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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风

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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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五 列传第一百三十

◎列女
李德武妻裴淑英 杨庆妻王 房玄龄妻卢 独孤师仁姆王兰英 杨三安妻李
樊会仁母敬 卫孝女无忌 郑义宗妻卢 刘寂妻夏侯碎金 於敏直妻张 楚王
灵龟妃上官 杨绍宗妻王 贾孝女 李氏妻王阿足 攀彦琛妻魏 李母 汴女李
崔绘妻卢 贤贞节妇李 符凤妻玉英 高叡妻秦 王琳妻韦 卢惟清妻徐 饶娥
窦伯女仲女 卢甫妻李 邹待征妻薄 金节妇 高愍女 杨烈妇 贾直言妻董
李孝女妙法 李湍妻 董昌龄丹杨 王孝女和子 段居贞妻谢 杨含妻萧 韦
雍妻萧 衡方厚妻程 郑孝女 李廷节妻崔 殷保晦妻封绚 窦烈妇 李拯妻卢
山阳女赵 周迪妻 朱延寿妻王
女子之行,於亲也孝,妇也节,母也义而慈,止矣。中古以前,书所载后、
妃、夫人事,天下化之。后彤史职废,妇训、姆则不及於家,故贤女可纪者千载
间寥寥相望。唐兴,风化陶淬且数百年,而闻家令姓窈窕淑女,至临大难,守礼
节,白刃不能移,与哲人烈士争不朽名,寒如霜雪,亦可贵矣。今采获尤显行者
著之篇,以绪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之懿云。
李德武妻裴,字淑英,安邑公矩之女,以孝闻乡党。德武在隋,坐事徙岭南,
时嫁方逾岁,矩表离婚。德武谓裴曰:“我方贬,无还理,君必俪它族,於此长
决矣。”答曰:“夫,天也,可背乎?愿死无它。”欲割耳誓,保姆持不许。夫
姻媦,岁时塑望裴致礼惟谨。居不御薰泽。读《列女传》,见述不更嫁者,谓
人曰:“不践二廷,妇人之常,何异而载之书?”后十年,德武未还,矩决嫁之,
断发不食,矩知不能夺,听之。德武更娶汆朱氏,遇赦还,中道闻其完节,乃遣
后妻,为夫妇如初。
杨庆妻王者,世充足之女。庆以河间王子为郇王,守荥阳,陷於世充,故世
充妻之,用为管州刺史。太宗攻洛阳,庆谋与王归唐,谢曰:“郑以我奉箕帚者,
缀公之心,今负恩背义,自为身谋,可若何?至长安,则公家婢耳,愿送我还东
都。”庆不听,王谓左右曰:“唐胜则郑灭,郑安则吾夫死,若是,生何益?”
乃饮药死。庆入朝,官宜州刺史。
房玄龄妻卢,失其世。玄龄微时,病且死,诿曰:“吾病革,君年少,不可
寡居,善事后人。”卢泣人帐中,剔一目示玄龄,明无它。会玄龄良愈,礼之终
身。
王兰英者,独狐师仁之姆。师仁父武都谋归唐,王世充杀之。师仁始三岁,
免死禁锢,兰英请髡钳得保养,许之。时丧乱,饿死者藉藉,游丐道路以食师仁,
身啖土饮水。后诈为采新,窃师仁归京师。高祖嘉其义,诏封兰英永寿乡君。
杨三安妻李,京兆高陵人。舅姑亡,三安又死,子幼,孤窭,画田夜纺,凡
三年,葬舅姑及夫兄弟凡七丧,远近嗟涕。太宗闻而异之,赐帛三百段,遣州县
存问,免其徭役。
樊会仁母敬,蒲州河东人,字象子。笄而生会仁。夫死,事舅姑祥顺。家以
其少,俗嫁之,潜约婚於里人,至期,阳为母病,使归视。敬至,知见绍,乃外
为不知者,私谓会仁曰:“吾孀处不死者,以母老儿幼,今舅将夺吾志,汝云何?”
会仁泣,敬曰:“儿毋啼!”乃伺隙遁去,家追及半道,以死自守,乃罢。会仁
未冠卒,时敬母又终,既葬,谓所亲曰:“母死子亡,何生为!”不食数日死,
闻者怜之。
卫孝女,绛州夏人,字无忌。父为乡人卫长则所杀,无忌甫六岁,无兄弟,
母改嫁。逮长,志报父仇。会从父大延客,长则在坐,无忌抵以甓,杀之。诣吏
称父冤已报,请就刑。巡察使褚遂良以闻,太宗免其罪,给驿徙雍州,赐田宅。
州县以礼嫁之。
郑义宗妻卢者,范阳士族也。涉书史,事舅姑恭顺。夜有盗持兵劫其家,人
皆匿窜,惟姑不能去,卢冒刃立姑侧,为贼捽捶几死。贼去,人问何为不惧,答
曰:“人所以异鸟兽者,以其有仁义也。今怜里急难尚相赴,况姑可委弃邪?若
百有一危,我不得独生。”姑曰:“岁寒然后知松柏后凋,吾乃今见妇之心。”
刘寂妻夏侯,滑州胙城人,字碎金。父长云为盐城丞,丧明。时刘已生二女
矣,求与刘绝,归侍父疾。又事后母以孝称。五年父亡,毁不胜丧,被发徙跣,
身负土作冢,庐其左,寒不绵、日一食者三年。诏赐物二十段、粟十石,表异门
闾。后其女居母丧,亦如母行,官又赐粟帛,表其门。
於敏直妻张者,皖城公俭女也。生三岁,每父母病,已能昼夜省侍,颜色如
成人。及长,愈恭顺仁孝。俭病笃,闻之,号泣几绝。俭死,一恸遂卒。高宗懿
其行,赐物百段,以状属史官。
楚王灵龟妃上官者,下邽士族也。灵龟出继哀王后,而舅姑在,妃朝夕侍奉,
谨甚,凡珍美,非经献不先尝。灵龟卒,将葬,前妃无近族,议者欲不举,妃曰:
“逝者有知,魂可无托乎?”乃备礼合葬。闻者嘉叹。丧除,兄弟共谕:“妃少,
又无子,可不有行。”泣曰:“丈夫以义,妇人以节,我未能殉沟壑,尚可御妆
泽、祭他胙乎?”将自劓刵,众遂不敢强。
杨绍宗妻王,华州华阴人。在褓而母亡,继母鞠爱。父征辽殁,继母又卒,
王年十五,乃举二母柩而立父象,招魂以葬,庐墓左。永徽中,诏:“杨氏妇在
隋时,父殁辽西,能招魂克葬。至祖父母茔隧,亲服板筑,哀感行路。”因赐物
段并粟,以阙表门。
贾孝女,濮州鄄城人。年十五,父为族人玄基所杀。孝女弟强仁尚幼,孝女
不肯嫁,躲抚育之。强仁能自树立,教伺玄基杀之,取其心告父墓。强仁诣县言
状,有司论死。孝女诣阙请代弟死,高宗闵叹,诏并免之,内徙洛阳。
李氏妻王阿足,深州鹿城人。早孤,无兄弟。归李氏数岁,夫死无子,以嫠
姊高年无供养,乃不忍嫁。画耕夜织,能办生事,馀二十年,姊乃亡,葬送如礼。
乡人服其义,争遣女妻往师其风训。寿终於家。
樊彦琛妻魏者,扬州人。彦琛病,魏曰:“公病且笃,不忍公独死。”彦琛
曰:“死生,常道也。幸养诸孤使成立,相从而死,非吾取也。”彦琛卒,值徐
敬业难,陷兵中。闻其知音,令鼓筝,魏曰:“夫亡不死,而逼我管弦,祸由我
发。”引刀斩其指。军伍欲强妻之,固拒不从,乃妨拟颈曰:“从我者不死。”
魏厉声曰:“狗盗,乃欲辱人,速死,吾志也!”乃见害,闻者伤之。
李畲母者,失其氏。有渊识。畲为监察御史,得禀米,量之三斛而赢,问於
史,曰:“御史米,不概也。”又问车庸有几,曰:“御史不偿也。”母怒,敕
归馀米,偿其庸,因切责畲。畲劾仓官,自言状,诸御史闻之,有惭色。
汴女李者,年八岁父亡,殡於堂十年,朝夕临。及笄,母欲嫁之。断发,丐
终养。居母丧,哀号过人,自庀葬具,州里送葬千馀人。庐於墓,蓬头,跣而负
土,以完园茔,莳松数百。武后时,按察使薛季昶表之,诏树阙门闾。
崔绘妻卢者,鸾台侍郎献之女。献有美名。绘丧,卢年少,家欲嫁之,卢称
疾不许。女兄适工部侍郎李思冲,早亡。思冲方显重,表求继室,诏许,家内外
姻皆然可。思冲归币三百舆,卢不可,曰:“吾岂再辱於人乎?宁没身为婢。”
是夕,出自窦,粪秽蔑面,还崔舍,断发自誓。思冲以闻,武后不夺也,诏为浮
屠尼以终。
坚贞节妇李者,年十七,嫁为郑廉妻。未逾年,廉死,常布衣蔬食。夜忽梦
男子求为妻,初不许,后数数梦之。李自疑容貌未衰丑所召也,即截发,麻衣,
不薰饰,垢面尘肤,自是不复梦。刺史白大威钦其操,号坚贞节妇,表旌门阙,
名所居曰节妇里。
符凤妻某氏,字玉英,尤姝美。凤以罪徙儋州,至南海,为獠贼所杀,胁玉
英私之,对曰:“一妇人不足事众男子,请推一长者。”贼然之。乃请更衣,有
顷,盛服立於舟,骂曰:“受贼辱,不如死!”自沉於海。
高叡妻秦。叡为赵州刺史,为默啜所攻。州陷,叡仰药不死,至默啜所,示
以窦带异袍,曰:“降我,赐尔官;不降,且死。”叡视秦,秦曰:“君受天子
恩,当以死报,贼一品官安足荣?”自是皆瞑目不语。默啜知不可屈,乃杀之。
王琳妻韦者,士族也。琳为眉州司功参军,俗僣侈盛饰,韦不知有簪珥。训
二子坚、冰有法,后皆名闻。琳卒时,韦年二十五,家欲强嫁之,韦固拒,至不
听音乐,处一室,或终日不食。卒年七十五,著《女训》行於世。
卢惟清妻徐,淄州人,世客陈留。惟清仕历校书郎。徐女兄之夫李宜得以罪
斥,惟清坐僚姻,贬播川尉。徐还乡里,粝食,斥铅膏,采絺不御。会大赦,徐
间关迎惟清,至荆州,闻惟清死,二髯奴将劫徐归下江,徐知之,数其罪,奴不
敢逼,劫其赀去。徐倍道行至播川,足茧流血,得惟清户,以丧还,阅岁至洛阳。
既葬,以无子,终服还陈留。汴州刺史齐瀚高其节,颂而诗之。
饶娥字琼真,饶州乐平人。生小家,勤织纴,颇自修整。父勣,渔於江,遇
风涛,舟覆,尸不出。娥年十四,哭水上,不食三日死。俄大震电,水虫多死,
父尸浮出,乡人异之,归赗具礼,葬父及娥鄱水之阴。县令魏仲光碣其墓。建中
初,黜陟使郑淑则表旌其闾,河东柳宗元为立碑云。
窦伯女、仲女,京兆奉天人。永泰中,遇贼行剽,二女自匿山谷,贼迹而得
之,将逼以私。行临大谷,伯曰:“我岂受污於贼!”乃自投下,贼大骇。俄而
仲亦跃而坠。京兆尹第五琦表其烈行,诏旌门闾,免其家徭役,官为庀葬。
卢甫妻李,秦州成纪人。父澜,永泰初为蕲令。梁、宋兵兴,澜谕降剧贼数
千人。刺史曹升袭贼,败之。贼疑澜卖己,执澜及其弟渤,兄弟争相代死,李见
父被殷,亦请代父,遂皆遇害。
又有王泛妻裴者,亦俘贼中,欲污之,骂曰:“吾,衣冠子,岂爱生受污邪!”
贼临以兵,骂不止,乃支解焉。
宣慰使李季卿闻状,诏赠李者昌县君、裴河东县君,澜、渤并赠官。
邹待征妻薄者,从侍征官江阴。袁晁乱,薄为贼所掠,将污之,不从。语家
媪使报待征曰:“我义不辱。”即死於水。贼去,得其尸。义声动江南,闻人李
华作《哀节妇赋》。
金节妇者,安南贼帅陶齐亮之母也。常以忠义诲齐亮,顽不受,遂绝之。自
田而食,纺而衣,州里矜法焉。大历初,诏赐两丁侍养,本道使四时存问终身。
高愍女名妹妹,父彦昭事李正己。及纳拒命,质其妻子,使守濮阳。建中二
年,挈城归河南都统刘玄佐,纳屠其家。时女七岁,母李怜其幼,请免死为婢,
许之。女不肯,曰:“母兄绵不免,何赖而生?”母兄将被刑,遍拜四方。女问
故,答曰:“神可祈也。”女曰:“我家以忠义诛,神尚何知而拜之!”问父在
所,西向哭,再拜就死。德宗骇叹,诏太常谥曰愍。诸儒争为之诔。
彦昭从玄佐救宁陵,复汴州,累功授颍州刺史。朝廷录其忠,居州二十年不
徙,卒赠陕州都督。
杨烈妇者,李侃妻也。建中末,李希烈陷汴,谋袭陈州。侃为项城令,希烈
分兵数千略定诸县,侃以城小贼锐,欲逃去,妇曰:“寇至当守,力不足,则死
焉。君而逃,尚谁守?”侃曰:“兵少财乏,若何?”妇曰:“县不守,则地贼
地也,仓廪府库皆其积也,百姓皆其战士也於国家何有?请重赏募死士,尚可济。”
侃乃召吏民入廷中曰:“令诚若主也,然满岁则去,非如吏民生此土也,坟墓
存焉,宜相与死守,忍失身北面奉贼乎?”众泣,许诺。乃徇曰:“以瓦石击贼
者,赏千钱;以刀矢杀贼者,万钱。”得数百人。侃率以乘城,妇身自衅以享众。
报贼曰:“项城父老义不下贼,得吾城不足为威,宜亟去;徒失利,无益也。”
贼大笑。侃中流矢,还家,妇责曰:“君不在,人谁肯固?死於外,犹愈於状也。”
侃遽登城。会贼将中矢死,遂引去,县卒完。诏迁侃太平令。
先是万岁通天初,契丹寇平州,邹保英为刺史,城且陷,妻奚率家僮女丁乘
城,不下贼,诏封诚节夫人。默啜攻飞狐,县令古玄应妻高能固守,虏引去,诏
封徇忠县君。史思明之叛,卫州女子侯、滑州女子唐、青州女子王,相与歃血赴
行营讨贼,滑濮节度使许叔冀表其忠,皆补果毅。虽敢决不忘於国,然不如杨烈
妇慨慷知君臣大义云。
贾直言妻董。直言坐事,贬岭南,以妻少,乃诀曰:“生死不可期,吾去,
可亟嫁,无须也。”董不答,引绳束发,封以帛,使直言署,曰:“非君手不解。”
直言贬二十年乃还,署帛宛然。及汤沐,发堕无馀。
李孝女者,名妙法,瀛州博野人。安禄山乱,被劫徙它州。闻父亡,欲间道
奔丧,一子不忍去,割一乳留以行。既至,父已葬,号踊请开父墓以视,宗族不
许。复持刀刺心,乃为开。见棺,舌去尘,发治拭之。结庐墓左,手植松柏,有
异鸟至。后,母病,或不食饮,女终日未尝视匕箸,及亡,刺血书於母臂而葬,
庐墓终身。
李湍妻某氏。湍籍吴元济军,元和中,自拔归鸟重胤,妻为贼缚而脔食之,
将死,犹号湍曰:“善事鸟仆射!”观者叹泣。重胤请以其事属史官,诏可。
董昌龄母杨,世居蔡。昌龄更事吴少阳,至元济时,为吴房令。母常密戒曰:
“逆顺成败,儿可图之。”昌龄未决,徒郾城,杨复曰:“逆贼欺天,神所不福。
当逆降,无以我累。儿为忠臣,吾死不慊。”会王师逼郾城,昌龄乃降。宪宗喜,
即拜郾城令兼监察御史,昌龄谢曰:“母之训也,臣何能!”帝嗟叹。元济囚杨,
欲杀者屡矣。蔡平而母在,陈许节度李逊表之,封北平郡太君。
王孝女,徐州人,字和子。元和中,父兄皆防秋屯泾州,叶蕃寇边,并战死。
和子年十七,单身被发徒跣蓑裳抵泾屯,日丐贷,护二丧还,葬於乡,植松柏,
翦发坏容,庐墓所。节度使王智兴白状,诏旌其门。
段居贞妻谢,字小娥,洪州豫章人。居贞本历阳侠少年,重气决,娶岁馀,
与谢父同贾江湖上,并为盗所杀。小娥赴江流,伤脑折足,人救以免。转侧丐食
至上元,梦父及夫告所杀主名,离析其文为十二言,持问内外姻,莫能晓。陇西
李公佐隐占得其意,曰:“杀若父者必申兰,若天必申春,试以是求之。”小娥
泣谢。诸申,乃名盗亡命者也。小娥诡服为男子,与佣保杂。物色岁馀,得兰於
江州,春於独树浦。兰与春,从兄弟也。小娥托佣兰家,日以谨信自效,兰浸倚
之,虽包苴无不委。小娥见所盗段、谢服用故在,益知所梦不疑。出入二箕,伺
其便。它日兰尽集群偷酾酒,兰与春醉,卧庐。小娥闭户,拔佩刀斩兰首,因大
呼捕贼。乡人墙救,禽春,得赃千万,其党数十。小娥悉疏其人上之官,皆抵死,
乃始自言状。刺史张锡嘉其烈,白观察使,使不为请。还豫章,人争聘之,不许。
祝发事浮屠道,垢衣粝饭终身。
杨含妻萧,父历,为抚州长史,以官卒,母亦亡。萧年十六,与谓皆韶淑,
毁貌,载二丧还乡里,贫不能给舟庸,次宣州战鸟山,舟子委柩去。萧结庐水滨,
与婢穿圹纳棺成坟,莳松柏,朝夕临,有驯鸟、缟兔、菌芝之祥。长老等为立舍,
岁时进粟缣。丧满不释蓑,人高其行。或请昏,女曰:“我弱不能北还,君诚为
我致二柩葬故里,请事君子。”於是,含以高安尉罢归,聘之,且请如素。萧以
亲未葬,许其载,辞其采。已葬,乃释服而归杨云。
韦雍妻萧。张弘靖镇幽州也,表雍在幕府。朱克融乱,雍被劫。萧闻难,与
雍皆出,左右格之,不退。雍临刃,萧呼曰:“我苟生无益,愿今日死君前。”
刑者断其臂,乃杀雍。萧意象晏然,观者哀叹。是夕死。大和中,杨志诚表其烈,
诏赠兰陵县君。
雍字和叔,擢进士第。
衡方厚妻程。大和中,方厚为邕州录事参军。招讨使董昌龄治无状,方厚数
争事,昌龄怒,将执付吏,辞以疾,不免,即以死告,卧棺中。昌龄知之,使阖
棺甚牢。方厚闭久,以爪攫棺,爪尽乃绝。程惧并死,不敢哭。昌龄恬不疑,厚
遣其丧。程徒行至阙下,叩右银台门,自刵陈冤,下御史鞫治有实,昌龄乃得
罪。文宗诏封程武昌县君,赐一子九品正官员。
郑孝女,兖州瑕丘人。父神佐,为官兵,战死庆州。时母已亡,又无兄弟,
女时年二十四,即翦发毁服,身护丧还乡里,与母合葬。庐墓下,手树松柏成林。
初,许适牙兵李玄庆,至是,谢不嫁。大中中,兖州节度使萧俶状於朝,有诏旌
表其闾。
李廷节妻崔。乾符中,廷节为郏城尉。王仙芝攻汝州,廷节被执。贼见崔妹
美,将妻之,诟曰:“我,士人妻,死亡有命,柰何受贼污?”贼怒,刳其心食
之。
殷保晦妻封,敖孙也,名绚,字景文。能文章、草隶。保晦历校书郎。黄巢
入长安,共匿兰陵里。明日,保晦逃。贼悦封色,欲取之,固拒。贼诱说万词,
不答。贼怒,勃然曰:“从则生,不然,正膏我剑!”封骂曰:“我,公卿子,
守正而死,犹生也,终不辱逆贼手!”遂遇害。保晦归,左右曰:“夫人死矣!”
保晦号而绝。
窦烈妇者,河南人,朝邑令华某妻。初,同州军乱,逐节度使李瑭走河中,
令匿望仙里,不知所舍乃仇家也。夜半盗入,捽令首,欲杀之,窦泣蔽捍,苦持
贼袂,至中刀不解,令得脱走不死,贼亦去。京兆闻之,归酒帛医药,几死而愈。
李拯妻卢者,美姿,能属文。拯字昌时,咸通末擢进士,迁累考功郎中。黄
巢乱,避地平阳,僖宗召为翰林学士。帝出宝鸡,陷於嗣襄王煴。煴败,拯死,
卢伏尸哭。王行瑜兵逼之,不从,胁以刃,断一臂死。
山阳女赵者,父盗盐,当论死,女诣官诉曰:“迫饥而盗,救死尔,情有可
原,能原之邪?否则请俱死。”有司义之,许减父死。女曰:“身今为官所赐,
愿毁服依浮屠法以报。”节截耳自信,侍父疾,卒不嫁。
周迪妻某氏。迪善贾,往来广陵。会毕师铎乱,人相掠卖以食。迪饥将绝,
妻曰:“今欲归,不两全。君亲在,不可并死,愿见卖以济君行。”迪不忍,妻
固与诣肆,售得数千钱以奉。迪至城门,守者谁何,疑其绐,与迪至肆问状,见
妻首已在枅矣。迪里馀体归葬之。
朱延寿妻王者,当杨行密时,延寿事行密为寿州刺史,恶行密不臣,与宁国
节度使田頵谋绝之以归唐。事泄,行密以计召延寿,欲与扬州,延寿信之。将行,
王曰:“今若得扬州,成宿志,具兴衰在时,非系家也,然愿日一介为验。”许
之。及为行密所杀,介不至,王曰:“事败矣。”即部家仆,授兵器。方阖扉而
捕骑至,遂出私帑施民,发百燎焚牙居,呼天曰:“我誓不为仇人辱!”赴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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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六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外戚
凡外戚成败,视主德何如。主贤则共其荣,主否则先受其祸。故太宗检贵幸,
裁赏赐,贞观时,内里无败家。高、中二宗,柄移艳私,产乱朝廷,武、韦诸族,
耄婴颈血,一日同污铁刃。玄宗初年,法行近亲,里表修敕。天宝夺明,委政妃
宗,阶召反虏,遂丧天下。杨氏之诛,噍类不遗,盖数十年之宠,不赏一日之惨,
甲第厚赀,无救同坎之悲,宁不哀哉!代、德而降,阉尹参嬖,后宫虽多,无赫
赫显门,亦无刀锯大戮。故用福甚者得祸酷,取名少者蒙责轻,理所固然。若乃
长孙无忌之功,武平一之识,吴溆之忠,弗缘内宠者,自见别传。
独孤怀恩,元贞皇后弟之子也。父整,仕隋为涿郡太守。怀恩之幼,隋文帝
献皇后以侄养宫中。逮长,稍学记书,而居财不訾,喜交豪猾博徒。为雩令,以
疾免。
高祖平京师,拜长安令,颇严明,如职而办。帝受禅,擢工部尚书。初,虞
州刺史韦义节击尧君素于蒲州,不克,帝遣怀恩代将。性贪,寡算略,数战无功,
士丧沮,诏书切责,而怀恩稍怨望。帝尝与戏曰:“弟姑子悉有天下,次当尔邪?”
怀恩内喜,以为天命。既而居忽忽,咤曰:“我家渠独女子富贵也?”因谋乱。
是时,虞乡南山多宿盗,而刘武周使宋金刚略澮州,帝发关中军属秦王,屯柏壁。
由是怀恩与麾下元君宝、解令荣静谋引王行本军与武周连和,割河东以啖之,引
群贼取永丰仓,绝秦王饷道,长驱三辅。会君素死,而行本得其兵,部画已定,
而夏人吕崇茂杀县令应武周。帝敕怀恩与永安王孝基、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
唐俭击夏,为金刚所掩,诸将皆没于贼。君宝与开府刘让私侮怀恩曰:“不早举
大事,以及斯辱也。”故谋浸露。
及秦王败武周于美良川,怀恩逃归,帝命率师攻蒲州。君宝闻曰:“王者不
死,果其然!”唐俭知状。会武周还刘让求罢兵,因白发怀恩等奸。于时行本举
蒲州降,怀恩勒兵入城,帝方济河而让至,具得反状。帝召之,怀恩不知也,单
舟以来,即缚之,穷索党与,缢死于狱,以首徇华阴市,籍入其家。
武士彟字信,世殖赀,喜交结。高祖尝领屯汾、晋,休其家,因被顾接。后
留守太原,引为行军司铠参军。募兵既集,以刘弘基、长孙顺德统之。王威、高
君雅私谓士訄曰:“弘基等皆背征三卫,罪当死,奈何授之兵?吾且劾系之。”
士卬皞曰:“此皆唐公客,若尔,必大有嫌。”故威等疑不发。会司兵参军田德
平欲劝威劾募人状,士訄胁谓曰:“讨捕兵悉隶唐公,威、君雅无与,徒寄坐耳,
何能为?”德平亦止。兵起,士卬皞不与谋也。以大将军府铠曹参军从平京师,
为光禄大夫、义原郡公。自言尝梦帝骑而上天,帝笑曰:“尔故王威党也,以能
罢系刘弘基等,其意可录,且尝礼我,故酬汝以官。今胡迂妄媚我邪?”累迁工
部尚书,进封应国公,历利、荆二州都督。卒,赠礼部尚书,谥曰定。高宗永徽
中,以士↓仲女为皇后,故崇赠并州都督、司徒、周国公。咸亨中,加赠太尉兼
太子太师、太原郡王,配享高祖庙廷,列功臣上。后监朝,尊为忠孝太皇,建崇
先府,置官属,追王五世。后革命,更于东都立武氏七庙,追册为帝,诸妣皆随
帝号曰皇后。先天中,有诏削士卬皞伪号,仍为太原王,庙遂废。
始,士訄娶相里氏,生子元庆、元爽。又娶杨氏,生三女。元女妻贺兰氏,
早寡。季女妻郭氏,不显。士卬皞卒后,诸子事杨不尽礼,衔之。后立,封杨代
国夫人,进为荣国,后姊韩国夫人。于时元庆已官宗正少卿,元爽少府少监,兄
子惟良卫尉少卿。杨讽后上疏出元庆等于外,以示退让。由是元庆斥龙州,元爽
濠州,惟良始州。元庆死,元爽流振州。乾封时,惟良及弟淄州刺史怀运与岳牧
集泰山下,于是韩国有女在宫中,帝尤爱幸。后欲并杀之,即导帝幸其母所,惟
良等上食,后寘堇焉,贺兰食之,暴死。后归罪惟良等,诛之,讽有司改姓“蝮
氏”,绝属籍。元爽缘坐死,家属投岭外。
后取贺兰敏之为士訄后,赐氏武,袭封,擢累左侍极、兰台太史令,与名儒
李嗣真等参与刊撰。敏之韶秀自喜,烝于荣国,挟所爱,佻横多过失;荣国卒,
后出珍币建佛庐徼福,敏之乾匿自用;司卫少卿杨思俭女选为太子妃,告婚期矣,
敏之闻其美,强私焉;杨丧未毕,褫衰粗,奏音乐;太平公主往来外家,宫人从
者,敏之悉逼乱之。后叠数怒,至此暴其恶,流雷州,表复故姓,道中自经死。
乃还元爽之子承嗣奉士皞后,宗属悉原。
士訄兄士梭、士逸。
士棱,字彦威,少柔愿,力于田。官司农少卿,宣城县公,常主苑囿农稼事。
卒,赠潭州都督,陪葬献陵。
士逸,字逖,有战功,为齐王府户曹参军,六安县公。从王守太原,为刘武
周所执,尝遣间人陈破贼计。贼平,擢授益州行台左丞,数言当世得失,高祖嘉
纳之。终韶州刺史。
承嗣既还,擢尚辇奉御,袭周国公,迁秘书监、礼部尚书。俄以太常卿同中
书门下三品,未几辞位。垂拱初,以春官尚书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改纳言,代苏
良嗣为文昌左相。性暴轻忍祸,闻左司郎中乔知之婢窈娘美,且善歌,夺取之,
知之作《绿珠篇》以讽,婢得诗恨死。承嗣怒,告酷吏杀之,残其家。
初,后擅政,中宗幽逐,承嗣自谓传国及己,武氏当有天下,即讽后革命,
去唐家子孙,诛大臣不附者,倡议追王先世,立宗庙。又王元庆曰梁王,谥宪;
元爽魏王,谥德;后从父士让楚王,谥僖;士逸蜀王,谥节。又赠兄子承业陈王。
而承嗣为魏王,元庆子三思为梁王,士让之孙攸宁为建昌王、攸归九江王、攸望
会稽王,士逸孙懿宗河内王、嗣宗临川王、仁范河间王,仁范子载德颍川王,士
棱孙攸暨千乘王,惟良子攸宜建安王、攸绪安平王、从子攸止恒安王、重规高平
王,承嗣子延基南阳王、延秀淮阳王,三思子崇训高阳王、崇烈新安王,承业子
延晖嗣陈王、延祚咸安王。承嗣实封千户,监脩国史。密谕后党凤阁舍人张嘉福,
使洛州人上书请立己为皇太子,以观后意。后问岑长倩、格辅元,皆执不宜。承
嗣不得已,奏请责谕嘉福等,不罪也。怨长倩等,皆以罪诛。以特进罢。未几,
复同凤阁鸾台三品。承嗣为左相,而攸宁为纳言,故皆罢。又与三思同三品,不
及月俱免,复拜特进。后决意还太子矣。久之,迁太子太保,不得志,鞅鞅愤死,
赠太尉、并州牧,谥曰宣。
延基袭爵,后嫌斥其名,更曰继魏王。长安初,与妻永泰郡主及邵王私语张
易之兄弟事,后忿争,语闻,后怒,令自杀,以延义代王。
中宗复位,侍中敬晖等言诸武不当王,与君臣白奏:“事不两大,武家诸王
宜皆免。”帝柔昏不断,又素畏太后,且欲悦安之,更言攸暨、三思皆与去二张
功,以折晖等,才降封一级:三思王德静郡,攸暨寿春,懿宗为耿国公,攸宁江
国,攸望叶国,嗣宗管国,攸宜息国,重规郐国,延义魏国,攸绪巢国,崇训酆
国,延禄为咸安郡公。直臣宋务光、苏安恒上书言:“武诸王飨封,不厌人心。”
帝不悟。
载德终湖州刺史,谥武烈。攸归历司属少卿,至齐州刺史,事母孝,姊亡期,
不尝五辛,语辄流涕。攸止绛州刺史。三人死太后时,不及削封。
攸宜历同州刺史,万岁通天初,为清边道行军大总管。讨契丹,后亲饯白马
寺,师无功还,拜左羽林大将军。景龙时,迁右羽林,卒。总禁兵前后十年。嗣
宗终司卫卿。
重规为汴、郑二州刺史,未至,役人营缮,后怒,贬庐州刺史。自是著令:
诸王为州,不得擅营治。突厥之叛,以重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与沙吒忠义、张
仁亶引众三十万讨之。左羽林大将军阎敬容为西道后军,兵十五万后援。还为左
金吾卫大将军,终卫尉卿。
延秀母本带方人,坐其家没入奚官,以姝惠,赐承嗣,生延秀。突厥默啜荐
女和亲,后令延秀纳之,诏右豹韬大将军阎知微、右武卫郎将杨鸾庄赍金币送至
突厥所。知微等潜约默啜执延秀进寇妫、檀,故延秀不得归。神龙初,默啜请和,
因延秀送款,还,封柏国公,左卫中郎将。宗兄崇训尚安乐公主,数与宴昵,颇
通突厥语。仿虏讴舞,姿度闲冶,主爱悦。会崇训死,遂私侍主,后因尚焉。以
太常卿兼右卫将军,封恒国公。三思死,韦后复私延秀,故延秀益自肆。主府仓
曹参军何凤说曰:“今天下系心武家,庶几再兴。且谶曰‘黑衣神孙被天裳’,
神孙非公尚谁哉?”因劝服阜衣惑众。韦后败,尚与主居禁中,同斩肃章门。攸
望以太府卿贬死春州。诸武属坐延秀诛徙者略尽,独载德子平一以文章显,与攸
绪常避盛满,故免,自有传。
攸宁,天授中擢累纳言。逾年,以左羽林卫大将军罢,俄还纳言。久乃罢为
冬官尚书。圣历初,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自承嗣、三思罢政事,间一年,攸宁、
三思复当国,置句使,苛取民赀产,毁族者凡十七八,呼天自冤。筑大库百馀舍
聚所得财,一昔火,不遗一钱。以冬官尚书罢。神龙初,终岐州刺史,赠尚书右
仆射。
三思当太后时,累进夏官、春官尚书,监脩国史,爵为王。契丹陷营州,以
榆关道安抚大使屯边。还,同凤阁鸾台三品,逾月去位。又检校内史,罢为太子
少保,迁宾客,仍监国史。
三思性倾谀,善迎谐主意,钩探隐微,故后颇信任,数幸其第,赏予尤渥。
薛、二张方烝蛊,三思痛屈节,为怀义御马,倡言昌宗为王子晋后身,引公卿歌
咏淫污,靦然媚人而不耻也。后春秋高,厌居宫中,三思欲因此市权,诱胁群不
肖,即建营三阳宫于嵩山、兴泰宫于万寿山,请太后岁临幸,己与二张扈侍驰骋,
窃威福自私云。工役钜万万,百姓愁叹。
崇训之尚主也,三思方辅政,中宗居东宫,欲宠耀其下,乃令具亲迎礼。宰
相李峤、苏味道等及沈佺期、宋之问诸有名士,造作文辞,慢泄相矜,无复礼法。
中宗复位,擢崇训驸马都尉、太常卿,兼左卫将军。三思进位司空、同中书门下
三品,加实户五百。固辞,进开府仪同三司。会降封,裁减实户。俄以太后遗诏
还所减,而封崇训镐国公。
初,桓彦范等已诛二张,薛季昶、刘幽求劝并诛三思等,不从。翌日,三思
因韦后潜入宫中,反易国政,数日而彦范等皆失柄,所斥去者悉还。诏群臣复循
太后法。三思建言:“大帝封泰山,则天皇后建明堂,封嵩山,二圣之美不可废。”
帝韪其言,遂更名五县曰乾封、合宫、永昌、登封、告成云。明年春,大旱,帝
遣三思、攸暨祷乾陵而雨,帝悦。三思因主请复崇恩庙,昊、顺二陵,皆置令丞。
其党郑愔上《圣感颂》,帝为刻石。补阙张景源建言:“母子承业,不可言中兴,
所下制书皆除之。”于是天下名祠改唐兴、龙兴云。补阙权若讷又言:“制诏如
贞观故事。且太后遗训,母仪也;太宗旧章,祖德也。沿袭当自近者始。”帝褒
答。是时,起球场苑中,诏文武三品分朋为都,帝与皇后临观。崇训与驸马都尉
杨慎交注膏筑场,以利其泽,用功不訾,人苦之。
三思既私韦后,又与上官昭容乱,内忌节愍太子,即与主谋废之。太子惧,
故发羽林兵围三思第,并崇训斩之,杀其党十馀人。
时疾三思奸乱窃国,比司马懿。其忌阻正人特甚,尝曰:“我不知何等名善
人,唯与我者殆是哉。”与宗楚客兄弟、纪处讷、崔湜、甘元柬相驱煽,王同皎、
周憬、张仲之等不胜愤,谋杀之,为冉祖雍、宋之愻、李悛所白,皆坐死。
因逮染五王,而崔湜遣周利贞就杀之,故祖雍与御史姚绍之等五人,号“三思五
狗”。司农少卿赵履温、中书舍人郑愔、长安令马构、司勋郎中崔日用、监察御
史李忄曳托其权,熏炙内外,其尤干政事者,天下语曰:“崔、冉、郑,乱时政。”
以爵赏自相崇树,凡构大狱,污点善良,破坏其宗,天下为荡然。始韦月将、高
轸上疏,极言三思过恶,有司杀月将,逐轸恶地。黄门侍郎宋璟执奏,俄见斥。
其权大抵如此。
既死,帝为举哀,废朝五日,赠太尉,复封梁王,谥曰宣。追封崇训鲁王,
谥曰忠。主以太子首祭三思柩。睿宗立,以父子皆逆节,斫棺暴尸,夷其墓。
懿宗以司农卿爵为郡王,历怀、洛二州刺史。神功元年,孙万荣败王孝杰兵,
诏懿宗为神兵道大总管讨之,而娄师德、沙吒忠义并为总管,兵凡二十万,次赵
州。懿宗闻贼且至,惧不知所出,欲弃军走,或劝曰:“贼虽众,无辎载,以钞
剽为命,若按兵老之,击其归,可成大功。”懿宗不暇计,退保相州,贼遂进屠
赵州。后万荣死,懿宗复与娄师德抚循河北,人有自贼中归者,一切抵死,先剔
取胆,乃杀之,血沫前,而举动自如。始万荣入寇也,别帅何阿小陷冀州,杀人
无馀种,以懿宗暴忍似之,故号称“两何”,相语曰:“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初,懿宗天授间受诏讯大狱,诛大臣王公,皆深排巧引,内刑堑中,无有脱
者。其险酷虽周、来等不能继也。神龙初,迁太子詹事,终怀州刺史。
攸暨自右卫中郎将尚太平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迁右卫大将军。天授中,自
千乘郡王进封定王,实封户六百。迁麟台监司祀卿。长安中,降王寿春,加特进。
中宗时,拜司徒,复王定,加户千,固辞,进开府仪同三司。延秀之诛,降楚国
公。攸暨沈谨和厚,于时无忤,专自奉养而已。景龙中卒,赠太尉、并州大都督,
还定王,谥曰忠简。坐公主大逆,夷其墓。
韦温者,中宗废后庶人从父兄也。后父玄贞,历普州参军事,以女为皇太子
妃,故擢累豫州刺史。帝幽庐陵,玄贞流死钦州,妻崔为蛮首宁承所杀,四子洵、
浩、洞、泚同死容州,后二女弟逃还京师。帝复政,是日诏赠玄贞上洛郡王、太
师、雍州牧、益州大都督,温父玄俨鲁国公、特进、并州大都督。遣使者迎玄贞
丧,诏广州都督周仁轨讨宁承,斩其首祭崔柩,官仁轨左羽林大将军,汝南郡公。
柩至,帝与后登长乐宫望而哭,赠酆王,谥文献,号庙曰褒德,陵曰荣先,置令
丞,给百户扫除。赠洵吏部尚书、汝南郡王,浩太常卿、武陵郡,洞卫尉卿、淮
阳郡,泚太仆卿、上蔡郡,并葬京师。
温初试吏,坐赃斥。神龙初,擢宗正卿,迁礼部尚书,封鲁国公。弟湑,
自洛州户曹参军事连拜左羽林大将军,曹国公。后大妹嫁陆颂,进国子祭酒。仲
妹嫁嗣虢王邕。湑子捷尚成安公主,温从弟濯尚定安公主,并拜驸马都尉,捷
为右羽林将军。景龙三年,温以太子少保同中书门下三品,遥领扬州大都督。温
既见天下事在手,欲自殖以牢其权,引用友党不相一,公卿虽畏伏,然温无能,
不如诸武凶而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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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湑初兼脩文馆大学士,时荧惑久留羽林,后恶之,方湑从至温泉,后毒
杀之以塞变,厚赠司徒、并州大都督。湑兄弟颇以文词进,帝方盛选文章侍从,
与赋诗相娱乐,湑虽为学士,常在北军,无所造作。
有富商抵罪,万年令李令质按之。濯驰救,令质不从,毁于帝。帝召令质至,
左右为恐,令质从容曰:“濯于贼非亲,但以货为请,濯虽势重,不如守陛下法,
死无恨。”帝释不责。
帝崩,后专政,畏有变,敕温尽总内外兵,守省中;又以从子播、捷从弟璿、
高嵩分领左右羽林军。温与宗楚客、武延秀等说后托图谶,韦氏当受命,谋杀少
帝,内惮相王、太平公主属尊,欲先除之,然后发其谋。而玄宗兵夜起,将军葛
福顺攻玄武门,入羽林,斩播、璿、高、嵩,枭首以徇,军中相率而应,无敢后。
后死,迟旦斩温,分捕诸韦子弟,无少长皆斩。
周仁轨者,京兆万年人,后母族也。方为并州长史,残酷嗜杀戮。异日,见
堂下有断臂,恶之,送于野,数昔往视,故在。是月,韦后败,使者诛仁轨,刑
人举刀,仁轨承以臂,墯地乃悟。
睿宗夷玄贞、洵坟墓,民盗取宝玉略尽。天宝九载,复诏发掘,长安尉薛荣
先往视,冢铭载葬日月,与发冢日月正同,而陵与尉名合云。
王仁皎,字鸣鹤,玄宗废后父也。景龙中,以将帅举,授甘泉府果毅,迁左
卫中郎将。帝即位,以后故,擢将作大匠,进累开府仪同三司,封祁国公,食户
三百。仁皎避职不事,委远名誉,厚奉养,积媵妾赀货而已。卒年六十九,赠太
尉、益州大都督,谥昭宣。官为治葬。柩行,帝御望春亭过丧。诏张说文其碑,
帝为题石。
子守一,与后孪生,帝微时与雅旧,后诏尚清阳公主。从讨太平主有功,由
尚乘奉御迁殿中少监、晋国公,累进太子少保,袭父爵,被遇良渥。后废,贬柳
州别驾,至蓝田,赐死。守一沓墨无顾藉,财蓄巨万,皆籍入于官。
杨国忠,太真妃之从祖兄,张易之之出也。嗜饮博,数丐贷于人,无行检,
不为姻族齿。年三十从蜀军,以屯优当迁,节度使张宥恶其人,笞屈之,然卒以
优为新都尉。罢去,益困,蜀大豪鲜于仲通颇资给之。从父玄琰死蜀州,国忠护
视其家,因与妹通,所谓虢国夫人者。裒其赀,至成都摴蒲,一日费辄尽,乃亡
去。久之,调扶风尉,不得志。复入蜀,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与宰相李林甫不平,
闻杨氏新有宠,思有以结纳之为奥助,使仲通之长安,仲通辞,以国忠见,干貌
颀峻,口辩给,兼琼喜,表为推官,使部春贡长安。将行,告曰:“郫有一日粮,
君至,可取之也。”国忠至,乃得蜀货百万,即大喜。至京师,见群女弟,致赠
遗。于时虢国新寡,国忠多分赂,宣淫不止。诸杨日为兼琼誉,而言国忠善摴蒲,
玄宗引见,擢金吾兵曹参军、闲厩判官。兼琼入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用其力
也。国忠稍入供奉,常后出,专主薄簿,计算钩画,分铢不误,帝悦曰:“度支
郎才也。”累迁监察御史。
李林甫兴韦坚等狱,欲危太子,狱事畏却,以国忠怙宠,搏鸷可用,倚之使
按劾。国忠乃惨文峭诋,逮系连年,诬蔑被诛者百馀族,度可以危太子者,先林
甫意陷之,皆中所欲。林甫方深阻固位,阴为指向,故国忠乘以为奸,肆意无所
惮。虢国居中用事,帝所好恶,国忠必探知其微,帝以为能,擢兼度支员外郎。
迁不淹年,领十五馀使,林甫始恶之。
天宝七载,擢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会三妹封国夫人,兄銛擢鸿
胪卿,与国忠皆列棨戟,而第舍华僣,弥跨都邑。时海内丰炽,州县粟帛举巨万,
国忠因言:古者二十七年耕,馀九年食,今天置太平,请在所出滞积,变轻赍,
内富京师。又悉天下义仓及丁租、地课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明年,帝诏百官
观库物,积如丘山,赐群臣各有差,锡国忠紫衣、金鱼,知太府卿事。
初,杨慎矜引王鉷为御史中丞,已而有隙。鉷挟国忠共劾慎矜,抵不道,
诛。由是权倾中外。吉温为国忠谋夺林甫政,国忠即诬奏京兆尹萧炅、御史中丞
宋浑,逐之,皆林甫所厚善,林甫不能救,遂结怨。鉷宠方渥,位势在国忠右,
国忠忌之,因邢縡事,构鉷诛死,己代为京兆尹,悉领其使。即穷劾支党,
引林甫交私状,牵连左逮,数以闻,帝始厌林甫,疏薄之。
先此,南诏质子閤罗凤亡去,帝欲讨之,国忠荐鲜于仲通为蜀郡长史,率兵
六万讨之。战泸川,举军没,独仲通挺身免。时国忠兼兵部侍郎,素德仲通,为
匿其败,更叙战功,使白衣领职。因自请兼领剑南,诏拜剑南节度、支度、营田
副大使,知节度事。俄加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开幕府,引窦华、张渐、
宋昱、郑昂、魏仲犀等自佐,而留京师。帝再幸左藏库,班赍百官。出纳判官魏
仲犀言:“凤集通训门。”门直库西,有诏改为凤皇门,进仲犀殿中侍御史,属
吏率以“凤凰优”得调。俄拜国忠御史大夫,因引仲通为京兆尹,己兼领吏部。
国忠耻云南无功,知为林甫掎摭,欲自解于帝,乃使麾下请己到屯,外示忧
边,以合上旨,实杜禁言路,林甫果奏遣之。及辞,泣诉为林甫中伤者,妃又为
言,故帝益亲之,豫计召日。然国忠就道,惴惴不自安。帝在华清宫,驿追国忠
还。林甫病已困,入见床下,林甫曰:“死矣,公且入相,以后事属公!”国忠
惧其诈,不敢当,流汗被颜。林甫果死,遂拜右相,兼文部尚书、集贤院大学士、
监脩国史、崇贤馆大学士、太清太微宫使,而节度、采访等使、判度支,不解也。
国忠已得柄,则穷擿林甫奸事,碎其家。帝以为功,封魏国公,固让魏,徙封卫。
国忠既以宰相领选,始建罢长名,于铨日即定留放。故事,岁揭版南院为选
式,选者自通,一辞不如式,辄不得调,故有十年不官者。国忠创押例,无贤不
肖,用选深者先补官,牒文谬缺得再通,众议翕然美之。先天以前,诸司官知政
事者,午漏尽,还本司视事,兵、吏部尚书、侍郎分案注拟。开元末,宰相员少,
任益尊,不复视本司事。吏部铨,故常三注三唱,自春止夏乃讫。而国忠阴使吏
到第,预定其员,集百官尚书省注唱,一日毕,以夸神明,骇天下耳目者。自是
资格纷谬,无复纲序。虢国居宣阳坊左,国忠在其南,自台禁还,趣虢国第,郎
官、御史白事者皆随以至。居同第,出骈骑,相调笑,施施若禽兽然,不以为羞,
道路为耻骇。明年大选,因就第唱补,帷女兄弟观之,士之丑野蹇伛者,呼其名,
辄笑于堂,声彻诸外,士大夫诟耻之。先是,有司已定注,则过门下,侍中、给
事中按阅,有不可,黜之。国忠则召左相陈希烈隅坐,给事中在旁,既对注,曰:
“已过门下矣。”希烈不敢异。侍郎韦见素、张倚与本曹郎趋走堂下,抱案牒,
国忠顾女弟曰:“紫袍二主事何如?”皆大噱。鲜于仲通等讽选者郑怤愿立碑省
户下以颂德,诏仲通为颂,帝为易数字,因以黄金识其处。
帝常岁十月幸华清宫,春乃还,而诸杨汤沐馆在宫东垣,连蔓相照,帝临幸,
必遍五家,赏赍不訾计,出有赐,曰“饯路”,返有劳,曰“软脚”。远近馈遗
阉稚、歌儿、狗马、金贝,踵叠其门。
国忠由御史至宰相,凡领四十馀使,而度支、吏部事自丛伙,第署一字不能
尽,故吏得轻重,显赇公谒无所忌。国忠性疏侻捷给,硁硁处决枢务,自任不
疑,盛气骄愎,百僚莫敢相可否,官属悉苛督句剥相槊。又便佞,专徇帝嗜欲,
不顾天下成败。帝雅意事边,故身调兵食,取习文簿恶吏任之,军凡须索,快成
其手,又不能省视也。始,李林甫绐帝天下无事,请巳漏出休,许之。文书填
氵奏,坐家裁决。既成,敕吏持案诣左相陈希烈联署,左相不敢诘,署惟谨。至
国忠时,韦见素代希烈,循以为常。它年,大雨败稼,帝忧之,国忠择善禾以进,
曰:“雨不为灾。”扶风太守房琯上郡灾,国忠怒,遣御史按之。后乃无敢以水
旱闻,皆前伺国忠意乃敢启。子暄举明经,不中,礼部侍郎达奚珣遣子抚往见国
忠,国忠方朝,见抚喜。已而闻暄当黜,诟曰:“生子不富贵耶?岂以一名为鼠
辈所卖!”珣大惊,即致暄高第。俄与珣同列,犹吒官不进。
国忠虽当国,常领剑南召募使,遣戍泸南,饷路险乏,举无还者。旧,勋户
免行,所以宠战功。国忠令当行者先取勋家,故士无斗志。凡募法,愿奋者则籍
之。国忠岁遣宋昱、郑昂、韦儇以御史迫促,郡县吏穷无以应,乃诡设饷召贫弱
者,密缚置室中,衣絮衣,械而送屯,亡者以送吏代之,人人思乱。寻遣剑南留
后李宓率兵十馀万击閤罗凤,败死西洱河,国忠矫为捷书上闻。自再兴师,倾中
国骁卒二十万,踦屦无遗,天下冤之。
安禄山方有宠,总重兵于边,偃蹇不奉法,帝护之,下莫敢言。国忠知终不
出己下,又恃内援,独暴发反状,帝疑以位相媢,不之信。禄山虽逆久,以帝
遇之厚,故隐忍,伺帝一日晏驾则称兵。及见帝劈国忠,甚畏不利己,故谋日急。
俄而禄山授尚书右仆射,帝恐国忠不悦,故册拜司空。禄山还幽州,觉国忠图己,
反谋遂决。国忠令客何盈、蹇昂刺求反状,讽京兆尹李岘围其第,捕禄山所善李
超、安岱、李方来、王岷杀之,贬其党吉温于合浦。禄山上书自陈,而条上国忠
大罪二十,帝归过于岘,贬零陵太守,以尉禄山意。国忠寡谋矜躁,谓禄山跋扈
不足图,故激怒之使必反,以取信于帝,帝卒不悟。乃建言:“请以禄山为平章
事,追入辅政,以贾循为使,节度范阳,吕知诲节度平卢,杨光翙节度河东。”
已草诏,帝使谒者辅璆琳觇禄山,未还,帝致诏坐侧。而璆琳纳金,固言不反。
帝谓国忠曰:“禄山无二心,前诏焚之矣。”禄山反,以诛国忠为名,帝欲自将
而东,使皇太子监国,谓左右曰:“我欲行一事。”国忠揣帝且禅太子,归谓女
弟等曰:“太子监国,吾属诛矣。”因聚泣,入诉于贵妃,妃以死邀帝,遂寝。
禄山既发范阳,叹咤曰:“国忠头来何迟?”
