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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傲飞鹰

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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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唐临(孙绍) 张文瓘(兄文琮 从弟文收) 徐有功

唐临,京兆长安人,周内史瑾孙也。其先自北海徙关中。伯父令则,开皇末
为左庶子,坐谄事太子勇诛死。临少与兄皎俱有令名。武德初,隐太子总兵东征,
临诣军献平王世充之策,太子引直典书坊,寻授右卫率府铠曹参军。宫殿废,出
为万泉丞。县有轻囚十数人,会春暮时雨,临白令请出之,令不许。临曰:“明
公若有所疑,临请自当其罪。”令因请假,临召囚悉令归家耕种,与之约,令归
系所。囚等皆感恩贷,至时毕集诣狱,临因是知名。
再迁侍御史,奉使岭外,按交州刺史李道彦等申叩冤系三千余人。累转黄门
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俭薄寡欲,不治第宅,服用简素,宽于待物。尝欲吊丧,
令家童自归家取白衫,家僮误将余衣,惧未敢进。临察知之,使召谓曰:“今日
气逆,不宜哀泣,向取白衫,且止之也。”又尝令人煮药,失制。潜知其故,谓
曰:“阴暗不宜服药,宜即弃之。”竟不扬言其过,其宽恕如此。
高宗即位,检校吏部侍郎。其年,迁大理卿。高宗尝问临在狱系囚之数,临
对诏称旨。帝喜曰:“朕昔在东宫,卿已事朕,朕承大位,卿又居近职,以畴昔
相委,故授卿此任。然为国之要,在于刑法,法急则人残,法宽则失罪,务令折
中,称朕意焉。”高宗又尝亲录死囚,前卿所断者号叫称冤,临所入者独无言。
帝怪问状,囚曰:“罪实自犯,唐卿所断,既非冤滥,所以绝意耳。”帝叹息良
久曰:“为狱者不当如此耶!”
永徽元年,为御史大夫。明年,华州刺史萧龄之以前任广州都督赃事发,制
付群官集议。及议奏,帝怒,令于朝堂处置。临奏曰:
臣闻国家大典,在于赏刑,古先圣王,惟刑是衅。《虞书》曰:“罪疑惟轻,
功疑惟重,与其杀弗辜,宁失弗经。”《周礼》:“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
典。”天下太平,应用尧、舜之典。比来有司多行重法,叙勋必须刻削,论罪务
从重科,非是憎恶前人,止欲自为身计。今议萧龄之事,有轻有重,重者流死,
轻者请除名。以龄之受委大藩,赃罪狼籍,原情取事,死有余辜。然既遣详议,
终须近法。窃惟议事群官,未尽识议刑本意。律有八议,并依《周礼》旧文,矜
其异于众臣,所以特制议法。礼:王族刑于隐者,所以议亲;刑不上大夫,所以
议贵。知重其亲贵,议欲缓刑,非为嫉其贤能,谋致深法。今既许议,而加重刑,
是与尧、舜相反,不可为万代法。
高宗从其奏,龄之竟得流于岭外。
寻迁刑部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复历兵部、度支、吏部三尚书。显庆四年,
坐事,贬为潮州刺史。卒官,年六十。所撰《冥报记》二卷,大行于世。
兄皎,武德初为秦府记室,从太宗征讨,专掌书檄,深见亲待。贞观中,累
转吏部侍郎。先是,选集无限,随到补职,时渐太平,选人稍众,皎始请以冬初
一时大集,终季春而毕,至今行之。历迁益州长史。卒,赠太常卿。
子之奇,调露中为给事中,坐尝为章怀太子僚属徙边。文明元年,起为括苍
令,与徐敬业作乱伏诛。
临孙绍,博学,善《三礼》。神龙中为太常博士。景龙二年,韦庶人上言:
“自妃、主及命妇、宫官,葬日请给鼓吹。”中宗特制许之。绍上疏谏曰:“窃
闻鼓吹之乐,本为军容。昔黄帝涿鹿有功,以为警卫。故?鼓曲有《灵夔吼》、
《雕鹗争》、《石坠崖》、《壮士怒》之类,自昔功臣备礼,适得用之。丈夫有
四方之功,以恩加宠锡。假如郊天祀地,诚是重仪,惟有宫悬,本无案据。故知
军乐所备,尚不洽于神祇;钲鼓之音,岂能接于闺阃。准式,公主、王妃已下葬
礼,惟有团扇、方扇、彩帷、锦鄣之色。加之鼓吹,历代未闻。又准令,五品官
婚葬,元无鼓吹,惟京官五品,得借四品鼓吹为仪。令特给五品以上母妻,五品
官则不当给限,便是班秩本因夫子,仪饰乃复过之。事非伦次,难为定制,参详
义理,不可常行。请停前敕,各依常典。”疏奏不纳。
绍寻迁左台侍御史,兼太常博士。中宗将亲拜南郊,国子祭酒祝钦明等希旨
皇后为亚献,绍与博士蒋钦绪固争以为不可。又则天父母二陵各置守户五百人,
武三思及子崇训墓各置守户六十人。以武氏外戚乃与昭陵礼同,三思等复逾亲王
之制,又上疏切谏。当时虽皆不从,深为议者所美。睿宗即位,又数陈时政损益,
累转给事中,仍知礼仪事。
先天二年冬,今上讲武于骊山,绍以修仪注不合旨,坐斩。时今上既怒讲武
失仪,坐绍于纛下,右金吾将军李邈遽请宣敕,遂斩之。时人既痛惜绍,而深咎
于邈。寻有敕罢邈官,遂摈废终其身。
张文瓘,贝州武城人。大业末徙家魏州之昌乐。瓘幼孤,事母兄以孝友闻。
贞观初,举明经,补并州参军。时英国公李勣为长史,深礼之。累迁水部员外郎。
时兄文琮为户部侍郎,旧制兄弟不许并居台阁,遂出为云阳令。龙朔年,累授东
西台舍人、参知政事。寻迁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知左史事。
时初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又征讨四夷,厩马有万匹,仓库渐虚。文瓘
因进谏曰:“人力不可不惜,百姓不可不养,养之逸则富以康,使之劳则怨以叛。
秦皇、汉武,广事四夷,多造宫室,使士崩瓦解,户口减半。臣闻制化于未乱,
保邦于未危,人罔常怀,怀于有仁。陛下不制于未乱之前,安能救于既危之后?
百姓不堪其弊,必构祸难,殷鉴不远,近在隋朝。臣愿稍安抚之,无使生怨。”
上深纳其言,于是节减厩马数千匹,赐文瓘缯锦百段。
咸亨三年,官名复旧,改授黄门侍郎,兼太子左庶子。俄迁大理卿,依旧知
政事。文瓘至官旬日,决遣疑事四百余条,无不允当,自是人有抵罪者,皆无怨
言。文瓘常有疾,系囚相与斋祷,愿其视事。当时咸称其执法平恕,以比戴胄。
上元二年,拜侍中,兼太子宾客。大理诸囚闻文瓘改官,一时恸哭,其感人心如
此。
文瓘性严正,诸司奏议,多所纠驳,高宗甚委之。或时卧疾在家,朝廷每有
大事,上必问诸宰臣曰:“与文瓘议未?”奏云未者,则遣共筹之。奏云已议者,
皆报可从之。其后,新罗外叛,高宗将发兵讨除。时文瓘疾病在家,乃舆疾请见,
奏曰:“比为吐蕃犯边,兵屯寇境,新罗虽未即顺,师不内侵。若东西俱事征讨,
臣恐百姓不堪其弊。请息兵修德以安百姓。”高宗从之。仪凤二年卒,年七十三,
赠幽州都督,谥曰懿。以其经事孝敬皇帝,特敕陪葬恭陵。四子:潜、沛、洽、
涉。中宗时,潜官至魏州刺史,沛同州刺史,洽卫尉卿,涉殿中监。父子兄弟五
人皆至三品官,时人谓之“万石张家”。及韦温等被诛之际,涉为乱兵所杀。
兄文琮,贞观中为持书侍御史。三迁毫州刺史,为政清简,百姓安之。永徽
初,表献《太宗文皇帝颂》,优制褒美,赐绢百匹,征拜户部侍郎。从母弟房遗
爱以罪贬授房州刺史,文琮作诗祖饯。及遗爱诛,坐是出为建州刺史。州境素尚
淫祀,不修社稷。文琮下教书曰:“春秋二社,盖本为农,惟独此州,废而不立。
礼典既阙,风俗何观?近年已来,田多不熟,抑不祭先农所致乎!神在于敬,何
以邀福?”于是示其节限条制,百姓欣而行之。寻卒。文集二十卷。子戩,官至
江州刺史,撰《丧仪纂要》七卷,行于时。戩弟锡,则天时为凤阁侍郎、同凤阁
鸾台平章事。先是,姊子李峤知政事,锡拜官,而峤罢相出为国子祭酒,舅甥相
代为相,时人荣之。锡与郑杲俱知天官选事,坐赃,则天将斩之以徇,临刑而特
赦之。中宗时,累迁工部尚书,兼修国史,寻令于东都留守。中宗崩,韦庶人临
朝,诏锡与刑部尚书裴谈并同中书门下三品。旬日,出为绛州刺史。累封平原郡
公,以年老致仕而卒。
文琮从父弟文收,隋内史舍人虔威子也。尤善音律,尝览萧吉《乐谱》,以
为未甚详悉,更博采群言及历代沿革,裁竹为十二律吹之,备尽旋宫之义。时太
宗将创制礼乐,召文收于太常,令与少卿祖孝孙参定雅乐。太乐有古钟十二,近
代惟用其七,余有五,俗号哑钟,莫能通者。文收吹律调之,声皆响彻,时人咸
服其妙。寻授协律郎。十一年,文收表请厘正太乐,上谓侍臣曰:“乐本缘人,
人和则乐和。至如隋炀帝末年,天下丧乱,纵令改张音律,知其终不和谐。若使
四海无事,百姓安乐,音律自然调和,不藉更改。”竟不依其请。十四年,景云
见,河水清,文收采《朱雁天马》之义,制《景云河清》乐,名曰“燕乐”,奏
之管弦,为乐之首,今元会第一奏者是也。咸亨元年,迁太子率更令,卒官。撰
《新乐书》十二卷。
徐有功,国子博士文远孙也。举明经,累转蒲州司法参军,绍封东莞男。为
政宽仁,不行杖罚。吏人感其恩信,递相约曰:“若犯徐司法杖者,众必斥罚之。”
由是人争用命,终于代满,不戮一人。载初元年,累迁司刑丞。时酷吏周兴、来
俊臣、丘神勣、王弘义等构陷无辜,皆抵极法,公卿震恐,莫敢正言。有功独存
平恕,诏下大理者,有功皆议出之,前后济活数十百家。常于殿庭论奏曲直,则
天厉色诘之,左右莫不悚栗,有功神色不挠,争之弥切。寻转秋官员外郎,转郎
中。俄而凤阁侍郎任知古、冬官尚书裴行本等七人被构陷当死,则天谓公卿曰:
“古人以杀止杀,我今以恩止杀。就群公乞知古等,赐以再生,各授以官,伫申
来效。”俊臣、张知默等又抗表请申大法,则天不许之。俊臣乃独引行本,重验
前罪,奏曰:“行本潜行悖逆,告张知蹇与庐陵王反不实,罪当处斩。”有功驳
奏曰:“俊臣乖明主再生之赐,亏圣人恩信之道。为臣虽当嫉恶,然事君必将顺
其美。”行本竟以免死。道州刺史李仁褒及弟榆次令长沙,又为唐奉一所构,高
宗末私议吉凶,谋复李氏,将诛之。有功又固争之,不能得。秋官侍郎周兴奏有
功曰:“臣闻两汉故事,附下罔上者腰斩,面欺者亦斩。又《礼》云:析言破律
者杀。有功故出反囚,罪当不赦,请推按其罪。”则天虽不许系问,然竟坐免官。
久之,起为左台侍御史,则天特褒异之。时远近闻有功授职,皆欣然相贺。
有功尝上疏论天官、秋官及朝堂三司理匦使愆失,其略曰:“陛下即位已来,
海内职员一定,而天下选人渐多。掌选之曹用舍不平,补拟乖次,嘱请公行,颜
面罔惧。遂使嚣谤满路,怨讟盈朝,浸以为常,殊无愧惮。又往属唐朝季年,时
多逆节,鞫讯结断,刑狱至严。革命以来,载祀遽积,余风未殄,用法犹深。今
推鞫者犹行酷法,妄劾断。臣即按验,奏而劾之,获其枉状,请即付法断罪,亦
夺禄贬考,以惭其德。其三司受表及理匦申冤使,不速与夺,致令拥塞,有理不
为申者,亦望准前弹奏,贬考夺禄。臣昔处法司,缘蒙擢用,臣无以上答至造,
愿以执法酬恩。无纵诡随,不避强御,猛噬鸷击,是臣之分。如蒙允纳,请降敕
施行,庶不越旬时,亦可以除残革弊,刑措不用,天下幸甚。”
后润州刺史窦孝谌妻庞氏为奴诬告,云夜解祈福,则天令给事中薛季昶鞫之。
季昶锻练成其罪,庞氏当坐斩。有功独明其无罪。而季昶等返陷有功党援恶逆,
奏付法,法司结刑当弃市。有功方视事,令史垂泣以告,有功曰:“岂吾独死,
而诸人长不死耶?”乃徐起而归。则天览奏,召有功诘之曰:“卿比断狱,失出
何多?”对曰:“失出,臣下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愿陛下弘大德,则天
下幸甚。”则天默然。于是庞氏减死,流于岭表,有功除名为庶人。寻起为左司
郎中,累迁司刑少卿。有功谓所亲曰:“今身为大理,人命所悬,必不能顺旨诡
辞以求苟免。”故前后为狱官,以谏奏枉诛者,三经断死,而执志不渝,酷吏由
是少衰,时人比汉之于、张焉。或曰:“若狱官皆然,刑措何远。”久之,转司
仆少卿子。长安二年卒,年六十二,赠司刑卿。
中宗即位,制曰:“忠正之臣,自昔攸尚;褒赠之典,旧章所重。故赠大理
卿徐有功,节操贞劲,器怀亮直,徇古人之志业,实一代之贤良,司彼刑书,深
存敬慎。周兴、来俊臣等性惟残酷,务在诛夷,不顺其情,立加诬害。有功卓然
守法,虽死不移,无屈挠之心,有忠烈之议。当其执断,并遇平反,定国、释之,
何以加此。朕惟新庶政,追想前迹,其人既殁,其德可称。追往赠终,慰兹泉壤。
可赠越州刺史,仍遣使就家吊祭,赐物百段,授一子官。”今上践祚,窦孝谌之
子希瑊等请以身之官爵让有功子惀,以报旧恩。惀由是自太子司议郎、恭陵
令累迁申王府司马,卒。
史臣曰:文法,理具之大者,故舜命皋陶为士,昌言诫敕,勤亦至焉。盖人
命所悬,一失其平,冤不可复,圣王所以疚心也。如临之守法,文瓘之议刑,时
属哲王,可以理夺。当贼后迁鼎之际,酷吏罗织之辰,徐有功独抗群邪,持平不
挠,此所以为难也。比释之、定国,徐又过之。希瑊让爵酬恩,可知遗爱。
赞曰:听讼惟明,持法惟平。二者或爽,人何以生?
猗欤徐公,獬豸之精。世皆纷浊,不改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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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中宗诸子

○燕王忠 原王孝 泽王上金 许王素节 孝敬皇帝弘(裴居道附) 章怀
太子贤(贤子邠王守礼) 懿德太子重润 庶人重福 节愍太子重俊 殇帝重茂
高宗八男:则天顺圣皇后生中宗、睿宗及孝敬皇帝弘、章怀太子贤,后宫刘
氏生燕王忠,郑氏生原王孝,杨氏生泽王上金,萧淑妃生许王素节。
燕王忠,字正本,高宗长子也。高宗初入东宫而生忠,宴宫僚于弘教殿。太
宗幸宫,顾谓宫臣曰:“顷来王业稍可,非无酒食,而唐突卿等宴会者,朕初有
此孙,故相就为乐耳。”太宗酒酣起舞,以属群臣,在位于是遍舞,尽日而罢,
赐物有差。
贞观二十年,封为陈王。永徽元年,拜雍州牧。时王皇后无子,其舅中书令
柳奭说后谋立忠为皇太子,以忠母贱,冀其亲己,后然之。奭与尚书右仆射褚遂
良、侍中韩瑗讽、太尉长孙无忌、右仆射于志宁等,固请立忠为储后,高宗许之。
三年,立忠为皇太子,大赦天下,五品已上子为父后者赐勋一级。六年,加元服,
制大辟罪已下并降一等,大酺三日。其年,王皇后被废,武昭仪所生皇子弘年三
岁。礼部尚书许敬宗希旨上疏曰:“伏惟陛下宪章千古,含育万邦,爰立圣慈,
母仪天下。既而皇后生子,合处少阳。出自涂山,是谓吾君之胤;夙闻胎教,宜
展问竖之心。乃复为孽夺宗,降居藩邸,是使前星匿彩,瑶岳韬峰。臣以愚诚,
窃所未喻。且今之守器,素非皇嫡,永徽爰始,国本未生,权引彗星,越升明两。
近者元妃载诞,正胤降神,重光日融,爝晖宜息。安可以兹傍统,叨据温文?国
有诤臣,孰逃其责!窃惟息姑克让,可以思齐;刘强守藩,宜遵往轨。追迹太伯,
不亦休哉?踵武延陵,故常安矣。宁可反植枝干,久易位于天庭;倒袭衣裳,使
违方于震位?蠢尔黎庶,云谁系心?垂裕后昆,将何播美?”高宗从之。显庆元
年,废忠为梁王,授梁州都督,赐实封二千户,物二万段,甲第一区。其年,转
房州刺史。
忠年渐长大,常恐不自安,或私衣妇人之服,以备刺客。又数有妖梦,常自
占卜。事发,五年,废为庶人,徙居黔州,囚于承乾之故宅。麟德元年,又诬忠
与西台侍御上官仪、宦者王伏胜谋反,赐死于流所,年二十二,无子。仪等伏诛。
明年,皇太子弘表请收葬,许之。神龙初,追封燕王,赠太尉、扬州大都督。
原王孝,高宗第二子也。永徽元年,封许王。三年,拜并州都督。显庆三年,
累除遂州刺史。麟德元年薨,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悼。神龙初,追赠原王、司徒、
益州大都督。
泽王上金,高宗第三子也。永徽元年,封杞王。三年,遥授益州大都督。
乾封元年,累转寿州刺史,有罪免官,削封邑,仍于澧州安置。上金既为则天所
恶,所司希旨,求索罪失以奏之,故有此黜。永隆二年二月,则天矫抗表杞王
上金、鄱阳王素节许同朝集之例,义阳、宣城二公主缘母萧氏获谴,从夫外官,
请授官职。以上金为沔州刺史,素节为岳州刺史,仍不预朝集。嗣圣元年,上金、
素节,义阳、宣城二公主听赴哀。文明元年,上金封毕王,素节封为葛王。又改
上金封为泽王、苏州刺史,素节许王、隆州刺史。垂拱元年,改陈州刺史。永昌
元年,授太子左卫率,出为随州刺史。载初元年,武承嗣使酷吏周兴诬告上金、
素节谋反,召至都,系于御史台。舒州刺史、许王素节见杀于都城南驿,因害其
支党。上金恐惧,自缢死。子义珍、义玫、义璋、义环、义瑾、义璲七人并配
流显州而死。神龙初,追复上金官爵,封庶子义珣为嗣泽王。
先是,义珣窜在岭外,匿于佣保之间。及绍封无几,有人告义珣非上金子,
假冒袭爵。义珣不能自明,复流于岭外。开元初,封素节子璆为嗣泽王,继上金
后。十二年,玉真公主表称义珣实上金遗胤,被嗣许王瓘兄弟利其封爵,谋构废
之。今上由是削璆王爵,复召义珣为嗣泽王,拜率更令。因是,诸宗室非本宗袭
爵,自中兴已后继为嗣王者,皆令归宗,削其爵邑也。
许王素节,高宗第四子也。年六岁,永徽二年,封雍王,寻授雍州牧。素节
能日诵古诗赋五百余言,受业于学十徐齐聃,精勤不倦,高宗甚爱之。又转岐州
刺史。年十二,改封郇王。
初,则天未为皇后也,与素节母萧淑妃争宠,递相谮毁。六年,则天立为皇
后后,淑妃竟为则天所谮毁,幽辱而杀之。素节尤被谗嫉,出为申州刺史。乾封
初,下敕曰:“素节既旧疾患,宜不须入朝。”而素节实无疾。素节自以久乖朝
觐,遂著《忠孝论》以见意,词多不载。时王府仓曹参军张柬之因使潜封此论以
进,则天见之,逾不悦,诬以赃贿,降封鄱阳郡王,仍于袁州安置。仪凤二年,
禁锢终身,又改于岳州安置。永隆元年,转岳州刺史,后改封葛王。则天称制,
又进封许王,累除舒州刺史。天授中,与上金同被诬告,追赴都。临发州,闻有
遭丧哭者,谓左右曰:“病死何由可得,更何须哭!”行至都城南龙门驿,被缢
死,年四十三,则天令以庶人礼葬之。中宗即位,追封许王,赠开府仪同三司、
许州刺史,仍以礼改葬,陪于乾陵。
素节被杀之时,子瑛、琬、玑、玚等九人并为则天所杀,惟少子琳、瓘、
璆、钦古以年小,特令长禁雷州。神龙初,封瓘为嗣许王。开元初,封琳为嗣越
王,以绍越王贞之后。璆为嗣泽王,以继伯父泽王上金之后。琳,官至右监门将
军,卒。瓘,开元十一年为卫慰卿。以抑伯上金男不得承袭,以弟璆继之,遽谴
瓘为鄂州别驾。于是下诏绝其外继,乃以故泽王上金男义珣为嗣泽王,江王祎为
信安郡王,嗣蜀王褕为广汉郡王,嗣密王彻为濮阳郡王,嗣曹王臻为济国公,嗣
赵王琚为中山郡王,武阳郡王继宗为澧国公。瓘累迁邠州刺史、秘书监、守太子
詹事。璆性仁厚谨愿,居家邕睦,朝廷重之。天宝六载卒,赠蜀郡大都督。瓘晚
有子,命璆子益为嗣。及卒,有解、需二子,皆幼孺。十一载,益袭封许王。十
四载,解娶杨銛女,乃袭许王。璆初为嗣泽王,降为郢国公、宗王卿同正员,特
封褒信郡王。进《龙池皇德颂》,迁宗正卿、光禄卿、殿中监。天宝初,重拜宗
五卿,加金紫光禄大夫。璆友弟聪敏,闻善若惊,宗子中有一善,无不荐拔,故
宗枝居省闼者,多是璆之所举。九载卒,赠江陵大都督。
孝敬皇帝弘,高宗第五子也。永徽四年,封代王。显庆元年,立为皇太子,
大赦改元。弘尝受《春秋左氏传》于率更令郭瑜,至楚子商臣之事,废卷而叹曰:
“此事臣子所不忍闻,经籍圣人垂训,何故书此?”瑜对曰:“孔子修《春秋》,
义荐褒贬,故善恶必书。褒善以示代,贬恶以诫后,故使商臣之恶,显于千载。”
太子曰:“非唯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闻,请改读余书。”瑜再拜贺曰:“里名
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殿下诚孝冥资,睿情天发,凶悖之迹,
黜于视听。循奉德音,实深庆跃。臣闻安上理人,莫善于礼,非礼无以事天地之
神,非礼无以辨君臣之位,故先王重焉。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请
停《春秋》而读《礼记》。”太子从之。龙朔元年,命中书令、太子宾客许敬宗,
侍中兼太子右庶子许圉师,中书侍郎上官仪,太子中舍人杨思俭等于文思殿博采
古今文集,摘其英词丽句,以类相从,勒成五百卷,名曰《瑶山玉彩》,表上之。
制赐物三万段,敬宗已下加级、赐帛有差。总章元年二月,亲释菜司成馆,因请
赠颜回太子少师,曾参太子少保,高宗并从之。
时有敕,征边辽军人逃亡限内不首及更有逃亡者,身并处斩,家口没官。太
子上表谏曰:“窃闻所司以背军之人,身久不出,家口皆拟没官。亦有限外出首,
未经断罪,诸州囚禁,人数至多。或临时遇病,不及军伍,缘兹怖惧,遂即逃亡;
或因樵采,被贼抄掠;或渡海来去,漂没沧波;或深入贼庭,有被伤杀。军法严
重,皆须相傔。若不及傔,及不因战亡,即同队之人,兼合有罪。遂有无故
死失,多注为逃。军旅之中,不暇勘当,直据队司通状,将作真逃,家口令总没
官,论情实可哀愍。《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伏愿逃亡之家,免
其配没。”制从之。
咸亨二年,驾幸东都,留太子于京师监国。时属大旱,关中饥乏,令取廓下
兵士粮视之,见有食榆皮蓬实者,乃令家令等各给米使足。是时戴至德、张文瓘
兼左庶子,与右庶子萧德昭同为辅弼,太子多疾病,庶政皆决于至德等。时义阳、
宣城二公主以母得罪,幽于掖庭,太子见之惊恻,遽奏请令出降。又请以同州沙
苑地分借贫人。诏并许之。又召诣东都,纳右卫将军裴居道女为妃。所司奏以白
雁为贽,适会苑中获白雁,高宗喜曰:“汉获朱雁,遂为乐府;今获白雁,得为
婚贽。彼礼但成谣颂,此礼便首人伦,异代相望,我无惭德也。”裴氏甚有妇礼,
高宗尝谓侍臣曰:“东宫内政,吾无忧矣。”
上元二年,太子从幸合璧宫,寻薨,年二十四。制曰:“皇太子弘,生知诞
质,惟几毓性。直城趋贺,肃敬著于三朝;中寝问安,仁孝闻于四海。自琰圭在
手,沉瘵婴身,顾惟耀掌之珍,特切钟心之念,庶其痊复,以禅鸿名。及腠理微
和,将逊于位,而弘天资仁厚,孝心纯确,既承朕命,掩欻不言,因兹感结,旧
疾增甚。亿兆攸系,方崇下武之基;五福无徵,俄迁上宾之驾。昔周文至爱,遂
延庆于九龄;朕之不慈,遽永诀于千古。天性之重,追怀哽咽,宜申往命,加以
尊名。夫谥者,行之迹也;号者,事之表也。慈惠爱亲曰‘孝’,死不忘君曰
‘敬’,谥为孝敬皇帝。”其年,葬于缑氏县景山之恭陵。制度一准天子之礼,
百官从权制三十六日降服。高宗亲为制《睿德纪》,并自书之于石,树于陵侧。
初,将营筑恭陵,功费钜亿,万姓厌役,呼嗟满道,遂乱投砖瓦而散。
太子无子,长寿中,制令楚王讳继其后。中宗践祚,制祔于太庙,号曰义宗,
又追赠妃裴氏为哀皇后。景云元年,中书令姚元之、吏部尚书宋璟奏言:“准礼,
大行皇帝山陵事终,即合祔庙。其太庙第七室,先祔皇昆义宗孝敬皇帝、哀皇后
裴氏神主。伏以义宗未登大位,崩后追尊,至神龙之初,乃特令升祔。《春秋》
之义,国君即位未逾年者,不合列昭穆。又古者祖宗各别立庙,孝敬皇帝恭陵既
在洛州,望于东都别立义宗之庙,迁祔孝敬皇帝、哀皇后神主,命有司以时享祭,
则不违先旨,又协古训,人神允穆,进退得宜。在此神主,望入夹室安置,伏愿
陛下以礼断恩。”诏从之。开元六年,有司上言:“孝敬皇帝今别庙将建,亨祔
有期,准礼,不合更以义宗为庙号,请以本谥孝敬为庙称。”于是始停义宗之号。
裴居道,绛州闻喜人,隋兵部侍郎镜民孙也。父熙载,贞观中为尚书左丞。
居道以女为太子妃,则天时,历位纳言、内史、太子少保,封翼国公。载初元年
春,为酷吏所陷,下狱死。
章怀太子贤,字明允,高宗第六子也。永徽六年,封潞王。显庆元年,迁授
岐州刺史。其年,加雍州牧、幽州都督。时始出阁,容止端雅,深为高宗所嗟赏。
高宗尝谓司空李勋曰:“此儿已读得《尚书》、《礼记》、《论语》,诵古诗赋
复十余篇,暂经领览,遂即不忘。我曾遣读《论语》,至‘贤贤易色’,遂再三
覆诵。我问何为如此,乃言性爱此言。方知夙成聪敏,出自天性。”龙朔元年,
徙封沛王,加扬州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雍州牧如故。二年,加扬州大都督。
麟德二年,加右卫大将军。咸亨三年,改名德,徙封雍王,授凉州大都督,雍州
牧、右卫大将军如故,食实封一千户。上元元年,又依旧名贤。
上元二上,孝敬皇帝薨。其年六月,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寻令监国。贤
处事明审,为时论所称。仪凤元年,手敕褒之曰:“皇太子贤自顷监国,留心政
要。抚字之道,既尽于哀矜;刑纲所施,务存于审察。加以听览余暇,专精坟典。
往圣遗编,咸窥壶奥;先王策府,备讨菁华。好善载彰,作贞斯在,家国之寄,
深副所怀。可赐物五百段。”贤又招集当时学者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洗马刘讷言、
洛州司户格希玄、学士许叔牙成玄一史藏诸周宝宁等,注范晔《后汉书》,表上
之,赐物三万段,仍以其书付秘阁。
时正议大夫明崇俨以符劾之术为则天所任使,密称“英王状类太宗”。又宫
人潜议云“贤是后姊韩国夫人所生”,贤亦自疑惧。则天又尝为贤撰《少阳政范》
及《孝子传》以赐之,仍数作书以责让贤,贤逾不自安。调露二年,崇俨为盗所
杀,则天疑贤所为。俄使人发其阴谋事,诏令中书侍郎薛元超、黄门侍郎裴炎、
御史大夫高智周与法官推鞫之,于东宫马坊搜得皂甲数百领,乃废贤为庶人,幽
于别所。永淳二年,迁于巴州。文明元年,则天临朝,令左金吾将军丘神勣往巴
州检校贤宅,以备外虞。神勣遂闭于别室,逼令自杀,年三十二。则天举哀于显
福门,贬神勣为叠州刺史,追封贤为雍王。神龙初,追赠司徒,仍遣使迎其丧柩,
陪葬于乾陵。睿宗践祚,又追赠皇太子,谥曰章怀。有三子:光顺、守礼、守义。
光顺,大授中封安乐郡王,寻被诛。
守义,文明年封犍为郡王。垂拱四年,徙封永安郡王,病卒。
守礼本名光仁,垂拱初改名守礼,授太子洗马,封嗣雍王。时中宗迁于房陵,
睿宗虽居帝位,绝人朝谒,诸武赞成革命之计,深嫉宗枝。守礼以父得罪,与睿
宗诸子同处于宫中,凡十余年不出庭院。至圣历元年,睿宗自皇嗣封为相王,许
出外邸。睿宗诸子五子皆封郡王,与守礼始居于外。神龙元年,中宗纂位,授守
礼光禄卿同正员。神龙中,遗诏进封邠王,赐实封五百户。景云二年,带光禄卿,
兼幽州刺史,转左金吾卫大将军,遥领单于大都护。先天二年,迁司空。开元初,
历虢、陇、襄、晋、滑六州刺史,非奏事及大事,并上佐知州。时宁、申、岐、
薛、邠同为刺史,皆择首僚以持纲纪。源乾曜、袁嘉祚、潘好礼皆为邠府长史兼
州佐,守礼唯弋猎、伎乐、饮谑而已。九年已后,诸王并征还京师。
守礼以外枝为王,才识猥下,尤不逮岐、薛。多宠嬖,不修风教,男女六十
余人,男无中才,女负贞称,守礼居之自若,高歌击鼓。常带数千贯钱债,或有
谏之者曰:“王年渐高,家累甚众,须有爱惜。”守礼曰:“岂有天子兄没人葬?”
