非崇饰虚名时。”帝顺纳,乃谢群臣。改侍御史。
李德裕入辅,擢礼部员外郎。或言雅为牛僧孺厚,德裕曰:“是子坚正,可
以私废乎?”郑注节度凤翔,表为副,温曰:“拒则远黜,从之祸不测,吾焉能
为注起邪?”注诛,由考功员外郎拜谏议大夫。未几,为翰林学士。先是,绶在
禁廷,积忧畏病废,故诫温不得任近职,至是固辞。帝怒曰:“宁绶治命邪?”
礼部侍郎崔蠡曰:“温用乱命,益所以为孝。”帝意释,换知制诰。引疾徙太常
少卿。宰相李固言荐温给事中,帝曰:“温素避事,肯为我论驳乎?须太子长,
以为宾客。”久之,卒为给事中。
初,兼庄恪太子侍读,晨诣宫,日中见太子,谏曰:“殿下盛年,宜鸡鸣蚤
作,问安天子,如文王故事。”太子不悦。辞侍读,见听。王晏平罢灵武节度使,
以马及铠仗自随,贬康州司户参军,厚赂贵近,浃日,改抚州司马,乐工尉迟璋
授光州长史,温悉封上诏书。太子得罪,诏谕群臣,温曰:“陛下训之不早,非
独太子罪。”时颇直其言。迁尚书右丞。盐铁推官姚勖按大狱,帝以为能,擢职
方员外郎,将趋省,温使户止,即上言:“郎官清选,不可赏能吏。”帝命中人
谕送,温执议不移,诏改勖检校礼部郎中。帝问故于杨嗣复,对曰:“勖,名臣
后,治行无疵。若吏材干而不入清选,佗日孰肯当剧事者?此衰晋风,不可以法。”
帝素重温,出为陕虢观察使。民当输租而麦未熟,吏白督之,温曰:“使民货
田中穗以供赋,可乎?”为缓期而赋办。
武宗立,擢吏部侍郎。李德裕欲引同辅政,温苦言李汉可释,德裕怅然,出
宣歙观察使。池民讼刺史,劾无状,榜杀之,威行部中。既疾,召亲属,赋绶诗
“在室愧屋漏”,因泣下曰:“今知没身不负斯诫矣!”卒,年五十八,赠工部
尚书,谥曰孝。
温性刚峻,人望见无敢戏慢者。与杨嗣复、李珏善,尝劝与李德裕平故憾,
二人不从,及皆谪,温叹曰:“用吾言,孰至是邪!”一女,归薛蒙。女工属文,
续曹大家《女训》,行于世。温少合,所善惟萧祐。
祐者,字祐之,夷澹君子也。少贫窭,隐居,以孝养闻。司农卿李实督官租,
祐居丧,未及输,召至,将责之。会有赐与,倩祐为奏,实称善,即荐于朝。终
制,以处士拜左拾遗。累迁谏议大夫,终桂州观察使,赠右散骑常侍。精画及书,
自钟、王、萧、张以来,皆能识其真。謷然不以尘事自蒙,故温号“山林友”云。
赞曰:杜黄裳善谋,裴垍能持法,李藩鲠挺,韦贯之忠实,皆足穆天縡,
经国体,拨衰奋王,菑攘四方。宪宗中兴,宁不谓得人而致然邪?昔子贡孔堂高
第而货殖,韩安国汉名宰而资贪,黄裳亦以受饷见疵,至于忠烈峣然,则不可掩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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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 列传第九十五

◎二高伊朱二刘范二王孟赵李任张
高崇文,字崇文。其先自渤海徙幽州,七世不异居,开元中,再表其闾。崇
文性朴重寡言,少籍平卢军。贞元中,从韩全义镇长武城,治军有声。累官金吾
将军。吐蕃三万寇宁州,崇文率兵三千往救,战佛堂原,大破之,封渤海郡王。
全义入朝,留知行营节度后务,迁长武城都知兵马使。
刘辟反,宰相杜黄裳荐其才,诏检校工部尚书、左神策行营节度使,俾统左
右神策、麟游奉天诸屯兵讨辟。时显功宿将,人人自谓当选,及诏出,皆大惊。
始,崇文选兵五千,常若寇至。至是,卯漏受命,辰已出师,器良械完,无一不
具。过兴元,士有折逆旅匕箸者,即斩以徇。乃西自阆中出,却剑门兵,解梓潼
之围,贼将邢泚退守梓州。诏拜崇文东川节度使。初,辟陷东川,执节度使李康
不杀也;至是,归康以丐雪,崇文数康失守罪,斩之。鹿头山南距成都百五十里,
扼二川之要,辟城之,旁连八屯,以拒东兵。崇文始破贼二万于城下,会雨,不
克攻。明日,战万胜堆,堆直鹿头左,使骁将高霞寓鼓之,士扳缘上,矢石如雨,
募死士夺而有之,尽杀戍者,焚其栅,下瞰鹿头城,人可头数。凡八战皆捷,贼
心始摇。大将阿跌光颜与崇文约,后期,惧罪,请深入自赎,乃军鹿头西,断贼
粮道。贼大震,其将李文悦以兵三千自归,仇良辅举鹿头城二万众降,执辟子方
叔、婿苏强。遂趣成都,余兵皆面缚送款。辟走,追禽之,槛送京师。
入成都也,师屯大达,市井不移,珍货如山,无秋毫之犯。邢泚已降而贰,
斩于军,衣冠胁污者诣牙请命,崇文为条上全活之。进检校司空、西川节度副大
使,南平郡王,实封三百户,刻石纪功于鹿头山。
崇文不通书,厌案牍谘判以为繁,且蜀优富无所事,请扞边自力,乃诏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邠宁庆节度使,为京西诸军都统。崇文恃功而侈,举蜀帑藏百工
之巧者皆自随,又不晓朝廷仪,惮于觐谒,有诏听便道之屯。居邠三年,戎备整
修。卒,年六十四,赠司徒,谥曰威武。会昌六年,诏配享宪宗庙。
子承简,少事忠武军,后更隶神策。以崇文平蜀功,除嘉王傅。裴度征蔡,
奏署牙将。蔡平,诏析上蔡、郾城、遂平、西平四县为洲殷州,拜承简刺史,治
郾城。始开屯田,列防庸,濒溵绵地二百里无复水败,皆为腴田。先是,贼筑
武宫以夸战劳,承简夷其丘,庀家财以葬。葺儒宫,备俎豆,岁时行礼。野有
荍实,民得以食。将吏立石颂功。迁邢州刺史,观察府责赋尤急,承简代下
户数百输租。
迁宋州。会宣武将李朅反,遣使责财于宋,承简囚之,前后数辈辄系狱,一
日并出斩于牙门,威震部中。朅悉兵攻之。宋有三城,南城陷,承简保北两城,
数与贼确。会徐州救至,朅为李质所执,兵遂溃。拜兖海沂密节度使。迁义成军,
检校尚书左仆射。入拜右金吾卫大将军,复节度邠宁。先是,虏多以盛秋犯边,
承简请屯宁州以制其侵。属疾还朝,道卒,赠司空,谥曰敬。
崇文孙骈,自有传。
伊慎,字寡悔,兖州人。通《春秋》、《战国策》、天官、五行书,用善射
为折冲都尉。丧母,将合葬而不知父墓,昼夜哭,梦若有导者;既发之,旧志可
按也,乃得葬。
江西路嗣恭讨哥舒晃,以慎为先锋。疾战破贼,斩首三千级,下韶州。战把
江口,水湍驶,乃为桴,寘薪焉,乘风纵火,贼焚且溺不可计,与诸将追斩晃泔
溪。授连州长史,知团练副使。三迁江州别驾。
讨梁崇义也,慎以江西牙兵属李希烈,希烈署汉南北兵马使,不受,独率所
部破崇义于蛮水,效俘三万。襄、汉平,功多。希烈爱其材,数馈遗,欲縻止之,
卒以计免。明年,希烈果反。嗣曹王皋至钟陵,得而壮之,拔为大将。希烈恐为
皋所任,遗以七属甲,诈为慎书,行反间。帝遣使即军中斩之,皋表列其诬,未
报。贼溯江徇地,皋授慎兵,劳而遣,与贼大战,破之,收黄梅,次长平,杀
贼将,斩级千余,拔蔡山尤力。遂下蕲州,即拜刺史,封南充郡王。
天子在梁州,包佶转东南财粮次蕲口,贼遣骁将杜少诚以兵万人遏江道,不
得西。慎选士七千,列三屯相望,偃旗以待。少诚分围之,未合,慎自中屯鼓之,
诸屯悉出奋击,贼乱,少诚走,斩别将许少华,封其尸为京冢,漕无留艰。进围
安州,希烈之甥刘戒虚以兵八千来援,慎逆击于应山,禽之,示城下,州开门降。
以功为安州刺史,实封百户。改隋州。战厉乡,斩首五千级,喻降李惠登,即荐
惠登为刺史。拜慎安、黄州节度使。
吴少诚反,诏领步骑五千兼统荆南、湖南、江西兵,当一面,遇贼于三州港,
营义阳,战于申,斩首数千,加检校刑部尚书。贞元末,诏安、黄为奉义军,即
为奉义节度。
宪宗即位,以兵付其子宥,身入朝,拜尚书右仆射,改金吾卫大将军。以钱
三千万赂宦人求帅河中,事暴,帝没其半赃,贬右卫将军。明年,念旧劳,复检
校右仆射兼右卫上将军。卒,赠太子太保,谥曰壮缪。乾符中,盗发其墓,赐绢
二百修瘗云。
朱忠亮,字仁辅,汴州浚仪人。举明经不中,往事昭义节度使薛嵩为裨将,
屯普润,开田峙粮,以功擢太子宾客。
朱泚乱,率麾下四十骑至奉天,封东阳郡王,为“定难功臣”。扈狩梁州,
为贼钞获,系长安狱。贼平,李晟释之,奏隶本军,累迁定平军使。宪宗立,加
御史大夫。泾州将杨琦谋拒诏为乱,方集诸校计事,屋坏,琦压死,乃授忠亮泾
原四镇节度使。本名士明,至是赐今名。
隐核军籍,得窜名者三千人,岁收乾没十万缗。吏白耄卒不任战者可罢,答
曰:“古于老马不弃,况战士乎?”闻者莫不感奋。泾俗旧多卖子,忠亮以财赎
免者前后数百。筑潘原城有劳,改封丹阳。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灵。
刘昌裔,字光后,太原阳曲人。幼重迟不好戏,常若有所思度。及壮,策说
边将不售,去入蜀。杨惠琳乱,昌裔说之。惠琳顺命,拜泸州刺史,署昌裔州佐。
惠琳死,客河朔间。曲环方攻濮州,表为判官。为环檄李纳,剀晓大谊,环上其
稿,德宗异之。环领陈许军,又从府迁。累进营田副使。
环卒,上官涚知后务,吴少诚引兵薄城,涚欲遁去,昌裔止曰:“受诏
而守,死其职也。况士马完奋,足支贼。若坚壁不战七日,贼气必衰,我以全制
之可也。”涚许诺。贼攻堞坏,不得修。昌裔密造飞棚联栅,即募突将千人凿
城以出,击贼走之。比还,栅已立,守陴遂安。兵马使安国宁谋应贼,昌裔以计
斩之;召其麾下千人为飨,人赏二缣,乃伏兵于道,令“持缣者斩”,一不能脱,
贼闻解去。以功擢涚陈许节度使,昌裔陈州刺史。
韩全义败于溵水,引军走陈,求入保,昌裔登陴揖曰:“天子命君讨蔡,
何为来陈?且贼不敢至我城下,君其舍外无恐。”明日,从十余骑持牛酒抵全义
营劳军,全义不自意,迎拜叹服。改陈许行军司马。涚卒,军中推昌裔,有诏
检校工部尚书,代节度。命境上吏不得犯蔡人,少诚吏有来犯者,捕得缚送,使
自治之。少诚惭其军,亦禁境上暴掠者。封彭城郡公。
元和八年,大水坏庐舍,溺居人,以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左龙武统军召还京师。
始,宪宗恶昌裔自立,欲召之而重生变,宰相李吉甫曰:“陛下乘人心愁苦可召
也。”遂以韩皋代之。至长乐驿,知帝意,因称风眩卧第。岁中卒,赠潞州大都
督,谥曰威。
范希朝,字致君,河中虞乡人。初从邠宁军为别将,事节度使韩游瑰。德宗
在奉天,以战守功累兼御史中丞。治军整毅,游瑰畏其才,将伺隙杀之,希朝惧,
奔凤翔。帝闻,召寘左神策军。贞元四年,以游瑰政无状,使代之。希朝曰:“
始偪而来,终代其任,非所以防觊觎、安反仄也。”固让左金吾卫将军张献甫。
军中惮献甫严,以兵胁监军使请于帝,必得希朝乃止。诏拜宁州刺史、邠宁节度
副使,俾佐献甫。
俄迁振武节度使。部有党项、室韦杂居,暴掠放肆,日入慝作,谓之“刮城
门”。希朝度要害置屯保,斥逻严密,鄙民以安。至小窃取亦杀无赦,虏人惮伏,
相谓曰:“是必张光晟绐姓名来也!”边州每长帅至,必效橐它骏马,虽甚廉者
犹受之,以结其欢。希朝一不纳。积十四年,虏保塞不敢横。初,单于城池不树,
希朝命莳柳,数岁成林。
贞元末,请朝。时诸镇不以事自述职者,希朝而已。帝悦,拜右金吾卫大将
军。王叔文用事,谓其易制,用为右神策统军,充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
使,屯奉天,以韩泰为副,因欲使泰代之。会不能得神策军而罢。宪宗立,检校
尚书左仆射,复为右金吾卫大将军。俄检校司空,出为朔方灵盐节度使。迁河东,
率师讨王承宗,败之木刀沟,然老病,不能有大功。还朝,改左龙武统军,以太
子太保致仕。卒,赠太子太师,谥忠武,改曰宣武。
希朝号当世善将,或比之赵充国。在朔方时,招突厥别部沙陀千落众万余有
之,其后用沙陀战者,所至有功。
王锷,字昆吾,自言太原人。始隶湖南团练府为裨将。杨炎道潭,与语,异
其才。嗣曹王皋为团练使,俾锷诱降武冈叛将王国良,以功擢邵州刺史。
皋之节度江西也,李希烈南侵,皋与锷兵三千,使屯浔阳,而皋全军临九江,
袭蕲州,遂以众济。表锷江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都虞候。锷小心,善刺军中情
伪,事无细大,皋悉知之。因推以腹心,虽家人燕居或预焉。皋攻安州,使伊慎
盛兵围之,而遣锷入城中约降,使杀不从者。翌日城开,慎以贼降乃己功,不下
锷,锷称疾避之。
皋为荆南节度使,欲署府少尹,而上佐鄙其人,乃复檄都虞候。从皋朝京师,
皋奏锷文用虽不足,而它可试。德宗擢为鸿胪少卿。先是,天宝末,西域朝贡酋
长及安西、北庭校吏岁集京师者数千人,陇右既陷,不得归,皆仰禀鸿胪礼宾,
月四万缗,凡四十年,名田养子孙如编民。至是,锷悉籍名王以下无虑四千人,
畜马二千,奏皆停给。宰相李泌尽以隶左右神策军,以酋长署牙将,岁省五十万
缗。帝嘉其公,擢容管经略使。凡八年,溪落安之。
迁岭南节度使。广人与蛮杂处,地征薄,多牟利于市,锷租其廛,榷所入与
常赋埒,以为时进,裒其余悉自入。诸蕃舶至,尽有其税,于是财蓄不赀,日十
余艘载皆犀象珠琲,与商贾杂出于境。数年,京师权家无不富锷之财。召为刑部
尚书。淮南节度使杜佑数请代,乃以锷检校兵部尚书为佑副,厚事佑以悦之,坐