哥舒翰守潼关,按兵守险,国忠闻欲反己,疑之,乃从中督战,翰不得已出
关,遂大败,降贼。书闻,是日帝自南内移仗未央宫。国忠见百官,鲠咽不自胜。
监察御史高适请率百官子弟及募豪桀十万拒守,众以为不可。初,国忠闻难作,
自以身帅剑南,豫置腹心梁、益间,为自完计。至是,帝召宰相计事,国忠曰:
“幸蜀便。”帝然之。明日迟昕,帝出延秋门,群臣不知,犹上朝,唯三卫彍
骑立仗,尚闻刻漏声。国忠与韦见素、高力士及皇太子诸王数百人护帝。右龙武
大将军陈玄礼谋杀国忠,不克。进次马嵬,将士疲,乏食,玄礼惧乱,召诸将曰:
“今天子震荡,社稷不守,使生人肝脑涂地,岂非国忠所致!欲诛之以谢天下,
云何?”众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会吐蕃使有请于国忠,众大
呼曰:“国忠与吐蕃谋反!”卫骑合,国忠突出,或射中其頞,杀之,争啖其肉
且尽,枭首以徇。帝惊曰:“国忠遂反耶?”时吐蕃使亦歼矣。御史大夫魏方进
责众曰:“何故杀宰相?”众怒,又杀之。
四子:暄、昢、晓、晞。暄位太常卿、户部侍郎,闻乱,下马蹶,弩众射
之,身贯百矢,乃踣。昢尚万春公主,位鸿胪卿,陷贼见杀。晓奔汉中,为汉
中王瑀搒死。晞及国忠妻裴柔同奔陈仓,为追兵所斩。柔,故蜀倡也,并坎而瘗。
其党翰林学士张渐、窦华,中书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郑昂,俱走山谷,民争
其赀,富埒国忠。昱恋赀产,窃入都,为乱兵所杀;馀坐诛。
国忠本名钊,以图谶有“卯金刀”,当位御史中丞时,帝为改今名。
李翛,字翛,起寒贱,由庄宪太后娅婿得进,历坊、绛二州刺史。无它才,
为政粗办。性纤巧,饰厨传,结纳阉寺,求善誉。宪宗以为才,拜伺农卿,进京
兆尹,专聚敛以固恩宠,数谮毁近臣,一时侧目。太后崩,诏翛为桥道置顿使,
啬官费,物物裁损为可喜者。梓宫至灞桥,从官多不得食。始议更造渭城门,计
钱三万,翛以为劳,不听,使凿轨道深之,柱危不支,方过丧而门坏,辒辌仅
免,彻门乃得行。翛妄奏车轴折,山陵使李逢吉劾罔上,请免官。方帝用兵而翛
屡有所献,得不坐,才诏夺禀,逢吉持之,乃削银青一阶。翌日,加赐黄金。帝
以浙西富饶,欲掊捃遗利,以翛为观察使。被疾还京师。元和十四年卒,士有相
贺者。
郑光,孝明皇太后弟也。会昌末,梦御大车载日月行中衢,光辉洪洞照六合,
寤而占之,工曰:“君且暴贵。”不阕月,宣宗即位,光兴民伍,拜诸卫将军,
迁累平卢军节度使,徙河中、凤翔,又赐鄠、云阳二县良田。大中四年,诏除其
租赋,宰相言:“国常赋,窭人下户不免,柰何以外戚废法?”帝悟,追格前诏。
俄封其妾为夫人,光晓帝意,还诏不敢拜,帝嘉之。七年,来朝,对延英,占奏
俚近,帝失所望,不悦,留为右羽林统军兼太子太保。太后言其家空短,帝厚赐
金缯,终不复委方镇。卒,赠司徒,诏罢三日朝,群臣奉慰。御史大夫李景让曰:
“礼,外祖父母、舅服小功五月,伯叔父若兄弟齐縗期,所以疏外密内也。王者
不可使外戚强。按王、公主丧不过三日,光宜少降。”诏罢二日。
子汉卿,终义昌军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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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七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宦者上
唐制:内侍省官有内侍四,内常侍六,内谒者监、内给事各十,谒者十二,
典引十八,寺伯、寺人各六。又有五局:一曰掖廷,主宫嫔簿最;二曰宫闱,扈
门阑;三曰奚官,治宫中疾病死丧;四曰内仆,主供帐灯烛;五曰内府,主中藏
给纳。局有令,有丞,皆宦者为之。
太宗诏内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内侍为之长,阶第四,不任以事,惟门阁守御、
廷内扫除、禀食而已。武后时,稍增其人。至中宗,黄衣乃二千员,七品以上员
外置千员,然衣朱紫者尚少。玄宗承平,财用富足,志大事奢,不爱惜赏赐爵位。
开元、天宝中,宫嫔大率至四万,宦官黄衣以上三千员,衣朱紫千馀人。其称旨
者辄拜三品将军,列戟于门。其在殿头供奉,委任华重,持节传命,光焰殷殷动
四方。所至郡县奔走,献遗至万计。修功德,市禽鸟,一为之使,犹且数千缗。
监军持权,节度返出其下。于是甲舍、名园、上腴之田为中人所名者半京畿矣。
肃、代庸弱,倚为扞卫,故辅国以尚父显,元振以援立奋,朝恩以军容重,然犹
未得常主兵也。德宗惩艾泚贼,故以左右神策、天威等军委宦者主之,置护军中
尉、中护军,分提禁兵,是以威柄下迁,政在宦人,举手伸缩,便有轻重。至慓
士奇材,则养以为子;巨镇强藩,则争出我门。
小人之情,猥险无顾藉,又日夕侍天子,狎则无威,习则不疑,故昏君蔽于
所昵,英主祸生所忽。玄宗以迁崩,宪、敬以弑殒,文以忧偾,至昭而天下亡矣。
祸始开元,极于天祐,凶愎参会,党类歼灭,王室从而溃丧,譬犹灼火攻蠹,蠹
尽木焚,讵不哀哉!迹其残气不刚,柔情易迁,亵则无上,怖则生怨,借之权则
专,为祸则迫而近,缓相攻,急相一,此小人常势也。噫!枭狐不神,天与之昏,
末如乱何。故取中叶以来宦人之大者稡之篇。
杨思勖,罗州石城人,本苏氏,冒所养姓。少给事内侍省,从玄宗讨内难,
擢左监门卫将军,帝倚为爪牙。开元初,安南蛮渠梅叔鸾叛,号黑帝,举三十二
州之众,外结林邑、真腊、金邻等国,据海南,众号四十万。思勖请行,诏募首
领子弟十万,与安南大都护光楚客繇马援故道出不意,贼驴眙不暇谋,遂大败,
封尸为京观而还。十二年,五溪首领覃行章乱,诏思勖为黔中招讨使,率兵六万
往,执行章,斩首三万级,以功进辅国大将军,给禄俸、防阁。从封泰山,进骠
骑大将军,封虢国公。邕州封陵獠梁大海反,破宾、横等州,思勖又平之,禽大
海等三千人,讨斩支党皆尽。泷州蛮陈行范自称天子,其下何游鲁号定国大将军,
冯璘南越王,破州县四十。诏思勖发永、道、连三州兵,淮南弩士十万,袭斩游
鲁、璘于阵。行范走盘辽诸洞,思勖悉众穷追,生缚之,坑其党六万,获马金银
钜万计。卒,年八十馀。
思勖鸷忍,敢杀戮,所得俘,必剥面、皦脑、褫发皮以示人,将士惮服,莫
敢视,以是能立功。内给事牛仙童纳张守珪赂,诏付思勖杀之。思勖缚于格,箠
惨不可胜,乃探心,截手足,剔肉以食,肉尽乃得死。
楚客者,乐安人,后历桂州都督致仕,封松滋县侯。
高力士,冯盎曾孙也。圣历初,岭南讨击使李千里上二阉儿,曰金刚,曰力
士,武后以其强悟,敕给事左右。坐累逐出之,中人高延福养为子,故冒其姓。
善武三思,岁馀,复得入禁中,禀食司宫台。既壮,长六尺五寸,谨密,善传诏
令,为宫闱丞。
玄宗在藩,力士倾心附结,已平韦氏,乃启属内坊,擢内给事。先天中,以
诛萧、岑等功为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于是四方奏请皆先省后进,小事即
专决,虽洗沐未尝出,眠息殿帷中,徼幸者愿一见如天人然。帝曰:“力士当上,
我寝乃安。”当是时,宇文融、李林甫、盖嘉运、韦坚、杨慎矜、王鉷、杨国
忠、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等虽以才宠进,然皆厚结力士,故能踵至将相,自
馀承风附会不可计,皆得所欲。中人若黎敬仁、林昭隐、尹凤翔、韩庄、牛仙童、
刘奉廷、王承恩、张道斌、李大宜、朱光辉、郭全、边令诚等,并内供奉,或外
监节度军,脩功德,市鸟兽,皆为之使。使还,所裒获,动巨万计,京师甲第池
园、良田美产,占者什六,宠与力士略等,然悉藉力士左右轻重乃能然。肃宗在
东宫,兄事力士,它王、公主呼为翁,戚里诸家尊曰爹,帝或不名而呼将军。
力士幼与母麦相失,后岭南节度使得之泷州,迎还,不复记识,母曰:“胸
有七黑子在否?”力士袒示之,如言。母出金环,曰“儿所服者”,乃相持号恸。
帝为封越国夫人,而追赠其父广州大都督。延福与妻,及力士贵时故在,侍养与
麦均。金吾大将军程伯献约力士为兄弟,后麦亡,伯献纟裒绖受吊。河间男子吕
玄晤吏京师,女国姝,力士娶之,玄晤擢刀笔史至少卿,子弟仕皆王傅。玄晤妻
死,中外赠赙送葬,自第至墓,车徒背相望不绝。
始,李林甫、牛仙客知帝惮幸东都,而京师漕不给,乃以赋粟助漕,及用和
籴法,数年,国用稍充。帝斋大同殿,力士侍,帝曰:“我不出长安且十年,海
内无事,朕将吐纳导引,以天下事付林甫,若何?”力士对曰:“天子顺动,古
制也。税入有常,则人不告劳。今赋粟充漕,臣恐国无旬月蓄;和籴不止,则私
藏竭,逐末者众。又天下柄不可假人,威权既振,孰敢议者!”帝不悦,力士顿
首自陈“心狂易,语谬当死”。帝为置酒,左右呼万岁。由是还内宅,不复事。
加累骠骑大将军,封渤海郡公。于来廷坊建佛祠,兴宁坊立道士祠,珍楼宝屋,
国赀所不逮。锺成,力士宴公卿,一扣锺,纳礼钱十万,有佞悦者至二十扣,其
少亦不减十。都北堰澧列五硙,日僦三百斛直。
有袁思艺者,帝亦爱幸,然骄倨甚,士大夫疏畏之,而力士阴巧得人誉。帝
初置内侍省监二员,秩三品,以力士、思艺为之。帝幸蜀,思艺遂臣贼,而力士
从帝,进齐国公。帝闻肃宗即位,喜曰:“吾儿应天顺人,改元至德,不忘孝乎,
尚何忧?”力士曰:“两京失守,生人流亡,河南汉北为战区,天下痛心,而陛
下以为何忧,臣不敢闻。”从上皇还,进开府仪同三司,实封户五百。
上皇徙西内,居十日,为李辅国所诬,除籍,长流巫州。力士方逃疟功巨阁
下,辅国以诏召,力士趋至阁外,遣内养授谪制,因曰:“巨当死已久,天子哀
怜至今日,愿一见陛下颜色,死不恨。”辅国不许。宝应元年赦还,见二帝遗诏,
北向哭欧血,曰:“大行升遐,不得攀梓宫,死有馀恨。”恸而卒,年七十九。
代宗以护卫先帝劳,还其官,赠扬州大都督,陪葬泰陵。
初,太子瑛废,武惠妃方嬖,李林甫等皆属寿王,帝以肃宗长,意未决,居
忽忽不食。力士曰:“大家不食,亦膳羞不具耶?”帝曰:“尔,我家老,揣我
何为而然?”力士曰:“嗣君未定耶?推长而立,孰敢争?”帝曰:“尔言是也。”
储位遂定。天宝中,边将争立功,帝尝曰:“朕春秋高,朝廷细务付宰相,蕃
夷不龚付诸将,宁不暇耶?”对曰:“臣间至阁门,见奏事者言云南数丧师,又
北兵悍且强,陛下何以制之?臣恐祸成不可禁。”其指盖谓禄山。帝曰:“卿勿
言,朕将图之。”十三年秋,大雨,帝顾左右无人,即曰:“天方灾,卿宜言之。”
力士曰:“自陛下以权假宰相,法令不行,阴阳失度,天下事庸可复安?臣之
钳口,其时也。”帝不答。明年禄山反。力士善揣时事势候相上下,虽亲昵,至
当覆败,不肯为救力,故生平无显显大过。议者颇恨宇文融以来权利相贼,阶天
下之祸,虽有补益,弗相除云。
程元振,京兆三原人。少以宦人直内侍省,迁内射生使、飞龙厩副使。张皇
后谋立越王,元振见太子,发其奸,与李辅国助讨难,立太子,是为代宗。拜右
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帝以药子昂判元帅行军司马,固辞,乃以命元振,封
保定县侯。再迁骠骑大将军、邠国公,尽总禁兵。不逾岁,权震天下,在辅国右,
凶决又过之,军中呼十郎。
王仲升者,初为淮西节度使,与襄州张维瑾部将战申州,被执。贼平,元振
荐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将军兼大夫由仲升始。裴冕与元振忤,乃掎韩颖
等罪贬施州。来瑱守襄、汉有功,元振尝诿属,不应,因仲升共诬杀瑱。同华节
度使李怀让被构,忧甚自杀。素恶李光弼,数媒蝎以疑之。瑱等上将,冕、光弼
元勋,既诛斥,或不自省,方帅繇是携解。
广德初,吐蕃、党项内侵,诏集天下兵,无一士奔命者。虏扣便桥,帝仓黄
出居陕,京师陷,贼剽府库,焚闾弄,萧然为空。于是太常博士、翰林待诏柳伉
上疏曰:“犬戎以数万众犯关度陇,历秦、渭,掠邠、泾,不血刃而入京师,谋
臣不奋一言,武士不力一战,提卒叫呼,劫宫闱,焚陵寝,此将帅叛陛下也;自
朝义之灭,陛下以为智力所能,故疏元功,委近习,日引月长以成大祸,群臣在
廷无一犯颜回虑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夺府库,相杀戮,
此三辅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诸道兵,尽四十日,无只轮入关者,此四方叛陛下
也。内外离叛,虽一鱼朝恩以陕郡戮力,陛下独能以此守社稷乎?陛下以今日势
为安耶?危耶?若以为危,岂得高枕不为天下计?臣闻良医疗疾,当病饮药,药
不当疾,犹无益也。陛下视今日病何繇至此乎?天下之心,乃恨陛下远贤良,任
宦竖,离间将相而几于亡。必欲存宗庙社稷,独斩元振首,驰告天下,悉出内使
隶诸州,独留朝恩备左右,陛下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后削尊号,下诏引咎,率德
励行,屏嫔妃,任将相。若曰‘天下其许朕自新改过乎,宜即募士西与朝廷会;
若以朕恶未悛耶,则帝王大器,敢妨圣贤,其听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
不感,天下不服,请赤臣族以谢。”疏闻,帝顾公议不与,乃下诏尽削元振官爵,
放归田里。帝还,元振自三原衣妇衣私入京师,舍司农卿陈景诠家,图不轨。御
史劾按,长流氵奏州,景诠贬新兴尉。元振行至江陵死。
时又有骆奉先者,亦三原人,历右骁卫大将军,数从帝讨伐,尤见幸,广德
初,监仆固怀恩军者。奉先恃恩贪甚,怀恩不平,既而惧其谮,遂叛。事平,擢
奉先军容使,掌畿内兵,权焰炽然。永泰初,以吐蕃数惊京师,始城鄠,以奉先
为使,悉毁县外庐舍,无尺椽。累封江国公,监凤翔军,大历末卒。
鱼朝恩,泸州泸川人。天宝末,以品官给事黄门,内阴黠,善宣纳诏令。至
德初,监李光进军。京师平,为三宫检责使,以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九节
度围贼相州,以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观军容使自朝恩始。史思明攻洛
阳,朝恩以神策兵屯陕。洛阳陷,思明长驱至硖石,使子朝义为游军。肃宗诏锐
兵十万循渭而东以济师。朝恩按兵陕东,使神策将卫伯玉与贼将康文景等战,败
之。洛阳平,徙屯汴州,加开府仪同三司,封冯翊郡公。宝应中,还屯陕。代宗
避吐蕃东幸,卫兵离散,朝恩悉军奉迎华阴,乘舆六师乃振,帝德之,更号天下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领神策军,赏赐不涯。
朝恩资小人,恃功岸忽无所惮。仆固瑒攻绛州,使姚良据温,诱回纥陷河阳。
朝恩遣李忠诚讨瑒,以霍文场监之;王景岑讨良,王希迁监之。败瑒于万泉,生
擒良。高晖等引吐蕃入寇,遣刘德信讨斩之。故朝恩因麾下数克获,窃以自高。
是时郭子仪有定天下功,居人臣第一,心媢之,乘相州败,丑为诋谮,肃宗不
内其语,然犹罢子信兵,留京师。代宗立,与程元振一口加毁,帝未及寤,子仪
忧甚。俄而吐蕃陷京师,卒用其力,王室再安。故朝恩内惭,乃劝帝徙洛阳,欲
远戎狄。百僚在廷,朝恩从十馀人持兵出,曰:“虏数犯都甸,欲幸洛,云何?”
宰相未对,有近臣折曰:“敕使反耶?今屯兵足以捍寇,何遽胁天子弃宗庙为?”
朝恩色沮,而子仪亦谓不可,乃止。
朝恩好引轻浮后生处门下,讲《五经》大义,作文章,谓才兼文武,徼伺误
宠。
永泰中,诏判国子监,兼鸿胪、礼宾、内飞龙、闲厩使,封郑国公。始诣学,
诏宰相、常参官、六军将军悉集,京兆设食,内教坊出音乐俳倡侑宴,大臣子弟
二百人,朱紫杂然为附学生,列庑次。又赐钱千万,取子钱供秩饭。每视学,从
神策兵数百,京兆尹黎干率钱劳从者,一费数十万,而朝恩色常不足。
凡诏会群臣计事,朝恩怙贵,诞辞折愧坐人出其上,虽元载辩强亦拱默,唯
礼部郎中相里造、殿中侍御史李衎酬诘往返,未始降屈,朝恩不怿,黜衎以动造。
又谋将易执政以震朝廷,乃会百官都堂,且言:“宰相者,和元气,辑群生。今
水旱不时,屯军数十万,馈运困竭,天子卧不安席,宰相何以辅之?不退避贤路,
默默尚何赖乎?”宰相俯首,坐皆失色。造徙坐从之,因曰:“阴阳不和,五谷
踊贵,皆军容事,宰相何与哉?且军挐不散,故天降之沴。今京师无事,六军可
相维镇,又屯十万,馈粮所以不足,百司无稍食,军容为之,宰相行文书而已,
何所归罪?”朝恩拂衣去,曰:“南衙朋党,且害我。”会释菜,执《易》升坐,
百官咸在,言《鼎》有覆餗象,以侵宰相。王缙怒,元载怡然。朝恩曰:“怒
者常情,笑者不可测也。”载衔之未发。
朝恩有赐墅,观沼胜爽,表为佛祠,为章敬太后荐福,即后谥以名祠,许之。
于是用度侈浩,公坏曲江诸馆、华清宫楼榭、百司行署、将相故第,收其材佐兴
作,费无虑万亿。既数毁郭子仪,不见听,乃遣盗发其先冢,子仪诡辞自解,以
安众疑。久之,让判国子监、鸿胪礼宾等使,加内侍监,徙封韩,增实封百户。
俄兼检校国子监。
初,神策都虞候刘希暹魁健能骑射,最为朝恩昵信,以太仆卿封交河郡王。
兵马使王驾鹤独谨厚,亦封徐国公。希暹讽朝恩置狱北军,阴纵恶少年横捕富人
付吏考讯,因中以法,录赀产入之军,皆诬服冤死,故市人号“入地牢”。又万
年吏贾明观倚朝恩捕搏恣行,积财钜万,人无敢发其奸。朝廷裁决,朝恩或不预
者,辄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乎!”帝闻,不喜。养息令徽者,尚幼,为内给
使,服绿,与同列争忿,归白朝恩。明日见帝曰:“臣之子位下,愿得金紫,在
班列上。”帝未答,有司已奉紫服于前,令徽称谢。帝笑曰:“小儿章服,大称。”
滋不悦。
元载乃用左散骑常侍崔昭尹京兆,厚以财结其党皇甫温、周皓。温方屯陕,
而皓射生将。自是朝恩隐谋奥语,悉为帝知。希暹觉帝指,密白朝恩,朝恩稍惧,
然见帝接遇未衰,故自安而潜计不轨。帝遂倚载决除之,惧不克,载曰:“陛下
第专属臣,必济。”朝恩入殿,尝从武士百人自卫,皓统之,而温握兵在外。载
乃徙凤翔尹李抱玉节度山南西道,以温代节度凤翔,阳重其权,寔内温以自助。
载又议析凤翔之郿与京兆,以鄠、盩厔及凤翔之虢、宝鸡与抱玉,而以兴平、武
功、凤翔之扶风天兴与神策军,朝恩利其土地,自封殖,不知为虞也。郭子仪密
白:“朝恩尝结周智光为外应,久领内兵,不早图,变且大。”载留温京师,未
即遣,约与皓共诛朝恩。谋定,以闻,帝曰:“善图之,勿反受祸!”方寒食,
宴禁中,既罢,将还营,有诏留议事。朝恩素肥,每乘小车入宫省。帝闻车声,
危坐,载守中书省。朝恩至,帝责其异图,朝恩自辩悖傲,皓与左右禽缢之,死
年四十九,外无知者。帝隐之,下诏罢观军容等使,增实封户六百,内侍监如故。
外咸言“既奉诏,乃投缢”云。还尸于家,赐钱六百万以葬。
帝惧军乱,进刘希暹、王驾鹤并兼御史中丞。又下诏尉晓将士,独希暹自知
同恶,言不逊,驾鹤白发之,遂赐死。而贾明观兼得幸于载,故载奏隶江西,使
立功自赎,路嗣恭搒杀之。所厚礼部尚书、礼仪使裴土淹、户部侍郎判度支第五
琦皆坐贬。

[发帖际遇]: 林风给云中鹤擦背,得到奖赏银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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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窦文场、霍仙鸣者,始并隶东宫,事德宗,未有名。自鱼朝恩死,宦人不复
典兵,帝以禁卫尽委白志贞,志贞多纳富人金补军,止收其庸而身不在军。及泾
师乱,帝召近卫,无一人至者,惟文场等率宦官及亲王左右从。至奉天,帝逐志
贞,并左右军付文场主之。兴元初,诏监神策左厢兵马,以王希迁监右,而马有
麟为左神策军大将军,军额由此始。
帝自山南还,两军复完,而帝忌宿将难制,故诏文场、仙鸣分总之,废天威
军入左右神策。是时,窦、霍权振朝廷,诸方节度大将多出其军,台省要官走门
下,丐援影者足相蹑。卫士朱华以按摩得幸文场,参虑补置,索赇数万缗,而藩
镇赠遗累百钜万,略士妻女无所惮,诏杀之于军。其隆赫如此。
久之,置护军中尉、中护军各二员,诏文场为左神策护军中尉,仙鸣为右,
焦希望为左神策中护军,张尚进为右。中尉、护军自文场等始。后仙鸣移病,帝
赐十马,令诸祠祈解。后稍愈,已而暴死,帝疑左右进毒,捕诘小使问状,诛数
十人,赠开府仪同三司,以内常侍第五守亮代之。文场擢累骠骑大将军。时监察
御史崔肸行囚于军,吏为具酒食,肸欲悦媚之,故不拒。文场劾奏,诏流肸远方。
文场年老致仕卒。
其后杨志廉、孙荣义为左右中尉,招权骄肆,与窦、霍略等。帝晚节闻民间
讹语禁中事,而北军捕太学生何竦、曹寿系讯,人情大惧,司业武少仪上书“有
如罪不测,愿明示四方”。俄得释。是时宦官复盛矣。
希望者,泾阳人,历明威将军,赠洪州都督。尚进,河东人,历忠武将军,
赠开府仪同三司。志廉,弘农人,历左监门卫大将军;荣义,泾阳人,历右武卫
大将军。并赠扬州大都督。
刘贞亮,本俱氏,名文珍,冒所养宦父,故改焉。性忠强,识义理。平凉之
盟,在浑瑊军中,会虏变,被执且西,俄而得归。出监宣武军,自置亲兵千人。
贞元末,宦人领兵附顺者益众。
会顺宗立,淹痼弗能朝,惟李忠言、牛美人侍。美人以帝旨付忠言,忠言授
之王叔文,叔文与柳宗元等裁定,然后下中书。然未得纵欲,遂夺神策兵以自强,
即用范希朝为京西北禁军都将,收宦者权。而忠言素懦谨,每见叔文与论事,无
敢异同,唯贞亮乃与之争。又恶朋党炽结,因与中人刘光琦、薛文珍、尚衍、解
玉、吕如全等同劝帝立广陵王为太子监国,帝纳其奏,贞亮召学士卫次公、郑絪、
李程、王涯至金銮殿草定制诏。太子已立,尽逐叔文党,委政大臣,议者美其忠。
高崇文讨刘辟,复为监军。初,东川节度使李康为辟所破,囚之。崇文至,
辟归康求雪,贞亮劾以不拒贼,斩之,故以专悍见訾。迁累右卫大将军,知内侍
省事。元和八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宪宗之立,贞亮为有功,然终身无所宠假。吕如全历内侍省内常侍、翰林使,
坐擅取樟材治第,送东都狱,至阌乡自杀。又郭旻醉触夜禁,杖杀之。五坊朱超
晏、王志忠纵鹰人入民家,搒二百,夺职,由是莫不慑畏。
吐突承璀,字仁贞,闽人也。以黄门直东宫,为掖廷局博士,察察有才。宪
宗立,擢累左监门将军、左神策护军中尉、左街功德使,封蓟国公。
王承宗叛,承璀揣帝锐征讨,因请行。帝见其果敢,自喜,谓可任,即诏承
璀为行营招讨处置使,以左右神策及河中、河南、浙西、宣歙兵从之。内寺伯宋
惟澄、曹进玉为馆驿使:自河南、陕、河阳,惟澄主之;京、华、河中至太原,
进玉主之。又诏内常侍刘国珍、马朝江分领易、定、幽、沧等州粮料使。于是谏
官李庸阝、许孟容、李元素、李夷简、吕元膺、穆质、孟简、独孤郁、段平仲、
白居易等众对延英,谓古无中人位大帅,恐为四方笑。帝乃更为招讨宣慰使,为
御通化门慰其行。承璀御众无它远略,为卢从史侮狎,逾年无功,赖中诏擿使执
从史,而间遣人说承宗上书待罪,乃诏班师,还为中尉。平仲劾承璀轻谋弊赋,
损国威,不斩首无以谢天下。帝不获已,罢为军器庄宅使。寻拜左卫上将军,知
内侍省。
会刘希光纳羽林大将军孙璹钱二十万缗求方镇,有诏赐死,迹絓承璀,故
令出监淮南军。纤人太子通事舍人李涉投匦言承璀等冤状,于是孔戣知匦事,阅
其副,不受,即表其奸,逐为峡州司仓参军。然帝于承璀殊厚,会李绛在翰林,
苦论其过,故决遣之。帝后欲还承璀,为罢绛宰相,召为内弓箭库使,复左神策
中尉。惠昭太子薨,承璀请立澧王,不从。常饰一室藏所赐诏敕,地生毛二尺,
恶之,躬粪除瘗之。逾年帝崩,穆宗衔前议,杀之禁中。敬宗时,左神策中尉马
存亮论其冤,诏许子士晔收葬。宣宗时,擢士晔右神策中尉。
是时,诸道岁进阉儿,号“私白”,闽、岭最多,后皆任事,当时谓闽为中
官区薮。咸通中,杜宣猷为观察使,每岁时遣吏致祭其先,时号“敕使墓户”。
宣猷卒用群宦力徙宣歙观察使。
马存亮,字季明,河中人。元和时,累擢左神策军副使、左监门卫将军,知
内侍省事,进左神策中尉。军所籍凡十馀万,存亮料柬尤精,伍无罢士,部无冗
员。
敬宗初,染署工张韶与卜者苏玄明善,玄明曰:“我尝为子卜,子当御殿食,
我与焉。吾闻上昼夜猎,出入无度,可图也。”韶每输染材入宫,卫士不呵也。
乃阴结诸工百馀人,匿兵车中若输材者,入右银台门,约昏夜为变。有诘其载者,
韶谓谋觉,杀其人,出兵大呼成列,浴堂门闭。时帝击球清思殿,惊,将幸右神
策。或曰:“贼入宫,不知众寡,道远可虞,不如入左军,近且速。”从之。初,
帝常宠右军中尉梁守谦,每游幸;两军角戏,帝多欲右胜,而左军以为望。至是,
存亮出迎,捧帝足泣,负而入。以五百骑往迎二太后,比至,而贼已斩关入清思
殿,升御坐,盗乘舆馀膳,揖玄明偶食,且曰“如占”。玄明惊曰:“止此乎!”
韶恶之,悉以宝器赐其徒,攻弓箭库,仗士拒之,不胜。存亮遣左神策大将军康
艺全、将军何文哲宋叔夜孟文亮,右神策大将军康志睦、将军李泳尚国忠,率骑
兵讨贼,日暮,射韶及玄明皆死。始贼入,中人仓卒繇望仙门出奔,内外不知行
在。迟明,尽捕乱党,左右军清宫,车驾还。群臣诣延英门见天子,然至者不十
一二,坐贼所入阑不禁者数十人,杖而不诛,赐存亮实封户二百,梁守谦进开府
仪同三司,它论功赏有差。存亮于一时功最高,乃推委权势,求监淮南军。代还,
为内飞龙使。大和中,以右领军卫上将军致仕,封岐国公,卒赠扬州大都督。
存亮逮事德宗,更六朝,资端畏,善训士,始去禁卫,众皆泣。唐世中人以
忠谨称者,唯存亮、西门季玄、严遵美三人而已。
遵美父季寔,为掖廷局博士。大中时,有宫人谋弑宣宗。是夜,季寔直咸宁
门下,闻变,入射杀之。明日,帝劳曰:“非尔,吾危不免。”擢北院副使,终
内枢密使。
遵美历左军容使,尝叹曰:“北司供奉官以胯衫给事,今执笏,过矣。枢密
使无听事,唯三楹舍藏书而已,今堂状帖黄决事,此杨复恭夺宰相权之失也。”
盖疾时中官肆横云。后从昭宗迁凤翔,求致仕,隐青城山,年八十馀卒。
仇士良,字匡美,循州兴宁人。顺宗时得侍东宫。宪宗嗣位,再迁内给事,
出监平卢、凤翔等军。尝次敷水驿,与御史元稹争舍上厅,击伤稹。中丞王播奏
御史、中使以先后至得正寝,请如旧章。帝不直稹,斥其官。元和、大和间,数
任内外五坊使,秋按鹰内畿,所至邀吏供饷,暴甚寇盗。
文宗与李训欲杀王守澄,以士良素与守澄隙,故擢左神策军中尉兼左街功德
使,使相糜肉。已而训谋悉逐中官,士良悟其谋,与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大盈
库使宋守义挟帝还宫。王涯、舒元舆已就缚,士良肆胁辱,令自承反,示牒于朝。
于时莫能辨其情,皆谓诚反,士良因纵兵捕,无轻重悉毙两军,公卿半空。事平,
加特进、右骁卫大将军,弘志右卫上将军兼中尉,守义右领军卫上将军。
李石辅政,棱棱有风岸,士良与论议数屈,深忌之,使贼刺石于亲仁里,马
逸而免。石惧,辞位,士良益无惮。
泽潞刘从谏本与训约诛郑注。及训死,愤士良得志,乃上书言:“王涯等八
人皆宿儒大臣,愿保富贵,何苦而反。今大戮所加已不可追,而名之逆贼,含愤
九泉。不然,天下义夫节士,畏祸伏身,谁肯与陛下共治耶?”即以训所移书遣
部将陈季卿以闻。季卿至,会石遇盗,京师扰,疑不敢进。从谏大怒,杀季卿,
腾书于朝。又言:“臣与训诛注,以注本宦竖所提挈,不使闻知。今四方共传宰
相欲除内官,而两军中尉闻,自救死,妄相杀戮,谓为反逆。有如大臣挟无将之
谋,自宜执付有司,安有纵俘劫、横尸阙下哉?陛下视不及,听未闻也。且宦人
根党蔓延在内,臣欲面陈,恐横遭戮害,谨修封疆,缮甲兵,为陛下腹心。如奸
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书闻,人人传观。士良沮恐,即进从谏检校司徒,欲
弭其言。从谏知可动,复言:“臣所陈系国大体,可听,则宜洗宥涯等罪;不可
听,则赏不宜妄出。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固辞。累上书,暴指士良等
罪。帝虽不能去,然倚其言差自强。自是郁郁不乐,两军球猎宴会绝矣。
开成四年,苦风痹,少间,召宰相见延英,退坐思政殿,顾左右曰:“所直
学士谓谁?”曰:“周墀也。”召至,帝曰:“自尔所况,朕何如主?”墀再拜
曰:“臣不足以知,然天下言陛下尧、舜主也。”帝曰:“所以问,谓与周赧、
汉献孰愈?”墀惶骇曰:“陛下之德,成、康、文、景未足比,何自方二主哉?”
帝曰:“赧、献受制强臣,今朕受制家奴,自以不及远矣!”因泣下,墀伏地流
涕。后不复朝,至大渐云。
始,枢密使刘弘逸薛季棱、宰相李珏杨嗣复谋奉太子监国,士良与弘志议更
立,珏不从,乃矫诏立颍王为皇太弟,士良以兵奉迎,而太子还为陈王。初,庄
恪太子薨,杨贤妃谋引安王,不克。武宗已立,士良发其事,劝帝除之以绝人望,
故王、妃皆死。士良迁骠骑大将军,封楚国公,弘志韩国公,实封户三百。俄而
珏、嗣复罢去,弘逸、季棱诛矣。
帝明断,虽士良有援立功,内实嫌之,阳示尊宠。李德裕得君,士良愈恐。
会昌二年,上尊号,士良宣言“宰相作赦书,减禁军缣粮刍菽”以摇怨,语两军
曰:“审有是,楼前可争。”德裕以白帝,命使者谕神策军曰:“赦令自朕意,
宰相何豫?尔渠敢是?”士乃怗然。士良惶惑不自安。明年,进观军容使,兼统
左右军,以疾辞,罢为内侍监,知省事。固请老,诏可。寻卒,赠扬州大都督。
士良之老,中人举送还第,谢曰:“诸君善事天子,能听老夫语乎?”众唯
唯。士良曰:“天子不可令闲暇,暇必观书,见儒臣,则又纳谏,智深虑远,减
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
猎声色蛊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阇外事,万机在我,恩泽权
力欲焉往哉?”众再拜。士良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贪酷二十馀年,亦有术自
将,恩礼不衰云。死之明年,有发其家藏兵数千物,诏削官爵,籍其家。
始,士良、弘志愤文宗与李训谋,屡欲废帝。崔慎由为翰林学士,直夜未半,
有中使召入,至秘殿,见士良等坐堂上,帷帐周密,谓慎由曰:“上不豫已久,
自即位,政令多荒阙,皇太后有制更立嗣君,学士当作诏。”慎由惊曰:“上高
明之德在天下,安可轻议?慎由亲族中表千人,兄弟群从且三百,何可与覆族事?
虽死不承命。”士良等默然,久乃启后户,引至小殿,帝在焉。士良等历阶数帝
过失,帝俯首。既而士良指帝曰:“不为学士,不得更坐此。”乃送慎由出,戒
曰:“毋泄,祸及尔宗。”慎由记其事,藏箱枕间,时人莫知。将没,以授其子
胤,故胤恶中官,终讨除之,盖祸原于士良、弘志云。
杨复光,闽人也,本乔氏。有武力,少养于内常侍杨玄价家,颇以节谊自奋,
玄价奇之。宣宗时,玄价监盐州军,诬杀刺史刘皋。皋有威名者,世讼其冤。稍
迁左神策军中尉,谮去宰相杨收,权宠震时。
复光有谋略,累监诸镇军。乾符初,佐平卢节度使曾元裕击贼王仙芝,败之。
招讨使宋威击仙芝于江西,复光在军,请判官吴彦宏约贼降,仙芝遣将尚君长自
缚如约。威疾其功,密请僖宗诛之,故仙芝怨,复引兵叛。后天子寤威阶祸,罢
之,以兵与复光,乃进禽徐唐莒。王铎为招讨,复光仍监军。铎之弃荆南也,山
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定其地,以忠武别将宋浩领荆南,泰宁将段彦谟佐之。复光
父尝监忠武军,而浩已为大将,见复光,少之,不为礼,彦谟亦耻居浩下,遂有
隙。复光曰:“胡不杀之?”彦谟引慓士击杀浩,复光以客常滋假留后,而奏浩
罪,荐彦谟为朗州刺史。诏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以复光监忠武军,屯邓州,遏
贼右冲。帝西幸,召绍业见行在,复光更引彦谟为荆南节度使。彦谟绐行边,诣
复光,以黄金数百两为谢。其后忠武周岌受贼命,尝夜宴,召复光,左右曰:“
彼既附贼,必不利公,不如毋行。”复光固往,酒所语时事,复光泣曰:“丈夫
所感,独恩与义耳,彼不顾恩义,规利害,何丈夫哉!公奋匹夫封侯,乃捐十八
叶天子,北面臣贼,何恩义利害昧昧耶?”岌流涕曰:“吾力不足,阳合而阴离
之,故召公计。”因持杯盟曰:“有如酒!”即遣子守亮斩贼使于传舍。秦宗权
据蔡州叛,岌、复光以忠武兵三千入见之。宗权即遣部将王淑持兵万人从。复光
定荆、襄,师次邓,淑逗遛,复光斩之,并其军为八,以鹿宴弘、晋晖、张造、
李师泰、王建、韩建等为之将,进攻南阳。贼将朱温、何勤逆战,大败,遂收邓
州,追北蓝桥。会母丧,班师。俄起为天下兵马都监,总诸军,与东面招讨使王
重荣并力定关中。朱温守同州,复光遣使镌谕,温以所部降。方贼之强,重荣忧
不知所出,谓复光曰:“臣贼邪,且负国;拒战邪,则兵寡,柰何?”复光曰:
“李克用与我世共患难,其为人,奋不顾身,比数召未即至者,由太原道不通耳,
非忍祸者。若谕上意,彼宜必来。”重荣曰:“善。”白王铎以诏使至太原,克
用兵乃出。京师平,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同华制置使,封弘农郡公,赐号“资
忠辉武匡国平难功臣”。卒河中,赠观军容使,谥曰忠肃。
复光御下有恩,军中闻其死,皆恸哭,而麾下多立功者。诸子为将帅数十人,
守宗亦为忠武节度使。
赞曰:楚郧公辛不敢雠君而忘父冤,昭愍之世,两军宠遇有厚薄,而卒用存
亮夷难,功莫及者。自古忠臣出于疏斥不用盖多矣,存亮岂通记书道理之人邪,
何其识君臣大谊明甚?不尸大劳,畏权处外,又愈贤矣。与夫书“龙蛇”之诗者,
何其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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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八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宦者下
李辅国,本名静忠,以阉奴为闲厩小儿。貌儜陋,略通书计。事高力士,
年四十馀,使主厩中簿最。王鉷为使,以典禾豆,能检擿耗欺,马以故肥,荐
之皇太子,得侍东宫。
陈玄礼等诛杨国忠,辅国豫谋,又劝太子分中军趋朔方,收河、陇兵,图兴
复。太子至灵武,愈亲近,劝遂即位系天下心。擢家令,判元帅府行军司马。肃
宗稍稍任以肱膂事,更名护国,又改今名。凡四方章奏、军符、禁宝一委之。辅
国能随事龊龊谨密,取人主亲信,而内深贼未敢肆。不啖荤,时时为浮屠诡行,
人以为柔良,不忌也。帝还京师,拜殿中监,闲厩、五坊、宫苑、营田、栽接总
监使,兼陇右群牧、京畿铸钱、长春宫等使,少府、殿中二监,封成国公,实封
户五百。宰相群臣欲不时见天子,皆因辅国以请,乃得可。常止银台门决事。置
察事听儿数十人,吏虽有秋豪过,无不得,得辄推讯。州县狱讼,三司制劾,有
所捕逮流降,皆私判臆处,因称制敕,然未始闻上也。诏书下,辅国署已乃施行,
群臣无敢议。出则介士三百人为卫。贵幸至不敢斥官,呼五郎。李揆当国,以子
姓事之,号“五父”。帝为娶元擢女为妻,擢以故为梁州长史,弟兄皆位台省。
李岘辅政,叩头言:“且乱国。”于是诏敕不由中书出者,岘必审覆,辅国
不悦。
时太上皇居兴庆宫,帝自复道来起居,太上皇亦间至大明宫,或相逢道中。
帝命陈玄礼、高力士、王承恩、魏悦、玉真公主常在太上皇左右,梨园弟子日奏
声伎为娱乐。辅国素微贱,虽暴贵,力士等犹不为礼,怨之,欲立奇功自固。初,
太上皇每置酒长庆楼,南俯大道,因裴回观览,或父老过之,皆拜舞乃去。上元
中,剑南奏事吏过楼下,因上谒,太上皇赐之酒,诏公主及如仙媛主之,又召郭
英乂、王铣等饮,赉予颇厚。辅国因妄言于帝曰:“太上皇居近市,交通外人,
玄礼、力士等将不利陛下,六军功臣反侧不自安,愿徙太上皇入禁中。”帝不寤。
先时,兴庆宫有马三百,辅国矫诏取之,裁留十马。太上皇谓力士曰:“吾儿用
辅国谋,不得终孝矣。”会帝属疾,辅国即诈言皇帝请太上皇按行宫中,至睿武
门,射生官五百遮道,太上皇惊,几坠马,问何为者,辅国以甲骑数十驰奏曰:
“陛下以兴庆宫湫陋,奉迎乘舆还宫中。”力士厉声曰:“五十年太平天子,辅
国欲何事?”叱使下马,辅国失辔,骂力士曰:“翁不解事!”斩一从者。力士
呼曰:“太上皇问将士各好在否!”将士纳刀嘑万岁,皆再拜。力士复曰:“
辅国可御太上皇马!”辅国靴而走,与力士对执辔还西内,居甘露殿,侍卫才数
十,皆尫老。太上皇执力士手曰:“微将军,朕且为兵死鬼。”左右皆流涕。又
曰:“兴庆,吾王地,数以让皇帝,帝不受。今之徙,自吾志也。”俄而流承恩
播州,魏悦氵奏州,如仙媛归州,公主居玉真观;更料后宫声乐百馀,更侍太上
皇,备洒扫;诏万安、咸宜二公主视服膳。自是太上皇怏怏不豫,至弃天下。辅
国以功迁兵部尚书。南省视事,使武士戎装夹道,陈跳丸舞剑,百骑前驱,御府
设食,太常备乐,宰相群臣毕会。既得志,乃厌然骄觖,求宰相,帝重违曰:“
卿勋力何任不可,但群望未一,如何?”辅国遂讽宰相裴冕使联表荐己。帝密擿
萧华使喻止冕。
张皇后数疾其颛,帝寝疾,太子监国,后召太子,将诛辅国及程元振,太子
不从,更召越王、兖王图之。元振告辅国,即伏兵凌霄门,迎太子,伺变,是夜
捕二王及中人朱辉光、马英俊等囚之,而杀后它殿。
代宗立,辅国等以定策功,愈跋扈,至谓帝曰:“大家弟坐宫中,外事听老
奴处决。”帝矍然欲翦除,而惮其握兵,因尊为尚父,事无大小率关白,群臣出
入皆先诣辅国,辅国颇自安。又册进司空兼中书令,实封户八百。未几,以左武
卫大将军彭体盈代为闲厩、嫩牧、苑内、营田、五坊等使,以右武卫大将军药子
昂代判元帅行军司马,赐辅国大第于外。中外闻其失势,举相贺。辅国始惘然忧,
不知所出,表乞解官。有诏进封博陆郡王,仍为司空、尚父,许朝朔望。辅国欲
入中书作谢表,阍者不内,曰:“尚父罢宰相,不可入。”辅国气塞,久乃曰:
“老奴死罪,事郎君不了,请地下事先帝矣!”帝优辞谕遣。
有韩颖、刘烜善步星,乾元中待诏翰林,颖位司天监,烜起居舍人,与辅国
暱甚。辅国领中书,颖进秘书监,烜中书舍人,裴冕引为山陵使判官,辅国罢,
俱流岭南,赐死。
自辅国徙太上皇,天下疾之,帝在东宫积不平。既嗣位,不欲显戮,遣侠者
夜刺杀之,年五十九,抵其首溷中,殊右臂,告泰陵。然犹秘其事,刻木代首以
葬,赠太傅,谥曰丑。后梓州刺史杜济以武人为牙门将,自言刺辅国者。
王守澄者,史亡所来。元和中监徐州军,召还。方宪宗喜方士说,诏天下求
其人,宰相皇甫镈、左金吾将军李道古等白见杨仁昼、浮屠大通。仁昼更姓名曰
柳泌,大通自言寿百五十岁,有不死药,并待诏翰林。虢人田元佐言有秘方,能
化瓦砾为黄金,诏除虢令,与董景珍、李元戢皆介泌、大通荐于天子,天子惑其
说。泌以金石进帝饵之,躁甚,数暴怒,恚责左右,踵得罪,禁中累息,帝自是
不豫。十五年,罢元会,群臣危恐,会义成刘悟来朝,赐对麟德殿,悟出曰:
“上体平矣。”内外乃安。是夜,守澄与内常侍陈弘志弑帝于中和殿,缘所饵,
以暴崩告天下,乃与梁守谦、韦元素等定册立穆宗。俄知枢密事。
文宗嗣位,守澄有助力,进拜骠骑大将军。帝疾元和逆罪久不讨,故以宋申
锡为宰相,谋因事除之,不克,更因其党郑注、李训乘其罅,于是流杨承和于驩
州,韦元素象州。遣中人刘忠谅追杀元素于武昌,承和次公安赐死。训乃胁守澄
以军容使就第,使内养赍酖赐死,事秘,时无知者,赠扬州大都督。其弟守涓
自徐州监军召还,死于中牟。
刘克明,亦亡所来,得幸敬宗。敬宗善击球,于是陶元皓、靳遂良、赵士则、
李公定、石定宽以球工得见便殿,内籍宣徽院或教坊,然皆出神策隶卒或里闾恶
少年,帝与狎息殿中为戏乐。四方闻之,争以趫勇进于帝。尝阅角?三殿,有碎
首断臂,流血廷中,帝欢甚,厚赐之,夜分罢。所亲近既皆凶不逞,又小过必责
辱,自是怨望。帝夜艾自捕狐狸为乐,谓之“打夜狐”,中人许遂振、李少端、
鱼志弘侍从不及,皆削秩。帝猎夜还,与克明、田务澄、许文端、石定宽、苏佐
明、王嘉宪、阎惟直等二十有八人群饮,既酣,帝更衣,烛忽灭,克明与佐明、
定宽弑帝更衣室,矫诏召翰林学士路隋作诏书,命绛王领军国事。明日,下遗诏,
绛王即位。克明等恃功,将易置左右,自引支党颛兵柄。于时,枢密使王守澄杨
承和、中尉梁守谦魏从简与宰相裴度共迎江王,发左、右神策及六军飞龙兵讨之,
克明投井死,出其尸戮之。务澄等皆斩首以徇,籍入家赀,又杀其党数十人。
始,克明谋逆,母禁不许。文宗立,嘉母忠,赐钱千缗、绢五百匹,给婢二
人。
田令孜,字仲则,蜀人也,本陈氏。咸通时,历小马坊使。僖宗即位,擢令
孜左神策军中尉,是时西门匡范位右中尉,世号“东军”、“西军”。
帝冲騃,喜斗鹅走马,数幸六王宅、兴庆池与诸王斗鹅,一鹅至五十钱。与
内园小儿尤昵狎,倚宠暴横。始,帝为王时,与令孜同卧起,至是以其知书能处
事,又帝资狂昏,故政事一委之,呼为“父”。而荒酣无检,发左藏、齐天诸库
金币,赐伎子歌儿者日巨万,国用耗尽。令孜语内园小儿尹希复、王士成等,劝
帝籍京师两市蕃旅、华商宝货举送内库,使者监閟柜坊茶阁,有来诉者皆杖死京
兆府。
令孜知帝不足惮,则贩鬻官爵,除拜不待旨,假赐绯紫不以闻。百度崩弛,
内外垢玩。既所在盗起,上下相掩匿,帝不及知。是时贤人无在者,惟佞鄙沓贪
相与备员,偷安噤默而已。左拾遗侯昌蒙不胜愤,指言竖尹用权乱天下,疏入,
赐死内侍省。
宰相卢携素事令孜,每建白,必阿邑倡和。初,黄巢求广州,愿罢兵,携欲
宠高骈,使有功,不听贼。因又易置关东诸节度,贼乘之,陷东都。令孜急,归
罪携,奉帝西幸,步出金光门,至咸阳沙野,军十馀骑呼曰:“巢为陛下除奸臣,
乘舆今西,秦中父老何望?愿还宫。”令孜叱之,以羽林骑驰斩,即以羽林白马
载帝,昼夜驰,舍骆谷。时陈敬瑄方节度西川,令孜兄也,故请帝幸蜀。有诏以
令孜为十军十二卫观军容制置左右神策护驾使。至成都,进左金吾卫上将军,兼
判四卫事,封晋国公。帝见蜀狭陋,稍郁郁,日与嫔侍博饮,时时攘袂北望,怊
然流涕。令孜伺间开释,呼万岁,帝为怡悦,因盛称郑畋、王铎、程宗楚、李铤、
敬瑄方并力,贼不足虞。帝曰:“善。”
初,成都募陈许兵三千,服黄帽,名“黄头军”,以捍蛮。帝至,大劳将士,
扈从者已赐,而不及黄头军,皆窃怨令孜。令孜置酒会诸将,以黄金樽行酒,即
赐之。黄头将郭琪不肯饮,曰:“军容能易偏惠,均众士,诚大愿也。”令孜目
曰:“君有功邪?”答曰:“战党项,薄契丹,数十战,此琪之功。”令孜嘻,
怒曰:“知之。”密以酖注酒中,琪饮已,驰归,杀一婢,吮血得解。因夜烧营,
剽城邑,敬瑄讨败之,奔广都,遂走高骈所。帝闻变,与令孜保东城自守,群臣
不得见。左拾遗孟昭图请对,不召,因上疏极陈:“君与臣一体相成,安则同宁,
危则共难。昔日西幸,不告南司,故宰相、御史中丞、京兆尹悉碎于贼,唯两军
中尉以扈乘舆得全。今百官之在者,率冒重险出百死者也。昨昔黄头乱,火照前
殿,陛下惟与令孜闭城自守,不召宰相,不谋群臣,欲入不得,求对不许。且天
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陛下固九州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
司岂悉忠于南司?廷臣岂无用于敕使?文宗时,宫中灾,左右巡使不到,皆被显
责,安有天子播越,而宰相无所豫,群司百官弃若路人?已事诚不足谏,而来者
冀可追也。”疏入,令孜匿不奏,矫诏贬昭图嘉州司户参军,使人沈于蟆颐津。
初,昭图知正言必见害,谓家隶曰:“大盗未殄,宦竖离间君臣,吾以谏为官,
不可坐观覆亡,疏入必死,而能收吾骸乎?”隶许诺,卒葬其尸。朝廷痛之。
贼平,令孜以王铎为儒臣且无功,而首谋召沙陀者,杨复光也,欲归重北司,
故罢铎都统,以复光功第一。又忌复光且逼己,故薄其赏。自谓帷幄决胜,系王
室轻重,出入倨甚。会复光死,大喜,即罢复恭枢密使。中人曹知悫者,富家子,
颇沈鸷。贼在长安,知悫以清、浊二谷之人倚山为屯,不屈贼。阴教士卒变衣服、
言语与贼类者,夜入长安攻贼营,贼大惧。帝闻,赐金紫,擢内常侍。闻帝将还,
因大言:“我且拥众大散关下,阅群臣可归者纳之。”令孜谓然,密令王行瑜以
邠州兵度嵯峨山,袭杀其众。由是益自肆,禁制天子不得有所主断。帝以其专,
语左右辄流涕。
复光部将鹿晏弘、王建等,以八都众二万取金、洋等州,进攻兴元,节度使
牛顼奔龙州,晏弘自为留后,以建及张造、韩建等为部刺史。帝还,惧见讨,引
兵走许州。王建率义勇四军迎帝西县,复以建及韩建等主之,号“随驾五都。”
令孜以复光故,才授诸卫将军,皆养为子。别募神策新军,以千人为都,凡五十
四都,分左右为十军统之。又遣亲信觇诸镇,不附己者以罪除徙。
养子匡祐宣慰河中,王重荣厚为礼,基祐傲甚,举军怒,重荣因数令孜罪,
责其无礼,监军和解乃去。匡祐还,诉令孜,且劝图之。令孜白以两盐池归盐铁
使,即自兼两池榷盐使。重荣不奉诏,表暴令孜十罪。令孜自将讨重荣,率邠宁
朱玫、凤翔李昌符,合鄜、延、灵、夏等兵凡三万,壁沙苑。重荣说太原李克用