诸王因内宴言之,以为欢笑。时积阴累日,守礼白于诸王曰:“欲晴。”果晴。
愆阳涉旬,守礼曰:“即雨。”果连澍。岐王等奏之,云:“邠哥有术。”守礼
曰:“臣无术也。则天时以章怀迁谪,臣幽闭宫中十余年,每岁被敕杖数顿,见
瘢痕甚厚。欲雨,臣脊上即沉闷,欲晴,即轻健,臣以此知之,非有术也。”涕
泗沾襟,玄宗亦悯然。二十九年薨,年七十余,赠太尉。
子承宏,开元初封广武郡王,历秘书员外监,又为宗正卿同正员。广德元年,
吐蕃凌犯上都,乘舆幸陕。蕃、浑之众入城,吐蕃宰相马重英立承宏为帝,以于
可封、霍环等为宰相,补署百余人。旬余日,贼退,郭子仪率众入城,送承宏于
行在,上不之责,止于虢州。寻死。承宁,天宝初,授率更令同正员,嗣邠王。
承寀,至德二载,敦封为煌郡王,加开府仪同三司。与仆固怀恩使回纥和亲,
因纳其女为妃,册为毗伽公主。回纥著勋,承寀甚遇恩宠。乾元元年六月卒,赠
司空。
唐法,嗣郡王但加四品阶,亲王子例著绯。开元中,张九龄为中书令,奏请
宁、薛王男并赐紫,邠王三男衣紫,余二十人衣绯,官亦不越六局郎,王府掾属
仍员外置。十五载,扈从至巴蜀,依例著紫。
中宗四男:章庶人生懿德太子重润,后宫生庶人重福、节愍太子重俊、殇帝
重茂。
懿德太子重润,中宗长子也。本名重照,以避则天讳,故改焉。开耀二年,
中宗为皇太子,生重润于东宫内殿,高宗甚悦。及月满,大赦天下,改元为永淳。
是岁,立为皇太孙,开府置官属。及中宗迁于房州,其府坐废。圣历初,中宗为
皇太子,封为邵王。大足元年,为人所构,与其妹永泰郡主、婿魏王武延基等窃
议张易之兄弟何得恣入宫中,则天令杖杀,时年十九。重润风神俊朗,早以孝友
知名,既死非其罪,大为当时所悼惜。中宗即位,追赠皇太子,谥曰懿德,陪葬
乾陵。仍为聘国子监丞裴粹亡女为冥婚,与之合葬。又赠永泰郡主为公主,令备
礼改葬,仍号其墓为陵焉。
庶人重福,中宗第二子也。初封唐昌王,圣历三年,徙封平恩王。长安四年,
进封谯王,历迁国子祭酒、左散骑常侍。神龙初,为韦庶人所谮,云与张易之兄
弟潜构成重润之罪,由是左授濮州员外刺史,转均州,司防守,不许视事。景龙
三年,中宗亲祀南郊,大赦天下,流人并放还。重福不得归京师,尤深郁怏,上
表自陈曰:“臣闻功同赏异,则劳臣疑;罪均刑殊,则百姓惑。伏惟陛下德侔造
化,明齐日月,恩及飞鸟,惠加走兽。近者焚柴展礼,郊祀上玄,万物沾恺悌之
仁,六合承旷荡之泽。事无轻重,咸赦除之。苍生并得赦除,赤子偏加摈弃,皇
天平分之道,固此乎?天下之人,闻者为臣流涕。况陛下慈念,岂不愍臣恓惶?
伏望舍臣罪愆,许臣朝谒。傥得一仰云陛,再睹陛圣颜,虽没九泉,实为万足。
重投荒徼,亦所甘心。”表奏不报。
及韦庶人临朝,遽令左屯卫大将军赵承恩以兵五百人就均州守卫重福。俄而
韦氏伏诛,睿宗即位,又转集州刺史。未及行,洛阳人张灵均进计于重福曰:
“大王地居嫡长,自合继为天子。相王虽有讨平韦氏功,安可越次而居大位!昔
汉诛诸吕,犹迎代王,今东都百官士庶,皆愿王来。王若潜行直诣洛阳,亦是从
天上落,遣人袭杀留守,即拥兵西据陕州,东下河北,此天下可图也。”初,景
龙三年,郑愔自吏部侍郎出为江州司马,便道诣重福阴相结托。至是又与灵均通
传动静,亦密遣使劝重福构逆,预推尊重福为天子,温王重茂为皇太弟,自署为
左丞相。重福乃遣家臣王道先赴东都,潜募勇敢之士,重福遽自均州诈乘驿与灵
均继进。
王道始至东都,俄有泄其谋者,洛州司马崔日知捕获其党数十人。经闻重福
至,王道等率众随重福径取左右屯营兵作乱,将至天津桥,愿从者已数百人,皆
执持器仗,助其威势。侍御史李邕先诣左掖门,令闭关拒守。又至右屯营号令云:
“重福虽先帝之子,已得罪于先帝,今者无故入城,必是作乱。君等皆委质圣朝,
宜尽诚节,立功立事,以取富贵。”有顷,重福果来夺右屯营,坚壁不动,营中
矢射如雨。便趣大臣掖门,拟取留守,遇门闭,遂纵火以烧城门。左屯营兵又来
逼之,重福度数穷,出自上东门而遁,匿于山谷间。明日,东都留守裴谈等大出
兵搜索,重福窘迫,自投漕河而死,磔尸三日,时年三十一。
诏曰:“集州刺史谯王重福,幼则凶顽,长而险诐。幸托体于先圣,尝通
交于巨逆。子而不子,自绝于天;有国有家,莫容于代。往者颇不含忍,长令幽
絷。自大行晏驾,韦氏临朝,将肆屠灭,尤加防卫。洎天有成命,集于朕躬,永
怀犹子之情,庶协先亲之义。所以开置僚属,任隆刺举,冀其悛改,以怙恩荣。
而诖误有徒,狂狡未息。便即私出均州,诈乘驿骑,至于都下,遂逞其谋。先
犯屯兵,次烧左掖,计穷力屈,投河而毙。虽人所共弃,邦有常刑,我非不慈,
尔自招咎。且闻其故,有恻于怀。昔刘长既殁,楚英遂殒,以礼收葬,抑惟旧章,
屈法申恩,宜仍旧宠。可以三品礼葬。”
节愍太子重俊,中宗第三子也。圣历元年,封义兴郡王。长安中,累授卫尉
员外少卿。神龙初,封卫王,拜洛州牧,赐实封千户,寻迁左卫大将军,兼遥授
扬州大都督。二年秋,立为皇太子。重俊性虽明果,未有贤师傅,举事多不法。
俄以秘书监杨璬、太常卿武崇训并为太子宾客。璬等皆主婿年少,唯以蹴鞠
猥戏取狎于重俊,竟无调护之意。左庶子姚珽数上疏谏诤,右庶子平贞慎又献《
孝经议》、《养德传》以讽,重俊皆优纳焉。
时武三思得幸中宫,深忌重俊。三思子崇训尚安乐公主,常教公主凌忽重俊,
以其非韦氏所生,常呼之为奴。或劝公主请废重俊为王,自立为皇太女,重俊不
胜忿恨。三年七月,率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独孤
祎之、沙吒忠义等,矫制发左右羽林兵及千骑三百余人,杀三思及崇训于其第,
并杀党与十余人。又令左金吾大将军成王千里分兵守宫城诸门,自率兵趋肃章门,
斩关而入,求韦庶人及安乐公主所在。又以昭容上官氏素与三思奸通,扣閤索之。
韦庶人及公主遽拥帝驰赴玄武门楼,召左羽林将军刘仁景等,令率留军飞骑及百
余人于楼下列守。俄而多祚等兵至,欲突玄武门楼,宿卫者拒之;不得进。帝据
槛呼多祚等所将千骑,谓曰:“汝并是我爪牙,何故作逆?若能归顺,斩多祚等,
与汝富贵。”于是千骑王欢喜等倒戈,斩多祚及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
于楼下,余党遂溃散。重俊既败,率其属百余骑趋肃章门,奔终南山。帝令长上
果毅赵思慎率轻骑追之。重俊至雩县西十余里,骑不能属,唯从奴数人。会日暮
憩林下,为左右所杀。制今枭首于朝,又献之于太庙,并以祭三思、崇训尸柩。
睿宗即位,下制曰:“朕闻曾氏之孝也,慈亲惑于疑听;赵虏之族也,明主
哀而望思。历考前闻,率由旧典。重俊,大行之子,元良守器。往罹构间,困于
谗嫉。莫顾鈇钺,轻盗甲兵,有此诛夷,无不悲惋。今四凶咸服,十起何追,方
申赤军之冤,以纾黄泉之痛。可赠皇太子。”谥曰节愍,陪葬定陵。一子宗晖,
开元初封湖阳郡王。初,重俊被害,宫府僚吏莫敢近者,永和丞甯嘉勖解衣裹重
俊首号哭,时人义之。宗楚客闻而大怒,收付制狱,贬为平兴丞,寻卒。睿宗践
祚,下制曰:“宁嘉勖能重名节,事高栾、向,幽涂已往,生气凛然。静言忠义,
追存褒宠。可赠永和县令。”宗晖,天宝中为卫尉员外卿。十一载,王鉷反,
宗晖以卖宅与鉷,贬涪川郡长史,量移卢阳长史。至德元年,追赴行在所,授
特进、鸿胪卿。宗晖无他才,以外族之亲,受恩顾转隆。太常员外卿卒。
殇皇帝重茂,中宗第四子也。圣历三年,封北海王。神龙初,进封温王,授
右卫大将军,兼遥领并州大都督,未出閤。景龙四年,中宗崩,韦庶人立重茂为
帝,而自临朝称制。及韦氏败,重茂遂逊位,让叔父相王,退居别所。景云二年,
改封襄王,迁于集州,令中郎将率兵五百人守卫。开元二年,转房州刺史。寻薨,
时年十七,谥曰殇皇帝,葬于武功西原。
史臣曰:前代以嬖妇孽子破国亡家者多矣,然未如大帝、孝和之甚也。高宗
八子,二王早世,为武后所毙者四人,章怀以母子之爱,颖悟之贤,犹不免于虎
口。况燕、泽、素节异腹之胤乎!覆载胡心,产兹鸩毒,悲夫!孝和母嚣,妇傲
女暴,如置身群魅之中,安有保其终吉哉!天将涤荡昏氛,非重茂所能支也。
赞曰:父子天性,嬖能害正。宜臼、申生,翻为不令。唐年钧德,章怀最仁。
凶母畏明,取乐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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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裴炎 刘祎之 魏玄同 李昭德

裴炎,绛州闻喜人也。少补弘文生,每遇休假,诸生多出游,炎独不废业。
岁余,有司将荐举,辞以学未笃而止。在馆垂十载,尤晓《春秋左氏传》及《汉
书》。擢明经第,寻为濮州司仓参军。累历兵部侍郎、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
中书令。
永淳元年,高宗幸东都,留太子哲守京师,命炎与刘仁轨、薛元超为辅。明
年,高宗不豫,炎从太子赴东都侍疾。十一月,高宗疾笃,命太子监国,炎奉诏
与黄门侍郎刘齐贤、中书侍郎郭正一并于东宫平章事。十二月丁巳,高宗崩,太
子即位。未听政,宰臣奏议,天后降令于门下施行。中宗既立,欲以后父韦玄贞
为侍中,又欲与乳母子五品,炎固争以为不可。中宗不悦,谓左右曰:“我让国
与玄贞岂不得,何为惜侍中耶?”炎惧,乃与则天定策废立。炎与中书侍郎刘祎
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等勒兵入内,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有
何罪?”太后报曰:“汝若将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乃废中宗为卢陵王,
立豫王旦为帝。炎以定策功,封河东县侯。
太后临朝,天授初,又降豫王为皇嗣。时太后侄武承嗣请立武氏七庙及追王
父祖,太后将许之。炎进谏曰:“皇太后天下之母,圣德临朝,当存至公,不宜
追王祖祢,以示自私。且独不见吕氏之败乎?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太后曰:“吕氏之王,权在生人;今者追尊,事归前代。存殁殊迹,岂可同日而
言?”炎曰:“蔓草难图,渐不可长。殷鉴未远,当绝其源。”太后不悦而止。
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等皆皇属之近,承嗣与从父弟三思屡劝太后因事诛之,以
绝宗室之望。刘祎之、韦仁约并怀畏惮,唯唯无言,炎独固争,以为不可,承嗣
深憾之。
文明元年,官名改易,炎为内史。秋,徐敬业构逆,太后召炎议事。炎奏曰:
“皇帝年长,未俾亲政,乃致猾竖有词。若太后返政,则此贼不讨而解矣。”御
史崔察闻而上言,曰:“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
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乃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鞫之。凤阁侍郎胡
元范奏曰:“炎社稷忠臣,有功于国,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右
卫大将军程务挺密表申理之,文武之间证炎不反者甚众,太后皆不纳。光宅元年
十月,斩炎于都亭驿之前街。炎初被擒,左右劝炎逊词于使者,炎叹曰:“宰相
下狱,焉有更全之理!”竟无折节。及籍没其家,乃无儋石之蓄。胡元范,申州
义阳人,坐救炎流死琼州。程务挺伏法,纳言刘齐贤贬吉州长史,吏部侍郎郭待
举贬岳州刺史,皆坐救炎之罪也。
先是,开耀元年十月,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献定襄所获俘囚,除曲赦外,
斩阿史那伏念,温傅等五十四人于都市。初,行俭讨伐之时,许伏念以不死,伏
念乃降。时炎害行俭之功,奏云:“伏念是程务挺、张虔勖逼逐于营,又碛北回
纥南向逼之,窘急而降。”乃杀之。行俭叹曰:“浑、浚之事,古今耻之。但恐
杀降之后,无复来者。”行俭因此称疾不出。炎致国家负义而杀降,妒能害功,
构成阴祸,其败也宜哉!
睿宗践祚,下制曰:“饰终追远,斯乃旧章;表德旌贤,有光恒策。故中书
令裴炎,含弘禀粹,履信居贞,望重国华,才称人秀。唯几成务,绩宣于代工;
偶居无猜,义深于奉上。文明之际,王室多虞,保乂朕躬,实著诚节。而危疑起
衅,仓卒罗灾,岁月屡迁,丘封莫树。永言先正,感悼良多。宜追贲于九原,俾
增荣于万古。可赠益州大都督。”
炎长子彦先,后为太子舍人;从子伷先,后为工部尚书。
刘祎之,常州晋陵人也。祖兴宗,陈鄱阳王谘议参军。父子翼,善吟讽,有
学行。隋大业初,历秘书监,河东柳顾言甚重之。性不容非,朋僚有短,面折之。
友人李伯药常称曰:“刘四虽复骂人,人都不恨。”贞观元年,诏追入京,以母
老固辞,太宗许其终养。江南大使李袭誉嘉其至孝,恒以米帛赉之,因上表旌其
门闾,改所居为孝慈里。母卒,服竟,征拜吴王府功曹,再迁著作郎、弘文馆直
学士,预修《晋书》,加朝散大夫。永徽初卒,高宗遣使吊赠,给灵舆还乡。有
集二十卷。
祎之少与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藻知名,时人号为刘、孟、高、郭。
寻与利贞等同直昭文馆。上元中,迁左史、弘文馆直学士,与著作郎元万顷,左
史范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思茂、韩楚宾等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传》、《臣
轨》、《百僚新诫》、《乐书》,凡千余卷。时又密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
人谓之“北门学士”。祎之兄懿之,时为给事中,兄弟并居两省,论者美之。
仪凤二年,转朝议大夫、中书侍郎,兼豫王府司马,寻加中大夫。祎之有姊
在宫中为内职,天后令省荣国夫人之疾,祎之潜伺见之,坐是配流巂州。历数载,
天后表请高宗召还,拜中书舍人。转相王府司马,复迁检校中书侍郎。高宗谓曰:
“相王朕之爱子,以卿忠孝之门,藉卿师范,所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耳。”祎
之居家孝友,甚为士族所称,每得俸禄,散于亲属,高宗以此重之。则天临朝,
甚见亲委。及豫王立,祎之参预其谋,擢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赐爵临
淮男。时军国多事,所有诏敕,独出祎之,构思敏速,皆可立待。及官名改易,
祎之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
时有司门员外郎房先敏得罪,左授卫州司马,诣宰相陈诉。内史骞味道谓曰:
“此乃皇太后处分也。”祎之谓先敏曰:“缘坐改官,例从臣下奏请。”则天闻
之,以味道善则归己,过则推君,贬青州刺史。以祎之推善于君,引过在己,加
授太中大夫,赐物百段、细马一匹。因谓侍臣曰:“夫为臣之体,在扬君之德,
君德发扬,岂非臣下之美事?且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情同休戚,义均一体。未
闻以手足之疾移于腹背,而得一体安者。味道不存忠赤,已从屏退。祎之竭忠奉
上,情甚可嘉。”纳言王德真对曰:“昔戴至德每有善事,必推于君。”太后曰:
“先朝每称至德能有此事,逮其终殁,有制褒崇。为臣之道,岂过斯行,传名万
代,可不善欤!”
仪凤中,吐蕃为边患,高宗谓侍臣曰:“吐蕃小丑,屡犯边境,我比务在安
辑,未即诛夷。而戎狄豺狼,不识恩造,置之则疆场日骇,图之则未闻上策,宜
论得失,各尽所怀。”时刘景仙、郭正一、皇甫文亮、杨思征、薛元超各有所奏。
祎之时为中书舍人,对曰:“臣观自古明王圣主,皆患夷狄。吐蕃时扰边隅,有
同禽兽,得其土地,不可攸居,被其凭凌,未足为耻。愿戢万乘之威,且宽百姓
之役。”高宗嘉其言。
后祎之尝窃谓凤阁舍人贾大隐曰:“太后既能废昏立明,何用临朝称制?不
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隐密奏其言。则天不悦,谓左右曰:“祎之我所引
用,乃有背我之心,岂复顾我恩也!”垂拱三年,或诬告祎之受归州都督孙万荣
金,兼与许敬宗妾有私,则天特令肃州刺史王本立推鞫其事。本立宣敕示祎之,
祎之曰:“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则天大怒,以为拒捍制使,乃赐死于家,
时年五十七。
初,祎之既下狱,睿宗为之抗疏申理,祎之亲友咸以为必见原宥,窃贺之。
祎之曰:“吾必死矣。太后临朝独断,威福任己,皇帝上表,徒使速吾祸也。”
祎之在狱时,尝上疏自陈。及临终,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执笔草谢表,
其子将绝,殆不能书。监刑者促之。祎之乃自操数纸,援笔立成,词理恳至,见
者无不伤痛。时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共称叹其文,则天闻而恶之,左迁
翰为巫州司法,思钧为播州司仓。睿宗即位,以祎之宫府旧僚,追赠中书令。有
集七十卷,传于时。
魏玄同,定州鼓城人也。举进士。累转司列大夫。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
流岭外。上元初赦还。工部尚书刘审礼荐玄同有时务之才,拜岐州长史。累迁至
吏部侍郎。
玄同以既委选举,恐未尽得人之术,乃上疏曰:
臣闻制器者必择匠以简材,为国者必求贤以莅官。匠之不良,无以成其工;
官之非贤,无以致于理。君者,所以牧人也;臣者,所以佐君也。君不养人,失
君道矣;臣不辅君,失臣任矣。任人者,诚国家之基本,百姓之安危也。方今人
不加富,盗贼不衰,狱公未清,礼义犹阙者,何也?下吏不称职,庶官非其才也。
官之不得其才者,取人之道,有所未尽也。臣又闻传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
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理人。”昔之邦国,今之
州县,士有常君,人有定主,自求臣佐,各选英贤,其大臣乃命于王朝耳。秦并
天下,罢侯置守,汉氏因之,有沿有革。诸侯得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
则汉为置之。州郡掾吏、督邮从事,悉任之于牧守。爰自魏、晋,始归吏部,递
相祖袭,以迄于今。用刀笔以量才,案簿书而察行,法令之弊,其来自久。
盖君子重因循而惮改作,有不得已者,亦当运独见之明,定卓然之议。如今
选司所行者,非上皇之令典,乃近代之权道,所宜迁徙,实为至要。何以言之?
夫尺丈之量,所及者盖短;钟庾之器,所积者宁多。非其所及,焉能度之;非其
所受,何以容之?况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可委之数人之手乎?假使平如权衡,
明如水镜,力有所极,照有所穷,铨综既多,紊失斯广。又以比居此任,时有非
人。岂直愧彼清通,昧于甄察;亦将竟其庸妄,糅彼棼丝。情故既行,何所不至?
脏私一启,以及万端。至乃为人择官,为身择利,顾亲疏而下笔,看势要而措情。
悠悠风尘,此焉奔兢;扰扰游宦,同乎市井。加以厚貌深衷,险如溪壑,择言观
行,犹惧不周。今使百行九能,折之于一面,具僚庶品,专断于一司,不亦难矣!
且魏人应运,所据者乃三分;晋氏播迁,所临者非一统。逮乎齐、宋,以及周、
隋,战争之日多,安泰之时少,瓜分瓦裂,各在一方。隋氏平陈,十余年耳,接
以兵祸,继以饥馑,既德业之不逮,或时事所未遑,非谓是今而非古也。武德、
贞观,与今亦异,皇运之初,庶事草创,岂唯日不暇给,亦乃人物常稀。天祚大
圣,享国永年,比屋可封,异人间出。咸以为有道耻贱,得时无怠,诸色入流,
岁以千计。群司列位,无复新加,官有常员,人无定限。选集之始,雾积云屯,
擢叙于终,十不收一。淄渑杂混,玉石难分,用舍去留,得失相半。抚即事之为
弊,知及后之滋失。
夏、殷已前,制度多阙,周监二代,焕乎可睹。岂诸侯之臣,不皆命于天子,
王朝庶官,亦不专于一职。故周穆王以伯冏为太仆正,命之曰:“慎简乃僚,无
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唯吉士。”此则令其自择下吏之文也。太仆正,中大夫耳,
尚以僚属委之,则三公九卿,亦必然矣。《周礼》:太宰、内史,并掌爵禄废置;
司徒、司马,别掌兴贤诏事。当是分任于群司,而统之以数职,各自求其小者,
而王命其大者焉。夫委任责成,君之体也,所委者当,所用者精,故能得济济之
多士,盛芃芃之棫朴。
裴子野有言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居家视其孝友,乡党服其诚信,
出入观其志义,忧欢取其智谋。烦之以事,以观其能;临之以利,以察其廉。
《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之王庭。其在汉家,尚犹然矣。
州郡积其功能,然后为五府所辟,五府举其掾属而升于朝,三公参得除署,尚书
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关者众;一士之进,其谋也详。故官得其人,鲜有败事。
魏、晋反是,所失弘多。”子野所论,盖区区之宋朝耳,犹谓不胜其弊,而况于
当今乎!
又夫从政莅官,不可以无学。故《书》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传》
曰:“我闻学以从政,不闻以政入学。”今贵戚子弟,例早求官,髫龀之年,已
腰银艾,或童草之岁,已袭朱紫。弘文崇贤之生,千牛辇脚之类,课试既浅,艺
能亦薄,而门阀有素,资望自高。夫象贤继父,古之道也。所谓胄子,必裁诸学,
修六礼以节其性,明七教以兴其德,齐八政以防其淫,举上贤以崇德,简不肖以
黜恶。少则受业,长而出仕,并由德进,必以才升,然后可以利用宾王,移家事
国。少仕则废学,轻试则无才,于此一流,良足惜也。又勋官三卫流外之徒,不
待州县之举,直取之于书判,恐非先德而后言才之义也。
臣又以为国之用人,有似人之用财。贫者厌糟糠,思短褐;富者余粮肉,衣
轻裘。然则当衰弊乏贤之时,则可磨策朽钝而乘驭之;在太平多士之日,亦宜妙
选髦俊而任使之。《诗》云:“翘翘错薪,言刈其楚。”楚,荆也,在薪之翘翘
者。方之用才,理亦当尔,选人幸多,尤宜简练。臣窃见制书,每令三品、五品
荐士,下至九品,亦令举人,此圣朝侧席旁求之意也。但以褒贬不甚明,得失无
大隔,故人上不忧黜责,下不尽搜扬,苟以应命,莫慎所举。且惟贤知贤,圣人
笃论,伊、皋既举,不仁咸远。复患阶秩虽同,人才异等,身且滥进,鉴岂知人?