必就司马听事,不数日,遂代佑。久之,入拜尚书左仆射,又检校司徒,为河中
节度使。
进兼太子太傅,徙河东。河东自范希朝讨镇无功,兵才三万,骑六百,府库
残耗。锷能补完啬费,未几,兵至五万,骑五千,财用丰余。会回鹘并摩尼师入
朝,锷欲示威武倾骇之,乃悉军迎,廷列五十里,旗帜光鲜,戈铠犀密。回鹘恐,
不敢仰视,锷偃然受其礼。帝闻嘉之,即除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锷自
见居财多,且惧谤,纳钱二千万。李绛奏言:“锷虽有劳,然佥望不属,恐天下
议以为宰相可市而取。”帝曰:“锷当太原残破后,成雄富之治。官爵所以待功,
功之不图,何以为劝?王播所献数万万,亦可以平章政事乎?”不听。卒,赠太
尉,谥曰魏。
锷初附太原王翃为从子,以婚阀自高。翃子弟亦藉锷多得官。又常读《春秋》,
自称儒者,士颇笑之。善任数持下,在淮南时,尝得无名书,内靴中,俄取它
书焚之,人信其无名者,异日因小罪,并以所告穷验,示众以神明。性纤啬,有
所程作,虽碎琐无所遗。官曹帘坏,吏将易之,锷取坏者付船坊以针箬。每燕飨,
辄录其余,卖之以收利。故锷家钱遍天下。
子稷,历鸿胪少卿。锷在藩,稷常留京师,视势高下轻重以纳赀焉。尝请籍
坊以广第舍,作复垣洞穴,实金钱其中。锷卒,奴告稷更遗占,没所献,裴度为
言,乃论杀奴。长庆二年,用稷为德州刺史,悉金宝、媵侍以行。节度使李全略
利其货,因军乱杀稷,纳其女为媵。
开成中,沧州节度使刘约奏稷子叔泰生五岁,值全略乱,为郡人匿养,得不
死。送叔泰京师,文宗悯焉,诏授九品官,使奉锷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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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阳,史失其何所人。起陈许军中,以严整称。曲环领节度使,时已为大
将,使董作西华屯。盛夏,屩而立于涂,役休乃就舍,故田辄岁稔,而军食常足。
环卒,吴少诚来寇,元阳婴城守,围甚急,然终不能傅城。韩全义败五楼,列将
多私去,独元阳与神策将苏元策、宣州将王幹以所部屯溵水,破贼二千,诏拜
陈州刺史。宪宗立,迁河阳节度使。五年,卢从史败,检校尚书右仆射,徙帅昭
义军。入为右羽林统军,封赵国公。改右金吾大将军,复拜统军。卒,赠扬州大
都督。
王栖曜,濮州濮阳人。安禄山反,尚衡裒义兵讨贼,署牙将,徇兖、郓诸县
下之,进牙前总管。贼将邢超然守曹州,乘城指顾,栖曜曰:“彼可取也。”一
矢殒之,遂拔曹州。累授试金吾卫将军。
袁晁乱浙东,御史中丞袁傪讨之,表为偏将。与贼战,日十余遇,生禽晁,
收州县十六。授常州别驾、浙西都知兵马使。时江介未定,诏内常侍马日新以汴
滑军五千镇之。中人暴横,贼萧廷兰乘众怨逐日新,劫其众。栖曜方游弈近郊,
贼胁取之,与围苏州。栖曜乘贼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出战,贼众大败,迁试
金吾大将军。
李灵曜反汴州,浙西观察使李涵使提兵四千为河南掎角,有功。李希烈陷汴
州也,乘胜东略,次宁陵,将袭宋州。浙西节度使韩滉使栖曜以强弩三千涉水,
夜入宁陵,希烈不之知。晨朝,矢集帐前,惊曰:“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东。
贞元初,拜左龙武大将军,出为鄜坊节度使。十九年,卒,赠尚书右仆射,
谥曰成。
栖曜性谨厚,善骑射。始将兵时,涉寇境,遇游骑环合,乃规百步,立表而
射,每射破的,虏相顾惧,引去。
子茂元,少好学。德宗时上书自荐,擢试校书郎,改太子赞善大夫。吕元膺
留守东都,署防御判官。淄青留邸卒谋乱,元膺率兵围之,士无敢先者,茂元取
一人斩之,众乃进,贼遂出奔。累迁岭南节度使,蛮落安之。
家积财,交煽权贵。郑注用事,迁泾原节度使。注败,悉出家赀饷两军,得
不诛,封濮阳郡侯。召为将作监,领陈许节度使,又徙河阳。讨刘稹也,李德
裕以茂元兵寡,诏王宰领陈许合义成兵援之,以河阴所贮兵械、内库甲弓矢陌刀
赐之。会病,以宰兼河阳行营攻讨使。卒,赠司徒,谥曰威。
刘昌,字公明,汴州开封人。善骑射。天宝末,从河南防御使张介然讨安禄
山,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史朝义兵围宋州,城中食尽且降。昌说刺史李岑曰:
“李光弼在河阳,江淮足兵,势必来援。今廪麹尚多,若屑以食,可支二十日,
则救至。”岑听之。昌乃被铠登城,以忠义谕贼,贼畏不敢攻。俄而光弼援兵至,
贼夜溃。光弼闻其谋,召置军中,将用之。会光弼卒,还为宋州牙门将。
李灵曜以汴州反,刺史李僧惠欲应之,昌请见,陈逆顺计,且泣。僧惠悟,
即驰奏请自将讨贼。故灵曜失助,不得逞。汴州平,李忠臣疾僧惠,攻杀之,昌
遁去。
刘玄佐领宣武节度使,擢昌左厢兵马使。李纳反,以偏师收考城,充行营诸
军马步都虞候。玄佐攻濮州,以昌摄刺史。李希烈取汴,玄佐别将高翼提精卒守
襄邑,城陷,翼赴水死,江淮大震。昌以兵三千守宁陵,希烈众五万攻之,昌掘
堑以遏地道,相拒凡四十余日,贼数败,乃解围去。更攻陈州,昌从玄佐以浙西
兵三万救之。西去陈五十里,昌薄其军,大战破之,禽贼将翟曜,希烈奔还蔡州。
加检校工部尚书,累实封二百户。
贞元三年入朝,诏以宣武兵八千北出五原。士卒有逗留沮事者,斩三百人乃
行,举军慴伏。寻授京西行营节度使。岁余,改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节度。
七年,城平凉,开地二百里,扼弹筝峡。又西筑保定,扞青石岭,凡七城二堡,
旬日就。以功检校尚书右仆射,累封南川郡王。十四年,归化堡军乱,逐大将张
国诚,诏昌经略。昌入堡,诛数百人,复使国诚统之。昌在边凡十五年,身率士
垦田,三年而军有羡食,兵械锐新,边障妥宁。及感疾,诏赴京师。未行,卒,
年六十五,赠司空。
初城平凉,当劫盟后,将士骸骨不藏,昌始命瘗之。夕梦若诣昌厚谢者,昌
具以闻。德宗下诏哀痛,出衣数百称,官为赛具,敛以棺槥,分建二冢,大将曰
旌义冢,士曰怀忠冢,葬浅水原,诏翰林学士为铭识其所。昌盛陈兵卫,具牢醴,
率诸将素服临之,边兵莫不感泣。
子士泾,尚云安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迁少卿。家积财,内结权近。善胡琴,
故得幸于贵人。后迁太仆卿,给事中韦弘景等封还制书,以士泾交通近幸,不当
居九卿。宪宗曰:“昌有功于边,士泾又尚主,官少卿已十余年,制书宜下。”
弘景等乃奉诏。
赞曰:唐杜牧称:“宁陵之围解,刘玄佐召昌问曰:‘君以孤城,用一当十,
何以能守?’昌泣曰:‘始昌令:守陴内顾者斩。昌孤甥张俊守西北,未尝内顾,
捽下斩之。士有死志,故能守。’因伏地流涕,玄佐亦泣曰:‘国家将富贵汝。’”
史臣谓不然,且勒兵乘城与贼抗,所赖赏罚耳。今无罪而斩其甥,士心且离,不
祥莫大焉。宁好事者傅此以益其美?非昌志也。牧以为张巡、许远陷睢阳,其名
传,昌全宁陵而事不得暴于世,宁牧未之思邪?
赵昌,字洪祚,天水人。始为昭义李承昭节度府属,累迁虔州刺史。安南酋
獠杜英翰叛,都护高正平以忧死,拜昌安南都护,夷落向化毋敢桀。居十年,足
疾,请还朝,以兵部郎中裴泰代之,入为国子祭酒。未几,州将逐泰,德宗召昌
问状,时年逾七十,占对精明,帝奇之,复拜安南都护。诏书至,人相贺,叛兵
即定。
宪宗初立,检校户部尚书,迁岭南节度使。降辑陬荒,以劳徙节荆南。召入,
再迁工部尚书、兼大理卿。出为华州刺史。对麟德殿,趋拜强駃,帝访其所以
颐养。迁太子少保。卒,年八十五,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成。
李景略,幽州良乡人。父承悦,檀州刺史、密云军使。景略以荫补幽州府功
曹参军。大历末,客河中,阖门读书。
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署巡官。五原将张光杀其妻,以赀市狱,前后不能决,
景略核实,论杀之。既而有若女厉者进谢廷中,如光妻云。迁大理司直。怀光屯
咸阳,将袭东渭桥,召幕府计议。景略曰:“杀朱泚,还军诸道,杖策诣行在,
此转祸为福也。”不听。既出军门,恸哭曰:“岂意此军乃陷不义乎!”遂遁归。
灵武节度使杜希全表置于府,累转侍御史、丰州刺史。丰州当回纥通道,前
刺史软柔,每虏使至,与抗礼。时梅录将军入朝,景略欲折之,因郊劳,前遣人
谓曰:“可汗新没,欲吊使者。”乃坐高垅待之。梅录俯偻前哭,景略即抚之曰:
“可汗弃代,助尔号慕。”于是虏容气沮索,不敢抗,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纥
使至者,皆拜于廷,威名显闻。希全忌之,诬奏,贬袁州司马。
希全死,迁左羽林将军,对德宗延英殿,论奏衎衎,有大臣风。会河东节度
使李说病,以景略为太原少尹、行军司马。时方镇既重,故少召还者,惟不幸则
司马代之。自说有疾,人心固属景略矣。会梅录复入朝,说大会,虏人争坐,说
不敢遏,景略叱之,梅录识其声,惊拜曰:“非李丰州邪?”遂就坐。将吏相顾
严惮,说愈不平,赂中尉窦文场谋毁去之。
岁余,塞下传言回纥将南寇,文场方侍帝傍,即言丰州当得良将,且举景略,
乃拜丰州刺史、天德军西受降城都防御使。穷塞苦寒,地塉卤,边户劳悴。景
略至,节用约己,与士同甘蓼,凿咸应、永清二渠,溉田数百顷,储禀器械毕具,
威令肃然,声雄北疆,回纥畏之。卒于屯,年五十五。天下惜用景略才有所未尽。
赠工部尚书。
任迪简,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天德李景略表佐其军,尝宴客,而行酒者
误进醢,景略用法严,迪简不忍其死,饮为釂,徐以它辞请易之,归衉血,
不以闻,军中悦其长者。景略卒,举军请为帅,监军使拘迪简,不听,众大呼,
破户出之。德宗遣使者察变,具得所以然,乃授丰州刺史、天德军使。由殿中侍
御史授兼大夫、散骑常侍。入为太常少卿、太子左庶子。
张茂昭以易定归,擢迪简行军司马代之。大将杨伯玉据牙不纳,众杀之;别
将张佐元复叛,迪简斩以徇,乃入,以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承茂昭奢纵后,
公私屈覂,欲飨士,无所给,至与下同粝食,身居戟户。逾月,军中感其公,
请安卧内,迪简乃许。三年,上下完充。以疾入,除工部侍郎。不能朝,改太子
宾客。卒,赠刑部尚书,谥曰襄。
张万福,魏州元城人。三世明经,止县令、州佐。万福以儒业不显,乃学骑
射,从王斛斯以别校征辽东,有功。
李峘伐刘展,署为部将,效首万级。累摄寿州刺史、舒庐寿都团练使。州
送租赋诣都,至颍,为盗所夺。万福领轻兵尾袭,贼仓卒不得战,悉禽之,尽得
所亡,并先掠人妻女、财畜万计,还其家,不能自致者,给船车以遣。真拜刺史,
兼淮南节度副使。而节度崔圆忌之,失刺史,改鸿胪卿,使将千人镇寿州,不以
为恨。时许杲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驻濠州,阴窥淮南。圆使万福摄濠州刺史。
杲闻,即移戍当涂。贼陈庄陷舒州,圆又令摄舒州刺史,督淮南盗贼,穷破株党。
大历三年,召见。代宗曰:“欲一识卿面,且将以许杲累卿。”万福辞谢,
因前曰:“陛下以一许杲召臣,如河北诸将叛,欲属何人?”帝笑曰:“姑为我
了杲事,且当大用。”乃拜和州刺史兼行营防御使,督盗淮南。万福至州,杲惧,
徙屯上元,过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使万福追讨。未至,杲为其将康自劝所
逐,自劝循淮钞而东,万福倍道追杀之,免者十三,尽还所剽于民。元甫将厚赏
士,万福曰:“官健坐仰衣食,无所事,今一小烦之,不足过赏,请用三之一。”
帝下诏褒美,赐具衣、宫锦十双。
久之,诏以本镇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万福诣扬州还所领兵。会元甫死,诸
将愿得万福为帅,监军使邀请之,对曰:“我非幸人,勿以此待我。”遂去。以
利州刺史镇咸阳,且留宿卫。
李正己反,屯兵埇桥,江淮漕船积千余不敢逾涡口。德宗乃以万福为濠州
刺史,召谓曰:“先帝改尔名正者,所以褒也。朕谓江淮草木亦知尔威名,若从
所改,恐贼不晓是卿也。”复赐旧名。万福因驰至涡口,驻马于岸,悉发漕船相
衔进,贼兵倚岸熟视不敢动。改泗州刺史。魏州饥,父子相卖,万福曰:“魏州
吾乡里,安忍其困?”令兄子将米百车饷之,赎魏人自卖者,给资遣之。
为杜亚所忌,召拜右金吾将军。及见,帝惊曰:“亚乃言尔昏耄,何邪?”