连和,克用上书请诛令孜、玫,帝和之,不从。大战沙苑,王师败。玫走还邠州,
与昌符皆耻为令孜用,还与重荣合。神策兵溃还,略所过皆尽。克用逼京师,令
孜计穷,乃焚坊市,劫帝夜启开远门出奔。自贼破长安,火宫室、舍庐十七,后
京兆王徽葺复粗完,至是令孜唱曰:“王重荣反。”命火宫城,唯昭阳、蓬莱三
宫仅存。王建以义勇四军扈帝,夜乱牢水,遂次陈仓。克用还河中,玫畏克用且
偪,与重荣连章请诛令孜,而驻凤翔。令孜请帝幸兴元,帝不从,令孜以兵入寝,
逼帝夜出,郡臣无知者,宰相萧遘等皆不及从。玫劝兴元节度使石君涉焚阁道,
绝帝西意。遘恶令孜劫质天子,生方镇之难,使玫进迎乘舆。玫引兵追行在,败
兴凤杨晟军,帝次梁、洋,稍引而南,玫兵及中营,左右被剽戮者不胜计。令孜
惧人图己,蒙面以行。使王建长剑五百清道,囊传国玺授之。次大散关,道险涩,
帝危及难数矣。分军守灵壁,亢追兵。玫长驱蹑帝,帝以阁道毁,走它道,困甚,
枕王建膝且寐,觉而饭,仅能至兴元。玫、重荣表诛令孜,安尉群臣。诏以令孜
为剑南监军使,留不去。重荣请幸河中,令孜沮而止。宰相遘率群臣在凤翔者表
令孜颛国煽祸,惑小人计,交乱群帅,请诛之。帝不及省,且诏重荣饷粮十五万
斛给行在,重荣以令孜在,不奉命。玫乃奉嗣襄王煴即伪位。玫败,帝乃得还京
师。
始,帝入蜀,诸王徒步以从,寿王至斜谷不能进,令孜驱使前,王谢足且拘,
得马可济。令孜怒抶王,强之行,王耻之。及帝病,中外属寿王,令孜入候帝
曰:“陛下记臣否?”帝直视不能语。令孜自署剑南监军使,阅拱宸奉銮军自卫,
昼夜驰入成都,固表解官求医药,诏可。俄削官爵,长流儋州,然犹依敬瑄不行。
王即位,是为昭宗。杨复恭代为观军容使,出王建为壁州刺史。建取利州,
自署防御使,因略定阆、邛、蜀、黎、雅等州,诏即置永平军,拜建节度使。令
孜谋与建连衡亢朝廷,且曰“吾子也”,书召之。建喜,将至,复却之。建怒,
进围成都。令孜登城谢建曰:“老夫久相厚,何见困?”答曰:“父子恩,何敢
忘!顾父自绝朝廷,苟改图,则父子如初。”令孜曰:“吾欲面计事。”建然许,
令孜夜负印节授建,明日入成都,囚令孜碧鸡坊。始,右神策统军宋文通为诸军
所疾,令孜因事召见,欲杀之。既见,乃欣然更养为子,名彦宾,即李茂贞也,
故独上书雪其罪,诏为湖南监军。凡二岁,与敬瑄同日死。临刑,裂帛为縆,授
行刑者曰:“吾尝位十军容,杀我庸有礼!”因教缢人法,既死,而色不变。乾
宁中,诏复官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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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复恭,字子恪,本林氏子,杨复光从兄也。宦父玄翼,咸通中领枢密,世
为权家。复恭略涉学术,监诸镇兵。庞勋乱,战有功,自河阳监军入拜宣徽使,
擢枢密使。黄巢盗京师,令孜颛威福,斫丧天下,中外莫敢亢,惟复恭屡与争得
失,令孜怒,下迁飞龙使,复恭乃卧疾蓝田。僖宗出居兴元,复为枢密使,制置
经略,多更其手。车驾还,遂代令孜为左神策中尉、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封魏
国公,实户八百,赐号“忠贞启圣定国功臣”。
帝崩,定册立昭宗,赐铁券,加金吾上将军,稍攘取朝政。帝尝曰:“朕不
德,尔援立我矣,当减省侈长示天下。我见故事,尚衣上御服日一袭,太常新曲
日一解,今可禁止。”复恭顿首称善。帝遂问游幸费,对曰:“闻懿宗以来,每
行幸无虑用钱十万,金帛五车,十部乐工五百,犊车、红网朱网画香车百乘,诸
卫士三千。凡曲江、温汤若畋猎曰大行从,宫中、苑中曰小行从。”帝乃诏类减
半。
于是宰相韦昭度、张浚、杜让能等为帝言大中故事,抑宦官不假借,帝亦稍
厌复恭横恣。王瑰者,恭宪太后弟,求节度使,帝问复恭,对曰:“产、禄顷汉,
三思危唐,后族不可封拜。陛下诚爱瑰,任以它职可也,不宜假节外藩,恐负势
颛地不可制。”帝乃止。瑰闻,怒甚,至禁中见复恭诟辱之,遂居中任事。复恭
不欲分己权,白为黔南节度使,道兴元,而兄子守亮方领节度,阴勒利州刺史覆
瑰舟于江,宗属宾客皆死,以舟自败闻。帝知复恭谋,繇是深衔之。
复恭以诸子为州刺史,号“外宅郎君”;又养子六百人,监诸道军。天下威
势,举归其门。守立为天威军使,本胡弘立也,勇武冠军,人畏之。帝欲斥复恭,
惧为乱,乃好谓曰:“卿家胡子安在?吾欲令卫殿内。”复恭以守立见帝,赐姓
李,名顺节,使掌六军管钥,光宠甚。既势钧,遂与复恭争恨相中伤,暴发其私。
复恭常肩舆抵太极殿。宰相对延英,论叛臣事,孔纬曰:“陛下左右有将反
者。”帝矍然。纬指复恭。复恭曰:“臣岂负陛下者?”纬曰:“复恭,陛下家
奴,而肩舆至前殿。广树不逞皆姓杨,非反邪?”复恭曰:“欲收士心辅天子。”
帝曰:“诚欲收士心,胡不假李姓乎?”复恭无以对。会纬出守江陵,乃使人劫
之长乐坡,斩其旌节,赀贮皆尽,纬仅免。
复恭子守贞为龙剑节度使,守忠洋州节度使,皆自擅贡赋,上书讪薄朝政。
大顺二年,罢复恭兵,出为凤翔监军,不肯行,因丐致仕,诏可,迁上将军,赐
几杖。使者还,遣腹心杀使者于道,遁居商山。俄入居昭化坊第,第近玉山营,
而子守信为军使,数省候出入。或告父子且谋乱,时顺节遥领镇海军节度使、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诏与神策军使李守节率卫兵攻复恭,治杀使者罪,帝御延喜楼
须之。家人拒战,守信亦率兵至昌化里,阵以待。会日入,复恭与守信举族出奔,
遂走兴元。
顺节已斥复恭,则横暴,出入以兵从,两军中尉刘景宣、西门重遂察其意非
常,以状闻。有诏召顺节,辄以甲士三百入,至银台门,何止之,景宣引顺节坐
殿庑,部将嗣光审出斩之,从者大噪,出延喜门,剽永宁里,尽夕止。贾德晟与
顺节皆为天威军使,顺节诛,颇嗟愤,重遂亦奏诛之。于是凤翔李茂贞、邠州王
行瑜、华州韩建、同州王行约、秦州李茂庄同劾守亮纳叛臣,请出兵讨罪,军饷
不仰度支。茂贞请假山南招讨使。宦尹惜类执不可,帝亦谓茂贞得山南必难制,
诏两解之。茂贞劾复恭自谓隋诸孙,以恭帝禅唐,故名复恭,逆状明白,且请削
守亮官爵。遂擅与行瑜出讨,自号兴元节度使,诒宰相书,慢悖不臣。帝为下诏,
令茂贞、行瑜讨之。景福元年,破其城,复恭、守亮、守信奔阆州,茂贞以子继
密守兴元。诏吏部尚书徐彦若为凤翔节度使,而以茂贞帅兴元,不拜,请继密为
留后。帝不得已,授以节度使,自是茂贞始强大。
复恭与守亮等自阆州将北奔太原,趋商山,至乾元,为韩建逻士所禽,即斩
复恭、守信,槛车送守亮京师,枭首长安市。茂贞上复恭与守亮书曰:“承天门
者,隋家旧业也,儿但积粟训兵,何进奉为?吾披荆榛立天子,既得位,乃废定
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天子也,其不臣类此。假子彦博奔太原收葬
其尸,李克用为申雪,诏复官爵。
刘季述者,本微单,稍显于僖、昭间,擢累枢密使。杨复恭之斥,帝以西门
重遂为右神策军中尉、观军容使。时李茂贞得兴元,愈跋扈不轨,宰相杜让能与
内枢密使李周讠童及重遂谋诛之,乃兴师,以嗣覃王戒丕为京西招讨使,神策大
将军李鐬副之。茂贞引兵迎壁盩厔,薄兴平,王师溃。遂逼临皋以阵,暴言让
能等罪,京师震恐,帝坐安福门,斩重遂、周讠童以谢茂贞,更以骆全瓘、刘景
宣代为两中尉。乾宁二年,茂贞与王行瑜、韩建以兵入朝,李克用率师讨茂贞,
次渭北。同州节度使王行实奔京师,谓景宣等曰:“沙陀十万至矣,请奉天子出
幸避其锋。”景宣方与茂贞睦,故全瓘与凤翔卫将阎圭共胁帝狩岐,王行实及景
宣子继晟纵火剽东市,帝登承天门,矢著楼阖。帝惧,暮出莎城,士民从者数十
万。至谷口,人?曷死十三,夜为盗掠,哭声殷山。徙驻石门。茂贞恐,乃杀全
瓘、景宣及圭自解。天子还京师,以景务脩、宋道弼代之,俄专国。宰相崔胤恶
之,徐彦若、王抟惧祸不解,稍抑胤以和北军。胤怒,劾抟党宦竖,不忠,罢去,
俄赐死;流道弼驩州,务脩爱州,并死灞桥;逐彦若于南海。乃以季述、王仲先
为左右中尉,疾胤尤甚。
时帝嗜酒,怒责左右不常,季述等愈自危。先是,王子病,季述引内医工车
让、谢筠,久不出,季述等共白帝,宫中不可妄处人。帝不纳,诏著籍不禁。由
是疑帝与有谋,乃外约朱全忠为兄弟,遣从子希正与汴邸官程岩谋废帝。会全忠
遣天平节度副使李振上计京师,岩因曰:“主上严急,内外惴恐,左军中尉欲废
昏立明,若何?”振曰:“百岁奴事三岁郎主,常也。乱国不义,废君不祥,非
吾敢闻。”希正大沮。帝夜猎苑中,醉杀侍女三人,明日午漏上,门不启。季述
见胤曰:“宫中殆不测。”与仲先率王彦范、薛齐偓、李师虔、徐彦回总卫士千
人毁关入,谋所立,未决。是夜,宫监窃取太子以入,季述等因矫皇后令曰:“
车让、谢筠劝上杀人,禳塞灾咎,皆大不道。两军军容知之,今立皇太子,以主
社稷。”黎明,陈兵廷中,谓宰相曰:“上所为如此,非社稷主,今当以太子见
群臣。”即召百官署奏,胤不得对。季述卫皇太子至紫廷院,左右军及十道邸官
俞潭、程岩等诣思玄门请对,士皆呼万岁。入思政殿,遇者辄杀。帝方坐乞巧楼,
见兵入,惊堕于床,将走,季述、仲先持帝坐,以所持釦杖画地责帝曰:“某
日某事尔不从我,罪一也。”至数十未止。皇后出,遍拜曰:“护宅家,勿使怖,
若有罪,惟军容议。”季述出百官奏,曰:“陛下瞀,倦于勤,愿奉太子监国,
陛下自颐东宫。”帝曰:“昨与而等饮甚乐,何至是?”后曰:“陛下如军容语。”
宫监掖帝出思政殿,后倡言曰:“军容一心辅持,请上养疾。”帝亦曰:“朕久
疾,令太子监国。”岩等皆呼万岁。后以传国宝授季述,就帝辇,左右十馀人,
入囚少阳院。季述液金以完鐍,师虔以兵守。太子即位于武德殿,帝号太上皇,
皇后为太上皇后,大赦天下,东宫官属三品赐爵一级,四品以下一阶,天下为父
后者爵一级,群臣加爵秩厚赐,欲媚附上下。改东宫为问安宫。季述等皆先诛戮
以立威,夜鞭笞,昼出尸十辇,凡有宠于帝,悉榜杀之。杀帝弟睦王。师虔尤苛
察,左右出入搜索,天子动静辄白季述。帝衣昼服夜浣,食自窦进,下至笔纸铜
铁,疑作诏书兵器,皆不与。方寒,公主嫔御无衾纩,哀闻外廷。
胤告难于朱全忠,使以兵除君侧,全忠封胤书与季述曰:“彼翻覆,宜图之。”
季述以责胤,胤曰:“奸人伪书,从古有之,必以为罪,请诛不及族。”季述易
之,乃与盟。胤谢全忠曰:“左军与胤盟,不相害,然仆归心于公,并送二侍儿。”
全忠得书,恚曰:“季述使我为两面人。”自是始离。季述子希度至汴,言废
立本计,又遣李奉本赍示太上皇诰,全忠狐疑不决。李振入见曰:“竖刁、伊戾
之乱,以资霸者。今阉奴幽劫天子,公不讨,无以令诸侯。”乃囚希度、奉本,
遣振至京师与胤谋。是时季述欲尽诛百官,乃弑帝,挟太子令天下。都将孙德昭、
董从实盗没钱五千缗,仲先众辱之,督其偿,株连甚众。胤间其不逞,曰:“能
杀两中尉,迎太上皇,而立大功,何小罪足羞!”又遣客密告德昭,割带内蜜丸
通意。德昭邀别将周承诲,期十二月晦,伏士安福门待旦。仲先乘肩舆造朝,德
昭等劫之,斩东宫门外,叩少阳院呼曰:“逆贼斩矣。”帝疑未信,皇后曰:“
可献贼首。”德昭掷仲先头以进,宫人毁扉,出御长乐门,群臣称贺。承诲驰入
左军,执季述、彦范至楼前,胤先戒京兆尹郑元规集万人持大梃,帝诘季述未已,
万梃皆进,二人同死梃下,遂尸之。两军支党死者数十人。中官奉太子遁入左军,
收传国玺。齐偓死井中,出其尸斩之。全忠槛送岩京师,斩于市。季述等夷三族。
以德昭检校太保、静海军节度使,从实检校司徒、容管节度使,并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赐氏李,曰继昭,曰彦弼。承诲亦检校司徒、邕管节度使,视宰相秩。皆
号“扶倾济难忠烈功臣”,图形凌烟阁,留宿卫凡十日乃休,竭内库珍宝赐之。
当时号“三使相”,人臣无比。
初,延英宰相奏事,帝平可否,枢密使立侍,得与闻,及出,或矫上旨谓未
然,数改易桡权。至是,诏如大中故事,对延英,两中尉先降,枢密使候旨殿西,
宰相奏事已毕,案前受事。师虔请于屏风后录宰相所奏,帝以侵官,不许,下诏
与徐彦回同诛。
韩全诲、张彦弘者,皆不知所来,并监凤翔军。全诲入为内枢密使。刘季述
之诛,崔胤、陆扆见武德殿右庑,胤曰:“自中人典兵,王室愈乱,臣请主神策
左军,以扆主右,则四方藩臣不敢谋。”昭宗意不决。李茂贞语人曰:“崔胤夺
军权未及手,志灭藩镇矣。”帝闻,召李继昭等问以胤所请奈何,对曰:“臣世
世在军,不闻书生主卫兵。且罪人已得,持军还北司便。”帝谓胤曰:“议者不
同,勿庸主军。”乃以全诲为左神策中尉,彦弘为右,皆拜骠骑大将军,袁易简、
周敬容为枢密使。胤怒,约京兆郑元规遣人狙杀之,不克。全诲等知胤必除己乃
已,因讽茂贞留选士四千宿卫,以李继筠、继徽总之。胤亦讽朱全忠内兵三千居
南司,以娄敬思领之。韩偓闻岐、汴交戍,数谏止胤,胤曰:“兵不肯去耳。”
偓曰:“初何为召邪?”胤不对。议者知京师不复安矣。
全诲、彦弘及彦弼合势恣暴,中官倚以自骄,帝不平,有斥逐者,皆不肯行,
胤固请尽诛之。全诲、彦弘见帝祈哀,帝知左右漏言,始诏囊封奏事。宦人更求
丽姝知书者数十人,侍帝为内诇,由是胤计多露。
始,张浚判度支,杨复恭以军赀乏,奏假盐曲一岁入以济用度,遂不复还。
至胤,乃白度支财尽,无以禀百官,请如旧制。全诲擿李继筠诉军中匮甚,请割
三司隶神策。帝不能却,诏罢胤领盐铁,胤衔之。
全诲等惧帝诛己,与继诲、彦弼、继筠交通谋乱。帝问令狐涣,涣请召胤及
全诲等宴内殿和解之。韩偓谓:“不如显斥一二柄臣,许馀人自新,妄谋必息。
不然皆自疑,祸且速,虽和解之,凶焰益肆。”帝乃止。是时全忠并河中,胤为
急诏令入朝,又诒书曰:“上反正,公之力,而凤翔入朝,引功自归。今若后至,
必先见讨。”全忠得诏,还汴,悉师讨全诲。帝以为忠,又欲其与茂贞同功,即
诏并力。令胤诒二镇书,示帝意。全忠取同州,汴兵凡七万,威震关中。全诲等
泣奏曰:“全忠且至,欲胁陛下幸关东,将谋传禅。臣不忍见高祖天下移他姓,
愿至凤翔,合义兵讨元恶。”帝未许,方在乞巧楼,全诲急,即火其下,帝降楼,
乃决西幸。彦弼等以帝未即驾,愈誖,宫中禁索苛亟,帝与后相视泣,宫人私
逃出都,民崩沸,或奔开化坊依胤第自固,闬无留家。凤翔军与左神策兵阵大衢,
长乐门外若丘墟然。于是日南至,百官不朝,帝坐思政殿。时彦弼先入凤翔,全
诲逼帝出,惟皇后、诸王数百骑为卫,帝绣袍、涂金帽,以右神策军从,实天复
元年十一月壬子。全诲等遂火宫城,继诲、彦弼欲劫百官从天子,李德昭等按兵
卫之,乃得免。茂贞以帝居盩厔。
全忠取华州,下令自释曰:“吾被诏及得宰相书令入朝,既至,皆伪也。逆
臣全诲震惊天子,胁乘舆出迁,暴露草莽,吾当入对言状。”时公卿皆在长安,
数日不闻朝廷敕画。胤使王溥见全忠曰:“上犹在盩厔,公宜亟进。”群臣卢知
猷等奏记全忠,请西迎天子,答曰:“进则似胁君,退则负国,然敢不勉?”胤
率百官迎全忠灞桥,入舍长安一昔而西。
茂贞闻全忠至,以帝入凤翔,从臣才三四人。全忠遣杨达、裴铸入凤翔,奉
表天子。汴部将康怀英袭破李继昭于武功,禽馘六千级。全诲惧,请救于李克用。
克用遗全忠书,劝执崔胤,洗海内谤,全忠不答,进屯凤翔东偏。茂贞登城隃
语曰:“天子厌灾于此,谗人误公来,公当入觐。”全忠曰:“宦官胁惊乘舆,
吾以兵问罪,迎上东还。王非同谋者,尚何所言?”明日,围凤翔,茂贞不出。
帝遣中人诏全忠班师,不奉诏。使者再往,全忠听命,引兵攻邠州,李继徽婴城
三日乃降。质其妻,复使继徽守,回壁三原。胤与郑元规至三原,邀说全忠。全
忠亦自闻茂贞将战,徙营渭北,据高原,战不胜。全忠夜入盩厔,拔蓝田,复屯
三原。
时李克用攻慈、隰,救凤翔,全忠还河中。克用部将李嗣昭战数不利,全忠
取晋、汾二州,嗣昭遁还河东。全忠曰:“此茂贞所倚,今败矣,何能久乎?”
胤复说全忠曰:“宦竖谋拥帝入蜀。”且泣。全忠执其手,乃定计迎天子。会朱
友宁败岐兵于莫父,居人皆入保。全忠以精甲五万与茂贞决战,岐兵败,仆尸万
馀,茂贞帐下八百人就缚,乃婴城,自夏讫冬,兵连不能解,胜败略相偿。援军
十馀壁,数为全忠扰袭,不得进,城中日困。全忠由是取凤、鄜、坊、成、陇等
州,间劫钞以佐军饷,故能不乏。茂贞疑帝与全忠有密约,增甲士守宫殿。
初,帝至凤翔,有鸦数万栖殿树,谓之神鸦。俄而鸦不来,人以为恐。全诲
等小人既势窘,更相怨疾,不复远虑。时财用窭短,帝辍所御膳赐全诲等,三让,
帝曰:“难得时欲同味耳。”茂贞食鲊美,帝曰:“此后池鱼。”茂贞曰:“臣
养鱼以候天子。”闻者皆骇。
于是全忠军攻东城,焚桥鏖战,部将李继宠出降,茂贞惧,密图诛中官以纾
难。先遗书曰:“祸乱之生,全诲首之。变兴仓卒,故迎天子至此。且公未至,
惧它盗冯陵。公既志辅社稷,请奉乘舆还宫,仆愿以敝赋从。”全忠然许,然军
稍薄城,大謼者三,岐军皆投堑,无斗意。帝召茂贞、全诲、彦弼及宰相苏检、
李继岌、继忠议,和已决,中官复沮罢。它日,帝召茂贞等曰:“十六宅诸王日
奏馁死者十三,王、公主、夫人皆间日食,今又将竭,奈何?”皆不敢对。有卫
士十馀人叩左银台门,遮全诲骂曰:“破一州,饿死者十万,徒以军容数人耳!”
全诲诣茂贞叩头诉,茂贞谢曰:“士伍亦何知?”复诉于帝,帝不许。李继昭见
全诲曰:“昔杨军容破杨守亮一族,今骠骑复破吾族乎?”骂之,乃出降。宦竖
数传援军至,皆相贺,百姓笑曰:“绐我乎!”
是时,全忠合四镇兵十馀万,营垒相属,昼夜攻。外兵诟守者曰:“劫天子
贼”,守者亦诟外曰“夺天子贼”。诸镇见崔胤檄,皆狐疑不出师,唯青州节度
使王师范取兖州,袭华州,李克用攻晋州以为援。全忠惧,围益急。全诲等素谲
险,常为全忠、胤所惮,乃请先杀之,以迎天子。帝既恶宦人胁迁,而茂贞又其
党,全忠虽外示顺,终悖逆,皆不可倚。欲狩襄、汉,依赵匡凝,然不得去,乃
定计归全忠,以纾近祸。
三年正月,茂贞请遣使谕全忠军,诏崔构挟中人郭遵诲往,既行,又命宫人
宠颜驰见全忠,谕密旨,乃以蒋玄晖入卫。二日,茂贞独见,至日旰,全诲、彦
弘恨甚,逮食,不能捉匕,自见势去,计无所用,垂头丧气。帝召韩偓见东横门,
执手涕泗。帝曰:“今先去四大恶,馀以次诛矣。”于是内养八辈候廷中授命,
每二辈以卫士十人取一首,俄而全诲、彦弘、易简、敬容皆死。即诏第五可范为
左军都尉,王知古、扬虔朗为枢密使,知古领上院,虔朗领下院。继筠、继诲、
彦弼皆伏诛,茂贞取其辎重。是夜,诛内诸司使韦处廷等二十二人,悉以首内布
囊,诏蒋玄晖、学士薛贻矩送全忠,曰:“是皆不肯使乘舆东者,既斩之矣。”
全忠大喜,遍告军中,以姚洎为岐、汴通和使。全忠诒茂贞书曰:“宦者乘陴詈
不已,曰‘禀王旨’,是乎?”茂贞惧,复诛小使李继彝等十人,于是开垒门。
全忠犹攻北垒,帝遣宠颜赐御巾箱宝器,使罢兵,又捕杀中官七十人,全忠亦使
京兆诛党与百馀人。
天子入全忠军,全忠泥首素服,待罪客省,传呼彻三仗,有诏释全忠罪,使
朝服见。全忠伏地泣曰:“老臣位将相,勤王无状,使陛下及此,臣之罪也。”
帝亦呜咽,命韩偓起之,解玉带以赐,召之食。帝顾卫兵,或有愤发者,因履系
解,目全忠:“为吾系之。”全忠跪结履,汗浃于背,而左右莫敢动。是夜,帝
三召,皆辞,朱友伦以兵卫帝。
李克用引军去,帝还京师。胤、全忠议,尽诛第五可范等八百馀人于内侍省,
哀号之声闻于路,留单弱数十人,备宫中洒扫。胤以镇人性谨厚,即诏王镕择五
十人为敕使,内诸司宦官主领者皆罢。于是追诸道监军,所在赐死,其财产籍入
之。诏以中官胁迁状及全忠迎乘舆本末告方镇,罢监军院,咸视国初故事,以三
十人为员,衣黄衣,不得养子。内诸司皆归省若寺,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
全忠还汴州,帝以第五可范等无辜,颇悼之,为文以祭。自是宣传诏命,皆以宫
人。
始,刘季述专废立,中人皆与闻。帝反正,诛季述及薛齐偓数族而已,馀贷
不问;又悔之,后稍稍诛夷,群宦浸不安。时帝惩幽辱,能励心庶政,数召见群
臣问治道,有志中兴,而全诲、胤争权,外召强臣,劫本朝以相吞啮,卒用关东
军穷讨暴诛,君侧虽清,而全忠势遂张,帝卒弑死,唐室以亡,其祸本于全诲、
彦弘云。
赞曰:袁绍诛常侍以逞,而曹操移汉;崔丞相血军容甘心焉,而朱温篡唐。
大抵假威柄于外,以内攘奸人,则大臣专,王室卑矣。汉、唐相去五百岁,产乱
取亡犹蹈一辙,非天所废,而人谋洄刺乃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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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九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酷吏
太宗定天下,留心听断,著令:州县论死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狱已决,尚
芋然为彻膳止乐。至晚节,天下刑几措。是时州县有良吏,无酷吏。
武后乘高、中懦庸,盗攘天权,畏下异已,欲胁制群臣,椔翦宗支,故纵
使上飞变,构大狱。时四方上变事者,皆给公乘,所在护送,至京师,禀于客馆,
高者蒙封爵,下者被赉赐,以劝天下。于是索元礼、来俊臣之徒,揣后密旨,纷
纷并兴,泽吻磨牙,噬绅缨若狗豚然,至叛脔臭达道路,冤血流离刀锯,忠鲠贵
强之臣,朝不保昏。而后因以自肆,不出帏闼,而天命已迁,犹虑臣下弗惩,而
六道使始出矣。
至载初,右台御史周矩谏后曰:“凶人告讦,遂以为常,推劾之吏,以崄责
痛诋为功,凿空投隙,相矜以残,泥耳笼首,枷楔兼暴,拉胁签爪,县发熏目,
号曰‘狱持’。昼禁食,夜禁寐,敲扑撼摇,使不得瞑,号曰‘宿囚’。人苟赊
死,何求不得?陛下不谅,试取告牒判无验者,使推其情,有司必上下其手,希
合盛旨。今举朝胁息,谓陛下朝与为密,夕与为雠,一罹摄逮,便与妻子决。且
周用仁昌,秦用刑亡。惟陛下察之。”后寤,狱乃稍息,而酷吏浸浸以罪去。
天宝后至肃、代间,政睟事丛,奸臣作威,渠憸宿狡,颇用惨刻奋,然不
得如武后时敢搏击杀戮矣。
呜呼!非吏敢酷,时诱之为酷。观俊臣辈怵利放命,内怀滔天,又张汤、郅
都之土苴云。
索元礼,胡人也,天性残忍。初,徐敬业兵兴,武后患之,见大臣常切齿,
欲因大狱去异己者。元礼揣旨,即上书言急变,召对,擢游击将军,为推使。即
洛州牧院为制狱,作铁笼赩囚首,加以楔,至脑裂死。又横木关手足转之,号
“晒翅”。或纺囚梁上,缒石于头。讯一囚,穷根柢,相牵联至数百未能讫,衣
冠气褫。后数引见赏赐,以张其威,故论杀最多。是时来俊臣、周兴踵而奋,天
下谓之“来索”。薛怀义始贵,而元礼养为假子,故为后所信。后以苛猛,复受
赇,后厌众望,收下吏,不服,吏曰:“取公铁笼来!”元礼服罪,死狱中。
来俊臣,京兆万年人。父操,博徒也,与里人蔡本善。本负博数十万不能偿,
操因纳其妻,先已娠而生俊臣,冒其姓。天资残忍,喜反覆,不事产。客和州为
奸盗,捕送狱,狱中上变,刺史东平王续按讯无状,杖之百。天授中,续以罪诛,
俊臣上书得召见,自陈前上琅邪王冲反状,为续所抑。武后以为谅,擢累侍御史,
按诏狱,数称旨。后阴纵其惨,胁制群臣,前后夷千馀族。生平有纤介,皆入于
死。拜左台御史中丞,中外累息,至以目语。
俊臣乃引侯思止、王弘义、郭弘霸、李仁敬、康<目韦>、卫遂忠等,阴啸不逞
百辈,使飞语诬蔑公卿,上急变。每擿一事,千里同时辄发,契验不差,时号为
“罗织”,牒左署曰:“请付来俊臣或侯思止推实必得。”后信之,诏于丽景门
别置狱,敕俊臣等颛按事,百不一贷。弘义戏谓丽景门为“例竟”,谓入者例皆
尽也。俊臣与其属朱南山、万国俊作《罗织经》一篇,具为支脉纲由,咸有首末,
按以从事。
俊臣鞫囚,不问轻重皆注醯于鼻,掘地为牢,或寝以匽溺,或绝其粮,囚至
啮衣絮以食,大抵非死终不得出。每赦令下,必先杀重囚乃宣诏。又作大枷,各
为号:一、定百脉,二、喘不得,三、突地吼,四、著即臣,五、失魂胆,六、
实同反,七、反是实,八、死猪愁,九、求即死,十、求破家。后以铁为冒头,
被枷者宛转地上,少迁而绝。凡囚至,先布械于前示囚,莫不震惧,皆自诬服。
如意初,诬告大臣狄仁杰、任令晖、李游道、袁智弘、崔神基、卢献等下狱。
俊臣颛以夷诛大臣为功,乃奏囚降制,一问而服者同首,法得减死。仁杰等已论
死,待日而决,稍挺之,仁杰乃遣子持帛书称枉。后见愕然,责谓俊臣,对曰:
“是囚不褫巾服,何肯服罪?”后遣通事舍人周綝往视,遽假仁杰幞带立西厢,
+綝惧俊臣,东视唯唯去,莫敢闻。先是,宰相乐思晦为俊臣夷其家, 有子九岁
隶司农,上变,得召见,言:“俊臣凶惨,罔上不道,若陛下假条反状付之,无
大小皆如诏。臣父死族夷,不求生,但惜陛下法为俊臣所弄耳!”后意寤,由是
仁杰六族皆免。又按大将军张虔勖、内侍范云仙,虔勖不堪枉,讼于大理徐有功,
俊臣使卫士乱斫之,云仙自陈事先帝,命截其舌,皆即死,人人胁息。
久之,俊臣纳贾人金,为御史纪履忠所劾,下狱当死。后忠其上变,得不诛,
免为民。长寿中,还授殿中丞,坐赃贬同州参军事,暴纵自如,夺同僚妻,又辱
其母。俄召为合宫尉,擢洛阳令,进司仆少卿,赐司农奴婢十人。以官户无面首,
闻西蕃酋阿史那斛瑟罗有婢善歌舞,令其党告以谋反,而求其婢,诸蕃长数十人,
割耳剺面讼冤,仅得解。綦连耀等有异谋,吉顼以白俊臣,杀数十族。既欲擅发
奸功,即中顼以法,顼大惧,求见后自直,乃免。俊臣诬司刑史樊戩,以谋反诛,
其子诉阙下,有司无敢治,因自刳腹。秋官侍郎刘如璿为流涕,俊臣奏与同恶,
如璿自诉年老而涕,吏论以绞,后为宥死,流汉州。
万岁通天中,上巳,与其党集龙门,题搢绅名于石,抵而仆者先告,抵李昭
德不能中。或以告昭德,昭德谋绳其恶,未发。卫遂忠虽无行,颇有辞辩,素与
俊臣善。始王庆诜女适段简而美,俊臣矫诏强娶之。它日,会妻族,酒酣,遂忠
诣之,阍者不肯通,遂忠直入谩骂,俊臣耻妻见辱,已命驱而缚于廷,既乃释之,
自此有隙,妻亦惭,自杀。简有妾美,俊臣遣人示风旨,简惧,以妾归之。俊臣
知群臣不敢斥己,乃有异图,常自比石勒,欲告皇嗣及庐陵王与南北衙谋反,因
得骋志。遂忠发其谋。初,俊臣屡掎摭诸武、太平公主、张昌宗等过咎,后不发。
至是诸武怨,共证其罪。有诏斩于西市,年四十七,人皆相庆,曰:“今得背著
床瞑矣!”争抉目、擿肝、醢其肉,须臾尽,以马践其骨,无孑馀,家属籍没。
方俊臣用事,托天官得选者二百馀员,及败,有司自首,后责之,对曰:“
臣乱陛下法,身受戮;忤俊臣,覆臣家。”后赦其罪。
时有来子珣、周兴者,皆万年人。永昌初,子珣上书,擢左台监察御史,无
学术,语言蚩恶,后倚以按狱,多徇后旨,故赐姓武,字家臣。既诬雅州刺史刘
行实弟兄谋反,已诛,掘夷先墓,得迁游击将军。常衣锦半臂自异,俄流死爱州。
兴,少习法律,自尚书史积迁秋官侍郎,屡决制狱,文深峭,妄杀数千人。
武后夺政,拜尚书左丞,上疏请去唐宗正属籍。是时左史江融有美名,兴指融与
徐敬业同谋,斩于市。临刑,请得召见,兴不许,融叱曰:“吾死无状,不赦汝。”
遂斩之,尸奋而行,刑者蹴之,三仆三作。天授中,人告子珣、兴与丘神勣谋
反,诏来俊臣鞫状。初,兴未知被告,方对俊臣食,俊臣曰:“囚多不服,奈何?”
兴曰:“易耳,内之大瓮,炽炭周之,何事不承。”俊臣曰:“善。”命取瓮
且炽火,徐谓兴曰:“有诏按君,请尝之。”兴骇汗,叩头服罪。诏诛神勣而宥
兴岭表,在道为雠人所杀。
神勣者,行恭子,为左金吾卫将军。高宗崩,后使害章怀太子于巴州,归罪
神勣,下迁叠州刺史,俄复故官,佐俊臣等为惨狱,遂见倚爱。博州刺史琅邪王
冲起兵,拜神勣清平道大总管讨之。州人杀王,素服出迎,神勣尽杀之,凡千馀
族,即拜大将军。
侯思止,雍州醴泉人。贫,懒不治业,为渤海高元礼奴,诡很无良。恒州刺
史裴贞笞吏,吏积怨,教思止告舒王元名与贞谋反,付周兴鞫讯,皆夷宗,拜思
止游击将军。元礼惧,引与同坐,密教曰:“上不次用人,如问君不识字,宜对
‘獬豸不学而能触邪,陛下用人安事识字?’”无何,后果问,思止以对,后大
悦。天授中,迁左台侍御史,元礼又教:“上以君无宅,必赐所没逆人第,宜辞
曰:‘臣疾逆臣,不愿居其地。’”既而果假之,以其教对,后益喜,恩赏良渥。
思止本人奴,言语俚下,尝按魏元忠,让曰:“亟承白司马,不尔受孟青。”
洛阳有白司马坂,将军有孟青棒,即杀琅邪王冲者。元忠不承,思止曳之。元忠
徐起曰:“我如乘驴而坠,足絓镫,为所曳者。”思止怒,复曳之曰:“拒制
使邪?”欲抵殊死。元忠骂曰:“侯思止,欲得我头,当锯截之,无抑我承反。
汝位御史,当晓礼义,而曰‘白司马’、‘孟青’,是何物语?非我,孰教尔邪?”
思止惊汗,起谢曰;“幸蒙公教。”乃引登床。元忠徐就坐,色不变,狱稍挺。
思止音吐鄙而讹,人效以为笑,侍御史霍献可数嘲靳之,思止怒以闻,后责献可:
“我已用之,何所诮?”献可具奏鄙语,后亦大笑。
来俊臣弃故妻,逼娶太原王庆诜女,思止亦请娶赵郡李自挹女,事下宰相,
李昭德执不可,曰:“俊臣往劫庆诜女,已辱国,此奴复尔邪?”搒杀之。
王弘义,冀州衡水人,以飞变擢游击将军,再迁左台侍御史,与来俊臣竞惨
刻。暑月系囚,别为狭室,积蒿施毡罽其上,俄而死;已自诬,乃舍佗狱。每移
檄州县,所至震慑。弘义辄诧曰:“我文檄如狼毒、野葛矣!”始贱时,求傍舍
瓜不与,乃腾文言园有白兔,县为集众捕逐,畦蓏无遗。内史李昭德曰:“昔闻
苍鹰狱吏,今见白兔御史。”
延载初,俊臣贬,弘义亦流琼州。自矫诏追还,事觉,会侍御史胡元礼使岭
南,次襄州,按之,弘义归穷曰:“与公气类,持我何急?”元礼怒曰:“吾尉
洛阳,而子御史;我今御史,子乃囚。何气类为?”杖杀之。
郭弘霸,舒州同安人,仕为宁陵丞,天授中,由革命举,得召见,自陈:“
往讨徐敬业,臣誓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武后大悦,授左台监察
御史,时号“四其御史”。再迁右台侍御史,大夫魏元忠病,僚属省候,弘霸独
后入,忧见颜间,请视便液,即染指尝,验疾轻重,贺曰:“甘者病不瘳,今味
苦,当愈。”喜甚。元忠恶其媚,暴语于朝。
尝按芳州刺史李思征,不胜楚毒死。后屡见思征为厉,命家人禳解。俄见思
征从数十骑至曰:“汝枉陷我,今取汝!”弘霸惧,援刀自刳腹死,顷而蛆腐。
是时大旱,弘霸死而雨。又洛阳桥久坏,至是成。都人喜。后问群臣:“外有佳
事邪?”司勋郎中张元一曰:“比有三庆:旱而雨,洛桥成,弘霸死。”
姚绍之,湖州武康人。初以鸾台典仪累迁监察御史。中宗时,武三思烝僣不
轨,王同皎、张仲之、祖延庆等谋杀之,事觉,捕送新开狱,诏绍之与左台大夫
李承嘉按治。初欲原尽其情,会敕宰相李峤等同讯,执政畏祸,粗灭无所问。囚
呼曰:“宰相有附三思者。”峤等数附承嘉耳呫嚅,绍之翻然不复顾,即引力
士十馀曳囚至,筑其口,反接送狱中。谓仲之曰:“事不谐矣!”仲之固言三思
反状,绍之怒,击折其臂,囚呼天曰:“吾虽死,当诉尔于天!”因裂衫束之,
卒诬以谋反,皆论族。

[发帖际遇]: 林风借钱给游坦之整容,手术成功,多还你银两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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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等已诛,绍之意岸轩傲,朝野注目,擢左台侍御史。奉使江左,过汴州,
廷辱录事参军魏传弓。久之,传弓为监察御史,而绍之坐赃,诏传弓即按。绍之
谓扬州长史卢万石曰:“我顷辱传弓,今来按,我死矣。”狱具,得赃五百万,
法当死,韦后女弟救请,故减死,贬琼山尉。俄逃还京,万年尉捕击,折其足。
更授南陵令,员外置。开元中,为括州长史同正,不得与州事,死。
周利贞者,亡其系。武后时调钱塘尉,时禁捕鱼,州刺史饭蔬。利贞忽馈佳
鱼,刺史不受,利贞曰:“此阑鱼,公何疑?”问其故,答曰:“适见渔者,禽
不获,而有鱼焉,阑得之。”刺史大笑。
神龙初,擢累侍御史,谐附权强,五王等疾之,出为嘉州司马。武三思乱禁
中,五王谋诛之,私语崔湜,湜反以其计告三思。五王贬,湜劝速杀之以绝人望,
问谁可使,以利贞对。利贞,湜内足也。表摄右台侍御史驰岭外,矫杀敬晖、桓
彦范、袁恕己,还,拜左台御史中丞。数为仇人狙报,几不免。
先天初,为广州都督。湜陷刘幽求谪岭表,讽利贞杀之。赖桂州都督王晙护
而免。利贞颛事剥割,夷獠苦其残虐,皆起为寇,诏监察御史李全交按问,得赃
状,贬涪州刺史。
开元初,诏:“利贞及滑州刺史裴谈、饶州刺史裴栖贞、大理评事张思敬王
承本、华原令康<目韦>、侍御史封询行、判官张胜之刘晖杨允卫遂忠公孙琰、廉州
司马锺思廉皆酷吏,宜终身忽齿。”寻复授珍州司马。明年,授夷州刺史,黄门
侍郎张廷珪执奏曰:“陛下英断圣明,四海心服。所谓英断,殄凶逆、正朝廷是
也;所谓圣明,辨忠邪、信赏罚是也。利贞,宗、武旧党,鉏僇桓、敬,自陛下
登宸极,布新政,夺其班级,迁之遐荒,以允天下之望,义士犹以罚轻为望。今
锡以朱绂,委以藩维,是绌奸不必行也。”疏入,遂寝。未几,复授黔州都督,
加朝散大夫。廷珪又表还制书曰:“利贞险薄小人,附会三思,倾危朝廷,杀害
功臣,人神愤惋,痛毒至今。东都搜掩其家,得金银锦绣,冒违制令,当加重贬。
且久据朝廷,捷给便佞,见忠于君者,犹仇雠然。使之入朝则乱国,抚俗则伤人。
今擢典要藩,繇六品迁三品,何往日罚之,而今日赏之?”玄宗乃止。
会廷珪罢,起为辰州长史,朝集京师,与魏州长史敬让皆奏事。让,晖之子
也,以父冤越次而奏曰:“周利贞希奸臣意,枉杀先臣晖,惟陛下正罚以谢天下。”
左台侍御史翟璋劾让不待监引,请行法。玄宗曰:“诉父之枉,不可不矜也;
朝廷之仪,不可不肃也。”夺让俸三月,复贬利贞邕州长史。未几,赐死梧州。
开元中,又有洛阳尉王钧、河南丞严安之,捶人畏不死,视肿溃,复笞之,
至血流乃喜。
王旭者,贞观时侍中珪孙也。神龙初,为兖州兵曹参军。时张易之诛,而兄
昌仪先贬乾封尉,旭辄斩其首送东都,迁并州录事参军。长史周仁轨者,韦后党
也,玄宗平内难,有诏诛之,旭不待覆,斩首赍还京师,迁累左台侍御史。
崔湜败,其妇翁卢崇道自岭外逃归东都,为雠家上变,诏旭讯覆。旭广捕亲
党,穷极惨楚,当以重辟,崇道及三子皆死,门生故人,并海内名士,皆絓染
流徙,天下咨其冤。旭与大夫李杰不平,更相罄讦,杰坐斥衢州刺史,故旭益横,
残毒以逞。官数迁,常兼御史。其为人苛急,少纵贷,人莫敢与忤。每治狱,囚
皆逆服。制狱械,率有名,曰“驴驹拔橛”、“犊子县”等,以怖下,又缒发以
石,胁臣之。时监察御史李嵩、李全交皆严酷,取名与旭埒,京师号“三豹”,
嵩为赤,全交为白,旭为黑。里闾至相诅曰:“若违教,值三豹。”
宋王宪官属纪希虬兄为剑南令,坐赃,旭奉使临讯,见其妻美,逼乱之,因
杀其夫,而纳赃数百万。希虬使奴为台佣事旭,旭不知,颇爱任之,奴尽疏旭请
求,积数千以示希虬,希虬泣诉于王,王为上闻,诏劾治,获奸赃不赀,贬龙川
尉,恚而死。
吉温,故宰相顼从子也。性阴诡,果于事。谄附贵宦,若子姓奉父兄。天宝
初,为新丰丞。时太子文学薛嶷得幸,引温入见,玄宗目之曰:“是一不良,我
不用。”罢之。
萧炅为河南尹,御史遣温到府有所讯诘,乃并治炅,不为末摋,右相李林
甫善炅,故得免。炅入守京兆尹,而温方调万年尉,不辞,人为寒恐。于是高力
士间出就第,炅多私谒,温乃先往,与力士语,执手欢甚,将出,炅通谒,温阳
惶恐趋避,力士止之,语炅曰:“吾故人也。”炅揖乃去。它日,到炅府,辞曰:
“国家法不敢隳,今而后洗心事公,云何?”炅待尽欢。
林甫与李适之、张垍有隙。适之领兵部,而垍兄均为侍郎,林甫密遣吏擿其
铨史伪选六十馀人,帝命京兆与御史杂治,累日情不得。炅使温佐讯,温分囚廷
左右,中取二重囚讯后舍,楚械搒掠,皆呻呼不胜,曰:“公幸留死,请如牒。”
乃挺出。诸史迎慑其酷,及引前,不讯皆服。日中狱具,林甫以为能。温尝曰:
“若遇知己,南山白额虎不足缚。”
林甫久当国,权焄天下,阴构大狱,除不附己者。先引温居门下,与钱塘罗
希奭为奔走,椎锻诏狱。希奭文深虐,其舅鸿胪少卿张博济,林甫婿也,以姻家
故,自御史台主簿再迁殿中侍御史。初,温因中官纳其出武敬一女为盛王妃,擢
京兆士曹参军。
林甫欲摇东宫,左骁卫参军柳勣影会发杜良娣家阴事。温按状,勣以诬诛,
因引勣所善王曾、王脩己、卢宁、徐征,悉逮缚论死,尸积大理垣下,家属离窜。
初,中书舍人梁涉道遇温,低帽障面。温怒,乃讽勣引涉及嗣虢王巨,皆斥逐。
林甫恶杨慎矜,王鉷飞书言图谶事,委温以狱。初,慎矜客史敬忠与温父
善,见温繦葆时。温驰至东都,捕逮杨氏亲属宾客,取敬忠于汝州,铁钅巢颈,
布蒙面,未尝正视,阴遗吏胁曰:“慎矜狱具,须君一辨,君即服,罪可贷,即
不服,死不解。”敬忠即索笔自款,温阳不见,再三请,乃与之,对如温所敕。
温谢曰:“丈人毋惧!”乃下拜。慎矜以左证具,欲自诬,而谶不得。御史卢铉
索其家,挟谶以入,于是慎矜兄弟皆赐死,株连数十族。
是时,温与希奭相勖以虐,号“罗钳吉网”。公卿见者,莫敢耦语。温推事
未穷,而先计赃成奏,乃引囚问,震以烈威,随问辄承,无敢迕,鞭楚未收于壁,
而狱具矣。林甫才其为,擢户部郎中兼侍御史。
杨国忠、安禄山方尊宠,高力士居中用事,温皆媚附之。兄事禄山,尝密谂
曰:“李右相虽厚待公,然不肯引共政;我见遇久,亦不显以官。公若荐我为宰
相,我处公要任,则右相可挤矣。”禄山大悦,亟称温才,天子亦忘前语。于是
禄山领河东节度,表温自副,并知节度营田、管内采访,总留事,拜雁门太守,
知安边铸钱事。以母丧解,禄山表为魏郡太守。杨国忠当国,引拜御史中丞,兼
京畿关内采访处置使。禄山敕吏设白?帐于传以候命,庆绪亲御而饯之,温衔
其德,故朝廷动静辄报,不淹宿而知。天宝十三载,禄山入朝,领闲厩使,荐温
武部侍郎以为副。
国忠与禄山争宠,而温昵禄山甚,国忠不善也。会河东太守韦陟怨失职,因
温以交禄山,遍馈权近,国忠遣人发其状,斥温澧阳长史,其属员锡及陟皆坐贬。
明年,温仍坐受赇、夺民马,贬端溪尉。
始,林甫死,希奭出为始安太守,张博济、韦陟、韦诫奢、李从一、员锡皆
逗留始安,温既谪,又依希奭以居。国忠奏遣蒋沇临按,希奭擅稽罪人,贬海
康员外尉,俄遣使者杀温等五人。温之斥,帝在华清宫,诏从臣曰:“温本酷吏
子,朕过用之,故屡构大狱,专威福。今既斥,公属安矣。”
温死五月而禄山反,即伪位,求温子,方十岁,授河南参军以报之。
崔器,深州安平人。曾祖恭礼,尚真定公主,为驸马都尉,貌丰伟,饮酒至
斗不乱。器有吏干,然性陷刻乐祸。天宝中,举明经,为万年尉。逾月,擢监察
御史,中丞宋浑为东畿采访使,引为判官。浑坐赃败,器亦废,后为奉先令。
安禄山陷京师,器受贼署,守奉先。顷之,同罗背贼,贼将安守忠、张通儒
亡去,渭上义兵且数万,器大惧,悉毁贼所署符敕,募众以应之。渭上军败,遂
走灵武。素善吕諲,得为御史中丞、户部侍郎。肃宗至凤翔,兼礼仪使。二京平,
为三司使。器草定仪典,令王官陷贼者,悉入含元廷中,露首跣足,抚膺顿首请
罪,令刀仗环之,以示扈从群臣。器既残忍希帝旨,欲深文绳下,乃建议陈希烈、
达奚珣等数百人皆抵死。李岘执奏,乃以六等定罪,多所厚貣。后萧华自贼中来,
因言:“王官重为安庆绪驱胁,至相州,闻广平王宣诏释希烈等,皆相顾愧悔。
及闻崔器议刑,众心复摇。”帝曰:“朕几为器所误。”后为吏部侍郎、御史大
夫。上元元年病亟,叩头若谢罪状,家人问之,曰:“达奚尹诉于我。”三日卒。
毛若虚,绛州太平人。眉长覆目,性残鸷。天宝末为武功丞,年六十馀。肃
宗还京师,擢监察御史,以国用大竭,数请掊天下财,巧傅于法,日月有献,渐
见识用。大抵核囚,先收家赀以定赃,有不满意,摊索保伍姻近,人惧其威,无
敢不如约。
乾元中,凤翔七坊士数剽州县间杀人,尉谢夷甫不胜怒,搒杀之。士妻诉李
辅国,辅国请御史孙蓥穷治,狱久不具,诏中丞崔伯阳与三司参讯,未决。乃使
若虚按之,即归罪夷甫。伯阳争甚力,若虚慢拒,伯阳怒,若虚即驰入白于帝。
诏姑出,若虚泥诉曰:“臣出即死。”因蔽若虚殿中,而召伯阳。伯阳至,具劾
若虚罔上,帝主先语,叱伯阳出,并官属悉贬岭外。李岘颇左右蓥等,罢宰相。
于是若虚权焰震朝廷,群臣不舒息。寻擢御史中丞。上元元年,以罪贬宾化尉,
死。
敬羽,河中宝鼎人。貌寝甚,性便辟,善候人意。补匡城尉,朔方安思顺表
为节度府属。肃宗初,擢监察御史,以言利幸。京师平,任遇浸显,凶态不能忍,
乃作巨枷,号“翾尾榆”,囚人多死。又仆囚于地,以门牡轹腹;掘地实棘,席
蒙上,濒坎鞫囚,不服则挤之坎,人多滥死。迁累御史中丞、宗正卿。
郑国公李遵坐贿下诏狱,羽参按,遵肥而羽瘠,则引遵危坐小床,痹且仆,
遵欲申足,羽曰:“公乃囚,我延公坐,何可慢?”遵仆三四,徐受所言,得赃
至数百万。嗣岐王珍谋反,诏羽穷劾,乃悉召支党,环以搒具,囚惶怖,一昔狱
成,珍赐死,左卫将军窦如玢等九人皆斩,太子洗马赵非熊等六七人毙杖下,闻
者毛竖。
先是,胡人康谦以贾富,杨国忠辅政,纳其金,授安南都护,领山南东路驿
事,吏疾之,诬其通史朝义。羽鞫之,谦须长三尺,明日脱尽,膝腂皆碎,人
视之以为鬼,乃杀之。
羽与毛若虚、裴升、毕曜同时为御史,皆暴忍,时称“毛敬裴毕”。未几,
升、曜流黔中。宝应初,羽斥道州刺史,诏杀之。羽闻使者至,縗服而逃,吏械
之。临死,袖中出牒数番,乃吏相告讦,咤曰:“不及推,死矣,治州者无宜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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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十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藩镇魏博
安、史乱天下,至肃宗大难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
护养孽萌,以成祸根。乱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赋税自私,不朝献于廷。效战国,
肱髀相依,以土地传子孙,胁百姓,加锯其颈,利怵逆污,遂使其人自视犹羌狄
然。一寇死,一贼生,讫唐亡百馀年,卒不为王土。
当其盛时,蔡附齐连,内裂河南地,为合从以抗天子。杜牧至以“山东,王
不得,不王;霸不得,不霸;贼得之,故天下不安”。又曰:
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斧钺钝,含引混贷,照育逆孽,殆为故常。而执
事大人曾不历算周思,以为宿谋,方且嵬岸抑扬,自以为广大繁昌莫己若也。呜
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顿颠倾而后为之支计乎?且天下几里,列郡几所,自河以
北,蟠城数百,角奔为寇,伺吾人憔悴,天时不利,则将与其朋伍骇乱吾民于掌
股之上。今者及吾之壮,不图擒取,乃偷处恬逸,以为后世子孙背胁疽根,此复
何也?
议者曰: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衔策,高位美爵充饱其肠,安而不桡,
外而不拘,犹豢虎狼而不拂其心,则忿气不萌,此大历、贞元所以守邦也。何必
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为快也?
愚曰:大历、贞元之间,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贷以法,故于是阔视
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尊奢。天子不问,有司不呵;王侯通爵,越禄
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嫔之。地益广,兵益强,僣拟益甚,
侈心益昌。土田名器,分划大尽,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淫名越号,走兵四略,
以饱其志。赵、魏、燕、齐,同日而起,梁、蔡、吴、蜀,蹑而和之,其馀混澒
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运遭孝武,前英后杰,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鉏,
小者惠来。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
刑罚于国,征伐于天下,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历、贞元之间反此,提区区之有,
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几不能相运掉也。凡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
经,将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呜呼!大历、贞元守邦之术,永戒之哉!