今欲务得实才,兼宜择其举主。流清以源洁,影端由表正,不详举主之行能,而
责举人之庸滥,不可得已。《汉书》云:“张耳、陈余之宾客、厮役,皆天下俊
杰。”彼之蕞尔,犹能若斯,况以神皇之圣明,国家之德业,而不建久长之策,
为无穷之基,尽得贤取士之术,而但顾望魏、晋之遗风,留意周、隋之末事,臣
窃惑之。伏愿稍回圣虑,时采刍言,略依周、汉之规,以分吏部之选。即望所用
精详,鲜于差失。
疏奏不纳。弘道初,转文昌左丞,兼地官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则天临朝,
迁太中大夫、鸾台侍郎,依前知政事。垂拱三年,加银青光禄大夫,检校纳言,
封钜鹿男。玄同素与裴炎结交,能保始终,时人呼为“耐久朋”。而与酷吏周兴
不协。永昌初,为周兴所构,云玄同言:“太后老矣,须复皇嗣。”太后闻之,
怒,乃赐死于家。监刑御史房济谓玄同曰:“何不告事,冀得召见,当自陈诉。”
玄同叹曰:“人杀鬼杀,有何殊也,岂能为告人事乎!”乃就刑,年七十三。
子恬,开元中为颍王傅。
李昭德,京兆长安人也。父乾祐,贞观初为殿中侍御史。时有鄃令裴仁轨
私役门夫,太宗欲斩之。乾祐奏曰:“法令者,陛下制之于上,率土尊之于下,
与天下共之,非陛下独有也。仁轨犯轻罪而致极刑,是乖画一之理。刑罚不中,
则人无所措手足。臣忝宪司,不敢奉制。”太宗意解,仁轨竟免。乾祐寻迁侍御
史。母卒,庐于墓侧,负土成坟,太宗遣使就墓吊之,仍旌表其门。后历长安令、
治书御史,皆有能名,擢拜御史大夫。乾祐与中书令褚遂良不协,竟为遂良所构。
永徽初,继受邢、魏等州刺史。乾祐虽强直有器干,而昵于小人,既典外郡,与
令史结友,书疏往返,令伺朝廷之事。俄为友人所发,坐流爱州。乾封中,起为
桂州都督,历拜司刑太常伯。举京兆功曹参军崔擢为尚书郎,事既不果,私以告
擢。后擢有犯,乃告乾祐泄禁中语以赎罪,乾祐复坐免官。寻卒。
昭德,即乾祐之孽子也。强干有父风。少举明经,累迁至凤阁侍郎。长寿二
年,增置夏官侍郎三员,时选昭德与娄师德、侯知一为之。是岁,又迁凤阁鸾台
平章事,寻加检校内史。长寿中,神都改作文昌台及定鼎、上东诸门,又城外郭,
皆昭德创其制度,时人以为能。初,都城洛水天津之东,立德坊西南隅,有中桥
及利涉桥,以通行李。上元中,司农卿韦机始移中桥置于安众坊之左街,当长夏
门,都人甚以为便,因废利涉桥,所省万计。然岁为洛水冲注,常劳治葺。昭德
创意积石为脚,锐其前以分水势,自是竟无漂损。
时则天以武承嗣为文昌左相,昭德密奏曰:“承嗣,陛下之侄,又是亲王,
不宜更在机权,以惑众庶。且自古帝王,父子之间犹相篡夺,况在姑侄,岂得委
权与之?脱若乘便,宝位宁可安乎?”则天矍然曰:“我未之思也。”承嗣亦尝
返谮昭德,则天曰:“自我任昭德,每获高卧,是代我劳苦,非汝所及也。”承
嗣俄转太子少保,罢知政事。延载初,凤阁舍人张嘉福令洛阳人王庆之率轻薄恶
少数百人诣阙上表,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则天不许,庆之固请不已,则天令昭
德诘责之,令散。昭德便杖杀庆之,余众乃息。昭德因奏曰:“臣闻文武之道,
布在方策,民有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乎!以亲亲言之,则天皇是陛下夫也,皇嗣
是陛下子也,陛下正合传之子孙,为万代计。况陛下承天皇顾托而有天下,若立
承嗣,臣恐天皇不血食矣。”则天寤之,乃止。
时朝廷谀佞者多获进用,故幸恩者,事无大小,但近谄谀,皆获进见。有人
于洛水中获白石数点赤,诣阙辄进。诸宰相诘之,对云:“此石赤心,所以来进。”
昭德叱之曰:“此石赤心,洛水中余石岂能尽反耶?”左右皆笑。是时,来俊臣、
侯思止等枉挠刑法,诬陷忠良,人皆慑惧,昭德每廷奏其状,由是俊臣党与少自
摧屈。来俊臣又尝弃故妻而娶太原王庆诜女,侯思止亦奏娶赵郡李自挹女,敕政
事堂共商量。昭德抚掌谓诸宰相曰:“大可笑!往年俊臣贼劫王庆诜女,已大辱
国。今日此奴又请索李自挹女,无乃复辱国耶!”寻奏寝之。侯思止后竟为昭德
所绳,搒杀之。
既而昭德专权用事,颇为朝野所恶。前鲁王府功曹参军丘愔上疏言其罪状曰:
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归于下。宰臣持政,常以势盛为殃。魏冉诛庶族以安
秦,非不忠也。弱诸候以强国,亦有功也。然以出入自专,击断无忌,威震人主,
不闻有王,张禄一进深言,卒用忧死。向使昭王不即觉悟,魏冉果以专权,则秦
之霸业,或不传其子孙。陛下创业兴王,拨乱英主,总权收柄,司契握图。天授
已前,万机独断,发命皆中,举事无遗,公卿百僚,具职而已。自长寿已来,厌
怠细政,委任昭德,使掌机权。然其干济小才,不堪军国大用。直以性好凌轹,
气负刚强,盲聋下人,刍狗同列,刻薄庆赏,矫枉宪章,国家所赖者微,所妨者
大。天下杜口,莫敢一言,声威翕赫,日已炽盛。臣近于南台见敕日,诸处奏事,
陛下已依,昭德请不依,陛下便不依。如此改张,不可胜数。昭德参奉机密,献
可替否,事有便利,不预谘谋,要待画旨将行,方始别生驳异。扬露专擅,显示
于人,归美引愆,义不如此。州县列位,台寺庶官,入谒出辞,望尘习气。一切
奏谳,与夺事宜,皆承旨意,附会上言。今有秩之吏,多为昭德之人。陛下勿谓
昭德小心,是我手臂。臣观其胆,乃大于身,鼻息所冲,上拂云汉。近者新陷来、
张两族,兼挫侯、王二仇,锋锐理不可当,方寸良难窥测。
书曰:知人亦未易,人亦未易知。汉光武将宠庞萌,可以托孤,卒为戎首。
魏明帝期司马懿以安国,竟肆奸回。夫小家治生,有千百之资,将以托人,尚忧
失授。况兼天下之重,而可轻忽委任者乎!今昭德作福专威,横绝朝野,爱憎与
夺,旁若无人。陛下恩遇至深,蔽过甚厚。臣闻蚁穴坏堤,针芒写气,涓涓不
绝,必成江河。履霜坚冰,须防其渐,权重一去,收之极难。臣又闻轻议近臣,
犯颜深谏,明君圣主,亦有不容。臣熟知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但使国
安身死,臣实不悔。陛下深览臣言,为万姓自爱。
时长上果毅邓注又著《硕论》数千言,备述昭德专权之状,凤阁舍人逢弘敏
遽奏其论。则天乃恶昭德,谓纳言姚璹曰:“昭德身为内史,备荷殊荣,诚如所
言,实负于国。”延载初,左迁钦州南宾尉,数日,又命免死配流。寻又召拜监
察御史。时太仆少卿来俊臣与昭德素不协,乃诬构昭德有逆谋,因被下狱,与来
俊臣同日而诛。是日大雨,士庶莫不痛昭德而庆俊臣也。相谓曰:“今日天雨,
可谓一悲一喜矣。”神龙中,降制曰:“故李昭德勤恪在公,强直自达。立朝正
色,不吐刚以茹柔;当轴励词,必抗情以历诋。墉隍府寺,树勣良多,变更规模,
殁而不朽。道沦福善,业亏嫉恶,名级不追,风流将沫。式旌坏树,光被幽明,
可赠左御史大夫。”德宗建中三年,加赠司空。
史臣曰:裴炎位居相辅,时属艰难,历览前踪,非无忠节。但见迟而虑浅,
又遭命以会时。何者,当是时,高宗晏驾尚新,武氏革命未见,炎也唯虑中宗之
过失,是其浅也;不见太后之苞藏。是其迟也。及乎承嗣请封祖祢,三思劝杀宗
亲,然后徒有谏章,何尝济事,是辜遗托,岂痛伏诛。时论则然,迟浅须信。况
闻睹构逆则示其闲暇,俾杀降则彰彼猜嫌,小数有余,大度何足,又其验也。
祎之名父之子,谅知其才,著述颇精,履历无愧。师范王府,秉执相权,咸
有能名,固惬群议。何乃失言于大隐,取金于万荣,潜见内人,私通嬖妾,使浊
迹玷其清誉,淫行污于贞名。若言俗困滥刑,公行诬告,即又自昧周防之道,人
非尽戮之冤。赐死于家,犹为多幸,临终不挠,抑又徒劳。
玄同富于词学,公任权衡,当为典选之时,备疏择才之理。但以高宗弃代之
后,则天居位之间,革命是怀,附己为爱,苟一言之不顺,则赤族以难逃。是以
唐之名臣,难忘中兴之计;周之酷吏,常谋并进之谗。玄同欲复皇储,固宜难免,
死而无过,人杀何妨。
昭德强干为臣,机巧莅事,凡所制置,动有规模。武承嗣方持左相权,将立
为皇太子,寻更所任,复寝其谋,咸由昭德之言,能拒则天之旨。又观其诛侯思
止,法王庆之,挫来俊臣,致朋党渐衰,谀佞稍退。又则天谓承嗣曰:“我任昭
德,每获高卧,代我劳苦,非汝所及也。”此则强干机巧之验焉。公忠之道,亦
在其中矣。不然,则何以致是哉!若使昭德用谦御下,以柔守刚,不恃专权,常
能寡过,则复皇嗣而非晚,保臣节而必终。盖由道乏弘持,器难苞贮,纯刚是失,
卷智不全。所以丘愔抗陈,邓注深论,瓦解而固难收拾,风摧而岂易扶持。自取
诛夷,人谁怨怼?
赞曰:政无刑法,时属艰危。裴炎之智,虑浅见迟。祎之履行,贷色自欺。
昭德强猛,何由不亏?死无令誉,孰谓非宜。玄同不幸,颠殒亦随。

[发帖际遇]: 孤傲飞鹰帮周威信押镖,结果:偷得鸳鸯刀,转手卖得银两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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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韦思谦(子承庆 嗣立) 陆元方(子象先) 苏瑰(子颋)

韦思谦,郑州阳武人也。本名仁约,字思谦,以音类则天父讳,故称字焉。
其先自京兆南徙,家于襄阳。举进士,累补应城令,岁余调选。思谦在官,坐公
事微殿,旧制多未叙进。吏部尚书高季辅曰:“自居选部,今始得此一人,岂以
小疵而弃大德。”擢授监察御史,由是知名。尝谓人曰:“御史出都,若不动摇
山岳,震慑州县,诚旷职耳。”时中书令诸遂良贱市中书译语人地,思谦奏劾其
事,遂良左授同州刺史。及遂良复用,思谦不得进,出为清水令。谓人曰:“吾
狂鄙之性,假以雄权,触机便发,固宜为身灾也。大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
胆以报国恩,终不能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左肃机皇甫公义检校沛王府长史,
引思谦为同府仓曹,谓思谦曰:“公岂池中之物,屈公为数旬之客,以望此府耳。”
累迁右司郎中。
永淳初,历尚书左丞、御史大夫。时武候将军田仁会与侍御史张仁祎不协而
诬奏之。高宗临轩问仁祎,仁祎惶惧,应对失次。思谦历阶而进曰:“臣与仁祎
连曹,颇知事由。仁祎懦而不能自理。若仁会眩惑圣聪,致仁祎非常之罪,即臣
亦事君不尽矣。请专对其状。”辞辩纵横,音旨明畅,高宗深纳之。思谦在宪司,
每见王公,未尝行拜礼。或劝之,答曰:“雕鹗鹰鹯,岂众禽之偶,奈何设拜以
狎之?且耳目之官,固当独立也。”初拜左丞,奏曰:“陛下为官择人,非其人
则阙。今不惜美锦,令臣制之,此陛下知臣之深,亦微臣尽命之秋。”振举纲目,
朝廷肃然。
则天临朝,转宗正卿,会官名改易,改为司属卿。光宅元年,分置左、右肃
政台,复以思谦为右肃政大夫。大夫旧与御史抗礼,思谦独坐受其拜。或以为辞,
思谦曰:“国家班列,自有差等,奈何以姑息为事耶?”垂拱初,赐爵博昌县男,
迁凤阁鸾台三品。二年,代苏良嗣为纳言。三年,上表告老请致仕。许之,仍加
太中大夫。永昌元年九月,卒于家,赠幽州都督。二子:承庆、嗣立。
承庆,字延休。少恭谨,事继母以孝闻。弱冠举进士,补雍王府参军。府中
文翰,皆出于承庆,辞藻之美,擅于一时。累迁太子司议郎。仪凤四年五月,诏
皇太子贤监国。时太子颇近声色,与户奴等款狎,承庆上书谏曰:
臣闻太子者,君之贰,国之本也。所以承宗庙之重,系亿兆之心,万国以贞,
四海属望。殿下以仁孝之德,明睿之姿,岳峙泉渟,金贞玉裕。天皇升殿下以
储副,寄殿下以监抚,欲使照无不及,恩无不覃,百僚仰重曜之晖,万姓闻洊
雷之响。
夫君无民,无以保其位;人非食,无以全其生。故孔子曰:“百姓足,君孰
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自顷年已来,频有水旱,菽粟不能丰稔,黎庶
自致煎穷。今夏亢阳,米价腾踊,贫窭之室,无以自资,朝夕遑遑,唯忧馁馑。
下人之瘼,实可哀矜,稼穑艰难,所宜详悉。天皇所以垂衣北极,殿下所以守器
东宫,为天下之所尊,得天下之所利者,岂唯上玄之幽赞,亦百姓之力也。百姓
危,则社稷不得独安。百姓乱,则帝王不能独理。故古之明君,饱而知人饥,温
而知人寒,每以天下为忧,不以四海为乐。今关、陇之外,凶寇凭凌,西土编甿,
凋丧将尽,干戈日用,烽柝荐兴,千里有劳于馈粮,三农不遑于稼穑。殿下为臣
为子,乃国乃家。为臣在于竭忠,为子期于尽孝。在家不可以自逸,在国不可以
自康。一物有亏,圣上每留神念;三边或梗,殿下岂不兢怀。况当养德之秋,非
是任情之日。
伏承北门之内,造作不常,玩好所营,或有烦费。倡优杂伎,不息于前,鼓
吹繁声,亟闻于外,既喧听览,且黩宫闱。兼之仆隶小人,缘此得亲左右,亦既
奉承颜色,能不恃托恩光。作福作威,莫不由此,不加防慎,必有愆非。傥使微
累德音,于后悔之何及?《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此皆无益之事,固不
可耽而悦之。
臣又闻“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是知高危不可
不慎,满溢不可不持。《易》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敬慎之
谓也。在于凡庶,参守而行之,犹可以高振声华,坐致荣禄。况殿下有少阳之位,
有天挺之姿,片善而天下必闻,小能而天下咸服,岂可不为尽善尽美之道,以取
可大可久之名哉!伏愿博览经书以广其德,屏退声色以抑其情。静默无为,恬虚
寡欲,非礼勿动,非法不言。居处服玩,必循节俭;畋猎游娱,不为纵逞。正人
端士,必引而亲之;便僻侧媚,必斥而远之。使惠声溢于远近,仁风翔于内外,
则可以克享终吉,长保利贞,为上嗣之称首,奉圣人之鸿业者矣。
又尝为《谕善箴》以献太子。太子善之,赐物甚厚。承庆又以人之用心,多
扰浊浮躁,罕诣冲和之境,乃著《灵台赋》以广其志,辞多不载。
调露初,东宫废,出为乌程令,风化大行。长寿中,累迁凤阁舍人,兼掌天
官选事。承庆属文迅捷,虽军国大事,下笔辄成,未尝起草。寻坐忤大臣旨,出
为沂州刺史。未几,诏复旧职,依前掌天官选事。久之,以病免,改授太子谕德。
后历豫、虢等州刺史,颇著声绩,制书褒美。长安初,入为司仆少卿,转天官侍
郎,兼修国史。承庆自天授以来,三掌天官选事,铨授平允,海内称之。寻拜凤
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仍依旧兼修国史。神龙初,坐附推张易之弟昌宗失
实,配流岭表。时易之等既伏诛,承庆去巾解带而待罪。时欲草赦书,众议以为
无如承庆者,乃召承庆为之。承庆神色不挠,援笔而成,辞甚典美,当时咸叹服
之。岁余,起授辰州刺史,未之任,入为秘书员外少监,兼修国史。寻以修《则
天实录》之功,赐爵扶阳县子,赉物五百段。又制撰《则天皇后纪圣文》,中宗
称善,特加银青光禄大夫。俄授黄门侍郎,仍依旧兼修国史,未拜而卒。中宗伤
悼久之,乃召其弟相州刺史嗣立令赴葬事,仍拜黄门侍郎,令继兄位,其见用如
此。赠秘书监,谥曰温。子长裕,膳部员外郎。
嗣立,承庆异母弟也。母王氏,遇承庆甚严,每有杖罚,嗣立必解衣请代,
母不听,辄私自杖,母察知之,渐加恩贷,议者比晋从王祥、王览。少举进士,
累补双流令,政有殊绩,为蜀中之最。三迁莱芜令。会承庆自凤阁舍人以疾去职,
则天召嗣立谓曰:“卿父往日尝谓朕曰‘臣有两男忠孝,堪事陛下。’自卿兄弟
效职,如卿父言。今授卿凤阁舍人,令卿兄弟自相替代。”即日迁凤阁舍人。
时学校颓废,刑法滥酷,嗣立上疏谏曰:
臣闻古先哲王立学官,掌教国子以六德、六行、六艺,三教备而人道毕矣。
《礼记》曰:“化人成俗,必由学乎。”学之于人,其用盖博。故立太学以教于
国,设庠序以化于邑,王之诸子、卿大夫士之子及国之俊选皆造焉。八岁入小学,
十五入太学。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是以教洽而
化流,行成而不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学而成者也。
国家自永淳已来,二十余载,国学废散,胄子衰缺,时轻儒学之官,莫存章
句之选。贵门后进,竞以侥幸升班;寒族常流,复因凌替弛业。考试之际,秀茂
罕登,驱之临人,何以从政?又垂拱之后,文明在辰,盛典鸿休,日书月至,因
藉际会,入仕尤多。加以谗邪凶党来俊臣之属,妄执威权,恣行枉陷,正直之伍,
死亡为忧,道路以目,人无固志,罕有执不挠之怀,殉至公之节,偷安苟免,聊
以卒岁。遂使纲领不振,请托公行,选举之曹,弥长渝滥。随班少经术之士,摄
职多庸琐之才,徒以猛暴相夸,罕能清惠自勖。使海内黔首,骚然不安,州县官
僚,贪鄙未息,而望事必循理,俗致康宁,不可得也。陛下诚能下明制,发德音,
广开庠序,大敦学校,三馆生徒,即令追集。王公已下子弟,不容别求仕进,皆
入国学,服膺训典。崇饰馆庙,尊尚儒师,盛陈奠菜之仪,宏敷讲说之会,使士
庶观听,有所发扬,弘奖道德,于是乎在。则四海之内,靡然向风,延颈举足,
咸知所向。然后审持衡镜,妙择良能,以之临人,寄之调俗。则官无侵暴之政,
人有安乐之心,居人则相与乐业,百姓则皆恋桑梓,岂复忧其逃散而贫窭哉!今
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租调既减,国用不足。理人之急,尤切于兹。故知务学之
源,岂唯润身进德而已?将以诲人利国,可不务之哉!
臣闻尧、舜之日,画其衣冠;文、景之时,几致刑措。历兹千载,以为美谈。
臣伏惟陛下睿哲钦明,穷神知化,自轩、昊已降,莫之与京。独有往之论法,或
未尽善,皆由主司奸凶,惑乱视听。寻而陛下圣察,具详之矣,然竟未能显其本
源,明其前事,令天下万姓识陛下本心,尚使四海多衔冤之人,九泉有抱痛之鬼。
臣诚愚暗,不识大纲,请为陛下始末而言其事。
扬、豫之后,刑狱渐兴,用法之伍,务于穷竟,连坐相牵,数年不绝。遂使
巨奸大猾伺隙乘间,内苞豺狼之心,外示鹰鹯之迹,阴图潜结,共相影会,构似
是之言,成不赦之罪。皆深为巧诋,恣行楚毒,人不胜痛,便乞自诬,公卿士庶,
连颈受戮。道路籍籍,虽知非辜,而锻练已成,辩占皆合。纵皋陶为理,于公定
刑,则谓污宫毁柩,犹未塞责。虽陛下仁慈哀念,恤狱缓死,及览辞状,便已周
密,皆谓勘鞫得情,是其实犯,虽欲宽舍,其如法何?于是小乃身诛,大则族灭,
相缘共坐者,不可胜言。此岂宿构仇嫌,将申报复,皆图苟成功效,自求官赏。
当时称传,谓为罗织。其中陷刑得罪者,虽有敏识通材,被告言者便遭枉抑,心
徒痛其冤酷,口莫能以自明。或受诛夷,或遭窜殛,并甘心引分,赴之如归。故
知弄法徒文,伤人实甚。赖陛下特回圣察,昭然详究。周兴、丘勣之类,弘义、
俊臣之徒,皆相次伏诛,事暴遐迩,而朝野庆泰,若再睹阳和。且如仁杰、元忠,
俱罹枉陷,被勘鞫之际,亦皆已自诬。向非陛下至明,垂以省察,则菹醢之戮,
已及其身,欲望输忠圣代,安可复得!陛下擢而升之,各为良辅,国之栋干,称
此二人。何乃前非而后是哉?诚由枉陷与甄明尔。但恐往之得罪者多并此流,则
向时之冤者其数甚众。昔杀一孝妇,尚或降灾。而滥者盖多,宁无怨气!怨气上
达则水旱所兴,欲望岁登,不可得也。
倘陛下弘天地之大德,施雷雨之深仁,归罪于削刻之徒,降恩于枉滥之伍。
自垂拱已来,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原者,罪无轻重,一皆原洗,被以昭苏。伏
法之辈,追还官爵,缘累之徒,普沾恩造。如此则天下知此所陷罪,元非陛下之
意,咸是虐吏之辜。幽明欢欣,则感通和气;和气下降,则风雨以时;风雨以时,
则五谷丰稔;岁既稔矣,人亦安矣。太平之美,亦何远哉!伏愿陛下深察。
寻迁秋官侍郎,三过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长安中,则天尝与宰臣
议及州县官吏,纳言李峤、夏官尚书唐休璟等奏曰:“臣等谬膺大任,不能使兵
革止息,仓府殷盈,户口尚有逋逃,官人未免贪浊,使陛下临朝轸叹,屡以为言,
夙夜惭惶,不知启处。伏思当今要务,莫过富国安人。富国安人之方,在择刺史。
窃见朝廷物议,莫不重内官,轻外职,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诉。比来所遣外任,
多是贬累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今望于台阁寺监,妙简贤良,分典大州,
共康庶绩。臣等请辍近侍,率先具僚,务在忧国济人,庶当有所补益。”则天曰:
“卿等处鸾台凤阁,谁为此行?”嗣立率先对曰:“臣以庸愚,谬膺奖擢,内掌
机密,非臣所堪。承乏外台,庶当尽节,倘垂采录,臣愿此行。”于是嗣立带本
官检校汴州刺史。
无几,嗣立兄承庆入知政事,嗣立转成均祭酒,兼检校魏州刺史。又徙洺州
刺史。寻坐承庆左授饶州长史。岁余,徵为太仆少卿,兼掌吏部选事。神龙二年,
为相州刺史。及承庆卒,代为黄门侍郎,转太府卿,加修文馆学士。
景龙三年,转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时中宗崇饰寺观,又滥食封邑者
众,国用虚竭。嗣立上疏谏曰:
臣闻国无九年之储,家无三年之蓄,家非其家,国非其国。故知立国立家,
皆资于储蓄矣。夫水旱之灾,关之阴阳运数,非人智力所能及也。尧遭大水,汤
遭大旱,则知仁圣之君所不能免,当此时不至于困弊者,积也。今陛下仓库之内,
比稍空竭,寻常用度,不支一年。倘有水旱,人须赈给,徵发时动,兵要资装,
则将何以备之?其缘仓库不实,妨于政化者,触类而是。
臣窃见比者营造寺观,其数极多,皆务取宏博,竞崇环丽。大则费耗百十万,
小则尚用三五万余,略计都用资财,动至千万已上。转运木石,人牛不停,废人
功,害农务,事既非急,时多怨咨。故《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
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诚哉此言,非虚谈也。且玄旨秘妙,归于空寂,苟
非修心定慧,诸法皆涉有为。至如土木雕刻等功,唯是殚竭人力,但学相夸壮丽,
岂关降伏身心。且凡所兴功,皆须掘凿,蛰虫在土,种类实多。每日杀伤,动盈
万计,连年如此,损害可知。圣人慈悲为心,岂有须行此事,不然之理,皎在目
前。世俗众僧,未通其旨,不虑府库空竭,不思圣人忧劳,谓广树福田,即是增
修法教。倘水旱为灾,人至饥馁,夷狄作梗,兵无资粮,陛下虽有龙象如云,伽
蓝概日,岂能裨万分之一,救元元之苦哉!于道法既有乖,在生人极为损,陛下
岂可不深思之!
臣窃见食封之家,其数甚众。昨略问户部,云用六十余万丁,一丁两匹,即
是一百二十万已上。臣顷在太府,知每年庸调绢数,多不过百万,少则七八十万
已来,比诸封家,所入全少。倘有虫霜旱涝,曾不半在,国家支供,何以取给?