诏图形凌烟阁,数赐与,并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阳城等诣延英门论裴延龄事,
伏阁不去,帝震怒,左右惧不测。万福大言曰:“国有直臣,天下无虑矣。吾年
八十,与见盛事。”遍揖城等劳之,天下益重其名。以工部尚书致仕,卒,年九
十。
万福自始终禄食七十年,未尝一日言病。莅凡九州,皆有惠爱。初,在泗州,
遇李希烈反,陈少游悉以部刺史妻子质扬州,万福独不遣。谓使者:“为我白公,
妻老且丑,不足慁公意。”卒不行,人称其直。
高固,不知何许人,或言四世祖侃,永徽中为北庭安抚使,禽车鼻可汗,以
功为安东都护。
固生微贱,为家所卖,转为浑瑊童奴,字黄芩。性敏惠,有旅力,善骑射,
能读《左氏春秋》。瑊爱养之,以齐有高固,因以名,以乳媪女女固。从瑊屯朔
方。德宗在奉天,固仍从瑊,贼突入东壅门,固引锐士长刀杀贼数十人,曳车塞
阖,贼不能入。封渤海郡王。
李怀光反,使邠宁留后张昕将兵万人先趣河中,固在行,乃伺间入帐下,斩
昕首以徇,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前军兵马使。贞元十七年,邠宁节度使杨朝晟卒,
诏将并邠宁、朔方为一军,议以李朝寀为节度,刘南金副之,以询邠军,咸曰:
“如诏。”数日复劫固为帅,固曰:“然能听吾言。乃可。”众唯唯。固徇曰:
“毋杀人,毋肆掠!”三军皆顺悦。帝亦念固功,乃拜邠宁节度使。固本宿将,
且宽厚,人皆安之。然久在散位,数为侪类轻笑。及受命,众多惧,固一释不问。
宪宗时,检校尚书右仆射,入为右羽林统军。卒,赠陕州大都督。
郝玭,不记其乡里。贞元中为临泾镇将,尝从数百骑出野,还,说节度使
马璘曰:“临泾扼洛口,其川饶衍,利畜牧。其西走戎道,旷数百里皆流沙,无
水草。愿城之,为休养便地。”玭出,或谓璘曰:“玭言信然。虽然,公所
以蒙恩大幸,以边防未固也。上心日夜念此,故厚于公。今若用玭言,则边已
安,尚何事为?”璘遂不听。
及段佑代节度,玭又说曰:“天宝时,天下以兵为防,独西戎耳。而塞至
京师且万里。自禄山反,西陲尽亡,寰内为边郡。每虏入寇,驱井闾父子与马牛,
焚积聚,残室庐,边人耗尽。今若筑临泾以折虏势,便甚。”佑唯许,请于朝。
卒诏城临泾,为行原州,以玭为刺史,戍之。自是虏不敢过临泾。
玭在边积三十年,每讨贼,不持糗粮,取之于敌。获虏必刳剔而归其尸,
虏大畏,道其名以怖啼儿。迁检校左散骑常侍、泾原行营节度使,封保定郡王。
赞普常等故身铸金象,令于国曰:“得生玭者,以金玭偿之。”朝廷畏失名
将,徙为庆州刺史,卒。
佑,本郭子仪牙将,从征伐有功。贞元末,为泾原节度使,虏畏惮之。终右
神策大将军。
史敬奉者,灵州人。事朔方军为牙将。元和中,吐蕃数犯塞,十四年,敬奉
白节度使杜叔良,请兵三千,赍一月粮,深入虏地,分贼势。叔良以二千兵予之,
行十余日,不闻问,皆谓已殁。敬奉乃由间道绕出虏后,部落奔骇,因大破之,
驱其余众于瓠芦河,获马牛杂畜迨万数。赐实封五十户。
敬奉陋,类不胜衣,其走逐奔马,挟鞍勒以上,而后羁带之,矛矢在
手,前无强敌。甥侄部曲二百人,每出辄分其队为四五,随水草,数日不相知,
及相遇,已皆有获。与凤翔将野诗良辅及郝玭皆以名雄边。
良辅者,后为陇州刺史。朝廷遣使至吐蕃,虏辄言:“唐家称和好岂妄邪!
不尔,安得任良辅为陇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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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一 列传第九十六

◎李乌王杨曹高刘石
李光进,其先河曲诸部,姓阿跌氏。贞观中内属,以其地为鸡田州,世袭刺
史,隶朔方军。
光进与弟光颜少依舍利葛旃,葛旃妻,其女兄也。初,葛旃杀仆固瑒,归河
东辛云京,遂与光进俱家太原。以沈果称。从马燧救临洺,战洹水有功。历前后
军牙门将、兼御史大夫、代州刺史。元和四年,王承宗、范希朝引师救易定,表
光进为都将。时光颜亦至大夫,故军中呼“大小大夫”。俄检校工部尚书,为振
武节度使,赐姓以光宠之;别诏光颜拜洺州刺史。弟兄荣冠当时。光进徙灵武,
卒,年六十五,赠尚书左仆射。
有至性,居母丧,三年不归寝。光颜先娶,而母委以家事。及光进娶,母已
亡,弟妇籍赀贮、纳管钥于姒,光进命反之,曰:“妇逮事姑,且尝命主家事,
不可改。”因相持泣,乃如初。
光颜,字光远。葛旃少教以骑射,每叹其天资票健,己所不逮。长从河东军
为裨将,节度使马燧谓曰:“若有奇相,终必光大。”解所佩剑赠之。讨李怀光、
杨惠琳,战有功。从高崇文平剑南,数搴旗蹈军,出入若神,益知名。进兼御史
大夫,历代、洺二州刺史。
元和九年讨蔡,以陈州刺史充忠武军都知兵马使。始逾月,擢本军节度使,
诏以其军当一面。光颜乃壁溵水。明年,大破贼时曲。初,贼晨压其营以阵,
众不得出,光颜毁其栅,将数骑突入贼中,反往一再,众识光颜,矢集其身如猬。
子揽马鞅谏无深入,光颜挺刃叱之,于是士争奋,贼乃溃北。当此时,诸镇兵环
蔡十余屯,相顾不肯前,独光颜先败贼。始,裴度宣慰诸军还,为宪宗言:“光
颜勇而义,必立功。”
俄又与乌重胤破贼小溵河。初,都统韩弘约诸军攻贼,贼先薄重胤垒,重
胤中矛创甚,请救于光颜。光颜策贼既出,则小溵河之堡可乘,且重胤不可破。
遣大将田颖、宋朝隐袭其城,夷之,贼失赘聚。弘怒不救重胤,违节度,取颖等
将戮之,举军惜其材,光颜不敢拒。会中人景忠信至,知其然,即矫诏械系在所,
驰以闻,有诏释之。弘及光颜更以表言,帝谓弘使曰:“违都统令当死,但以功
可赎,赦之以为后图。”弘不悦。自是与弘有隙。
十一年,屡困贼,遂拔凌云栅。捷奏入,帝大悦,厚赉其使。进检校尚书左
仆射。十二年四月,败贼于郾城,死者什三,数其甲凡三万,悉画雷公符、斗星,
署曰:“破城北军。”郾守将邓怀金大恐,其令董昌龄因是劝怀金降,且来请曰:
“城中兵父母妻子皆质贼,有如不战而屈,且赤族。请公攻城,我举火求援,援
至,公迎破之,我以城下。”光颜许之。贼已北,昌龄奉伪印,怀金率诸将素服
开门待。光颜入之,城自坏者五十版。
弘素蹇纵,阴挟贼自重,且恶光颜忠力,思有以挠蔑之。饬名姝,教歌
舞、六博,襦衤属珠琲,举止光丽,费百钜万,遣使以遗光颜,曰:“公以君暴
露于外,恭进侍者,慰君征行之勤。”光颜约旦日纳焉。乃大合将校置酒,引使
者以侍姝至,秀曼都雅,一军惊视。光颜徐曰:“我去室家久,以为公忧,诚无
以报德。然战士皆弃妻子,蹈白刃,奈何独以女色为乐?为我谢公:天子于光颜
恩厚,誓不与贼同生!”指心曰:“虽死不贰。”因呜咽泣下,将卒数万皆感激
流涕,乃厚赂使者还之,于是士气益励。
裴度筑赫连城于沲口,率轻骑观之。贼以奇兵自五沟至,大呼薄战,城为震
坏,度危甚,光颜力战却之。先是,光颜策贼必至,密遣田布伏精骑沟下,扼其
归。贼败,弃骑去,颠死沟中者千余。由是贼悉锐士当光颜,而李愬得乘虚入蔡
矣。董重质弃洄曲军降愬,光颜跃马入贼营大呼,众万余人投甲请命。贼平,加
检校司空。入朝,召对麟德殿,赐与蕃渥,命宴其第,归刍米二十车。
帝讨李师道,徙义成节度使,许以忠武兵自随。不三旬,再败贼濮阳,拔斗
门,斩数千级。上言许、郑兵合不可用,遂复镇忠武。吐蕃入寇,徙邠宁军。时
虏毁盐州城,使光颜复城之,亦以忠武兵从。初,田缙镇夏州,以叨沓开边隙,
故党项引吐蕃围泾州,郝玭力战破之。光颜闻贼至,料兵以赴,邠人慢言忷
忷,腾噪不肯行。光颜为陈说大义,感慨流涕,闻者亦泣下,遽即路,虏走出
塞。
穆宗立,召还,赐开化里第,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军,赉况不赀,以宠
示群臣。俄徙凤翔。帝将伐镇州,复还忠武,又兼深冀行营节度使。宰相百官班
饯,帝御通化门临送,赐珍器、良马、玉带。光颜提军深入,而馈运不至,有诏
以沧、景、德、棣州益之。光颜以宰相处置失宜,辞兼领,亦会赦王廷凑,复所
治。李騕乱汴州,诏总军出讨,朝受命,暮即戎。翌日,拔尉氏。与汴人战琵琶
沟,未阵,薄之,贼走。騕平,进兼侍中。敬宗初,真拜司徒、河东节度。宝历
二年卒,年六十六,赠太尉,谥曰忠,赙赐良厚。及葬,文宗以其功高,复赐帛
二千匹。
光颜性忠义,善抚士,其下乐为用。许师劲悍,常为诸军锋,故数立勋。王
仙芝、黄巢反,诸道告急,多请以助守。大校曹师罕以千五百人隶招讨使宋威,
张贯以四千人隶副使曾元裕。僖宗倚许军以屏蔽东都,有请以为援,率不报。大
将张自勉讨云南、党项;庞勋乱,解围寿州,战淮口,以功累擢右威卫上将军。
至是表请讨贼,诏乘传赴军,解宋州围。威忌自勉成功,请以隶麾下,且欲杀之。
宰相得其谋,不听,以自勉代元裕。
乌重胤,字保君,河东将承玭子也。少为潞牙将,兼左司马。节度使卢从
史奉诏讨王承宗,阴与贼连。吐突承璀将图之,以告重胤,乃缚从史。帐下士持
兵合讠雚,重胤叱曰:“天子有命,从者赏,违者斩!”士敛手还部无敢动。宪
宗嘉其功,擢河阳节度使,封张掖郡公。
帝讨淮蔡,诏重胤以兵压贼境,割汝州隶其军,与李光颜相掎角。大小百余
战,凡三年,贼平,再迁检校司空,进邠国公。徙横海军,建言:“河朔能拒朝
命者,盖刺史失权,镇将领军能作威福也。使刺史得职,大帅虽有禄山、思明之
奸,能据一州为叛哉?臣所管三州,辄还刺史职,各主其兵。”因请废景州。法
制脩立,时以为宜。
讨王廷凑也,出屯深州,方朝廷号令乖迕,贼浸不制,重胤久不敢进。穆宗
以为观望,诏杜叔良代之,以重胤为太子太保。长庆末,以检校司徒、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召至京师,改节天平军。文宗初,真拜司徒。李同
捷请袭父位,帝方务静安,授同捷兖海,以重胤耆将,兼节度沧景,以齐州隶军。
未几卒,年六十七,赠太尉,谥懿穆。
重胤出行伍,善抚士,与下同甘苦。蔡将李端降重胤,蔡人执其妻杀之,妻
呼曰:“善事乌仆射!”得士心大抵如此。待官属有礼,当时有名士如温造、石
洪皆在幕府。既殁,士二十余人刲股以祭。
子汉弘嗣爵。居母丧,夺为左领军卫将军,固辞。帝嘉许之。
石洪者,字浚川,其先姓乌石兰,后独以石为氏。有至行,举明经,为黄州
录事参军,罢归东都,十余年隐居不出。公卿数荐,皆不答。重胤镇河阳,求贤
者以自重,或荐洪,重胤曰:“彼无求于人,其肯为我来邪?”乃具书币邀辟,
洪亦谓重胤知己,故欣然戒行。重胤喜其至,礼之。后诏书召为昭应尉、集贤校
理。
又有李珙者,世儒家,珙独尚材武,有崖岸。尝至泽潞见李抱真,欲署牙将,
闻其使酒,不用。都将王虔休曰:“珙奇士,不能用,即杀之,无为它人得也。”
抱真不纳。虔休代节度,引为将。重胤禽从史,珙将救之,既闻谋出朝廷,乃止。
重胤爱其才,讨淮西也,表为行营都将。终右武卫上将军。
王沛,许州许昌人。少勇决,为节度使上官涚所器,妻以女,署牙门将。
涚卒,它婿田偁胁涚子袭领其军,谋杀监军。沛知其计,密告之,支党悉禽。
德宗嘉美,即拜行军司马。而刘昌裔领节度,奏沛为监察御史,有诏护涚丧还
京师。帝召见叹息,以为功异等,嫌昌裔所请薄,谓沛曰:“吾意殊未厌,尔归
矣,方使别奏。”沛未至许,拜兼御史中丞。
李光颜讨吴元济,奇沛风概,署行营兵马使,使将劲兵别屯,数破贼有功。
时诏书趣战,诸将观望,不敢度溵以壁。沛引兵五千夜济合流,扼贼冲,遂城
以居。于是河阳、宣武、太原、魏博等军继度,围郾城。沛先结垒与贼对,蔡将
邓怀金遂降。蔡平,加兼大夫。复从光颜定淄青。及光彦镇邠,诏分许兵往戍,
沛又为都将,救盐州,败吐蕃,以功擢宁州刺史。徙陈州。
李騕之乱,以忠武节度副使率师讨騕,加检校右散骑常侍,进拜兖海沂密节
度使。是时新建府,俗犷骜,沛明示法制,搜阅以时,军政大治。以检校工部尚
书徙忠武。太和元年卒,赠尚书右仆射。
子逢,从父征伐,累功署忠武都知兵马使。太和中,入为诸卫将军。从刘沔、
石雄破回鹘于天德,有士二千人未尝战,欲冒赏赐,逢不与。或为请之,答曰:
“士奋死取赏,若无功而赏,何哉?”武宗以逢用法严,使宰相李德裕让之,逢
曰:“战者,前踏白刃,不以法,人孰用命?”讨刘稹也,为太原道行营将,领