魏博传五世,至田弘正入朝,十年复乱,更四姓,传十世,有州七。成德更
二姓,传五世,至王承元入朝明年,王廷氵奏反,传六世,有州四。卢龙更三姓,
传五世,至刘总入朝,六月,朱克融反,传十二世,有州九。淄青传五世而灭,
有州十二。沧景传三世,至程权入朝,十六年而李全略有之,至其子同捷而灭,
有州四。宣武传四世而灭,有州四。彰义传三世而灭,有州三。泽潞传三世而灭,
有州五。虽然,迹其由来,事有因藉,地之轻重,视人谋臧否欤!今取擅兴若世
嗣者,为《藩镇传》。若田弘正、张孝忠等,暴忠纳诚,以屏王室,自如别传云。
田承嗣,字承嗣,平州卢龙人。世事卢龙军,以豪侠闻。隶安禄山麾下,破
奚、契丹,累功至武卫将军。禄山反,与张忠志为贼前驱,陷河、洛。尝大雪,
禄山按行诸屯,至其营,若无人,已而擐甲列卒,阅所籍,不缺一人,禄山异其
能,使守颍川。
郭子仪平东都,承嗣以郡降,俄而复叛。安庆绪奔邺,承嗣自颍川来,与蔡
希德、武令榔合兵六万,庆绪复振,抗王师。岁馀,史思明乱,承嗣又为贼导,
及朝义败,与共保莫州。仆固瑒追北,承嗣急,乃诈朝义使自求救幽州。承嗣守
莫,因执贼妻息降于瑒,厚以金帛反间瑒将士。瑒虑下生变,即约降。承嗣诈疾
不出,瑒欲驰入取之,承嗣列千刀为备,瑒不得志,承嗣重赂之以免。乃与张忠
志、李怀仙、薛嵩皆诣仆固怀恩谢,愿备行间。朝廷以二贼继乱,州县残析,数
大赦,凡为贼诖误,一切不问。当是时,怀恩功高,亦恐贼平则任不重,因建白
承嗣等分帅河北,赐铁券,誓不死。拜承嗣莫州刺史,三迁至贝博沧瀛等州节度
使,检校太尉。
承嗣沈猜阴贼,不习礼义。既得志,即计户口,重赋敛,历兵缮甲,使老弱
耕,壮者在军,不数年,有众十万。又择趫秀强力者万人,号牙兵,自署置官吏,
图版税入,皆私有之。又求兼宰相,代宗以寇乱甫平,多所含宥,因就加同中书
门下平章事,封雁门郡王,宠其军曰天雄,以魏州为大都督府,即授长史,诏子
华尚永乐公主,冀结其心。而性著凶诡,愈不逊。
大历八年,相卫薛嵩死,弟萼求假节,牙将裴志清逐萼,萼以众归承嗣。而
帝自用李承昭为相州刺史,未至,承嗣使人訹吏士反,阳言救,实袭取之。帝
遣使者谕罢兵,承嗣不奉诏,遣将卢子期取洺州,杨光朝取卫州,胁刺史薛雄乱,
不从,屠其家,悉四州兵财以归,擅置守宰。逼使者行礠、相,遣刘浑从之,
阴使从子悦讽诸将诣使者剺面请承嗣为帅,使人不敢诘,于是厚赏请己者。帝乃
下诏贬承嗣永州刺史,许一子从,悦及诸子皆逐恶地。诏河东节度使薛兼训、成
德李宝臣、幽州朱滔、昭义李承昭、淄青李正己、淮西李忠臣、永平李勉、汴宋
田神玉等兵六万掎角进,若承嗣不承命,听在所讨执,以军法从事。其下霍荣国
以礠降。李正己攻拔德州,李忠臣攻卫,筑偃月壁河上。承嗣列将往往携阻,
杀数十人乃定。帝又遣御史大夫李涵督诸节度并力。承嗣遣裴志清等攻冀州,志
清以兵附成德,承嗣悉众围之,为宝臣所逐,火辎重,归于贝,计益穷,不知所
出,遣其下郝光朝奉表请委身北阙下。又使悦与卢子期将万人攻礠州,屯东山。
宣慰使韩朝彩等固守,兼训以万骑屯西山,成德、幽州各遣兵救礠。时承昭以
神策射生继进,入河东垒。诸军进讨,数有功,颇赏,天子使中人多出御服、良
马、黄白金万计劳赉,使人供帐高会。诸军少懈,而正己、宝臣二军会枣强,更
相见。会正己军辄引去,忠臣乃弃月垒,济河屯阳武。承昭使成德、幽州兵循东
山袭子期军,自闭壁以骄贼。子期分步骑万人环承昭壁,以兵四千乘高望麾而进。
河东将刘文英、辛忠臣等决战,而成德、幽州兵绕出子期后,于是围解。更阵高
原,诸将与承昭夹攻,大战临水,贼败,尸旁午数里,斩九千级、马千匹,执子
期及将士二千三百,旗纛器甲鼓角二十万。诸军乘胜进,距礠十里,暮而舍。
承昭举燧,朝彩出锐兵鼓噪薄魏营,斩首五百,悦惊,率馀兵夜走,尽弃旗幕铠
仗五千乘。成德将王武俊以子期归宝臣,宝臣方攻洺州,因以示城下,降之,复
徇瀛州,瀛州亦降。得兵万人,粟二十万石,献子期京师,斩之。
天子遣中人劳宝臣,不为礼,宝臣乃贰,反攻朱滔,与承嗣和,承嗣与之沧
州。正己又请天子许承嗣入朝。十一年,帝遣谏议大夫杜亚持节至魏受其降,许
阖门还京师,赦魏博所管与更始。承嗣逗留不至。其秋,复略滑州,败李勉兵。
会李灵耀以汴州叛,诏忠臣、勉、河阳马燧合讨。灵耀求救于魏,承嗣使悦将兵
三万赴之,败勉将杜如江、正己将尹伯良,死者殆半,乘胜屯汴北郛,与灵耀合。
燧、忠臣逆击,破之,悦脱身遁,斩获数万。灵耀东走,欲归承嗣,为如江所禽,
并魏将常准献京师。明年,承嗣上书请罪,有诏复官爵,子弟皆仍故官,复赐铁
券。
承嗣盗有贝、搏、魏、卫、相、礠、洺七州,而未尝北面天子。凡再兴师,
会国威中夺,穷而复纵,故承嗣得肆奸无怖忌。十四年死,年七十五,赠太保。
悦,蚤孤,母更嫁平卢戍卒,悦随母转侧淄、青间。承嗣得魏,访获之,年
十三,拜伏有礼,承嗣异之,委以号令,裁处皆与承嗣意合。及长,剽悍善斗冠
军中,贼忍狙诈,外饬行义,轻财重施,以钩美誉,人皆附之。承嗣爱其才,将
死,顾诸子弱,乃命悦知节度事,令诸子佐之。帝因诏悦自中军兵马使、府左司
马擢留后,俄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
悦始招致贤才,开馆宇,礼天下士,外示恭顺,阴济其奸。帝晚年尤宽弛,
悦所奏请无不从。德宗立,不假借方镇,诸将稍惕息。会黜陟使洪经纶至河北,
闻悦养士七万,辄下符罢其四万归田亩。悦即奉命,因大集将士,以好言激之曰:
“而等籍军中久,仰缣廪养父母妻子,今罢去,何恃而生?”众大哭。悦乃悉出
家赀给之,各令还部,自此,魏人德悦。
及刘晏死,藩帅益惧,又传言帝且东封泰山,李勉遂城汴州;而李正己惧,
率兵万人屯曹州,乃遣人说悦同叛。悦因与梁崇义等阻兵连和,以王侑、扈趯、
许士则为腹心;邢曹俊、孟希祐、李长春、符璘、康愔为爪牙。建中二年,镇州
李惟岳、淄青李纳求袭节度,不许,悦为请,不答,遂合谋同叛。会于邵、令狐
峘等表汰浮图,悦乃诈其军曰:“有诏阅军之老疾疲弱者。”繇是举军咨怨。
悦与纳会濮阳,纳分兵佐悦。
会幽州朱滔等奉诏讨惟岳,悦乃遣孟希祐以兵五千助惟岳;别遣康愔以兵八
千攻邢州;杨朝光以兵五千壁卢疃,绝昭义饷道。悦自将兵数万继进,又使朝光
攻临洺将张伾。伾固守,食且尽,赏赐不足,乃饰爱女示众曰:“库廪竭矣,
愿以此女代赏。”士感泣,请死战,大破悦军。有诏河东马燧、河阳李芃与昭义
军救伾。三节度次狗、明二山间,未进。伾急,以纸为风鸢,高百馀丈,过
悦营上,悦使善射者射之,不能及。燧营噪迎之,得书言“三日不解,临洺士且
为悦食。”燧乃自壶关鼓而东,破卢疃,战双冈,禽贼大将卢子昌而杀朝光,悦
遁保洹水。
于是曹俊为贝州刺史,乃承嗣时旧将,果而谋。悦未得志,召问计安出,对
曰:“兵法,十则攻,今公以逆干顺,势不敌也。宜留兵万人屯崞阝口,以遏西
师,则举河北二十四州,惟公所命。今攻临洺,粮竭卒老,不见其可。”悦所昵
扈趯、孟希祐等皆訾短之,故悦不听其言。燧等距悦军三十里,筑垒相望。悦与
纳合兵三万,阵洹水。燧引神策将李晟夹攻悦,悦大败,死伤二万计,引壮骑数
十夜奔魏,其将李长春拒关不内,以须官军。而三帅顿不进。明日,悦得入,杀
长春,持佩刀立军门,流涕曰:“悦藉伯父馀业,与君等同休戚。今败亡及此,
不敢图全。然悦久稽天诛者,特以淄青、恒冀子弟不得承袭,既弗能报,乃至用
兵,使士民涂炭。悦正缘母老不能自刭,愿公等斩悦首以取富贵,无庸俱死。”
乃自投于地。众怜,皆抱持之曰:“今士马之众,尚可一战,事脱不济,死生以
之。”悦收泪曰:“诸公不以悦丧败,誓同存亡,纵身先地下,敢忘厚意乎?”
乃断发为誓,将士亦断发,约为兄弟;乃率富民大家财及府库所有,大行赐与。
而李再春及其子瑶以博州降,悦从兄昂以洺州降,燧等受之、悦皆族昂等家。悦
自视兵械乏,众单耗,惧,不知所出,复召曹俊与之谋。曹俊为整军完垒以振士
气,群心复坚,后十馀日,燧等始进薄城下。
未几,王武俊杀惟岳,而深州降朱滔,滔分兵守之。天子授武俊恒州刺史,
以康日知为深、赵二州观察使。武俊恨赏薄,滔怨不得深州,悦知二将可间,乃
昽路使王侑、许士则说滔曰:“司徒奉诏讨贼,不十日,拔束鹿,下深州,惟岳
势蹙,故王大夫能得逆首。闻出幽州日,有诏破惟岳得其地即隶麾下,今乃以深
州与康日知,是朝廷不信于公也。且上英武独断,有秦皇、汉武风,将诛豪桀,
扫除河朔,不使父子相袭。又功臣刘晏等皆旋踵破灭,杀梁崇义,诛其口三百馀,
血丹汉江。今日破魏,则取燕、赵如牵辕下马耳。夫魏博全则燕、赵安,鄙州尚
书必以死报德。且合从连衡,救灾恤患,不朽之业也,尚书愿上贝州以广汤沐,
使侑等奉簿最孔目,司徒朝至魏则夕入贝,惟孰计之。”滔心素欲得贝,即大喜,
使侑先还告师期。
先是,诏武俊出恒冀粟三十万赐滔,使还幽州,以突骑五百助燧军。武俊惧
悦破,将起师北伐,不肯归粟、马。滔因使王郅说武俊曰:“天子以君善战,天
下无前,故分散粟、马以弱君军。今若举魏博,则王师北向,漳、滏势危。诚能
连营南旆,解田悦于倒县,大夫之利也,岂特粟不出窖,马不离厩,又有排危之
义,声满天下。大夫亲断逆首,血蔑衅衣袖,日知不出赵城,何功于国,而
坐兼二州。河北士以不得深州为大夫耻。”武俊既得深,亦喜,即日使使报滔。
于是滔率兵二万屯宁晋,武俊以兵万五千会之。悦恃救至,使康愔督兵与王
师战御河上,大败,弃甲走城。悦怒,闭门不内,蹈藉死堑中者甚众。其夏,滔、
武俊军至,悦具牛酒迎犒。燧等营魏河西,武俊、滔、悦壁河东,起楼橹营中,
两军相持,自秋汔冬。燧遣晟以兵三千,自邢、赵与张孝忠合攻涿、莫二州,以
绝幽、蓟路。
悦重德滔,欲推为盟主而臣之。滔不敢当,乃更议如七国故事。悦国号魏,
僣称魏王,以府为大名府,署子为府留后;以扈趯为留守,许士则为司武,曾穆
司文,裴抗司礼,封演司刑,并为侍郎;刘士素为内史舍人,张瑜、孙光佐为给
事中,邢曹俊、孟希祐为左右仆射,田晁、高缅为征西节度使,蔡济、薛有伦为
虎牙将军,高崇节知军前兵马,夏侯<赤真>为兵马使。晁以兵数千助李纳守郓。
明年夏,滔屯河间,留大将马寔以兵万人戍魏。会朱泚乱,帝出奉天,燧还太原,
武俊等皆罢,悦饯之,厚遗武俊、寔,官属皆有赠。
兴元元年,滔自将兵欲南度河助泚,使王郅见悦计事曰:“顷大王在重围,
孤与赵刻日赴王难以全魏、贝。今秦帝已据关中,孤以步骑十万与回纥趋东都相
应接,王能从孤济河,合势以取大梁,孤得西收巩、陕,与秦兵会,天下可定也。
则王与赵王永无南虑,为唇齿之国,幸速计之。”是时,悦闻天子已赦罪,复官
爵,心不欲行,重遽绝滔,阳遣薛有伦报滔如约。滔大喜,复使舍人李琯申固所
言,悦犹豫,许士则谏曰:“冀王勇决权略,一世之雄也,杀怀仙,屠希彩,
訹兄使如京师而夺之权,有恩者诛,同谋者覆,彼心腹渠可量哉?今大王之亲
不加泚,勇不加怀仙、希彩也,而念恩不已,拘挛匹夫义,出且见禽。彼得魏博,
北联幽蓟,南入梁、郑而与泚合,其理然也。大王不如伪许出迎,遣州县具牛酒,
至则以事自解,不可顾恩取祸也。”悦然之。先是,武俊阴约悦背滔,使相望。
及闻滔要悦西,使田秀驰说悦曰:’闻大王欲从滔度河,为泚掎角,非也。方泚
未盗京师时,滔为列国,且自高,如得东都,与泚连祸,兵多势张,返制于竖于
乎?今日天子复官赦罪,乃王臣,岂舍天子而北面滔、泚耶!愿大王闭垒不出,
武俊须昭义军出,为王讨之。”悦因秀还,具道其谋,而遣曾穆报滔。滔喜,自
河间悉师而南,逾贝州,次清河,使人报悦,悦不至。进屯永济,使王郅等督之
曰:“王约出馆陶与大王会,乃济河。”悦良久曰:“始约从王,今举军持悦曰:
‘魏比困侵掠,供拟屈竭。’以悦日拊循,犹恐人且携间,一日去城邑,朝出夕
变,且何归?不然,悦不敢背约。今遣孟希祐悉兵五千助王。”因使其属裴抗、
卢南史报命。滔怒骂曰:“逆虏前日求救,许我贝州,我不取;尊我为天子,我
与同为王;教我远来而不出。是贼不击,尚何诛?”乃囚抗等,使马寔取数县,
已而释抗还之,悦兵不敢出,遂围贝州。滔取武城,通德、棣,供军馈,尽囚诸
县官吏,唯清阳不下,滔围之。寔拔清平,杀五百人,俘男女赀财去。
于是李抱真、武俊约出兵救魏。会有诏拜悦检校尚书右仆射,封济阳郡王,
而给事中孔巢父持节宣劳。始悦阻兵凡四年,狂愎少谋,亟战数北,死者什八,
士苦之,且厌兵。既巢父至,莫不欣然。悦与巢父张饮,门阶皆彻卫。至夜分,
从弟绪与族人私语曰:“仆射妄起兵,几赤吾族。以金帛厚天下,而不至兄弟。”
或谏止之,绪怒,杀谏者,乃与左右逾垣入。悦方醉,寝酣。绪挺刃升堂,二弟
谏止,绪斩之,因手刺悦,并杀基母妻。悦死,年三十四。比明,以悦命召许士
则、蔡济计事,至则杀之。刘忠信者,悦常使防督绪直寝门,绪呼曰:“忠信刺
仆射,与扈趯反。”众执之,语曰:“无之。”支已殊绝。
绪字绪,承嗣第六子。悦待诸弟无所间,使绪主牙军,而凶险多过,尝笞勖
之。悦于饮食衣服,俭啬有节,绪常苦不足,颇怨望,故作难。悦既死,惧众不
附,以其徒数百将出奔,邢曹俊率众追还。绪乃下令军中曰:“我先王子,能立
我者赏。”众乃共推绪为留后,归罪扈趯,斩其首以徇。复杀悦亲信薛有伦等数
十人,因巢父遣使者听命天子。滔闻悦死,以兵五千合寔军,进攻魏州。寔濒王
莽河壁,南距河,东抵博州,杀略甚众。使人入魏招绪降。绪新篡,而寔围且急,
乃遣使以好言见滔,滔许与盟。曾穆劝绪绝滔,而绪部分亦定,乃乘城战,武俊、
抱真各脩好如悦时。诏即拜绪节度使。寔围魏凡三月,滔败走。
贞元元年,以嘉诚公主降绪,拜驸马都尉。李希烈平,以功赐一子八品官。
绪猜忌,杀兄弟姑妹凡数人。兄朝,仕李纳为齐州刺史。或言纳将入之魏以代绪,
绪厚赂纳,且召朝,朝以死请不行,乃送之京师,过滑,绪将篡取之,贾耽以兵
援接,乃免。
累迁检校尚书左仆射、常山郡王,又徙王雁门,实封五百户,加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暴疾死,年三十三,赠司空。少子季安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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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季安字夔。母微贱,公主命为己子,宠冠诸兄。数岁,为左卫胄曹参军、节
度副使。绪死时,年十五,匿丧观变,军中推为留后,因授节度使。除丧,加检
校尚书右仆射,进位检校司空,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季安畏主之严,颇循礼法。
及主薨,始自恣,击鞠从禽,酣嗜欲,军中事率意轻重,官属进谏皆不纳。
会诏中尉吐突承璀以神策兵讨王承宗,季安谋曰:“王师不跨河二十五年,
今越魏伐赵,赵诚虏,魏亦虏矣,奈何?”或请以五千骑决除君忧。季安曰:“
善,沮军者斩!”时幽州刘济将谭忠适使魏,闻之,入见季安曰:“往年王师取
蜀取吴,算不失一,是宰相谋也。今伐赵,不使耆臣宿将而付中臣,不起天下甲
而出秦甲,君知谁为之谋?此上自为谋,以夸服臣下。若师未叩赵,而先碎于魏,
是上之谋不及下,且能不耻!既耻且怒,必任智画,仗猛将,再举涉河。鉴前之
败,必不越魏诛赵;校罪轻重,必不先赵后魏。是上不上,下不下,当魏而来也。”
季安曰:“计安出?”忠曰:“王师入魏,君厚犒之。悉甲伐赵,而阴遗赵书
曰:‘魏若伐赵,为卖友;魏若与赵,为反君。卖友反君,魏不忍受。执事能弛
陴鄣,遗一城,魏得持之献捷天子以为符,此使魏北得以奉赵,西得以为臣,不
世之利也。’赵不拒君,则魏安矣。”季安然之,遣大将率兵会王师伐承宗,粮
饷自办,取堂阳以报,加太子太保。
有丘绛者,父时宾佐,与同府侯臧争权,季安怒,斥为下县尉,俄召还,先
坎道左,既至,生瘗之。忍酷无忌惮,大抵如此,死年三十二,赠太尉。
妻元谊女,召诸将立其子怀谏,最幼,不能事,政决于私奴蒋士则,数易置
诸将,军中怒,取田兴为留后,所谓田弘正者,以怀谏归第,杀士则等十馀人。
季安既葬,送怀谏京师,授右监门卫将军,宠锡蕃渥。绪弟缙、华显于朝。
缙字云长,贞元十年入朝,授左骁卫将军,封扶风郡公。元和中,拜夏绥银
节度使。始开元时,置宥州,扼寇路,久而废,缙复城之。王师伐蔡,缙上橐它
牛马助军。吐蕃寇丰州,缙设伏邀其归,俘斩过当。入为左卫大将军,李听代之。
听劾缙盗没军粮四万斛,强取羌人羊马,故吐蕃得乘隙。贬衡王傅。俄而吐蕃又
攻盐州,贬房州司马。长庆初,终左领军卫将军。华,太常少卿,尚永乐、新都
二公主。
田氏自承嗣至怀谏,四世,凡四十九年。
史宪诚,其先奚也,内徙灵武,为建康人。三世署魏博将,祖及父爵皆为王。
宪诚始以趫敢从父军,田弘正讨李师道,将先锋兵四千济河,拔城栅,师踵进,
乘胜逐北,傅郓堞。师道传首,以功兼御史中丞。
长庆二年,田布之自杀也,军乱且嚣。时宪诚为中军兵马使,颇言河朔旧事
以摇其众,众乃逼还府,擅总军务。穆宗以朱克融、王廷氵奏方盗幽、镇,未有
以制,即以节度使授之。宪诚外诧王命,而阴结幽、镇,依以自固。时李騕方乱,
私与交通,数助请旄节,城马头,具舟黎阳,示将济师者。会天子遣司门郎中韦
文恪宣慰,宪诚见使者礼倨,言辞悖慢。俄闻斩騕,更恭谨谓文恪曰:“我本奚,
如狗也,唯知识主,虽日加箠不忍离。”其谲狯类此。进检校司空。
与李全略为婚家,大和中,其子同捷反,潜以粮饷资之。文宗申约,使者相
望,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宪诚使大将至京师侦事,作谩言自大,宰相韦处厚
折其诈,遣去。宪诚惧,出兵从王师讨之,复遣大将丌志沼率师二万攻德州。时
王廷氵奏援同捷,阴诱志沼以利。志沼反,屯永济,兵锐甚,诸镇共御之。宪诚
告急,天子诏义武李听进讨。于是志沼与廷氵奏合兵劫贝州,为听所败,奔廷
氵奏。沧景平,宪诚不自安,请纳地,进检校司徒兼侍中,徙河中,封千乘郡公,
以李听代。
初,宪诚将以族行,惧魏军之留,问策于弟宪忠,宪忠教分相、卫,请置帅,
因以弱魏。复请诏听引军声图志沼而假道清河,帝从之。宪诚因欲倚听公去魏,
及听次清河,魏人惊,宪忠曰:“彼假道取贼,吾军无负朝廷,何惧为?”乃稍
安。然魏素聚兵清河,听至,悉出其甲,将入魏,魏军闻之惧,明日尽甲而出。
听按军馆陶不进。众谓宪诚卖己,曰:“绐我以沽恩耶?”夜攻杀之,并监军史
良佐,推何进滔为帅以请,诏赠宪诚太尉,实大和三年。宪诚起,凡七年,死。
何进滔,灵武人,世为本军校。少客魏,委质军中,事田弘正。弘正攻王承
宗,夜以兵压镇州。承宗使健将以铁冒面,引精骑千馀驰魏壁。进滔率猛士逐之,
几获,镇人大惧。从讨李师道,以功兼侍御史。宪诚死,军中传謼曰:“得何
公事之,军安矣!”进滔下令曰:“公等既迫我,当听吾令。”众唯唯。“孰杀
前使及监军者,疏出之。”凡斩九十馀人,释胁从者。素服临哭,将吏皆入吊。
诏拜留后,俄进授节度使。居魏十馀年,民安之。进累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开成五年死,赠太傅,谥曰定。
子重顺袭。武宗诏河阳李执方、沧州刘约谕朝京师,或割地自效,不听命。
时帝新即位,重起兵,乃授福王绾节度大使,以重顺自副,赐名弘敬。帝讨刘稹,
加东面诏讨使。弘敬倚稹相唇齿,无深入意,诏因称其事母孝,在军久,宜亟战。
弘敬亦自如。及王宰逾乾河攻泽州,天子虑稹起山东兵,命弘敬掎角塞其道,不
奉诏。王元逵克邢州,攻上党,弘敬不得已,乃出师。未几,宰统陈许兵假道收
磁州,弘敬惧,乃进战,拔平恩,诏检校尚书左仆射。泽潞平,加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懿宗初,兼中书令,封楚国公。咸通七年死,赠太师。
子全暤袭,明年,拜节度使。平庞勋,以功迁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母丧,纳所赐节,愿行丧,诏不许。全暤年少好杀戮,下有小罪,鲜纵贳,
人人危惧。后军中相传晙减粮帛,众遂叛,全暤单骑遁,众推韩君雄以总军事,
而杀全暤,实咸通十一年。诏赠太保。
自进滔至全暤,凡三世,四十二年。
懿宗更以普王为大使,擢君雄留后。君雄,魏州人。不五月,进副大使,三
迁检校司空。僖宗即位,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名允中。死年六十一,赠太尉。
子简,袭留后。俄授节度使,进累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魏郡王。
帝在蜀,天下乱,简恃强完,欲拓地,觊望非常。时诸葛爽为黄巢守河阳,简攻
之,爽走,即戍以兵,以略邢、洺而归。东攻郓,郓将曹存实出战,败死,其将
朱宣率众以守,久不下,爽乘其隙,复取河阳。简还攻之,爽迎击新乡,简大败,
乐彦禛以一军先还,简奔归,疽发背死。彦祯代之。再世,凡十二年。
彦祯者,亦魏人。简时,历博州刺史,下河阳有功,迁澶州。魏人立之,诏
检校工部尚书,领留后,进节度使,累加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彦祯喜儒术,引公乘亿、李山甫皆在幕府。嗣襄王煴之乱,彦祯使山甫往见
镇州王镕,欲合幽、邢、沧诸镇同盟拒贼,镕厚谢,卒不克。彦祯见王室微,颇
骄满不轨,大兴其众,城魏周八十里,一月毕,人怨其残。子从训,资凶悖,劫
王铎,取其家,魏人不直。又聚亡命五百人,号“子将”,出入卧内,军中藉藉
恶之。从训惧,易服奔近县,彦祯即以为六州指挥使、相州刺史,辇兵械泉布,
迹接于道,军中益贰。彦祯常梦解佩带覆而行,既寤,曰:“此神告我,下将有
背乎?”已而军乱,果囚彦祯,迫为桑门,寻杀之,推大将赵文<王弁>总留后。
从训求救于朱全忠,全忠为起师,次内黄。从训自相州以军三万傅城,文
<王弁>不敢出,众惧,杀之,更推罗弘信帅军。弘信出战,从训败,裒馀众壁洹水,
弘信遣将程公佐击斩之,枭首军门,实文德元年。彦祯起,凡七年。
罗弘信,字德孚,魏州贵乡人。善骑射,状貌雄伟。为裨将,主马牧。魏有
巫告弘信曰:“白头老人使谢君,君当有是地。”弘信曰:“神欲危我耶?”文
<王弁>死,众曰:“孰愿主吾军者?”弘信辄曰:“神命我矣!”众环视,以为宜,
遂立之。诏擢知留后,再迁节度使,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豫章郡公。
朱全忠讨黄巢,饷粟三万斛、马二百匹。秦宗权乱,复诏弘信以粟二万斛助
军,未输,检校工部尚书雷邺来责粟,弘信素胁于牙军,擅杀邺。全忠以檄谯让,
弘信不敢报。大顺初,全忠讨太原李克用,遣将赵昌嗣见弘信假粮马;又议屯邢、
洺,假道相、卫,弘信不纳。全忠使丁会、庞师古、葛从周、霍存等引万骑度河,
弘信壁内黄,凡五战皆败,禽大将马武等,乃厚币求和。方全忠图河北,欲结纳
弘信,乃还兵。
全忠攻兖郓,朱宣求援于克用,遣李存信率兵救之,请道屯莘,其下侵魏刍
牧,弘信不平。克用欲合镇、定兵营河曲,搤魏、滑路,弘信驰告全忠,请禁
游舸,绝往来。久之,魏人不至,全忠疑其绐,自将至滑州。弘信来告曰:“魏
人未动者,正欲缓图之。”全忠遂屯曹。太原将李瑭救宣,复壁莘,弘信厌其暴,
而瑭沟垒自固。全忠遣使谓曰:“晋人志并河朔,师还,为公忧之。”弘信乃攻
瑭,告全忠师期,全忠将趋滑为援,次封丘,而弘信已破瑭。克用怒,以兵掠魏
博。全忠将侯言屯洹水,克用兵数求战,言不敢出,全忠以葛从周代将。从周为
暗窦,每克用兵至,辄出精卒薄战,必捷。克用逾洹西北挑战,从周大破之,禽
其子落落,乃引去。然侵魏不已,大战白龙潭,弘信败,克用追薄魏门而还。弘
信乃乞师全忠,全忠遣将壁洹水救魏。克用游兵剽相、魏,民死十九,弘信不堪
其偪。光化元年,如全忠告亟。全忠复遣葛从周将兵追蹑,拔洺州,执其刺史邢
行恭;复攻邢,马师素自拔走;遂围礠州,袁奉韬自杀。不五日,取三州,斩
首二万级,禽其将百馀人,自是克用兵不出。
始全忠亟讨兖郓,惧弘信贰,故岁时赂遗良厚。弘信每有馈答,全忠引其使
北面拜受,兄事之,弘信以为厚己,故推心焉。
进累检校太师,守侍中,徙临清郡王。光化元年死,年六十三,赠太师,追
封北平王,谥曰庄肃。子绍威袭。
绍威字端己。少有英气,性精悍,吏事明办。既领留后,昭宗即诏嗣父节度,
加累检校太尉,号“忠勤宣力致圣功臣”。幽州刘仁恭引兵攻镇、冀,遂掠魏,
绍威告急于全忠,全忠自将与仁恭战内黄,日中,大破之,斩首三万级。葛从周
方守邢,亦败其众于魏县。仁恭以众十万陷贝州,全忠使李思安屯内黄,从周悉
军入魏。仁恭攻魏,从周以五百骑出斗,谓门者曰:“前有强敌,不可易。”命
阖扉。士死战,执仁恭将二人。仁恭使别将攻内黄,为思安所败。从周乘胜破八
壁,追北至临清。仁恭乃还沧州,与李克用图魏。绍威与全忠连兵伐沧州,从周
攻拔德州,进薄浮阳。仁恭以兵至,监军蒋玄晖请须其入壁,食尽可取。从周曰:
“兵在机,机在上将,岂监军所知!”逆战老鸦堤,破之,斩首五万,获其将百
馀人。又战唐昌范桥,六遇辄胜。仁恭约和,乃还。绍威德全忠,故奉事愈固。
全忠迁帝洛阳,命诸镇治宫阙,而绍威营太庙,加侍中,封邺王。
魏牙军,起田承嗣募军中子弟为之,父子世袭,姻党盘互,悍骄不顾法令,
宪诚等皆所立,有不慊,辄害之无噍类。厚给禀,姑息不能制。时语曰:“长安
天子,魏府牙军。”谓其势强也。绍威惩曩祸,虽外示优假,而内不堪。俄而小
校李公佺作乱,不克,奔沧州。绍威乃决策屠翦,遣杨利言与全忠谋。全忠乃遣
苻道昭将兵合魏军二万攻沧州,求公佺,又遣李思安助战,魏军不之疑。绍威子,
全忠婿也,会女卒,使马嗣勋来助葬,选长直千人纳盟器,实甲以入。全忠自滑
济河,声言督沧景行营。绍威欲出迎,假锐兵以入,军中劝毋出而止。绍威遣人
潜入库,断纮解甲,注夜,将奴客数百与嗣勋攻之,军趋库得兵,不可战,因夷
灭凡八千族,闉市为空。平明,全忠亦至,闻事定,驰入军。魏兵在行者闻变,
于是史仁遇保高唐,李重霸屯宗县,分据贝、澶、卫等六州。仁遇自称魏博留后,
全忠解沧州兵以攻高唐,仁遇引众走,为游骑所获,支解之,进拔博、澶二州。
李重霸走,俄斩其首,相、卫皆降。
绍威虽除其偪,然势弱,为全忠牵制,比州刺史矣,内悒悒悔恨。全忠兵在
沧州,绍威主馈輓,自邺至长芦五百里,不绝于道。全忠还,绍威建元帅行府,
极土木壮丽,全忠大悦。绍威间说曰:“邠、岐、太原皆狂谲,以复唐室为言。
王宜自取神器,专天下之望。”全忠归,乃受禅。
绍威多聚书,至万卷。江东罗隐工为诗,绍威厚币结之,通谱系昭穆,因目
己所为诗为“偷江东集”云。
赞曰:田承嗣几禽矣,李宝臣怒承倩而释魏。建中之际,三将军持锐躏血,
功无成者。四叛连势,兵结难作,天子不能守宗庙。传及弘正,去污入朝,数年
复乱,唐终不得魏。与夫竖刁乱齐,孰为轻重?

[发帖际遇]: 林风完成赞美飞天神龙洪安通巨侠的对联一副,得到赏赐银两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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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一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藩镇镇冀
李宝臣字为辅,本范阳内属奚也。善骑射。范阳将张锁高畜为假子,故冒其
姓,名忠志。为卢龙府果毅,常觇虏阴山,追骑及,射六人尽殪,乃还。为安禄
山射生,从入朝,留为射生子弟,出入禁中。禄山反,遁归,更为禄山假子,使
将骁骑十八人,劫太原尹杨光翙,挟以出,追兵万馀不敢逼。又督精甲军土门,
以扼井陉。事安庆绪为恒州刺史。九节度师围相州也,忠志惧,归命于朝,肃宗
即授故官,封密云郡公。史思明度河,忠志复叛,勒兵三万固守,贼将辛万宝屯
恒州相掎角。思明死,忠志不肯事朝义,使裨将王武俊杀万宝,挈恒、赵、深、
定、易五州以献。雍王东讨,开土门纳王师,助攻莫州。朝义平,擢礼部尚书,
封赵国公,名其军曰成德,即拜节度使,赐铁券许不死,它赍与不赀,赐姓及名。
于是遂有恒、定、易、赵、深、冀六州地,马五千,步卒五万,财用丰衍,益招
来亡命,雄冠山东。与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梁崇义相姻嫁,急热为表裹。先
是天宝中,玄宗冶金自为象,州率置祠,更贼乱,悉毁以为赀,而恒独存,故见
宠异,加赐实封。
始,宝臣与正己素为承嗣所易。其弟宝正,承嗣婿也,往依魏,与承嗣子维
击球,马骇,触维死,承嗣怒,囚之,以告宝臣,宝臣谢教不谨,进杖,欲使示
责,而承嗣遂鞭杀之,由是交恶。乃与正己共劾承嗣可讨状。代宗欲其自相图,
则势离易制,即诏宝臣与朱滔及太原兵攻其北,正己与滑亳、河阳、江淮兵攻其
南。师会枣强,椎牛飨军,宝臣厚赐士,而正己颇觳,军怨望,正己惧有变,即
引去。惟滔、宝臣攻沧州,历年未下,击宗城,残之,斩二千级。承嗣弟廷琳方
守贝州,遣高嵩岩将兵三千戍宗城,宝臣使张孝忠攻破之,斩嵩岩,逸所执将四
十馀人。会王武俊执贼大将卢子期,遂降洺、瀛。当是时,河南诸将败田悦于陈
留,正己取德州,欲颇穷讨。承嗣惧,乃甘言绐正己,正己止屯,诸军亦莫敢进。
于是天子遣中人马希倩劳宝臣,宝臣归使者百缣,使者恚,抵诸道,宝臣顾
左右愧甚。诸将已休,独武俊佩刀立所下,语之故。武俊计曰:“赵兵有功尚尔,
使贼平,天子幅纸召置京师,一匹夫耳。”曰:“奈何?”对曰:“养魏以为资,
上策也。”宝臣曰:“赵、魏有衅,何从而可?”对曰:“势同患均,转寇雠为
父子,咳唾间耳。朱滔屯沧州,请禽送魏,可以取信。”宝臣然之。
先是,承嗣知宝臣少长范阳,心常欲得之。乃勒石若谶者瘗之境,教望气者
云有王气。宝臣掘得之,文曰:’二帝同功势万全,将田作伴入幽燕。”“帝”
谓宝臣与正己为二。而阴使客说曰:“公与滔共攻沧,即有功,利归天子,公于
何赖?诚能赦承嗣罪,请奉沧州入诸赵,愿取范阳以报。公以骑前驱,承嗣以步
卒从,此万全势也。”宝臣喜得沧州,又见语与谶会,遂阴交承嗣而图幽州,承
嗣陈兵出次以自验。宝臣谬谓滔使曰:“吾闻朱公貌若神,愿绘而观可乎?”滔
即图以示之。宝臣置图射堂,大会诸将,熟视曰:“信神人也!”密选精卒二千,
夜驰三百里欲劫滔,戒曰:“取彼貌如射堂者。”时二军不相虞,忽闻变,滔大
骇,战瓦桥,败,衣佗服得脱,禽类滔者以归承嗣。承嗣知衅成,还军入堡,使
人谢宝臣曰:“河内方有警,未暇从公。石谶,吾戏为耳!”宝臣惭而还。俄进
封陇西郡王,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德宗立,拜司空。
宝臣晚节尤猜忌,自顾子惟岳且暗弱,恐下不服,即杀骨鲠将辛忠义、卢俶、
许崇俊、张南容、张彭老等二十馀人,籍入其赀,众乃携贰。宝臣既贮异志,引
妖人作谶兆,为丹书、灵芝、朱草,斋别室,筑坛置银盘、金匜、玉?,猥曰:
“内产甘露液神酒。”刻玉印,告其下曰:“天瑞自至。”众莫敢辨者。妖人复
言:“当有玉印自天下,海内不战而定。”宝臣大悦,厚赍金帛。既而畏事露且
诛,诈曰:“公饮甘露液,可与天神接。”密置堇于液,宝臣已饮即瘖,三日死,
年六十四。惟岳悉诛杀妖人,时建中二年也。遗表请以惟岳领军,诒书执政诿家
事,归节于朝,诏赠太傅。
惟岳少为行军司马、恒州刺史,宝臣死,军中推为留后,求袭父位,帝不许。
趣护丧还京师,以张孝忠代之。田悦为请,不听。遂与悦、李正己谋拒命。府小
史胡震、私人王他奴等专画反计。府属邵真泣曰:“先公位将相,恩甚厚,而大
夫违命縗绖中,愚固惑焉。魏近且与国,不可遽绝,绝之速祸,请厚礼遣其使,
徐更图之;齐远而交疏,不如械使者送京师,且请致讨。上嘉大夫忠,所请宜许。”
惟岳寤,使真作奏。震与将吏议不可,惟岳又从之。其舅谷从政,豪俊士也,
切谏不纳。
于是张孝忠以易州归天子,天子诏朱滔与孝忠合兵讨惟岳,尽赦吏士,购惟
岳首有赏。惟岳与滔战束鹿,大奔。遂围深州。明年正月,率兵万馀,使王武俊
争束鹿,田悦亦遣孟祐来助。武俊以精兵先陷阵,师却。滔缋帛为狻猊,使壮士
百人蒙以噪,趋惟岳军,马骇军乱,因大败,火其营去。于是深州日急,悦亦婴
城矣。惟岳惧,召真议遣使诣河东马燧,令其弟惟简见帝,斩大将谢罪,以兵属
郑诜,身朝京师。孟祐知其谋,走告悦,悦使扈岌来让曰:“敝邑暴兵,本为君
索命节,岂为叛逆耶?虽见破于马燧,而感激士大夫乘城拒守,以为后图。今君
信邵真谗间,欲归悦之罪,以自湔荡,何负而然!不则遣祐还军,无遗王师禽。
若能诛真以徇,请事公如初。”惟岳懦不能决,毕华见曰:“大夫与魏盟未久,
魏虽被围,彼多蓄积,未可下。齐兵劲地广,裾带山河,所谓东秦险固之国,与
相持维,足以抗天下。夫背义不详,轻虑生祸。且孟祐骁将,王武俊善战,前日
逐滔,滔仅免,今合两将,破滔必矣。惟审图之!”惟岳见深围未解,畏祐还,
乃斩真以谢悦。明日复战,又大败。而康日知举赵州听命,惟岳益困,乃付牙将
卫常宁兵五千,而俾王武俊骑八百攻日知。
武俊才雄,素为惟岳忌,及师行,谓常宁曰:“大夫信谗,吾朝不图晏,是
行胜与否,吾不复入恒矣!将以身托定州张公,安能持颈就刀乎?”常宁与副李
献诚曰:“君不闻诏书乎?斩大夫首以其官畀之。观大夫势终为滔灭,若倒戈还
府,事实易图,有如不捷,张公可归也。”武俊然之。惟岳使要藉官谢遵至武俊
壁议事,武俊与谋,使内应。至期,启城门,武俊入,杀人廷中,无亢者。乃传
令曰:“大夫叛命,今且取之,敢拒者族!”士不敢动。武俊使裨校任越牵惟岳
出,缢之戟门下,并杀郑诜、他奴等数十人,使子士真传首京师。帝尽赦其府将
士,给部中租役三年。
真始事宝臣,掌文记,武俊表其忠,赠户部尚书。其息吕擢冀州长史。
常宁在武俊时用事,为内史监,其后谋乱,诛。
惟岳异母兄惟诚,尚儒术,谦裕,宝臣爱之,使决军事,以惟岳正嫡,固让
不肯当。其妹妻李纳,故宝臣请惟诚复故姓,而仕诸郓,为纳营田副使,四为州
刺史。
初,惟岳叛,弟惟简以家僮票士百馀奉母郑奔京师,帝拘于客省。及出奉天,
惟简将赴难,谋于郑,郑曰:“尔父立功河朔,位宰相,身未尝至京师,兄死于
人手。尔入朝,未识天子,不能效忠,吾不子汝矣!”督其行曰:“而能死王事,
吾不朽矣!”乃斩关出,道更七战,得及行在。帝见厚抚之,拜太子谕德,讨贼
有功。帝徙山南,惟简以三十骑从,夜失道,驰至盩厔西,闻中人语,问天子所
在,密语曰:“上在此。”帝见之流涕,执其手曰:“尔有母,乃能从朕耶?”
对曰:“臣誓以死!”比明,北方有尘起,帝忧。惟简登高曰:“浑瑊以骑来。”
瑊至,遂决趋兴元,惟简前导。及帝还,封武安郡王,号元从功臣,图形凌烟阁,
赐铁券。宪宗时,为左金吾卫大将军,长史万国俊夺兴平民田,吏畏不敢治,至
是诉于惟简,即日废国俊,以地与民。出为凤翔节度使,市耕牛佃具给农,岁增
垦数十万亩。卒,年五十五,赠尚书右仆射。
子元本,轻薄无行。长庆末,与薛浑私侍襄阳公主,事败,主幽禁中,元本
以功臣子,贷死,流岭南。弟铢,好学多识,有儒者风。
王武俊字元英,本出契丹怒皆部。父路俱,开元中,与饶乐府都督李诗等五
千帐求袭冠带,入居蓟。武俊甫十五,善骑射,与张孝忠齐名,隶李宝臣帐下为
裨将。宝应初,王师入井陉,武俊谓宝臣曰:“以寡敌众,曲遇直,战则离,守
则溃,锐师远斗,庸可御乎!”宝臣遂以恒、定等五州自归,共平馀贼,武俊谋
也。奏兼御史中丞,封维川郡王。其子士真,亦沈悍有断,宝臣倚爱,出入帐中,
以女妻之。宝臣以疑杀许崇俊等,士真密结左右,故武俊免于难。
惟岳拒命,或言武俊有他志,武俊知之,出入导从才一二,未尝接宾客。惟
岳虽内疑,然见其屈损,又惜善斗,末忍杀。康日知以赵州降,惟岳谋伐之,皆
曰:“武俊故心膂,先君命之使佐大夫,而士真又大夫女弟婿,今事急,宜去猜
嫌以任之,不然,尚谁使?”乃遣与卫常宁将兵往。因谋执惟岳,而日知亦遣人
邀说以祸福,武俊乃还兵,使人谓惟岳曰:“大夫与齐、魏同恶,今魏兵已败,
齐为赵州所限,幽州兵近在定,三军且救死。闻有诏召大夫,宜亟归。”惟岳惶
遽出,遂缢。即遣其属孟华奏天子。华辩对称旨,德宗擢为兵部郎中,授武俊检
校秘书监兼御史大夫、恒冀观察使。
是时,惟岳将杨政义以定降,杨荣国以深降,朱滔受而戍之。帝以定赐张孝
忠,而日知为深赵观察使。武俊怨不得节度而失赵、定,滔亦怨失深州,二人相
结。武俊即缚使者送滔,与之叛。帝闻,诏华谕解,不听。
时马燧、李抱真、李芃、李晟讨田悦,悦方困,武俊、滔救之,屯连箧山。
帝诏李怀光督神策兵助讨贼,军就舍,气锐甚,谓燧曰:“奉诏毋养寇,及壁垒
未成击之,可灭也。”乃纵兵入滔壁,杀千馀人。悦军既屡北,不能阵。怀光缓
辔观之,武俊乘其怠,使赵万敌等以二千骑横突,而滔军踵驰,王师乱,相蹈藉
死,尸梗河为不流。怀光还走壁。武俊夜决河注王莽渠,断燧饷路。燧计穷,而
与滔素姻家,乃遣使谩谢滔曰:“老夫不自量,与诸君遇。王大夫善战,天下无
前,吾固宜败,幸公图之,使老夫得还河东,诸将亦罢兵,吾为言天子,以河北
地付公。”滔亦阴忌武俊胜且不制,即谓武俊曰:“王师既败,马公卑约如此,
不宜迫人以险。”答曰:“燧等皆国名臣,连兵十万,一战而北,贻羞国家,不
知何面目见天子耶?彼行不五十里,必反拒我。”滔固许之。燧至魏县,坚壁自
固,师复振。滔惭谢,嫌隙始构矣。武俊使张钟葵攻赵州,日知斩其首以闻。于
是武俊与田悦等擅相王。武俊国号赵,以恒为真定府,命士真留守兼元帅;以毕
华、郑儒为左右内史,王士良司刑,王佑司文,士清司武,并为尚书;士则司文
侍郎,宋端给事中,王洽内史舍人,张士清执宪大夫,卫常宁内史监,皇甫祝尚
书右仆射,馀以次封拜。
建中四年,抱真使客贾林诈降武俊,既见,曰:“吾来传诏,非降也。”武
俊色动,林曰:“天子知大夫登坛建国抚膺顾左右曰:‘我本忠义,天子不省,
故至是。’今诸军数表大夫至诚,上见表动色曰:‘朕前误无及矣。朋友失意尚
可谢,朕四海主,毫芒过失,返不得自新耶!’今大夫亲断逆首,而宰相阇于事
宜,国家与大夫乌有细故哉?朱滔以利相动,公何取焉?诚能与昭义同心,旷然
改图,上不失君臣之义,下以为子孙计。”武俊曰:“仆虏人也,尚知抚百姓,
天子固不务杀人以安天下。今山东连兵比战,骨尽暴野,虽胜尚谁与居?今不惮
归国,业与诸军盟,虏性朴强,不欲曲在我,天子若能以恩荡刷之,我首倡归命,
有不从者,奉辞伐之,河北不五十日可定。”会帝出奉天,抱真将还泽潞,悦说
武俊、滔踵袭之。林曰:“夫退军,前辎重,后锐师,人心固壹,不可图也。使
战胜得地,利归于魏,不幸丧师,赵受其灾。今沧、赵乃故地,故不取之?”武
俊遂引而北,林复激之曰:“公异邦豪英,不应谋中夏。燕、魏幽险,彼王室强
则须公之援,削则己欲并吞。且河北惟有赵、魏、燕耳,滔乃称冀,心图公冀州
矣。使滔能制山东,大夫当臣事之,否则见攻。能臣滔乎?”武俊投袂曰:“二
百年天子犹不能事,安能臣竖子耶!”乃定计通好抱真,而约马燧盟。
兴元元年赦天下,武俊大集其军,黜伪号。诏国子祭酒董晋与中人宣慰,拜
检校工部尚书、恒冀深赵节度使,又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幽州卢
龙节度使、琅邪郡王。
是时,滔悉幽、蓟兵与回纥围贝州,将绝白马津,南趋洛,李怀光据河中,
李希烈陷汴,南略江淮,李纳方叛,唯李晟军渭上。羽书调发天下十之三,人心
惴恐。及田绪杀悦,林复说武俊曰:“滔素欲得魏博,会悦死,魏人气闉,公不
救,魏且下。滔益甲数万,张孝忠将北面事滔,三道连衡,济以回纥,长驱而南,
昭义军必保山西,则河朔举入滔矣。今魏尚完,孝忠未附,公与昭义合兵破之,
声振关中,京邑可坐复,天子反正,不朽之业,谁与公参!”武俊大喜,与抱真
相闻,自将屯南宫,抱真屯经城,两军相距十里而舍。武俊潜会抱真于军,陈说
忼慨,抱真亦倾意结纳,约为兄弟,遂俱东壁贝州,距城三十里止。滔欲迎战,
武俊戒士饱食曰:“军未合,毋妄动!”遣赵琳、赵万敌兵五百蔽林以待。滔使
票将马寔、卢南史阵而西,李少成引回纥翼之。日中兵接,武俊与子士清引精骑
望少成军,抱真次之,滔驰骑二百出武俊东南,乘高鼓噪。武俊使步兵决战,而
自以骑当回纥,勒兵避其锐。回纥马怒突而过,未及返,武俊急击,琳等兵亦出,
回纥惊,中断,遂先奔。初,滔兵蹙武俊军,不能伤,回纥既却,即欲引还,因
嚣不能止,军大奔,滔走还壁。武俊中流矢,谓抱真曰:“士少衰,盍以骑济师,
巢穴可覆也。”抱真使来希皓率劲骑薄滔营,卢玄真乘其后,滔惧,引众去,希
皓迫之,武俊邀于隘,滔大败,免者八千人。会夜,各按屯,武俊营滔东北,抱
真营西北。滔知不支,夜半焚车粮,遁归幽州,火如昼,师大噪,其声殷地。抱
真以山东蝗,食少,归于潞,武俊亦还。
会有诏复滔官爵,武俊上还幽州卢龙节度。又诏以恒州为大都督府,即授武
俊长史,赐德、棣二州,以士真为观察使、清河郡王。天子至自梁,遇武俊益厚,
子弟虽襁褓,悉官之。俄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得建庙京师,有司供拟。
武俊善射,尝与宾客猎,一日射鸡兔九十五,观者骇伏。贞元十七年死,年
六十七。群臣奉慰天子,如浑瑊故事,赠太师。有司谥威烈,帝更为忠烈。士真
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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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士真,其长子也。少佐父立功,更患难。既得节度,息兵善守,虽擅置吏,
私赋入,而岁贡数十万缗,比燕、魏为恭。元和初,即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四
年死,赠司徒,谥曰景襄。军中推其子承宗为留后。
始,河北三镇自置副大使,常处嫡长,故承宗以御史大夫为之。及总留事,
宪宗久不报,伺其变。承宗数上疏自言。帝闻刘济、田季安俱大病,议更建节度。
翰林学士李绛曰:“镇州世相继,人所狃习,惟拒命则讨之。且诸道之赏馈百万
士,又燕、魏、淄青,势同必合。方江、淮水潦,财力刓困,宜即诏承宗嗣领。
季安等虽病,徐图所宜。定四方有天时,不可速也。”帝然之,欲析镇分建节度,
使承宗岁输赋如李师道。绛曰:“假令承宗奉诏,诸道以割地同怨,是官爵虚出
而无当也。不如令使者谕之,无出上意。”帝乃诏京兆尹裴武慰抚,承宗奉诏恭
甚,请上德、棣二州,遂以检校工部尚书嗣领节度,而以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
军节度使,统德、棣。
昌朝,嵩子也,与承宗故姻家,帝因欲离其亲将,故命之。诏未至,承宗驰
骑劫而归,囚之。诏更用棣州刺史田涣为二州团练守捉使,遣中人传诏令归昌朝,
承宗拒命,帝怒,诏削官爵,遣中人吐突承璀将左右神策,率河中、河阳、浙西、
宣歙兵讨之。赵万敌者,故武俊将,以健斗闻,士真时入朝,上言讨之必捷,令
与承璀偕。有诏:“武俊忠节茂著,其以实封赐子士则,毋毁坟墓。”
承璀至军,无威略,师不振。神策大将郦定进号骁将,以禽刘辟功,王阳山
郡,至是战北,驰而偾,赵人曰:“郦王也”,害之,师气益折。及吴少诚死,
李绛奏:“蔡无四邻援,攻讨势易,不如赦承宗,专事淮西。”帝不听。昭义节
度使卢从史市承宗,外自固,内实与之。太常卿权德舆谏曰:“神策兵市井屠贩,
不更战阵,恐因劳惮远,溃为盗贼。恒冀骑壮兵多,攻之必引时月,西戎乘间,
则禁卫不可顿虚。山东,疥癣也;京师,心腹也。不可不深念。且师出半年,费
缗钱五百万。方夏甚暑水潦,疾疫且降,诚虑有溃桡之变。”又言:“山东诸侯,
皆以息自副,人心不远,谁肯为陛下尽力者。又卢从史倚寇为援,訹承璀邀宠
利,宜召行营善将,令倍驿驰,度至半道,授以泽潞,而徙从史它镇,破其奸图,
然后赦承宗,众情必服。”帝未许。
五年,河东军拔其一屯,张茂昭破之木刀沟;帝患从史诈,卒以计缚送京师;
刘济又拔安平。承宗惧,遣其属崔遂上书谢罪,且言:“往年纳地,迫三军不得
专,而为卢从史卖以求利,愿请吏入赋得自新。”是时宿师久无功,饷不属,帝
忧之。而淄青、卢龙数表请赦,乃诏浣雪,尽以故地畀之,罢诸道兵。昌朝归京
师,授右武卫将军。承宗见兵薄境,已而罢,归罪从史,得不诘,自谓计得,謷
然无顾惮。
七年,军库火,器铠殆尽,杀守吏百馀人,不自安。及吴元济反,承宗与李
师道上书请宥,教其将尹少卿为蔡游说,见宰相语不逊,武元衡怒,叱遣之。承
宗怨甚,与师道谋,遣恶少年数十曹伏河阴,乘昏射吏,吏奔溃,因火漕院,人
趣火所,斗死者十馀辈,县大发民捕盗,亡去不获,凡败钱三十万缗、粟数万斛。
未几,张晏等贼宰相元衡,京师大索,天子为旰食。承宗尝疏元衡过咎,留中。
至是帝出表示群臣大议,咸请声其罪伐之。诏乃绝承宗朝贡,窜其弟承系、承迪、
承荣于远方,以博野、乐寿故范阳地,命归刘总。而所遣盗处处窃发,断建陵门
戟,燔献陵寝宫,伏甲欲反洛阳,不克。承宗数出兵掠邻鄙,田弘正上言承宗宜
诛,帝使率师压境。承宗揣诏旨兵不即进,即肆剽沧、景、易、定间,人苦之。
十一年,诏削爵,以实封赐土平,使奉武俊后。令河东、义武、卢龙、横海、
魏博、昭义六节度兵进讨,大抵数十万,环地数千里,以分其势。然营屯离置,
主约不得一,故士观望,独昭义郗士美薄贼境,贼不敢犯。始,承宗不能叶诸父,
皆奔京师。士则为神策大将军,闻其叛,请占数京兆,裴度请用为邢州刺史,使
隶昭义,以倾赵人。有王怡者,武俊从子,为承宗守南宫,士则招之,约归命,
谋泄遇害;子元伯奔还,擢监察御史,诏赠怡尚书左仆射。
明年元济平,承宗大恐,使牙将石泛奉二子至魏博,因田弘正求入侍,且请
归德、棣二州,入租赋,待天子署吏。弘正遣知感、知信诣阙下请命。前此,帝
使尚书右丞崔从赐诏书许自新,承宗素服待罪。及是乃诏复官爵,以华州刺史郑
权为横海节度使,统德、棣、沧、景等州,复承宗实封户三百,以所部饥,赐帛
万匹。李师道平,奉法益谨,表所领州录事、参军、判司、县主簿、令,皆丐王
官。
十五年死,赠侍中。军中推其弟承元为留后。承元不敢世于镇,诏用为义成
军节度使,事见本传。
王廷凑,本回纥阿布思之族,隶安东都护府。曾祖五哥之,为李宝臣帐下,
骁果善斗,王武俊养为子,故冒姓王,世为裨将。
廷凑生骈胁,沈鸷少言,喜读《鬼谷》、兵家诸书。王承宗时,为兵马使。
田弘正至镇州,诏以度支缗钱百万劳军,不时致,廷凑暴其稽以观众心,众果怨,
由是害弘正,自称留后,胁监军表请节。又取冀州,杀刺史王进岌。穆宗怒,以
弘正子布为魏博节度使,率军进讨,仍敕横海、昭义、河东、义武军并力。于是
大将王位等谋执廷凑,不克,死者三千馀人。会朱克融囚张弘靖,以幽州乱,乃
合从拒王师。
有诏议攻讨先后,剑南东川节度使王涯以为“范阳乱非宿谋,可先事镇州,
又有魏博之怨,济以晋阳、沧德,掎角而进。夫用兵若斗然,先扼喉领。今瀛莫、
易定实贼咽喉,宜屯重兵,俾死生不得相闻,间谍不入,此莫胜之策。”帝乃诏
义武节度使陈楚闭境,督诸军三道攻。而沧德乌重胤最宿将,当一面。裴度以河
东节度使兼幽、镇招抚使,屯承天军。重胤知时不可,案兵未肯前,帝浮于听受,
锐克伐,更以深冀行营节度使杜叔良代之。叔良素结中人,入见帝,大言曰:“
贼不足破!”会度逐廷凑兵于会星,又入元氏,焚壁二十二。叔良率诸道兵救深
州,战博野,大奔,失所持节,以身免,贬归州刺史。叔良者,将家子,本以附
会至灵武节度使,坐不职罢,复阶贵近,帅沧景。廷凑知其怯,故先犯之,师由
是败。
当是时,帝赐赉无艺,府帑空,既集诸道兵,调发火驰,民不堪其劳。仰度
支者大抵兵十五万,有司惧不给,置南北供军院。既薄贼鄙,饷道梗棘,樵苏不
继,兵番休取刍蒸。廷凑乘间夺转运车六百乘,食愈困,至所须衣帛,未半道,
诸军强取之,有司弗能制。其县师深入者,不得衣食。又监军宦人,悉取精票士
自随,疲琐者备行阵,战辄溃。二贼众不过万馀,王师统制不一,讫无功。宰相
不知兵,为异议摇訹,裁报乖戾,深州围益急。
明年,魏牙将史宪诚叛,田布众溃于南宫。帝不得已,乃赦廷凑,检校右散
骑常侍、成德军节度使。会牛元翼出奔,廷凑遂取深州,诏兵部侍郎韩愈慰其军。
廷凑既原,则稍挺,与克融、宪诚深相结,为辅车援。沧州李全略死,子同
捷求袭,文宗不许,更授兖海节度使。同捷逆命,乃以珍币子女厚结廷凑,帝虞
其变,故授检校司徒。及幽、魏、徐、兖兵讨同捷,廷凑桡魏北鄙以牵制之,而
馈沧景鹾粮,囚邻道使者不遣。帝怒,诏绝其输贡。于是易定、柳公济战新乐,
斩首三千级。昭义刘从谏战临城,败之,引漳注深、冀。有诏:“同捷乱,廷凑
同恶,宜削官爵,诸道以兵进讨,有能斩廷凑者,赐钱二万缗,优畀之官;以州
镇降者,等差为比。”公济再战行唐,皆克,焚栅十五。廷凑射蜡书求救于幽州,
行营李载义获之;又纳魏叛将丌志沼。会同捷平,廷凑稍畏,表上景州,而弓高、
乐陵、长河三县固守,复上书谢。帝方厌兵,赦之,悉复官爵,还所上州。久之,
进兼太子太傅、太原郡公。
镇冀自惟岳以来,拒天子命,然重邻好,畏法,稍屈则祈自新。至廷凑凑资
凶悖,肆毒甘乱,不臣不仁,虽夷狄不若也。大和八年死,赠太尉。军中以元逵
请命,帝听袭节度。
元逵,其次子也。识礼法,岁时贡献如职。帝悦,诏尚绛王悟女寿安公主。
元逵遣人纳聘阙下,进千盘食、良马、主妆泽奁具、奴婢,议者嘉其恭。其后刘
稹叛,武宗诏元逵为北面招讨使。诏下,即日师引道,拔宣务壁,破援军尧山,
攻邢州降之,累迁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稹平,加兼太子太师,封太原
郡公,食实封户二百,进至兼太傅。大中八年死,年四十三,赠太师,谥曰忠。
子绍鼎袭,字嗣先,累擢检校尚书左仆射。其为人淫湎自放,性暴,厚裒敛,
升楼弹射路人以为乐。众忿其虐,欲逐之。会病死,赠司空。
子幼未能事,宣宗以元逵次子绍懿为留后以嗣,俄为节度使,累封太原县伯,
加检校司空。政简易,咸通七年死,赠司徒。以绍鼎子景崇嗣。初,绍懿病笃,
召景崇曰:“先君以政属我,须尔长,将授之。今疾甚,尔虽少,勉总军务,礼
藩邻,奉朝廷,则家业不坠矣。”监军上状,懿宗悦,擢景崇为留后,寻进节度
使。
景崇,字孟安,以公主嫡孙,尤被宠。庞勋反,景崇遣兵会王师平贼,进检
校尚书右仆射。主薨,谥曰章惠,景崇居丧如礼。母张卒,号慕羸惙,当时称
之。以政委宾佐,检戒亲属不得与。尝欲引母昆弟为牙将,其佐张位曰:“军中
用人,有劳有能,若私其人,厚畀田宅禄食可也,何必以官。”景崇谢。进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封赵国公。乾符五年,进王常山。
黄巢反,帝西狩,伪使赍诏至,景崇斩以徇,因发兵驰檄诸道,合定州处存
连师西入关,问行在,贡输相踵。每语及宗庙园陵,辄流涕。
蔚州刺史苏祐为沙陀所攻,乞师于幽州,屯美女谷,兵不利。祐将出奔,会
诏徙濮州刺史,拥兵之官,道于镇,景崇馆于灵寿,肆其下剽夺,景崇杀之。
嗣节度凡十四年,十三迁至检校太傅。中和三年死,年三十七,赠太傅,谥
曰忠穆。子镕。
镕年十岁,军中推为留后,授检校工部尚书。李克用、杨复光攻黄巢,镕凡
再馈粟以济师。僖宗还自蜀,献马牛戎械万计。
于是克用方击孟方立于邢州,镕归刍粮。邢州平,克用遂谋山东,屯常山西,
引轻骑涉滹沱谍军,会大澍,平地水出,镕兵奄至,克用匿林中以免。是时,幽
州李匡威亦谋取易、定分其地。王处存方厚事克用,克用宠将李存孝已拔邢,则
略镕南鄙,别将李存信等出井陉会之。镕侵尧山,存孝击败之,遂至深、越。镕
求救于匡威。存孝方攻临城等数县,闻匡威屯鄗,引师去。存信素忌存孝,妄
曰“无击贼意。”克用信之。存孝,飞狐人,所谓安敬思者,善骑射,攻葛从周,
败张浚、韩建,数有奇功。至是惧谗,挈邢州归朱全忠,并结镕为助。天子诏出
镇、幽、魏兵援之。景福元年,克用假道于镕,以讨存孝,镕不答,乃与处存连
兵侵镕,拔坚固镇,攻新市。镕禽克用将薛万金。匡威以兵三万救镕。克用自攻
常山,度滹沱。镕引骑十万夜济礠水,袭败之,斩二万级,夺铠器三百乘,克
用退壁栾城。天子有诏和解三镇,克用还,然未得志,故复伐镕。匡威以五千骑
败克用于元氏,镕具牛酒会匡威槁城,饷金二十万以谢。
俄而匡威为弟匡筹所逐,镕德其助己,迎而馆之。匡威亲忌日,镕往吊,伏
起,杀其府属杨洽及亲吏淡从,有甲者牵镕袖。匡威曰:“与我四州,可不死!”