臣闻自封茅土,裂山河,皆须业著经纶,功申草昧,然后配宗庙之享,承带砺之
恩。皇运之初,功臣共定天下,当时食封才上三二十家,今以寻常特恩,遂至百
家已上。国家租赋,太半私门,私门则资用有余,国家则支计不足。有余则或致
奢侈,不足则坐致忧危,制国之方,岂谓为得?封户之物,诸家自徵,或是官典,
或是奴仆,多挟势骋威,凌突州县。凡是封户,不胜侵扰,或输物多索裹头,或
相知要取中物,百姓怨叹,远近共知。复有因将货易,转更生衅,徵打纷纷,曾
不宁息,贫乏百姓,何以克堪!若必限丁物送太府,封家但于左藏请受,不得辄
自征催,则必免侵扰,人冀苏息。
臣又闻设官分职,量事置吏,此本于理人而务安之也。故《书》曰“在官人,
在安人。官人则哲,安人则惠。能哲而惠,何忧乎欢兜,何畏乎有苗”者也!是
明官得其人,而天下自理矣。古者取人,必先采乡曲之誉,然后辟于州郡;州郡
有声,然后辟于五府;才著五府,然后升之天朝。此则用一人所择者甚悉,擢一
士所历者甚深。孔子曰:“譬有美锦,不可使人学制。”此明用人不可不审择也。
用得其才则理,非其才则乱,理乱所设,焉可不深择之哉!今之取人,有异此道。
多未甚试效,即顿至迁擢。夫趋竞者人之常情,侥幸人之所趣。而今务进不避侥
幸者,接踵比肩,布于文武之列。有文者用理内外,则有回邪赃污上下败乱之忧;
有武者用将军戎,则有庸懦怯弱师旅丧亡之患。补授无限,员阙不供,遂至员外
置官,数倍正阙。曹署典吏,困于祗承,府库仓储,竭于资奉。国家大事,岂甚
于此!古者悬爵待士,唯有才者得之,若任用无才,则有才之路塞,贤人君子所
以遁迹销声,常怀叹恨者也。且贤人君子,守于正直之道,远于侥幸之门,若侥
幸开,则贤者不可复出矣。贤者遂退,若欲求人安化洽,复不可得也。人若不安,
国将危矣,陛下安可不深虑之!又刺史、县令,理人之首。近年已来,不存简择。
京官有犯及声望下者,方遣牧州;吏部选人,暮年无手笔者,方拟县令。此风久
扇,上下同知,将此理人,何以率化?今岁非丰稔,户口流亡,国用空虚,租调
减削。陛下不以此留念,将何以理国乎?臣望下明制,具论前事,使有司改换简
择,天下刺史、县令,皆取才能有称望者充。自今已往,应有迁除诸曹侍郎、两
省、两台及五品已上清望官,先于刺史、县令中选用。牧宰得人,天下大理,万
姓欣欣然,岂非太平乐事哉!唯陛下详择。
疏奏不纳。
嗣立与韦庶人宗属疏远,中宗特令编入属籍,由是顾赏尤重。赏于骊山构营
别业,中宗亲往幸焉,自制诗序,令从官赋诗,赐绢二千匹。因封嗣立为逍遥公,
名其所居为清虚原幽栖谷。韦氏败,几为乱兵所害,宁王宪以嗣立是从母之夫,
救护免之。睿宗践祚,拜中书令。寻日,出为许州刺史。以定册尊立睿宗之功,
赐实封一百户。开元初,入为国子祭酒。先是,中宗遗制睿宗辅政,宗楚客、韦
温等改削藁草,嗣立时在政事府,不能正之。至是为宪司所劾,左迁岳州别驾。
久之,迁陈州刺史。时河南道巡察使、工部尚书刘知柔奏嗣立清白可陟之状,诏
命未下,开元七年卒,赠兵部尚书,谥曰孝。中书门下又奏:“嗣立衣冠之内,
夙表才名;兄弟之间,特称和睦。承恩历事,位列宰臣。中年以不能正身,颇近
凶戚,为宪司纠劾,因兹出贬。若循其始,终是吉人,宜弃其瑕,以从众望。请
赠物一百段。”从之。
嗣立、承庆俱以学行齐名。长寿中,嗣立代承庆为凤阁舍人。长安三年,承
庆代嗣立为天官侍郎,顷之又代嗣立知政事。及承庆卒,嗣立又代为黄门侍郎,
前后四职相代。又父子三人,皆至宰相。有唐已来,莫与为比。嗣立三子:孚、
恒、济,皆知名。孚,累迁至左司员外郎。恒,开元初为砀山令。为政宽惠,人
吏爱之。会车驾东巡,县当供帐,时山东州县皆惧不办,务于鞭扑,恒独不杖罚
而事皆济理,远近称焉。御史中丞宇文融,即恒之姑子也,尝密荐恒有经济之才,
请以己之官秩回授,乃擢拜殿中侍御史。历度支左司等员外、太常少卿、给事中。
二十九年,为陇右道河西黜陟使。恒至河西时,节度使盖嘉运恃托中贵,公为非
法,兼伪叙功劳,恒抗表请劾之,人代其惧。因出为陈留太守,未行而卒,时人
甚伤惜之。济,早以辞翰闻。开元初,调补鄄城令。时有人密奏玄宗:“今岁吏
部选叙太滥,县令非材,全不简择。”及县令谢官日,引入殿庭,问安人策一道,
试者二百余人,独济策第一,或有不书纸者。擢济为醴泉令,二十余人还旧官,
四五十人放归习读,侍郎卢从愿、李朝隐贬为刺史。济至醴泉,以简易为政,人
用称之。三迁为库部员外郎。二十四年,为尚书户部侍郎。累岁转太原尹。制《
先德诗》四章,述祖、父之行,辞致高雅。天宝七载,又为河南尹,迁尚书左丞。
三代为省辖,衣冠荣之。济从容雅度,所莅人推善政,后出为冯翊太守。
陆元方,苏州吴县人。世为著姓。曾祖琛,陈给事中黄门侍郎。伯父柬之,
以工书知名,官至太子司议郎。元方举明经,又应八科举,累转监察御史。则天
革命,使元方安辑岭外。将涉海,时风涛甚壮,舟人莫敢举帆。元方曰:“我受
命无私,神岂害我?”遽命之济,既而风涛果息。使还称旨,除殿中侍御史。即
以其月擢拜凤阁舍人,仍判侍郎事。俄为来俊臣所陷,则天手敕特赦之。长寿二
年,再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延载初,又加凤阁侍郎。证圣初,内史
李昭德得罪,以元方附会昭德,贬绥州刺史。寻复为春官侍郎,又转天官侍郎、
尚书左丞,寻拜鸾台侍郎、平章事。则天尝问以外事,对曰:“臣备位宰臣,有
大事即奏,人间碎务,不敢以烦圣览。”由是忤旨,责授太子右庶子,罢知政事。
寻转文昌左丞,病卒。
元方在官清谨,再为宰相,则天将有迁除,每行以访之,必密封以进,未尝
露其私恩。临终,取前后草奏悉命焚之,且曰:“吾阴德于人多矣,其后庶几福
不衰矣。”又有书一匣,常自缄封,家人莫有见者,及卒视之,乃前后敕书,其
慎密如此。赠越州都督。开元十八年,又赠扬州大都督。子象先。
象先,本名景初。少有器量,应制举,拜扬州参军。秩满调选,时吉顼为吏
部侍郎,擢授洛阳尉,元方时亦为吏部,固辞不敢当。顼曰:“为官择人,至公
之道。陆景初才望高雅,非常流所及,实不以吏部之子妄推荐也。”竟奏授之。
迁左台监察御史,转殿中,历授中书侍郎。
景云二年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初,太平公主将引中书侍郎崔
湜知政事,密以告之,湜固让象先,主不许之,湜因亦请辞。主遽言于睿宗,乃
并拜焉。象先清净寡欲,不以细务介意,言论高远,雅为时贤所服。湜每谓人曰:
“陆公加于人一等。”太平公主时既用事,同时宰相萧至忠、岑义及湜等咸倾附
之,唯象先孤立,未尝造谒。先天二年,至忠等伏诛,象先独免其难。以保护功
封兖国公,赐实封二百户,加银青光禄大夫。时穷讨至忠等枝党,连累稍众,象
先密有申理,全济甚多,然未尝言及,当时无知之者。
其年,出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仍为剑南道按察使。在官务以宽仁为政,司
马韦抱真言曰:“望明公稍行杖罚,以立威名。不然,恐下人怠堕,无所惧也。”
象先曰:“为政者理则可矣,何必严刑树威。损人益己,恐非仁恕之道。”竟不
从抱真之言。历迁河中尹。六年,废河中府,依旧为蒲州,象先为刺史,仍为河
东道按察使。尝有小人犯罪,但示语而遣之。录事白曰:“此例当合与杖。”象
先曰:“人情相去不远,此岂不解吾言?若必须行杖,即当自汝为始。”录事惭
惧而退。象先尝谓人曰:“天下本自无事,只是庸人扰之,始为繁耳。但当静之
于源,则亦何忧不简。”前后为刺史,其政如一,人吏咸怀思之。按察使停,入
为太子詹事,历工部尚书。十年冬,知吏部选事,又加刑部尚书,以继母忧免官。
十三年,起复同州刺史,寻迁太子少保。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丞相,
谥曰文贞。
象先弟景倩,历监察御史。景融,历大理正、荥阳郡太守、河南尹、兵吏部
侍郎、左右丞、工部尚书、东都留守、襄阳郡太守、陈留郡太守,并兼采访使。
景献,历殿中侍御史、屯田员外郎。景裔,河南令、库部郎中。皆有美誉。僧一
行少时,尝与象先昆弟相善,常谓人曰:“陆氏兄弟皆有才行,古之荀、陈,无
以加也。”其为当时所称如此。
元方从叔余庆,陈右军将军珣孙也。少与知名之士陈子昂、宋之问、卢藏用、
道士司马承祯、道人法成等交游,虽才学不逮子昂等,而风流强辩过之。累迁中
书舍人。则天尝引入草诏,余庆惶惑,至晚竟不能措一辞,责授左司郎中。累除
大理卿、散骑常侍、太子詹事。以老疾致仕,寻卒。象先四代孙。文宗太和四年,
除释褐参军文学。
苏瑰,字昌容,就兆武功人,隋尚书右仆射威曾孙也。祖夔,隋鸿胪卿。父
亶,贞观中台州刺史。瑰弱冠本州举进士,累授豫王府录事参军。长史王德真、
司马刘祎之皆器重之。长安中,累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地当冲要,多富商
大贾,珠翠珍怪之产,前长史张潜、于辩机皆致之数万,唯瑰挺身而去。神龙初,
入为尚书右丞,以明习法律,多识台阁故事,特命删定律、令、格、式。寻加银
青光禄大夫。是岁,再迁户部尚书,奏计帐,所管户时有六百一十五万六千一百
四十一。
寻加侍中。封淮阳县子,充西京留守。时秘书员外监郑普思谋为妖逆,雍、
岐二州妖党大发,瑰收普思系狱考讯之。普思妻第五氏以鬼道为韦庶人所宠,居
止禁中,由是中宗特敕慰谕瑰,令释普思之罪。瑰上言普思幻惑,罪当不赦。中
宗至京,又面陈其状。尚书左仆射魏元忠奏曰:“苏瑰长者,其忠恳如此,愿陛
下察之。”帝乃配流普思于儋州,其党并诛。瑰迁吏部尚书,进封淮阳县侯。
景龙三年,转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进封许国公。是岁,将拜南郊,
国子祭酒祝钦明希庶人旨,建议请皇后为亚献,安乐公主为终献。瑰深非其议,
尝于御前面折钦明,帝虽悟,竟从钦明所奏。公卿大臣初拜官者,例许献食,名
为“烧尾”。瑰拜仆射无所献。后因侍宴,将作大匠宗晋卿曰:“拜仆射竟不烧
尾,岂不喜耶?”帝默然。瑰奏曰:“臣闻宰相者,主调阴阳,代天理物。今粒
食踊贵,百姓不足,臣见宿卫兵至有三日不得食者。臣愚不称职,所以不敢烧尾。”
是岁六月,与唐休璟并加监修国史。
四年,中宗崩,秘不发丧,韦庶人召诸宰相韦安石、韦巨源、萧至忠、宗楚
客、纪处讷、韦温、李峤、韦嗣立、唐休璟、赵彦昭及瑰等十九人入禁中会议。
初,遗制遣韦庶人辅少主知政事,授安国相王太尉参谋辅政。中书令宗楚客谓温
曰:“今须请皇太后临朝,宜停相王辅政。且皇太后于相王居嫂叔不通问之地,
甚难为仪注,理全不可。”瑰独正色拒之,谓楚客等曰:“遗制是先帝意,安可
更改!”楚客及韦温大怒,遂削相王辅政而宣行焉。是月,韦氏败,相王即帝位,
下诏曰:“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许国公苏瑰,自周旋近密,
损益枢机,谋猷有成,匡赞无忌。顷者遗恩顾托,先意昭明,奸回动摇,内外危
逼,独申谠议,实挫邪谋。况藩邸僚属,念殷惟旧,无德不报,抑惟令典。可尚
书左仆射,余如故。”
景云元年,以老疾转太子少傅。是岁十一月薨,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谥曰
文贞。瑰临终遗令薄葬,及祖载之日,官给仪仗外,唯有布车一乘,论者称焉。
开元二年,下诏曰:“畴庸赏善,百王攸先;追还饰终,千载同德,故尚书左丞
相、太子少傅、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许国文贞公,瑰履正体道,外方内直,悉
心奉上,卑身率礼。协赞帷幄,三朝有盐梅之任;燮谐台衮,九命为社稷之臣。
先朝晏驾,衅起宫掖,国擅称制之奸,人怀缀旒之惧。凶威孔炽,宗祀几倾。顾
命遗恩,太皇辅政,逆臣刊削,韦氏临朝。遂能首发昌言,侃然正色,列诸视听,
暴于朝野。松槚已远,风烈犹存,缅怀诚节,良深耿叹。可赐实封一百户。”
四年,诏与徐国公刘幽求配享睿宗庙庭。十七年,加赠司徒。
瑰子颋,少有俊才,一览千言。弱冠举进士,授乌程尉,累迁左台监察御史。
长安中,诏颋按覆来俊臣等旧狱,颋皆申明其枉,由此雪冤者甚众。
神龙中,累迁给事中,加修文馆学士,俄拜中书舍人。寻而颋父同中书门下
三品,父子同掌枢密,时以为荣。机事填委,文诰皆出颋手。中书令李峤叹曰:
“舍人思如涌泉,峤所不及也。”俄迁太常少卿。景云中,瑰薨,诏颋起复为工
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颋抗表固辞,辞理恳切,诏许其终制。服阕就职,袭
父爵许国公。玄宗谓宰臣曰:“有从工部侍郎得中书侍郎否?”对曰:“任贤用
能,非臣等所及。”玄宗曰:“苏颋可中书侍郎,仍供政事食。”明日,加知制
诰。有政事食,自颋始也。颋入谢,玄宗曰:“常欲用卿,每有好官阙,即望宰
相论及。宰相皆卿之故人,卒无言者,朕为卿叹息。中书侍郎,朕极重惜,自陆
象先殁后,朕每思之,无出卿者。”时李乂为紫微侍郎,与颋对掌文诰。他日,
上谓颋曰:“前朝有李峤、苏味道,谓之苏、李;今有卿及李乂,亦不让之。卿
所制文诰,可录一本封进,题云‘臣某撰’,朕要留中披览。”其礼遇如此。玄
宗欲于靖陵建碑,颋谏曰:“帝王及后,无神道碑,且事不师古,动皆不法。若
靖陵独建,陛下祖宗之陵皆须追造。”玄宗从其言而止。
开元四年,迁紫微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与侍中宋璟同知政事。璟刚正,
多所裁断,颋皆顺从其美;若上前承旨、敷奏及应对,则颋为之助,相得甚悦。
璟尝谓人曰:“吾与苏家父子,前后同时为宰相。仆射长厚,诚为国器;若献可
替否,罄尽臣节,断割吏事,至公无私,即颋过其父也”。八年,除礼部尚书,
罢政事。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事。前司马皇甫恂破库物织新样锦以进,颋一切
罢之。或谓颋曰:“公今在远,岂得忤圣意?”颋曰:“明主不以私爱夺至公,
岂以远近间易忠臣节也!”竟奏罢之。巂州蛮酋苴院私与吐蕃连谋,将为内寇,
颋获其间谍,将士咸请出兵讨之,颋不从,乃作书并间谍以送苴院,苴院惭悔,
竟不敢入寇。
十三年,从驾东封,玄宗令颋撰朝觐碑文。俄又知吏部选事。颋性廉俭,所
得俸禄,尽推与诸弟,或散之亲族,家无余资。十五年卒,年五十八。初,优赠
之制未出,起居舍人韦述上疏曰:“臣伏见贞观、永徽之时,每有公卿大臣薨卒,
皆辍朝举哀,所以成终始之恩,厚君臣之义。上有旌贤录旧之德,下有生荣死哀
之美,列于史册,以示将来。昔智悼子卒,平公宴乐,杜蒯一言,言始感悟。
《春秋》载其盛烈,礼经以为美谈,今古旧事,昭然可睹。臣伏见故礼部尚书苏
颋,累叶辅弼,代传忠清。颋又伏事轩陛二十余载,入参谋猷,出总藩牧。诚绩
斯著,操履无亏,天不慭遗,奄违圣代。伏愿陛下思帷盖之旧,念股肱之亲,修
先朝之盛典,鉴晋平之远迹,为之辍朝举哀,以明同体之义。使殁者荷德于泉壤,
存者尽节于周行,凡百卿士,孰不幸甚。臣官忝记事,君举必书,敢申旧典,上
黩宸扆,希降恩贷,俯垂详择。”即日于洛城南门举哀,辍朝两日,赠尚书右丞
相,谥曰文宪。及葬日,玄宗游咸宜宫,将出猎,闻颋丧出,怆然曰:“苏颋今
日葬,吾宁忍娱游。”中路还宫。颋弟诜、冰、乂。
诜,历授右司郎中、给事中、徐州刺史。先是,拜给事中时,颋为中书侍郎,
上表让诜所授。玄宗曰:“古来有内举不避亲乎?”颋曰:“晋祁奚是也。”玄
宗曰:“若然,则朕用苏诜,何得屡言?近日卿父子犹同在中书,兄弟有何不得?
卿言非至公也。”冰,为虞部郎中。乂,为职方郎中。
干,瑰从父兄也。父勖,武德中为秦王府文学馆学士。贞观中,尚南康公主,
拜驸马都尉,累选魏王泰府司马。勖既博学有美名,甚为泰所重。因劝泰请开文
学馆,引才名之士,撰《括地志》。后历吏部郎、太子左庶子,卒。干少以明经
累授徐王府记室参军。徐王好畋猎,干每谏止之。垂拱中,历迁魏州刺史。时河
北饥馑,旧吏苛酷,百姓多有逃散。干乃督察奸吏,务劝农桑,由是逃散者皆来
复业,称为良牧。召拜右羽林将军,寻迁冬官尚书。酷吏来俊臣素忌嫉之,遂诬
奏干在魏州与琅邪王冲私书往复,因系狱鞫讯,干发愤而卒。
瑰四代孙翔,文宗太和四年,释褐文学参军。
史臣曰:韦思谦始以州县,奋于烟霄,持纲不避于权豪,报国能忘于妻子。
自强不息,刚毅近仁,信有之矣!高季辅、皇甫公义,可谓知人矣!且福善余庆,
不谓无徵,二子构堂,俱列相辅,文皆经济,政尽明能。加以承庆方危,染翰而
曾非恐悚;嗣立见用,袭封而罔坠逍遥。无忝父风,宁惭祖德,谥温谥孝,何愧
易名?陆元方博学大度,再践钧衡,当则天时,非有忠贞,应无黜责,绥州之任,
抑又何惭!观其济海无私,狂风自止,临终焚藁,温树始彰。故知正可以动神明,
德可以延家代。象先益高人品,尤著相才,全济有名,孤立无祸。景倩、景融、
景献、景裔等咸居清列,得非有后于鲁乎?苏瑰,孔子云:“居其室,出其言善,
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又“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
当中宗弃代,韦氏夺权,预谋者十有九人,咸生异议,瑰志存大节,独发谠言。
其后善恶显彰,黜陟明著。圣人之言,验于斯矣。颋唯公是相,以俭承家,李峤
许之涌泉,宋璟称其过父。艰难之际,节操不回,善始令终,先后无愧。
赞曰:善人君子,怀忠秉正。尽富文章,咸推谏诤。岂愧明廷,无惭重柄。
子子孙孙,演承余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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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狄仁杰(族曾孙兼谟) 王方庆 姚璹(弟班)

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也。祖孝绪,贞观中尚书左丞。父知逊,夔州长
史。仁杰儿童时,门人有被害者,县吏就诘之,众皆接对,唯仁杰坚坐读书。吏
责之,仁杰曰:“黄卷之中,圣贤备在,犹不能接对,何暇偶俗吏,而见责耶!”
后以明经举,授汴州判佐。时工部尚书阎立本为河南道黜陟使,仁杰为吏人诬告,
立本见而谢曰:“仲尼云:‘观过知仁矣。’足下可谓海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
荐授并州都督府法曹。其亲在河阳别业,仁杰赴并州,登太行山,南望见白云孤
飞,谓左右曰:“吾亲所居,在此云下。”瞻望伫立久之,云移乃行。仁杰孝友
绝人,在并州,有同府法曹郑崇质,母老且病,当充使绝域。仁杰谓曰:“太夫
人有危疾,而公远使,岂可贻亲万里之忧!”乃诣长史蔺仁基,请代崇质而行。
时仁基与司马李孝廉不协,因谓曰:“吾等岂独无愧耶?”由是相待如初。
仁杰,仪凤中为大理丞,周岁断滞狱一万七千人,无冤诉者。时武卫大将军
权善才坐误斫昭陵柏树,仁杰奏罪当免职。高宗令即诛之,仁杰又奏罪不当死。
帝作色曰:“善才斫陵上树,是使我不孝,必须杀之。”左右瞩仁杰令出,仁杰
曰:“臣闻逆龙鳞,忤人主,自古以为难,臣愚以为不然。居桀、纣时则难,尧、
舜时则易。臣今幸逢尧、舜,不惧比千之诛。昔汉文时有盗高庙玉环,张释之廷
诤,罪止弃市。魏文将徙其人,辛毗引裾而谏,亦见纳用。且明主可以理夺,忠
臣不可以威惧。今陛下不纳臣言,瞑目之后,羞见释之、辛毗于地下。陛下作法,
悬之象魏,徒流死罪,俱有等差。岂有犯非极刑,即令赐死?法既无常,则万姓
何所措其手足?陛下必欲变法,请从今日为始。古人云:‘假使盗长陵一抔土,
陛下何以加之?’今陛下以昭陵一株柏杀一将军,千载之后,谓陛下为何主?此
臣所以不敢奉制杀善才,陷陛下于不道。”帝意稍解,善才因而免死。居数日,
授仁杰侍御史。时司农卿韦机兼领将作、少府二司,高宗以恭陵玄宫狭小,不容
送终之具,遣机续成其功。机于埏之左右为便房四所,又造宿羽、高山、上阳等
宫,莫不壮丽。仁杰奏其太过,机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宠用事,朝廷慑
惧,仁杰奏之,请付法寺,高宗特原之。仁杰奏曰:“国家虽乏英才,岂少本立
之类,陛下何惜罪人而亏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请弃臣于无人之境,为忠贞将来
之诫。”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肃然。
寻加朝散大夫,累迁度支郎中。高宗将幸汾阳宫,以仁杰为知顿使。并州长
史李冲玄以道出妒女祠,俗云盛服过者必致风雷之灾,乃发数万人别开御道。仁
杰曰:“天子之行,千乘万骑,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妒女之害耶?”遽令罢
之。高宗闻之,叹曰:“真大丈夫也!”
俄转宁州刺史,抚和戎夏,人得欢心,郡人勒碑颂德。御史郭翰巡察陇右,
所至多所按劾。及入宁州境内,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翰既授馆,召州吏谓之
曰:“入其境,其政可知也。愿成使君之美,无为久留。”州人方散。翰荐名于
朝,徵为冬官侍郎,充江南巡抚使。吴、楚之俗多淫祠,仁杰奏毁一千七百所,
唯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
转文昌右丞,出为豫州刺史。时越王贞称兵汝南事败,缘坐者六七百人,籍
没者五千口,司刑使逼促行刑。仁杰哀其诖误,缓其狱,密表奏曰:“臣欲显奏,
似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陛下存恤之旨。表成复毁,意不能定。此辈咸非
本心,伏望哀其诖误。”特敕原之,配流丰州。豫囚次于宁州,父老迎而劳之曰:
“我狄使君活汝辈耶!”相携哭于碑下,斋三日而后行。豫囚至流所,复相与立
碑颂狄君之德。
初,越王之乱,宰相张光辅率师讨平之。将士恃功,多所求取,仁杰不之应。
光辅怒曰:“州将轻元帅耶?”仁杰曰:“乱河南者,一越王贞耳。今一贞死而
万贞生。”光辅质其辞,仁杰曰:“明公董戎三十万,平一乱臣,不戢兵锋,纵
其暴横,无罪之人,肝脑涂地,此非万贞何耶?且凶威协从,势难自固,及天兵
暂临,乘城归顺者万计,绳坠四面成蹊。公奈何纵邀功之人,杀归降之众?但恐
冤声腾沸,上彻于天。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如归。”光辅不能诘,心
甚衔之。还都,奏仁杰不逊,左授复州刺史。入为洛州司马。
天授二年九月丁酉,转地官侍郎、判尚书、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则天谓曰:
“卿在汝南时,甚有善政,欲知谮卿者乎?”仁杰谢曰:“陛下以臣为过,臣当
改之;陛下明臣无过,臣之幸也。臣不知谮者,并为善友,臣请不知。”则天深
加叹异。
未几,为来俊臣诬构下狱。时一问即承者例得减死,来俊臣逼协仁杰,令一
问承反。仁杰叹曰:“大周革命,万物唯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俊臣乃少宽之。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尚书必得减死。德寿意欲求少阶级,凭
尚书牵杨执柔,可乎?”仁杰曰:“若何牵之?”德寿曰:“尚书为春官时,执
柔任其司员外,引之可也。”仁杰曰:“皇天后土,遣仁杰行此事!”以头触柱,
流血被面,德寿惧而谢焉。既承反,所司但待日行刑,不复严备。仁杰求守者得
笔砚,拆被头帛书冤,置绵衣中,谓德寿曰:“时方热,请付家人去其绵。”德
寿不之察。仁杰子光远得书,持以告变。则天召见,览之而问俊臣。俊臣曰:
“仁档不免冠带,寝处甚安,何由伏罪?”则天使人视之,俊臣遽命仁杰巾带而
见使者。乃令德寿代仁杰作谢死表,附使者进之。则天召仁杰,谓曰:“承反何
也?”对曰:“向若不承反,已死于鞭笞矣。”“何为作谢死表?”曰“臣无此
表。”示之,乃知代署也。故得免死。贬彭泽令。武承嗣屡奏请诛之,则天曰:
“朕好生恶杀,志在恤刑。涣汗已行,不可更返。”
万岁通天年,契丹寇陷冀州,河北震动,征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独孤思
庄惧贼至,尽驱百姓入城,缮修守具。仁杰既至,悉放归农亩,谓曰:“贼犹在
远,何必如是。万一贼来,吾自当之,必不关百姓也。”贼闻之自退,百姓咸歌
诵之,相与立碑以纪恩惠。俄转幽州都督。
神功元年,入为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银青光禄大夫,兼纳言。
仁杰以百姓西戍疏勒等四镇,极为凋弊,乃上疏曰:
臣闻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疆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隔流沙,北横大漠,南
阻五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
国家尽兼之矣。此则今日之四境,已逾于夏、殷者也。诗人矜薄伐于太原,美化
行于江、汉,则是前代之远裔,而国家之域中。至前汉时,匈奴无岁不陷边,杀
掠吏人。后汉则西羌侵轶汉中,东寇三辅,入河东上党,几至洛阳。由此言之,
则陛下今日之士宇,过于汉朝远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以
争硗确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赋,获其土不可以耕织。苟求冠带远夷之称,
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皇、汉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皇之事业也。若使越荒外
以为限,竭资财以骋欲,非但不爱人力,亦所以失天心也。昔始皇穷兵极武,以
求广地,男子不得耕于野,女子不得蚕于室,长城之下,死者如乱麻,于是天下
溃叛。汉武追高、文之宿愤,藉四帝之储实,于是定朝鲜,讨西域,平南越,击
匈奴,府库空虚,盗贼蜂起,百姓嫁妻卖子,流离于道路者万计。末年觉悟,息
兵罢役,封丞相为富民侯,故能为天所祐也。昔人有言:“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
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近者国家频岁出师,所费滋广,西戍四镇,东戍安东,调发日加,百姓虚弊。
开守西域,事等石田,费用不支,有损无益,转输靡绝,杼轴殆空。越碛逾海,
分兵防守,行役既久,怨旷亦多。昔诗人云:“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岂不
怀归,畏此罪罟。念彼蒸人,涕零如雨。”此则前代怨思之辞也。上不是恤,则
政不行而邪气作;邪气作,则虫螟生而水旱起。若此,虽祷祀百神,不能调阴阳
矣。方今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以南,徵求不息。人不复业,则相率为
盗,本根一摇,忧患不浅。其所以然者,皆为远戍方外,以竭中国,争蛮貊不毛
之地,乖子养苍生之道也。
昔汉元纳贾捐之之谋而罢珠崖郡,宣帝用魏相之策而弃车师之田,岂不欲慕
尚虚名,盖惮劳人力也。近贞观年中,克平九姓,册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者,
盖以夷狄叛则伐之,降则抚之,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此则近日之
令典,经边之故事。窍见阿史那斛瑟罗,阴山贵种,代雄沙漠,若委之四镇,使
统诸蕃,封为可汗,遣御寇患,则国家有继绝之美,荒外无转输之役。如臣所见,
请捐四镇以肥中国,罢安东以实辽西,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则恒、代
之镇重,而边州之备实矣。况绥抚夷狄,盖防其越逸,无侵侮之患则可矣。何必
穷其窟穴,与蝼蚁计校长短哉!