陈许兵七千屯翼城。稹平,加检校右散骑常侍。后亦至忠武节度使云。
杨元卿,史失其何所人。少孤,慷慨有术略。客江海上,时时高论,人谓狂
生。吴少诚跋扈蔡州,元卿以褐衣见,署剧县,俄召入幕府。又事少阳。每奏事
至京师,颇为宰相李吉甫慰纳。元卿还,与少阳言君臣大义以动其心,贼党恶而
共构之,判官苏肇保救,乃免。然元卿阴桡少阳事,而输款朝廷。及元济擅袭节
度,元卿欲困其财使不振,谬说曰:“先公吝于财,诸将至寒馁。府之有亡,我
具知之。君若大赐将士以自固,又卑辞厚礼邀事诸镇,则诸将悦,庶几助我。吾
为君持表见天子,安有不从者?”元济许之。既至,则具条贼虚实,请敕诸道执
元济诛之。元济觉,乃杀其妻并四子,圬为一堋射之,肇亦被害。
宪宗拜元卿岳王府司马,与李愬议侨置蔡州,以元卿为刺史,优纳降附,坏
贼党与。元卿入见,愿假度支钱及它奏请,不合旨;又裴度以诸将讨蔡三年,功
且成,若又以州与元卿,恐觖望生事,议格。更授光禄少卿。蔡平,超拜左金吾
卫将军。建言:“淮西多怪珍宝带,往取必得。”帝曰:“我讨贼,为人除害。
贼平,我求得矣,焉用宝!止勿复言。”出为汾州刺史,复入为金吾。
长庆初,镇、魏易帅,元卿具道所以成败事,穆宗久乃悟,赐白玉带,擢泾
原渭节度使。元卿垦发屯田五千顷,屯筑高垣,牢键闭,寇至,耕者保垣以守。
居六年,泾人德之。徙节河阳。何进滔乱魏博,元卿请自赍三月粮举军出讨,文
宗嘉美,加检校司空。献粟二十万石,助天子经费。进光禄大夫。徙宣武军。太
和七年,以疾归东都,授太子太保。卒,赠司徒。然性憸巧,所至聚敛,谐结
权近,故累更方任云。
子延宗,开成中为磁州刺史,与河阳兵谋逐帅自立。事败,诏以元卿尝毁家
归忠,全其宗,杖死延宗于京兆府,赐还田产。
曹华,宋州楚丘人。始从宣武军。缚乱将李乃送阙下,节度使董晋署为牙将。
后避仇奔东都,会吴少诚叛,留守王翃署华襄城戍将。华浚隍埤堞,日与贼搏,
数禽馘,贼惮之。宪宗初,累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召至京师,赐矛甲缯锦,还屯。
拜宁州刺史,未行,属吴元济不受命,诏河阳怀汝节度使乌重胤讨之,重胤请华
自副。战青陵城,贼大奔,拔凌云栅,以功封陈留郡王。
蔡平,进棣州刺史。州与郓比,时贼略定滴河,华遽逐贼,斩二千级,复其
县。又募群盗可用者,贷死,补屯卒,使据孔道。贼至,辄击却之,不敢北。擢
横海节度副使。时朝廷披郓为三镇。其明年,兖海军乱,杀观察使王遂,诏华往
代。视事三日,合军大飨,幕甲士于庑,酒中,令曰:“天子以郓人参别而戍,
有转徒劳,欲厚赏之。请郓人右,州兵左。”既而出州兵,乃阖门大言曰:“天
子有命,诛杀帅者!”甲起于幕,环之。凡斩千二百人,血流殷渠,赤氛冒门高
丈余。海、沂之人,重足屏息。
华恶沂地褊,请治兖,许之。自李正己盗,齐、鲁俗益污骜,华下令曰:
“邹、鲁礼义乡,不可忘本。”乃身见儒士,春秋祀孔子祠,立学官讲诵,斥家
赀佐赡给,人乃知教,成就诸生,仕诸朝。镇人害田弘正,华亟请以本军进讨,
不从。进华检校工部尚书,就充节度使。
李騕叛,以兵取宋州。华不待命,以兵逆击,破之。騕平,检校尚书右仆射,
徙镇义成军。盗杀商贾,吏捕得,乃华嬖人。华怒,断其颈以祭死者。卒,年六
十九,赠左仆射。
华虽出戎伍,而动必由礼,爱重士大夫,不以贵倨人,至厮竖必待以诚信,
人以为难。
高瑀,冀州蓚人。少沈邃,喜言兵。释褐右金吾胄曹参军,累迁陈、蔡二州
刺史,入为太仆卿。忠武节度使王沛死,卫军诸将多自谓得之。宰相裴度、韦处
厚以瑀治陈、蔡素有状,习军中情伪,欲任之。会其军表丐瑀,乃检校左散骑常
侍,领忠武节度使。自大历后,择帅悉出宦人中尉,所输货至钜万,贫者假贷富
人,既得所欲,则椎斫膏血,倍以酬息,十常六七。及瑀有命,士相告曰:“韦、
裴作相,天下无债帅。”州比水旱无年,瑀相地宜,筑堤庸百八十里,时其钟泄,
民赖不饥。再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六年,徙节武宁军。以刑部尚书召,辞疾,拜
太子少傅。不阅月,复诏节度忠武,卒于镇,赠司空。
瑀宽和,居官无赫然誉,所至称治,士人怀之。
刘沔,字子汪,徐州彭城人。父廷珍,以羽林军扈德宗奉天,以战功官左骁
卫大将军、东阳郡王。沔少孤,客振武,节度使范希朝署牙将。军中大会,沔捉
刀立堂下,希朝奇之,召谓曰:“后日必处吾坐。”希朝卒,入为神策将。太和
末,迁累大将军,擢泾原节度使,徙振武。开成三年,突厥劫营田,沔发吐浑、
契苾、沙陀部万人击之,贼一辔无返者,悉颁所获马羊于战卒,筑都护府西北四
垒。进检校户部尚书。
武宗立,迁检校尚书左仆射。回鹘寇天德,诏以兵据云伽关,虏引去。会昌
二年,又掠太原、振武,天子使兵部郎中李拭调兵食,因视诸将能否,拭独称沔,
乃拜河东节度兼招抚回鹘使,进屯雁门关。虏寇云州,沔击之,斩七裨将,败其
众。以还太和公主功,加检校司空。议者恨其薄,又进金紫光禄大夫,赐一子官。
虏残众走,诏沔追北,仍录李靖赐之。军还,次代州,归义军降虏三千,使隶食
诸道,不受诏,据滹沱河叛,沔悉禽诛之。
刘稹阻命,诏沔南讨,屯榆社。沔素与张仲武不协,时方追幽州兵,故徙义
成。会王宰逗留,宰相李德裕表沔镇河阳,以滑兵二千壁万善,居宰肘腋下,激
之俾出军。稹平,进检校司徒,徙忠武节度使。以病改太子少保,不任谒,拜太
子太傅致仕。卒,年六十五,赠司徒。
石雄,徐州人,系寒,不知其先所来。少为牙校,敢毅善战,气盖军中。王
智兴讨李同捷,收棣州,使雄先驱度河,鼓行无前。初,徐军恶智兴苛酷,谋逐
之而立雄。智兴惧变,因立功奏除州刺史,诏以为壁州刺史。智兴由是杀雄素所
善百余人,诬雄阴结士摇乱,请以军法论。文宗素知其能,不杀,流白州。徙为
陈州长史。党项扰河西,召雄隶振武刘沔军,破羌有劳,帝难智兴,久不擢。
会昌初,回鹘入寇,连年掠云、朔,牙五原塞下。诏雄为天德防御副使,兼
朔州刺史,佐刘沔屯云州。沔召雄谋曰:“虏离散,当扫除久矣。国家以公主故,
不欲亟攻。我若径趋其牙,彼不及备,必弃公主走,我当迎主归。有如不捷,吾
则死之。”雄曰:“诺。”即选沙陀李国昌及契苾、拓拔杂虏三千骑,夜发马邑,
旦登振武城望之,见罽车十余乘,从者朱碧衣,谍者曰:“公主帐也。”雄潜使
喻之曰:“天子取公主,兵合,第无动。”雄穴城夜出,纵牛马鼓噪,直捣乌介
帐。可汗大骇,单骑走,追至杀胡山,斩首万级,获马牛羊不赀,迎公主还。进
丰州防御使。
武宁李彦佐讨刘稹逗留,以雄为晋绛行营诸军副使,助彦佐。是时,王宰屯
万善,刘沔屯石会关,顾望莫先进。雄受命,即勒兵越乌岭,破贼五壁,斩获千
计,贼大震。雄临财廉,每朝廷赐与,辄置军门,自取一匹缣,余悉分士伍,由
是众感发,无不奋。武宗喜曰:“今将帅义而勇罕雄比者。”就拜行营节度使,
代彦佐。徙河中。稹危蹙,其大将郭谊密献款,请斩稹首自归。众疑其诈,雄大
言曰:“稹之叛,谊为谋主。今欲杀稹,乃谊自谋,又何疑?”雄以七千人径薄
潞,受谊降。进检校兵部尚书,徙河阳。初,雄讨稹,水次见白鹭,谓众曰:“
使吾射中其目,当成功。”一发如言。帝闻,下诏褒美。
宣宗立,徙镇凤翔。雄素为李德裕识拔。王宰者,智兴子,于雄故有隙。潞
之役,雄功最多,宰恶之,数欲沮陷。会德裕罢宰相,因代归。白敏中猥曰:“
黑山、天井功,所酬已厌。”拜神武统军。失势怏怏卒。
赞曰:世皆谓李愬提孤旅入蔡缚贼为奇功,殊未知光颜于平蔡为多也。是时,
贼战日窘,尽取锐卒护光颜,凭空堞以居,故愬能乘一切势,出贼不意。然则无
光颜之胜,愬乌能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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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七十二 列传第九十七

◎于王二杜范
于頔,字允元,后周太师谨七世孙。荫补千牛,调华阴尉,累劳迁侍御史。
为吐蕃计会使,有专对材。擢长安令、驾部郎中。
出为湖州刺史。部有湖陂,异时溉田三千顷,久廞废,頔行县,命脩复堤阏,
岁获粳稻蒲鱼无虑万计。州地庳薄,葬者不掩柩,頔为坎,瘗枯骨千余,人赖以
安。
未几,改苏州。罢淫祠,浚沟澮,端路衢,为政有绩。然暴横少恩,杖前部
尉以逞憾,观察使王纬以闻,德宗不省。俄迁大理卿,为陕虢观察使,慢言谢纬
曰:“始足下劾我,三进官矣!”益自肆。峻罚苛惩,官吏惴恐,皆重足一迹。
参军事姚岘不胜虐,自沉于河。
贞元十四年,拜山南东道节度使。是时,吴少诚叛,頔率兵自唐州战吴房朗
山,取之,禽其将李璨,又胜之濯神沟。于是请升襄州为大都督府,广募战士,
储良械,扌间然有专汉南意,所牾者类治军法。帝晚务姑息,頔所奏建,无不开
允。公敛私输,持下益急,而慢于奉上。诬劾邓州刺史元洪,朝廷重违,为流端
州,命中人护送至枣阳。頔遣兵劫洪还,拘之,表责洪太重,改吉州长史,遣使
厚谕乃已。尝怒判官薛正伦,奏贬陕州长史,比诏下,頔中悔,奏复署旧职。正
伦死,以兵围其居,强使孽子与婚。昵吏高洪,纵使剥下,别将陈仪不胜忿,刺
杀洪,一府惊溃。累迁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燕国公。俄擅以
兵取邓州,天子未始谁何。初,襄有髹器,天下以为法。至頔骄蹇,故方帅不法
者号“襄样节度”。
宪宗立,权纲自出,頔稍惧,愿以子尚主,帝许之。遂入朝,拜司空、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请准杜佑,月三奉朝,诏可。
时宦者梁守谦幸于帝,颇用事。有梁正言者,与頔子敏善,敏因正言厚赂守
谦,求頔出镇。久不报,敏怒其绐,责所馈,诱正言家奴支解之,弃溷中。家童
上变,诏捕頔吏沈壁及它奴送御史狱,命中丞薛存诚、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
少仪杂问之。頔与诸子素服待罪建福门,门史不内,屏营负墙立,更遣人上章,
有司拒不闻。翌日复往,宰相谕使还第。贬为恩王傅,子敏窜雷州,至商山,赐
死。次子季友夺二官,正及方免官。流壁封州,正言诛死。
久之,拜户部尚书。帝讨蔡,頔献家财以助国,帝却之。又坐季友居丧荒宴,
削金紫光禄大夫。帝初欲頔告老,宰相李逢吉谓得谢乃优礼,非所以示责。明年,
乃致仕。宰司将以太子少保官之,帝改署宾客。郁郁不得意卒,赠太保,太常谥
曰厉。
頔尝制《顺圣乐舞》献诸朝。又教女伎为八佾,声态雄侈,号《孙吴顺圣乐》
云。
季友尚宪宗永昌公主,拜驸马都尉。从穆宗猎苑中,求改頔谥,会徐泗节度
使李愬亦为请,更赐谥曰思。尚书右丞张正甫封还诏书,右补阙高釴、博士王
彦威持不可,谓:“頔文吏,倔强犯命,擅军襄、邓,欲胁制朝廷;杀不辜,留
制囚,遮使者,僣正乐。势迫而朝,非其宿心,得全腰领而殁,犹以为幸,不宜
更谥。”帝不从。
方,长庆时以勋家子通豪侠,欲事河朔,以策干宰相元稹。而李逢吉党谋倾
执政,乃告稹结客刺裴度,事下有司,验无状,方坐诛。
王智兴,字匡谏,怀州温人。少骁锐,为徐州牙兵,事刺史李洧。洧弃李纳,
挈州自归。纳怒,急攻洧。智兴能驶步,奉表,不数日至京师告急,德宗出朔方
军五千击纳,解去,自是为徐特将。
讨吴元济也。李师道谋挠王师,数侵徐救蔡。节度使李愿遣智兴率步骑拒贼。
其将王朝晏方攻沛,智兴逆击,败之,朝晏脱身保沂州。进破姚海兵五万于丰北,
获美妾三人,智兴曰:“军中有女子,安得不败?”即斩以徇。朝晏自沂以轻兵
袭沛,夜战狄丘,复破之。累迁侍御史。
元和十三年,伐师道,智兴以步骑八千次胡陵,与忠武军会,以骑畀其子晏
平、晏宰为先锋,自率军继之。坏河桥,收黄队,攻金乡,拔鱼台,俘斩万计。
贼平,进御史中丞。明年,召还,为沂州刺史。
长庆初,河朔用兵,加检校左散骑常侍,充武宁军副使、河北行营诸军都知
兵马使,帅兵三千度河。属朝廷用崔群为武宁节度使,群畏智兴难制,密请追还
京师,未报。会赦王廷凑,诸节度班师。智兴还,群遣寮属迎之,令士季甲而入。
智兴心不悦,因勒兵斩关入,杀异己者十余辈,然后谒群谢曰:“此军情也!”