镕许之。将镕入牙城,镇军噪而阖左门,坎垣出战。会大雨风,木拔瓦飞。兵相
接,有屠者墨君和袒而薄贼,众披靡,乃挟镕逾城入。既免,赏千金,与第一区,
约宥十死。匡威走东园,兵围之,与从事李抱贞俱死。明日,镕以礼敛匡威,素
服哭诸廷,遣使告匡筹。匡筹怒,移书诘兄所以死状,表天子请讨镕,诏止之。
又诏朱全忠平幽、镇怨。
克用闻匡威死,自率兵傅城下。镕大惊,纳缣二十万,乃退。匡筹攻乐寿、
武强,克用出缚马关,败镇兵于平山,因进攻镕外垒。镕内失幽州助,因乞盟,
进币五十万,归粮二十万,请出兵助讨存孝,乃得解。
克用屯栾城,存信屯琉璃陂,为邢人夜袭其营,存信军乱,不克追。克用进
薄邢,环城为沟堞,欲示久围者;城中兵数出,沟垒不可成。裨将袁奉韬绐存孝
曰:“君所畏唯王耳,王欲沟堞成则西归,公何不听之?”存孝兵不出,垒成,
攻益急,城中食尽。存孝登城哭曰:“我误计,使我生见王,死不恨!”克用遣
家妪招之,存孝出,泥首言为存信诬构,克用曰:“尔与镕书,骂我多矣!”轩
而尸于市。
光化中,全忠讨幽州刘仁恭,镕遣兵屯蓚城,俄而仁恭败,击其归,得十八。
全忠既取邢、洺、礠,又得潞,因图河东。使罗绍威讽镕绝太原,共尊全忠。
镕猗违,全忠不悦。会克用将李嗣昭攻洺州,全忠自将击走之,得镕与嗣昭书,
全忠怒,引军攻镕,次元氏。镕谓其属曰:“国危矣,奈何?”周式请见全忠,
可以口舌罢也,许之。全忠迎折曰:“尔公朋附太原,今无赦矣!”即出书示式
曰:“嗣昭在者,宜速遣。”式曰:“王公所与和者,息人锋镝间耳。况继奉天
子诏和解,能无一番纸坠北路乎?太原与赵本无恩,嗣昭庸肯入耶?公为唐桓、
文,方以仁义成霸业,宁困人于险耶?”全忠喜,把式袂曰:“吾特戏耳!”延
入帐中,议脩好。镕以币二十万赂师,遣子昭祚质仕全忠府,全忠因妻之。镕判
官张泽谋曰:“失火之家,不可恃远救。今定密迩,与太原亲,宜使全忠图之。”
镕遣式使全忠,全忠乃取定州,王郜遂奔太原。
镕母何,有妇德,训镕严。至母亡,镕始黩货财,姬侍千人,仪服僣上。又
以房山有西王母祠,数游览,妄求长年事,逾月不还。
始廷凑贱微时,邺有道士为卜,得《乾之坤》,曰:“君将有土。”及得镇,
迎事甚谨。复问寿几何?子孙几何?”答曰:“公三十年后,当有二王。”已而
廷凑立十三年死,盖廋文也,景崇、镕皆王。廷凑尝使至河阳,醉寝于路,有过
其所者视之曰:“非常人也!”从者以告廷凑,驰及之,问其故,曰:“吾见君
鼻之息,左若龙,右若虎,子孙当王百年。家有大树,覆及堂,公兴矣,”及害
弘正,而树适庇寝。自廷凑讫镕,凡百年。
赞曰:朱滔、王武俊南面称王,地联交昵。及泚僣天子,滔将应之,当时危
矣。贾林以一语寤武俊,轧兵相仇,折幽、蓟之锐,泚失其朋,不出孤城,终底
覆夷,用林之功,赏不及身,德宗为不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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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十二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藩镇卢龙
李怀仙,柳城胡也。世事契丹,守营州。善骑射,智数敏给。禄山之反,以
为裨将。史思明盗河南,留次子朝清守幽州,以阿史那玉、高如震辅之。朝义杀
立,移檄诛朝清。二将乱,朝义以怀仙为幽州节度使,督兵驰入。如震欲拒,不
及计,乃出迎。怀仙外示宽以安士,居三日,大会,斩如震,州部悉平。朝义败,
将趋范阳。中人骆奉先间遣镌说,怀仙遂降,使其将李抱忠以兵三千戍范阳。朝
义至,抱忠闭关不内,乃缢死,斩其首,因奉先以献。仆固怀恩即表怀仙为幽州
卢龙节度使,迁检校兵部尚书,王武威郡。属怀恩反,边羌挐战不解,朝廷方勤
西师,故怀仙与田承嗣、薛嵩、张忠志等得招还散亡,治城邑甲兵,自署文武将
吏,私贡赋,天子不能制。
大历三年,麾下朱希彩、朱泚、泚弟滔谋杀怀仙,斩阍者以入,希彩不至。
黎明,泚惧欲亡,滔曰:“谋不成,有死,逃将焉往?”俄希彩至,共斩怀仙,
族其家。希彩自称留后。张忠志以兵讨其乱,不克。代宗因赦罪,诏宰相王缙为
节度使,以希彩副之。希彩闻缙至,搜卒伍,大陈戎备以逆。缙建旌棨徐驱,希
彩迎谒恭甚。缙度不可制,劳军,阅旬乃还。希彩即领节度。五年,封高密郡王。
骜恣不轨,人不堪。七年,其下李瑗间众之怨,杀之,共推朱泚为留后。泚自有
传。
朱滔,性变诈多端倪。希彩以同宗倚爱之,使主帐下亲兵。泚领节度,遣滔
将兵三千为天子西乘塞,为诸军倡。始,安、史后,山东虽外臣顺,实傲肆不廷。
至泚首效款,帝嘉之,召见滔殿中。帝问曰:“卿材孰与泚多?”滔曰:“统御
士众,方略明辨,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获谒天子,泚长臣五年,未识朝廷,
此不及臣。”帝愈嘉,特诏勒兵贯王城而出,屯泾州,置酒开远门饯之。戍还,
乃谋夺泚兵,诡说曰:“天下诸侯未有朝者,先至,可以得天子意,子孙安矣。”
泚信之,因入朝。稍不相平,泚遂乞留,西讨吐蕃。以滔权知留后,兼御史大夫。
滔杀有功者李瑗等二十馀人,威振军中。
李惟岳拒命,滔与成德张孝忠再破之束鹿,取深州,进检校司徒,遂领节度,
赐德、棣二州。德宗以康日知为深、赵二州团练使,诏滔还镇。滔失深州,不平,
又请恒、定七州所赋供军,复不许,愈怨。时马燧围田悦,悦穷,间滔与王武俊
同叛。滔姑子刘怦为涿州刺史,以书谏曰:“司徒身节制,太尉位宰相,恩遇极
矣。今昌平有太尉乡、司徒里,不朽业也。能以忠顺自将,则无不济。比忘上乐
战,不顾成败如安、史者,今复何有?司徒图之,无贻悔。”滔不从,连兵救悦。
又惧张孝忠之袭,使怦壁险而军。滔激其众曰:“士蹀血斗,既下坚城,朝廷乃
见夺,奏赏不报。君等疾趋,破马燧军以取赀粮,可乎?”军中不应,三号之,
乃曰:“幽人死于南者,骸撑不揜,痛藏心髓,奈何复欲暴骨中野乎?司徒兄
弟受国宠,士各蒙官赏,愿安之,不恤其它。”滔罢,潜杀不可共乱者数十人。
日知发其谋于燧,天子闻,以悦未下,重起两寇,即封滔通义郡王,实户三百。
滔愈悖,分兵与武俊屯赵州胁日知,矫诏发其粮贮,即引兵救悦,次束鹿。
军大噪曰:“天子令司徒北还,而南救魏,宁有诏邪?”滔惧,走匿传舍。裨将
蔡雄好谕士曰:“始天子约取成德,所得州县赐有功者。拔深州者,燕也。本镇
常苦无丝纩,冀得深州以佐调率,今顾不得。又天子以帛赐有功士,为马燧掠去,
今引而南,非自为也。”军中悔谢,复曰:“虽然,司徒南行违诏书,莫如还。”
滔回次深州,诛首变者二百人。众惧,乃率兵南壁宁晋,与武俊合。帝命马燧、
李怀光击之,滔属郑云逵、田景仙皆奔燧。已而滔破怀光军,则与王师屯魏桥,
久不战。
悦德滔援,欲尊而臣之,滔让武俊,曰:“箧山之胜,王大夫力也。”于是,
滔、武俊官属共议:“古有列国连衡共抗秦。今公等在此,李大夫在郓,请如七
国,并建号,用天子正朔。且师在外,其动无名,岂长为叛臣,士何所归?宜择
日定约,顺人心,不如盟者共伐之。”滔等从之。滔以禄山、思明皆起燕,俄覆
灭,恶其名,以冀尧所都,因号冀,武俊号赵,悦号魏,纳号齐。建中三年冬十
月庚申,为坛魏西,祀天,各僣为王,与武俊等三让乃就位。滔为盟主,称孤;
武俊、悦及纳称寡人。是日,三叛军上有云气颇异,燧望笑曰:“是云无知,乃
为贼瑞邪!”先是,其地土息高三丈,魏人韦稔佞悦,以为益土之兆。后二年,
滔等册壝,正值其所。
滔改幽州为范阳府,以子为府留后,称元帅,用亲信为留守。滔等居室皆曰
殿,妻曰妃,子为国公,下皆称臣,谓殿下。上书曰笺,所下曰令。置左右内史,
视丞相;内史令、监,视侍中、中书令;东西侍郎,视门下、中书;东曹给事、
西曹舍人,视给事中、中书舍人;司议大夫,视谏议大夫;六官省,视尚书;东、
西曹仆射,视左右仆射;御史台曰执宪,置大夫至监察御史,驱使要籍官曰承令;
左右将军曰虎牙、豹略;军使曰鹰扬、龙骧。以刘怦为范阳府留守,柳良器、李
子千为左右内史,滔兄琼瑰、陆庆为东、西曹仆射,杨霁、马寔、寇瞻、杨荣国
为司文、司武、司礼、司刑侍郎,李士真、樊播为执宪大夫、中丞。其馀以次补
署。聘处士张遂、王道为司谏。
燧遣李晟将兵至易、定,率张茂昭攻涿、莫,以绝滔援。明年,围清苑,滔
将郑景济固守。滔使马寔将兵万人,与武俊拒燧,自以兵万馀救清苑,绝晟粮道。
兵至定州,晟不知,夜引兵还。滔疑有伏,不敢逼,遽保瀛州。而孝忠、晟合兵
千人城莱水,滔骁将乌萨戒以兵七百袭杀城卒数百,晟不出。景济望滔军立帜为
应。滔进军薄晟营,晟战不利,城中兵亦出,晟大败,奔易州。茂昭走满城。滔
已破晟,则回屯河间不进。武俊使宋端趣让,滔怒曰:“孤亟战且病,就医药,
而王已复云云。孤南救魏,弃兄背君如脱屣。王必相疑,亦听所为!”端还,武
俊谓寔曰:“寡人望王速来指纵,决胜负,复何恶?王异日并天下,寡人得六七
城,为节度足矣。”寔遣具道所以然,武俊亦遣使谢滔,滔悦,亦报谢。然武俊
内衔之,滋不怿,与田悦潜谋绝滔。
及泚反,燧等皆班师,武俊、寔亦还。悦、武俊遣使至河间,贺泚即位。武
俊诡请寔共攻康日知于赵州,谋覆其军,不克。实归,武俊饯之,厚赠遗。泚遣
人密召滔,使趋洛阳。滔发书,西向再拜,移檄诸道曰:“今发突骑四十万走洛
阳,与皇帝会上阳宫。”使王郅说悦连和俱西。滔素强调敛,武俊等不能堪。又
令各以兵五千从攻洛,欲僣称帝,乘舆、法从及赦令皆具。
初,回纥以女妻奚王,大历末,奚乱,杀王,女逃归,道平卢,滔以锦绣张
道,待其至,请为婚,女悦,许焉。既而遣使修婿礼于回纥,回纥喜,报以名马
重宝。及僣相王,与武俊、悦、纳纳四金钥于回纥,曰:“四国愿听命于可汗,
谨上金钥,启闭出纳,唯所命。”至是,乞师焉。回纥以二千骑从,而武俊亦先
乞师,以断怀光饷路,未至,而王师还。回纥过幽州,滔使说其酋达干曰:“若
能同度河而南,玉帛子女不赀,计可得也。”达干许诺,滔啖以金帛,约曰:“
五十里舍,以须悦军。”滔兵五万,车千乘,骑二万,士私属万馀,虏兵三千,
马、橐它倍之;过武俊境,武俊劳之,牛酒刍米皆具。然悦已用武俊谋,不肯出,
储峙于野以待。滔至贝州,悦刺史邢曹俊上谒滔,即归闭城守,滔疑之,次永济。
武俊阴遣客反间滔曰:“悦有憾,须公南,以兵断公归路,宜少备。”滔闻怒,
入永济,执悦吏掠讯,不得其情,杀之。使回纥大掠,南及澶、卫,系执老幼无
遗者。悦大恐,阖城自保。滔遣将杨布略定馆陶,屯平恩,置官吏。
滔整军北还,使马寔屯冠氏,闻悦死,遂攻魏州,围贝州。于是,武俊、李
抱真合军击滔。滔急召寔至贝州,步马乏顿。明日,辄约战,寔请休士三日,蔡
雄、达干等畏武俊坚壁难图,请战。杨布曰:“大王将取东都,逢小敌即怯,何
以长驱天下邪?”术士尹少伯亦言必胜。既战,为二军所乘,大败,大将朱良祐、
李进皆被执,委杖如丘,滔奔入德州。恨少伯、雄、布之谬,杀之。俄而京师平,
滔已败,不能军,走还幽州,上书待罪。有诏武俊、抱真开示大信,若诚心审固
者,当洗衅录勋,与更始。
初,滔以刘怦忠力,使留守,及败,疑图己,仿徨不敢入。怦闻其至,搜兵
缮铠,夹道陈二十里迎谒,望滔哭,滔遂入府。气沮索,日邑邑,被病,政事一
委怦。贞元元年死,年四十二,赠司徒。
刘怦,幽州昌平人。少为范阳裨将,以亲老疾宜侍,辄去职。李怀仙为节度
使,檄召不应。朱滔时,积功至雄武军使,广垦田,节用度,以办治称。稍迁涿
州刺史。滔之讨田承嗣,表知府事,和裕得众心。李宝臣以兵劫滔于瓦桥,滔走,
宝臣乘胜欲袭幽州,怦设方略,勒兵完守,宝臣不敢谋,擢御史中丞。滔败归,
终不贰,益治兵,人嘉怦忠于所奉。及滔死,军中尽推怦,乃总军事。俄诏为节
度副大使、彭城郡公。居镇才三月死,年五十九,赠兵部尚书,谥曰恭。子济。
济,字济。游学京师,第进士,历莫州刺史。怦病,诏济假州事。及怦卒,
嗣节度,累迁检校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奚数侵边,济击走之,穷追
千馀里,至青都山,斩首二万级。其后又掠檀、蓟北鄙,济率军会室韦,破之。
王承宗叛,济合诸将曰:“天子知我怨赵,必命我伐之,赵且大备我,奈何?”
裨将谭忠欲激济伐承宗,疾言曰:“天子不使我伐赵,赵亦不备燕。”济怒,
系之。使视赵,果不设备。数日,诏书许济无出师。济释忠,谢而问之,忠曰:
“昭义卢从史外亲燕,内实忌之;外绝赵,内实与之。此为赵画曰:‘燕倚赵自
固,虽甚怨,必不残赵,故不足虞也。’赵既不备燕,从史则告天子曰:‘燕、
赵,宿怨也,今赵见伐而不备燕,是燕反与赵。’此所以知天子不使君伐赵,赵
亦不备燕。”济曰:“计安出?”曰:“今天子诛承宗,而燕无一卒济易水者,
正使潞人卖恩于赵,贩忠于上,是君贮忠谊心,而染私赵之名,卒不见德于赵,
恶声徒嘈嘈于天下。”济然之,以兵七万先诸军,斩首数千级,又拔饶阳,屯瀛
州。进攻安平,久不拔,济命次子总以兵八千先登,日中拔其城。会赦承宗,进
中书令。
济之出,以长子绲摄留务,总为行营都知兵马使。济病甚,总与左右张玘、
成国宝及帐内亲近谋杀济,乃使人诈从京师来,曰:“朝廷以公前屯瀛州逗留,
诏副大使代节度。”明日,复使人曰:“诏节至太原矣。”又使人走呼曰:“过
代矣。”举军惊。济愤且怒,不知所为,诛主兵大将数十人及素与绲厚善者,亟
追绲,以珏已兄皋代留事。济自朝至中昃不食,渴索酏浆,总使吏唐弘实寘毒,
济饮而死,年五十四。绲至涿州,总矫济命杀之。乃发丧,赠太师,谥曰庄武。
总性阴贼,尤险谲,已毒父,即领军政,朝廷不知其奸,故诏嗣节度,封楚
国公,进累检校司空。承宗再拒命,总遣兵取武强,按军两端,以私馈赍。宪宗
知之,外示崇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吴元济、李师道平,承宗忧死,田弘
正入镇州,总失支助,大恐,谋自安。又数见父兄为崇,乃衣食浮屠数百人,昼
夜祈禳,而总憩祠场则暂安,或居卧内,辄惊不能寐。晚年益惨悸,请剔发,衣
浮屠服,欲祓除之。
谭忠复说总曰:“天地之数,合必离,离必合。河北与天下离六十年,数穷
必合。往朱泚、希烈自立,赵、冀、齐、魏称王,郡国弄兵,低目相视,可谓危
矣,然卒于无事。元和以来,刘辟、李锜、田季安、卢从史、齐、蔡之强,或首
于都市,或身为逐客,皆君自见。今兵骎骎北来,赵人已献德、棣十二城,助魏
破齐,唯燕无一日劳,后世得无事乎?为君忧之。”总泣且谢,因上疏愿奉朝请,
且欲割所治为三;以幽、涿、营为一府,请张弘靖治之;瀛、莫为一府,卢士玫
治之;平、蓟、妫、檀为一府,薛平治之。尽籍宿将荐诸朝。
会穆宗冲逸,宰相崔植、杜元颖无远谋,欲宠弘靖,重其权,故全付总地,
唯分瀛、莫置观察使。拜总检校司徒兼侍中、天平节度使。又赐浮屠服,号大觉,
榜其第为佛祠,遣使者以节、印偕来。时总已自髡祝,让节、印,遂衣浮屠服。
行及定州,卒。
始,总请代,献马万五千匹,群臣或疑其诈,帝独纳之,使给事中薛存庆宣
慰,给所部复一岁,缗钱百万劳军,高年惸独不能自存者,官吏就问,赐粟帛。
总遂与忠俱行,军中世怀其惠,拥留不得进。总杀首谋者十人,以节付张皋,夜
间道去,迟明,军中乃知。
诏赠太尉。子礎及弟约至长安者十一人,皆擢州刺史。忠护总丧至,亦卒。
忠,绛人,喜兵,善谋事,盖健男子云。
朱克融,滔孙也。以偏校事刘总。总将入朝,虑后有变,籍其军材勇与黠暴
不制者,悉荐之朝,冀厚与爵位,使北方歆艳,无甘乱心,克融在遣。方是时,
执政非其人,既见总纳地,谓天下旷然无复事。克融等留京师,久之不得调,数
诣宰相求自试,皆不听,羸色败服,饥寒无所貣丐,内怨忿。会张弘靖赴镇,因
悉遣还。
俄幽州乱,囚弘靖。时克融父洄,号有智谲,以疾废卧家,众往请为帅。洄
辞老且病,因推克融领军务。诏以刘悟为节度使驰往,俄而瀛、冀皆附克融,悟
不得入。克融纵兵掠易州,败两县;寇蔚州,易州刺史柳公济战白石岭,斩三千
级;转寇定州,节度使陈楚破其兵二万。会镇州反,杀田弘正,议者谓二贼均逆,
而克融全弘靖不敢害,可悉兵先诛赵,赦燕。朝廷度幽蓟未可复取,乃拜克融检
校左散骑常侍,为幽州卢龙节度使,长庆元年也。
明年,陷弓高,攻下博,与王廷氵奏共围深州。裴度以檄谯谕,克融乃还,
因进检校工部尚书,表献马万匹、羊十万,请直赏军。敬宗初,迁检校司空,赐
边屯时服,克融以帛疏恶,囚诏使杨文端以闻。又上言:“闻陛下东幸雒,愿率
匠丁五千助营宫室,迎乘舆,且请帛三十万,备一岁费。”帝怒,用裴度谋,忍
不问,以好言答之,屈其谋,进爵吴兴郡王。
是年,军乱,杀克融及其子延龄,诏赠司徒。次子延嗣立,领留后,为大将
李载义杀而代之,并族其家。
李载义,自称恒山愍王之后。性矜荡,好与豪杰游,力挽强搏斗。刘济在幽
州,高其能,引补帐下,从征伐,积多为牙中兵马使。朱克融死,子延嗣叛命,
残用其人。载义因众不忍,杀之,暴其罪于朝。敬宗即授检校户部尚书、卢龙军
节度使,封武威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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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初,张弘靖之囚,幕府多见害,妻子留不遣。及是,载义悉护送京师,虽僮
厮毕行。俄而李同捷据沧、景,邀袭封,载义请讨贼自效,文宗嘉之,进检校尚
书右仆射。斩级数有功,贼平,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白玉带,示殊礼。
大和四年,为兵马使杨志诚所逐,奔易州,即上言:“自破沧州贼,屡请朝
不许,今愿将妻子身入见。”帝令使者抵太原尉迎,赐袍笏装器;又以其尝有功,
且意恭顺,乃册拜太保,仍平章事。俄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徙河东。
始,回鹘使者岁入朝,所过暴慢,吏不敢何禁,但严兵自守。虏忸习,益謷
悍,至鞭候人,剽突市区。时大酋李畅者,晓华人语,尤凶黠。既就馆,横须索,
抶{疒只}邮人。载义召畅语曰:“可汗以舅甥故,使将军朝贡,谊不容将军暴
也。天子厚饔饩以礼客,有不谨,吏皆论死。若将军所部不戢,而夺攘自如,我
必杀所犯者,将军其少戒。”因悉罢所防兵,以两卒护阖。畅严惮之,讫无犯者。
进兼侍中。会吏下请立碑纪功,诏李程为之辞,未有字。帝诏曰:“《周书》‘
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卿宜当之,以方谷为字。”其宠待如此。开成二年卒,
年五十,赠太尉。
初,载义母葬范阳,为杨志诚掘发。后志诚被逐,道太原,载义奏请剔其心,
偿母怨,不许。又欲杀之,官属苦救乃免,然尽戕其妻息士卒,其天资骄暴云,
帝屈法弗劾也。
志诚者,事载义为牙将。载义宴天子使者鞠场,志诚与其党噪而起,载义走,
因自为都知兵马使。文宗更以嘉王领节度,用志诚为留后。俄检校工部尚书,擢
节度副大使。逾年,进检校吏部。诏下,邸吏白宰相曰:“军中不识朝廷仪,惟
知尚书改仆射为进秩。今一府盛服以待天子命,如复为尚书,则举军惭,使者势
不得出。”既志诚果怨望,军有谩言,囚中人魏宝义及它使焦奉鸾、尹士恭,而
遣部将王文颖入谢,让还所命。帝复赐之,文颖不肯受,辄去。帝忍不责,乃遣
使进检校尚书右仆射。
八年,为下所逐,推部将史元忠总留后。志诚在镇,密制天子衮冕,其被服
皆拟乘舆。元忠表而暴于朝,诏御史按治,斥岭南,至商州,诛之,而以通王领
节度,授元忠留后。明年,检校工部尚书,为副大使。会昌初,为偏将陈行泰所
杀。行泰邀节制,未报。次将张绛杀行泰,起求帅军,武宗自用张仲武代之。
张仲武,范阳人。通《左氏春秋》。会昌初,为雄武军使。行泰杀元忠,宰
相李德裕计: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若少须下,且有变。帝许之,
未报,果为绛所杀,复诱其军以请,亦置未报。是时,回鹘为黠戛斯所破,乌介
可汗托天德塞上,而仲武遣其属吴仲舒入朝,请以本军击回鹘。德裕因问北方事,
仲舒曰:“行泰、绛皆游客,人心不附。仲武,旧将张光朝子,年五十馀,通书,
习戎事,性忠义,愿归款朝廷旧矣。”德裕曰:“即以为帅,军得无复乱乎?”
答曰:“仲武得士心,受命必有逐绛者。”德裕入白帝曰:“行泰等邀节不可许,
仲武求自效,用之有名,军且无辞。”乃擢兵马留后,而诏抚王领节度。诏下,
绛果为军中所逐,即拜仲武副大使、检校工部尚书、兰陵郡公。会回鹘特勒那颉
啜拥赤心部七千帐逼渔阳,仲武使其弟仲至与别将游奉寰等率锐兵三万破之,获
马、牛、橐它、旗纛不胜计,遣吏献状,进检校兵部尚书。
始,回鹘常有酋长监奚、契丹以督岁贡,因诇刺中国。仲武使裨将石公绪
等厚结二部,执谍者八百馀人杀之。回鹘欲入五原,掠保塞杂虏,乃先以宣门将
军四十七人诡好结欢,仲武赂其下,尽得所谋,因逗留不遣,使失师期,回鹘人
马多病死者,由是不敢犯五原塞。乌介失势,往依康居,尽徙馀种,寄黑车子部。
回鹘遂衰,名王贵种相继降,捕几千人。仲武表请立石以纪圣功,帝诏德裕为铭,
揭碑卢龙,以告后世。大中初,又破奚北部及山奚,俘获杂畜不赀。擢累检校司
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谥曰庄。
子直方,以右金吾将军袭节度留后,俄进副大使。举动多不法,畏下变起,
乃托出畋奔京师。军中以张允伸总后务。直方至,宣宗遣使者郊劳,授金吾大将
军,以其族大,给检校工部尚书俸。久之,进检校尚书右仆射。性暴率,坐以小
罪笞杀金吾使,改右羽林统军。好驰猎,往往设罝罘于道。当宿卫不时入,下迁
骁卫将军。奴婢细过辄杀,积其罪,贬思州司户参军。母惊曰:“尚有尊于我子
邪?”久乃复授羽林统军。纵部下为盗,复贬康州司马。后居东都,弋猎愈甚,
洛阳飞鸟皆识之,见必群噪。乾符中,累进左骁卫大将军。时郑畋辅政,颇言:
“仲武会昌时功第一,今直方百口不自存,每内燕,以衣敝恶,辞不赴。陛下录
功念旧,宜少优假。”诏还检校右仆射,进左金吾卫大将军。
黄巢犯京师,直方迎灞上,既而纳亡命,谋劫巢报天子,公卿多依之。贼觉,
屠其族。
张允伸字逢昌,范阳人。世为军校。直方出奔,以都知兵马使为众立为留后,
天子报可。未几,检校散骑常侍,为节度使,累进检校司徒、兼太傅、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封燕国公。
庞勋以徐州反,上书欲遣弟允皋领兵讨贼,不许。上米五十万斛、盐二万斛
佐用度,诏嘉美,赐玉带、宝器、纨锦,进兼侍中。咸通十二年,以疾甚,上节、
印,便医药,诏听许,以子简会为副大使。卒,年八十八,赠太尉,谥曰忠烈。
允伸性勤俭,下所安赖,未尝有边鄙虞。子十四人。简会入朝,昆弟多至大
将军、刺史、郡佐者,而军中推张公素为留后。
公素,范阳人。以列将事允伸,擢累平州刺史。允伸卒,以兵来会丧,军士
素附其威望,简会知不可制,即出奔。诏公素为节度使,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性暴历,眸子多白,燕人号“白眼相公”。为李茂勋所袭,奔京师,贬复州司户
参军。
李茂勋,本回鹘阿布思之裔。张仲武时,与其侯王皆降。资沈勇,善驰射,
仲武器之,任以将兵,常乘边积功,赐姓及名。陈贡言者,燕健将,为纳降军使,
军中素信服,茂勋袭杀之,因举兵,绐称贡言反。公素迎击不利,走,茂勋入府,
众始悟,因推主州务,以闻,诏即拜节度使。俄以病自上,诏进尚书右仆射致仕。
表子可举代,遂领留后,进为节度使,擢累检校太尉。
中和末,太原李克用始强大,与定州王处存厚相结,可举恶其窥山东为己患,
乃遣使约吐浑都督赫连铎、镇州王镕联和,扬言易、定本燕、赵属,得其地,且
参有之。即遣军司马韩玄绍击沙陀药儿岭,斩首七千级,杀其将朱耶尽忠等,收
牛、马、器铠数万。又战雄武军,杀获万人。铎又破沙陀于蔚州,诏以铎为云州
刺史,进可举检校侍中。乃遣票将李全忠率众六万围易州。镕以兵攻无极,处存
求援太原,克用自将赴之,镇人惧,退保新城,克用急攻之,镕引去,追破之九
门。易久未下,卢龙将刘仁恭穴地以入,得其城,士卒有骄色;处存以轻兵三千
蒙羊皮,夜布之野,以精骑伏它道,全忠军望为群羊,争趋之,处存伏骑发,大
败之,复取易州。全忠遁还,尽失刍粮仗铠,惧得罪,乃裒馀众反攻幽州,可举
度不支,引其族登楼自燔死。
李全忠,范阳人。仕为棣州司马。有芦生其室,一尺三节,怪之,以问别驾
张建,建曰:“芦,茅类,生于泽,公茅土兆也。传节者其三世乎?”罢归,事
可举为牙将。可举死,众推为留后。光启元年,拜节度使,未几卒。
子匡威嗣,领留后,进为使。性豪爽,恃燕、蓟劲兵处,轩然有雄天下意。
与赫连铎共攻太原,争云、代。李克用使安金俊攻铎,匡威救铎,战蔚州,射金
俊杀之,乃共表请讨沙陀,而朱全忠亦上言愿协力,故张浚因请用兵矣。浚败,
克用攻云州,以骑将薛阿檀为前锋,设伏河上。铎以精骑追阿檀,抵河而伏起,
乃大败,禽其将贾塞儿,遂围云州,堑而守,分兵出井陉,屯常山,大掠深、赵。
匡威以步骑万馀援王镕,克用还,因急攻铎。会食尽,铎弃州奔匡威。克用取云
州,表石善友为刺史。铎本吐谷浑部酋也,开成中,其父率种人三千帐自归,守
云州十五年。至是,失其地。
景福初,镕诱太原将李存孝降之,克用怒,伐镕。镕来求救,匡威遣将赴之,
克用去。明年,兵复出井陉,匡威自将援镕,将行,置酒大会。其弟兵马留后、
检校司徒匡筹妻张,国艳,匡威酒酣,报之,弟怒,匡威军次博野,乃据城自为
留后。天子即授检校太保,为节度使。匡威麾下多去,屏营无所归,留深州,遣
其属李抱贞上书愿入朝。时京师数寇难,人人危惧,传言金头王且来,皆亡窜山
谷。抱贞还,而镕已迎馆于镇。匡威引抱贞登城西大悲浮屠,顾望流涕,美其山
川,乃共图镕。阳为镕缮甲,治城堑,施授方略,阴施予,以倾士心。镇军忠于
王氏,皆恶之。匡威亲忌日,镕过慰。匡威士衷甲劫镕入牙城,战不胜,镇人斩
匡威以徇。匡筹表诉诸朝,檄暴镕罪,攻乐寿、武强以报。
始,匡筹之夺也,燕人不以为义。刘仁恭出奔太原,克用倚其谋,下武、妫
二州,败匡筹于居庸关。李存审与战,匡筹又败,挈其族奔京师,次景城,沧州
节度使卢彦威杀之,掠入车马僮妓。妻方乳,不能进,仁恭获之,纳于克用为嬖
夫人。始,匡威见逐,叹曰:“兄失弟得,皆吾之宗,无所悔,然其材恐不足以
守。”果亡,而幽州地归克用,以仁恭为帅。
刘仁恭,深州人。父晟,客范阳,为李可举新兴镇将,故仁恭事军中。从李
全忠攻易州,号“窟头”,稍迁裨校。为人豪纵,多智数,有大志,尝自言:“
梦大幡出指端,年四十九,当秉旄节。”李匡威恶之,补景城令。
会瀛州乱,杀守吏,仁恭募士千人定其乱。匡威复使将兵,戍蔚州,逾期未
代,士皆怨。会匡筹夺地,故戍卒拥仁恭趋幽州,匡筹逆战,败之,遂以族奔太
原。李克用待之甚厚,赐田宅,拜寿阳镇将。数以策干克用,请步骑一万东取幽
州,且为导。克用攻匡筹,匡筹遁去。仁恭与苻存审入城,封府库以待。克用悦,
留仁恭守之,以亲信分典其兵。
乾宁二年,克用击王行瑜,表仁恭为检校司空、卢龙军节度使。明年,克用
攻魏州,召卢龙兵,仁恭以契丹解。又明年,克用复兴其兵救朱瑄,仁恭不答,
使者数十往,卒不出。克用以书让之,仁恭乃慢骂,执其使,尽囚太原士之在燕
者。复以厚利诱克用麾下士,多亡归之。克用怒,自将往击,不胜,师丧过半。
仁恭献馘于朱全忠,全忠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既与克用绝,则益募兵。光化初,使其子守文袭沧州,节度使卢彦威弃城走,
遂有沧、景、德三州地,用守文为节度留后,请命于朝。昭宗怒,不与。会中人
至,仁恭谩谓曰:“旄节吾自可为,要假长安本色耳,何见拒邪?”由是兵益张,
显图河北。悉幽、沧步骑十万,声言三十万,南徇魏、镇。次贝州,屠之,清水
为不流。
罗绍威求救于朱全忠,全忠使李思安、葛从周赴之,屯内黄。仁恭负强,下
令曰:“思安懦,当先破之,乃取魏。”守文与单可及精甲五万,循清水上。思
安设伏,自引兵逆战,伪不胜。守文蹑北至内黄,思安整兵还击守文,伏发,斩
可及,独守文挺逸,众无还者。从周兴邢、洺兵与魏将贺德伦等出馆陶门,夜击
仁恭,破八屯。仁恭走,自魏抵长河数百里,尸蔽道。镇人邀败之东境。仁恭遂
衰。
三年,葛从周攻沧州,仁恭壁乾宁。从周潜军战老鸦堤,仁恭败,退壁瓦桥,
卑辞归穷于克用求救,克用为侵邢、洺。俄而全忠取瀛、莫,克用使周德威出飞
狐。天祐三年,全忠自将攻沧州,壁长芦。仁恭悉发男子十五以上为兵,?其面
曰“定霸都”,士人则?于臂曰:“一心事主”,卢龙闾里为空,得众二十万,
屯瓦桥。全忠环沧筑而沟之,内外援绝,人相食。仁恭求战,不许,复从克用乞
师,使百辈往,乃许。仁恭以兵三万合攻潞州,降全忠将丁会,沧州围乃解。
是时,中原方多故,仁恭得倚燕强且远,无所惮,意自满。从方士王若讷学
长年,筑馆大安山,掠子女充之。又招浮屠,与讲法。以堇土为钱,敛真钱,穴
山藏之,杀匠灭口。禁南方茶,自撷山为茶,号山曰大恩,以邀利。
子守光烝嬖妾,事觉,仁恭谪之。李思安来攻,屯石子河。仁恭居大安山,
城中无备。守光引兵出战,思安去,因回攻大安,虏仁恭,囚别室,杀左右婢媵,
遂有卢龙。
赞曰:朱滔胁其兄泚入朝,及引兵东向,称帝以自尊,名虽助泚,志可知矣。
至克融再得幽州,朱氏无遗种,其祸与泚钧,而族夷有先后为间也。

[发帖际遇]: 林风拜岳老三为师,得到见面礼银两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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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三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藩镇淄青横海
李正己,高丽人。为营州副将,从侯希逸入青州,希逸母即其姑,故荐为折
冲都尉。宝应中,以军候从讨史朝义。时回纥恃功横,诸军莫敢抗。正己欲以气
折之,与大酋角逐,众土皆墙立观,约曰:“后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批其
颊,回纥矢液流离,众军哄然笑。酋大惭,自是沮惮不敢暴。希逸以为兵马使,
沈毅得众心,然阴忌之,因事解其职。军中皆言不当废,寻逐希逸出之,有诏代
为节度使。本名怀玉,至是赐今名,遂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
棣十州,与田承嗣、薛嵩、李宝臣、梁崇义辅牙相倚。嵩死,李灵耀反,诸道攻
之,共披其地。正己复取曹、濮、徐、兖、郓,凡十有五州。市渤海名马,岁不
绝,赋繇均约,号最强大。政令严酷,在所不敢偶语,威震邻境。历检校司空,
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司徒兼太子太保,封饶阳郡王。请附属籍,许之。因徙
治郓,以子纳及腹心将守诸州。
建中初,闻城汴州,乃约田悦、梁崇义、李惟岳偕叛。自屯济阴,陈兵按习,
益师徐州以扼江、淮。天子于是改运道,檄天下兵为守备,河南骚然。会发疽死,
年四十九。兴元初,纳顺命,诏赠太尉。
纳,少时为奉礼郎,将兵防秋。代宗召见,擢殿中丞,赐金紫。入朝,擢兼
侍御史。正己署为淄、青二州刺史,又为行军司马,濮、徐、兖、沂、海留后,
进御史大夫。
正己死,秘丧不发,以兵会田悦于濮阳。马燧方击悦,纳使大将卫俊救之,
为燧所破略尽,收洹水。德宗诏诸军合讨,其从父洧以徐州归,大将李士真以德
州、李长卿以棣州送款,纳恚洧背己,且徐险集,悉兵攻洧。帝命宣武、刘玄佐
督诸军进援,大破其兵。纳还濮阳,玄佐进围之,残其郛。纳登陴见玄佐,泣且
悔,遣判官房说与子弟质京师,因玄佐谢罪。时中人宋凤朝以纳穷,欲立功,建
不可赦,帝乃械说等禁中。纳于是还郓,与悦、李希烈、朱滔、王武俊连和,自
称齐王,置百官。
兴元初,帝下诏罪己,纳复归命,授检校工部尚书,复平卢帅节,赐铁券,
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陇西郡王。希烈围陈州,纳会诸军破之城下,加检校司
空,实封五百户,进检校司徒。死年三十四,赠太傅。子师古、师道。
师古,以荫累署青州刺史。纳死,军中请嗣帅,诏起为右金吾卫大将军、本
军节度使。初,棣州有蛤<虫朵>盐池,岁产盐数十万斛。李长卿以州入朱滔,独蛤
<虫朵>为纳所据以专利。后德、棣入王武俊,纳乃筑垒德州南,跨河以守蛤<虫朵>,
谓之三汊,通魏博以交田绪,盗掠德州,武俊患之。师古殆袭,武俊易其弱,且
纳时将无在,乃率兵取蛤<虫朵>、三汊。师古使赵镐拒战,武俊子士清兵先济滴河,
会营中火起,士大噪不敢前。德宗遣使者谕武俊罢兵。师古亦隳三汊听命。
尝怒其僚独孤造,使奏事京师,遣大将王济缢杀之。贞元末,与杜佑、李栾
皆得封妾媵以国为夫人,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德宗崩,哀使未至,义成节度使李元素腾遗诏示之。师古幸国丧,欲攻掠州
县,即集将士告:“元素伪作遗诏,岂欲反邪?不可不讨!”执使者,名讨元素,
勒兵出次,闻顺宗立,乃罢。累加检校司徒、兼侍中。元和初卒,赠太傅。
师道,异母弟也。师古尝曰:“是不更民间疾苦,要令知衣食所从。”乃署
知密州。师古病,召亲近高沐、李公度等曰:“即我不讳,欲以谁嗣?”二人未
对。师古曰:“岂以人情属师道邪?彼不服戎,以技自尚,虑覆吾宗,公等审计
之。”及死,沐、公度与家奴卒立之,而请于朝。于是制书久不下,师道谋裒兵
守境,沐争止,更上书奉两税,守盐法,请吏朝廷。宰相杜黄裳欲桡削其权,而
宪宗方诛刘辟,未皇东讨,故命建王审领节度大使,而以师道知留后。岁中,加
检校工部尚书,为副大使。自正己以来,虽外奉王命,而啸引亡叛,有得罪于朝
者厚纳之。以严法持下,凡所付遣,必质其妻子;有谋顺者,类夷其家。以故能
胁污士众,传三世云。
帝讨蔡,诏兴诸道兵而不及郓,师道选卒二千抵寿春,阳言为王师助,实欲
援蔡也。亡命少年为师道计曰:“河阴者,江、淮委输,河南,帝都,请烧河阴
敖库,募洛壮士劫宫阙,即朝廷救腹心疾,此解蔡一奇也。”师道乃遣客烧河阴
漕院钱三十万缗,米数万斛,仓百馀区。又有说师道曰:“上虽志讨蔡,谋皆出
宰相,而武元衡得君,愿为袁盎事,后宰相必惧,请罢兵,是不用师,蔡围解矣。”
乃使人杀元衡,伤裴度。
初,师道置邸东都,多买田伊阙、陆浑间,以舍山棚,遣将訾嘉珍、门察部
分之,嵩山浮屠圆静为之谋。元和十年,大飨士邸中,椎牛酾酒,既衷甲矣,其
徒白官发之。留守吕元膺以兵掩邸,贼突出,转略畿部,入山中数月,夺山棚所
市,山棚怒,道官军袭击,尽杀之。圆静者,年八十馀,尝为史思明将,骁悍绝
伦。既执,力士椎其胫,不能折,骂曰:“竖子,折人脚且不能,乃曰健儿!”