且王者外宁必有内忧,盖为不勤修政故也。伏惟陛下弃之度外,无以绝域未
平为念。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蓄锐以待敌,待其自至,然后击之,此李牧所以制
匈奴也。当今所要者,莫若令边城警守备,远斥候,聚军实,蓄威武。以逸待劳,
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冠无所得。自然贼深入必有
颠踬之虑,浅入必无虏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不击而服矣。
仁杰又请废安东,复高氏为君长,停江南之转输,慰河北之劳弊,数年之后,
可以安人富国。事虽不行,识者是之。寻检校纳言,兼右肃政台御史大夫。
圣历初,突厥侵掠赵、定等州,命仁杰为河北道元帅,以便宜从事。突厥尽
杀所掠男女万余人,从五回道而去。仁杰总兵十万追之不及。便制仁杰河北道安
抚大使。时河朔人庶,多为突厥逼胁,贼退后惧诛,又多逃匿。仁杰上疏曰:
臣闻朝廷议者,以为契丹作梗,始明人之逆顺,或因迫胁,或有愿从,或受
伪官,或为招慰,或兼外贼,或是土人,迹虽不同,心则无别。诚以山东雄猛,
由来重气,一顾之势,至死不回。近缘军机,调发伤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
剔屋卖田,人不为售,内顾生计,四壁皆空。重以官典侵渔,因事而起,取其髓
脑,曾无心愧。修筑池城,缮造兵甲,州县役使,十倍军机。官司不矜,期之
必取,枷杖之下,痛切肌肤。事迫情危,不循礼义,愁苦之地,不乐其生。有利
则归,且图赊死,此乃君子之愧辱,小人之常行。人犹水也,壅之则为泉,疏之
则为川,通塞随流,岂有常性。昔董卓之乱,神器播迁,及卓被诛,部曲无赦,
事穷变起,毒害生人,京室丘墟,化为禾黍。此由恩不普洽,失在机先。臣一读
此书,未尝不废卷叹息。今以负罪之伍,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潜窜山泽。赦之
则出,不赦则狂,山东群盗,缘兹聚结。臣以边尘暂起,不足为忧,中土不安,
以此为事。臣闻持大国者不可以小道,理事广者不可以细分。人主恢弘,不拘常
法,罪之则众情恐惧,恕之则反侧自安。伏愿曲赦河北诸州,一无所问。自然人
神道畅,率土欢心,诸军凯旋,得无侵扰。
制从之。军还,授内史。
圣历三年,则天幸三阳宫,王公百僚咸经侍从,唯仁杰特赐宅一区,当时恩
宠无比。是岁六月,左玉钤卫大将军李楷固、右武威卫将军骆务整讨契丹余众,
擒之,献俘于含枢殿。则天大悦,特赐楷固姓武氏。楷固、务整,并契丹李尽忠
之别帅也。初,尽忠之作乱,楷固等屡率兵以陷官军,后兵败来降,有司断以极
法。仁杰议以为楷固等并有骁将之才,若恕其死,必能感恩效节。又奏请授其官
爵,委以专征。制并从之。及楷固等凯旋,则天召仁杰预宴,因举觞亲劝,归赏
于仁杰。授楷固左玉钤卫大将军,赐爵燕国公。
则天又将造大像,用功数百万,令天下僧尼每日人出一钱,以助成之。仁杰
上疏谏曰:
臣闻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群生迷谬,溺丧无归,欲令像教兼行,睹
相生善。非为塔庙必欲崇奢,岂令僧尼皆须檀施?得栰尚舍,而况其余。今之
伽蓝,制过宫阙,穷奢极壮,画缋尽工,宝珠殚于缀饰,环材竭于轮奂。工不使
鬼,止在役人,物不天来,终须地出,不损百姓,将何以求?生之有时,用之无
度,编户所奉,常若不充,痛切肌肤,不辞箠楚。游僧一说,矫陈祸福,翦发解
衣,仍惭其少。亦有离间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纳妻,谓无彼我。皆托佛法,诖
误生人。里陌动有经坊,闤阓亦立精舍。化诱倍急,切于官征;法事所须,严于
制敕。膏腴美业,倍取其多;水碾庄园,数亦非少。逃丁避罪,并集法门,无名
之僧,凡有几万,都下检括,已得数千。且一夫不耕,犹受其弊,浮食者众,又
劫人财。臣每思惟,实所悲痛。
往在江表,像法盛兴,梁武、简文,舍施无限。及其三淮沸浪,五岭腾烟。
列刹盈衢,无救危亡之祸;缁衣蔽路,岂有勤王之师!比年已来,风尘屡扰,水
旱不节,征役稍繁。家业先空,疮痍未复,此时兴役,力所未堪,伏惟圣朝,功
德无量,何必要营大像,而以劳费为名。虽敛僧钱,百未支一。尊容既广,不可
露居,覆以百层,尚忧未遍,自余廓庑,不得全无。又云不损国财,不伤百姓,
以此事主,可谓尽忠?臣今思惟,兼采众议,咸以为如来设教,以慈悲为主,下
济群品,应是本心,岂欲劳人,以存虚饰?当今有事,边境未宁,宜宽征镇之徭,
省不急之费。设令雇作,皆以利趋,既失田时,自然弃本。今不树稼,来岁必饥,
役在其中,难以取给。况无官助,义无得成,若费官财,又尽人力,一隅有难,
将何救之!
则天乃罢其役。是岁九月,病卒,则天为之举哀,废朝三日,赠文昌右相,
谥曰文惠。
仁杰常以举贤为意,其所引拔桓彦范、敬晖、窦怀贞、姚崇等,至公卿者数
十人。初,则天尝问仁杰曰:“朕要一好汉任使,有乎?”仁杰曰:“陛下作何
任使?”则天曰:“朕欲待以将相。”对曰:“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资历,则今之
宰臣李峤、苏味道亦足为文吏矣。岂非文士龌龊,思得奇才用之,以成天下之务
者乎?”则天悦曰:“此朕心也。”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
宰相才也。且久不遇,若用之,必尽节于国家矣。”则天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
又求贤。仁杰曰:“臣前言张柬之,犹未用也。”则天曰:“已迁之矣。”对曰:
“臣荐之为相,今为洛州司马,非用之也。”又迁为秋官侍郎,后竟召为相。柬
之果能兴复中宗,盖仁杰之推荐也。
仁杰尝为魏州刺史,人吏为立生祠。及去职,其子景晖为魏州司功参军,颇
贪暴,为人所恶,乃毁仁杰之祠。长子光嗣,圣历初为司府丞,则天令宰相各举
尚书郎一人,仁杰乃荐光嗣。拜地官员外郎,莅事称职,则天喜而言曰:“祁奚
内举,果得其人。”开元七年,自汴州刺史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坐赃贬歙州别
驾卒。
初,中宗在房陵,而吉顼、李昭德皆有匡复谠言,则天无复辟意。唯仁杰每
从容奏对,无不以子母恩情为言,则天亦渐省悟,竟召还中宗,复为储贰。初,
中宗自房陵还宫,则天匿之帐中,召仁杰以庐陵为言。仁杰慷慨敷奏,言发涕流,
遽出中宗谓仁杰曰:“还卿储君。”仁杰降阶泣贺,既已,奏曰:“太子还宫,
人无知者,物议安审是非?”则天以为然,乃复置中宗于龙门,具礼迎归,人情
感悦。仁杰前后匡复奏对,凡数万言,开元中,北海太守李邕撰为《梁公别传》,
备载其辞。中宗返正,追赠司空;睿宗追封梁国公。仁杰族曾孙兼谟。
兼谟,登进士第。祖郊、父迈,仕官皆微。兼谟元和末解褐襄阳推官,试校
书郎,言行刚正,使府知名。宪宗召为左拾遗,累上书言事,历尚书郎。长庆、
太和中,历郑州刺史,以治行称,入为给事中。开成初,度支左藏库妄破渍污缣
帛等赃罪,文宗以事在赦前不理。兼谟封还敕书,文宗召而谕之曰:“嘉卿举职,
然朕已赦其长官,典吏亦宜在宥。然事或不可,卿勿以封敕为艰。”迁御史中丞。
谢日,文宗顾谓之曰:“御史台朝廷纲纪,台纲正则朝廷理,朝廷正则天下理。
凡执法者,大抵以畏忌顾望为心,职业由兹不举。卿梁公之后,自有家法,岂复
为常常之心哉!”兼谟谢曰:“朝法或未得中,臣固悉心弹奏。”会江西观察使
吴士矩违额加给军士,破官钱数十万计。兼谟奏曰:“观察使守陛下土地,宣陛
下诏条,临戎赏军,州有定数。而士矩与夺由己,盈缩自专,不唯贻弊一方,必
致诸军援例。请下法司,正行朝典。”士矩坐贬蔡州别驾。兼谟寻转兵部侍郎。
明年,检校工部尚书、太原尹,充河东节度使。会昌中,累历方镇,卒。
王方庆,雍州咸阳人也,周少司空石泉公褒之曾孙也。其先自琅邪南度,居
于丹阳,为江左冠族。褒北徙入关,始家咸阳焉。祖軿,隋卫尉丞。伯父弘让,
有美名,贞观中为中书舍人。父弘直,为汉王元昌友,畋猎无度,乃上书切谏,
其略曰:“夫宗子维城之托者,所以固邦家之业也。大王功无任城战克之效,行
无河间乐善之誉,爵高五等,邑富千室,当思答极施之洪慈,保无疆之永祚。其
为计者,在乎修德,冠屦《诗》《礼》,畋猎史传。览古人成败之所由,鉴既往
存亡之异迹,覆前戒后,居安虑危。奈何列骑齐驱,交横垄亩,野有游客,巷无
居人。贻众庶之忧,逞一情之乐,从禽不息,实用寒心。”元昌览书而遽止。渐
见疏斥,转荆王友。龙朔中卒。
方庆年十六,起家越王府参军。尝就记室任希古受《史记》、《汉书》。希
古迁为太子舍人,方庆随之卒业。永淳中,累迁太仆少卿。则天临朝,拜广州都
督。广州地际南海,每岁有昆仑乘舶以珍物与中国交市。旧都督路元睿冒求其货,
昆仑怀刃杀之。方庆在任数载,秋毫不犯。又管内诸州首领,旧多贪纵,百姓有
诣府称冤者,府官以先受首领参饷,未尝鞫问。方庆乃集止府僚,绝其交往,首
领纵暴者悉绳之,由是境内清肃。当时议者以为有唐以来,治广州者无出方庆之
右。有制褒之曰:“朕以卿历职著称,故授此官,既美化远闻,实副朝寄。令赐
卿杂采六十段,并瑞锦等物,以彰善政也。”
证圣元年,召拜洛州长史,寻加银青光禄大夫,封石泉县男。万岁登封元年,
转并州长史,封琅邪县男。未行,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俄转凤阁侍
郎,依旧知政事。
神功元年七月,清边道大总管建安王攸宜破契丹凯还,欲以是月诣阙献俘。
内史王及善以为将军入城,例有军乐,既今上孝明高皇帝忌月,请备而不奏。方
庆奏曰:“臣按礼经,但有忌日,而无忌月。晋穆帝纳后,用九月九日,是康帝
忌月,于时持疑不定。下太常,礼官荀讷议称:‘礼只有忌日,无忌月。若有忌
月,即有忌时、忌岁,益无理据。’当时从讷所议。军乐是军容,与常不等,臣
谓振作于事无嫌。”则天从之。则天尝幸万安山玉泉寺,以山迳危悬,欲御腰舆
而上。方庆谏曰:“昔汉元帝尝祭庙,出便门,御楼船,光禄勋张猛奏曰:‘乘
船危,就桥安。’元帝乃从桥,即前代旧事。今山径危险,石路曲狭,上瞻骇目,
下视寒心,比于楼船,安危不等。陛下蒸人父母,奈何践此畏涂?伏望停舆驻跸。”
则天纳其言而止。是岁,改封石泉子。
时有制,每月一日于明堂行告朔之礼。司礼博士辟闾仁谞奏议,其略曰:
“经史正文,无天子每月告朔之事,唯《礼记玉藻》云:‘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
其每月告朔者,诸侯之礼也。臣谨按《礼论》及《三礼义宗》、《江都集礼》、
《贞观礼》、《显庆礼》及《祠令》,无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若以为无明堂故无
告朔之礼,有明堂即合告朔,则周、秦有明堂而无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臣等参求,
既无其礼,不可习非,以天子之尊而用诸侯之礼。”方庆又奏议,其略曰:“明
堂,天子布政之宫也。谨按《谷梁传》云:‘闰者,附月之余日,天子不以告朔。’
‘非礼也。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于是乎在矣。不告闰朔,
弃时政也。’臣据此文,则天子闰月亦告朔矣。宁有他月而废其礼乎?先儒旧说,
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矣。大享不问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
四时迎气,四入也;巡狩之年,一入也。今礼官议唯岁首一入耳,与先儒既异,
在臣不敢同。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为《礼论》,虽加编次,事则阙如。梁代
崔灵恩撰《三礼义宗》,但捃摭前儒,因循故事而已。隋炀帝命学士撰《江都集
礼》,只抄撮旧礼,更无异文。《贞观》、《显庆礼》及《祠令》不言告朔者,
盖为历代不传,所以其文乃阙。各有缘由,不足依据。今礼官引为明证,在臣诚
实有疑。”则天又令春官广集众儒,取方庆、仁谞所奏议,以定得失。时成均博
士吴扬善、太学博士郭山惲等奏:“按《周礼》及《三传》,皆有天子告朔之礼,
秦灭《诗》、《书》,由是告朔礼废。望依方庆议。”有制从之。
则天以方庆家多书籍,尝访求右军遗迹。方庆奏曰:“臣十代从伯祖羲之书,
先有四十余纸,贞观十二年,太宗购求,先臣并已进之。唯有一卷见今在。又进
臣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珣、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
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褒,并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二十八人书,共
十卷。”则天御武成殿示群臣,仍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以叙其事,复
赐方庆,当时甚以为荣。
方庆又举:“令杖‘期丧、大功未葬,不预朝贺;未终丧,不预宴会。’比
来朝官不遵礼法,身有哀容,陪预朝会,手舞足蹈,公违宪章,名教既亏,实玷
皇化。伏望申明令式,更禁断。”从之。方庆渐以老疾,乞从闲逸,乃授麟台监
修国史。及中宗立为东宫,方庆兼检校太子左庶子。
圣历二年一日,则天欲季冬讲武,有司稽缓,延入孟春。方庆上疏曰:“谨
按《礼记月令》:‘孟冬之月,天子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此乃三时务农,
一时讲武,以习射御,角校才力,盖王者常事,安不忘危之道也。‘孟春之月,
不可以称兵。’兵者,甲胄干戈之总名。兵金性,克木,春盛德在木,而举金以
害盛德,逆生气。‘孟春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蔡邕《
月令章句》云:‘太阴新休,少阳尚微,而行冬令以导水气,故水潦至而败生物
也。雪霜大挚,折阳者也。太阴干时,雨雪而霜,故大伤首种。首种,谓宿麦也,
麦以秋种,故谓之首种。入,收也,春为沍寒所伤,故至夏麦不成长也。’今孟
春讲武,是行冬令,以阴政犯阳气,害发生之德。臣恐水潦败物,霜雪损稼,夏
麦不登,无所收入也。伏望天恩不违时令,至孟冬教习,以顺天道。”手制答曰:
“比为久属太平,多历年载,人皆废战,并悉学文。今者用整兵威,故令教习。
卿以春行冬令,则水潦为败,举金伤木,则便害发生。循览所陈,深合典礼,若
违此请,乃月令虚行。伫启直言,用依来表。”是岁,正授太子左庶子,封石泉
公,余并如故,俸料同职事三品,兼侍皇太子读书。方庆又上言:“谨按史籍所
载,人臣与人主言及上表,未有称皇太子名者。当为太子皇储,其名尊重,不敢
指斥,所以不言。晋尚书仆射山涛启事,称皇太子而不言名。涛中朝名士,必详
典故,其不称名,应有凭准。朝官尚犹如此,宫臣归则不疑。今东宫殿及门名,
皆有触犯,临事论启,回避甚难。孝敬皇帝为太子时,改弘教门为崇教门;沛王
为皇太子,改崇贤馆为崇文馆。皆避名讳,以遵典礼。此即成例,足为轨模。伏
望天恩因循旧式,付司改换。”制从之。
长安二年五月卒,赠衮州都督,谥曰贞。中宗即位,以宫僚之旧,追赠吏部
尚书。方庆博学好著述,所撰杂书凡二百余卷。尤精《三礼》,好事者多询访之。
每所酬答,咸有典据,故时人编次,名曰《礼杂答问》。聚书甚多,不减秘阁,
至于图画,亦多异本。诸子莫能守其业,卒后寻亦散亡。长子光辅,开元中官至
潞州刺史。少子晙,工书知名,尤善琴棋,而性多严整,官至殿中侍御史。
姚璹,字令璋,散骑常侍思廉之孙也。少孤,抚弟妹以友爱称。博涉经史,
有才辩。永徽中明经擢第。累补太子宫门郎。与司议郎孟利贞等奉令撰《瑶山玉
彩》书,书成,迁秘书郎。调露中,累迁至中书舍人,封吴兴县男。则天临朝,
迁夏官侍郎。坐从父弟敬节同徐敬业之乱,贬桂州都督府长史。时则天雅好符瑞,
璹至岭南,访诸山川草树,其名号有“武”字者,皆以为上膺国姓,列奏其事。
则天大悦,召拜天官侍郎。善于选补,时人称之。
长寿二年,迁文昌左丞、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自永徽以后,左、右史虽得对
仗承旨,仗下后谋议,皆不预闻。璹以为帝王谟训,不可暂无纪述,若不宣自宰
相,史官无从得书。乃表请仗下所言军国政要,宰相一人专知撰录,号为时政记,
每月封送史馆。宰相之撰时政记,自璹始也。是岁九月,坐事转司宾少卿,罢知
政事。延载初,擢拜纳言。有司以璹从父弟犯法,奏言不合更为侍臣。璹上言:
“昔王敦称兵犯顺,王导仍典枢机;嵇康戮于晋朝,嵇绍忠于晋室。窃惟前古,
尚不为疑;今奉圣恩,岂由臣下。必以体例有乖,伏请甘从屏退。”则天曰:
“此乃我意,卿复何言!但当尽忠,无听浮说。”
时武三思率蕃夷酋长,请造天枢于端门外,刻字纪功,以颂周德,璹为督作
使。证圣初,璹加秋官尚书、同平章事。是岁,明堂灾,则天欲责躬避正殿,璹
奏曰:“此实人火,非曰天灾。至如成周宣榭,卜代愈隆;汉武建章,盛德弥永。
臣又见《弥勒下生经》云,当弥勒成佛之时,七宝台须臾散坏。睹此无常之相,
便成正觉之因。故知圣人之道,随缘示化,方便之利,博济良多。可使由之,义
存于此。况今明堂,乃是布政之所,非宗庙之地,陛下若避正殿,于礼未为得也。”
左拾遗刘承庆廷奏云:“明堂宗祀之所,今既被焚,陛下宜辍朝思过。”璹又持
前议以争之,则天乃依璹奏。先令璹监造天枢,至是以功当赐爵一等。璹表请回
赠父一官,乃追赠其父豫州司户参军处平为博州刺史。天后将封嵩岳,命璹总知
撰仪注,并充封禅副使。及重造明堂,又令璹充使督作,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
时有大石国使请献狮子,璹上疏谏曰:“狮子猛兽,唯止食肉,远从碎叶,
以至神都,肉既难得,检为劳费。陛下以百姓为心,虑一物有失,鹰犬不蓄,渔
猎总停。运不杀以阐大慈,垂好生以敷至德,凡在翾飞蠢动,莫不感荷仁恩。岂
容自菲薄于身,而厚资给于兽,求之至理,必不然乎。”疏奏,遽停来使。又九
鼎初成,制令黄金千两涂之。璹进谏曰:“夫鼎者神器,贵在质朴自然,无假别
为浮饰。臣观其状,先有五彩辉焕,错杂其间,岂待金色,方为炫耀?”则天又
从之。
寻属契丹犯塞,命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璹为副使以备之。及还,
坐事,神功初左授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蜀中官吏多贪暴,璹屡有发擿,奸无所
容。则天嘉之,降玺书劳之曰:“夫严霜之下,识贞松之擅奇,疾风之前,知劲
草之为贵。物既有此,人亦宜哉。卿早荷朝恩,委任斯重。居中作相,弘益已多,
防边训兵,心力俱尽。岁寒无改,终始不渝。乃眷蜀中,氓俗殷杂,久缺良守,
弊于侵渔,政以贿成,人无措足。是用命卿出镇,寄兹存养。果能揽辔澄清,下
车整肃。吏不敢犯,奸无所容,前后纠擿,盖非一绪。贪残之伍,屏迹于列城;
剽夺之俦,遁形于外境。讵劳期月,康此黎元,言念德声,良深嘉尚。宜布琅邪
之化,当以豫州为法。”则天又尝谓侍臣曰:“凡为长官,能清自身者甚易,清
得僚吏者甚难。至于姚璹,可谓兼之矣。”
时新都丞朱待辟坐赃至死,逮捕系狱。待辟素善沙门理中,阴结诸不逞,因
待辟以杀璹为名,拟据巴蜀为乱。人密表告之者,制令璹按其狱。璹深持之,事
涉疑似引而诛死者,仅以千数。则天又令洛州长史宋元爽、御史中丞霍献可等重
加详覆,亦无所发明。逮系狱数百人,不胜酷毒,递相附会,以就反状。因此籍
没者复五十余家,其余称知反配流者亦十八九,道路冤之。监察御史袁恕己劾奏
其事。则天初令璹与恕己对定,又寻令罢推。俄拜地官尚书。岁余,转冬官尚书,
仍西京留守。长安中,累表乞骸骨,制听致仕,进爵为伯。遇官名复旧,为工部
尚书。神龙元年卒,遗令薄葬,赠越州都督,谥曰成。
弟珽,少好学,以勤苦自立。举明经,累除定、汴、沧、虢、豳等五州刺史,
加银青光禄大夫,转秦州刺史。以善政有闻,玺书褒美,赐绢百匹。神龙元年,
累封宣城郡公,三迁太子詹事,仍兼左庶子。时节愍太子举事不法,班前后上书
进谏。今载四事:
其一曰:臣闻贾谊曰:“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使与太子居处
出入。故太子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
不能无正;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无不正。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
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箴,大夫进谋,
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臣又闻之,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善言古者,所以验于今。伏惟殿下睿德洪
深,天姿聪敏,近代成败,前古安危,莫不悬鉴在心,动合典礼。臣以庸朽,滥
居辅弼,虚备耳目,叨预股肱,辄荐尘露,庶裨山海。伏以内置作坊,工巧得入
宫闱之内、禁卫之所,或言语内出,或事状外通,小人无知,不识轻重,因为诈
伪,有玷徽猷。臣望并付所司,以停宫内造作。如或要须役造,犹望宫外安置,
庶得工匠不于宫禁出入。
其二曰:臣闻汉文帝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齐高帝栏槛用铜者,皆易以铁。
经侯带玉具剑环珮以过魏,太子不视,经侯曰:“魏国亦有宝乎?”太子曰:
“主信臣忠,魏之宝也。”经侯委剑珮而去。太子使追还之,谓曰:“珠玉珍玩,
寒不可衣,饥不可食,无遗我贼。”经侯杜门不出。臣观圣贤经籍,务以简素为
贵;皇王政化,皆以菲薄为德。伏惟殿下留心恭俭,靡尚浮奢。臣愚犹望损之又
损之,居简以行简,减省造作,节量用度。
其三曰:臣闻银牖铜楼,宫闱严秘,门閤来往,皆有簿历。殿下时有所须,
唯门司宣令,或恐奸伪之辈,因此妄为增减,脱有文状舛错,事理便即差违。且
近日吕升之便乃代署宣敕,伏赖殿下睿敏,当即觉其奸伪,自余臣下庸浅,岂能
深辨真虚?望墨令及覆事行下,并用内印印画署之后,冀得免有诈假,乃是长久
规模。臣又闻之,忠臣事君,有犯而无隐;明主驭下,纳谏以进德。故《书》云:
“有言逆于志,必求诸道;有言顺于心,必求诸非道。”伏惟殿下仁明昭著,圣
敬日跻,探幽洞微,穷神索隐。事之善恶,毫厘靡差;理有危疑,锱铢无爽。臣
以庸谬,叨侍春闱,职居献替,岂敢缄默!