群乃治装去,智兴以兵卫送还朝;至埇桥,掠盐铁院及贡物,劫商旅,逐濠州
刺史侯弘度。朝廷甫罢兵,不能讨,即诏检校工部尚书,充本军节度使。智兴由
是揫索财赂,交权幸以贾虚名,用度不足,始税泗口以佐军须。
李騕攻宋州,智兴悉锐师出宋西鄙,破之漳口。騕平,加检校尚书左仆射。
李同捷以沧德叛,智兴请悉师三万赍五月粮讨贼,诏拜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沧德行营招抚使。既战,降其将十辈、锐士三千,遂拔棣州。诸将闻,战
愈力,遂有功。入朝,燕麟德殿,赐予备厚。册拜太傅,封雁门郡王,进兼侍中。
改忠武、河中、宣武三节度。卒,年七十九,赠太尉。
子九人,晏平、宰知名。
晏平幼从父军,以讨同捷功,检校右散骑常侍、朔方灵盐节度使。父丧,擅
取马四百、兵械七千自卫归洛阳。御史劾之,有诏流康州,不即行,阴求援于河
北三镇。三镇表其困,改抚州司马。给事中韦温、薛廷老、卢弘宣等还诏不敢下,
改永州司户参军。温固执,文宗谕而止。
晏宰,后去“晏”,独名宰。少拳果,长隶神策军。甘露之变,以功兼御史
大夫,为光州刺史。有美政,观察使段文昌荐之朝,除盐州刺史。持法严,人不
甚便。累擢邠宁庆节度使。回鹘平,徙忠武军。
讨刘稹也,诏宰以兵出魏博,趋磁州。当是时,何弘敬阴首鼠,闻宰至,大
惧,即引军济漳水。宰相李德裕建言:“河阳兵寡,以忠武为援,既以捍洛,则
并制魏博。”遂诏宰以兵五千椎锋,兼统河阳行营。进取天井关,贼党离沮。德
裕以宰乘破竹势不遂取泽州,以其子晏实守磁,为顾望计,帝有诏切责。宰惧,
急攻陵川,破贼石会关,进攻泽州。其将郭谊杀稹降。宰传稹首京师,遂节度太
原。
宣宗初,入朝,厚结权幸求宰相,周墀劾之,乃还军。吐蕃引党项、回鹘寇
河西,诏统代北诸军进击。以疾不任事,徙河阳。罢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进
少傅,卒。
晏实幼机警,智兴自养之,故名与诸父齿。稹平,擢淄州刺史,终天雄节度
使。
杜兼,字处弘,中书令正伦五世孙。初,正伦无子,故以兄子志静为后。父
廙,为郑州录事参事军事。安禄山乱,逃去,贼索之急,宋州刺史李岑以兵迎之,
为追骑所害。兼尚幼,逃入终南山。伯父存介为贼执,临刑,兼号呼愿为奴以赎,
遂皆免。
建中初,进士高第,徐泗节度使张建封表置其府。积劳为濠州刺史。性浮险,
尚豪侈。德宗既厌兵,大抵刺史重代易,至历年不徙。兼探帝意,谋自固,即脩
武备,募占劲兵三千。帝以为才,遂横恣。僚官韦赏、陆楚皆闻家子,有美誉,
论事忤兼,诬劾以罪。帝遣中人至,兼廷劳毕,出诏执赏等杀之,二人无罪死,
众莫不冤。又妄系令狐运而陷李藩,欲杀之,不克。
元和初,入为刑部郎中,改苏州刺史。比行,上书言李锜必反,留为吏部郎
中。寻擢河南尹。杜佑素善兼,终始倚为助力。所至大杀戮,裒蓺财赀,极
耆欲。适幸其时,未尝败。卒,年七十。家聚书至万卷,署其末,以坠鬻为不孝,
戒子孙云。
从弟羔,贞元初及进士第,有至性。父死河北,母更兵乱,不知所之,羔忧
号终日。及兼为泽潞判官,鞫狱,有媪辨对不凡,乃羔母,因得奉养。而不知父
墓区处,昼夜哀恸;它日舍佛祠,观柱间有文字,乃其父临死记墓所在。羔奔往,
亦有耆老识其垅,因是乃得葬。元和中,为万年令,时许季同为长安令,京兆尹
元义方责租赋不时,系二县吏,将罪之。羔等辩列尤苦,尹不为纵。羔乃谒宰相,
请移散官。宪宗遣中使问状,具对府政苛细,力不堪奉。诏皆免官,夺尹三月俸。
议者以羔为直。未几,授户部郎中,后历振武节度使,以工部尚书致仕。卒,赠
尚书右仆射,谥曰敬。
子中立,字无为,以门荫历太子通事舍人。开成初,文宗欲以真源、临真二
公主降士族,谓宰相曰:“民间脩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
顾不及崔、卢耶?”诏宗正卿取世家子以闻。中立及校书郎卫洙得召见禁中,拜
著作郎。月中,迁光禄少卿、驸马都尉,尚真源长公主。
中立数求自试,愦愦不乐,因言:“朝廷法令备具,吾若不任事,何赖贵戚
挠天下法耶?”帝闻异之,转太仆、卫尉二少卿,历左右金吾大将军。京师恶少
优戏道中,具驺唱呵卫,自谓“卢言京兆”,驱放自如。中立部从吏捕系,立箠
死。迁司农卿。绳吏急,反为中伤,左徙庆王傅。
久之,复拜司农卿,入谢,帝曰:“卿用法深,信乎?”答曰:“毂下百司
养名不肯事,如司农尤丛剧。陛下无遽信流言,假臣数月,事可济。”帝许之。
初,度支度六宫飧钱移司农,司农季一出付吏,大吏尽举所给于人,权其子钱以
给之,既不以时,黄门来督责慢骂。中立取钱纳帑舍,率五日一出,吏不得为奸,
后遂以为法。加检校右散骑常侍。
京兆尹缺,宣宗将用之,宰相以年少,欲历试其能,更出为义武节度使。旧
傜车三千乘,岁輓盐海濒,民苦之。中立置“飞雪将”数百人,具舟以载,
自是民不劳,军食足矣。大中十二年,大水泛徐、兖、青、郓,而沧地积卑,中
立自按行,引御水入之毛河,东注海,州无水灾。卒,年四十八,赠工部尚书。
中立居官精明,吏下寒栗畏伏。中虽坐累免,及复用,亦不为宽假,其天资
所长云。
杜亚,字次公,自云本京兆人。肃宗在灵武,上书论当世事,擢校书郎。杜
鸿渐节度河西,奏署幕府。入朝,历吏部员外郎。鸿渐为山南、剑南副元帅,亚
与杨炎并为判官。再迁谏议大夫。
亚自以当衡柄,悒悒不悦。李栖筠风望高,时谓当宰相,故亚厚结纳。元载
得罪,亚与刘晏等劾治。载死,迁给事中。常衮恶之,出为江西观察使。德宗立,
召还。亚意必任台宰,倍道进。与人语,皆天下大政。或以事祈谒,辄相然可。
帝知,不悦也。既又建奏疏阔,不称旨,罢为陕虢观察兼转运使。徙河中。刘晏
抵罪,贬睦州刺史。
兴元初,入迁刑部侍郎,又拜淮西节度使。至则治漕渠,引湖陂,筑防庸,
入之渠中,以通大舟,夹堤高卬,田因得溉灌。疏启道衢,彻壅通堙,人皆悦赖。
然承陈少游后,裒率烦重,用度无艺,人冀有所矫革,而亚雅意丞弼,厌外官,
往往不亲事,日夜召宾客言噱流连。方春,南民为竞度戏,亚欲轻驶,乃髹船底,
使篙人衣油彩衣,没水不濡,观沼华邃,费皆千万。陇西李衡在坐,曰:“使桀、
纣为之,不是过也!”既泛九曲池,曳绣为帆,诧曰:“要当称是林沼。”衡曰:
“未有锦缆,云何?”亚大惭。自是府财耗竭。
贞元中,罢归。宰相窦参惮其宿望,以检校吏部尚书留守东都。病风痹且废,
犹欲固宠,奏垦苑中为营田,可减度支岁禀。诏许之。先是,苑地可耕者,皆留
司中人及屯士占假。亚计窘,更举军帑钱与甸人,至秋取菽粟偿息输军中,贫不
能偿者发囷窖略尽,流亡过半。又赂中人求兼河南尹。帝审其妄,使礼部尚书董
晋代之,赐亚还。病不能谒。卒,年七十四,赠太子少傅,谥曰肃。
范传正,字西老,邓州顺阳人。父惀,为户部员外郎,与赵郡李华善,有
当世名。传正举进士、宏辞,皆高第,授集贤殿校书郎。历歙、湖、苏三州刺史,
有殊政,进拜宣歙观察使。代还,坐治第过制,宪宗薄不用,改光禄卿。以风痹
卒,赠左散骑常侍。
传正好古,性精悍,初自整饬。宦益达,用度益奢侈,倾赀货市权贵欢,私
公府如家帑,亦幸素有名,得不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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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一百七十三 列传第九十八

◎裴度
裴度,字中立,河东闻喜人。贞元初,擢进士第,以宏辞补校书郎。举贤良
方正异等,调河阴尉。迁监察御史,论权嬖梗切,出为河南功曹参军。武元衡帅
西川,表掌节度府书记。召为起居舍人。
元和六年,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田弘正效魏、博六州于朝,宪宗遣度宣谕,
弘正知度为帝高选,故郊迎趋跽受命,且请遍至属州,布扬天子德泽,魏人由是
欢服。还,拜中书舍人。久之,进御史中丞。宣徽五坊小使方秋阅鹰狗,所过挠
官司,厚得饷谢乃去。下邽令裴寰,才吏也,不为礼,因构寰出丑言,送诏狱,
当大不恭。宰相武元衡婉辞诤,帝怒未置。度见延英,言寰无辜,帝恚曰:“寰
诚无罪,杖小使;小使无罪,且杖寰。”度曰:“责若此固宜,第寰为令,惜陛
下百姓,安可罪?”帝色霁,乃释寰。
王师讨蔡,以度视行营诸军,还,奏攻取策,与帝意合。且问诸将才否,度
对:“李光颜义而勇,当有成功。”不三日,光颜破时曲兵,帝叹度知言。进兼
刑部侍郎。
王承宗、李师道谋缓蔡兵,乃伏盗京师,刺用事大臣,已害宰相元衡,又击
度,刃三进,断靴,刜背裂中单,又伤首,度冒毡,得不死。哄导骇伏,独驺
王义持贼大呼,贼断义手。度坠沟,贼意已死,因亡去。议者欲罢度,安二镇反
侧,帝怒曰:“度得全,天也!若罢之,是贼计适行。吾倚度,足破三贼矣!”
度亦以权纪未张,王室陵迟,常愤愧无死所。自行营归,知贼曲折,帝益信杖。
及病创一再旬,分卫兵护第,存候踵路。疾愈,诏毋须宣政衙,即对延英,拜中
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方连诸道兵,环挐不解,内外大恐,人累息。及
度当国,外内始安。由是讨贼益急。
始,德宗时尚何伺,中朝士相过,金吾辄飞启,宰相至阖门谢宾客。度以时
多故,宜延天下髦英咨筹策,乃建请还第与士大夫相见,诏可。会庄宪太后崩,
为礼仪使。帝不听政,议置冢宰,度曰:“冢宰,商、周六官首,秉统百僚,王
者谅暗,有权听之制。历世官废,故国朝置否不常,不宜徇空名,稽枢务。”乃
诏百司权听中书门下处可。
王锷死,家奴告锷子稷易父奏末,冒遗献。帝留奴仗内,遣使者如东都按责
其赀。度谏曰:“自锷死,数有献。今因告讦而检省其私,臣恐天下将帅闻之,
有以家为计者。”帝悟,杀二奴,还使者。
于时,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钱徽、萧俛尤确苦。度奏:“病在腹
心,不时去,且为大患。不然,两河亦将视此为逆顺。”会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战
却,它相揣帝厌兵,欲赦贼,钩上指。帝曰:“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若师常利,
则古何惮用兵耶?虽累圣亦不应留贼付朕。今但论帅臣勇怯、兵强弱、处置何如
耳,渠一败便沮成计乎?”于是左右不能容其间。十二年,宰相逢吉、涯建言:
“饷亿烦匮,宜休师。”唯度请身督战,帝独目度留,曰:“果为朕行乎?”度
俯伏流涕曰:“臣誓不与贼偕存。”即拜门下侍郎、平章事、彰义军节度、淮西
宣慰招讨处置使。
度以韩弘领都统,乃上还招讨以避弘,然实行都统事。又制诏有异辞,欲激
贼怒弘者,意弘怏怏则度无与共功。度请易其辞,窒疑间之嫌。于是表马总为宣
慰副使,韩愈行军司马,李正封、冯宿、李宗闵备两使幕府。入对延英,曰:“
主忧臣辱,义在必死。贼未授首,臣无还期。”帝壮之,为流涕。及行,御通化
门临遣,赐通天御带,发神策骑三百为卫。初,逢吉忌度,帝恶居中挠沮,出之
外。
度屯郾城,劳诸军,宣朝廷厚意,士奋于勇。是时,诸道兵悉中官统监,自
处进退。度奏罢之,使将得颛制,号令一,战气倍。未几,李愬夜入悬瓠城,缚
吴元济以报。度遣马总先入蔡,明日,统洄曲降卒万人持节徐进,抚定其人。初,
元济禁偶语于道,夜不然烛,酒食相馈遗者以军法论。度视事,下令唯盗贼、斗
死抵法,余一蠲除,往来不限昼夜,民始知有生之乐。度以蔡牙卒侍帐下,或谓:
“反侧未安,不可去备。”度笑曰:“吾为彰义节度,元恶已擒,人皆吾人也!”