因自置其足折之。且死,叹曰:“败吾事,不得见洛城流血!”于时,留守、防
御将、都亭驿史数十人,皆阴受师道署职,使为诇察,故无知者。及穷治,嘉
珍、察乃害武元衡者。盐铁使王播又得嘉珍所藏弓材五千,并断建陵戟四十七。
始,师道欲知元济虚实,使刘晏平间道走淮西。元济日与宴,厚结欢。晏平
归,以为元济暴师数万,而晏然居内,与妻妾戏博,必败之道也。师道本倚蔡为
重,闻之怒,乃以它事杀晏平。及闻李光颜拔凌云栅,始大惧,遣使归顺,帝重
分兵支两寇,故命给事中柳公绰慰抚之,加检校司空。
蔡平,又遣比部员外郎张宿讽令割地质子。宿谓曰:“公今归国为宗姓,以
尊卑论之,上叔父矣,不屈一也;以十二州事三百馀州天子,北面称藩,不屈二
也;以五十年传爵,臣二百年天子,不屈三也。今反状己暴,上犹许内省,宜遣
子入宿卫,割地以赎罪。”师道乃纳三州,遣子弘方入侍。宿既还,师道中悔,
召诸将议,皆曰:“蔡数州,战三四年乃克,公今十二州,何所虞?”大将崔承
度独进曰:“公初不示诸将腹心,而今委以兵,此皆嗜利者,朝廷以一浆十饼诱
之去矣。”师道恚,遣承度诣京师,戒候吏时其还斩之。承度待命客省,不敢还。
帝以其负约,用左散骑常侍李逊喻旨。既至,师道严兵以见,逊让曰:“前已约,
而今背之,何也?愿得要言奏天子。”师道许之,然懦暗不自决。私奴婢媪争言:
“先司徒土地,奈何一旦割之?今不献三州,不过战耳,即不胜,割地未晚。”
师道乃上书,以军不协为解。帝怒,下诏削其官,诏诸军进讨。武宁节度使李愿
使将王智兴破其众,斩二千级,获马牛四千,略地至平阴。横海节度使郑权战福
城,斩五百级。武宁将李祐战鱼台,败之。宣武节度使韩弘拔考城。淮南节度使
李夷简命李听趋海州,下沭汤、朐山,进戍东海。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身将兵自阳
刘济河,拒郓四十里而营,再接战,破三万众,禽三千人。陈许节度使李光颜攻
濮阳,收斗门、杜庄二屯。弘正又战东阿,残其众五万。师道每闻败,辄悸成疾,
及李祐取金乡,左右莫敢白。
初,遣大将刘悟屯阳谷,当魏博军,疑其逗留,悟惧不免,引兵反攻城。师
道晨起闻之,白其嫂裴曰:“悟兵反,将求为民,守坟墓。”即与弘方匿溷间,
兵就禽之。师道请见悟,不许,复请送京师,悟使谓曰:“司空今为囚,何面目
见天子!”犹俯仰祈哀,弘方曰:“不若速死!”乃并斩之,传首京师。弃其尸,
无敢收视者,有士英秀为殡城左。马皛至,以士礼更葬。
初,师古见刘悟,曰:“后必贵,然败吾家者此人也。”田弘正之度河也,
禽其将夏侯澄等四十七人,有诏悉赦之,给缯絮,还隶魏博、义成军,父母在欲
还者优遣,贼皆感慰相告,由是悟得行其谋。师道首传弘正营,召澄验之,澄舐
目中尘,号绝良久。悟素与师道妻魏乱,妄言郑公征之裔,不死,没入掖廷,它
宗属悉远徙。悟独表师古子明安为朗州司户参军。亲将王承庆,承宗弟也,师道
以兄女妻之,潜约左右,欲因肄兵执师道,会悟入,出奔徐州,归朝。
程日华,定州安喜人,始名华,德宗以其有功,益曰日华。父元皓为安禄山
帐下,伪署定州刺史,故日华籍本军,为张孝忠牙将。沧,故成德部州也,孝忠
绝李惟岳,德宗以沧畀义武。前刺史李固烈与惟岳姻属,即牢守。孝忠令日华往
喻之,固烈请还恒州。既治装,悉帑以行,军中怒曰:“马瘠,士饥死,刺史不
弃豪发血阝吾急,今刮地以去,吾等何望?”遂共杀固烈,屠其家。日华惊匿床
下,将士迎出之曰:“暴吾军者已死,何畏而亡?”共逼领州。孝忠亦以日华宽
厚,遂假以刺史。
朱滔叛,兵屯河间,以故沧、定道阻不相闻。滔及王武俊皆招日华,不纳,
即攻之。日华乘城自固。参军事李宇谋曰:“城久围,府兵不为援。今州十县濒
海,有鱼盐利自给,此军本号横海,将军能绝易定归天子,自为一州,蜺甲训兵,
利则出,无利则守,可亢盗喉襟。君能用仆计,请至京师为天子言之。”日华谓
然,乃遣宇西,帝果大喜,拜御史中丞、沧州刺史,复置横海军,即以为使,时
建中三年也。拜检校工部尚书。诏沧岁馈义武钱十二万缗,粮数万斛,以宇为判
官。
武俊欲得沧,遣人说日华归己,日华绐曰:“敝邑为贼攻,力屈则下之。愿
假骑二百以抗贼,贼退,请以地授公。”武俊喜,归之马,日华留马谢其使。武
俊大怒,与滔方睦,惧有怨,乃止。久之,武俊归命,日华乃还马,以珍币厚谢,
复结好,武俊亦释然。贞元二年卒,赠兵部尚书。
子怀直擅知留事,帝以日华故,即拜权知沧州刺史。宇入朝,愿析东光、景
城二县置景州,且请刺史。河朔刺史不廷授几三十年,帝嘉其忠,以徐申为景州
刺史。升横海军为节度,擢怀直为留后。明年,为节度使。九年来朝,宠遇加等,
进检校尚书右仆射,赐大第、宫女。
怀直荒田猎,出辄数日不返,帐下程怀信乘众怒,闭门不纳。怀信,其从昆
也。于是怀直入朝,帝不之罪,更以虔王为节度使,擢怀信留后,以怀直兼右龙
武军统军。明年,怀信为节度矣。十六年,怀直卒,赠扬州大都督。后五年,怀
信死,子权袭领军务,诏授留后。元和元年,拜节度使,累进检校兵部尚书,封
邢国公。六年入朝,宪宗宠礼遣还镇,加检校尚书右仆射。权始名执恭,尝梦沧
诸门悉署“权”字,乃改名以应之。及淮西平,惕不安,丐入朝。至京师,固辞
军政,乃诏华州刺史郑权代之。后以检校司空为邠宁节度使。卒,赠司徒,宗族
奉朝请宿卫者三十馀人。
李全略,李王氏,名日简,事王武俊为偏裨。承宗时,虐用其军,故入朝,
授代州刺史。田弘正遇害,穆宗以全略故镇州将,召问所欲言,全略多陈利害,
冀合帝意,且请尽死力以报,遂授德州刺史。是时,杜叔良兵败博野,故以全略
为横海军节度、沧德棣州观察使,赐今姓名。未几,贡钱千万,使子同捷入朝。
既还,即奏同捷为沧州长史,押中军兵马。帝不得已,可其请。全略阴规传久计,
选材武,以所私结士心。棣州刺史王稷善抚众,而家富于财,全略内忌,以计杀
之,族其家。未几死,同捷领留后事,重赂邻藩,求领父节,敬宗持久诏不下。
俄而文宗立,同捷以帝新嗣位,必大开贷示四方,乃遣弟同志、同巽入朝,而使
其属崔长奉表请命,有诏拜兖海节度使,以乌重胤代之。同捷计穷,矫言军中留
己。于是,王智兴请以全军出讨,魏博史宪诚令大将传手诏入于军,同捷不受,
德、棣民多奔入郓。乃下诏削官爵,命重胤率郓、齐兵进讨。宪诚、智兴及汴滑
李听、平卢康志睦、易定张璠、幽州李载义以兵傅境。同捷自以与成德有旧,乃
倾玉帛子女市河北三镇驩。载义不许,绝其交,执使者并所遣奴婢四十七献诸朝。
王廷氵奏本窥横海,欲乘其隙取之,引军来援。智兴攻棣州,火谯门,引水灌城,
凡七月,其将张叔连降。始,刺史栾濛以同捷叛,密上变,事泄,为所害,赠工
部尚书。智兴进围沧州。
是时,帝绝王廷氵奏朝贡,且讨之,兵须伙繁,调发不时,始置供军粮料使,
以济两河,诸将又多张俘首以冒赏。自重胤卒后,李寰、传良弼不终事,更以左
金吾卫大将军李祐代,而智兴将李君谋以轻兵绝河,夜残无棣,降饶安壁五千兵。
明年,祐拔无棣、平原。有诏行营坚壁务农,非被袭,勿决战。而祐兵已薄德州,
帝遣谏议大夫柏耆宣慰。祐攻拔德州,馀卒奔廷氵奏。同捷益急,乞降,祐疑其
诈。耆引兵直入城,取同捷及家属驰西。祐入沧州,耆至将陵,斩同捷,使其下
传首京师。诏贷四州一年租赋,赦同捷母并妻息,徙湖南。流崔长商州。同巽等
以异母贷死,得随母流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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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藩镇宣武彰义泽潞
刘玄佐,滑州匡城人。少倜荡,不自业,为县捕盗,犯法,吏笞辱几死,乃
亡命从永平军,稍为牙将。大历中,李灵耀据汴州反,玄佐乘其无备,袭取宋州,
有诏以州遂隶其军,节度使李勉即表署刺史。
德宗建中初,进兼御史中丞,充宋、亳、颍节度使。时李纳叛,李洧以徐州
归,纳急攻之,诏玄佐援洧,大破纳兵,斩首万馀级,东南饷漕乃通。进围濮州,
徇濮阳,皆下,再降其守将,遂通濮阳津。迁检校兵部尚书、兼曹濮观察、淄青
兖郓招讨使、汴滑都统副使。
李希烈之反,玄佐与李勉、陈少游、哥舒曜联兵屯淮、汝,数困贼。帝在奉
天,垂意关东,乃诏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希烈攻陈州,玄佐救
之,希烈走,遂进取汴州。诏加汴宋节度使、陈州诸军行营都统。玄佐本名洽,
至是赐名以尊宠之。入朝,复兼泾原、四镇、北庭兵马副元帅,检校司徒。
性豪纵,轻财好厚赏,故下益困。汴自李忠臣以来,士卒骄,不能自还,至
玄佐弥甚。其后杀帅长,大钞劫,狃于利而然也。玄佐贵,母尚在,贤妇人也。
常月织絁一端,示不忘本。数教敕玄佐尽臣节。见县令走廷中白事,退,戒曰:
“长吏恐惧卑甚。吾思而父吏于县,亦当尔。而据案当之,可安乎?”玄佐感悟,
故待下益加礼。汴有相国寺,或传佛躯汗流,玄佐自往大施金帛,于是将吏、商
贾奔走输金钱,惟恐后。十日,玄佐敕止,籍所入得巨万,因以赡军。其权谲类
若此。初,李纳遣使至汴,玄佐盛饰女子进之,厚馈遗,皆得其阴谋,故纳最惮
之。所宠吏张士南及假子乐士朝赀皆钜万;而士朝私玄佐嬖妾,惧事觉,酖玄
佐,死,年五十八,赠太傅,谥曰壮武。
军中匿丧俟代,帝亦为隐。逾三日乃发丧。使至,帝问所欲立,曰:“陕虢
观察使吴氵奏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卢瑗以为便,乃拜氵奏为节度使。至汜水,
玄佐柩将迁,士请具礼,瑗不许,众皆怒。陵晨,甲而噪,起玄佐子士宁于丧,
使坐重榻,墨其衣,尊为留后,杀大将曹金岸、浚仪令李迈,醢之,唯瑗、介获
免。士宁乃出贮财分劳吏士。介以闻,帝召宰相计议,窦参曰:“汴人挟李纳以
邀命,若不许,势且合,不可解。”遂以士宁为左金吾卫将军,嗣节度。
始,玄佐养子士干与士朝皆来京师,士干知玄佐死无状,遣奴持刀绐为吊,
入杀士朝于次。帝恶其专,亦赐士干死。
士宁未授诏时,私遣人结王武俊、刘济、田绪等,诸镇不直之,皆执其使。
而士宁忍暴,尝手杀人杯案间;又强烝父诸妾,逼吏民妻女乱之,或裸而观;每
畋猎,数日乃还。其下厌苦不服。
大将李万荣者,故与玄佐同里相善,宽厚得士心。士宁忌之,夺其兵,使摄
州事。尝引众二万畋城南,未还,万荣晨入府,召所留亲兵告曰:“天子有诏召
大夫,俾我代节度。人赐钱三万。”士皆拜。于是分兵闭诸门,使告士宁曰:“
诏书召大夫,宜速去,不然,事急且传首以献。”士宁知众不与,将五百骑出奔,
次中牟,亡者已半,至东都,惟僮妾数十人从之。既至京师,诏就第,禁出入。
万荣斩其支附数十人,以二十万缗劳军,诏籍士宁家赀给之。拜万荣兵马留后。
于是藉骄兵数百人,悉遣西防秋,当戍者怨之。大校韩惟清、张彦琳等请往,不
许,使其子乃将,未行,彦琳等因其怨,诱使反攻万荣,不胜,劫运财、民赀,
杀掠数千人而溃。惟清奔郑州,彦琳走东都自归,有诏宥死窜恶地。残士奔宋州,
刘逸淮抚之,万荣悉诛其妻子,以故众不安,或呼于市曰:“大军至,城且破。”
万荣捕按之,或言为士宁所教,万荣斩之,以状闻,故士宁斥置郴州。
俄进万荣节度使。会病甚,以兵属邓惟恭。惟恭者,与万荣同里闬。而署子
乃为司马,出大将李湛、张伾、伊娄涚等于外,欲杀之,不果。万荣死,是
夜惟恭与监军俱文珍执乃送京师,杖死京兆府,以董晋代之。
吴少诚,幽州潞人,以世荫为诸王府户曹参军事。客荆南,节度使庾准器之,
留为牙门将。从入朝,道襄阳,度梁崇义必叛,密画计,将献天子,而李希烈以
其事闻,有诏嘉美,擢封通义郡王。崇义反,希烈以少诚为前锋。事平,赐实封
户五十。希烈叛,少诚为尽力,及死,推陈仙奇主后务,既又杀之,众乃共推少
诚,德宗因授申、蔡、光等州节度观察留后。
少诚为治,能俭损,完军实。自希烈以来,申、蔡人劫于苛法而忘所归,及
耆长既物故,则壮者习见暴掠,恬于搏斗。地少马,乘骡以战,号“骡子军”,
尤悍锐。甲皆画雷公星文以厌胜,诅詈王师。其属郑常、杨冀欲劫少诚,逐之以
听命,不克,常、冀被害。少诚尽宥诸将,以结众心。贞元五年,进拜节度使。
久之,曲环卒,少诚间陈许无帅,以兵攻临颍,戍将韦清与贼通,留后上官
涚遣兵三千救之,悉为贼俘,遂围许州。德宗怒,削少诚官爵,合十六道兵进
讨。于頔以襄阳兵战吴房、朗山,禽其三将。王宗以寿州兵破贼于秋栅。于时师
虽众,无统帅,而宦人监军颛进退,互为异见。既战小溵河,诸道师未交而溃,
弃辎杖不赀。帝乃诏夏州节度使韩全义为淮蔡招讨处置使,上官涚副之,诸将
皆受节度。与贼吴少阳等战广利城,师复败,退营五楼,为贼所乘,遂大溃。全
义及监军贾英秀等夜遯保溵水。汴宋、徐泗、淄青兵走陈州。少诚薄溵水而
营,全义惧,退保陈,而潞、滑、河阳、河中兵逃归,唯陈许将孟元阳、神策将
苏光荣壁溵水。全义乃斩潞将夏侯仲宣、滑将时昂、河阳将权文度、河中将郭
湘,欲以振师,不能也。少诚引兵去。
全义之败,少诚得帐中诸公书数百番,持以绐众曰:“朝廷公卿托全义破蔡
日掠将士妻女为婢媵。”以激怒其众,绝向顺意。少诚弱王师,移书于英秀求昭
雪。帝召大臣议,宰相贾耽曰:“五楼军退,而少诚卷甲不追,有自新路。”帝
意稍挺,少诚复固巢穴矣。然犹以宦者监诸道军。剑南韦皋上言,以为不如择重
臣为统帅,因荐浑瑊、贾耽,“陛下若重烦元老,更求其次,则臣请以锐士万人
顺流趋荆、楚,可以攘翦元憝。不然,因其请罪,特加原洗,罢两河诸军,亦其
次也。使少诚祸盈恶周,变生帐下,必其贼党,又当以官爵与之,则一少诚死,
一少诚生,亦何足赖?”帝遂赦少诚,尽还其官爵。
顺宗即位,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司空,徙封濮阳郡王。元和四年死,
赠司徒,而吴少阳代之。
少阳者,沧州清池人。与少诚同在魏博军,相友善。少诚得淮西,多出金帛
邀之,养以为弟,署右职,亲近无间。少阳度少诚猜忍,且畏祸,请为外捍,少
诚乃表为申州刺史。为治尚宽易,举军附赖。少诚病亟,家奴单于熊儿矫召少阳
至,摄副使,总军事,于是杀少诚子元庆,自称留后。宪宗以王承宗方叛,故诏
遂王为节度使,以少阳领留后。居三年,进拜节度使。
少阳不立繇役籍,随日赋敛于人。地多原泽,益畜马。时时掠寿州茶山,劫
商贾,招四方亡命,以实其军。不肯朝,然屡献牧马以自解,帝亦因善之。
九年死,子元济匿不发丧,以病闻,伪表请元济主兵。帝遣太医往视,即阳
言少愈,不得见。
元济者,其长子也,山首燕颔,垂颐,鼻长六寸。始仕,试协律郎,摄蔡州
刺史。有董重质者,少诚婿也,勇悍,久将,善为兵,元济倚之,因说元济,请
以精兵三千由寿之间道取扬州,东约李师道以舟师袭润州,据之;遣奇兵掩商、
邓,取严绶,进守襄阳,以摇东南,则荆、衡、黔、巫传一矢可定,五岭非朝廷
所有。又请轻兵五百,自崿领三日袭东都,则天下骚动,可以横行。元济犹豫不
能用。
先是,其属苏兆、杨元卿、侯惟清尝劝少阳入朝,或言其有异志,元济缢兆,
归其尸,而囚惟清。帝以二人者皆死,故赠惟清兵部尚书,兆尚书右仆射。时元
卿奏事在长安,见宰相李吉甫,具言淮西事,且请蔡使在道者,随在所系之。少
阳死四十日,帝不为辍朝,易将增戍以须变。
会传言重质杀元济,族其家,吉甫因请为少阳辍朝,遣使吊赙,赠尚书右仆
射。而元济不得命,乃悉兵四出,焚舞阳及叶,掠襄城、阳翟。时许、汝居人皆
窜伏榛莽间,剽系千馀里,关东大恐。吊使至,弗克入而还。乃诏乌重胤兼汝州
刺史,引军压其境,宁州刺史曹华为之副,以戍襄城;李光颜为忠武节度使,总
兵临屯;析山南东道,诏节度使严绶为申、光、蔡等州招抚使,以中人崔潭峻监
其军。下诏夺元济官爵,趣诸道进讨。时大旱,诏既下,雨雪凡三日。田弘正、
韩弘各遣子率兵隶绶、光颜军。绶屯蔡西鄙,师小胜,不设备,为贼袭,败于
礠丘,退保唐州。寿州刺史令狐通战数北,贼乃拔霍丘,屠马塘,通婴城不敢
出。诏左金吾卫大将军李文通宣慰,度其至,使代通。
会裴度辅政,贼始惧,而元济不能有所指授,诸将赵昌、凌朝江、董重质、
李祐、李宪、王览、赵晔、王仁清等以便宜人自为战,抗王师,有少诚、少阳旧
风。而李师道馈盐,出入宁陵、雍丘间,韩弘知而不肯禁。文通引兵与贼将王览、
董重质战史蔟冈,馘览首。光颜又大破贼于时曲,复与重胤合击贼小溵河,败
之,夷其屯堑。天子责绶失律,更以韩弘兼都统,擢高霞寓唐、邓、随节度使。
十一年,诸军大合。光颜壁掌河;文通败贼于固始,拔钅敖山;霞寓战郎山,
斩首千馀级,焚其壁,次铁城。贼伪奔,霞寓穷追,伏发,死伤略尽,退保新兴,
贼围之,监军李议诚驰入唐州。以救兵至,围解,还守唐州。
元济以霞寓败,不足虞,并兵以备陈。其秋,文通以兵衔枚夜出九女原,屠
保壁三十所,分兵西北并安阳山,破屯逻数百人,降者万馀,执两将。光颜败郾
城兵二万,俘六将,复与重胤合攻凌云栅,拔之。帝怒诸军无大功,诏内常侍梁
守谦宣慰,因督战,付诏书五百以待有功,斥金帛募死士。进拜光颜检校尚书左
仆射,重胤右仆射,布御史中丞,公武御史大夫。诏旨约束,厉赏罚,诸将恐惧。
贬霞寓,以袁滋代之。滋懦不能军,更以李诉为唐、邓、随节度使。
元济食尽,士卒食菱芡鱼鳖皆竭,至斫草根以给者。民苦饥,相与四溃,元
济亦啬其食,不复禁,诸将争纳之。帝始侨置郾城、吴房于行营,以绥新附。诉
引兵攻其西,破屯栅十馀所,执丁士良、吴秀琳,皆贼票健者。贼帅张伯良以兵
三万与光颜战郾城,大败。获马千匹、甲三万首,伯良奔还蔡。曹华取青陵城,
断郾归路。贼将邓怀金惧,即送款,光颜受之。诉又袭破朗山,执戍将梁希果,
平汶港等三壁。元济知众数溃,而外失秀琳等,因奉表请束身北阙下,帝遣使者
许以不死。元济取行营马三百,董重质不与,故不果降。诉略兴桥,得守将李祐,
不杀,引至帐下计议,始谋袭蔡,贼势益沮。
自少诚盗有蔡四十年,王师未尝傅城下,又尝败韩全义、于頔,以是兵骄无
所惮,内恃陂浸重阻,故合天下兵攻之,三年才克一二县。帝既责罢霞寓、滋等,
诸将乃用命。诏起沙陀枭骑济师,命裴度为彰义节度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
使。梁守谦与诸将计,先度未至立功,诸将亟战,不胜。度至,大劳将士,皆感
激请战。间遣士入蔡,约元济降,为左右所劫,不得降。光颜每战冠军,故元济
悉众亢时曲。祐为诉谋曰:“蔡之守者,市人疲卒耳,劲兵皆在外,若直捣县瓠,
贼成禽矣。”诉然之,以精骑夜袭蔡,坎垣入之,戍者不知也。贼恃董重质兵在
洄曲,不虞师之至,及诉攻内城,防卒尚千馀接战,元济始惊,被甲乘城以待重
质。会重赞降诉,而李进诚取贼库兵,即攻之。明日,烧其门,民相率抱薪增火,
王师纵射,城上镞可拾也。居二日,门坏,执元济,举族传之长安。申、光戍兵
尚三万,皆降。
帝御兴安门受俘,群臣称贺,以元济献庙社,徇于市斩之,年二十五。夜失
其首。妻沈没入掖庭,二弟、三男子流江陵,皆杀之。斩其属官刘协庶、赵晔、
王仁清等十馀人。度还,以马揔为留后,俄拜节度使,析溵州隶陈许。
始度之出,太子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帝美度功,即命愈为《平淮西碑》,
其文曰:
天以唐克肖其德,圣子神孙,继继承承,于千万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
四海九州,罔有内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养
生息。至于玄宗,受报收功,极炽而丰,物众地大,孽牙其间。肃宗、代宗,德
祖、顺考,以勤以容。大慝适去,莨莠不{艹耨},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见
闻,以为当然。睿圣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图数贡,曰:“呜呼!天既全付
予有家,今传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见于郊庙!”群臣震慑走职。明年,
平蜀。又明年,平江东。又明年,平泽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贝、卫、澶、
相,无不从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
九年,蔡将死,蔡人立其子元济以请,不许,遂烧舞阳,犯叶、襄城,以动
东都,放兵四劫。皇帝历问于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帅之不廷授,于今五十
年,传三姓四将,其树本坚,兵利卒顽,不与它等。因抚而有,顺且无事。”大
官臆决唱声,万口和附,并为一谈,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
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况一二臣同,不为无助。”曰:“光颜,汝为陈
许帅,维是河东、魏博、郃阳三军之在行者,汝皆将之。”曰:“重胤,汝故有
河阳、怀,今益以汝,维是朔方、义成、陕、益、凤翔、鄜延、宁庆七军之在行
者,汝皆将之。”曰:“弘,汝以卒万二千属而子公武往讨之。”曰:“文通,
汝守寿,维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徐泗五军之行于寿者,汝皆将之。”曰:
“道古,汝其观察鄂岳。”曰:“诉,汝帅唐、邓、随,各以其兵进战。”曰:
“度,汝长御史,其往视师。”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赏罚用命不
用命。”曰:“弘,汝其以节都统诸军。”曰:“守谦,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
其往抚师。”曰:“度,汝其往,衣服饮食予士,无寒无饥,以既厥事,遂生蔡
人。赐汝节斧、通天御带、卫卒三百。凡兹廷臣,汝择自从,惟其贤能,无惮大
吏。庚申,予其临门送汝。”曰:“御史,予闵士大夫战甚苦,自今以往,非郊
庙祀,无用乐。”

[发帖际遇]: 林风在老顽童处骗取《养蜂秘法》,翻印成《如何饲养文化型蜜蜂》出版后获利银两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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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胤、武合攻其北,大战十六,得栅城县二十三,降人卒四万。道古攻其
东南,八战,降万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战其东,十馀遇,降万三千。
诉入其西,得贼将,辄释不杀,用其策,战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师,
都统弘责战益急,颜、胤、武战益用命。元济尽并其众洄曲以备。十月壬申,诉
用所得贼将,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驰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门,取元济以献,
尽得其属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飨赍功。师还
之日,因以其食赐蔡人。凡蔡卒三万五千,其不乐为兵愿归为农者十九,悉纵之。
斩元济京师。
册功:弘加侍中;诉为左仆射,帅山南东道;颜、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骑
常侍帅鄜、坊、丹、延;道古进大夫;文通加散骑常侍;丞相度朝京师,进封晋
国公,进阶金紫光禄大夫,以旧官相;而以其副揔为工部尚书,领蔡任。
既还奏,群臣请纪圣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愈再拜稽首而献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万方。孰居近土,袭盗以狂?往在玄宗,崇极而圮。河北悍
骄,河南附起。四圣不宥,屡兴师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妇织不
裳。输之以车,为卒赐粮。外多失朝,旷不岳狩。百隶怠官,事亡其旧。帝时继
位,顾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斩吴、蜀,旋取山东。魏将首义,
六州降从。淮蔡不顺,自以为强。提兵叫讠雚,欲事故常。始命讨之,遂连奸邻。
阴遣刺客,来贼相臣。方战未利,内惊京师。群公上言:“莫若惠来。”帝为不
闻,与神为谋。及相同德,以讫天诛。乃敕颜、胤,诉、武、古、通:“咸统于
弘,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万其师。大兵北乘,厥数倍之。尝兵时曲,军士
蠢蠢。既翦凌云,蔡卒大窘。胜之邵陵,郾城来降。自夏及秋,复屯相望。兵顿
不励,告功不时。帝哀征夫,命相往厘。士饱而歌,马腾于槽。试之新城,贼遇
败逃。尽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师跃入,道无留者。頟頟蔡城,其疆千里。既入
而有,莫不顺俟。帝有恩言,相度来宣:诛止其魁,释于下人。蔡之卒夫,投甲
呼舞。蔡之妇女,迎门笑语。蔡人告饥,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赐以缯布。始时
蔡人,禁不往来。今相从戏,里门夜开。始时蔡人,进战退戮。今眠而起,左飡
右粥。为之择人,以收馀惫。选吏赐牛,教而不税。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
乃大觉,羞前之为。”蔡人有言:“天子明圣,不顺族诛,顺保性命。汝不吾信,
视此蔡方。孰为不顺,往斧其吭。凡叛有数,声势相倚。吾强不支,汝弱奚恃?
其告而长,而父而兄;奔走来阶,同我太平。”淮蔡为乱,天子伐子。既伐而饥,
天子活之。始议伐蔡,卿士莫随。既伐四年,小大并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
凡此蔡功,惟断乃成。既定淮蔡,四夷毕来。遂开明堂,坐以治之。
愈以元济之平,繇度能固天子意,得不赦,故诸将不敢首鼠,卒禽之,多归
度功,而诉特以入蔡功居第一。诉妻,唐安公主女也,出入禁中,诉愈文不实。
帝亦重牾武臣心,诏斫其文,更命翰林学士段文昌为之。
李祐以功迁神武将军,赐田宅米粟。帝迹董重质教元济乱,欲诛之,而李诉
先许不死,故贬春州司户参军;凌朝江潘州司户参军。
是岁,申、蔡州始输贡物,户部以其久不至,请元日陈于廷。
祐字庆之,后擢夏、绥、银、宥节度使,徙泾原。讨李同捷也,改沧德景节
度,累检校尚书左仆射。重质之贬,未几,转太子少詹事,隶武宁军,迁左神武
将军,赍金币与功臣等。擢累左右神策剑南西川行营节度使,历帅夏、绥、银、
宥,训兵有法,羌、戎畏服。终右龙武统军,赠尚书右仆射。
刘悟,其祖正臣,平卢军节度使,袭范阳不克,死。叔父全谅,节度宣武,
器其敢毅,署牙将,以罪奔潞州。王虔休复署为将,被病去,还东都,全谅积缗
钱数百万在焉,悟破滕鐍用之。从恶少年杀人屠狗,豪横犯法,系河南狱,留守
韦夏卿贷免。李师古厚币迎之,始未甚知,后从击球,轩然驰突,撞师古马仆,
师古恚,将斩之,悟盛气以语触师古,不慴,师古奇其才,令将后军,妻以从
媦,历牙门右职。师道以军用屈,率贾人钱为助,命悟督之。悟独宽假,人皆
归赖。师道被讨,使将兵屯曹,法一而信,士卒乐为用,军中刁斗不鸣。
田弘正兵屯阳谷,悟徙营潭赵,魏师逾河取卢县,壁阿井,城中飞语以谓冯
利涉与悟当为帅。师道内疑,数召悟计事,悟曰:“今与魏如角力者,势已交,
先退者负。悟还,魏踵薄城下矣。”左右谏曰:“兵成败未可知,杀大将,孰肯
为用?”师道然之。或言悟且乱,不如速去,师道遣使两辈来责战,密语其副张
暹使斩悟。使者与暹屏语移时,悟疑之,暹以情告,悟乃斩使者,召诸将议曰:
“魏博兵强,出则败,不出则死。且天子所诛,司空而已。吾属为驱迫就死地,
孰若还兵取郓立大功,转危亡为富贵乎?”众皆唯唯,而别将赵垂棘沮其行,悟
因杀之,并杀所恶三十人,尸帐前,众畏伏。下令曰:“入郓,人赏钱十万,听
复私怨,财畜恣取之,唯完军帑,违者斩。”因遣报弘正,使进兵潭赵。悟夜半
薄西门,黎明启而入,杀师道并大将魏铣等数十人。即拜悟义成节度使,封彭城
郡王,实封户五百。
元和十五年来朝,进检校兵部尚书。穆宗立,徙昭义军。朱克融乱,议者假
威名以厌其乱,移守卢龙。至邢州,会王廷凑之变,不得入,还屯。进兼幽、镇
招讨使,治邢州。围临城,观望久不拔,与监军刘承偕不叶,众辱悟,纵其下乱
法,悟不堪其忍。承偕与都将张问谋缚悟送京师,以问代节度事。悟知之,以兵
围监军,杀小使。其属贾直言质责悟曰:“李司空死有知,使公所为至此,军中
将复有如公者矣!”悟遽谢曰:“吾不欲闻李司空字,少选当定。”即捴兵退,
匿承偕囚之。帝重违其心,贬承偕,然悟自是颇专肆,上书言多不恭。天下负罪
亡命者多归之,强列其冤。累进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宝历初,巫者妄言师道以兵屯镏璃陂,悟惶恐,命祷祭,具千人膳,自往求
哀。将易衣,呕血数斗,卒,赠太尉。表其子从谏嗣。
从谏,母微贱,少狡狯。师道时,使悟出屯,署从谏门下别奏。从谏与师道
诸奴日戏博交通,具知其阴密事,悉疏于悟,故悟得立功。悟卒,从谏知留后,
持金币赂当权者。朝议谓上党内镇,与河朔异,不可许。左仆射李绛奏言:“悟
匿死,众不必同乱,从谏威惠未著,若诏比镇大将领节度,驰入军,笮其未备,
使军情有属,谋自屈矣。有如拒命,三州势难独存,数月可覆。”时李逢吉、王
守澄纳其赂,数为请,敬宗乃以晋王为节度大使,诏从谏主留事,起将作监主簿,
检校左散骑常侍。晋王帝所爱,从谏馈献相望,未几,拜节度使。大和初,李听
败馆陶,走浅口,从谏引铁骑黄头郎救之,听免。进检校尚书左仆射,拜司空,
封沛国公。
昭义自悟时治邢州,而人思上党,从谏还治潞。悟苛扰,从谏宽厚,故下益
附。方年壮,思立功。六年,请入朝,文宗待遇加等。明年,还藩,进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公卿多托以私,又见事柄不一,遂心轻朝廷,有骄色。李训约从谏诛
郑注,及甘露事,宰相皆夷族,传言死非其罪。从谏不平,三上书请王涯等罪,
讥切中人。时宦竖得志,天子弱,郑覃、李石新执政,藉其论执以立权纲,中人
惮而怨之。又劾奏萧本非太后弟。仇士良积怒,倡言从谏志窥伺。从谏亦妄言清
君侧,因与朝廷猜贰。武宗立,兼太子太师。性奢侈,饰居室舆马。无远略,善
贸易之算。徙长子道入潞,岁榷马征商人,又熬盐,货铜铁,收缗十万。贾人子
献口马金币,即署牙将,使行贾州县,所在暴横沓贪,责子贷钱,吏不应命,即
诉于从谏。欲论奏,或遣客游刺,故天下怨怒。从谏畜马高九尺,献之帝,帝不
纳,疑士良所沮,怒杀马,益不平。又闻士良宠方渥,愈忧惑,欲自入朝,恐不
脱祸,因被病,卒,年四十一,赠太傅。
初,大将李万江者,本退浑部,李抱玉送回纥,道太原,举帐从至潞州,牧
津梁寺,地美水草,马如鸭而健,世所谓津梁种者,岁入马价数百万。子弟姻娅
隶军者四十八人,从谏徙山东,惧其重迁且生变,而子弟亦豪纵,少从谏,不甚
礼,因诬其叛,夷三族,凡三百馀家。姬妾有微过,辄杀之。人皆知其将亡。
从子稹,父从素仕右骁卫将军。从谏以为嗣,病甚,与妻裴谋,令主军事,
置大将王协、郭谊、刘武德、刘守义等佐稹。秘不发丧,协谋遣将姜岑请医于朝。
中人与医至,时从谏死已再旬,稹曰:“公困革不任受诏,稹请代拜。”中人曰:
“卧而视可也。”辞以母夫人侍,不可屏。中人欲直入,武德等户之,中人恐有
变,趋出,贶馈百万。后使者继往,为知从谏已死者,未至数舍,众惧,武德与
将董可武出兵万人迎劳,至牙门,不得前。诸将乃诣监军崔士康邀说,请如河朔
故事。士康懦,不敢拒,乃至丧次,扶出稹,为裹絁巾,曰:“毋更欲杀敕使。”
诸将哄然笑,遂出见三军。
帝怒前使者不入,谪隶恭陵;稹所遣姜岑、梁叔文、梁叔明三辈,皆杖死京
兆府。诏从素书敕稹护丧还东都,稹不奉诏。诏群臣议,李德裕建言:“稹所恃
者,河朔耳。若遣大臣谕上旨,出山东兵,破之必矣。”有诏夺从谏、稹官,敕
诸军进讨。
于是河阳王茂元以兵屯万善;河东刘沔守昂车关,壁榆社;魏博何弘敬栅肥
乡,侵平恩;成德王元逵次临洺,略任、尧山、向城;河中陈夷行营冀城,侵冀
氏。茂元别遣将营天井关,为贼将薛茂卿所破,执四将,火十七栅。张巨进攻万
善,不能下。茂元欲走,会日暮,贼自溃去。诏忠武王宰以本军入怀泽行营,陈
许士票武,贼众素惮畏。而茂卿负战胜,冀厚赏。或言:“其兵犯王略深,朝廷
且怒,节益不可至。”稹然之,故茂卿大望,乃与宰通,即伪挑战,亟北,委天
井关去,左右七营皆溃。茂卿奔泽州,使谍言于宰曰:“泽可取,吾应于内。”
宰疑不进,失期,茂卿扼腕怅恨。稹闻其贰,召诛之。宰进破刘公直,拔陵川。
刘沔又取石会关。李石代沔领河东,稹因石兄洺州刺史恬移书乞降,石以闻,右
拾遗崔碣表请纳之,帝怒,斥碣邓城令,诏敢言罢兵者戮贼境。上令石答书许稹
面缚,石驰往受之,稹不出。俄而太原将杨弁逐李石,与稹连和,稹诸将建议:
“我求承袭,彼叛卒,若与之,是与反者。”械其使送京师,使康良佺屯鼓腰岭,
败太原兵,生禽卒七百。帝犹不赦。
始,从谏将死,命稹无笞辱群奴,故李士贵等与王协尤用事,士战,有功不
赏,下无斗志。府中财货尚山积,而协请税商人,使刘溪等分出检实,而溪并齐
民阅其赀,十取二,百姓始怨。从谏妻弟裴问守邢州,有募兵五百,号“夜飞将”,
多豪姓子,其家以输赀不时,为溪所囚。问以为言,溪大怒,问因杀溪,与刺
史崔嘏斩大将,自归成德军。王钊守洺州,给士{此巾}布一端,稹檄代岁禀。钊
谓众曰:“库物尚多,欲发以为赏,可乎?”士皆喜。悉所有给之,送款魏博军。
礠州将高玉、尧山将魏元谈等以次降成德,元逵以久为贼守,杀之。
稹闻三州降,大惧。大将郭谊与王协始议图稹,使董可武诱稹至北第,置酒,
饮酣,即斩首,悉取从谏子在襁褓者二十馀,并从子积、匡周等杀之。诛张谷、
张沿、陈扬庭、李仲京、王渥、王羽、韩茂章、茂实、贾庠、郭台、甄戈十一族,
夷之,军中素不附者皆杀。函稹首送王宰,献京师,告庙社,帝御兴安门受之。
刘公直亦降于宰。
石雄以兵守境,军大掠,谊移书责之,雄衔怒。稹之死,谊斥从谏妻伏夹室,
收其赀私于己,建大厩,日望旌节。宰相德裕建言:“稹庸下,乱繇谊始,及军
穷蹙,乃图稹邀荣,不诛无以惩奸臣。及兵在境,宜悉取逆党送京师,论如法。”
先是有狂人呼于潞市曰:“石雄七千人至矣!”从谏捕诛之,乃请诏雄率兵如数
以入。雄至潞,缚谊及王协、刘公直、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武德、董可
武等送京师,并殊死。杖崔士康杀之。白惟信者,潞枭将,数与雄战,惧不敢降,
自武乡杀都将康良佺,欲降卢钧;雄遣人召降,惟信杀之,卒降钧。有诏“从谏
且死,乃署稹军事,宜剖棺暴尸于市三日。”雄发视,面如生,一目尚开,雄三
斩之,仇人剔其骨几尽。
谊者,兖州人。兄岌,事悟为牙将,常乐滏山秀峻,曰:“我死必葬此。”
望气者言:“其地当三世为都头异姓。”河北谓都头异姓,至贵称也。“然窆过
二丈不利。”谊以岌假刺史,穿三丈,得石蛇并三卵,工破之,皆流血。至是,
谊及岌三子同诛。
张谷、张沿、陈扬庭皆有文,时时言古今成败以佐从谏,故善遇此三人。谷
纳邯郸人李严女为侍人,号新声。当从谏潜图窥胁,新声谏谷曰:“始天子以从
谏为节度,非有战野攻城之功,直以其父挈齐十二州还天子,去就间未能夺其嗣
耳。自有泽潞,未闻以一缕一蹄为天子寿,左右皆无赖。章武朝,数镇颠覆,皆
雄才杰器,尚不能固天子恩,况从谏擢自儿女手中,苟不以法得,亦宜以不法终。
君当脱族西去,大丈夫勿顾一饭恩,以骨肉腥健儿食。”言讫悲涕。谷不决者三
月,畏言泄,缢之。
李仲京,训之兄,为萧洪府判官,擢监察御史。王渥,璠之子。王羽,涯族
孙。韩茂章、茂实,约之子。贾庠,餗子。郭台,行馀子。甘露难作,皆羸服
奔从谏,从谏衣食之。
甄戈者,颇任侠,从谏厚给衅,坐上座,自称荆卿。从谏与定州戍将有嫌,
命戈取之,因为逆旅上谒,留饮三日,乘间斩其首。它日,又使取仇人,乃引不
逞者十馀辈劫之。从谏不悦,号“伪荆卿。”
从谏妻裴,以弟立功,诏欲贷其死。刑部侍郎刘三复执不可,于是赐死,以
尸还问。裴父敞,冕之裔,辟悟府,悟奇之,故为从谏纳其女。裴年十五,火光
起袿下,家人以为怪,因许婚。封燕国夫人。宽厚有谋,每劝从谏入朝为子孙计。
从谏有妾韦愿封夫人,许之,诏至,裴怒,毁诏不与。从谏它日会裴党,复出诏,
裴抵去,曰:“淄青李师古四世阻命,不闻侧室封者。君承朝廷姑息,宜自黜削,
求洗濯,顾以婢为夫人,族不日灭耳!”从谏赧然止。及韦至京师,乃言:“李
丕降,裴会大将妻号哭曰:‘为我语若夫,勿忘先公恩,愿以子母托。’诸妇亦
泣下,故潞诸将叛益坚。”由是及祸。
初,术者李琢能言祸福,从谏以重币邀,辟署大将。会昌初,谓从谏曰:“
往岁长星经斗,公生直之。今镇复至,当有灾。”从谏即徙军山东,开球场,凿
柳泉,大兴役以厌。及病,有言琢所兴造皆逆岁,疑有异谋,使稹数其罪杀之,
府中汹汹,俄而李丕降。
有李佐之者,兼孙也,累调河南尉,号强直。尝客潞,为从谏所礼,留不得
去,遂署观察府支使,因娶其从祖妹。从谏薄疏属,资媵寒阙,佐之亦薄之,不
甚答。从谏病,佐之力讽使还东都,从谏虽不能从,然感服其言。病且革,王协
等恐佐之妻母有所关说,即辇母归东都。会佐之奴告佐之交通宾客,漏军中虚实,
稹囚之。妻诉不见礼,稹遂杀之。
武乡令唐汉宾,俭裔孙,以稹拒命,固谏归朝,不听,举族见害。李师晦者,
本宗室子,始悟辟致幕府,见从谏稍恣横,假言求长生术,不与事。从谏使归东
都,师晦惧为谷、扬庭等所谮,请居涉,从谏不之疑。稹败,有为帝言者,擢伊
阙令,而赠薛茂卿博州刺史。大中初,又赠汉宾本县令。
先时,河北诸将死,皆先遣使吊祭,次册赠,次近臣宣慰,度军便宜乃与节,
军中不许出,乃用兵,大抵不半岁不能定,故謷将逆子皆得为之备。稹初不意帝
怒即见讨,及茂元录诏示稹,举族号恸,欲自归,而愚懦不决云。自悟至稹三世,
凡二十六年。
李丕者,善长短术,与从谏厚善,署大将。及稹阻命,军中疾其才,丕惧,
乞为游弈深入,以图营壁处,遂自归。议者疑为贼遣,德裕奏言:“讨贼半年,
始有降者,当赏以劝馀。”帝召见,擢忻州刺史。丕请取榆社,东径武安入讨贼,
虽邢、洺未下,而兵不得救潞。不听。杨弁乱,遣人诱丕,丕斩之,以兵扼走集。
德裕言于帝曰:“度支户部物积代州,今丕塞其路,贼破矣。”乃趣丕讨弁,兵
未至而弁已禽。迁汾、晋二州刺史。大中初,拜振武节度使,检校刑部尚书。党
项叛,徙鄜坊,卒。
赞曰:《传》称:“作《易》者其知盗乎!”然则盗之情,非圣人不能知。
唐中衰,奸雄圜睨而奋,举魏、赵、燕之地,莽为盗区,挐叛百年,夷狄其人,
而不能复。昏上庸佐,惟不知盗故也。引妖就暝,以夺厥明,宁萧俯、崔植等谓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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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十五上 列传第一百四十上

◎突厥上
夷狄为中国患,尚矣。在前世者,史家类能言之。唐兴,蛮夷更盛衰,尝与
中国亢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鹘、云南是也。方其时,群臣献议盈廷,或听
或置,班然可睹也。
刘贶以为:
严尤辩而未详,班固详而未尽,榷其至当,周得上策,秦得其中,汉无策。
何以言之?荒服之外,声教所不逮,其叛不为之劳师,其降不为之释备,严守御,
险走集,使其为寇不能也,为臣不得也。“惠此中夏,以绥四方”,周之道也,
故曰周得上策。《易》称:“王侯设险以固其国。”筑长城,脩障塞,所以设险
也。赵简子起长城备胡,燕、秦亦筑长城限中外,益理城堑,城全国灭,人归咎
焉。后魏筑长城,议者以为人治一步,方千里,役三十万人,不旬朔而获久逸,
故曰秦得中策。汉以宗女嫁匈奴,而高祖亦审鲁元不能止赵王之逆谋,谓能息匈
奴之叛,非也。且冒顿手弑其亲,而冀其不与外祖争强,岂不惑哉?然则知和亲
非久安计而为之者,以天下初定,纾岁月之祸耳。武帝时,中国艾安,胡寇益希,
疏而绝之,此其时也。方更糜耗华夏,连兵积年,故严尤以为下策。然而汉至昭、
宣,武士练习,斥候精明,匈奴收迹远徙,犹袭奉春之过举,倾府藏给西北,岁
二亿七十万。皇室淑女,嫔于穹庐;掖庭良人,降于沙漠。夫贡子女方物,臣仆
之职也。《诗》曰:“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荒服称其来,不言往也。公
及吴盟,讳而不书。奈何以天子之尊,与匈奴约为兄弟,帝女之号,与胡媪并御;
蒸母报子,从其污俗?中国异于蛮夷者,有父子男女之别也。婉冶之姿,毁节异
类,垢辱甚矣。汉之君臣,莫之耻也。魏、晋羌狄居塞垣,资奉逾昔。百人之酋,
千口之长,赐金印紫绶,食王侯之俸。牧马之童,乘羊之隶,赍毳毼邀利者,相
错于路。耒耨之利,丝枲所生,散于数万里之外。胡夷岁骄,华夏日蹙。方其强
也,竭人力以征之;其服也,养之如初。病则受养,强则内攻,中国为羌胡服役
且千载,可不悲哉!诚能移其财以赏戍卒,则民富;移其爵以饵守臣,则将良。
富利归于我,危亡移于彼,无纳女之辱,无传送之劳。弃此而不为,故曰汉无策。
严尤谓古无上策,谓不能臣妾之也,诚能之而不用耳。秦无策,谓攘狄而亡国也。
秦亡,非攘狄也。汉得下策,谓伐胡而人病。人既病矣,又役人而奉之,无策也。
故曰严尤辩而未详也。班固谓“其来慕义,则接以礼让。”何者?礼让以交君子,
非所以接禽兽夷狄也。纤丽外散,则戎羯之心生;戎羯之心生,则侵盗之本也。
圣人饮食声乐不与之共,来朝坐于门外,舌人体委以食之,不使知馨香嘉味也。
汉氏习玩骄虏,使其悦燕、赵之色,甘太官之珍,服以文绮罗纨,供之则增求,
绝之则招怨,是饱豺狼以良肉,而纵其猎噬也。华人步卒利险阻,虏人骑兵利平
地,坚守无与追奔竞逐,来则杜险使不得进,去则闭险使不得还,冲以长戟,临
以强弩,非求胜也,譬诸虫豸虺蜴,何礼让之接哉?故曰班固详而未尽者,此也。
杜佑谓:
秦以区区关中灭六强国,今竭万方之财,上奉京师,外有犬戎恁陵,陷城数
百,内有兵革未宁,三纪矣。岂制置异术,古今殊时乎?周制,步百为亩,亩百
给一夫。商鞅佐秦,以为地利不尽,更以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给一夫。又以秦
地旷而人寡,晋地狭而人伙,诱三晋之人耕而优其田宅,复及子孙,使秦人应敌
于外,非农与战不得入官。大率百人以五十人为农,五十人习战,故兵强国富。
其后仕宦途多,末业日滋。今大率百人才十人为农,馀皆习佗技。又秦、汉郑渠
溉田四万顷,白渠溉田四千五百顷,永徽中,两渠灌浸不过万顷,大历初,减至
六千亩。亩晙一斛,岁少四五百万斛。地利耗,人力散,欲求强富,不可得也。
汉时,长安北七百里即匈奴之地,侵掠未尝暂息。计其举国之众,不过汉一大郡,
鼍错请备障塞,故北边妥安。今潼关之西,陇山之东,鄜坊之南,终南之北,十
馀州之地,已数十万家。吐蕃绵力薄材,食鲜艺拙,不及中国远甚,诚能复两渠
之饶,诱农夫趣耕,择险要,缮城垒,屯田蓄力,河、陇可复,岂唯自守而已。
至佑孙牧亦曰:
天下无事时,大臣偷处荣逸,战士离落,兵甲钝弊,车马刓弱,天下杂然
盗发,则疾驱以战,是谓宿败之师。此不搜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仰食
县官,则挟千夫之名,大将小裨操其馀赢,以虏壮为幸,执兵者常少,糜食者常
多,筑垒未乾,公囊已虚。此不责实之过,其败二也。战小胜则张皇其功,奔走
献状以邀赏,或一日再赐,一月累封,凯还未歌,书品已崇,爵命极矣,田宫广
矣,金缯溢矣,子孙官矣,肯外死勤于我哉?此赏厚之过,其败三也。多丧兵士,
颠翻大都,则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回视刀锯、菜色甚安,一岁未更,已立于坛
墀之上。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将兵,柄不得专,一曰为偃月,一曰为鱼
丽,三军万夫,环旋翔佯,愰骇之间,虏骑乘之。此不专任之过,其败五也。
元和时,团兵数十万以诛蔡,天下乾耗,四岁然后能取之,盖五败不去也。长庆
初,盗子若孙悉来走命,未几而燕、赵乱,引师起将,五败益甚,不能加威于反
虏。二杜之论如此。
广德、建中间,吐蕃再饮马岷江,常以南诏为前锋,操倍寻之戟,且战且进,
蜀兵折刃吞镞,不能毙一戎。戎兵日深,疫死日众,自度不能留,辄引去。蜀人
语曰:“西戎尚可,南蛮残我。”至韦皋凿青溪道以和群蛮,使道蜀入贡,择子
弟习书算于成都,业成而去,习知山川要害。文宗时,大入成都,自越巂以北八
百里,民畜为空,又败卒贫民因缘掠杀,官不能禁。自是群蛮常有屠蜀之心,蜀
民苦于重征者,亦欲启之以幸非常。岁发戍卒,不习山川之险,缓步一舍,已呵
然流汗。为将者刻薄自入,给帛则以疏易良,赋粟以沙参粒,故边卒怨望而巴、
蜀危忧。孙樵谓:“宜诏严道、沈黎、越巂三州,度要害,募卒以守。且兵籍于
州则易役,卒出于边则习险,相地分屯,春耕夏蚕以资衣食,秋冬严壁以俟寇。
岁遣廉吏视卒之有无,则官无馈运,吏无牟盗。”此其备御之策可施行者,著之
于篇。
凡突厥、吐蕃、回鹘以盛衰先后为次;东夷、西域又次之,迹用兵之轻重也;
终之以南蛮,记唐所繇亡云。
突厥阿史那氏,盖古匈奴北部也。居金山之阳,臣于蠕蠕,种裔繁衍。至吐
门,遂强大,更号可汗,犹单于也,妻曰可敦。其地三垂薄海,南抵大漠。其别
部典兵者曰设,子弟曰特勒,大臣曰叶护,曰屈律啜、曰阿波、曰俟利发、曰吐
屯、曰俟斤、曰阎洪达、曰颉利发、曰达干,凡二十八等,皆世其官而无员限。
卫士曰附离。可汗建廷都斤山,牙门树金狼头纛,坐常东向。
隋大业之乱,始毕可汗咄吉嗣立,华人多往依之,契丹、室韦、吐谷浑、高
昌皆役属,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倔起虎视,悉臣尊
之。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高祖起太原,遣府司马刘文静往聘,与
连和,始毕使特勒康稍利献马二千、兵五百来会。帝平京师,遂恃功,使者每来
多横骄。武德元年,骨咄禄特勒来朝,帝宴太极殿,为奏九部乐,引升御坐。是
岁,始毕牙帐自破,帝问内史令萧瑀,瑀曰:“魏文帝幸许,城门无故坏,是年
文帝崩,岂其类耶?”二年,始毕自将度河,至夏州,与贼梁师都合,又佐刘武
周以五百骑入句注,将侵太原。会病死,帝为发哀长乐门,诏群臣即馆吊其使,
遣使者持段物三万赙之。子什钵苾幼,不克立,以为泥步设,使居东偏,立其弟
俟利弗设,是为处罗可汗。
处罗复妻隋义成公主,遣使来告,则又潜通王世充,潞州总管李袭誉击斩其
使,取牛羊万馀。处罗迎隋萧皇后及齐王暕之子正道于窦建德所,因立正道为
隋王,奉隋后,隋人没者隶之,行其正朔,置百官,居定襄,众万人。秦王讨武
周也,处罗以弟步利设骑二千会并州三日,多掠城中妇人女子去,总管李仲文不
能制,以俱俭特勒助屯。明年,谋取并州置杨正道,卜之,不吉,左右谏止,处
罗曰:“我先人失国,赖隋以存,今忘之,不祥。卜不吉,神讵无知乎?我自决
之。”会天雨血三日,国中犬夜群号,求之不见,遂有疾,公主饵以五石,俄疽
发死。主以子奥射设陋弱,弃不立,更取其弟咄苾嗣,是为颉利可汗。
颉利始为莫贺咄设,牙直五原北。薛举陷平凉,与连和,帝患之,遣光禄卿
宇文歆赂颉利,使与举绝;隋五原太守张长逊以所部五城附虏,歆并说还五原地。
皆见听,且发兵举长逊所部会秦王军。太子建成议废丰州,并割榆中地。于是处
罗子郁射设以所部万帐入处河南,以灵州为塞。
颉利又妻义成,以始毕子什钵苾为突利可汗,使居东。义成,杨谐女也,其
弟善经亦依突厥,与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说颉利曰:“往启民兄弟争国,赖隋得
复位,子孙有国。今天子非文帝后,宜立正道以报隋厚德。”颉利然之,故岁入
寇。然倚父兄馀资,兵锐马多,謷然骄气,直出百蛮上,视中国为不足与,书辞
悖嫚,多须求。帝方经略天下,故屈礼,多所舍贷,赠赍不赀,然而不厌无厓之
求也。
四年,颉利率万骑与苑君璋合寇雁门,定襄王李大恩击却之。颉利执我使者
汉阳公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帝亦囚其使与相当。由是寇
代州,败行军总管王孝基,略河东,犯原州,穿延州塞,诸将与战,不能有所俘。
明年,还顺德等,且请和,贽鱼胶,绐云:“固二国之好也。”帝虽未情,
释其使特勒热寒等,厚与金还之。大恩上言:“突厥饥,马邑可图也。”诏殿中
少监独孤晟共击之。晟后约,大恩不敢进,屯新城,颉利自将数万骑与刘黑闼合
围之,大恩没,士死者数千人。进击忻州,为李高迁所破。黑闼以突厥万人扰山
东,又残定州。颉利未得志,乃率十五万骑入雁门,围并州,深钞汾、潞,取男
女五千,分数千骑转掠原、灵间。于是太子建成将兵出豳州道,秦王将兵出蒲州
道击之;李子和以兵趋云中,掩可汗后;段德操出夏州,狙其归。并州总管襄邑
王神符战汾东,斩虏五百首,取马二千;汾州刺史萧顗献俘五千。虏陷大震关,
纵兵掠弘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杨师道拒之,获马、橐它数千。颉利闻秦王且至,
引出塞,王师还。又明年,与黑闼、君璋等小小入寇定、匡、原、朔等州,与屯
将相胜负。帝遣太子建成复屯北边、秦王屯并州备虏,久乃罢。俄又破代地一屯,
进击渭、豳二州,取马邑,不有也,复请和,归我马邑。
七年,攻原、朔二州,入代地,不胜,更与君璋合攻陇州及阴般城,分击并
地,秦王与齐王元吉屯豳州道以备胡。君璋与虏出入原、朔、忻、并地,剽系骚
然,数为诸将驱逐。其八月,颉利与突利兵悉起,自原州连营而南,所在震恐,
秦王、齐王拒之。
初,关中霖潦,饷道绝,军次豳州,可汗万骑奄至,阵五龙坂,以数百骑挑
战,举军失色。秦王驰百骑掠阵,大言曰:“国家于突厥无负,何为深入?我,
秦王也,故来自与可汗决,若固战,我才百骑耳,徒广杀伤,无益也。”颉利笑
不答。又驰骑语突利曰:“尔往与我盟,急难相助,今无香火情邪?能一决乎?”