其四曰:臣闻圣人不专其德,贤智必有所师。故曰:与善人言,如入芝兰之
室,久自芬芳;与不善人言,如火销膏,不觉而尽。今司经见无学士,供奉未有
侍读,伏望时因视膳,奏请置人。所冀讲席谈筵,务尽忠规之道;披文擿句,
方资审谕之勤。臣又闻臣之事主,必尽乃诚;君之进贤,务求忠谠。伏惟殿下养
德储闱,以端静为务;恭膺守器,以学业为先。经所以立行修身,史所以谙识成
败。雅诰既习,忠孝乃成,传记方通,安危斯辨。知父子君臣之道,识古今鉴戒
之规,经史为先,斯乃急务。至于工巧造作,僚吏直司,实为末事,无足劳虑。
臣以庸浅,献替是司,臣而不言,负谴圣日,言而获罪,是所甘心。伏愿留意经
书,简略细事,一蒙采纳,万殒无辞。乞降储明,俯矜狂瞽。
疏奏,太子虽称善,竟不悛革。太子败,诏遣索其宫中,得班谏书,中宗嘉
其切直。时宫臣皆贬黜,唯班擢拜右散骑常侍。岁余,迁秘书监。
睿宗即位,累授户部尚书,转太子宾客。先天二年,加金紫光禄大夫,复拜
户部尚书。班与兄弟璹,数年间俱为定州刺史、户部尚书,时人荣之。开元二年
卒,年七十四。班尝以其曾祖察所撰《汉书训纂》,多为后之注《汉书》者隐没
名氏,将为己说;班乃撰《汉书绍训》四十卷,以发明旧义,行于代。
史臣曰: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致庐陵复位,唐祚中兴,诤
由狄公,一人以蔽。或曰:许之太甚。答曰:当革命之时,朋邪甚众,非推诚竭
力,致身忘家者,孰能与于此乎!仁杰流死不避,骨鲠有彰,虽逢好杀无辜,能
使终畏大义。竟存天下,岂不然乎!王方庆干城南海,羽冀东宫,台阁枢机,无
不功济,所谓君子不器者也。苟非文学,斯焉取斯。璹成都布政,始卒不侔;相
国上章,或否或中。且焚明堂而避正殿,固诤何多;黜唐颂而立天枢,一言非措。
矧乃妄求符瑞,已失忠贞;精择楚茅,难裨过咎。不常其德,罔畏承羞。班规谏
有才,牧守多善,储幄之任,可谓得人。
赞曰:犯颜忤旨,返政扶危。是人杂事,狄能有之。终替武氏,克复唐基。
功之莫大,人无以师。方庆之才,周旋特立。璹也无常,珽能操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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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及善 杜景俭 朱敬则 杨再思 李怀远(子景伯 景伯子彭年附)
豆卢钦望(张光辅 史务滋 崔元综 周允元附)

王及善,洺州邯郸人也。父君愕。隋大业末,并州人王君廓掠邯郸,君愕往
说君廓曰:“方今万乘失御,英雄竞起,诚宜抚纳遗氓,保全形胜,按甲以观时
变,拥众而归真主,此富贵可图也。今足下居无尺土之地,守无兼旬之粮,恣行
残忍,所过攘敚,窃为足下寒心矣。”君廓曰:“计将安出?”君愕为陈井陉
之险,可先往据之。君廓从其言,乃屯井陉山。岁余,会义师入定关中,乃与君
廓率所部万余人来降,拜大将军。频以战功封新兴县公,累迁左武卫将军。从太
宗征辽东,兼领左屯营兵马。与高丽战于驻跸山,君愕先锋陷阵,力战而死。太
宗深痛悼之,赠左卫大将军、幽州都督、邢国公,赐东园秘器,陪葬昭陵。
及善年十四,以父死王事,授朝散大夫,袭爵邢国公。高宗时,累迁左奉裕
率。孝敬之居春宫,因宴集命宫官掷倒,次至及善,辞曰:“殿下自有乐官,臣
止当守职,此非臣任也。臣将奉令,恐非殿下羽翼之备。”太子谢而遣之。高宗
闻而特加赏慰,赐绢百匹。寻除右千牛卫将军,高宗谓曰:“朕以卿忠谨,故与
卿三品要职。他人非搜辟不得至朕所,卿佩大横刀在朕侧,知此官贵否?”俄以
病免,寻起为卫尉卿。
垂拱中,历司属卿。时山东饥,及善为巡抚赈给使。寻拜春官尚书、秦州都
督,转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以老病请乞致仕,加授光禄大夫。后契丹作乱,山东
不安,起授滑州刺史。则天谓曰:“边贼反叛,卿虽疾病,可将妻子日行三十里,
缓步至彼,与朕卧理此州,以断河路也。”因问朝廷得失,及善备陈理乱之宜十
馀道,则天曰:“彼末事也,此为本也,卿不可行。”乃留拜内史。
时御史中丞来俊臣常以飞祸陷良善,自侯王将相被其罗织受戮者不可胜计。
后俊臣坐事系狱,有司断以极刑,则天欲赦之。及善执奏曰:“俊臣凶狡不轨,
所信任者皆屠贩小人,所诛戮者多名德君子。臣愚以为若不剿绝元恶,恐摇动朝
廷,祸从此始。”则天纳之。俄而则天将追庐陵王立为太子,及善赞成其计。及
太子立,又请太子外朝以慰人心,则天从之。
及善虽无学术,在官每以清正见知,临事难夺,有大臣之节。时张易之兄弟
恃宠,每内宴,皆无人臣之礼。及善数奏抑之,则天不悦,谓及善曰:“卿既高
年,不宜更侍游?,但检校閤中可也。”及善因病请假月馀,则天都不问之,
及善叹曰:“岂有中书令而天子得一日不见乎?事可知矣。”乃上疏乞骸骨,三
上不许。圣历二年,拜文昌左相,旬日而薨,年八十二。废朝三日,赠益州大都
督,谥曰贞,陪葬乾陵。
杜景俭,冀州武邑人也。少举明经,累除殿中侍御史。出为益州录事参军。
时隆州司马房嗣业除益州司马,除书未到,即欲视事,又鞭笞僚吏,将以示威,
景俭谓曰:“公虽受命为此州司马,而州司未受命也。何藉数日之禄,而不待九
重之旨,即欲视事,不亦急耶?”嗣业益怒。景俭又曰:“公今持咫尺之制,真
伪未知,即欲揽一州之权,谁敢相保?扬州之祸,非此类耶。”乃叱左右各令罢
散,嗣业惭赧而止。俄有制除嗣业荆州司马,竟不如志,人吏为之语曰:“录事
意,与天通,益州司马折威风。”景俭由是稍知名。入为司宾主簿,转司刑丞。
天授中,与徐有功、来俊臣、侯思止专理制狱,时人称云:“遇徐、杜者必
生,遇来、侯者必死。”累迁洛州司马。寻转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则
天尝以季秋内出梨花一枝示宰臣曰:“是何祥也?”诸宰臣曰:“陛下德及草木,
故能秋木再花,虽周文德及行苇,无以过也。”景俭独曰:“谨按《洪范五行传》:
‘阴阳不相夺伦,渎之即为灾。’又《春秋》云:‘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
无凄风,秋无苦雨。’今已秋矣,草木黄落,而忽生此花,渎阴阳也。臣虑陛下
布教施令,有亏礼典。又臣等忝为宰臣,助天理物,理而不和,臣之罪也。”于
是再拜谢罪,则天曰:“卿真宰相也!”
延载初,为凤阁侍郎周允元奏景俭党于李昭德,左迁溱州刺史。后累除司刑
卿。圣历二年,复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契丹入寇,河北诸州多陷
贼中。及事定,河内王武懿宗将尽论其罪。景俭以为皆是驱逼,非其本心,请悉
原之。则天竟从景俭议。岁余,转秋官尚书。坐漏泄禁中语,左授司刑少卿,出
为并州长史。道病卒,赠相州刺史。
子澄,颇以文藻著名,官至巩县尉。
朱敬则,字少连,毫州永城人也。代以孝义称,自周至唐,三代旌表,门标
六阙,州党美之。敬则倜傥重节义,早以辞学知名。与三从兄同居,财产无异。
又与左史江融、左仆射魏元忠特相友善。咸亨中,高宗闻而召见,与语甚奇之,
将加擢用,为中书舍人李敬玄所毁,乃授洹水尉。
长寿中,累除右补阙。敬则以则天初临朝称制,天下颇多流言异议,至是既
渐宁晏,宜绝告密罗织之徒,上疏曰:
臣闻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门,张公室,弃无用
之费,损不急之官,惜日爱功,疾耕急战,人繁国富,乃屠诸侯。此救弊之术也。
故曰:刻薄可施于进趋,变诈可陈于攻战。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况锋镝已销,
石城又毁,谅可易之以宽泰,润之以淳和,八风之乐以柔之,三代之礼以导之。
秦既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
陆贾、叔孙通之事汉王也,当荥阳、成皋之间,粮馈已穷,智勇俱困,不敢
开一说,效一奇,唯进豪猾之材,荐贪暴之客。及区宇适平,干戈向戢,金鼓之
声未歇,伤痍之痛尚闻,二子顾眄,绰有余熊,乃陈《诗》、《书》,说《礼》、
《乐》,开王道,谋帝图。高皇帝忿然曰:“吾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书》
乎!”对曰:“马上得之,可马上理之乎?”高皇默然。于是陆贾著《新语》,
叔孙通定礼仪,始知天子之尊,此知变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用,置《诗》、
《书》而不顾,重攻战之吏,尊首级之材,复道争功,张良已知其变,拔剑击
柱,吾属不得无谋。即晷漏难逾,何十二帝乎?亡秦之续,何二百年乎?故曰:
仁义者,圣人之蘧庐;礼经者,先王之陈迹。然则祝祠向毕,刍狗须投;淳精
已流,糟粕可弃。仁义尚舍,况轻此者乎?
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构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
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开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尽露。
神道助直,无罪不除;人心保能,无妖不戮。以兹妙算,穷造化之幽深;用此神
谋,入天人之秘术。故能计不下席,听不出闱,苍生晏然,紫宸易主。大哉伟哉,
无得而称也!岂比造攻鸣条,大战牧野,血变草木,头折不周,可同年而语乎?
然而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拯溺不规行,疗饥非鼎食。即向时之妙策,乃当
今之刍狗也。伏愿览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宜,审糟粕之可遗,觉蘧庐之须
毁。见机而作,岂劳终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愿改法制,立
章程,下恬愉之辞,流旷荡之泽,去萋菲之牙角,顿奸险之锋芒,窒罗织之源,
扫朋党之迹,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岂不乐哉!
则天甚善之。
长安三年,累迁正谏大夫,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御史大夫魏元忠、凤阁
舍人张说为张易之兄弟所诬构,将陷重辟,诸宰相无敢言者,敬则独抗疏申理曰:
“元忠、张说素称忠正,而所坐无名。若令得罪,岂不失天下之望也?”乃得减
死。四年,以老疾请罢知政事,许之,累转冬官侍郎,仍依旧兼修国史。张易之、
昌宗尝命画工图写武三思及纳言李峤、凤阁侍郎苏味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麟台
少监王绍宗等十八人形像,号为《高士图》,每引敬则预其事,固辞不就,其高
洁守正如此。
神龙元年,出为郑州刺史,寻以老致仕。二年,侍御史冉祖雍素与敬则不协,
乃诬奏云与王同皎亲善,贬授庐州刺史。经数月,洎代到,还乡里,无淮南一物,
唯有所乘马一匹,诸子侄步从而归。敬则重然诺,善与人交,每拯人急难,不求
其报。又尝与三从兄同居四十余年,财产无异。雅有知人之鉴,凡在品论者,后
皆如其言。景龙三年五月,卒于家,年七十五。
敬则尝采魏、晋已来君臣成败之事,著《十代兴亡论》。又以前代文士论废
五等者,以秦为失,事未折衷,乃著《五等论》曰:
昔秦废五等,崔实、仲长统、王朗、曹冏等皆以为秦之失,予窃异之,试通
其志云。
盖明王之理天下也,先之以博爱,本之以仁义,张四维,尊五美,悬礼乐于
庭宇,置轨范于中衢。然后决玄波使横流,扬薰风以高扇,流恺悌之甘泽,浸旷
荡之膏腴,正理革其淫邪,淳风柔其骨髓。使天下之人,心醉而神足。其于忠义
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其于进趋也,若章程之在目。礼经所及,等日月之难逾;
声教所行,虽风雨之不辍。圣人知俗之渐化也,王道之已行也,于是体国经野,
庸功勋亲。分山裂河,设磐石之固,内守外御,有维城之基。连络遍于域中,胶
葛尽于封内。虽道昏时丧,泽竭政塞,郑伯逐王,申侯弑主,鲁不供物,宋不成
周,吴徵伯牢,楚问九鼎,小白之一匡天下,重耳之一战诸侯,无君之迹显然,
篡夺之谋中寝者,直以周礼尚存,简书不陨。故曰:“不敢失坠,天威在颜。”
自春秋之后,礼义渐颓,风俗尘昏,愧耻心尽,疾走先得者为上,夺攘投会
者为能。加以八世专齐,三家分晋,子贡之乱五国,苏秦之斗七雄,苛刻繁兴,
经籍道息,莫不长诈术,贵攻战,万姓皆戴爪牙,无人不属觜距。所以商鞅欺故
友,李斯囚旧交,孙膑丧足于庞涓,张仪得志于陈轸。一旅之众,便欲称王;再
战之雄,争来奉帝。先王会盟之礼,昔时樽俎之容,三代玄风,扫地至尽。况始
皇削平区宇,殊非至公,李斯之作股肱,罕循大道,人无见德,唯虐是闻。当此
时也,主猜于上,人骇于下,父不能保之于子,君不能得之于臣。欲使始皇分土
奸雄,建侯薄俗,若喻晋、郑之可依,便借贼兵而资盗粮,寄龙鱼而助风雨,不
可行也。是以秦鉴周德之绵深,惧己图之不远,罢侯置守,高下在心,天下制在
一人,百姓不闻二主。直是不得行其世封,非薄功臣而贱骨肉也。
高皇帝揭日月之明,怀天地之量,算财不足以分赏,论地不足以受封。邑皆
百城,土有千里,人殷国富,地广兵强。五十年间,七国同反,贾谊忧失其国,
晁错请削其地。若言由大而反也,不若召陵之师、践土之众也;若言有材而起也,
刘濞非王霸之材,田禄无先、管之略也。是齐、晋以逆礼为惭,吴、楚以犯上非
愧,衅由教起,其所由来远矣。自此之后,杂霸又衰,中兴不能改物创图,黄初
不能深谋远虑。缅观汉、魏之际,寻其经纬之初,未有积德重光,泽及万物。
观其教,偷薄于秦风;察其人,豺狼于汉日。故魏太祖曰:“若使无孤,天下几
人称帝,几人称王!”明窃号议者,触目皆是。欲以此时开四赐之祚,垂万代之
封,必有通车三川以窥周室,介马汾、湿而逐翼侯。而王司徒屡请于当时,曹元
首又勤于宗室,皆不知时也。
当时贤者是之。
敬则知政事时,每以用人为先。桂州蛮叛,荐裴怀古;凤阁舍人缺,荐魏知
古;右史缺,荐张思敬。则天以为知人。
睿宗即位,尝谓侍臣曰:“神龙已来,李多祚、王同皎并复旧官,韦月将、
燕钦融咸有褒赠,不知更有何人,尚抱冤抑?”吏部尚书刘幽求对曰:“故郑州
刺史朱敬则,往在则天朝任正谏大夫、知政事,忠贞义烈,为天下所推。神龙时,
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诬构,左授庐州刺史。长安年中,尝谓臣云:‘相王必膺期
受命,当须尽节事之。’及韦氏篡逆干纪,臣遂见危赴难,翼戴兴历,虽则天诱
其事,亦是敬则先启之心。今陛下龙兴宝位,凶党就戮,敬则尚衔冤泉壤,未蒙
昭雪。况复事符先觉,诚即可嘉。”睿宗然之,赠敬则秘书监,谥曰元。
杨再思,郑州原武人也。少举明经,授玄武尉。充使诣京师,止于客舍。会
盗窃其囊装,再思邂逅遇之,盗者伏罪,再思谓曰:“足下当苦贫匮,至此无行。
速去勿作声,恐为他人所擒。幸留公文,余财尽以相遗。”盗者斋去,再思初不
言其事,假贷以归。累迁天官员外郎,历左右肃政台御史大夫。延载初,守鸾台
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证圣初,转凤阁侍郎,依前同平章事,兼太子右庶子。
寻迁内史,自弘农县男累封至郑国公。
再思自历事三主,知政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为人巧佞邪媚,能得人主微
旨,主意所不欲,必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必因而誉之。然恭慎畏忌,未尝忤物。
或谓再思曰:“公名高位重,何为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艰难,直者受祸。
苟不如此,何以全其身哉!”长安末,昌宗既为法司所鞫,司刑少卿桓彦范断解
其职。昌宗俄又抗表称冤,则天意将申理昌宗,廷问宰臣曰:“昌宗于国有功否?”
再思对曰:“昌宗往因合练神丹,圣躬服之有效,此实莫大之功。”则天甚悦,
昌宗竟以复职。时人贵彦范而贱再思也。时左补阙戴令言作《两脚野狐赋》以讥
刺之,再思闻之甚怒,出令言为长社令,朝士尤加嗤笑。再思为御史大夫时,张
易之兄司礼少卿同休尝奏请公卿大臣宴于司礼寺,预其会者皆尽醉极欢。同休戏
曰:“杨内史面似高丽。”再思欣然,请剪纸自贴于巾,却披紫袍,为高丽舞,
萦头舒手,举动合节,满座嗤笑。又易之弟昌宗以姿貌见宠幸,再思又谀之曰:
“人言六郎面似莲花;再思以为莲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莲花也。”其倾巧取媚也
如此。
长安四年,以本官检校京兆府长史,又迁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中宗即位,
拜户部尚书,兼中书令,转侍中,以宫僚封郑国公,赐实封三百户。又为册顺天
皇后使,赐物五百段,鞍马称是。时武三思将诬杀王同皎,再思与吏部尚书李峤、
刑部尚书韦巨源并受制考按其狱,竟不能发明其枉,致同皎至死,众冤之。再思
俄复为中书令、吏部尚书。景龙三年,迁尚书右仆射,加光禄大夫。其年薨,赠
特进、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谥曰恭。子植、植子献,并为司勋员外郎。再思
弟季昭为考功郎中,温玉为户部侍郎。
李怀远,邢州柏仁人也。早孤贫好学,善属文。有宗人欲以高荫相假者,怀
远竟拒之,退而叹曰:“因人之势,高士不为;假荫求官,岂吾本志?”未几,
应四科举擢第,累除司礼少卿。出为邢州刺史,以其本乡,固辞不就,改授冀州
刺史。俄历扬、益等州大都督府长史,未行,又授同州刺史。在职以清简称。入
为太子左庶子,兼太子宾客,历迁右散骑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迁鸾台侍郎,
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岁余,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秋官尚书,兼检校太子左庶子,
赐爵平乡县男。长安四年,以老辞职,听解秋官尚书,正除太子左庶子,寻授太
子宾客。神龙初,除左散骑常侍、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加金紫光禄大夫,
进封赵郡公,特赐实封三百户。俄以疾请致仕,许之。中宗将幸京师,又令以本
官知东都留守。
怀远虽久居荣位,而弥尚简率,园林宅室,无所改作。常乘款段马,左仆射
豆卢钦望谓曰:“公荣贵如此,何不买骏马乘之?”答曰:“此马幸免惊蹶,无
假别求。”闻者莫不叹美。神龙二年八月卒,中宗特赐锦被以充敛,辍朝一日,
亲为文以祭之,赠侍中,谥曰成。子景伯。
景伯,景龙中为给事中,又迁谏议大夫。中宗尝宴侍臣及朝集使,酒酣,令
各为《回波辞》。众皆为诌佞之辞,及自要荣位。次至景伯,曰:“回波尔时酒
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中宗不悦,中书令萧至忠
称之曰:“此真谏官也。”景云中,累迁右散骑常侍,寻以老疾致仕。开元中卒。
子彭年。彭年有吏才,工于剖析,当时称之。开元中,历考功员外郎、知举,又
迁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侍郎。天宝初,又为吏部侍郎,与右相李林甫善。慕
山东著姓为婚姻,引就清列,以大其门。典铨管七年,后以赃污为御史中丞宋浑
所劾,长流领南临贺郡。累月,浑及第恕又以赃下狱,诏浑流岭南高要郡,恕流
南康郡。天宝十二载,起彭年为济阴太守,又迁冯翊太守,入为中书舍人、给事
中、吏部侍郎。十五载,玄宗幸蜀,贼陷西京。彭年没于贼,胁授伪官,忧愤忽
忽不得志,与韦斌相次而卒。及克复两京,优制赠彭年为礼部尚书。
豆卢钦望,京兆万年人也。曾祖通,隋相州刺史、南陈郡公。祖宽,即隋文
帝之甥也。大业末,为梁泉令。及高祖定关中,宽与郡守萧瑀率豪右赴京师,由
是累授殿中监,仍诏其子怀让尚万春公主。高祖以宽曾祖苌魏太和中例称单姓,
至是改宽为卢氏。贞观中,历迁礼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封芮国公。永徽元年卒,
赠特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曰定。又复其姓为豆卢氏。父仁业,高宗时为
左卫将军。
钦望,则天时累迁司宾卿。长寿二年,代宗秦客为内史。时李昭德亦为内史,
执权用事,钦望与同时宰相韦巨源、陆元方、苏味道、杜景俭等并委曲从之。证
圣元年,昭德坐事,左迁涪陵尉,则天以钦望等不能执正,又为司刑少卿皇甫文
备奏钦望附会昭德,罔上附下,乃左迁钦望为赵州刺史,韦巨源自右丞为鄜州刺
史,陆元方自秋官侍郎为绥州刺史,苏味道自凤阁侍郎为集州刺史。其年,钦望
入为司礼卿,迁秋官尚书,封芮国公。出为河北道宣劳使。俄而庐陵王复为皇太
子,以钦望为皇太子宫尹。圣历二年,拜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寻授太子
宾客,停知政事。
中宗即位,以钦望宫僚旧臣,拜尚书左仆射、知军国重事,兼检校安国相王
府长史,兼中书令、知兵部事、监修国史。
钦望作相两朝,前后十余年,张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父子皆专权骄纵,图为逆
乱。钦望独谨其身,不能有所匡正,以此获讥于代。神龙二年,拜开府仪。景龙
三年五月,表请气骸,不许。十一月卒,年八十余。赠司空、并州大都督,谥曰
元,赐东园秘器,陪葬乾陵。则天时,宰相又有张光辅、史务滋、崔元综、周允
元等,并有名绩。
张光辅者,京兆人也。少明辩,有吏干。累迁司农少卿、文昌右丞。以讨平
越王贞之功,拜凤阁侍郎、知政事。永昌元年,迁纳言。旬日,又拜内史。皆有
名。其年,洛州司马房嗣业、洛阳令张嗣明坐与徐敬业弟敬真阴相交结。敬真自
流所绣州逃归,将北投突厥,引虏入寇。途经洛下,嗣业、嗣明二人给其衣粮而
遣之。行至定州,为人所觉。嗣业于狱中自缢死。嗣明与敬真多引海内相识,冀
缓其死。嗣明称光辅征豫州日,私说图识天文,阴怀两端,顾望以观成败。光辅
由是被诛,家口籍没。
史务滋者,宣州溧阳人。累至内史。天授中,雅州刺史刘行实及弟渠州刺史
行瑜、尚衣奉御行感,并兄子左鹰扬将军虔通,并为侍御史来子珣诬以谋反诛。
又于盱眙毁其父左监门大将军伯英棺柩。初,务滋素与行感周密,意俗寝其反状。
则天怒,令俊臣鞫之,务滋恐被陷刑,乃自杀。
崔元综者,郑州新郑人也。祖君肃,武德中黄门侍郎、鸿胪卿。元综,天授
中累转秋官侍郎。长寿元年,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元综勤于政事,
每在中书,必束带至晚,未尝休偃。好洁细行,薰辛不历口者二十余年。虽外示
谨厚,而情深刻薄,每受制鞫狱,必披毛求疵,陷于重辟。以此故人多畏而鄙之。
明年,犯罪配流振州,朝野莫不称庆。寻赦还,复拜监察御史。中宗时,累迁尚
书左丞、蒲州刺史,以老疾致仕。晚年好摄养导引之术,年九十余卒。
周允元者,豫州人也。弱冠举进士。延戴初,累转左肃政御史中丞,俄除凤
阁鸾台平章事。尝与诸宰臣侍宴,则天令各述书传中善言。允元曰:“耻其君不
如尧、舜。”武三思以为语有指斥,纠而驳之。则天曰:“闻此言足以为诫,岂
特将为过耶?”证圣元年卒,赠贝州刺史。则天为七言诗以伤之,又自缮写,时
以为荣。
史官曰:王及善在孝敬东宫,诚能奉职。当俊臣下狱,力谏除凶,是忧滥及
贤良,而欲明彰羽翼,兴复之志,不谓无心。杜景俭五刑有滥,济活为心,四气
不和,归罪在己,则天谓曰“真宰相。”然奈柔顺李昭德,不无吐刚之过也。朱
敬则文学有称,节行无愧,谏诤果决,推择精真,苟非洞鉴古今,深识王霸,何
由立其高论哉?惜乎相不得时矣。杨再思佞而取贵,苟以全身,掩不善而自欺,
谓无十目十手也。李怀远名不苟于假荫,贵不衒于故乡,无改陋居,常乘劣驷,
亦一时之善矣。然匪躬之道,未之闻也。豆卢钦望、张光辅、史务滋、崔元综、
周允元等,或有片言,非无小善,登于大用,可谓具臣。
赞曰:及善奉职,非无智力。景俭当权,不谓不贤。雄文高节,少连为绝。
守道安贫,怀远当仁。钦望之属,片善何足。谄媚再思,只宜遄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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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桓彦范 敬晖 崔玄暐 张柬之 袁恕己

桓彦范,润州曲阿人也。祖法嗣,雍王府谘议参军、弘文馆学士。彦范慷慨
俊爽,少以门荫调补右翊卫。圣历初,累除司卫寺主簿。纳言狄仁杰特相礼异,
尝谓曰:“足下才识如是,必能自致远大。”寻擢授监察御史。
长安三年,历迁御史中丞。四年,转司刑少卿。时司仆卿张昌宗坐遣术人李
弘泰占己有天分,御史中丞宋璟请收付制狱,穷理其罪,则天不许。彦范上疏曰:
昌宗无德无才,谬承恩宠,自宜粉骨碎肌,以答殊造,岂得苞藏祸心,有此
占相?陛下以簪履恩久,不忍加刑;昌宗以逆乱罪多,自招其咎。此是皇天降怒,
非唯陛下故诛。违天不祥,乞陛下裁择。原其本奏,以防事败。事败即言奏讫,
不败则候时为逆。此乃奸臣诡计,疑惑圣心,今果遂其所谋,陛下何忍不察?若
昌宗无此占相,奏后不合更与弘泰往还,尚令修福,复拟禳厄,此则期于必遂,
元无悔心。纵虽奏闻,情实难恕,此而可舍,谁其可刑?况经两度事彰,天恩并
垂舍宥,昌宗自为得计,人亦以为应运,即不劳兵甲,天下皆从,万方讥之,以
为陛下纵成其乱也。君在,臣图天分,是为逆臣,不诛,社稷亡矣。伏请付鸾台
凤阁三司考竟其罪。
疏奏不报。时又内史李峤等奏称:“往属革命之时,人多逆节,鞫讯决断,
刑狱至严,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丘勣、来俊臣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
彦范又奏请自文明元年以后得罪人,除扬、豫、博三州及诸谋逆魁首,一切赦之。
表疏前后十奏,辞旨激切,至是方见允纳。彦范凡所奏议,若逢人主诘责,则辞
色无惧,争之愈厉。又尝谓所亲曰:“今既躬为大理,人命所悬,必不能顺旨诡
辞,以求苟免。”
是岁冬,则天不豫。张易之与弟昌宗入阁侍疾,潜图逆乱。凤阁侍郎张柬之
与桓彦范及中台右丞敬晖等建策将诛之。柬之遽引彦范及晖并为左右羽林将军,
委以禁兵,共图其事。时皇太子每于北门起居,彦范与晖因得谒见,密陈其计,
太子从之。神龙元年正月,彦范与敬晖及左羽林将军李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
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及千骑五百余人讨易之、昌宗于宫
中,令李湛、李多祚就东宫迎皇太子。兵至玄武门,彦范等奉太子斩关而入,兵
士大噪。时则天在迎仙宫之集仙殿。斩易之、昌宗于廓下,并就第斩其兄汴州刺
史昌期、司礼少卿同休,并枭首于天津桥南。士庶见者,莫不欢叫相贺,或脔割
其肉,一夕都尽。明日,太子即位,彦范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纳言,赐勋上
柱国,封谯郡公,赐实封五百户。又改为侍中,从新令也。
彦范尝表论时政数条,其大略曰:“昔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后
妃者人伦之本,理乱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兴,任、姒归而姬宗盛。桀奔南
巢,祸阶妹喜,鲁桓灭国,惑以齐媛。伏见陛下每临朝听政,皇后必施帷幔坐于
殿上,预闻政事。臣愚历选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者,莫不破国
亡身,倾辀继路。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
义。由是古人譬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
妇人不得预于国政也。伏愿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
苍生在念。宜令皇后无往正殿干预外朝,专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固,鼎
命惟永。”
又曰:“臣闻京师喧喧,道路籍籍,皆云胡僧慧范矫托佛教,诡惑后妃,故
得出入禁闱,挠乱时政。陛下又轻骑微行,数幸其室,上下媟黩,有亏尊严。臣
抑尝闻兴化致理,必由进善;康国宁人,莫大弃恶。故孔子曰:‘执左道以乱政
者杀,假鬼神以危人者杀。’今慧范之罪,不殊于此也。若不急诛,必生变乱。
除恶务本,去邪勿疑,实愿天聪,早加裁贬。”疏奏不纳。时有墨敕授方术人郑
普思秘书监,叶净能国子祭酒,彦范苦言其不可。帝曰:“既要用之,无容便止。”
彦范又对曰:“陛下自龙飞宝位,遽下制云:‘军国政化,皆依贞观故事。’昔
贞观中尝以魏徵、虞世南、颜师古为秘书监,孔颖达为国子祭酒。至如普思等是
方伎庸流,岂足以比踪前烈?臣恐物议谓陛下官不择才,滥以天秩加于私爱。惟
陛下少加慎择。”帝竟不纳。
时韦皇后既干朝政,德静郡王武三思又居中用事,以则天为彦范等所废,常
深愤怨,又虑彦范等渐除武氏,乃先事图之。皇后韦氏既雅为帝所信宠,言无不
从,三思又私通于韦氏,乃日夕谗毁彦范等。帝竟用三思计,进封彦范为扶阳郡
王、敬晖为平阳郡五、张柬之为汉阳郡五、崔玄暐为博陵郡王、袁恕己为南阳郡
王,并加特进,令罢知政事。彦范仍赐姓韦氏,令与皇后同属籍,仍赐杂彩、锦
绣、金银、鞍马等。虽外示优崇,而实夺其权也。易州刺史赵履温者,即彦范之
妻兄也。彦范诛易之后,奏言先与履温共谋其事,于是召拜司农少卿。履温德之,
乃以二婢遗彦范。及彦范罢知政事,履温又协夺其婢,大为时论所讥。寻出为洺
州刺史,转濠州刺史。
二年,光禄卿、驸马都尉王同皎以武三思与韦氏奸通,潜谋诛之。事泄,为
三思诬构,言同皎将废皇后韦氏,彦范等通知其情。乃贬彦范为泷州司马、敬晖
崖州司马、袁恕己窦州司马、崔玄暐白州司马、张柬之新州司马,并仍令长任,
勋封并削。彦范仍复其本姓桓氏。
是岁秋,武三思又阴令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中宗闻之怒,
命御史大夫李承嘉推求其人。承嘉希三思旨,奏言:“彦范与敬晖、张柬之、袁
恕己、崔玄暐等教人密为此榜。虽托废后为名,实有危君之计,请加族灭。”制
依承嘉所奏。大理丞李朝隐执奏云:“敬晖等既未经鞫问,不可即肆诛夷。请差
御史按罪,待至,准法处分。”大理卿裴谈奏云:“敬晖等只合据敕断罪,不可
别俟推鞫,请并处斩籍没。”中宗纳其议,仍以彦范等五人尝赐铁券,许以不死,
乃长流彦范于瀼州,敬晖于崖州,张柬之于泷州,袁恕己于环州,崔玄暐于古州,
并终身禁锢,子弟年十六已上者亦配流岭外。擢授承嘉金紫光禄大夫,进封襄武
郡公。韦氏又特赐承嘉彩物五百段、端锦被一张。擢拜裴谈为刑部尚书,左贬李
朝隐为闻喜令。三思俄又讽节愍太子抗表请夷彦范等三族。中宗以既有前命,不
依其请。三思犹虑彦范等重被进用,又纳中书舍人崔湜之计,特令湜姨兄嘉州司
马周利贞摄右台侍御史,就岭外并矫制杀之。彦范赴流所,行至贵州,利贞遇之
于途,乃令左右执缚,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时年五十四。
睿宗即位,延和元年,并追复其官爵,仍特还其子孙实封二百户。玄宗即位,
开元六年,诏曰:“皇舆肇建必有辅佐之臣;天步多艰,爰仗经纶之业。故侍中、
谯国公桓彦范,侍中、平阳郡公敬晖,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汉阳郡公张柬之,特
进、博陵郡公崔玄暐,中书令、南阳郡公袁恕己等,并德惟神降,材与运生,道
协台岳,名书谶纬。寅亮帝载,勤劳王家,参复禹之元谋,奉升唐之景命。虽
殂谢既久,而勋烈益彰,抚彝鼎以念功,想旂常而增感。缅遵故实,用表徽懿,
俾列在清庙,登于明堂,克申从祀之仪,式茂畴庸之典。并可配享中宗孝和皇帝
庙庭,其子北咸加收擢。”建中元年,重赠司徒。
敬晖,绛州太平人也。弱冠举明经。圣历初,累除卫州刺史。时河北新有突
厥之寇,方秋而而修城不辍,晖下车谓曰:“金汤非粟而不守,岂有弃收获而缮
城郭哉?”悉令罢散,由是人吏咸歌咏之。再迁夏官侍郎,出为泰州刺史。大足
元年,迁洛州长史。天后幸长安,令晖知副留守事。在职以清干著闻;玺书劳勉,
赐物百段。长安三年,拜中台右丞,加银青光禄大夫。
神龙元年,转右羽林将军。以诛张易之、昌宗功,加金紫光禄大夫,擢拜侍
中,赐爵平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寻进封齐国公。天后崩,遗制加实封通前满
七百户。晖等以唐室中兴,武氏诸王咸宜降爵,上章论奏,于是诸武降为公。武
三思益怒,乃讽帝阳尊晖等为郡王,罢知政事。仍赐铁券,恕十死,朔望趋朝。
初,晖与彦范等诛张易之兄弟也,洛州长史薛季昶谓晖曰:“二凶虽除,产、
禄犹在。请因兵势诛武三思之属,匡正王室,以安天下。”晖与张柬之屡陈不可,
乃止。季昶叹曰:“吾不知死所矣。”翌日,三思因韦后之助,潜入宫中,内行
相事,反易国政,为天下所患,时议以此归咎于晖。晖等既失政柄,受制于三思,
晖每推床嗟惋,或弹指出血。柬之叹曰:“主上畴昔为英王时,素称勇烈,吾留
诸武,冀自诛锄耳。今事势已去,知复何道。”
三思既深愤惋,以许州司功参军郑愔素被晖等废黜,因令上表陈其罪状。中
宗诏曰:“则天大圣皇后,往以忧劳不豫,凶竖弄权。晖等因兴甲兵,铲除妖孽,
朕录其劳效,备极宠劳。自谓勋高一时,遂欲权倾四海,擅作威福,轻侮国章,
悖道弃义,莫斯之甚。然收其薄效,犹为隐忍,锡其郡王之重,优以特进之荣。
不谓溪壑之志,殊难盈满,既失大权,多怀怨望。乃与王同皎窥觇内禁,潜相谋
结,更欲权兵绛阙,图废椒宫,险迹丑辞,惊视骇听。属以帝图伊始,务静狴牢,
所以久为含容,未能暴诸遐迩。自同皎伏法,衅迹弥彰,倘若无其发明,何以惩
兹悖乱?迹其巨逆,合置严诛。缘其昔立微功,所以特从宽宥,咸宜贬降,出佐
遐藩。晖可崖州司马,柬之可新州司马,恕己可窦州司马,玄暐可白州司马,并
员外置。”晖到崖州,竟为周利贞所杀。睿宗即位,追复五王官爵,赠晖秦州都
督,谥曰肃愍。建中初,重赠太尉。
曾孙元膺,开成三年,自试太子通事舍人为河南县丞。
崔玄暐,博陵安平人也。父行谨,为胡苏令。本名晔,以字下体有则天祖讳,
乃改为玄暐。少有学行,深为叔父秘书监行功所器重。龙朔中,举明经,累补库
部员外郎。其母卢氏尝诫之曰:“吾见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驭云:‘儿子从宦者,
有人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吾
常重此言,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中仕宦者,多将钱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悦,
竟不问此物从何而来。必是禄俸余资,诚亦善事。如其非理所得,此与盗贼何别?