众感泣。既而申、光平定,以马总为留后。
度入朝,会帝以二剑付监军梁守谦,使悉诛贼将。度遇诸郾城,复与入蔡,
商罪议诛。守谦请如诏,度固不然,腾奏申解,全宥者甚众。策勋进金紫光禄大
夫、弘文馆大学士、上柱国、晋国公,户三千,复知政事。
程异、皇甫镈以言财赋幸,俄得宰相。度三上书极论不可,帝不纳。自上印,
又不听。纤人始得乘罅。
初,蔡平,王承宗惧,度遣辩士柏耆胁说,乃献德、棣二州,纳质子。又谕
程权入觐。始判沧、景、德、棣为一镇,朝廷命帅,而承宗势乃离。
李师道怙强,度密劝帝诛之。乃诏宣武、义成、武宁、横海四节度会田弘正
致讨。弘正请自黎阳济,合诸节度兵,宰相皆谓宜。度曰:“魏博军度黎阳,即
叩贼境,封畛比联,易生顾望,是自战其地。弘正、光颜素少断,士心盘桓,果
不可用。不如养威河北,须霜降水落,绝阳刘,深抵郓,以营阳穀,则人人殊死,
贼势穷矣。”上曰:“善。”诏弘正如度言。弘正奉诏,师道果禽。
大贾张陟负五坊息钱,上命坊使杨朝汶收其家簿,阅贷钱虽已偿,悉钩止,
根引数十百人,列箠挺胁不承。又获卢大夫逋券,捕卢坦家客责偿,久乃悟卢群
券。坦子上诉,朝汶谰语:“钱入禁中,何可得?”御史中丞萧俛及谏官列陈
中人横恣,度亦极言之。时方讨郓,帝曰:“姑议东军,此细事,我自处办。”
度曰:“兵事不理,止山东;中人横暴,将乱都下。”帝不悦,徐乃悟,让朝汶
曰:“以尔,使我羞见宰相!”命杀之,而原系者。繇是京师澄肃。
帝尝语:“臣事君,当励善底公,朕恶夫树党者。”度曰:“君子小人以类
而聚,未有无徒者。君子之徒同德,小人之徒同恶,外甚类,中实远,在陛下观
所行则辨。”帝曰:“言者大抵若此,朕岂易辨之?”度退,喜曰:“上以为难
辨则易,以为易辨则难,君子小人行判矣。”已而卒为异、镈所构,以检校尚书
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为河东节度使。
穆宗即位,进检校司空。朱克融、王廷凑乱河朔,加度镇州行营招讨使。时
帝以李光颜、乌重胤爪牙将,倚以击贼,兵十余万,有所畏,无尺寸功。度既受
命,入贼境,数斩将以闻。俄兼押北山诸蕃使。时元稹显结宦官魏弘简求执政,
惮度复当国,因经制军事,数居中持梗,不使有功。度恐乱作,即上书痛暴稹过
恶。帝不得已,罢弘简、稹近职。俄擢稹宰相,以度守司空、平章事、东都留守。
谏官叩延英,言不可罢度兵,摇众心。帝不召。于是交章极论,未之省。
会中人使幽、镇还,言:“军中谓度在朝,而两河诸侯忠者怀,强者畏。今
居东,人人失望。”帝悟,诏度由太原朝京师。及陛见,始陈二贼畔换,受命无
功,并陈所以入觐意,感概流涕。伏未起,谒者欲宣旨,帝遽曰:“朕当延英待
卿!”始,议者谓度无奥援,且久外,为奸憸拫抑,虑帝未能明其忠。及进
见,辞切气怡,卓然当天子意。在位闻者皆竦,毅将贵臣至赍咨出涕。旧仪,阁
中群臣未退,宰相不奏事,称贺则谒者答。帝以度勋德,故待以殊礼。度之行,
移克融、廷凑书,开说谆沓,傅以大谊,二人不敢桀,皆愿罢兵。帝方忧深州围,
欲必出牛元翼,更使度腾书布旨。或曰:“贼知度失兵柄,必背约顾望。”帝释
然,乃拜度守司徒,领淮南节度使。
会昭义监军刘承偕慢刘悟,举军哗怒,执承偕,悟拘以闻。帝怒,问度:“
何施而可?”度顿首谢:“藩臣不与政。”辞不对。帝强之,度曰:“臣素知承
偕怙宠,悟不能堪,尝以书诉臣。是时,中人赵弘亮在行营知状,欲持悟书以奏,
陛下亦知之邪?”帝曰:“我不及知。顾悟诚恶之,胡不自闻,何哉?”度曰:
“虽悟得闻,恐陛下不必听。且臣视天颜不咫尺,比尚未能决,千里单言,可悟
圣听哉?”帝亟曰:“前语姑置,直谓今日奈何?”度曰:“必欲收忠义心,使
帅臣死节,独斩承偕,则四方群盗隐然破胆矣。”帝曰:“顾太后养为子,且我
何爱?更言其次。”度曰:“投诸荒裔可乎?”帝曰:“可。”悟果出承偕,昭
义遂安。
是时,徐州王智兴逐崔群,诸军盘互河北,进退未一。议者交口请相度,乃
以本官兼中书侍郎、平章事。权佞侧目,谓李逢吉险贼善谋,可以构度,共讽帝
自襄阳召逢吉还,拜兵部尚书。度居位再阅月,果为逢吉所间,罢为左仆射。帝
暴风眩,中外不闻问者凡三日。度数请到内殿,求立太子,翼日乃见帝,遂立景
王为嗣。逢吉既代相,思有以牙孽之,引所厚李仲言、张又新、李续、张权舆等,
内结宦官,种支党,丑沮日闻,乃出度山南西道节度使,夺平章事。
长庆四年,王廷凑屠元翼之家,敬宗嗟惋,叹宰辅非其人,使凶贼炽肆。学
士韦处厚上疏曰:“臣闻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干木处魏,诸侯息兵。王霸之理,
以一士止百万之师,一贤制千里之难。裴度元勋巨德,文武兼备,若位岩庙,委
参决,必使戎虏畏威,幽、镇自臣。管仲曰:‘人离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治乱之本,非有他术。陛下当馈而叹,恨无萧、曹,今一裴度摈弃于外,所以
冯唐知汉文帝有颇、牧不能用也。”帝感悟,谓处厚曰:“度累为宰相,而官无
平章事,谓何?”处厚具道其由,帝于是复度兼平章事。帝虽孺蒙,然注意度,
中人至度所,必丁宁尉安,且示召期。宝历二年,度请入朝,逢吉党大惧,权舆
作伪谣云:“非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以度平元济也。都城东西冈
六,民间以为乾数,而度第平乐里,直第五冈。权舆乃言:“度名应图谶,第据
冈原,不召而来,其意可见。”欲以倾度。天子独能明其诬,诏复使辅政。
先是,帝将幸东都,大臣切谏,不纳。帝恚曰:“朕意决矣!虽从官宫人自
挟糗,无扰百姓。”趣有司检料行宫,中外莫敢言。度从容奏:“国家建别都,
本备巡幸。自艰难以来,宫阙、署屯、百司之区,荒圮弗治,假岁月完新,然后
可行。仓卒无备,有司且得罪。”帝悦曰:“群臣谏朕不及此。如卿言,诚有未
便,安用往邪?”因止行。
汴宋观察使令狐楚言亳州圣水出,饮者疾辄愈。度判曰:“妖由人兴,水不
自作。”命在所禁塞。
朱克融执赐衣使者杨文端,诡言慢己,并诉所赐滥恶,又丐假度支帛三十万
匹,不者,军必有变;且请遣工五千助治东都,须天子东巡。帝怒,患之,欲遣
重臣临慰。度曰:“克融无恚而悖,是将亡。譬猛虎自哮跃山林,凭窟穴则然,
势不得离其处,人亦不为惧。陛下无庸遣重使,第以诏书言:‘中人倨骄,须还,
我自责谴。春服不谨,方诘有司。所上工宜即遣,已诏在所供拟。’此则贼谋穷
矣。陛下若未能然,则答:‘宫室营缮既有序,毋遣工为重劳。朝廷缘召发,乃
有赐与,朕无所爱,独与范阳,体不可尔。’”帝曰:“善。”用度次策。克融
听命,归文端。未几,军乱,杀克融。
帝纵弛,日晏坐朝。度谏曰:“此陛下月率六七临朝,天下人知勤政,河朔
贼臣皆耸畏。近开延英益稀,恐万机奏禀,有所壅阏。夫颐养之道,常顺适时候,
则六气平和,万寿可保。道家法:‘春夏蚤起,取鸡鸣时,秋冬晏起,取日出时。
盖在阳,胜之以阴;在阴,胜之以阳。今方居盛夏,谓宜诘旦数坐,广加延问;
漏及巳午,则炎赫可畏,圣躬劳矣。”帝嘉纳,为数视朝。
未几,判度支。帝崩,定策诛刘克明等,迎立江王,是为文宗。加门下侍郎。
李全略死,子同捷求袭沧景军。度奏讨平之,即陈:“调兵食非宰相事,请罢度
支归有司。”奏可。进阶开府仪同三司,赐实封户三百。度恳让不得可,乃受实
封。
太和四年,数引疾不任机重,愿上政事。帝择上医护治,中人日劳问相蹑,
乃诏进司徒、平章军国重事,须疾已,三日若五日一至中书。度让免册礼。度自
见功高位极,不能无虑,稍诡迹避祸。于是牛僧孺、李宗闵同辅政,媢度勋业
久居上,欲有所逞,乃共訾其迹损短之,因度辞位,即白帝进兼侍中,出为山南
东道节度使。白罢元和所置临汉监,数千马纳之校,以善田四百顷还襄人。顷之,
固请老,不许。
八年,徙东都留守,俄加中书令。李训之祸,宦官肆威以逞,凡训、注宗娅
宾客悉收逮,讯报苛惨。度上疏申理,全活数十姓。武德县主藏史盗钱亡命,捕
不得。河阳节度使温造狱其令王赏责负,系三年,母死弗许丧。度为帝言之,赏
得释。
时阉竖擅威,天子拥虚器,搢绅道丧,度不复有经济意,乃治第东都集贤里,
沼石林丛,岑缭幽胜。午桥作别墅,具燠馆凉台,号“绿野堂”,激波其下。度
野服萧散,与白居易、刘禹锡为文章、把酒,穷昼夜相欢,不问人间事。而帝知
度年虽及,神明不衰,每大臣自洛来,必问度安否。
开成二年,复以本官节度河东。度牢辞老疾,帝命吏部郎中卢弘宣谕意曰:
“为朕卧护北门可也。”趣上道,度乃之镇。易定节度使张璠卒,军中将立其子
元益,度乃遣使晓譬祸福,元益惧,束身归朝。
三年,以病丐还东都。真拜中书令,卧家未克谢,有诏先给俸料。上巳宴群
臣曲江,度不赴,帝赐诗曰:“注想待元老,识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忧来学
丘祷。”别诏曰:“方春慎疾为难,勉医药自持。朕集中欲见公诗,故示此,异
日可进。”使者及门而度薨,年七十六。帝闻震悼,以诗置灵几。册赠太傅,谥
文忠,赗礼优缛,命京兆尹郑复护丧。度临终,自为铭志。帝怪无遗奏,敕家人
索之,得半藁,以储贰为请,无私言。会昌元年,加赠太师。大中初,诏配享宪
宗庙廷。
度退然,才中人,而神观迈爽,操守坚正,善占对。既有功,名震四夷。使
外国者,其君长必问度年今几、状貌孰似、天子用否。其威誉德业比郭汾阳,而
用不用常为天下重轻。事四朝,以全德始终。及殁,天下莫不思其风烈。葬管城,
逮今庙食。
五子,识、谂知名。
识,字通理,性敏悟,凡经目未始忘。推荫补京兆参军,擢累大理少卿。王
师讨刘稹,为供军使。稹平,改司农卿,进湖南观察使。入拜大理卿,袭晋国公
半封。为泾原节度使。
时蕃酋尚恐热上三州七关,列屯分守。宣宗择名臣,以识帅泾原,毕諴帅邠
宁,李福帅夏州,帝亲临遣。识至,治堡障,整戎器,开屯田。初,将士守边,
或积岁不得还。识与立戍限,满者代;亲七十,近戍。由是人感悦。加检校刑部
尚书,徙凤翔、忠武、天平、邠宁、灵武等军。进检校尚书右仆射。灵武地斥卤
无井,识誓神而凿之,果得泉。历六节度,所莅皆有可述。卒,赠司空,谥曰昭。
谂有文,籍荫累官考功员外郎。宣宗访元和宰相子,思度勋望,故待谂有加。
为翰林学士,累迁工部侍郎,诏加承旨。适会帝幸其院,谂即称谢。帝曰:“可
归与妻子相庆。”取御奁果以赐,谂举衣跽受。帝顾宫人取巾裹赐之。后为太子
少师,封河东郡公。黄巢盗国,迫以伪官,不从,遇害。
赞曰:宪宗讨蔡,出入四年。元济外连奸臣,刺宰相及用事者,沮骇朝谋。
惟天子赫然排群议,任度政事,倚以讨贼。身督战,遂平淮西。非度破贼之难,
任度之为难也。韩愈颂其功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其知言哉!穆宗不君,
憸人腐夫乘衅镌诋,而度遂无显功。非前智后愚,用不用,势当然矣。前史称
度晚节颇浮沉为自安计,是不然。《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度何
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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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四 列传第九十九

◎二李元牛杨
李逢吉,字虚舟,系出陇西。父颜,有锢疾,逢吉自料医剂,遂通方书。举
明经,又擢进士第。范希朝表为振武掌书记,荐之德宗,拜左拾遗。元和时,迁
给事中、皇太子侍读。改中书舍人,知礼部贡举。未已事,拜门下侍郎、同中书
门下平章事。诏礼部尚书王播署榜。
逢吉性忌刻,险谲多端。及得位,务偿好恶。裴度讨淮西,逢吉虑成功,密
图沮止,趣和议者请罢诸道兵。宪宗知而恶之,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
穆宗即位,徙山南东道。缘讲侍恩,阴结近幸。长庆二年,召入为兵部尚书。
时度与元稹知政,度尝条稹憸佞,逢吉以为其隙易乘,遂并中之,遣人上变,
言:“和王傅于方结客,欲为稹刺度。”帝命尚书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与逢
吉参鞠方,无状,稹、度坐是皆罢,逢吉代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因以恩爵动诡
薄者,更相挺以诋伤度,于是李绅、韦处厚等诵言度为逢吉排迮,度初得留。时
已失河朔,王智兴以徐叛,李騕以汴叛,国威不振,天下延颈俟相度,而中外交
章言之,帝讫不省,度遂外迁。騕平,进尚书右仆射。
帝暴疾,中外阻遏,逢吉因中人梁守谦、刘弘规、王守澄议,请立景王为皇
太子,帝不能言,颔之而已。明日下诏,皇太子遂定。郑注得幸于王守澄,逢吉
遣从子训赂注,结守澄为奥援,自是肆志无所惮。其党有张又新、李续、张权舆、
刘栖楚、李虞、程昔范、姜洽及训八人,而傅会者又八人,皆任要剧,故号“八
关十六子”。有所求请,先赂关子,后达于逢吉,无不得所欲。未几,封凉国公。
敬宗新立,度求入觐,逢吉不自安,张权舆为作谶言以沮度,而韦处厚亟为
帝言之,计卒不行。有武昭者,陈留人,果敢而辩。度之讨蔡,遣说吴元济,元
济临以兵,辞不挠,厚礼遣还,度署以军职,从镇太原,除石州刺史。罢归不得
用,怨望,与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参军茅汇居长安中,以气侠相许。逢吉与
李程同执政,不叶。程族人仍叔谓昭曰:“丞相欲用君,顾逢吉持不可。”昭愈
愤,酒所,语其友刘审,欲刺逢吉。审窃语权舆,逢吉因汇召见昭,厚相结纳,
忿隙得解。逢吉素厚待汇,尝与书曰:“足下当以‘自求’字仆,吾当以‘利见’
字君。”辞颇猥昵。及度将还,复命人发昭事。由是昭、汇皆下狱,命御史中丞
王播按之。训讽汇使诬昭与李程同谋,不然且死。汇不可,曰:“诬人以自免,
不为也!”狱成,昭榜死,汇流崖州,涉康州,仍叔贬道州司马,训流象州。擢
审长寿主簿。而逢吉谋益露。昭死,人皆冤之。
初,逢吉兴昭狱以止度入而不果,天子知度忠,卒相之。逢吉于是浸疏,以
检校司空、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表李续自副,张又新行军司马。顷之,检
校司徒。初,门下史田伾倚逢吉亲信,顾财利,进婢,嬖之。伾坐事匿逢吉
家,名捕弗获。及出镇,表随军,满岁不敢集,使人伪过门下省,调房州司马。
为有司所发,即襄州捕之,诡谰不遣。御史劾奏,诏夺一季俸,因是贬续为涪州
刺史,又新汀州刺史。久乃徙宣武,以太子太师为东都留守。及训用事,召拜尚
书左仆射,足病不能朝,以司徒致仕。卒,年七十八,赠太尉,谥曰成。无子,
以从弟子植嗣。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南人。六代祖岩,为隋兵部尚书。稹幼孤,母郑贤而
文,亲授书传。九岁工属文,十五擢明经,判入等,补校书郎。元和元年举制科,
对策第一,拜左拾遗。性明锐,遇事辄举。
始,王叔文、王伾蒙幸太子宫而桡国政,稹谓宜选正人辅导,因献书曰:
伏见陛下降明诏,脩废学,增胄子,然而事有先于此,臣敢昧死言之。
贾谊有言:“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周成王本中才,近管、蔡则
谗入,任周、召则善闻。岂天聪明哉?而克终于道者,教也。始为太子也,太公
为师,周公为傅,召公为保,伯禽、唐叔与游,目不阅淫艳,耳不闻优笑,居不
近庸邪,玩不备珍异。及为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不能夺已成
之性。则彼道德之言,固吾所习闻,陈之者易谕焉;回佞庸违,固吾所积惧,谄
之者易辩焉。人之情莫不耀所能,党所近,苟得志,必快其所蕴。物性亦然,故
鱼得水而游,鸟乘风而翔,火得薪而炽。夫成王所蕴,道德也;所近,圣贤也。
快其蕴,则兴礼乐,朝诸侯,措刑罚,教之至也。
秦则不然,灭先王之学,黜师保之位。胡亥之生也,《诗》、《书》不得闻,
圣贤不得近。彼赵高,刑余之人,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日恣睢,天下之人未尽
愚,而亥不能分马鹿矣;高之威慑天下,而亥自幽深宫矣。若秦亡,则有以致之
也。
太宗为太子,选知道德者十八人与之游;即位后,虽间宴饮食,十八人者皆
在。上之失无不言,下之情无不达,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斯游习之致也。贞观
以来,保、傅皆宰相兼领,余官亦时重选,故马周恨位高不为司议郎,其验也。
母后临朝,剪弃王室,中、睿为太子,虽有骨鲠敢言之士,不得在调护保安
职,及谗言中伤,惟乐工剖腹为证,岂不哀哉!比来兹弊尤甚,师资保傅,不疾
废眊目贵,即休戎罢帅者处之。又以僻滞华首之儒备侍直、侍读,越月逾时不
得召。夫以匹士之爱其子,犹求明哲慈惠之师,岂天下元良而反不及乎?