突利亦不对。王将绝水前,颉利见兵少,又闻与突利语,阴相忌,即遣使者来曰:
“王毋苦,我固不战,将与王议事耳。”于是引却。秦王纵反间,突利乃归心,
不欲战,颉利亦无以强之,乃遣突利及夹毕特勒思摩请和,帝许之。突利遂自托
于王为昆弟。帝见思摩,引升御榻,思摩顿首辞,帝曰:“我见若犹颉利也。”
乃听命。
突厥既岁盗边,或说帝曰:“虏数内寇者,以府库子女所在,我能去长安,
则戎心止矣。”帝使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按行樊、邓,将徙都焉。群臣赞
迁,秦王独曰:“夷狄自古为中国患,未闻周、汉为迁也。愿假数年,请取可汗
以报。”帝乃止。颉利已和,亦会甚雨,弓矢皆弛恶,遂解而还。帝会群臣问所
以备边者,将作大匠于筠请五原、灵武置舟师于河,扼其入。中书侍郎温彦博曰:
“魏为长堑遏匈奴,今可用。”帝使桑显和堑边大道,召江南船工大发卒治战舰。
颉利遣使来,愿款北楼关请互市,帝不能拒。帝始兼天下,罢十二军,尚文治,
至是以虏患方张,乃复置之,以练卒搜骑。
八年,颉利攻灵、朔,与代州都督蔺謩战新城,謩败绩。于是张瑾兵屯石岭,
李高迁屯大谷,秦王屯蒲州道。初,帝待突厥用敌国礼,及是,怒曰:“往吾以
天下未定,厚于虏以纾吾边。今卒败约,朕将击灭之,毋须姑息。”命有司更所
与书为诏若敕。瑾未至屯,虏已逾石岭,围并州,攻灵州,转扰潞、沁。李靖以
兵出潞州道,行军总管任瑰屯太行。瑾战大谷,败绩,中书侍郎温彦博陷于贼,
郓州都督张德政死之。遂攻广武,为任城王道宗破。其欲谷设掠绥州,请和去。
败并州数县,入兰、鄯、彭州诸屯,或小胜,不能制。俄寇原州,折威将军杨屯
击之,且发士屯大谷。
九年,攻原、灵,又围凉州,进犯泾、原,李靖与战灵州,虏引去。寇西会
州,围乌城,翔徉陇、渭间,平道将军柴绍破之于秦州,斩一特勒、三大将,虏
千级。大抵虏得志则深入,负则请和,不耻也。其七月,颉利自将十万骑袭武功,
京师戒严。攻高陵,尉迟敬德与战泾阳,获俟斤乌没啜,斩首千余级。颉利遣谋
臣执失思力入朝以觇我,因夸说曰:“二可汗兵百万,今至矣!”太宗曰:“我
与可汗尝面约和,尔则背之。且义师之初,尔父子身从我,遗赐玉帛多至不可计,
何妄以兵入我都畿,自夸盛强耶?今我当先戮尔矣!”思力惧,请命,萧瑀、封
德彝谏帝,不如礼遣之,帝不许,系于门下省。乃与侍中高士廉、中书令房玄龄、
将军周范等驰六骑出玄武门,幸渭上,与可汗隔水语,且责其负约。群酋见帝,
皆惊,下马拜。俄而众军至,旗铠光明,部队静严,虏大骇。帝与颉利按辔,即
麾军却而阵焉。萧瑀以帝轻敌,叩马谏,帝曰:“我思熟矣,非尔所知也。夫突
厥扫地入寇,以我新有内难,谓不能师。我若阖城,彼且大掠吾境,故我独出,
示无所畏,又盛兵使知必战,不意我能沮其始谋。彼入吾地既深,惧不能返,故
与战则克,和则固,制贼之命,在此举矣!”是日,颉利果请和,许之。翌日,
刑白马,与颉利盟便桥上,突厥引还。萧瑀曰:“颉利之来,诸将多请与战,陛
下不听,既而虏自退,其策奈何?”帝曰:“突厥众而不整,君臣惟利是视,可
汗在水西,而酋帅皆来谒我,我醉而缚之,其势易甚。又我敕长孙无忌、李靖潜
师幽州以须,若大军蹑其后,伏邀诸前,取之反覆掌耳。然我新即位,为国者要
在安静,一与虏校,杀伤必多,彼败未及亡,惧而脩德,与我为怨,其可当耶?
今仆械卷铠,啖以玉帛,虏志必骄,骄则亡之端也,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瑀再拜曰:“非臣愚所逮也!”乃诏殿中监豆卢宽、将军赵绰护送突厥,颉利
献马三千匹、羊万头,帝不纳,诏归所俘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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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贞观元年,薛延陀、回纥、拔野古诸部皆叛,使突利讨之,不胜,轻骑走,
颉利怒,囚之,突利由是怨望。是岁大雪,羊马多冻死,人饥,惧王师乘其敝,
即引兵入朔州地,声言会猎。议者请责其败约,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为不
信,况国乎?我既与之盟,岂利其灾,邀险以取之耶?须其无礼于我,乃伐之。”
明年,突利自陈为颉利所攻,求救。帝曰:“朕与颉利盟,又与突利有昆弟
约,不可不救,奈何?”兵部尚书杜如晦曰:“夷狄无信,我虽如约,彼常负之,
今乱而击之,侮亡之道也。”乃诏将军周范壁太原经略之,颉利亦拥兵窥边。或
请筑古长城,发民乘塞。帝曰:“突厥盛夏而霜,五日并出,三月连明,赤气满
野,彼见灾而不务德,不畏天也。迁徙无常,六畜多死,不用地也。俗死则焚,
今葬皆起墓,背父祖命,谩鬼神也。与突利不睦,内相攻残,不和于亲也。有是
四者,将亡矣,当为公等取之,安在筑障塞乎?”突厥俗素质略,颉利得华士赵
德言,才其人,委信之,稍专国;又委政诸胡,斥远宗族不用,兴师岁入边,下
不堪苦。胡性冒沓,数翻覆不信,号令无常。岁大饥,裒敛苛重,诸部愈贰。
又明年,属部薛延陀自称可汗,以使来。诏兵部尚书李靖击虏马邑,颉利走,
九俟斤以众降,拔野古、仆骨、同罗诸部、习奚渠长皆来朝。于是诏并州都督李
世勣出通漠道,李靖出定襄道,左武卫大将军柴绍出金河道,灵州大都督任城王
道宗出大同道,幽州都督卫孝节出恒安道,营州都督薛万淑出畅武道,凡六总管,
师十余万,皆授靖节度以讨之。道宗战灵州,俘人畜万计,突利及郁射设、荫奈
特勒帅所部来奔,捷书日夜至,帝谓群臣曰:“往国家初定,太上皇以百姓故,
奉突厥,诡而臣之,朕常痛心病首,思一刷耻于天下,今天诱诸将,所向辄克,
朕其遂有成功乎!”
四年正月,靖进屯恶阳岭,夜袭颉利,颉利惊,退牙碛口,大酋康苏蜜等以
隋萧皇后、杨正道降。或言中国人尝密通书于后,中书舍人阳文瓘请劾治。帝曰:
“天下未一,人或当思隋,今反侧既安,何足治耶?”置勿劾。颉利窘,走保铁
山,兵犹数万,令执失思力来,阳为哀言谢罪,请内属,帝诏鸿胪卿唐俭、将军
安脩仁等持节慰抚。靖知俭在虏所,虏必安,乃袭击之,尽获其众,颉利得千里
马,独奔沙钵罗,行军副总管张宝相禽之。沙钵罗设、苏尼失以众降,其国遂亡,
复定襄、恒安地,斥境至大漠矣。
颉利至京师,告俘太庙,帝御顺天楼,陈仗卫,士民纵观,吏执可汗至,帝
曰:“而罪有五:而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一
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携怨,三也;贼华民,暴禾稼,
四也;许和亲而迁延自遁,五也。朕杀尔非无名,顾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穷责
也。”乃悉还其家属,馆于太仆,禀食之。
思结俟斤以四万众降,可汗弟欲谷设奔高昌,既而亦来降。伊吾城之长素臣
突厥,举七城以献,因其地为西伊州。制诏:突厥往逢疠疫,长城之南,暴骨如
丘,有司其以酒脯祭,为瘗藏之。又诏:隋乱,华民多没于虏,遣使者以金帛赎
男女八万口,还为平民。
颉利不室处,常设穹庐廷中,久郁郁不自憀,与家人悲歌相泣下,状貌羸省。
帝见怜之,以虢州负山多麕麋,有射猎之娱,乃拜为刺史,辞不往,遂授右卫大
将军,赐美田宅。帝曰:“昔启民失国,隋文帝不恡粟帛,兴士众,营护而存
立之,至始毕稍强,则以兵围炀帝雁门,今其灭者,殆背德忘义致然耶?”颉利子
叠罗支,有至性,既舍京师,诸妇得品供,罗支预焉;其母最后至,不得给,罗
支不敢尝品肉。帝闻,叹曰:“天禀仁孝,讵限华夷哉!”厚赐之,遂给母肉。
八年,颉利死,赠归义王,谥曰荒,诏国人葬之,从其礼,火尸,起冢灞东。
其臣胡禄达官吐谷浑邪者,颉利母婆施之媵臣也,颉利始生,以授浑邪,至是哀
恸,乃自杀。帝异之,赠中郎将,命葬颉利冢旁,诏中书侍郎岑文本刻其事于颉
利、浑邪之墓碑。俄苏尼失亦以死殉。尼失者,启民可汗弟也。始毕以为沙钵罗
设,帐部五万,牙直灵州西北,姿雄趫,以仁惠御下,人多归之;颉利政乱,其
部独不贰。突利降,颉利以为小可汗。颉利已败,乃举众来,漠南地遂空,授北
宁州都督、右卫大将军,封怀德王云。
颉利之亡,其下或走薛延陀,或入西域,而来降者尚十余万,诏议所宜,咸
言:“突厥扰中国久,今天丧之,非慕义自归,请悉籍降俘,内兖、豫闲处,使
习耕织,百万之虏,可化为齐人,是中国有加户,而漠北遂空也。”中书令温彦
博请:“如汉建武时,置降匈奴留五原塞,全其部落,以为捍蔽,不革其俗,因
而抚之,实空虚之地,且示无所猜。若内兖、豫,则乖本性,非函育之道。”秘
书监魏征建言:“突厥世为中国仇,今其来降,不即诛灭,当遣还河北。彼鸟兽
野心,非我族类,弱则伏,强则叛,其天性也。且秦、汉以锐师猛将击取河南地
为郡县者,以不欲使近中国也。陛下奈何以河南居之?且降者十万,若令数年,
孳息略倍,而近在畿甸,心腹疾也。”彦博曰:“不然,天子于四夷,若天地养
万物,覆载全安之,今突厥破灭,余种归命,不加哀怜而弃之,非天地蒙覆之义,
而有阻四夷之嫌。臣谓处以河南,盖死而生之,亡而存之,彼世将怀德,何叛之
为?”徵曰:“魏时有胡落分处近郡,晋已平吴,郭钦、江统劝武帝逐出之,不
能用。刘、石之乱,卒倾中夏。陛下必欲引突厥居河南,所谓养虎自遗患者也。”
彦博曰:“圣人之道无不通,故曰‘有教无类’。彼创残之余,以穷归我,我援
护之,收处内地,将教以礼法,职以耕农,又选酋良入宿卫,何患之恤?且光武
置南单于,卒无叛亡。”于是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杜楚客、礼部侍郎李百药
等皆劝帝不如使处河北,树首长,俾统部落,视地多少,令不相臣,国小权分,
终不得亢衡中国,长辔远驭之道也。帝主彦博语,卒度朔方地,自幽州属灵州,
建顺、祐、化、长四州为都督府,剖颉利故地,左置定襄都督、右置云中都督二
府统之。擢酋豪为将军、郎将者五百人,奉朝请者且百员,入长安自籍者数千户。
乃以突利可汗为顺州都督,令率其下就部。
突利初为泥步设,得隋淮南公主以为妻。颉利之立,用次弟为延陀设,主延
陀部,步利设主霫部,统特勒主胡部,斛特勒主斛薛部,以突利可汗主契丹、靺
鞨部,树牙南直幽州,东方之众皆属焉。突利敛取无法,下不附,故薛延陀、奚、
霫等皆内属,颉利遣击之,又大败,众骚离,颉利囚捶之,久乃赦。突利尝自结
于太宗,及颉利衰,骤追兵于突利,不肯从,因起相攻。突利请入朝,帝谓左右
曰:“古为国者劳己以忧人,则系祚长;役人以奉己,则亡。今突厥丧乱,由可
汗不君,突利虽至亲,不自保而来。夷狄弱则边境安,然观彼亡,我不可以无惧,
有不逮者,祸可纾乎!”突利至,礼见良厚,辍膳以赐之,拜右卫大将军,封北
平郡王,食户七百。及为都督,太宗敕曰:“而祖启民破亡,隋则复之,弃德不
报,而父始毕反为隋敌。尔今穷来归我,所以不立尔为可汗,鉴前败也。我欲中
国安,尔宗族不亡,故授尔都督,毋相侵掠,长为我北藩。”突利顿首听命。后
入朝,死并州道中,年二十九,帝为举哀,亦诏文本文其墓,子贺逻鹘嗣。
帝幸九成宫,突利弟结社率以郎将宿卫,阴结种人谋反,劫贺逻鹘北还,谓
其党曰:“我闻晋王丁夜得辟仗出,我乘间突进,可犯行在。”是夕,大风冥,
王不出,结社率恐谋漏,即射中营,噪而杀人,卫十等共击之,乃走,杀厩人盗
马,欲度渭,徼逻禽斩之,赦贺逻鹘,投岭外。于是群臣更言处突厥中国非是,
帝亦患之,乃立阿史那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赐氏李,树牙河北,悉徙突
厥还故地。
思摩,颉利族人也,父曰咄六设。始,启民奔隋,碛北诸部奉思摩为可汗,
启民归国,乃去可汗号。性开敏,善占对,始毕、处罗皆爱之。然以貌似胡,疑
非阿史那种,故但为夹毕特勒,而不得为设。武德初,数以使者来,高祖嘉其诚,
封和顺郡王。及诸部纳款,思摩独留,与颉利俱禽,太宗以为忠,授右武候大将
军、化州都督,统颉利故部居河南,徙怀化郡王。及是将徙,内畏薛延陀,不敢
出塞。帝诏司农卿郭嗣本持节赐延陀书,言:“中国礼义,未始灭人国,以颉利
暴残,伐而取之,非贪其地与人也。故处降部于河南,荐草美泉,利其畜牧,众
日孳蕃,今复以思摩为可汗,还其故疆。延陀受命在前,长于突厥,举碛以北,
延陀主之;其南,突厥保之。各守而境,无相钞犯,有负约,我自以兵诛之。”
思摩乃行,帝为置酒,引思摩前曰:“莳一草一木,见其溺庑以为喜,况我养尔
部人,息尔马羊,不减昔乎!尔父母坟墓在河北,今复旧廷,故宴以慰行。”思
摩泣下,奉觞上万岁寿,且言:“破亡之余,陛下使存骨旧乡,愿子孙世世事唐,
以报厚德。”于是赵郡王孝恭、鸿胪卿刘善就思摩部,筑坛场河上,拜受册,赐
鼓纛,又诏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武卫将军阿史那泥孰为右贤王,相
之。
薛延陀闻突厥之北,恐其众奔亡度碛,勒兵以待。及使者至,乃谢曰:“天
子诏毋相侵,谨顿首奉诏。然突厥酣乱翻覆,其未亡时杀中国人如麻,陛下灭其
国,谓宜收种落皆为奴婢,以偿唐人。乃养之如子,而结社率竟反,此不可信明
甚。后有乱,请终为陛下诛之。”十五年,思摩帅众十余万、胜兵四万、马九万
匹始度河,牙于故定襄城,其地南大河,北白道,畜牧广衍,龙荒之最壤,故突
厥争利之。思摩遣使谢曰:“蒙恩立为落长,实望世世为国一犬,守吠天子北门,
有如延陀侵逼,愿入保长城。”诏许之。
居三年,不能得其众,下多携背,思摩惭,因入朝愿留宿卫,更拜右武卫将
军。从伐辽,中流矢,帝为吮血,其顾厚类此。还,卒京师,赠兵部尚书、夏州
都督,陪葬昭陵,筑坟象白道山,为刊其劳,碑于化州。
右贤王阿史那泥孰,苏尼失子也。始归国,妻以宗女,赐名忠。及从思摩出
塞,思慕中国,见使者必流涕求入侍,许之。
思摩既不能国,残众稍稍南度河,分处胜、夏二州。帝伐辽,或言突厥处河
南,迩京师,请帝无东。帝曰:“夫为君者,岂有猜贰哉!汤、武化桀、纣之民,
无不迁善,有隋无道,举天下皆叛,非止夷狄也。朕闵突厥之亡,内河南以振赡
之,彼不近走延陀而远归我,怀我深矣,朕策五十年中国无突厥患。”思摩众既
南,车鼻可汗乃盗有其地。
车鼻,亦阿史那族,而突利部人也,名斛勃,世为小可汗。颉利败,诸部欲
共君长之,会薛延陀称可汗,乃往归焉。其为人沈果有智数,众颇便附,延陀畏
逼,将杀之,乃率所部遯去,骑数千尾追,不胜。窜金山之北,三垂斗绝,惟一
面可容车骑,壤土夷博,即据之,胜兵三万,自称乙注车鼻可汗,距长安万里,
西葛逻禄,北结骨,皆并统之,时时出掠延陀人畜。延陀后衰,车鼻势益张。
二十一年,遣子沙钵罗特勒献方物,且请身入朝。帝遣云麾将军安调遮、右
屯卫郎将韩华往迎之,至则车鼻偃然无入朝意,华谋与葛逻禄共劫之,车鼻觉,
华与车鼻子陟苾特勒斗死,调遮被杀。帝怒,遣右骁卫郎将高偘发回纥、仆骨
兵击之,其大酋长歌逻禄泥孰阙俟利发、处木昆莫贺咄俟斤等以次降。偘师攻
阿息山,部落不肯战,车鼻携爱妾,从数百骑走;追至金山,获之,献京师。高
宗责曰:“颉利败,尔不辅,无亲也;延陀破,尔遯亡,不忠也。而罪当死,然
朕见先帝所获酋长必宥之,今原而死。”乃释缚,数俘社庙,又见昭陵。拜左武
卫将军,赐居第,处其众郁督军山,诏建狼山都督府统之。初,其子羯漫陀泣谏
车鼻,请归国,不听。乃遣子庵铄入朝,后来降,拜左屯卫将军,建新黎州,使
领其众。于是突厥尽为封疆臣矣。始置单于都护府领狼山云中桑乾三都督、苏农
等二十四州,瀚海都护府领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萼贺兰等八州。即擢领酋为都
督、刺史。麟德初,改燕然为瀚海都护府,领回纥,徙故瀚海都护府于古云中城,
号云中都护府,碛以北蕃州悉隶瀚海,南隶云中。云中者,义成公主所居也,颉
利灭,李靖徙突厥羸破数百帐居之,以阿史德为之长,众稍盛,即建言愿以诸王
为可汗,遥统之。帝曰:“今可汗,古单于也。”乃改云中府为单于大都护府,
以殷王旭轮为单于都护。帝封禅,都督葛逻禄叱利等三十余人皆从至泰山下,已
封,诏勒名于封禅碑云。凡三十年北方无戎马警。
调露初,单于府大酋温傅、奉职二部反,立阿史那泥孰匐为可汗,二十四州
酋长皆叛应之。乃以鸿胪卿单于大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左领军卫将军苑大智、右
千牛卫将军李景嘉讨之,恃胜不设备,会雨雪,士皲寒,反为虏袭,大败,杀略
万余人,大智等收余卒,行且战,乃免。于是嗣业流桂州,余坐免官。更拜礼部
尚书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西军程
务挺、东军李文暕,士无虑三十万,捕击反者。诏右金吾将军曹怀舜屯井陉,
右武卫将军崔献屯绛、龙门。明年,行俭战黑山,大破之,其下斩泥孰匐,以首
降,禽温傅、奉职以还,余众保狼山。始虏未叛,鸣鵽群飞入塞,吏曰:“所
谓突厥雀者,南飞,胡必至。”比春还,悉堕灵、夏间,率无首,泥孰果亡。狼
山众掠云州,都督窦怀哲、右领军中郎将程务挺逐出之。
永隆中,温傅部又迎颉利族子伏念于夏州,走度河,立为可汗,诸部响应。
明年,遂寇原、庆二州。复诏行俭为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
文暕副之。谍者绐言伏念、温傅保黑沙,饥甚,可轻骑取也。怀舜独信之,轻
兵倍道至黑沙,乃不见虏,得薛延陀余部,降之;引还至长城,遇温傅与战,所
杀相当。行俭兵壁代之陉口,纵反间,故伏念、温傅相贰,因遣兵击伏念,败之。
伏念走,与怀舜遇,行且战一日,为伏念所破,弃军奔云中,士为虏所乘,死不
可算,皆南首仆。怀舜杀牲与伏念盟,乃免。伏念益北,留辎重妻子保金牙山,
以轻骑将袭怀舜,会行俭遣部将掩得其辎重,比还,无所归,乃北走保细沙。行
俭纵单于镇兵蹑之,伏念意王师不能远,不设备,及兵至,惶骇不得战,遂遣使
间道诣行俭,执温傅降,行俭虏之,送京师,斩东市。
永淳元年,骨咄禄又反。
骨咄禄,颉利族人也,云中都督舍利元英之部酋,世袭吐屯。伏念败,乃啸
亡散,保总材山,又治黑沙城,有众五千,盗九姓畜马,稍强大,乃自立为可汗,
以弟默啜为杀,咄悉匐为叶护。时单于府检校降户部落阿史德元珍者,为长史王
本立所囚。会骨咄禄来寇,元珍请谕还诸部赎罪,许之。至即降骨咄禄,与为谋,
遂以为阿波达干,悉属以兵。乃寇单于府北鄙,遂攻并州,杀岚州刺史王德茂,
分掠定州,北平刺史霍王元轨击却之。又攻妫州,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
攻蔚州,杀刺史李思俭,执丰州都督崔知辩。诏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
大使备边。
嗣圣、垂拱间,连寇朔、代,掠吏士。左玉铃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总
管,将击贼总材山,至忻州与贼遇,鏖战不利,死者五千人。更以天官尚书韦待
价为燕然道大总管讨之。明年,入昌平,右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击却之。复入
朔州地,常之与战黄花堆,虏败,追奔四十里,遯过碛。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
当追,意虏即破,欲幸取功,乃募谍出塞二千里,间虏无备,趋袭之。将至,漏
言于军,虏得整众出,皆死战,大败,宝璧跳还,举军没。武后怒,诛宝璧,改
骨咄禄曰不卒禄。俄而元珍攻突骑施,战死。
天授初,骨咄禄死,其子幼,不得立。默啜自立为可汗,篡位数年,始攻灵
州,多杀略士民。武后以薛怀义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内史李昭德为行军长史,
凤阁鸾台平章事苏味道为司马,率朔方道总管契苾明、雁门道总管王孝杰、威化
道总管李多祚、丰安道总管陈令英、瀚海道总管田扬名等凡十八将军兵出塞,杂
华蕃步骑击之,不见虏,还。俄诏孝杰为朔方道行军总管备边。
契丹李尽忠等反,默啜请击贼自效,诏可。授左卫大将军、归国公,以左豹
韬卫将军阎知微即部册拜迁善可汗。默啜乃引兵击契丹,会尽忠死,袭松漠部落,
尽得孙万荣妻子辎重,酋长崩溃。后美其攻,复诏知微持节册默啜为特进、颉跌
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未及命,俄攻灵、胜二州,纵杀略,为屯将所败。
又遣使者谢,请为后子,复言有女,愿女诸王,且求六州降户。初,突厥内属者
分处丰、胜、灵、夏、朔、代间,谓之河曲六州降人。默啜又请粟田种十万斛,
农器三千具,铁数万斤,后不许,宰相李峤亦言不可。默啜怨,为慢言,执使者
司宾卿田归道。于是纳言姚璹等建请与之,乃归粟、器、降人数千帐,繇是突厥
遂强。
诏淮阳王武延秀聘其女为妃,诏知微摄春官尚书,与司宾卿杨鸾庄持节护送。
默啜猥曰:“我以女嫁唐天子子,今乃后家子乎!且我世附唐,今闻其子孙独二
人在,我当立之。”即囚延秀等,妄号知微为可汗,自将十万骑南向击静难、平
狄、清夷等军,静难军使慕容玄崱以兵五千降。虏入围妫、檀,后诏司属卿武重
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威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总管,幽州都督张仁亶
为天兵东道总管,兵凡三十万击之;右羽林大将军阎敬容、李多祚为天兵西道后
军总管,兵亦十五万。默啜破蔚州飞狐,进残定州,杀刺史孙彦高,焚庐舍,乡
聚为空。后怒,下诏购斩默啜者王之,更号曰斩啜。虏围赵州,长史唐波若应之,
入杀刺史高睿,进攻相州。诏沙吒忠义为河北道前军总管,李多祚为后军总管,
将军嵎夷公福富顺为奇兵总管,击虏。时中宗还自房陵,为皇太子,拜行军大元
帅,以纳言狄仁杰为副,文昌右丞宋玄爽为长史,左肃政台御史中丞霍献可为司
马,右肃政台御史中丞吉顼为监军使,将军扶余文宣等六人为子总管。未行,默
啜闻之,取赵、定所掠男女八九万悉坑之,出五回道去,所过人畜、金币、子
女尽剽有之,诸将皆顾望不敢战,独狄仁杰以兵追之,不及。
默啜负胜轻中国,有骄志,大抵兵与颉利时略等,地纵广万里,诸蕃悉往听
命。复立咄悉匐为左察,骨咄禄子默矩为右察,皆统兵二万;子匐俱为小可汗,
位两察上,典处木昆等十姓兵四万,号拓西可汗。岁入边,戍兵不得休,乃高选
魏元忠检校并州长史为天兵军大总管,娄师德副之,按屯以待。又徙元忠灵武道
行军大总管,备虏。
默啜剽陇右牧马万匹去,俄复盗边,诏安北大都护相王为天兵道大元帅,率
并州长史武攸宜、夏州都督薛讷与元忠击虏,兵未出,默啜去。明年,寇盐、夏,
掠羊马十万,攻石岭,遂围并州。以雍州长史薛季昶为持节山东防御大使,节度
沧、瀛、幽、易、恒、定、妫、檀、平等九州之军,以瀛州都督张仁亶统诸州及
清夷、障塞军之兵,与季昶掎角,又以相王为安北道行军元帅,监诸将,王留不
行。虏入代、忻,仍杀略。
长安三年,遣使者莫贺达干请进女女皇太子子,后使平恩郡王重俊、义兴郡
王重明盛服立诸朝。默啜更遣大酋移力贪汗献马千匹,谢许婚,后渥礼其使。中
宗始即位,入攻呜沙,于是灵武军大总管沙吒忠义与战,不胜,死者几万人,虏
遂入原、会,多取牧马。帝诏绝昏,购斩默啜者王以国、官诸卫大将军。默啜杀
我行人鸿胪卿臧思言,诏左屯卫大将军张仁亶为朔方道大总管屯边。明年,始筑
三受降城于河外,障绝寇路。久之,以唐休璟代屯。睿宗初立,又请和亲,诏取
宋王成器女为金山公主下嫁。会左羽林大将军孙佺等与奚战冷陉,为奚所执,献
诸默啜,默啜杀之,更以刑部尚书郭元振代休璟。
玄宗立,绝和亲。默啜乃遣子杨我支特勒入宿卫,固求昏,以蜀王女南和县
主妻之,下书谕尉可汗。明年,使子移?可汗引同俄特勒、火拔颉利发石失毕精
骑攻北庭,都护郭虔瓘击之,斩同俄城下,虏奔解。火拔不敢归,携妻子来奔,
拜左武卫大将军、燕山郡王,号其妻为金山公主,赐赍优缛。杨我支死,诏宗亲
三等以上吊其家。是时突厥再上书求昏,帝未报。
初,景云中,默啜西灭娑葛,遂役属契丹、奚,因虐用其下。既年老,愈昏
暴,部落怨畔。十姓左五咄陆、右五弩失毕俟斤皆请降。葛逻禄、胡屋、鼠尼施
三姓,大漠都督特进朱斯,阴山都督谋落匐鸡,玄池都督蹋实力胡鼻率众内附;
诏处其众于金山。以右羽林军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军大总管,节度赤水、建康、
河源等军,屯凉州,以都督杨执一副之:右卫大将军郭虔瓘为朔州镇军大总管,
节度和戎、大武、并州之北等军,屯并州,以长史王晙副之。抚新附,检钞暴。
默啜屡击葛逻禄等,诏在所都护、总管掎角应援。虏势浸削。其婿高丽莫离支高
文简,与?夹跌都督思太,吐谷浑大酋慕容道奴,郁射施大酋鹘屈颉斤、苾悉颉
力,高丽大酋高拱毅,合万余帐相踵款边,诏内之河南;引拜文简左卫大将军、
辽西郡王,思太特进、右卫大将军兼?夹跌都督、楼烦郡公,道奴左武卫将军兼
刺史、云中郡公,鹘屈颉斤左骁卫将军兼刺史、阴山郡公,苾悉颉力左武卫将军
兼刺史、雁门郡公,拱毅左领军卫将军兼刺史、平城郡公,将军皆员外置,赐各
有差。
默啜讨九姓,战碛北,九姓溃,人畜皆死,思结等部来降,帝悉官之。拜薛
讷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佐之,备边。诏金山、大
漠、阴山、玄池都督等共图取默啜,班赏格,赐物谕之。默啜又讨九姓拔野古,
战独乐河,拔野古大败,默啜轻归不为备,道大林中,拔曳固残众突出,击默啜,
斩之,乃与入蕃使郝灵佺传首京师。
骨咄禄子阙特勒合故部,攻杀小可汗及宗族略尽,立其兄默棘连,是为毗伽
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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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十五下 列传第一百四十下

◎突厥下
毗伽可汗默棘连,本谓“小杀”者,性仁友,自以立非己功,让于阙特勒,
特勒不敢受,遂嗣位,实开元四年。以特勒为左贤王,专制其兵。初,默啜死,
阙特勒尽杀其用事臣,惟暾欲谷者以女婆匐为默棘连可敦,独免,废归其部。后
突骑施苏禄自为可汗,突厥部种多贰,默棘连乃召暾欲谷与谋国,年七十余,众
尊畏之。俄而?夹跌思太等自河曲归之。始,降户之南也,单于副都护张知运尽
敛其兵,戎人怨怒;及姜晦为巡边使,遮诉禁弓矢无以射猎为生,晦悉还之。乃
共击张知运,禽之,将送突厥;朔方行军总管薛讷、将军郭知运追之,众溃,释
知运去。思太等分为二队北走,王晙又破其左队。
默棘连既得降胡,欲南盗塞,暾欲谷曰:“不可,天子英武,人和岁丰,未
有间,且我兵新集,不可动也。”默棘连又欲城所都,起佛、老庙,暾欲谷曰:
“突厥众不敌唐百分一,所能与抗者,随水草射猎,居处无常,习于武事,强则
进取,弱则遁伏,唐兵虽多,无所用也。若城而居,战一败,必为彼禽。且佛、
老教人仁弱,非武强术。”默棘连当其策,即遣使者请和。帝以不情,答而不许。
俄下诏伐之,乃以拔悉蜜右骁卫大将军金山道总管处木昆执米啜、坚昆都督右武
卫大将军骨笃禄毗伽可汗、契丹都督李失活、奚都督李大酺、突厥默啜子左贤王
墨特勒、左威卫将军右贤王阿史那毗伽特勒、燕山郡王火拔石失毕等蕃汉士悉发,
凡三十万,以御史大夫、朔方道大总管王晙统之,期八年秋并集稽落水上,使拔
悉蜜、奚、契丹分道掩其牙,捕默棘连。默棘连大恐,暾欲谷曰:“拔悉蜜在北
庭,与二蕃相距远,必不合。晙与张嘉贞有隙,必相执异,亦必不能来。即皆能
来,我当前三日悉众北徙,彼粮竭自去。拔悉蜜轻而好利,当先至,击之可取也。”
俄而拔悉蜜果引众逼突厥牙,知晙等不至,乃引却,突厥欲击之,暾欲谷曰:
“兵千里远出,士殊死斗,锋不可当也。不如蹑之,邀近而取之。”距北庭二百
里,乃分兵由它道袭拔其城,即急击拔悉蜜,众走趋北庭,无所归,悉禽之。还
出赤亭,掠凉州,都督杨敬述使官属卢公利、元澄等勒兵讨捕,暾欲谷曰:“敬
述若城守,当与和。如兵出,吾且决战,必有功。”澄令于军曰:“裸臂持满外
注。”会大寒裂肤,士手不能张弓矢,由是大败,元澄走,敬述坐以白衣检校凉
州事,突厥遂大振,尽有默啜余众。
明年,固乞和,请父事天子,许之。又连岁遣使献方物求婚。是时天子东巡
泰山,中书令张说谋益屯以备突厥,兵部郎中裴光庭曰:“封禅以告成功,若复
调发,不可谓成功者。”说曰:“突厥虽请和,难以信结也。且其可汗仁而爱人,
下为之用,阙特勒善战,暾欲谷沈雄,愈老而智,李靖、世勣流也,三虏方协,
知我举国东巡,有如乘间,何以御之?”光庭即请以使召其大臣入卫,乃遣鸿胪
卿袁振往谕帝意。默棘连置酒与可敦、阙特勒、暾欲谷坐帐中,谓振曰:“吐蕃,
犬出也,唐与为昏;奚、契丹,我奴而役也,亦尚主;独突厥前后请,不许,云
何?”振曰:“可汗,天子子也,子而昏,可乎?”默棘连曰:“不然,二蕃皆
赐姓,而得尚主,何不可云?且公主亦非帝女,我不敢有所择,但屡请不得,为
诸国笑。”振许为请,默棘连遣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献,遂从封禅。有诏四夷诸
酋皆入仗佩弓矢,会兔起帝马前,帝一发毙之,颉利发奉兔顿首贺曰:“陛下神
武超绝,若天上则臣不知,人间无有也。”诏问:“饥欲食乎?”对曰:“仰观
弧矢之威,使十日不食犹为饱。”因令仗内驰射。扈封毕,厚宴赐遣之,然卒不
许和亲。
自是比年遣大臣入朝,吐蕃以书约与连和钞边,默棘连不敢从,封上其书,
天子嘉之,引使者梅录啜宴紫宸殿,诏朔方西受降城许互市,岁赐帛数十万。十
九年,阙特勒死,使金吾将军张去逸、都官郎中吕向奉玺诏吊祭,帝为刻辞于碑,
仍立庙像,四垣图战阵状,诏高手工六人往,绘写精肖,其国以为未尝有,默棘
连视之,必悲梗。
默棘连请昏既勤,帝许可,于是遣哥解栗必来谢,请昏期。俄为梅录啜所毒,
忍死杀梅录啜,夷其种,乃卒。帝为发哀,诏宗正卿李佺吊祭,因立庙,诏史官
李融文其碑。国人共立其子为伊然可汗。
伊然可汗立八年,卒。凡遣使三入朝。其弟嗣立,是为苾星伽骨咄禄可汗,
使右金吾卫将军李质持册为登利可汗。明年,遣使伊难如朝正月,献方物,曰“
礼天可汗如礼天,今新岁献月,愿以万寿献天子”云。可汗幼,其母婆匐与小臣
饫斯达干乱,遂预政,诸部不协。登利从父分掌东西兵,号左右杀,士之精劲皆
属。可汗与母诱斩西杀,夺其兵,左杀惧,即攻登利可汗,杀之。
左杀者,判阙特勒也,遂立毗伽可汗子,俄为骨咄叶护所杀,立其弟,旋又
杀之,叶护乃自为可汗。天宝初,其大部回纥、葛逻禄、拔悉蜜并起攻叶护,杀
之,尊拔悉蜜之长为颉跌伊施可汗,于是回纥、葛逻禄自为左右叶护,亦遣使者
来告。国人奉判阙特勒子为乌苏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腊哆为西杀。帝使使者谕令
内附,乌苏不听,其下不与,拔悉蜜等三部共攻乌苏米施,米施遁亡。其西叶护
阿布思及葛腊哆率五千帐降,以葛腊哆为怀恩王。
三载,拔悉蜜等杀乌苏米施,传首京师,献太庙。其弟白眉特勒鹘陇匐立,
是为白眉可汗。于是突厥大乱,国人推拔悉蜜酋为可汗,诏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以
兵乘其乱,抵萨河内山,击其左阿波达干十一部,破之,独其右未下,而回纥、
葛逻禄杀拔悉蜜可汗,奉回纥骨力裴罗定其国,是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明年,
杀白眉可汗,传首献。毗伽可汗妻骨咄禄婆匐可敦率众自归,天子御花萼楼宴群
臣,赋诗美其事,封可敦为宾国夫人,岁给粉直二十万。
始突厥国于后魏大统时,至是灭。后或朝贡,皆旧部九姓云,其地尽入回纥。
始其族分国于西者,曰西突厥。
西突厥,其先讷都陆之孙吐务,号大叶护。长子曰土门伊利可汗,次子曰室
点蜜,亦曰瑟帝米。瑟帝米之子曰达头可汗,亦曰步迦可汗。始与东突厥分乌孙
故地有之,东即突厥,西雷翥海,南疏勒,北瀚海,直京师北七千里,由焉耆西
北七日行得南庭,北八日行得北庭,与都陆、弩失毕、歌逻禄、处月、处蜜、伊
吾诸种杂。其风俗大抵突厥也,言语少异。
初,东突厥木杆可汗死,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弟佗钵可汗。佗钵死,先令戒
其子庵罗必立大逻便,国人以其母贱,不肯立,而卒立庵罗。庵罗后以让木杆兄
子摄图,是为沙钵略可汗。而大逻便别为阿波可汗,自臣所部,沙钵略袭击之,
杀其母,阿波西走达头。当是时,达头为西面可汗,即授阿波兵十万,使与东突
厥战。而阿波竟为沙钵略所禽。及启民可汗时,达头可汗岁以兵相加,而隋常助
启民,故达头败奔吐谷浑。
始,阿波既禽,国人立鞅素特勒子,是为泥利可汗。达头之奔,泥利亦败,
及死,其子达漫立,是为泥橛处罗可汗,政苛察多忌。大业中,从炀帝征高丽,
赐号曷萨那可汗,妻以宗女,留其弟阙达度设畜牧于会宁郡,即自称阙可汗。江
都乱,曷萨那从宇文化及至黎阳,遁归长安,高祖降榻与共坐,封归义王,以大
珠献帝,帝不受,曰:“朕所重者王之赤心,是无用也。”阙可汗有马三,武德
元年内属,赐号吐乌过拔阙可汗,与李轨连和。隋西戎使者曹琼据甘州诱之,俄
与琼合,共击轨,兵不胜,走达斗拔谷,与吐谷浑相辅车,为轨所灭。
初,曷萨那朝隋,国人皆不欲,既被留不遣,乃共立达头孙,号射匮可汗,
建廷龟兹北之三弥山,玉门以西诸国多役属,与东突厥亢。射匮死,其弟统叶护
嗣,是为统叶护可汗。
统叶护可汗勇而有谋,战辄胜,因并铁勒,下波斯、罽宾,控弦数十万,徙
廷石国北之千泉,遂霸西域诸国,悉授以颉利发,而命一吐屯监统,以督赋入。
明年,射匮使使来,以曷萨那有世憾,请杀之,帝不许。群臣曰:“存一人,失
一国,后且为患。”秦王曰:“不然,人来归我,我杀之不祥。”帝又不听。宴
禁中,酒酣,至中书省,纵使者戕之,不宣也。射匮亦连年系贡条支巨卵、师子
革等,帝厚申抚结,约与并力讨东突厥。统叶护可汗请期,颉利大惧,乃与和,
约毋相伐也。统叶护可汗来请昏,帝与群臣谋:“西突厥去我远,缓急不可杖,
可与昏乎?”封德彝曰:“计今之便,莫若远交而近攻,请听昏以怖北狄,待我
既定,而后图之。”帝乃许昏,诏高平王道立至其国,统叶护可汗喜,遣真珠统
俟斤与道立还,献万钉宝钿金带、马五千匹以藉约。会东突厥岁犯边,西道梗涩,
又颉利遣谓曰:“若迎唐公主,必假我道,我且留之。”统叶护可汗病之,未克
昏。方负其强,不以恩结下,众怨,多叛去,其诸父莫贺咄杀之,帝欲赍玉帛焚
祭其国,会乱,不果至。
莫贺咄立,是为屈利俟毗可汗,遣使者来献。俟毗可汗初分统突厥为小可汗,
既称大可汗,国人不附。弩失毕部自推泥孰莫贺设为可汗,泥孰辞不受。会统叶
护可汗子咥力特勒避莫贺咄乱,亡在康居,泥孰迎立之,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
与俟毗可汗分王其国,挐斗不解,各遣使朝献。太宗追怜曷萨那死非罪,为赠上
柱国,具礼以葬。贞观四年,俟毗可汗请昏,不许,诏曰:“突厥方乱,君臣未
定,何遽昏为?各敕其部毋相侵。”由是西域诸国悉叛之,国大虚耗,众悉附肆
叶护可汗,虽俟毗之部亦稍稍去,共以兵击俟毗,俟毗走保金山,为泥孰所杀,
奉肆叶护为大可汗。
肆叶护已立,即北讨铁勒、薛延陀,为延陀所败。性猜愎,狭于统下。小可
汗乙利者,于国最有功,肆叶护听谗,种夷之,众皆沮骇。又忌泥孰,阴图杀之,
泥孰亡入焉耆。未几,没卑达干与弩失毕部诸豪谋执废肆叶护,叶护轻骑走康居,
忧死。国人迎泥孰于焉耆,立之,是为咄陆可汗。可汗父莫贺设,本隶统叶护者,
武德时来朝,太宗与之盟,约为昆弟。死而泥孰代之,或曰伽那设。既立,遣使
诣阙,不敢当可汗号。帝诏鸿胪少卿刘善因持节册号吞阿娄拔利邲咄陆可汗,
赐鼓纛,段彩巨万。泥孰遣使谢。它日,太上皇宴使者两仪殿,谓长孙无忌曰:
“今蛮夷率服,古亦有乎?”无忌上千万岁寿,太上皇喜,以酒属帝,帝顿首谢,
亦奉觞上太上皇寿。
咄陆可汗死,弟同俄设立,是为沙钵罗咥利失可汗,赠三遣使奉方物,遂请
昏,帝慰而不俞。可汗分其国为十部,部以一人统之,人授一箭,号十设,亦曰
十箭。为左、右:右五咄陆部,置五大啜,居碎叶东;右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
斤,居碎叶西。其下称一箭曰一部落,号十姓部落云。然不为众悦赖,其部统吐
屯以兵袭之,咥利失率左右战,统吐屯不胜去。咥利失与其弟步利设奔焉耆。阿
悉吉阙俟斤与统吐屯召国人谋立欲谷设为大可汗,以咥利失为小可汗。会统吐屯
被杀,欲谷设又为其俟斤所破,咥利失乃复得故地。后西部卒自立欲谷设为乙毗
咄陆可汗,而与咥利失交战,杀伤不可计,乃因伊列河约诸部:河以西受令于咄
陆,其东咥利失主之。自是西突厥又分二国矣。
咄陆可汗建廷镞曷山西,谓之“北庭”,驳马、结骨诸国悉附臣之,阴与咥
利失部吐屯俟列发以兵攻咥利失。咥利失援穷,奔拔汗那而死。国人立其子,是
为乙屈利失乙毗可汗,逾年死。弩失毕大酋迎伽那设之子毕贺咄叶护立之,是为
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太宗诏左领军将军张大师持节册命,赐鼓纛,建庭虽合水
北,谓之“南庭”,东薄伊列河,龟兹、鄯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史、
何、穆、康等国皆隶属。是时咄陆兵浸浸盛,与沙钵罗叶护数交战。会二可汗使
者皆来,帝敕以敦睦,令各罢兵,咄陆不肯听,遣石国吐屯攻叶护可汗,杀之,
并其国。弩失毕不服,叛去。咄陆又击吐火罗,取之,乃入寇伊州。安西都护郭
孝恪以轻骑二千,自乌骨狙击,败之。咄陆以处月、处蜜兵围天山而不克,孝恪
追北,拔处月俟斤之城,抵遏索山,斩千余级,降处蜜部而归。咄陆可汗性很傲,
留使者元孝友等不遣,妄曰:“我闻唐天子才武,我今讨康居,尔视我与天子等
否?”遂与共攻康居,道米国,即袭破之,系虏其人,取赀口不以与下,其将泥
孰啜怒,夺取之,咄陆斩以徇。泥孰啜之将胡禄屋举兵袭咄陆可汗,多杀士,国
大乱,将归保吐火罗,大臣劝其返国,不从,率众去,度叶水,及石国,左右亡
去略尽,乃保可贺敦城。自轻出招叛亡,阿悉吉阙俟斤逆击之,咄陆败,袭取白
水胡城以居。弩失毕不欲咄陆为可汗,遣使者至阙下,请所立。帝遣通事舍人温
无隐持玺诏与国大臣择突厥可汗子孙贤者授之,乃立乙屈利失乙毗可汗之子,是
为乙毗射匮可汗。
乙毗射匮既立,改馆使者,悉还之长安,使弩失毕将兵攻白水胡城。咄陆勒
兵自城出,鸣鼓角薄斗,弩失毕不能军,杀获甚多。咄陆因其胜招徕旧部,皆曰:
“战千人,存一人,我犹不从也。”咄陆自知众怨,乃走吐火罗。乙毗射匮遣使
贡方物,且请昏,帝令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为聘礼,不克昏。
于是阿史那贺鲁反,尽得可汗部落。

[发帖际遇]: 林风去长白山捉火蟾,送给韦一笑,得感谢费银两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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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鲁者,室点蜜可汗五世孙,曳步利设射匮特勒劫越子也。始,阿史那步真
来归国,咄陆可汗以贺鲁为叶护,代步真,居多逻斯川,直西州北千五百里,统
处月、处蜜、姑苏、歌逻禄、弩失毕五姓之众。咄陆之走吐火罗也,乙毗射匮以
兵迫逐,贺鲁无常居,部多散亡。有执舍地、处木昆、婆鼻三种者,以贺鲁无罪,
往请可汗,可汗怒,欲诛执舍地等,三种乃举所部数千帐,与贺鲁皆内属,帝优
抚之。会讨龟兹,请先驰为向导,诏授昆丘道行军总管,宴嘉寿殿,厚赐予,解
衣衣之。擢累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处其部于庭州莫贺城,密招携散,庐幕益
众。
方帝崩,即谋取西、庭二州,刺史骆弘义以闻,高宗遣通事舍人乔宝明驰抚,
因令贺鲁遣子咥运入宿卫。咥运中悔,劫于势,不得去,拜右骁卫中郎将。帝遣
还,咥运即劝贺鲁引而西,取咄陆可汗故地,建牙于千泉,自号沙钵罗可汗,遂
统咄陆、弩失毕十姓。咄陆有五啜,曰处木昆律啜、胡禄屋阙啜、摄舍提暾啜、
突骑施贺逻施啜、鼠尼施处半啜。弩失毕有五俟斤,曰阿悉结阙俟斤、哥舒阙俟
斤、拔塞干暾沙钵俟斤、阿悉结泥孰俟斤、哥舒处半俟斤。而胡禄屋阙,贺鲁婿
也。阿悉结阙俟斤最盛强,胜兵至数十万。以咥运为莫贺咄叶护。遂寇庭州,败
数县,杀掠数千人去。诏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
行军总管,右骁卫将军高德逸、右武卫将军萨孤吴仁副之,发府兵三万,合回纥
骑五万击之。骆弘义献计曰:“安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理有变通也。贺鲁保
一城,方寒积雪,谓唐兵必不来,宜乘此一举灭之。迁延及春,且生变,纵不率
连诸国,必远迹遁去。且兵本诛贺鲁,而处蜜、处木昆等亦各欲自免,若留不进,
彼与贺鲁复合矣。今虽严冬风劲,兵苦皲堕,又不可久留费边粮,使贼得坚党附、
赊死期也。请宽处月、处蜜等罪,专诛贺鲁,除祸务本,不可先治枝叶也。愿发
射脾、处月、处蜜、契苾等兵,赍一月食,急趋之,大军住凭洛水上为之景助,
此驱戎狄攻豺狼也。且戎人藉唐兵为羽翼,今胡骑出前,唐兵蹑后,贺鲁穷矣。”
天子然其奏,诏弘义佐建方等经略之。处月朱邪孤注者,引兵附贼,据牢山,建
方等攻之,众溃,追行五百里,斩孤注,上首九千级,虏其帅六十,不如弘义所
计。
永徽四年,罢瑶池都督府,即处月置金满州,又遣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为葱
山道行军大总管,率诸将进讨。是岁,咄陆可汗死,其子真珠叶护请讨贺鲁自效,
为贺鲁所拒,不得前。明年,知节击歌逻禄、处月,斩千级,收马万计。副将周
智度击处木昆城,拔之,斩馘三万。前军苏定方击贺鲁别帐鼠尼施于鹰娑川,斩
首虏获马甚众,贼弃铠仗弥野。会副总管王文度不肯战,降怛笃城,取其财,屠
之,知节不能制。
显庆初,擢定方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率燕然都护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左
骁卫大将军瀚海都督回纥婆闰等穷讨。诏右屯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左屯卫大将
军阿史那步真为流沙道安抚大使,分出金山道,俟斤嫩独禄等万余帐迎降。定方
以精骑至曳咥河西,击处木昆,破之。贺鲁举十姓兵十万骑来拒,定方以万人当
之,虏见兵少,以骑绕唐军。定方令步卒据原,欑槊外注,自以骑阵于北。贺
鲁先击原上军,三犯,军不动。定方纵骑乘之,虏大溃,追奔数十里,俘斩三万
人,杀其大酋都搭达干等二百人。明日蹑北,五弩失毕皆降。五咄陆闻贺鲁败,
趋南道降步真。定方命嗣业、婆闰趋邪罗斯川追虏,任雅相提降兵踵后。会大雪,
军中请须霁,定方曰:“今雰晦风冽,虏谓我不能师,掩其不虞可也,缓则远矣,
省日兼功,上策也。”于是昼夜进,收所过人畜,至双河,与弥射、步真会,军
饱气张,距贺鲁牙二百里,阵而行,抵金牙山。贺鲁众适猎,定方兵纵破其牙,
俘数万人,获鼓纛器械,贺鲁跳度伊丽水。嗣业次千泉,弥射至伊丽,处月、处
蜜诸部皆下。次双河,贺鲁先以步失达干据栅战,弥射攻之,溃,定方追贺鲁至
碎叶水,尽夺其众。贺鲁、咥运将奔鼠耨设,至石国苏咄城,马不进,众饥,赍
宝入城,且市马,城主伊?达干迎之,既入,拘送石国。会弥射子元爽与嗣业兵
至,取之。乃悉散诸部兵,开道置驿,收露胔,问人疾苦,贺鲁所掠悉还之民,
西域平。贺鲁谓嗣业曰:“我,亡虏也,先帝厚我,我则背之,今天降怒罚,尚
何道?且闻汉法杀人必都市,我愿就死昭陵,谢罪于先帝也。”帝曰:“先帝赐
贺鲁二千帐主之,今罪人既得,献昭陵其可乎?”许敬宗曰:“古者,军凯还则
饮至于庙。若诸侯,献馘天子,未闻献于陵。然陛下奉园寝与宗庙等,可行不
疑。”于是执而献昭陵,赦不诛。
贺鲁已灭,裂其地为州县,以处诸部。木昆部为匐延都督府,突骑施索葛莫
贺部为嗢鹿都督府,突骑施阿利施部为絜山都督府,胡禄屋阙部为盐泊都督府,
摄舍提暾部为双河都督府,鼠尼施处半部为鹰娑都督府,又置昆陵、濛池二都护
府以统之。其所役属诸国皆置州,西尽波斯,并隶安西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为
兴昔亡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昆陵都护,领五咄陆部,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
兼骠骑大将军、濛池都护,领五弩失毕部,各赐帛十万,以光禄卿卢承庆持册命
之。贺鲁死,诏葬颉利冢旁,纪其概于石。
阿史那弥射,亦室点蜜可汗五世孙,世为莫贺咄叶护。贞观中,遣使者持节
立弥射为奚利邲咄陆可汗,赐鼓纛。族兄步真谋杀弥射,欲自立,弥射不能国,
即举所部处月、处蜜等入朝,拜右监门卫大将军。而步真遂自为咄陆叶护,众不
厌,去之,亦与族人来朝,拜左屯卫大将军。弥射从帝征高丽有功,封平壤县伯,
迁右武卫大将军。及平贺鲁,乃与步真皆为可汗,得补所部刺史以下。是岁,弥
射击真珠叶护于双河,斩之,杀阙啜二人。
弥射、步真无绥御材,下多怨,于是思结都曼率疏勒、朱俱波、喝槃陀三国
叛,击破于阗,诏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讨之,都曼兵保马头川。五年,定方傅其