纵无大咎,独不内愧于心?孟母不受鱼鲊之馈,盖为此也。汝今坐食禄俸,荣幸
已多,若其不能忠清,何以戴天履地?孔子云:‘虽日杀三性之养,犹为不孝。’
又曰:‘父母惟其疾之忧。’持宜修身洁已,勿累吾此意也。”玄暐遵奉母氏教
诫,以清谨见称。寻授天宫郎中,迁凤阁舍人。
长安元年,超拜天官侍郎。每介然自守,都绝请谒,颇为执政者所忌。转文
昌左丞。经月余,则天谓曰:“自卿改职以来,选司大有罪过。或闻令史乃设斋
自庆,此欲盛为贪恶耳。今要卿复旧任。”又除天官侍郎,赐杂彩七十段。三年,
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四年,迁凤阁侍郎,加银青光
禄大夫,仍依旧知政事。先是,来俊臣、周兴等诬陷良善,冀图爵赏,因缘籍没
者数百家。玄暐固陈其枉状,则天乃感悟,咸从雪免。
则天季年,宋璟劾奏张昌宗谋为不轨,玄暐亦屡有谠言,则天乃令法司正断
其罪。玄暐弟升时为司刑少卿,又请置以大辟。其兄弟守正如此。是时,则天不
豫,宰相不得召见者累月。及疾少间,玄暐奏言:“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
足可亲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不令异姓出入。”则天曰:“深领卿厚意。”寻
以预诛张易之功,擢拜中书令,封博陵郡公。中宗将授方术人郑普思为秘书监,
玄暐切谏,竟不纳。寻进爵为王,赐实封四百户,检校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知
都督事。其后被累贬,授白州司马,在道病卒。建中初,赠太子太师。
玄暐与弟升甚相友爱。诸子弟孤贫者,多躬自抚养教授,颇为当时所称。升,
官至尚书左丞。玄暐少时颇属诗赋,晚年以为非己所长,乃不复构思,唯笃志经
籍,述作为事。所撰《行己要范》十卷、《友义传》十卷、《义士传》十五卷、
训注《文馆辞林策》二十卷,并行于代。
子璩,颇以文学知名,官历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璩子涣,自有传。
曾孙郢,开成三年,自商州防御判官兼殿中侍御史,入为监察御史。
张柬之,字孟将,襄州襄阳人也。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尤好《三礼》,
国子祭酒令狐德棻甚重之。进士擢第,累补青城丞。永昌元年,以贤良征试,同
时策者千余人,柬之独为当时第一,擢拜监察御史。
圣历初,累迁凤阁舍人。时弘文馆直学士王元感著论云:“三年之丧,合三
十六月。”柬之著论驳之曰:
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谨案《春秋》:“鲁僖公三十三年十二
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左传》曰“礼也。”杜
预注云:“僖公丧终此年十一月,纳币在十二月。士婚礼,纳采纳徵,皆有玄纁
束帛,诸侯则谓之纳币。盖公为太子,已行婚礼。”故《传》称礼也。《公羊传》
曰:“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丧娶。在三年之外何以讥?三年之内不图婚。”
何休注云:“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冬未满二十五月,纳采、问名、纳吉,皆在
三年之内,故讥。”何休以公十二月薨,至此冬十二月才二十四月,非二十五月,
是未三年而图婚也。按《经》书“十二月乙巳公薨”,杜预以《长历》推乙巳是
十一月十二日,非十二月,书十二月,是《经》误。“文公元年四月,葬我君僖
公”,《传》曰,缓也。诸侯五月而葬,若是十二月薨,即是五月,不得言缓。
明知是十一月薨,故注僖公丧终此年,至十二月而满二十五月,故丘明《传》曰,
礼也。据此推步,杜之考校,岂公羊之所能逮,况丘明亲受《经》于仲尼乎?且
二《传》何、杜所争,唯争一月,不争一年。其二十五月除丧,由来无别。此则
《春秋》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尚书·伊训》云:“成汤既没,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于先王,
奉嗣王祗见厥祖。”孔安国注云:“汤以元年十一月崩。”据此,则二年十一月
小祥,三年十一月大祥。故《太甲》中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
奉嗣王归于亳。”是十一月大祥,讫十二月朔日,加王冕服吉而归亳也。是孔言
“汤元年十一月”之明验。《顾命》云:“四月哉生魄,王不怿”,是四月十六
日也。“翌日乙丑,王崩”,是十七日也。“丁卯,命作册度”,是十九日也。
“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是四月二十五日也。则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
中间有十月,康王方始见庙。则知汤崩在十一月,淹停至殓讫,方始十二月,祗
见其祖。《顾命》见庙讫,诸侯出庙门俟,《伊训》言“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
在’,则崩及见庙,殷、周之礼并同。此周因于殷礼,损益可知也。不得元年以
前,别有一年。此《尚书》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礼记三年问》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
而服以是断之者,岂不送死有已,复生有节?”又《丧服四制》云:“变而从宜,
故大祥鼓素琴,告人以终。”又《间传》云:“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
有醯酱。中月而禫,食酒肉。”又《丧服小记》云:“再期之丧,三年也。期
之丧,二年也。九月七月之丧,三时也。五月之丧,二时也。三月之丧,一时也。”
此《礼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仪礼士虞礼》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
此礼周公所制,则《仪礼》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此四验者,并礼经正文,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吾子岂得以《礼记》戴
圣所修,辄欲排毁?汉初高堂生传《礼》,既未周备,宣帝时少传后苍因淹中孔
壁所得五十六篇著《曲台记》,以授弟子戴德、戴圣、庆溥三人,合以正经及孙卿
所述,并相符会。列于学官,年代已久。今无端构造异论,既无依据,深可叹息。
其二十五月,先儒考校,唯郑康成注《仪礼》“中月而禫”,以“中月间一月,
自死至禫凡二十七月”。又解禫云:“言澹澹然平安之意也。”今皆二十七
月复常,从郑议也。逾月入禫,禫既复常,则二十五月为免丧矣。二十五月、
二十七月,其议本同。
窃以子之于父母丧也,有终身之痛,创巨者日久,痛深者愈迟,岂徒岁月而
已乎?故练而慨然者,盖悲慕之怀未尽,而踊擗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盖哀伤
之痛已除,而孤邈之念更起。此皆情之所致,岂外饰哉。故《记》曰:三年之丧,
义同过隙,先王立其中制,以成文理。是以祥则缟带素纰,禫则无所不佩。今
吾子将徇情弃礼,实为乖僻。夫弃縗麻之服,袭锦縠之衣,行道之人,皆不忍也,
直为节之以礼,无可奈何。故由也不能过制为姊服,鲤也不能过期哭其母。夫岂
不怀,惧名教逼己也。若孔、郑、何、杜之徒,并命代挺生,范模来裔,宫墙积
仞,未易可窥。但钻仰不休,当渐入胜境,讵劳终年矻矻,虚肆莠言?请所有掎
擿先儒,愿且以时消息。
时人以柬之所驳,颇合于礼典。
是岁,突厥默啜表言有女请和亲,则天盛意许之,欲令淮阳郡王延秀娶之。
柬之奏曰:“自古无天子求娶夷狄女以配中国王者。”表入,颇忤其旨。神功初,
出为合州刺史,寻转蜀州刺史。旧例,每岁差兵募五百人往姚州镇守,路越山险,
死者甚多。柬之表论其弊曰:
臣窃按姚州者,古哀牢之旧国。绝域荒外,山高水深,自生人以来,洎于后
汉,不与中国交通。前汉唐蒙开夜郎滇筰,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请内属,
汉置永昌郡以统理之,乃收其盐布毯罽之税,以利中土。其国西通大秦,南通交
趾,奇珍异宝,进贡岁时不阙。刘备据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备死,诸葛亮
五月渡泸,收其金银盐布以益军储,使张伯岐选其劲卒搜兵以增武备。故《蜀志》
称自亮南征之后,国以富饶,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则前代置郡,其利颇深。今
盐布之税不供,珍奇之贡不入,戈戟之用不实于戎行,宝货之资不输于大国,而
空竭府库,驱率平人,受役蛮夷,肝脑涂地,臣窃为国家惜之。
昔汉以得利既多,历博南山,涉兰仓水,更置博南、哀牢二县。蜀人愁怨,
行者作歌曰:“历博南,越兰津,渡兰苍,为他人。”盖讥汉贪珍奇盐布之利,
而为蛮夷之所驱役也。汉获其利,人且怨歌。今减耗国储,费用日广,而使陛下
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归,老母幼子,哀号望祭于千里之外。于国家无丝发之
利,在百姓受终身之酷。臣窃为国家痛之。
往者,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统领,不置汉官,亦不留兵镇守。人问
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汉杂居,猜嫌必起;留兵运粮,为
患更重;忽若反叛,劳费更多。但粗设纪纲,自然安定。臣窃以亮之此策,妙得
羁縻蛮夷之术。
今姚府所置之官,既无安边静寇之心,又无葛亮且纵且擒之伎。唯知诡谋狡
算,恣情割剥,贪叨劫掠,积以为常。扇动酋渠,遗成朋党,折支谄笑,取媚蛮
夷,拜跪趋伏,无复惭耻。提挈子弟,啸引凶愚,聚会蒲博,一掷累万。剑南逋
逃,中原亡命,有二千余户,见散在彼州,专以掠夺为业。姚州本龙朔中武陵县
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后长史李孝让、辛文协并为群蛮所杀。前朝遣郎将赵武贵讨
击,贵及蜀兵应时破败,噍类无遗。又使将军李义总等往征,郎将刘惠基在阵战
死,其州乃废。臣窃以诸葛亮称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验。至垂拱四年,蛮
郎将王善宝、昆州刺史爨乾福又请置州,奏言所有课税,自出姚府管内,更不劳
扰蜀中。及置州后,录事参军李棱为蛮所杀。延载中,司马成琛奏请于泸南置镇
七所,遣蜀兵防守,自此蜀中骚扰,于今不息。
且姚府总管五十七州,巨猾游客,不可胜数。国家设官分职,本以化俗妨奸,
无耻无厌,狼籍至此。今不问夷夏,负罪并深,见道路劫杀,不能禁止,恐一旦
惊扰,为祸转大。伏乞省罢姚州,使隶巂府,岁时朝觐,同之蕃国。泸南诸镇,
亦皆悉废,于泸北置关,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许交通往来。增巂府兵选,择清
良宰牧以统理之。臣愚将为稳便。
疏奏,则天不纳。
后累拜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长安中,召为司刑少卿,迁秋官侍郎。时夏官尚
书姚崇为灵武军使,将行,则天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崇对曰:“张柬之沉厚有
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则天登时召见,寻同凤阁鸾台平
章事。未几,迁凤阁侍郎,仍知政事。及诛张易之兄弟,柬之首谋其事。中宗即
位,以功擢拜天官尚书、凤阁鸾台三品,封汉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未几,迁
中书令,监修国史。月余,进封汉阳郡王,加授特进,令罢知政事。
其年秋,柬之表请归襄州养疾。许之,仍特授襄州刺史,又拜其子漪为著作
郎,令随父之任。上亲赋诗祖道,又令群公饯送于定鼎门外。柬之至襄州,有乡
亲旧交抵罪者,必深文致法,无所纵舍。其子漪恃以立功,每见诸少长,不以礼
接,时议以为不能易荆楚之剽性焉。寻为武三思所构,贬授新州司马。柬之至新
州,愤恚而卒,年八十余,景云元年,制曰:“褒德纪功,事华典册;饰终追远,
理光名教。故吏部尚书张柬之翼戴兴运,谟明帝道,经纶謇谔,风范犹存。往属
回邪,构成衅咎,无辜放逐,沦没荒遐。言念勋贤,良深轸悼,宜加宠赠,式贲
幽泉。可赠中书令,封汉阳郡公。”建中初,又赠司徒。
玄孙璟,开成二年,自宜城尉迁寿安尉。
袁恕己,沧州东光人也。长安中,历迁司刑少卿,兼知相王府司马事。敬晖
等将诛张易之兄弟,恕己预其谋议,又从相王统率南衙兵仗,以备非常。及事定,
加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封南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
将作少匠杨务廉素以工巧见用,中兴初,恕己恐其更启游娱侈靡之端,言于中宗
曰:“务廉致位九卿,积有岁年,苦言嘉谋,无足可纪。每宫室营构,必务其侈,
若不斥之,何以广昭圣德?”由是左授务廉陵州刺史。恕己俄擢拜中书令,仍加
特进,封南阳郡王,罢知政事。则天崩,遗制加实封满七百户。后与敬晖等累遭
贬黜,流于环州。寻为周利贞所逼,饮野葛汁数升,恕己常服黄金,饵毒发,愤
闷,以手掘地,取土而食,爪甲殆尽,竟不死,乃击杀之。建中初,赠太子太傅。
曾孙德文,举进士,开成三年,授秘书省校书郎。
史臣曰:昔夫差入越,勾践保于会稽,不听子胥之言,而有甬东之叹。此五
王除凶返正,得计成功。当是时,彦范、敬晖握兵全势,三思、攸暨其党半歼,
若从季昶之言,宁有利贞之祸?盖以心怀不忍,遽失后图,黜削流移,理固然也。
且芟蔓而不能拔本,建谋而尚欠防微,死即无辜,祸由自掇。失断召乱也,不亦
宜哉!
赞曰:嗟彼五王,忠于有唐。知火在木,谓其无伤。祸发既克,势摧靡当。
何事不敏,周身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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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魏元忠 韦安石(子陟 斌 斌子况 从父兄子抗 从祖兄子巨源 赵彦
昭附) 萧至忠(宗楚客 纪处讷附)(上)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也。本名真宰,以避则天母号改焉。初,为太学生,志
气倜傥,不以举荐为意,累年不调。时有左史盩厔人江融撰《九州设险图》,备
载古今用兵成败之事,元忠就传其术。仪凤中,吐蕃频犯塞,元忠赴洛阳上封事,
言命将用兵之工拙,曰:
臣闻理天下之柄,二事焉,文与武也。然则文武之道,虽有二门,至于制胜
御人,其归一揆。方今王略遐宣,皇威远振,建礼乐而陶士庶,训军旅而慑生灵。
然论武者以弓马为先,而不稽之以权略;谈文者以篇章为首,而不问之以经纶。
而奔竞相因,遂成浮俗。臣尝读魏、晋史,每鄙何晏、王衍终日谈空。近观齐、
梁书,才士亦复不少,并何益于理乱哉?从此而言,则陆士衡著《辨亡论》,而
不救河桥之败,养由基射能穿札,而不止鄢陵之奔,断可知矣。昔赵岐撰御寇之
论,山涛陈用兵之本,皆坐运帷幄,暗合孙、吴。宣尼称“有德者必有言,仁者
必有勇”,则何平叔、王夷甫岂得同日而言载!
臣闻才生于代,代实须才,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生代。故物有不求,未
有无物之岁;士有不用,未有无士之时。夫有志之士,在富贵之与贫贱,皆思立
于功名,冀传芳于竹帛。故班超投笔而叹,祖逖击楫而誓,此皆有其才而申其用
矣。且知己难逢,英哲罕遇,士之怀琬琰以就埃尘,抱栋梁而困沟壑者,则悠悠
之流,直睹此士之贫贱,安知此士之方略哉。故汉拜韩信,举军惊笑;蜀用魏延,
群臣觖望。嗟乎,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至于此也!
亦有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展其志略,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则贫
贱之士焉足道哉!汉文帝时,魏尚、李广并身任边将,位为郡守。文帝不知魏尚
之贤而囚之,不知李广之才而不能用之。常叹李广恨生不逢时,令当高祖日,万
户侯岂足道哉。夫以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匈奴畏之,号为“飞将”,尔时胡骑
凭凌,足伸其用。文帝不能大任,反叹其生不逢时。近不知魏尚、李广之贤,而
乃远想廉颇、李牧。故冯唐曰,虽有颇、牧而不能用,近之矣。从此言之,疏斥
贾谊,复何怪哉。此则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晋羊祜献计平吴,贾充、
荀勖沮其策,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缘荀、贾不同,竟不大举。
此则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得展其志略。而布衣韦带之人,怀一奇,抱一策,上书
阙下,朝进而望夕召,何可得哉。
臣请历访内外文武职事五品已上,得不有智计如羊祜、武艺如李广,在用与
不用之间,不得骋其才略。伏愿降宽大之诏,使各言其志。无令汲黯直气,卧死
于淮阳。仲舒大才,位屈于诸候相。
又曰:
臣闻帝王之道,务崇经略。经略之术,必仗英奇。自国家良将,可得言矣。
李靖破突厥,侯君集灭高昌,苏定方开西域,李勣平辽东,虽奉国威灵,亦其才
力所致。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能否”。由此观之,
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也。故赵充国征先零,冯子明讨南羌,皆计不空施,
机不虚发,则良将立功之验也。然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系。若任得其才,
则摧凶而扼暴。苟非其任,则败国而殄人。北齐段孝玄云:“持大兵者,如擎盘
水。倾在俯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从此而言,周亚夫坚壁以挫吴、楚,
司马懿闭营而困葛亮,俱为上策。此皆不战而却敌,全军以制胜。是知大将临戎,
以智为本。汉高之英雄大度,尚曰“吾宁斗智”;魏武之纲神冠绝,犹依法孙、
吴。假有项籍之气,袁绍之基,而皆泯智任情,终以破灭,何况复出其下哉!