臣以为高祖至陛下十一圣,生而神明,长而仁圣,以是为屑屑者,故不之省。
设万世之后,有周成中才,生于深宫,无保助之教,则将不能知喜怒哀乐所自,
况稼穑艰难乎!愿令皇太子洎诸王齿胄讲业,行严师问道之礼,辍禽色之娱,资
游习之善,岂不美哉!
又自以职谏诤,不得数召见,上疏曰:
臣闻治乱之始,各有萌象。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使左右
近习不得蔽疏远之人,此治象也。大臣不亲,直言不进,抵忌讳者杀,犯左右者
刑,与一二近习决事深宫中,群臣莫得与,此乱萌也。人君始即位,萌象未见,
必有狂直敢言者。上或激而进之,则天下君子望风曰:“彼狂而容于上,其欲来
天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则竦利曰:“彼之直,得幸于上,吾将直
言以徼利乎!”由是天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于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合天下
之智,治万物之心,人人乐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亲慈母也,虽欲诱之为乱,
可得乎?及夫进计者入,而直言者戮,则天下君子内谋曰:“与其言不用而身为
戮,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乎!”其小人则择利曰:“吾君所恶者拂心逆耳,吾
将苟顺是非以事之。”由是进见者革而不内,言事者寝而不闻,若此则十步之事
不得见,况天下四方之远乎!故曰:聋瞽之君非无耳目,左右前后者屏蔽之,不
使视听,欲不乱,可得哉?
太宗初即位,天下莫有言者,孙伏伽以小事持谏,厚赐以勉之。自是论事者
唯惧言不直、谏不极、不能激上之盛意,曾不以忌讳为虞。于是房、杜、王、魏
议可否于前,四方言得失于外,不数年大治。岂文皇独运聪明于上哉?盖下尽其
言,以宣扬发畅之也。夫乐全安,恶戮辱,古今情一也,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
而好戮辱哉?盖上激而进之也。喜顺从,怒謇犯,亦古今情一也,岂独文皇甘逆
耳、怒从心哉?盖以顺从之利轻,而危亡之祸大,思为子孙建永安计也。为后嗣
者,其可顺一朝意,而蔑文皇之天下乎?
陛下即位已一岁,百辟卿士、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献一计进一言而受赏者;
左右前后拾遗补阙,亦未有奏封执谏而蒙劝者。设谏鼓,置匦函,曾未闻雪冤决
事、明察幽之意者。以陛下睿博洪深,励精求治,岂言而不用哉?盖下不能有所
发明耳!承顾问者,独一二执政,对不及顷而罢,岂暇陈治安、议教化哉?它有
司或时召见,仅能奉簿书计钱谷登降耳。以陛下之政,视贞观何如哉?贞观时,
尚有房、杜、王、魏辅翊之智,日有献可替否者。今陛下当致治之初,而言事进
计者岁无一人,岂非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辄昧死条上十事:一、教太子,正邦
本;二、封诸王,固磐石;三、出宫人;四、嫁宗女;五、时召宰相讲庶政;六、
次对群臣,广聪明;七、复正衙奏事;八、许方幅纠弹;九、禁非时贡献;十、
省出入游畋。
于时论傪、高弘本、豆卢靖等出为刺史,阅旬,追还诏书。稹谏:“诏令
数易,不能信天下。”又陈西北边事。宪宗悦,召问得失。当路者恶之,出为河
南尉,以母丧解。服除,拜监察御史。按狱东川,因劾奏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
百万,没入涂山甫等八十余家田产奴婢。时砺已死,七刺史皆夺俸,砺党怒。俄
分司东都。
时浙西观察使韩皋杖安吉令孙澥,数日死;武宁王绍护送监军孟升丧乘驿,
内丧邮中,吏不敢止;内园擅系人逾年,台不及知;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飞
龙使诱亡命奴为养子;田季安盗取洛阳衣冠女;汴州没入死贾钱千万。凡十余事,
悉论奏。会河南尹房式坐罪,稹举劾,按故事追摄,移书停务。诏薄式罪,召稹
还。次敷水驿,中人仇士良夜至,稹不让,中人怒,击稹败面。宰相以稹年少轻
树威,失宪臣体,贬江陵士曹参军,而李绛、崔群、白居易皆论其枉。久乃徙通
州司马,改虢州长史。元和末,召拜膳部员外郎。
稹尤长于诗,与居易名相埒,天下传讽,号“元和体”,往往播乐府。穆宗
在东宫,妃嫔近习皆诵之,宫中呼元才子。稹之谪江陵,善临军崔潭峻。长庆初,
潭骏方亲幸,以稹歌词数十百篇奏御,帝大悦,问:“稹今安在?”曰:“为南
宫散郎。”即擢祠部郎中,知制诰。变诏书体,务纯厚明切,盛传一时。然其进
非公议,为士类訾薄。稹内不平,因《诫风俗诏》历诋群有司,以逞其憾。
俄迁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数召入,礼遇益厚,自谓得言天下事。中人
争与稹交,魏弘简在枢密,尤相善。裴度出屯镇州,有所论奏,共沮却之。度三
上疏劾弘简、稹倾乱国政:“陛下欲平贼,当先清朝廷乃可。”帝迫群议,乃罢
弘简,而出稹为工部侍郎。然眷倚不衰。未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野杂然
轻笑,稹思立奇节报天子以厌人心。时王廷凑方围牛元翼于深州,稹所善于方言:
“王昭、于友明皆豪士,雅游燕、赵间,能得贼要领,可使反间而出元翼。愿以
家赀办行,得兵部虚告二十,以便宜募士。”稹然之。李逢吉知其谋,阴令李赏
訹裴度曰:“于方为稹结客,将刺公。”度隐不发。神策军中尉以闻,诏韩皋、
郑覃及逢吉杂治,无刺度状,而方计暴闻,遂与度偕罢宰相,出为同州刺史。谏
官争言度不当免,而黜稹轻。帝独怜稹,但削长春宫使。初,狱未具,京兆刘遵
古遣吏罗禁稹第,稹诉之,帝怒,责京兆,免捕贼尉,使使者慰稹。再期,徙浙
东观察使。明州岁贡蚶,役邮子万人,不胜其疲,稹奏罢之。
太和三年,召为尚书左丞,务振纲纪,出郎官尤无状者七人。然稹素无检,
望轻,不为公议所右。王播卒,谋复辅政甚力,讫不遂。俄拜武昌节度使。卒,
年五十三,赠尚书右仆射。
所论著甚多,行于世。在越时,辟窦巩。巩,天下工为诗,与之酬和,故镜
湖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稹始言事峭直,欲以立名,中见斥废十年,
信道不坚,乃丧所守。附宦贵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罢。晚节弥沮丧,加廉节不饰
云。

[发帖际遇]: 林风去辽东拜祭胡一刀,碰到胡斐,传授刀法,增加声望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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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僧孺,字思黯,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
为生。工属文,第进士。元和初,以贤良方正对策,与李宗闵、皇甫湜俱第一,
条指失政,其言鲠讦,不避宰相。宰相怒,故杨于陵、郑敬、韦贯之、李益等坐
考非其宜,皆调去。僧孺调伊阙尉,改河南,迁监察御史,进累考工员外郎、集
贤殿直学士。
穆宗初,以库部郎中知制诰。徙御史中丞,按治不法,内外澄肃。宿州刺史
李直臣坐赇当死,赂宦侍为助,具狱上。帝曰:“直臣有才,朕欲贷而用之。”
僧孺曰:“彼不才者,持禄取容耳。天子制法,所以束缚有才者。禄山、朱泚以
才过人,故乱天下。”帝异其言,乃止。赐金紫服,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
始,韩弘入朝,其子公武用财赂权贵,杜塞言者。俄而弘、公武卒,孙弱不
能事,帝遣使者至其家,悉收赀簿,校计出入。所以饷中朝臣者皆在,至僧孺,
独注其左曰:“某月日,送钱千万,不纳。”帝善之,谓左右曰:“吾不谬知人。”
繇是遂以相。寻迁中书侍郎。
敬宗立,进封奇章郡公。是时政出近幸,僧孺数表去位,帝为于鄂州置武昌
军,授武昌节度使、同平章事。鄂城土恶亟圮,岁增筑,赋蓑茅于民,吏倚为扰。
僧孺陶甓以城,五年毕,鄂人无复岁费。又废沔州以省冗官。
文宗立,李宗闵当国,屡称僧孺贤,不宜弃外。复以兵部尚书平章事。幽州
乱,杨志诚逐李载义,帝不时召宰相问计,僧孺曰:“是不足为朝廷忧。夫范阳
自安、史后,国家无所系休戚,前日刘总挈境归国,荒财耗力且百万,终不得范
阳尺帛斗粟入天府,俄复失之。今志诚繇向载义也,第付以节使扞奚、契丹,彼
且自力,不足以逆顺治也。”帝曰:“吾初不计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抚之。
进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是时,吐蕃请和,约弛兵,而大酋悉怛谋举维州入之剑南,于是李德裕上言:
“韦皋经略西山,至死恨不能致,今以生羌二千人烧十三桥,捣虏之虚,可以得
志。”帝使君臣大议,请如德裕策。僧孺持不可,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
州,无害其强。今脩好使者尚未至,遽反其言。且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
之。彼来责曰:‘何故失信?’赞普牧马蔚茹川,若东袭陇坂,以骑缀回中,不
三日抵咸阳桥,则京师戒严,虽得百维州何益!”帝然之,遂诏返降者。时皆谓
僧孺挟素怨,横议沮解之,帝亦以为不直。
会中人王守澄引纤人窃议朝政,它日延英召见宰相曰:“公等有意于太平乎?