城,击降之。龙朔二年,弥射、步真以兵从?海道总管苏海政讨龟兹,步真怨弥
射,且欲并其部,乃诬以谋反。海政不能察,即集军吏计议先发诛之,因称诏发
所赍赐可汗首领,弥射以麾下至,悉收斩之。其部鼠尼施、拔塞干叛走,海政追
平之。步真死干封时。
咸亨二年,以西突厥部酋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大将军兼匐延都督,以安辑其
众。仪凤中,都支自号十姓可汗,与吐蕃连和,寇安西,诏吏部侍郎裴行俭讨之。
行俭请毋发兵,可以计取。即诏行俭册送波斯王子,并安抚大食,若道两蕃者。
都支果不疑,率子弟止谒,遂禽之,召执诸部渠长,降别帅李遮匐以归,调露元
年也。西姓自是益衰,其后二部人日离散。遂擢弥射子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步
真子步利设斛瑟罗为右玉钤卫将军,尽袭父所领及可汗号。元庆累拜镇国大将军、
行左威卫大将军。武后擅命,率诸蕃长请赐睿宗氏曰武,更号斛瑟罗曰竭忠事主
可汗。长寿中,元庆坐谒皇嗣,为来俊臣所诬,要斩,流其子献于振州。
其明年,西突厥部立阿史那俀子为可汗,与吐蕃寇,武威道大总管王孝杰
与战冷泉、大领谷,破之;碎叶镇守使韩思忠又破泥熟俟斤及突厥施质汗、胡禄
等,因拔吐蕃泥熟没斯城。圣历二年,以斛瑟罗为左卫大将军兼平西军大总管,
令抚镇国人。是时乌质勒兵张甚,斛瑟罗不敢归,与其部人六七万内迁,死长安,
擢子怀道为右武卫将军。
长安中,以阿史那献为右骁卫大将军,袭兴昔亡可汗、安抚招慰十姓大使、
北庭大都护。四年,以怀道为十姓可汗兼濛池都护。未几,擢献碛西节度使。十
姓部落都担叛,献击斩之,传首阙下,收碎叶以西帐落三万内属,玺书嘉慰。葛
逻禄、胡屋、鼠尼施三姓已内属,为默啜侵掠,以献为定远道大总管,与北庭都
护汤嘉惠等掎角。于是突骑施阴幸边隙,故献乞益师,身入朝,玄宗不许。诏左
武卫中郎将王惠持节安慰。方册拜突骑施都督车鼻施啜苏禄为顺国公,而突骑施
已围拨换、大石城,将取四镇。会嘉惠拜安西副大都护,即发三姓葛逻禄兵与献
共击之。帝将诏王惠与相经略,宰相臣璟、臣颋曰:“突骑施叛,葛逻禄攻之,
此夷狄自相残,非朝廷出也。大者伤,小者灭,皆我之利。方王惠往抚慰,不可
参以兵事。”乃止。献终以娑葛强狠不能制,亦归死长安。
突骑施吐火仙之败,始以怀道子昕为十姓可汗、开府仪同三司、濛池都护,
册其妻凉国夫人李为交河公主,遣兵护送。昕至碎叶西俱兰城,为突骑施莫贺达
干所杀,交河公主与其子忠孝亡归,授左领军卫员外将军,西突厥遂亡。
突骑施乌质勒,西突厥别部也。自贺鲁破灭,二部可汗皆先入侍,虏无的君。
乌质勒隶斛瑟罗,为莫贺达干。斛瑟罗政残,众不悦,而乌质勒能抚下,有威信,
诸胡顺附,帐落浸盛,乃置二十都督,督兵各七千,屯碎叶西北。稍攻得碎叶,
即徙其牙居之,谓碎叶川为大牙,弓月城、伊丽水为小牙,其地东邻北突厥,西
诸胡,东直西、庭州,尽并斛瑟罗地。
圣历二年,遣子遮弩来朝,武后厚加慰抚。神龙中,封怀德郡王。是岁,乌
质勒死,其子嗢鹿州都督娑葛为左骁卫大将军,袭封爵。是时胜兵三十万,诏十
姓可汗阿史那怀道持节册命,赐宫人四。景龙中,遣使者入谢,中宗为御前殿,
列万骑羽林二仗,引见劳赐。俄与其将厥啜忠节交怨,兵相加暴。娑葛讼忠节罪,
请内之京师。忠节以千金赂宰相宗楚客等,愿无入朝,请导吐蕃击娑葛以报。楚
客方专国,即以御史中丞冯嘉宾持节经制。嘉宾与忠节书疏反复,娑葛逻得之,
遂杀嘉宾,使弟遮弩率兵盗塞。安西都护牛师奖与战火烧城,师奖败,死之,表
索楚客头以徇。大都护郭元振表娑葛状直,当见赦,诏许,西土遂定。
既而与遮弩分治其部,遮弩恨众少,叛归默啜,请为乡导反攻其兄。默啜留
遮弩,自以兵二万击娑葛,禽之。默啜归语遮弩曰:“汝兄弟不相协,能尽心事
我乎?”两杀之。
突骑施别种车鼻施啜苏禄者,裒拾余众,自为可汗。苏禄善抚循其下,部种
稍合,众至二十万,于是复雄西域。开元五年,始来朝,授右武卫大将军、突骑
施都督,却所献不受。以武卫中郎将王惠持节拜苏禄左羽林大将军、顺国公,赐
锦袍、钿带、鱼袋七事,为金方道经略大使。然诡猾,不纯臣于唐,天子羁系之,
进号忠顺可汗。其后阅一二岁,使者纳贽,帝以阿史那怀道女为交河公主妻之。
是岁,突骑施鬻马于安西,使者致公主教于都护杜暹,暹怒曰:“阿史那女敢宣
教邪?”笞其使,不报。苏禄怒,阴结吐蕃举兵掠四镇,围安西城。暹方入当国,
而赵颐贞代为都护,乘城久之,出战又败。苏禄略人畜,发囷贮,徐闻暹已宰相,
乃引去;即遣首领叶支阿布思来朝,玄宗召见,飨之。会东突厥使者亦来,与争
长曰:“突骑施国小,且突厥臣,不宜居上。”苏禄使者曰:“宴乃为我,不可
下。”遂设东西幄,而苏禄使者西席,乃克宴。
始,苏禄爱治其人,性勤约,每战有所得,尽以予下,故诸族附悦之,为尽
力,又交通吐蕃、突厥,二国皆以女妻之,遂立三国女并为可敦,以数子为叶护。
费日广而无素储,晚年愁窭不聊,故卤获稍留不分,下始贰矣;又病风,一支挛,
不事事。于是大首领莫贺达干、都摩支二部方盛,而种人自谓娑葛后者为“黄姓”,
苏禄部为“黑姓”,更相猜雠。
俄而莫贺达干、都摩支夜攻苏禄,杀之。都摩支又背达干立苏禄子吐火仙骨
啜为可汗,居碎叶城,引黑姓可汗尔微特勒保怛逻斯城,共击达干。帝使碛西节
度使盖嘉运和抚突骑施、拔汗那西方诸国。莫贺达干与嘉运率石王莫贺咄吐屯、
史王斯谨提共击苏禄子,破之碎叶城。吐火仙弃旗走,禽之,并其弟叶护顿阿波。
疏勒镇守使夫蒙灵詧挟锐兵与拔汗那王掩怛逻斯城,斩黑姓可汗与其弟拨斯,入
曳建城,收交河公主及苏禄可敦、尔微可敦而还,又料西国散亡数万人,悉与拔
汗那王。诸国皆降。处木昆匐延阙律啜等诸部皆上书谢曰:“生于荒裔,国乱王
薨,更相攻屠。赖天子遣嘉运将兵诛暴拯危,愿得稽首圣颜,以部落附安西,永
为外臣。”许之。明年,擢阙律啜为右骁卫大将军,册石王为顺义王,加拜史王
为特进,显醻其功。嘉运俘吐火仙骨啜献太庙,天子赦以为左金吾卫员外大将
军、脩义王,顿阿波为右武卫员外将军。以阿史那怀道子昕为十姓可汗,领突骑
施所部,莫贺达干怒曰:“平苏禄,我功也。今立昕,谓何?”即诱诸落叛。诏
嘉运招谕,乃率妻子及纛官首领降,遂命统其众。后数年,复以昕为可汗,遣兵
护送。昕至俱阑城,为莫贺咄所杀。莫贺咄自为可汗,安西节度使夫蒙灵詧诛斩
之,以大纛官都摩支阙颉斤为三姓叶护。
天宝元年,突骑施部更以黑姓伊里底蜜施骨咄禄毗伽为可汗,数通使贡。十
二载,黑姓部立登里伊罗蜜施为可汗,亦赐诏册。
至德后,突骑施衰,黄、黑姓皆立可汗相攻,中国方多故,不暇治也。乾元
中,黑姓可汗阿多裴罗犹能遣使者入朝。大历后,葛逻禄盛,徙居碎叶川,二姓
微,至臣役于葛禄,斛瑟罗余部附回鹘。及其破灭,有特厖勒居焉耆城,称叶护,
余部保金莎领,众至二十万。
赞曰:隋季世,虚内以攻外,生者罢道路,死者暴原野,天下盗贼共攻而亡
之。当此时,四夷侵,中国微,而突厥最强,控弦者号百万,华人之失职不逞皆
往从之,槊之谋,导之入边,故颉利自以为强大古无有也。高祖初即位,与和,
因数出军助讨贼,故诡臣之,赠予不可计。虏见利而动,又与贼连和,杀掠吏民,
于是扫国入寇,薄渭桥,骑壒蒙京师。太宗身勒兵,显责而阴间之,戎始内阻。
不三年,缚颉利献北阙下,霆扫风除,其国遂墟。自《诗》、《书》以来,伐暴
取乱,蔑如帝神且速也,秦汉比之,陋矣。然帝数暴师不告劳,料敌无遁情,善
任将,必其功,盖黄帝之兵也。而突厥乃以失德抗有道,浸衰当始兴,虽运之盛
衰属于天,而其亡信有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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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十六上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

◎吐蕃上
吐蕃本西羌属,盖百有五十种,散处河、湟、江、岷间,有发羌、唐旄等,
然未始与中国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鹘提勃悉野,健武多智,稍并诸羌,据其地。
蕃、发声近,故其子孙曰吐蕃,而姓勃窣野。或曰南凉秃发利鹿孤之后。二子,
曰樊尼,曰傉檀。傉檀嗣,为乞佛炽盘所灭。樊尼挈残部臣沮渠蒙逊,以为
临松太守。蒙逊灭,樊尼率兵西济河,逾积石,遂抚有群羌云。
其俗谓强雄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赞普妻曰末蒙。其官有大相
曰论茝,副相曰论茝扈莽,各一人,亦号大论、小论;都护一人,曰悉编掣逋;
又有内大相曰曩论掣逋,亦曰论莽热,副相曰曩论觅零逋,小相曰曩论充,各一
人;又有整事大相曰喻寒波掣逋,副整事曰喻寒觅零逋,小整事曰喻寒波充:皆
任国事,总号曰尚论掣逋突瞿。地直京师西八千里,距鄯善五百里,胜兵数十万。
国多霆、电、风、雹,积雪,盛夏如中国春时,山谷常冰。地有寒疠,中人辄痞
促而不害。其赞普居跋布川,或逻娑川,有城郭庐舍不肯处,联毳帐以居,号大
拂庐,容数百人。其卫候严,而牙甚隘。部人处小拂庐,多老寿至百余岁者。衣
率毡韦,以赭涂面为好。妇人辫发而萦之。其器屈木而韦底,或毡为般,凝面为
碗,实羹酪并食之,手捧酒浆以饮。其官之章饰,最上瑟瑟,金次之,金涂银又
次之,银次之,最下至铜止,差大小,缀臂前以辨贵贱。屋皆平上,高至数丈。
其稼有小麦、青稞麦、荞麦、豆。其兽,牦牛、名马、犬、羊、彘,天鼠之
皮可为裘,独峰驼日驰千里。其宝,金、银、锡、铜。其死,葬为冢,塈涂之。其
吏治,无文字,结绳齿木为约。其刑,虽小罪必抉目,或刖、劓,以皮为鞭抶
之,从喜怒,无常算。其狱,窟地深数丈,内囚于中,二三岁乃出。其宴大宾客,
必驱耗牛,使客自射,乃敢馈。其俗,重鬼右巫,事羱羝为大神。喜浮屠法,
习咒诅,国之政事,必以桑门参决。多佩弓刀。饮酒不得及乱。妇人无及政。
贵壮贱弱,母拜子,子倨父,出入前少而后老。重兵死,以累世战没为甲门,败
懦者垂狐尾于首示辱,不得列于人。拜必手据地为犬号,再揖身止。居父母丧,
断发、黛面、墨衣,既葬而吉。其举兵,以七寸金箭为契。百里一驿,有急兵,
驿人臆前加银鹘,甚急,鹘益多。告寇举烽。其畜牧,逐水草无常所。其铠胃精
良,衣之周身,窍两目,劲弓利刃不能甚伤。其兵法严,而师无馈粮,以卤获为
资。每战,前队尽死,后队乃进。其四时,以麦熟为岁首。其戏,棋、六博。其
乐,吹螺、击鼓。其君臣自为友,五六人曰共命。君死,皆自杀以殉,所服玩乘
马皆瘗,起大屋冢颠,树众木为祠所。赞普与其臣岁一小盟,用羊、犬、猴为牲;
三岁一大盟,夜肴诸坛,用人、马、牛、闾为牲。凡牲必折足裂肠陈于前,使巫
告神曰:“渝盟者有如牲。”
其后有君长曰瘕悉董摩,董摩生佗土度,佗土生揭利失若,揭利生勃弄若,
勃弄生讵素若,讵素生论赞索,论赞生弃宗弄赞,亦名弃苏农,亦号弗夜氏。其
为人慷慨才雄,常驱野马、犛牛,驰刺之以为乐,西域诸国共臣之。
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
谷浑并得尚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我厚,
几得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有以间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
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勒
兵二十万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谓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
深入。”都督韩威轻出觇贼,反为所败,属羌大扰,皆叛以应贼。乃诏吏部尚书
侯君集为行军大总管,出当弥道,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出白兰道,右武卫大将
军牛进达出阔水道,右领军将军刘兰出洮河道,并为行军总管,率步骑五万进讨。
进达自松州夜鏖其营,斩首千级。
初东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至是弄赞始惧,
引而去,以使者来谢罪,固请昏,许之。遣大论薛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它宝称
是,以为聘。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诏江夏王道宗持节护送,筑馆河源王之国。弄
赞率兵次柏海亲迎,见道宗,执婿礼恭甚,见中国服饰之美,缩缩愧沮。归国,
自以其先未有昏帝女者,乃为公主筑一城以夸后世,遂立宫室以居。公主恶国人
赭面,弄赞下令国中禁之。自褫毡罽,袭纨绡,为华风。遣诸豪子弟入国学,习
《诗》、《书》。又请儒者典书疏。
帝伐辽还,使禄东赞上书曰:“陛下平定四方,日月所照,并臣治之。高丽
恃远,弗率于礼,天子自将度辽,隳城陷阵,指日凯旋,虽雁飞于天,无是之速。
夫鹅犹雁也,臣谨冶黄金为鹅以献。”其高七尺,中实酒三斛。二十二年,右卫
率府长史王玄策使西域,为中天竺所钞,弄赞发精兵从玄策讨破之,来献俘。
高宗即位,擢驸马都尉、西海郡王。弄赞以书诒长孙无忌曰:“天子初即位,
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并献金琲十五种以荐昭陵。进封賨王,赐饷
蕃渥。又请蚕种、酒人与碾硙等诸工,诏许。永徽初,死,遣使者吊祠。无子,
立其孙,幼不事,故禄东赞相其国。
显庆三年,献金盎、金颇罗等,复请昏。未几,吐谷浑内附,禄东赞怨忿,
率锐兵击之,而吐谷浑大臣素和贵奔吐蕃,槊以虚实,故吐蕃能破其国。慕容诺
曷钵与弘化公主引残落走凉州,诏凉州都督郑仁泰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率将军
独孤卿云等屯凉、鄯,左武候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使,为诸将节度,以定其乱。
吐蕃使论仲琮入朝,表吐谷浑罪,帝遣使者谯让,乃使来请与吐谷浑平憾,求赤
水地牧马,不许。会禄东赞死。
东赞不知书而性明毅,用兵有节制,吐蕃倚之,遂为强国。始入朝,占对合
旨,太宗擢拜右卫大将军,以琅邪公主外孙妻之。禄东赞自言:“先臣为聘妇,
不敢奉诏。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敢辞!”帝异其言,然欲怀以恩,不听也。有
子曰钦陵、曰赞婆、曰悉多于、曰勃论。禄东赞死,而兄弟并当国。自是岁入边,
尽破有诸羌羁縻十二州。
总章中,议徙吐谷浑部于凉州旁南山。帝刈吐蕃之入,召宰相姜恪阎立本、
将军契苾何力等议先击吐蕃。立本曰:“民饥未可以师。”何力曰:“吐蕃介在
西极,臣恐师到,兽窜山伏,捕讨无所得,至春复侵吐谷浑。臣请勿救,使疑吾
力困而骄之,一举可灭也。”恪曰:“不然,吐谷浑方衰,吐蕃负胜,以衰气拒
胜兵,战必不亢,不救则灭。臣谓王师亟助之,使国幸存,后且徐图可也。”议
不决,亦不克徙。
咸亨元年,入残羁縻十八州,率于阗取龟兹拨换城,于是安西四镇并废。诏
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左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道真、左卫将
军郭待封自副,出讨吐蕃,并护吐谷浑还国。师凡十余万,至大非川,为钦陵所
拒,王师败绩,遂灭吐谷浑而尽有其地。诏司戎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姜恪为凉
州道行军大总管出讨,会恪卒,班师。
吐蕃遣大臣仲琮入朝。仲琮少游太学,颇知书。帝召见问曰:“赞普孰与其
祖贤?”对曰:“勇果善断不逮也,然勤以治国,下无敢欺,令主也。且吐蕃居
寒露之野,物产寡薄,乌海之阴,盛夏积雪,暑毼冬裘。随水草以牧,寒则城处,
施庐帐。器用不当中国万分一。但上下一力,议事自下,因人所利而行,是能久
而强也。”帝曰:“吐谷浑与吐蕃本甥舅国,素和贵叛其主,吐蕃任之,夺其土
地。薛仁贵等往定慕容氏,又伏击之,而寇我凉州,何邪?”仲琮顿首曰:“臣
奉命来献,它非所闻。”帝韪其答。然以仲琮非用事臣,故杀其礼。
上元二年,遣大臣论吐浑弥来请和,且求与吐谷浑脩好,帝不听。明年,攻
鄯、廓、河、芳四州,杀略吏及马牛万计。乃诏周王显为洮州道行军元帅,率工
部尚书刘审礼等十二总管,以相王轮为凉州道行军元帅,率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
鸿胪卿萧嗣业等军讨之。二王不克行。吐蕃进攻叠州,破密恭、丹岭二县,又攻
扶州,败守将。乃高选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久之,无功。
吐蕃与西突厥连兵攻安西,复命中书令李敬玄为洮河道行军大总管、西河镇
抚大使、鄯州都督,代仁轨。下诏募猛士,毋限籍役痕负,帝自临遣。又敕益州
长史李孝逸、巂州都督拓王奉益发剑南、山南士。先战龙支,吐蕃败。敬玄率刘
审礼击吐蕃青海上,审礼战没。敬玄顿承风岭,碍险不得纵,吐蕃压王师屯,左
领军将军黑齿常之率死士五百,夜斧其营,虏惊,自相轥藉而死者甚众,乃引
去。敬玄仅脱。
帝既儒仁无远略,见诸将数败,乃博咨近臣,求所以御之之术。帝曰:“朕
未始擐甲履军,往者灭高丽、百济,比岁用师,中国骚然,朕至今悔之。今吐蕃
内侵,盍为我谋?”中书舍人刘祎之等具对,须家给人足可击也。或言贼险黠不
可与和,或言营田严守便。惟中书侍郎薛元超谓:“纵敌生患,不如料兵击之。”
帝顾黄门侍郎来恒曰:“自李勣亡,遂无善将。”恒即言:“向洮河兵足以制敌,
但诸将不用命,故无功。”帝殊不悟,因罢议。
仪凤四年,赞普死,子器弩悉弄立,钦陵复擅政,使大臣来告丧,帝遣使者
往会葬。明年,赞婆、素和贵率兵三万攻河源,屯良非川,敬玄与战湟川,败绩。
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以精骑三千夜捣其营,赞婆惧,引去。遂擢常之为河源军经
略大使。乃严烽逻,开屯田,虏谋稍折。
初,剑南度茂州之西筑安戎城,以迮其鄙。俄为生羌导虏取之以守,因并西
洱河诸蛮,尽臣羊同、党项诸羌。其地东与松、茂、巂接,南极婆罗门,西取四
镇,北抵突厥,幅圆余万里,汉、魏诸戎所无也。
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遣使者吊祠,又归我陈行焉之丧。初,行焉使虏,
论钦陵欲拜己,临以兵,不为屈,留之十年。及是丧还,赠睦州刺史。赞婆复入
良非川,常之击走之。
武后时,与蛮夷同朝贺。永昌元年,诏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安
西大都护阎温古副之,以讨吐蕃,兵逗留,坐死、徙。明年,复诏文昌右相岑长
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管讨之,兵半道罢。
又明年,大首领曷苏率贵川部与党项种三十万降,后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
为安抚使,率兵二万迎之,次大度水,吐蕃禽曷苏去。而它酋昝插又率羌、蛮八
千自来,玄遇即其部置叶州,用昝插为刺史,刻石大度山以纪功。
是岁,又诏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为武威道行军总管,率西州都督唐休璟、左
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击吐蕃,大破其众,复取四镇,更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
以兵镇守。议者请废四镇勿有也,右史崔融献议曰:“戎狄为中国患尚矣,五帝、
三王所不臣。汉以百万众困平城,其后武帝赫然发愤,甘心四夷,张骞始通西域,
列四郡,据两关,断匈奴右臂,稍稍度河、湟,筑令居,以绝南羌。于是鄣候亭
燧出长城数千里,倾府库,殚士马,行人使者岁月不绝,至作皮币,算缗法,税
舟车,榷酒酤。夫岂不怀,为长久计然也!匈奴于是孤特远窜,遂开西域,置使
者领护。光武中兴,皆复内属,至于延光,三绝三通。太宗文皇帝践汉旧迹,并
南山抵葱岭,剖裂府镇,烟火相望,吐蕃不敢内侮。高宗时,有司无状,弃四镇
不能有,而吐蕃遂张,入焉耆之西,长鼓右驱,逾高昌,历车师,钞常乐,绝莫
贺延碛,以临敦煌。今孝杰一举而取四镇,还先帝旧封,若又弃之,是自毁成
功而破完策也。夫四镇无守,胡兵必临西域,西域震则威憺南羌,南羌连衡,
河西必危。且莫贺延碛袤二千里,无水草,若北接虏,唐兵不可度而北,则伊西、
北庭、安西诸蕃悉亡。”议乃格。
于是首领勃论赞与突厥伪可汗阿史那俀子南侵,与孝杰战冷泉,败走。碎
叶镇守使韩思忠破泥熟没斯城。证圣元年,钦陵、赞婆攻滥洮,孝杰以肃边道大
总管战素罗汗山,虏败还。又攻凉州,杀都督。遣使者请和,约罢四镇兵,求分
十姓地。武后诏通泉尉郭元振往使,道与钦陵遇。元振曰:“东赞事朝廷,誓好
无穷,今猥自绝,岁扰边,父通之,子绝之,孝乎?父事之,子叛之,忠乎?”
钦陵曰:“然!然天子许和,得罢二国戍,使十姓突厥、四镇各建君长,俾其国
自守若何?”元振曰:“唐以十姓、四镇抚西土,为列国主,道非有它,且诸部
与吐蕃异,久为唐编人矣。”钦陵曰:“使者意我规削诸部为唐边患邪?我若贪
土地财赋,彼青海、湟川近矣,今舍不争何哉?突厥诸部碛漠广莽,去中国远甚,
安有争地万里外邪?且四夷唐皆臣并之,虽海外地际,靡不磨灭,吐蕃适独在者,
徒以兄弟小心,得相保耳。十姓五咄陆近安西,于吐蕃远,俟斤距我裁一碛,骑
士腾突,不易旬至,是以为忧也。乌海、黄河,关源阻奥,多疠毒,唐必不能入;
则弱甲孱将易以为蕃患,故我欲得之,非规诸部也。甘、凉距积石道二千里,其
广不数百,狭才百里,我若出张掖、玉门,使大国春不耕,秋不获,不五六年,
可断其右。今弃不为,亦无虞于我矣。青海之役,黄仁素约和,边守不戒,崔知
辩径俟斤掠我牛羊万计,是以求之。”使使者固请,元振固言不可许,后从之。
钦陵专国久,常居中制事,诸弟皆领方面兵,而赞婆专东境几三十年,为边
患。兄弟皆才略沈雄,众惮之。器弩悉弄既长,欲自得国,渐不平,乃与大臣论
岩等图去之。钦陵方提兵居外,赞普托言猎,即勒兵执其亲党二千余人杀之,发
使者召钦陵、赞婆,钦陵不受命,赞普自讨之。未战,钦陵兵溃,乃自杀,左右
殉而死者百余人。
赞婆以所部及兄子莽布支等款塞,遣羽林飞骑迎劳,擢赞婆特进、辅国大将
军、归德郡王,莽布支左羽林大将军、安国公,皆赐铁券,礼尉良厚。赞婆即领
部兵戍河源,死,赠安西大都护。又遣左肃政台御史大夫魏元忠为陇右诸军大总
管,率陇右诸军大使唐休璟出讨。方虏攻凉州,休璟击之,斩首二千级。于是论
弥萨来朝请和。赞普自将万骑攻悉州,都督陈大慈四战皆克。明年,乃献马、黄
金求昏。而虏南属帐皆叛,赞普自讨,死于军。诸子争立,国人立弃隶蹜赞为
赞普,始七岁,使者来告丧,且求盟。又使大臣悉董热固求昏,未报。会监察御
史李知古建讨姚州蛮,削吐蕃向导,诏发剑南募士击之。蛮酋以情输虏,杀知古,
尸以祭天,进攻蜀汉。诏灵武监军右台御史唐九征为姚巂道讨击使,率兵击之。
虏以铁縆梁漾、氵鼻二水,通西洱蛮,筑城戍之。九征毁縆夷城,建铁柱于滇池
以勒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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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宗景龙二年,还其昏使。或言彼来逆公主,且习闻华言,宜勿遣,帝以中
国当以信结夷狄,不许。明年,吐蕃更遣使者纳贡,祖母可敦又遣宗俄请昏。帝
以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妻之,吐蕃遣尚赞咄名悉腊等逆公主。帝念主幼,赐锦
缯别数万,杂伎诸工悉从,给龟兹乐。诏左卫大将军杨矩持节送。帝为幸始平,
帐饮,引群臣及虏使者宴,酒所帝悲涕嘘欷,为赦始平县,罪死皆免,赐民繇赋
一年,改县为金城,乡曰凤池,里曰怆别。公主至吐蕃,自筑城以居。拜矩鄯州
都督。吐蕃外虽和而阴衔怒,即厚饷矩,请河西九曲为公主汤沐,矩表与其地。
九曲者,水甘草良,宜畜牧,近与唐接。自是虏益张雄,易入寇。
玄宗开元二年,其相坌达延上书宰相,请载盟文,定境于河源,丐左散骑常
侍解琬涖盟。帝令姚崇等报书,命琬持神龙誓往。吐蕃亦遣尚钦藏、御史名悉
腊献载辞。未及定,坌达延将兵十万寇临洮,入攻兰、渭,掠监马。杨矩惧,自
杀。有诏薛讷为陇右防御使,与王晙等并力击。帝怒,下诏自将讨之。会晙等战
武阶,斩首万七千,获马羊无虑二十万。又战长子,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乘之,
虏大败,众奔突不能去,相枕藉死,洮水为不流。帝乃罢行。诏紫微舍人倪若水
临按军实战功,且吊祭战亡士,敕州县并瘗吐蕃露胔。
宰相建言:“吐蕃本以河为境,以公主故,乃桥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二军,
距积石二百里。今既负约,请毁桥,复守河如约。”诏可。遣左骁卫郎将尉迟瑰
使吐蕃,慰安公主。然小小入犯边无闲岁,于是郭知运、王君?相继节度陇右、
河西,一以捍之。吐蕃遣宗俄因子到洮水祭战死士,且请和。然恃盛强,求与天
子敌国,语悖傲。使者至临洮,诏不内。金城公主上书求听脩好,且言赞普君臣
欲与天子共署誓刻。吐蕃又遣使者上书言:“孝和皇帝尝赐盟,是时唐宰相豆卢
钦望、魏元忠、李峤、纪处讷等凡二十二人及吐蕃君臣同誓。孝和皇帝崩,太上
皇嗣位,脩睦如旧。然唐宰相在誓刻者皆殁,今宰相不及前约,故须再盟。比使
论乞力等前后七辈往,未蒙开许,且张玄表、李知古将兵侵暴甥国,故违誓而战。
今舅许湔贷前恶,归于大和,甥既坚定,然不重盟为未信,要待新誓也。甥自总
国事,不牵于下,欲使百姓久安。舅虽及和,而意不专,于言何益?”又言:
“舅责乞力徐集兵,且兵以新故相代,非集也。往者疆埸自白水皆为闲壤,昨郭
将军屯兵而城之,故甥亦城。假令二国和,以迎送;有如不通,因以守境。又疑
与突厥骨咄禄善者,旧与通聘,即日舅甥如初,不与交矣。因奉宝瓶、杯以献。”
帝谓昔已和亲,有成言,寻前盟可矣,不许复誓。礼其使而遣,且厚赐赞普,自
是岁朝贡不犯边。
十年,攻小勃律国,其王没谨忙诒书北庭节度使张孝嵩曰:“勃律,唐西门。
失之,则西方诸国皆墯吐蕃,都护图之。”孝嵩听许,遣疏勒副使张思礼以步骑
四千昼夜驰,与谨忙兵夹击吐蕃,死者数万,多取铠仗、马羊,复九城故地。始
勃律王来朝,父事帝。还国,置绥远军以捍吐蕃,故岁常战。吐蕃每曰:“我非
利若国,我假道攻四镇尔。”及是,累岁不出兵。
于是陇右节度使王君?请深入取偿。十二年,破吐蕃,献俘。后二年,悉诺
逻兵入大斗拔谷,遂攻甘州,火乡聚。王君?勒兵避其锐,不战。会大雪,吐蕃
皲冻如积,乃逾积石军趋西道以归。君?豫遣谍出塞,烧野草皆尽,悉诺逻顿大
非川,无所牧,马死过半。君?率秦州都督张景顺约赍穷蹑,出青海西,方冰合,
师乘而度。于时虏已逾大非山,留辎重疲弱滨海,君?纵兵俘以旋。时中书令张
说以吐蕃出入数十年,胜负略相当,甘、凉、河、鄯之人奉调发困甚,愿听其和。
帝方宠君?,不听。未几,悉诺逻恭禄、烛龙莽布支入陷瓜州,毁其城,执刺史
田元献及君?父,遂攻玉门军,围常乐,不能拔,回寇安西,副都护赵颐贞击却
之。会君?为回纥所杀,功不遂。帝乃用萧嵩为河西节度使,左金吾将军张守珪
瓜州刺史,复城之。嵩纵反间,杀悉诺逻恭禄。明年,大将悉末朗攻瓜州,守珪
击走之;鄯州都督张志亮又战青海西,破大莫门城,焚橐它桥;陇右节度使杜宾
客以强弩四千射虏,破之祁连城下,斩副将一,上级五千首。虏败,恸而走山。
又明年,守珪率伊、沙等州兵破虏大同军;又信安王祎出陇西,拔石堡城,即之
置振武军,献俘于庙。帝以书赐将军裴旻曰:“敢有掩战功不及赏者,士自陈,
将吏皆斩。战有逗留,举队如军法。能禽其王者,授大将军。”于是士益奋。

吐蕃令曩骨委书塞下,言:“论莽热、论泣热皆万人将,以赞普命,谢都督
刺史:二国有舅甥好,昨弥不弄羌、党项交构二国,故失欢,此不听,唐亦不应
听。”都督遣腹心吏与曩骨还议盟事。曩骨,犹千牛官也。于是忠王友皇甫惟明
并言约和便。帝曰:“赞普向上书悖慢,朕必灭之,毋议和!”惟明曰:“昔赞
普幼,是必边将好功之人为之,以激怒陛下。且二国交恶必兴师,师兴则隐盗财
利,诈功级,希陛下过赏以甘心焉。今河西、陇右赀耗力穷,陛下幸诏金城公主
许赞普约,以纾边患,息民之上策也。”帝采其言,敕惟明及中人张元方往聘,
以书赐公主。惟明见赞普言天子意,赞普大喜,因悉出贞观以来书诏示惟明,厚
馈献。使名悉腊随使者入朝,奉表言:“甥,先帝舅显亲也。曩为张玄表、李知
古交斗,遂成大衅。甥以文成、金城公主,敢失礼乎?特以冲幼,枉为边将谗乱。
如蒙澄亮,死且万足,千万岁不敢先负盟。”且献怪宝。使者至,帝御前殿,列
羽林仗内之。悉腊略通华文,既宴与语,礼甚厚,赐紫服、金鱼。悉腊受服辞鱼,
曰:“国无是,不敢当。”帝遣御史大夫崔琳报聘。
吐蕃又请交马于赤岭,互市于甘松岭。宰相裴光庭曰:“甘松中国阻,不如
许赤岭。”乃听以赤岭为界,表以大碑,刻约其上。又请《五经》,敕秘书写赐,
并遣工部尚书李暠往聘,赐物万计。吐蕃遣使谢,且言:“唐、吐蕃皆大国,今
约和为久长计,恐边吏有妄意者,请以使人对相晓敕,令昭然具知。”帝又令金
吾将军李佺监赤岭树碑,诏张守珪与将军李行祎、吐蕃使者莽布支分谕剑南、河
西州县曰:“自今二国和好,无相侵暴。”乃使悉诺渤海纳贡,并以币器遍遗执
政。明年,上宝器数百具,制冶诡殊,诏置提象门示群臣。
其后吐蕃西击勃律,勃律告急,帝谕令罢兵,不听,卒残其国。于是崔希逸
为河西节度使,镇凉州,故时疆畔皆树壁守捉,希逸谓虏戍将乞力徐曰:“两国
约好,而守备不废,云何?请皆罢,以便人。”乞力徐曰:“公忠诚,无不可,
恐朝廷未皆信,脱掩吾不备,其可悔?”希逸固邀,乃许。即共刑白犬盟,而后
悉彻障壁,虏畜牧被野。
明年,傔史孙诲奏事,妄言“虏无备,可取也”。帝采之,诏内竖赵惠琮
共往按状。小人欲徼幸,至凉州,因共矫诏,诏希逸发兵袭破吐蕃青海上,斩获
不赀,乞力徐遁走。吐蕃恚,不朝。二十六年,大入河西,希逸拒破之。鄯州都
督杜希望又拔新城,更号威戎军。希逸顾失信,悒悒怅恨,召拜河南尹。既而与
惠琮俱见犬崇,疑而死,诲亦及它诛。
萧炅代为河西节度留后,杜希望陇右节度留后,王昱剑南节度使,分道经略,
碎赤岭碑。希望发鄯州兵夺虏河桥,并河筑盐泉城,号镇西军,破吐蕃兵三万。
昱以剑南兵入攻安戎城,筑二少垒左右之,兵次蓬婆岭,输剑南粟饷军。吐蕃悉
锐来救,昱大败,少垒皆没,士死凡数万。昱贪妄,非将选,故败,贬死高要。
明年,吐蕃攻白草、安人军,诏临洮、朔方分援。虏绝临洮道,白水军使高柬于
拒守,虏引去。炅遣将追尾,有云出军上,白兔舞,大破吐蕃。昱之败,以张宥
代节度剑南,以章仇兼琼为益州司马。宥,文吏,不知兵,委事兼琼。兼琼因得
入奏,天子果其议,拔兼琼代宥节度。兼琼谍诱吐蕃安戎城主为应,导官军入,
尽杀虏戍,以监察御史许远守之。吐蕃围安戎,绝水泉,会石裂泉涌,虏惊引去。
复攻维州,不得志。诏乃改安戎曰平戎云。
是岁,金城公主薨。明年,为发哀,吐蕃使者朝,因请和,不许。虏乃悉众
四十万攻承风堡,抵河源军,西入长宁桥、安仁军,浑崖烽骑将臧希液以锐兵五
千破之。吐蕃又袭廓州,败一县,屠吏人。攻振武军石堡城,盖嘉运不能守。
天宝元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破虏大岭军;战青海,破莽布支,斩首三万
级。明年,破洪济城,战石堡,不克,副将诸葛誗死之。又明年,惟明破虏,
献俘京师。帝以哥舒翰节度陇右,翰攻拔石堡,更号神武军。又禽其相兀论样郭。
十载,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俘大酋以献。是时,吐蕃与蛮阁罗凤联兵攻泸南,
剑南节度使杨国忠方以奸罔上,自言:“破蛮众六万于云南,拔故洪州等三城,
献俘口。”哥舒翰破洪济、大莫门诸城,收九曲故地,列郡县,实天宝十二载。
于是置神策军于临洮西、浇河郡于积石西、及宛秀军以实河曲。后二年,苏毗子
悉诺逻来降,封怀义王,赐李氏。苏毗,强部也。是岁,赞普乞黎苏笼腊赞死,
子挲悉笼腊赞嗣,遣使者脩好,诏京兆少尹崔光远持节赍册吊祠。还而安禄山乱,
哥舒翰悉河、陇兵东守潼关,而诸将各以所镇兵讨难,始号行营,边候空虚,故
吐蕃得乘隙暴掠。
至德初,取巂州及威武等诸城,入屯石堡。其明年,使使来请讨贼且脩好。
肃宗遣给事中南巨川报聘。然岁内侵,取廓、霸、岷等州及河源、莫门军。使数
来请和,帝虽审其谲,姑务纾患,乃诏宰相郭子仪、萧华、裴遵庆等与盟。
宝应元年,陷临洮,取秦、成、渭等州。明年,使散骑常侍李之芳、太子左
庶子崔伦往聘,吐蕃留不遣。破西山合水城。明年,入大震关,取兰、河、鄯、
洮等州,于是陇右地尽亡。进围泾州,入之,降刺史高晖。又破邠州,入奉天,
副元帅郭子仪御之。吐蕃以吐谷浑、党项兵二十万东略武功,渭北行营将吕日将
战盩厔西,破之。又战终南,日将走。代宗幸陕,子仪退趋商州。高晖导虏入长
安,立广武王承宏为帝,改元,擅作赦令,署官吏。衣冠皆南奔荆、襄,或逋栖
山谷,乱兵因相攘钞,道路梗闭。光禄卿殷仲卿率千人壁蓝田,选二百骑度浐,
或绐虏曰:“郭令公军且来!”吐蕃大震。会少将王甫与恶少年伐鼓噪苑中,虏
惊,夜引去。子仪入长安,高晖东奔至潼关,守将李日越杀之。吐蕃留京师十五
日乃走,天子还京。
吐蕃退围凤翔,节度使孙志直拒守,镇西节度使马璘以千骑战却之,吐蕃屯
原、会、成、渭间,自如也。是岁,南入松、维、保等州及云山新笼城。明年,
还使人李之芳等。剑南严武破吐蕃南鄙兵七万,拔当狗城。会仆固怀恩反,自灵
武遣其将范志诚、任敷合吐蕃、吐谷浑兵攻邠州,白孝德、郭晞婴垒守,乃入居
奉天西。子仪入奉天,按军不战。郭晞以锐士夜捣其营,斩首数千级,夺马五百,
取四将,吐蕃引去。是时严武拔盐川,又战西山,取其众八万。虏围凉州,河西
节度使杨志烈不能守,跳保甘州,而凉州亡。
永泰元年,吐蕃请和,诏宰相元载、杜鸿渐与虏使者同盟。怀恩不得志,导
虏与回纥、党项羌、浑、奴刺犯边,吐蕃大酋尚结息、赞摩、尚悉东赞等众二十
万至醴泉、奉天,邠将白孝德不能亢,任敷以兵略凤翔、盩厔,于是京师戒严。
朔方兵马使浑日时、孙守亮屯奉天,诏子仪以河中兵屯泾阳,李忠臣屯东渭桥,
李光进屯云阳,马璘、郝廷玉屯便桥,骆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凤翔,
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天子自率六军屯于苑。吐蕃逼奉天,日进以单骑驰
之,士二百踵进,左右击刺,射皆应弦仆,虏大惊辟易。日进挟虏一将跃出,举
军望而噪,士还,无一矢著身者。明日,虏薄城,日进发机石劲弩,故兵多死。
凡三日,虏敛军入壁,日进知虏曲折,即夜斫其营,斩千余级,生禽五百。又战
马嵬,凡七日,破贼万人,斩首五千,获马、橐它、帜械甚众。帝欲自讨贼,下
诏大搜马,京师始置团练,都人震扰,凿垣亡去者十八,诏中人户都门,不能止。
吐蕃游骑四百略武功,镇西节度使马璘使健士五十击之,歼,士气益奋。虏徙营
九嵕之阴,掠醴泉居人数万,焚室庐,田皆赤地。周智光与虏战澄城,破之。
吐蕃至邠北,复与回纥合,还攻奉天,抵马嵬。任敷以兵五千掠白水,残同州。
于是城中渭桥、鄠以屯兵。
会怀恩死,虏谋无主,遂与回纥争长。回纥怒,诣子仪请击吐蕃自效,子仪
许之,使白元光合兵攻吐蕃于灵台西,大破之,降仆固名臣,帝乃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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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百一十六下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
永泰、大历间,再遣使者来聘,于是户部尚书薛景仙往报。诏宰相与吐蕃使
者盟。俄寇灵州,掠宜禄,郭子仪精甲三万戍泾阳,入屯奉天。灵州兵破虏二万,
上级五百首。景仙与伦泣陵偕来,请境凤林关,而路悉等十五人又来。三年,虏
引众十万复攻灵州,略邠州。先是,尚悉结自宝应后数入边,以功高请老,而赞
磨代之,为东面节度使,专河、陇。邠宁马璘、朔方将白元光再破其众,获马羊
数千,剑南亦破虏万人。尚悉摩复来朝。天子以虏数入塞,诏治守障,徙当、悉、
柘、静、恭五州,皆据险以守。
八年,虏六万骑侵灵州,败民稼,进寇泾、邠,浑瑊与战不利,副将死,略
数千户。瑊整卒夜袭其营;泾原马璘以兵掩之潘原,射豹皮将死,军中哭,乃遁
去。璘收所俘士及男女而还。郭子仪又破其众十万。
九年,帝遣谏议大夫吴损修好,虏亦使使者入朝。于是子仪屯邠州,李抱玉
屯高壁,马璘屯原州,李忠臣屯泾州,李忠诚屯凤翔,臧希让屯渭北,备虏之入。
明年,西川节度使崔宁破虏于西山。虏攻临泾、陇州,次普润,焚掠人畜;与抱
玉战义宁,破之;道泾州,璘尾追,败之于百里。又明年,崔宁破虏故洪节度、
氐、蛮、党项等兵,斩首万级,禽酋领千人,牛羊廪铠甚众,献之朝。吐蕃不得
志,入掠黎、雅,于是剑南兵合南诏与战,破之,禽大笼官论器然。又侵坊州,
取党项牧马。崔宁攻望汉城,破之。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恭战岷州,吐蕃走。宁
破西山三路及邛南兵,斩首八千级。十三年,虏大酋马重英以四万骑寇灵州,塞
汉、御史、尚书三渠以扰屯田,为朔方留后常谦光所逐,重英残盐、庆而去。乃
南合南诏众二十万攻茂州,略扶、文,遂侵黎、雅。时天子已发幽州兵驰拒,虏
大奔破。
初,虏使数至,留不遣,所俘虏口,悉部送江南。德宗即位,先内靖方镇,
顾岁与虏确,其亡获相偿,欲以德绥怀之,遣太常少卿韦伦持节归其俘五百,厚
给衣褚,切敕边吏护亭障,无辄侵虏地。吐蕃始闻未信,使者入境,乃皆感畏。
是时,乞立赞为赞普,姓户虏提氏,曰:“我乃有三恨:不知天子丧,不及吊,
一也;山陵不及赙,二也;不知舅即位,而发兵攻灵州,入扶、文,侵灌口,三
也。”即发使者随伦入朝。帝又遣伦还蜀俘。虏以伦再至,欢甚,授馆,作声乐,
九日留,以论钦明思等五十人从献方物。
明年,殿中少监崔汉衡往使,赞普猥曰:“我与唐舅甥国,诏书乃用臣礼卑
我。”又请云州西尽贺兰山为吐蕃境,邀汉衡奏天子。乃遣入蕃使判官常鲁与论
悉诺罗入朝,道赞普语,且引景龙诏书曰“唐使至,甥先与盟,蕃使至,舅亦将
亲盟’;赞普曰“其礼本均。”帝许之,以“献”为“进”,“赐”为“寄”,
“领取”为“领之”。以前宰相杨炎不通故事为解,并约地于贺兰。其大相尚悉
结嗜杀人,以剑南之败未报,不助和议,次相尚结赞有谋,固请休息边人,赞普
卒用结赞为大相,乃讲好。汉衡与其使区颊赞偕来,约盟境上。拜汉衡鸿胪卿,
以都官员外郎樊泽为计会使,与结赞约;且告陇右节度使张镒同盟。泽与结赞约
盟清水,以牛马为牲。镒欲末其礼,乃绐结赞曰:“唐非牛不田,蕃非马不战,
请用犬、豕、羊。”结赞听诺。将盟,乃除地为坛,约二国各以二千士列壝外,
冗从立坛下。镒与幕府齐映齐抗、鸿胪汉衡、计会使于頔及泽、鲁皆朝服,结赞
与论悉颊藏、论臧热、论利陀、论力徐等对升坛,刑牲坛北,杂其血以进,约:
“唐地泾州右尽弹筝峡,陇州右极清水,凤州西尽同谷,剑南尽西山、大度水。
吐蕃守镇兰、渭、原、会,西临洮,东成州,抵剑南西磨些诸蛮、大度水之西南。
尽大河北自新泉军抵大碛,南极贺兰橐它岭,其间为闲田。二国所弃戍地毋增兵,
毋创城堡,毋耕边田。”既盟,请镒诣坛西南隅浮屠幄为誓。于是升坛大享,献
酬乃还。
帝命宰相、尚书与虏使者盟长安,而清水之约,疆埸不定,复令汉衡决于赞
普,乃克盟。于是宰相李忠臣卢杞关播崔宁、工部尚书乔琳、御史大夫于颀、太
府卿张献恭、司农卿段秀实、少府监李昌夔、京兆尹王翃、金吾卫大将军浑瑊与
区颊赞等同盟京城之右郊,礼如清水。前二月告庙,齐,三日,关播跪读载书,
已盟,乃大享。诏左仆射李揆为入蕃会盟使,还区颊赞等。
朱泚之乱,吐蕃请助讨贼,诏右散骑常侍于颀持节慰抚,太常少卿沈房为安
西、北庭宣慰使以报之。浑瑊用论莽罗兵破泚将韩旻于武亭川。初,与虏约,得
长安,以泾、灵四州畀之。会大疫,虏辄引去。及泚平,责先约求地。天子薄其
劳,第赐诏书,偿结赞、莽罗等帛万匹,于是虏以为怨。
贞元二年,诏仓部郎中赵建往使,而虏已犯泾、陇、邠、宁,掠人畜,败田
稼,内州皆闭壁。游骑至好畤,左金吾将军张献甫、神策将李升昙等屯咸阳,河
中浑瑊、华州骆元光援之。以左监门将军康成使焉。尚结赞屯上砦原,亦令使论
乞陀来请盟。凤翔李晟遣部将王佖以锐兵三千夜入汧阳,明日,薄其中军,虏
惊溃走,结赞仅自脱。虏众二万侵凤翔,李晟击却之,因袭破摧沙堡,烧储廥,
斩守者。吐蕃攻盐、夏,刺史杜彦光、拓拔乾晖不能守,悉其众南奔,虏遂有其
地。天子以边人残没,下诏避正殿,痛自咎。诏骆元光经略盐、夏。
三年,命左庶子崔瀚、李刮踵使。结赞得盐、夏,皆戍以兵,乃自屯鸣沙,
然馈饷数困。于是骆元光、韩游瑰滨塞而屯,而燧次石州,跨河相掎角。结赞大
惧,屡请盟,天子不许。即以贵将论颊热厚赂乞和于燧,燧以为情,身入见天子,
诸将以燧入,皆守壁不战。结赞遽还走,马多死,士不能步,有饥色。瀚始至鸣
沙,传诏让结赞破约陷盐、夏,对曰:“本以武亭功未偿乃来,又候碑仆,疆埸
不明,故行境上。泾州乘城自保,凤翔李令不纳吾使,虽康成等来,皆不能致委
曲。我日望大臣而卒无至者,我故引还。盐、夏守将惧吾众,以城丐我,非我敢
攻也。若天子复许盟,虏之愿也,唯所命,当以盐、夏还唐。”又言清水盟,大
臣少,故约易坏,请悉遣宰相元帅二十一人会盟。并言灵盐节度使杜希全、泾原
节度使李观,外蕃所信,请主盟。帝复使瀚报结赞曰:“希全守灵州,有分地,
不可以越境;观既徙官,以浑瑊为盟会使。”约五月盟清水,使先效二州,以验
虏信。结赞辞清水非吉地,请会原州之土梨树,乃归二州。天子从之。
瑊来受命,拜汉衡兵部尚书以副瑊。瑊率师二万待期,诏骆元光助之。宰相
议所盟地,左神策将马有邻建言:“土梨树林薈岩阻,兵易诡伏,不如平凉夷漫
坦直,且近泾,缓急可保也。”乃定盟平凉。瑊约结赞,主客均以兵三千至坛外,
诞从四百叩坛,以游军交逻相入。将盟,结赞伏精骑三万于西,纵逻骑出入瑊军,
瑊将梁奉贞亦駷马入虏军营,阴执之,而瑊不知也。客请瑊等具冠剑,皆就
幄更衣,从容胖肆。虏忽三伐鼓,众噪而兴,瑊不知所出,走幄后,得马不衔而
驰,十里始得衔。虏追,矢若雨不伤也,至元光营乃脱。裨将辛荣兵数百据北阜
与虏战,矢尽乃降。判官韩弇、监军宋凤朝死之。汉衡与判官郑叔矩路泌、掌书
记袁同直、列将扶余准马宁孟日华李至言乐演明范澄马弇、中人刘延邕俱文珍李
朝清等六十人皆被执,士死者五百,生获者千余人。汉衡语虏曰:“我,崔尚书
也,结赞与我善。若杀我,结赞亦杀若。”乃不死。人负一木,以绳三约之,系
其发驱之;夜则杙地系而仆,蒙以罽,守者寝其上。始结赞将劫希全、观,急
以锐兵直趣京师,既不克,又欲禽瑊等,扌寿虚入寇,其谋本然。既引去,至故
原州,坐帐中见汉衡等,慢言:“浑瑊战武功,我力也。许裂地偿我,而自食其
言。吾既作金枷,将必得瑊以见赞普,乃今失之,徒致公等,无益也。当使人归
报。”初,汉衡遇乱,从史吕温身蔽兵,温伤而汉衡脱,虏人嘉其义,厚给养之。
结赞屯石门,以俱文珍、马宁、马弇归唐,而囚汉衡、叔矩河州,辛荣廓州,扶
余准鄯州。帝犹使中人赍诏书赐结赞,拒不受。虏戍盐、夏,涉春疫大兴,皆思
归。结赞以骑三千迎之,火二州庐舍,颓郛堞而去,杜希全分兵保之。帝哀汉衡
等陷辱,下诏赐其子七品官,叔矩、泌、弇、日华、荣、至言、澄、良贲、演明
一子八品官,袁同直而下一子九品官。以决胜军使唐良臣屯潘原,神策将苏太平
屯陇州。结赞召汉衡、日华、延邕至石门,以五骑送境上,遣使者奉表来。李观
曰:“有诏不内吐蕃使者。”受汉衡等,放其使。
结赞以羌、浑众屯潘口,傍青石岭,三分其兵趋陇、汧阳间,连营数十里,
中军距凤翔一舍,诡汉服,号邢君牙兵,入吴山、宝鸡,焚聚落,略畜牧、丁壮,
杀老孺,断手剔目,乃去。李晟尝蹙大木塞安化隘处,虏过,悉焚之。诏神策将
石季章壁武功,良臣移师百里城。虏又剽汧阳、华亭男女万人以畀羌、浑,将出
塞,令东向辞国,众恸哭,投堑谷死者千数。吐蕃又入丰义,围华亭,绝汲道。
守将王仙鹤请救于陇州,刺史苏清沔合太平兵赴之,虏逆战,太平不胜,引还。
虏日千骑四掠,陇兵不敢出。虏积薪将焚华亭,仙鹤以众降。清沔潜兵大象龛,
夜半,约城中举火烛天,虏众惊,因袭其营,乃去。更攻连云堡,飞石投中,井
皆满。为虚梁绝堑而升,守将张明远降于虏。虏分捕山间亡人及牛羊率万计,泾、
陇、邠之民荡然尽矣。诸将曾不能得一俘,但贺贼出塞而已。连云堡,泾要地也,
三垂峭绝,北据高,虏所进退,候火易通。既失之,城下即虏境,每艺稼,必陈
兵于野,故多失时。是岁,三州不宿麦。虏数千骑犯长武城,城使韩全义拒之。
韩游瑰兵不出,于是虏安行邠、泾间,诸屯西门皆闭,虏治故原州保之。帝取所
获吐蕃生口不二百,徇诸市以安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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