何道以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济,然太平亦无象。今四夷不内
扰,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虽未及至盛,亦足为治矣。
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退谓它宰相曰:“上责成如是,吾可久处此耶?”固
请罢,乃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为淮南节度副大使。天子既急于治,故李训等
投隙得售其妄,几至亡国。
开成初,表解剧镇,以检校司空为东都留守。僧孺治第洛之归仁里,多致嘉
石美木,与宾客相娱乐。三年,召为尚书左仆射。僧孺入朝,会庄恪太子薨,既
见,陈父子君臣人伦大经,以悟帝意,帝泫然流涕。以足疾不任谒,检校司空、
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赐彝樽、龙勺,诏曰;“精金古器以比况君子,卿
宜少留。”僧孺固请,乃行。
会昌元年,汉水溢,坏城郭,坐不谨防,下迁太子少保。进少师。明年,以
太子太傅留守东都。刘稹诛,而石雄军吏得从谏与僧孺、李宗闵交结状。又河南
少尹吕述言:“僧孺闻稹诛,恨叹之。”武宗怒,黜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累
贬循州长史。宣宗立,徙衡、汝二州,还为太子少师。卒,赠太尉,年六十九。
谥曰文简。
诸子蔚、丛最显。
蔚,字大章,少擢两经,又第进士,繇监察御史为右补阙。大中初,屡条切
政,宣宗喜曰:“牛氏果有子,差尉人意。”出金州刺史,迁累吏部郎中。失权
幸意,贬国子博士,分司东都。复以吏部召,兼史馆修撰。
咸通中,进至户部侍郎,袭奇章侯。坐累免,未一岁,复官。久之,检校兵
部尚书、山南西道节度使。治梁三年,徐州盗起,神策两中尉讽诸藩悉财助军,
蔚索府帛三万以献,中人嫌其吝,用吴行鲁代之。黄巢入京师,遁山南,故吏民
喜蔚至,争迎候。因请老,以尚书右仆射致仕,卒。子徽。
徽举进士,累擢吏部员外郎。乾符中选滥,吏多奸,岁调四千员,徽治以刚
明,柅杜干请,法度复振。
蔚避地于梁,道病,徽与子扶篮舆,历阁路,盗击其首,血流面,持舆不息。
盗迫之,徽拜曰:“人皆有父,今亲老而疾,幸无骇惊。”盗感之,乃止。及前
谷,又逢盗,辄相语曰:“此孝子也!”共举舆舍之家,进帛裹创,以饘饮奉
蔚,留信宿去。抵梁,徽趋蜀谒行在,丐归侍亲疾。会拜谏议大夫,固辞,见宰
相杜让能曰:“上迁幸当从,亲有疾当侍,而徽兄在朝廷,身乞还营医药。”时
兄循已位给事中,许之。父丧,客梁、汉。终丧,以中书舍人召,辞疾,改给事
中,留陈仓。
张濬伐太原,引为判官,敕在所敦遣。徽太息曰:“王室方复,廥藏殚耗,
当协和诸侯以为藩屏,而又济以兵,诸侯离心,必有后忧。”不肯起。濬果败。
复召为给事中。
杨复恭叛山南,李茂贞请假招讨节伐之,未报,而与王行瑜辄出兵。昭宗怒,
持奏不下。茂贞亟请,帝召群臣议,无敢言。徽曰:“王室多难,茂贞诚有功。
今复恭阻兵而讨之,罪在不俟命尔。臣闻两镇兵多杀伤,不早有所制,则梁、汉
之人尽矣。请假以节,明约束,则军有所畏。”帝曰:“然。”乃以招讨使授茂
贞,果有功,然益偃蹇,帝使宰相杜让能将兵诛讨,徽谏曰:“岐,国西门。茂
贞凭其众而暴,若令万分一不利,屈威重奈何?愿徐制之。”不听。师出,帝复
召徽曰:“今伐茂贞,彼众乌合,取必万全,卿计何日有捷?”对曰:“臣职谏
争,所言者军国大体,如索贼平之期,愿陛下考蓍龟,责将帅,非臣职也。”既
而师果败,遂杀大臣,王室益弱。
俄由中书舍人为刑部侍郎,袭奇章男。崔胤忌徽之正,换左散常侍,徙太子
宾客,以刑部尚书致仕,归樊川。卒,赠吏部尚书。
丛,字表龄,第进士,由藩帅幕府任补阙,数言事。会宰相请广谏员,宣宗
曰:“谏臣惟能举职为可,奚用众耶?今张符、赵璘、牛丛使朕闻所未闻,三人
足矣。”以司勋员外郎为睦州刺史,帝劳曰:“卿非得怨宰相乎?”对曰:“陛
下比诏,不由刺史县令,不任近臣,宰相以是擢臣,非嫌也。”即赐金紫,谢曰:
“臣今衣刺史所假绯,即赐紫,为越等。”乃赐银绯。
咸通末,拜剑南西川节度使。时蛮犯边,抵大渡,进略黎、雅、叩邛崃关,
谩书求入朝,且曰假道。丛囚其使四十人,释二人还之,蛮惧,即引去。
僖宗幸蜀,授太常卿。以病求为巴州刺史,不许。还京,为吏部尚书。嗣襄
王乱,丛客死太原。
李宗闵,字损之,郑王元懿四世孙。擢进士,调华州参军事。举贤良方正,
与牛僧孺诋切时政,触宰相,李吉甫恶之,补洛阳尉。久流落不偶,去从藩府辟
署。入授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裴度伐蔡,引为彰义观察判官。蔡平,迁驾部
郎中,知制诰。穆宗即位,进中书舍人。时<曾羽>为华州刺史,父子同拜,世以
为宠。
长庆初,钱徽典贡举,宗闵托所亲于徽,而李德裕、李绅、元稹在翰林,有
宠于帝,共白徽纳干丐,取士不以实,宗闵坐贬剑州刺史。由是嫌忌显结,树党
相磨轧,凡四十年,搢绅之祸不能解。俄复为中书舍人,典贡举,所取多知名士,
若唐冲、薛庠、袁都等,世谓之“玉笋”。宝历初,累进兵部侍郎,父丧解。太
和中,以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德裕自浙西召,欲以相,而宗闵中助多,
先得进,即引僧孺同秉政,相唱和,去异己者,德裕所善皆逐之。迁中书侍郎。
久之,德裕为相,与宗闵共当国。德裕入谢,文宗曰:“而知朝廷有朋党乎?”
德裕曰:“今中朝半为党人,虽后来者,趋利而靡,往往陷之。陛下能用中立无
私者,党与破矣。”帝曰:“众以杨虞卿、张元夫、萧澣为党魁。”德裕因请
皆出为刺史,帝然之。即以虞卿为常州,元夫为汝州,萧澣为郑州。宗闵曰:
“虞卿位给事中,州不容在元夫下。德裕居外久,其知党人不如臣之详。虞卿日
见宾客于第,世号行中书,故臣未尝与美官。”德裕质之曰:“给事中非美官云
何?”宗闵大沮,不得对。俄以同平章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李训、郑注始用事,疾德裕,共訾短之。乃罢德裕,复召宗闵知政事,进封
襄武县侯,恣肆附托。会虞卿以京兆尹得罪,极言营解,帝怒叱曰:“尔尝以郑
覃为妖气,今自为妖耶?”即出为明州刺史,贬处州长史。训、注乃劾:“宗闵
异时阴结驸马都尉沈?、内人宋若宪、宦者韦元素、王践言等求宰相,且言顷上
有疾,密问术家吕华,迎考命历,曰:‘恶十二月。’而践言监军剑南,受德裕
赇,复与宗闵家私。”乃贬宗闵潮州司户参军事,?逐柳州,元素等悉流岭南,
亲信并斥。时训、注欲以权市天下,凡不附己者,皆指以二人党,逐去之。人人
骇栗,连月{雨矛}晦。帝乃诏宗闵、德裕姻家门生故吏,自今一切不问,所以慰
安中外。尝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
开成初,幽州刺史元忠、河阳李载义累表论洗,乃徙为衢州司马。杨嗣复辅
政,与宗闵善,欲复用,而畏郑覃,乃托宦人讽帝。帝因紫宸对覃曰:“朕念宗
闵久斥,应授一官。”覃曰:“陛下徙令少近则可,若再用,臣请前免。”陈夷
行曰:“宗闵之罪,不即死为幸。宝历时,李续、张又新等号‘八关十六子’,
朋比险妄,朝廷几危。”李珏曰:“此李逢吉罪。今续丧阕,不可不任以官。”
夷行曰:“不然,舜逐四凶天下治,朝廷何惜数憸人,使乱纪纲?”嗣复曰:
“事当适宜,不可以憎爱夺。”帝曰:“州刺史可乎?”覃请授洪州别驾。夷行
曰:“宗闵始庇郑注,阶其祸,几覆国。”嗣复曰:“陛下向欲官郑注,而宗闵
不奉诏,尚当记之。”覃质曰:“嗣复党宗闵者,彼其恶似李林甫。”嗣复曰:
“覃言过矣。林甫妒贤忌功,夷灭十余族,宗闵固无之。始,宗闵与德裕俱得
罪,德裕再徙镇,而宗闵故在贬地。夫惩劝宜一,不可谓党。”因折覃曰:“比
殷侑为韩益求官,臣以其昔坐赃,不许。覃托臣勿论,是岂不为党乎?”遂擢宗
闵杭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既而覃、夷行去位,嗣复谋引宗闵复辅政,未及而文宗崩。会昌中,刘稹以
泽潞叛,德裕建言宗闵素厚从谏,今上党近东都,乃拜宗闵湖州刺史。稹败,得
交通状,贬漳州长史,流封州。宣宗即位,徙柳州司马,卒。
宗闵性机警,始有当世令名,既浸贵,喜权势。初为裴度引拔,后度荐德裕
可为相,宗闵遂与为怨。韩愈为作《南山》、《猛虎行》规之。而宗闵崇私党,
薰炽中外,卒以是败。
子琨、瓚,皆擢进士。令狐綯作相,而瓚以知制诰历翰林学士。綯罢,亦为
桂管观察使。不善御军,为士卒所逐,贬死。
宗闵弟宗冉,其子汤,累官京兆尹,黄巢陷长安,杀之。
杨嗣复,字继之。父于陵,始见识于浙西观察使韩滉,妻以其女。归谓妻曰:
“吾阅人多矣,后贵且寿无若生者,有子必位宰相。”既而生嗣复,滉抚其顶曰:
“名与位皆逾其父,杨氏之庆也。”因字曰庆门。八岁知属文,后擢进士、博学
宏辞,与裴度、柳公绰皆为武元衡所知,表署剑南幕府。进右拾遗,直史馆。尤
善礼家学,改太常博士,再迁礼部员外郎。时于陵为户部侍郎,嗣复避同省,换
他官,有诏:“同司,亲大功以上,非联判句检官长,皆勿避。官同职异,虽父
子兄弟无嫌。”迁累中书舍人。
嗣复与牛僧孺、李宗闵雅相善,二人辅政,引之,然不欲越父当国,故权知
礼部侍郎。凡二期,得士六十八人,多显官。文宗嗣位,进户部侍郎。于陵老,
求侍不许。丧除,擢尚书左丞。太和中,宗闵罢,嗣复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宗
闵复相,徙西川。
开成初,以户部侍郎召,领诸道盐铁转运使。俄与李珏并拜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弘农县伯,仍领盐铁。后紫宸奏事,嗣复为帝言:“陆洿屏居民间,而上书
论兵,可劝以官。”珏趣和曰:“土多趋竞,能奖洿,贪夫廉矣。比窦洵直以论
事见赏,天下释然,况官洿耶!”帝曰:“朕赏洵直,褒其心尔。”郑覃不平曰:
“彼苞藏固未易知。”嗣复曰:“洵直无邪,臣知之。”覃曰:“陛下当察朋党。”
嗣复曰:“覃疑臣党,臣应免。”即再拜祈罢。珏见言切,缪曰:“朋党固少
弭。”覃曰:“附离复生。”帝曰:“向所谓党与,不已尽乎?”覃曰:“杨汉
公、张又新、李续故在。”珏乃陈边事,欲绝其语。覃曰:“论边事安危,臣不
如珏;嫉朋比,珏不如臣。”嗣复曰:“臣闻左右佩剑,彼此相笑,未知覃果谓
谁为朋党邪?”因当香案顿首曰:“臣位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朋党获讥,
非所以重朝廷。”固乞罢,帝方委以政,故尉安之。
它日,帝问:“符谶可信乎?何从而生?”嗣复曰:“汉光武以谶决事,隋
文帝亦喜之,故其书蔓天下。班彪《王命论》有所引述,特以止贼乱,非重之也。”
珏曰:“治乱宜直推人事耳。”帝曰:“然。”又问:“天后时有起布衣为宰
相者,果可用乎?”嗣复曰:“天后重用刑,轻用官,自为之计耳。必责能否,
要待历试乃可。”
是时延英访对,史官不及知。嗣复建言:“故事,正衙,起居注在前;便坐,
无所纪录。姚璹、赵憬皆请置时政记,不能行。臣请延英对宰相语关道德刑政者,
委中书门下直日纪录,月付史官。”它宰相议不同,止。久之,帝又问:“延英
政事,孰当记之?”珏监修国史,对曰:“臣之职也。”陈夷行曰:“宰相所录,
恐掩蔽圣德,自盗美名。臣向言不欲威权在下者,此也。”珏曰:“夷行疑宰相
卖威权,货刑赏。不然,何自居位而为此言邪?臣得罢为幸。”覃曰:“陛下开
成初政甚善,三年后,日不逮前。”嗣复曰:“开成初,覃、夷行当国,三年后,
臣与李珏同进。臣不能悉心奉职,使政事日不逮前,臣之罪也。纵陛下不忍加诛,
当自殄灭。”即叩头请从此辞,不敢更至中书,乃趋出。帝使使者召还,曰:“
覃言失,何及此邪?”覃起谢曰:“臣愚不知忌讳,近事虽善,犹未尽公。臣非
专斥嗣复,而遽求去,乃不使臣言耳。”嗣复曰:“陛下月费俸禀数十万,时新
异赐必先及,将责臣辅圣功,求至治也。使不及初,岂臣当死,累陛下之德,奈
何?惟陛下别求贤以自辅。”帝曰:“覃偶及之,奚执咎?”嗣复阖门不肯起,
帝乃免覃、夷行相,而嗣复专天下事。
进门下侍郎。建言:“使府官属多,宜省。”帝曰:“无反滞才乎?”对曰:
“才者自异,汰去粃滓者,菁华乃出。”帝曰:“昔萧复乘政,难言者必言,
卿其志之!”
未几,帝崩,中尉仇士良废遗诏,立武宗。帝之立,非宰相意,故内薄执政
臣,不加礼,自用李德裕而罢嗣复为吏部尚书,出为湖南观察使。会诛薛季棱、
刘弘逸,中人多言尝附嗣复、珏,不利于陛下。帝刚急,即诏中使分道诛嗣复等,
德裕与崔郓、崔珙等诣延英言:“故事,大臣非恶状明白,未有诛死者。昔太宗、
玄宗、德宗三帝,皆尝用重刑,后无不悔,愿徐思其宜,使天下知盛德有所容,
不欲人以为冤。”帝曰:“朕缵嗣之际,宰相何尝比数!且珏等各有附会,若珏、
季棱属陈王,犹是先帝意。如嗣复、弘逸属安王,乃内为杨妃谋。且其所绐书曰:
‘姑何不斅天后?’”德裕曰:“飞语难辨。”帝曰:“妃昔有疾,先帝许其弟
入侍,得通其谋。禁中证左尤具,我不欲暴于外。使安王立,肯容我耶?”言毕
戚然,乃曰:“为卿赦之!”因追使者还,贬嗣复潮州刺史。
宣宗立,起为江州刺史。以吏部尚书召,道岳州卒,年六十六,赠尚书左仆
射,谥曰孝穆。
嗣复领贡举时,于陵自洛入朝,乃率门生出迎,置酒第中,于陵坐堂上,嗣
复与诸生坐两序。始于陵在考功,擢浙东观察使李师稷及第,时亦在焉。人谓杨
氏上下门生,世以为美。
嗣复五子,其显者:授、损。
授,字得符,于昆弟最贤。由进士第迁累户部侍郎,以母病求为秘书监。后
以刑部尚书从昭宗幸华,徙太子少保,卒,赠尚书左仆射。
子煚,字公隐,累擢左拾遗。昭宗初立,数游宴,上疏极谏。历户部员外郎。
崔胤招朱全忠入京师,煚挈族客湖南。终谏议大夫。
损,字子默,繇荫补蓝田尉,至殿中侍御史。家新昌里,与路岩第接。岩方
为相,欲易其厩以广第。损族仕者十余人,议曰:“家世盛衰,系权者喜怒,不
可拒。”损曰:“今尺寸土皆先人旧赀,非吾等所有,安可奉权臣邪?穷达,命
也!”卒不与。岩不悦,使损按狱黔中,逾年还。三迁绛州刺史。岩罢去,召为
给事,迁京兆尹。与宰相卢携雅不叶,复除给事中。陕虢军乱,逐观察使崔荛,
命损代之,至则尽诛有罪者。拜平卢节度使,徙天平,未赴复留,卒官下。
赞曰:夫口道先王语,行如市人,其名曰“盗儒”。僧孺、宗闵以方正敢言
进,既当国,反奋私昵党,排击所憎,是时权震天下,人指曰“牛李”,非盗谓
何?逢吉险邪,稹浮躁,嗣复辩给,固无足言。幸主孱昏,不底于戮,治世之罪
人欤!

[发帖际遇]: 林风拜岳老三为师,得到见面礼银两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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