且上智下愚,明暗异等,多算少谋,众寡殊科。故魏用柏直以拒汉,韩信轻
为竖子;燕任慕容评以抗秦,王猛谓之奴才。即柏直、慕容评智勇俱亡者也。夫
中材之人,素无智略,一旦居元帅之任,而意气轩昂,自谓当其锋者无不摧碎,
岂知戎昭果毅、敦《诗》说《礼》之事乎!故李信求以二十万众独举鄢郢,其后
果辱秦军;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登时见折季布,皆其事也。
当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等本非干略见
知,虽竭力尽诚,亦不免于倾败,若之何使当阃外之任哉?后汉马贤讨西羌,皇
甫规陈其必败;宋文帝使王玄谟收复河南,沈庆之悬知不克。谢玄以书生之姿,
拒苻坚天下之众,郗超明其必胜;桓温提数万之兵,万里而袭成都,刘真长期于
决取。虽时有今古,人事皆可推之,取验大体,观其锐志与识略耳。明者隋分而
察,成败之形,昭然自露。京房有言,“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则昔贤之
与今哲,意况何殊。当事机之际也。皆随时而立功,岂复取贤于往代,待才于未
来也?即论知与不知,用与不用。夫建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起;言其所能,
不言所藉。若陈汤、吕蒙、马隆、孟观,并出自贫贱,勋济甚高,未闻其家代为
将帅。董仲舒曰:“为政之用,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弦而更张之,乃可鼓
也。”故阴阳不和,擢士为相;蛮夷不龚,拔卒为将,即更张之义也。以四海之
广,亿兆之众,其中岂无卓越奇绝之士?臣恐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又曰:
臣闻赏者礼之基,罚者刑之本。故礼崇谋夫竭其能,赏厚义士轻其死,刑正
君子勖其心,罚重小人惩其过。然则赏罚者,军国之纲纪,政教之药石。纲纪举
而众务自理,药石行而文武用命。彼吐蕃蚁结蜂聚,本非勍敌,薛仁贵、郭待封
受阃外之寄,奉命专征,不能激励熊罴,乘机扫扑。败军之后,又不能转祸为福,
因事立功,遂乃弃甲丧师,脱身而走。幸逢宽政,罪止削除,国家纲漏吞舟,何
以过此。天皇迟念旧恩,收其后效,当今朝廷所少,岂此一二人乎?且赏不劝谓
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仁贵自宣力海东,功无尺寸,坐玩金帛,渎货无厌,
今又不诛,纵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
直以刑赏一亏,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
古人云:“国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化。”今罚不能行,赏亦难信,故人
间议者皆言,“近日征行,虚有赏格而无其事。”良由中才之人不识大体,恐赏
赐勋庸,倾竭仓库,留意锥刀,将此益国。徇目前之近利,忘经久之远图,所谓
错之毫厘,失之千里者也。且黔首虽微,不可欺以得志,瞻望恩泽,必因事而生
心。既有所因,须应之以实,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比者师出无功,未
必不由于此。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故商君
移木以表信,曹公割发以明法,岂礼也哉,有由然也。自苏定方定辽东,李勣破
平壤,赏绝不行,勋仍淹滞,数年纷纭,真伪相杂,纵加沙汰,未至澄清。臣以
吏不奉法,慢自京师,伪勋所由,主司之过。其则不远,近在尚书省中,不闻斩
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闻,天皇何能照远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万国共
尊,文昌政本,四方是则,轨物宣风,理乱攸在。臣是以披露不已,冒死尽言。
且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识不稽古,请以近事言之。贞观年中,
万年县尉司马玄景舞文饰智,以邀乾没,太宗审其奸诈,弃之都市。及征高丽也,
总管张君乂击贼不进,斩之旗下。臣以伪勋之罪,多于玄景;仁贵等败,重于君
乂。向使早诛薛仁贵、郭待封,则自余诸将,岂敢失利于后哉?韩子云:“慈父
多败子,严家无格虏。”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公孙弘有言:“人主病不广大,
人臣病不节俭。”臣恐天皇病之于不广大,过在于慈父,斯亦日月之一蚀也。又
今之将吏,率多贪暴,所务唯狗马,所求唯财物,无赵奢、吴起散金养士之风,
纵使行军,悉是此属。臣恐吐蕃之平,未可旦夕望也。
帝甚叹异之,授秘书省正字,令直中书省,仗内供奉。寻除监察御史。
文明年,迁殿中侍御史。其年,徐敬业据扬州作乱,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
督军讨之,则天诏元忠监其军事。孝逸至临淮,而偏将雷仁智为敬业先锋所败,
敬业又攻陷润州,回兵以拒孝逸。孝逸惧其锋,按甲不敢进。元忠谓孝逸曰:
“朝廷以公王室懿亲,故委以阃外之事,天下安危,实资一决。且海内承平日久,
忽闻狂狡,莫不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留而不进,则解远近之望,万一朝
廷更命他将代公,其将何辞以逃逗挠之罪?幸速进兵以立大效,不然,则祸难至
矣。”孝逸然其言,乃部勒士卒以图进讨。
时敬业屯于下阿溪,敬业弟敬猷率偏师以逼淮阴。元忠请先击敬猷,诸将咸
曰:“不如先攻敬业,敬业败,则敬猷不战而擒矣。若击敬猷,则敬业引兵救之,
是腹背受敌也。”元忠曰:“不然,贼之劲兵精卒,尽在下阿,蚁聚而来,利在
一决,万一失捷,则大事云矣。敬猷本出博徒,不习战斗,其众寡弱,人情易摇,
大军临之,其势必克。既克敬猷,我之乘胜而进。彼若引救淮阴,计程则不及,
又恐我之进掩江都,必邀我于中路。彼则劳倦,我则以逸待之,破之必矣。譬之
逐兽,弱者先擒,岂可舍必擒之弱兽,趋难敌之强兵?恐未可也。”孝逸从之,
乃引兵击敬猷,一战而破之,敬猷脱身而遁。孝逸乃进军,与敬业隔溪相拒。前
军总管苏孝祥为贼所破,孝逸又惧,欲引退。初,敬业至下阿,有流星坠其宫,
及是,有群乌飞噪于阵上,元忠曰:“验此,即贼败之兆也。风顺荻乾,火攻之
利。”固请决战,乃平敬业。元忠以功擢司刑正,稍迁洛阳令。
寻陷周兴狱,诣市将刑,则天以元忠有讨平敬业功,特免死配流贵州。时承
敕者将至市,先令传呼,监刑者遽释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虚实,岂可造
次。”徐待宣敕,然始起谢,观者咸叹其临刑而神色不挠。圣历元年,召授侍御
史,擢拜御史中丞。又为来俊臣、侯思止所陷,再被流于岭表。复还,授御史中
丞。元忠前后三被流,于时人多称其无罪。则天尝谓曰:“卿累负谤铄,何也?”
对曰:“臣犹鹿也,罗织之徒,有如猎者,苟须臣肉作羹耳。此辈杀臣以求达,
臣复何辜。”
圣历二年,擢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检校并州长史。未几,加银
青光禄大夫,迁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兼检校洛州长史。政号清严。长安中,相王
为并州元帅,元忠为副。时奉宸令张易之尝纵其家奴凌暴百姓,元忠笞杀之,权
豪莫不敬惮。时突厥与吐蕃数犯塞,元忠皆为大总管拒之。元忠在军,唯持重自
守,竟无所克获,然亦未尝败失。
中宗在春宫时,元忠检校太子左庶子。时张易之、昌宗权宠日盛,倾朝附之。
元忠尝奏则天曰:“臣承先帝顾眄,受陛下厚恩,不徇忠死节,使小人得在君侧,
臣之罪也。”则天不悦。易之、昌宗由是含怒。因则天不豫,乃谮元忠与司礼丞
高戩潜谋曰:“主上老矣,吾属当挟太子而令天下。”则天惑其言,乃下元忠诏
狱,召太子、相王及诸宰相,令昌宗与元忠等殿前参对,反复不决。昌宗又引凤
阁舍人张说令执证元忠。说初伪许之,及则天召说验问,说确称元忠实无此语。
则天乃悟元忠被诬,然以昌宗之故,特贬授端州高要尉。
中宗即位,其日驿召元忠,授卫尉卿、同中书门下三品。旬日,又迁兵部尚
书,知政事如故。寻进拜侍中,兼检校兵部尚书。时则天崩,中宗居谅暗,多不
视事,军国大政,独委元忠者数日。未几,迁中书令,加授光禄大夫,累封齐国
公,监修国史。神龙二年,元忠与武三思、祝钦明、徐彦伯、柳冲、韦承庆、崔
融、岑羲、徐坚等撰《则天皇后实录》二十卷。编次文集一百二十卷奏之。中宗
称善,赐元忠物千段,仍封其子卫王府谘议参军升为任城县男。时元忠特承宠荣,
当朝用事。初元忠作相于则天朝,议者以为公清。至是再居政事,天下莫不延首
倾属,冀有所弘益。元忠乃亲附权豪,抑弃寒俊,竟不能赏善罚恶,勉修时政,
议者以此少之。四年秋,代唐璟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令,仍知兵部尚书事,监
修国史。未几,元忠请归乡拜扫,特赐锦袍一领、银千两,并给千骑四人,充其
左右,手敕曰:“衣锦昼游,在乎兹日;散金敷惠,谅属斯辰。”元忠至乡里,
竟自藏其银,无所赈施。及还,帝又幸白马寺以迎劳之,其恩遇如此。
是时,安乐公主尝私请废节愍太子,立己为皇太女。中宗以问元忠,元忠固
称不可,乃止。寻迁左仆射,余并如故。元忠又嫉武三思专权用事,心常愤叹,
思欲诛之。三年秋,节愍太子起兵诛三思,元忠及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皆潜预
其事。太子既斩三思,又率兵诣阙,将请废韦后为庶人,遇元忠子太仆少卿升于
永守门,协令从己。太子兵至玄武楼下,多祚等犹豫不战,元忠又持两端,由是
不克,升为乱兵所杀。中宗以元忠有平寇之功,又素为高宗、天后所礼遇,竟不
以升为累,委任如初。
是时,三思之党兵部尚书宗楚客与侍中纪处讷等又执证元忠及升,云素与节
愍太子同谋构逆,请夷其三族,中宗不许。元忠惧不自安,上表固请致仕。手制
听解左仆射,以特进、齐国公致仕于家,仍朝朔望。楚客等又引右卫郎将姚庭筠
为御史中丞,令劾奏元忠,由是贬渠州员外司马。侍中杨再思、中书令李峤皆依
楚客之旨,以致元忠之罪,唯中书侍郎萧至忠正议云当从宽宥。楚客大怒,又遣
给事中冉祖雍与杨再思奏言:“元忠既缘犯逆,不合更授内地官。”遂左迁思州
务川尉。顷之,楚客又令御史袁守一奏言:“则天昔在三阳宫不豫,内史狄仁杰
奏请陛下监国,元忠密进状云不可。据此,则知元忠怀逆日久,伏请加以严诛。”
中宗谓杨再思等曰:“以朕思之,此是守一大错。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岂有主
上少有不安,即请太子知事?乃是狄仁杰树私惠,未见元忠有失。守一假借前事
罗织元忠,岂是道理。”楚客等遂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年七十馀。
景龙四年,追赠尚书左仆射、齐国公、本州刺史,仍令所司给灵舆送至乡里。
睿宗即位,制令陪葬定陵。景云三年,又降制曰:“故左仆射、齐国公魏元忠,
代协人望,时称国良。历事三朝,俱展诚效。晚年迁谪,颇非其罪。宜特还其子
著作郎晃实封一百户。”开元六年,谥曰贞。二子升、晃。
韦安石,京兆万年人,周大司空、郧国公孝宽曾孙也。祖津,大业末为民部
侍郎。炀帝之幸江都,敕津与段达、元文都等于洛阳留守,仍检校民部尚书事。
李密逼东都,津拒战于上东门外。兵败,为密所囚,及王世充杀文都等,津独免
其难。密败,归东都,世充僣号,深被委遇。及洛阳平,高祖与津有旧,征授谏
议大夫,检校黄门侍郎。出为陵州刺史,卒。父琬,成州刺史。叔琨,户部侍郎。
琨弟璲,仓部员外。
安石应明经举,累授乾封尉,苏良嗣甚礼之。永昌元年,三迁雍州司兵,良
嗣时为文昌左相,谓安石曰:“大材须大用,何为徒劳于州县也。”特荐于则天,
擢拜膳部员外郎、永昌令、并州司马。则天手制劳之曰:“闻卿在彼,庶事存心,
善政表于能官,仁明彰于镇抚。如此称职,深慰朕怀。”俄拜并州刺史,又历德、
郑二州刺史。安石性持重,少言笑,为政清严,所在人吏咸畏惮之。久视年,迁
文昌右丞,寻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长安三年,为神
都留守,兼判天官、秋官二尚书事。后与崔神庆等同为侍读,寻知纳言事。是岁,
又加检校中台左丞,兼太子左庶子、凤阁鸾台三品如故。
时张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皆恃宠用权,安石数折辱之,甚为易之等所忌。尝于
内殿赐宴,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数人于前博戏。安石疏奏曰:“蜀商等贱类,不
合预登此筵。”因顾左右令逐出之,座者皆为失色。则天以安石辞直,深慰勉之。
时凤阁侍郎陆元方在座,退而告人曰:“此真宰相,非吾等所及也。”则天尝幸
兴泰宫,欲就捷路,安石奏曰:“千金之子,且有垂堂之诫,万乘之尊,不宜轻
乘危险。此路板筑初成,无自然之固,銮驾经之,臣等敢不请罪。”则天登时为
之回辇。安石俄又举奏易之等罪状,初有敕付安石及夏官尚书唐休璟推问,未竟
而事变。四年,出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神龙初,征拜刑部尚书。是岁,又迁吏部尚书,复知政事。俄代张柬之为中
书令,封郧国公,以尝为宫僚,赐实封三百户,又兼相王府长史。俄转户部尚书,
复为侍中,监修国史。中宗与庶人尝因正月十五日夜幸其第,赐赉不可胜数。又
中宗尝幸安乐公主城西池馆,公主具舟楫,请御楼船,安石谏曰:“御轻舟,乘
不测,臣恐非帝王之事。”乃止。
睿宗践祚,拜太子少保,改封郇国公。俄又历侍中、中书令。景云二年,加
开府仪同三司。时太平公主与窦怀贞等潜有异图,将引安石预其事,公主屡使子
婿唐晙邀安石至宅,安石竟拒而不往。睿宗尝密召安石,谓曰:“闻朝廷倾心东
宫,卿何不察也?”安石对曰:“陛下何得亡国之言,此必太平之计。太子有大
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称,愿陛下无信谗言以致惑也。”睿宗矍然曰:
“朕知之矣,卿勿言也。”太平于帘中窃听之,乃构飞语,欲令鞫之,赖郭元振
保护获免。俄而迁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依旧同中书门下三品,虽假以崇宠,
实去其权。其冬,罢知政事,拜特进,充东都留守。太常主簿李元澄,即安石之
子婿,其妻病死,安石夫人薛氏疑元澄先所幸婢厌杀之。其婢久已转嫁,薛氏使
人捕而捶之致死。由是为御史中丞杨茂谦所劾,出为蒲州刺史。无几,转青州刺
史。
安石初在蒲州时,太常卿姜皎有所请托,安石拒之,皎大怒。开元二年,皎
弟晦为御史中丞,以安石等作相时,同受中宗遗制,宗楚客、韦温削除相王辅政
之辞,安石不能正其事,令侍御史洪子舆举劾之。子舆以事经赦令,固称不可。
监察御史郭震希皎等意,越次奏之,于是下诏曰:“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
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等,往在先朝,曲蒙厚赏,因缘幸会,久在庙堂,朋党
比周,闻于行路。景龙之末,长蛇纵祸,仓卒之间,人神愤怨,未闻舍生取义,
直道昌言,遂削太上皇辅政之辞,用韦氏临朝之策。比常隐忍,复以崇班,将期
愧畏,稍惩前恶,而尚款回邪,苟安荣宠。宜从谪官之典,以励事君之节。安石
可沔州别驾,嗣立可岳州别驾,彦昭可袁州别驾,并员外置。”安石既至沔州,
晦又奏云:“安石尝检校定陵造作,隐官物入己。”敕符下州征赃。安石叹曰:
“此祇应须我死耳!”愤激而卒,年六十四。开元十七年,赠蒲州刺史。天宝初,
以子贵,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郇国公,谥曰文贞。二子陟、斌,并
早知名。
陟字殷卿,代为关中著姓,人物衣冠,弈世荣盛。安石晚有子,及为并州司
马,始生陟及斌,俱少聪敏,颇异常童。陟自幼风标整峻,独立不群,安石尤爱
之。神龙二年,安石为中书令,陟始十岁,拜温王府东阁祭酒,加朝散大夫,累
迁秘书太堂丞,有文彩,善隶书,辞人、秀士已游其门矣。开元初,丁父忧,居
丧过礼。自此杜门不出八年,与弟斌相劝励,探讨典坟,不舍昼夜,文华当代,
俱有盛名。于时才名之士王维、崔颢、卢象等,常与陟唱和游处。广平宋公见陟
叹曰:“盛德遗范,尽在是矣。”历洛阳令,转吏部郎中。张九龄一代辞宗,为
中书令,引陟为中书舍人,与孙逖、梁涉对掌文诰,时人以为美谈。
后为礼部侍郎。陟好接后辈,尤鉴于文,虽辞人后生,靡不谙练。曩者主司
取与,皆以一场之善,登其科目,不尽其才。陟先责旧,仍令举人自通所工诗笔,
先试一日,知其所长,然后依常式考核,片善无遗,美声盈路。后为吏部侍郎,
常病选人冒名接脚,阙员既少,取士良难,正调者被挤,伪集者冒进。陟刚肠嫉
恶,风彩严正,选人疑其有瑕,案声盘诘,无不首伏。每岁皆赎得数百员阙,以
待淹滞,常谓所亲曰:“使陟知铨衡一二年,则无人可选矣。”
陟门地豪华,早践清列,侍儿阉阍,列侍左右者十数,衣书药食,咸有典掌,
而舆马僮奴,势侔于王家主第。自以才地人物,坐取三公,颇以简贵自处,善诱
纳后进,其同列朝要,视之蔑如也。如道义相知,靡隔贵贱,而布衣韦带之士,
恒虚席倒屣以迎之,时人以此称重。
李林甫忌之,出为襄阳太守,兼本道采访使,又改陈留采访使,复加银青光
禄大夫。天宝中袭封郇国公,以亲累贬钟离太守,重贬义阳太守。寻移河东太守,
充本道采访使。
十二年入考,在华清宫。右相杨国忠恶其才望,恐践台衡,乃引河东人吴象
之谓曰:“子能使人告陟乎?吾以子为御史。”象之曰:“能。”乃告陟与御史
中丞吉温结托,欲谋陷朝廷,又诱陟侄韦元志证之。陟坐贬为桂州桂岭尉,未之
任,再贬昭州平乐尉。
会禄山反,陷洛阳,陟爱弟斌为贼所得。国忠欲构陟与贼通应,潜令吏卒伺
其所居,欲协之令陟忧死。其士豪人劝陟曰:“昔张燕公窜逐,藏于陈氏,以免
危亡。诏命傥来,谁敢申覆?未若轻舟千里,且泛溪洞,候事清徐出,岂不美也!”
陟慨然应之曰:“我积信于国朝,非一代也。况素所秉心,无负神理,命之合尔,
其敢逃刑?燕公之谋,诚愧厚意,不能从也。”因谢遣之,乃坚卧不动。
经岁余,潼关失守,肃宗即位于灵武,起为吴郡太守,兼江南东道采访使。
未到郡,肃宗使中官贾游严手诏追之。未至凤翔,会江东永王擅起兵,令陟招谕,
除御史大夫,兼江东节度使。陟以季广琛从永王下江,非其本意,惧罪出奔,未
有所适,乃有表请拜广琛为丹阳太守、兼御史中丞、缘江防御使,以安反侧。因
与淮南节度使高适、淮西节度使来瑱等同至安州。陟谓适、瑱曰:“今中原未复,
江淮动摇,人心安危,实在兹日。若不齐盟质信,以示四方,令知三帅协心,万
里同力,则难以集事矣。”陟推瑱为地主,乃为载书,登坛誓众曰:“淮西节度
使、兼御史大夫瑱,江东节度使、御史大夫陟,淮南节度使、御史大夫适等,衔
国威命,各镇方隅,纠合三垂,翦除凶慝,好恶同之,无有异志。有渝此盟,坠
命亡族。皇天后士,祖宗神明,实鉴斯言。”陟等辞旨慷慨,血泪俱下,三军感
激,莫不陨泣。其后江表树碑以纪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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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魏元忠 韦安石(子陟 斌 斌子况 从父兄子抗 从祖兄子巨源 赵彦
昭附) 萧至忠(宗楚客 纪处讷附)(下)

无何,有诏令陟赴行在。陟以广琛虽承恩命,犹且迟回,恐后变生,祸贻于
陟,欲往招慰,然后赴征,乃发使上表,恳言其急。陟驰至历阳,见广琛,且宣
恩旨,劳徕行赏,陟自以私马数匹赐之,安其疑惧。即日便赴行在,谒见肃宗,
肃宗深器之,拜御史大夫。拾遗杜甫上表论房琯有大臣度,真宰相器,圣朝不容,
辞旨迂诞,肃宗令崔光远与陟及宪部尚书颜真卿同讯之。陟因入奏曰:“杜甫所
论房琯事,虽被贬黜,不失谏臣大体。”上由此疏之。时朝臣立班多不整肃,至
有班头相吊哭者,乃罢陟御史大夫,颜真卿代,授吏部尚书。自后任事宠臣,皆
后来初用,望风畏忌,道竟不行。因宗人伐墓柏,坐不能禁,出为绛州刺史。乾
元二年,入为太常卿。吕諲再入相,荐为礼部尚书、东京留守,判尚书省事,兼
东京畿观察处置等使。逆贼史思明寇逼河洛,副元帅李光弼议守河阳,令陟率东
京官属入关回避,乃令兵守陕州。有诏迁吏部尚书,留守如故,令止于永乐,不
许至京,候光弼收复河洛,令陟依前居守。
陟早有台辅之望,间被李林甫、杨国忠所挤。及中原兵起,天下事殷,陟常
自谓负经纬之器,遭后生腾谤,明主见疑,常郁郁不得志,乃叹曰:“吾道穷于
此乎,有志不伸,得非天命乎!”因遘疾,上元元年八月,卒于虢州,时年六十
五,赠荆州大都督。永泰元年,诏曰:“竭忠之臣,殁不废命,奉上之节,行固
无私,言念饰终,抑惟恒典。故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充东京
留守、兼判留司尚书省事、东京畿观察处置使、上柱国、郇国公韦陟,敦敏直方,
端严峻整,弘敷典礼,表正人伦,学冠通儒,文含大雅。顷者询谟旧德,保厘成
周,眷彼郊圻,资其慎固。而凶胡残丑,密迩河洛,命居陕、虢,时俟翦除。才
加喉舌之荣,遽婴霜露之疾。方期克享眉寿,冀其有瘳,奄此殂殁,良深震悼。
升车而复,以申三禭之恩;在牖加绅,宜崇八座之宠。可赠尚书左仆射。”太
常博士程皓议谥为“忠孝”。刑部尚书颜真卿以为忠则以身许国,见危致命,孝
则晨昏色养,取乐庭闱,不合二行殊难,以成“忠孝”。主客员外郎归崇敬又驳
之,纷议不已。右仆射郭英乂不达其体,请从太常之状而奏。陟子允。
斌,景云初安石为宰辅时,授太子通事舍人。早修整,尚文艺,容止严厉,
有大臣体,与兄陟齐名。开元十七年,司徒薛王业为女平恩县主求婚,以斌才地
奏配焉。迁秘书丞。天宝初,转国子司业,徐安贞、王维、崔颢,当代辞人,特
为推挹。天宝中,拜中书舍人,兼集贤院学士。兄陟先为中书舍人,未几迁礼部
侍郎。陟在南省,斌又掌文诰。改太常少卿。天宝五载,右相李林甫构陷刑部尚
书韦坚,斌以亲累贬巴陵太守,移临安太守,加银青光禄大夫。斌授五品时,兄
陟为河东太守,堂兄由为右金吾将军,縚为太子少师,四人同时列戟,衣冠之
盛,罕有其比。
十四载,安禄山反,陷洛阳,斌为贼所得,伪授黄门侍郎,忧愤而卒。及克
复两京,肃宗乾元元年,赠秘书监。安石兄叔夏别有传。从父兄子抗,从祖兄子
巨源。
抗,弱冠举明经,累转吏部郎中,以清谨著称。景云初,为永昌令,不务威
刑而政令肃一。都辇繁剧,前后为政,宽猛得中,无如抗者。无几,迁右台御史
中丞,人吏诣阙请留,不许,因立碑于通衢,纪其遗惠。开元三年,自左庶子出
为益州长史。四年,入为黄门侍郎。
八年,河曲叛胡康待宾拥徒作乱,诏抗持节慰抚。抗素无武略,不为寇所惮。
在路迟留不敢进,因坠马称疾,竟不至贼所而还。俄以本官检校鸿胪卿,代王晙
为御史大夫,兼按察京畿。时抗弟拯为万年令,兄弟同领本部,时人荣之。寻以
荐御史非其人,出为安州都督,转蒲州刺史。十一年,入为大理卿,其年代陆象
先为刑部尚书,寻又分掌吏部选事。十四年卒。抗历职以清俭自守,不务产业,
及终,丧事殆不能给。玄宗闻其贫,特令给灵舆,递送还乡。赠太子少傅,谥曰
贞。抗为京畿按察使时,举奉天尉梁升卿、新丰尉王倕、金城尉王冰、华原尉
王焘为判官及度支使,其后升卿等皆名位通显,时人以抗有知人之鉴。
巨源,周京兆尹总曾孙也。祖匡伯,袭祖爵郧国公,入隋改封舒国公,官至
尚衣奉御。巨源则天时累迁司宾少卿,转司府卿、文昌右丞、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三年,转夏官侍郎,依前平章事。有吏才,勾覆省内文案,下符剥徵,虽为下所
怨苦,然亦颇收其利。证圣初,出为鄜州刺史,寻拜地官尚书、神都留守。长安
二年,诏入转刑部尚书,又加太子宾客,再为神都留守。
神龙初,入拜工部尚书,封同安县子。又迁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进
封郇县伯。时安石为中书令,以是巨源近属,罢知政事。巨源寻迁侍中、中书令,
进封舒国公,附入韦后三等亲,叙为兄弟,编在属籍。是岁,巨源奉制与唐休璟、
李怀远、祝钦明、苏环等定《垂拱格》及《格后敕》,前后计二十卷,颁下施行。
时武三思先有实封数千户在贝州,时属大水,刺史宋璟议称租庸及封丁并合捐免;
巨源以为谷稼虽被湮沉,其蚕桑见在,可勒输庸调,由是河朔户口颇多流散。
景龙二年,顺天翊圣皇后衣箱中裙上有五色云起,久则方歇,巨源以为非常
佳瑞,请布告天下,许之。中宗又令画工图其状以示百僚,仍大赦天下,内外五
品已上官母妻各加封邑。时中宗即雅信符瑞,巨源又赞成其妖妄。是岁星坠如雷,
野雉皆雊,咎征若此,不闻巨源有言,盖与韦皇后继叙源流,佞媚官爵,疑其开
导,以踵则天。时有骁卫将军迦叶志忠、太常少卿郑愔、兵部尚书宗楚客、右补
阙赵延禧等,或相讽谕,或上表章,谬说符祥,朋党取媚,识者嗟愤。
景龙三年,拜尚书左仆射,依旧知政事。未几,又拜尚书令、同中书门下三
品,仍旧监修国史。时国家将有事于南郊,而巨源希韦后之旨,协同祝钦明之议,
言皇后合助郊祀,竟以皇后为亚献,巨源为终献,又以大臣女为斋娘。及韦庶人
之难,家人令巨源逃匿,巨源曰:“吾国之大臣,岂得闻难不赴?”乃出,至都
街,为乱兵所杀,时年八十。
睿宗即位,赠特进、荆州大都督。太常博士李处直议巨源谥曰“昭”。户部
员外郎李邕驳之曰:“三思引之为相,阿韦托之为亲,无功而封,无德而禄,同
族则丑正安石,他人则附邪楚客,谥之曰‘昭’,良恐不当。”初,巨源与安石
迭为宰相,时人以为情不相协,故邕以此称之。处直仍固请依前谥为定。邕又驳
曰:
夫古之谥,在乎劝沮,将杜小人之业,冀长君子之风。故为善者虽存不贵仕,
而没有余名,此贤达所以砥节也;为恶者虽生有所幸,死怀所惩,此回邪所以易
心也。呜呼!巨源尝未斯察,而乃闻义不从,与恶相济,蓄罔上之志,协群凶之
谋,苟容圣朝,贪昧厚禄。自以宰臣之贵,不崇朝而贾害者,固鬼得而诛之也。
彼则匹夫之微,未受命而行刑者,固人得而诛之也。幽明之愤,断焉可知,天地
之心,自此而见矣。
顷者皇运中兴,功臣翼政。时序未几,邪逆执权,奸慝者拜爵于私门,忠正
者黜降于藩郡。巨源此际,用事方殷。且于阿韦何亲,而结为昆季;于国家何力,
而累忝大官。此则暗通中人,附会武氏,托城社之固,乱皇家之基。其罪一也。
又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酌于礼经,陈于郊祭。将以对越天地,光扬祖宗,
即告成功,以观海内。惟昔亚献,不闻妇人,阿韦蓄无君之忱,怀自达之意,潜
图帝位,议啄皇孙,升坛拟仪,拜赐明命,将预家事,无守国章。巨源创迹于前,
悖逆演成于后。时有礼部侍郎徐坚、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彭景直并言之莫从。
其罪二也。
又上天不吊,先帝遇毒,悔祸无徵,阿韦将篡。画计未果,逆心尚摇,周章
夷犹,仓卒迷谬。于是太平公主矫为陈谟,上官昭容绐草遗诏,故得今上辅政,
阿韦参谋。将大业垂成,而休命中辍者,职由巨源蹑韦温之足,楚客附巨源之耳,
枭声遽发,狼顾相惊,以阿韦临朝,以韦温当国。其罪三也。
又人为邦本,财实聚人,夺其财则人心自离,无其人则国本何恃。巨源屡践
台辅,专行勾征,废越条章,崇尚侵刻,树怨天下,剥害生灵,兆庶流离,户口
减耗。况以三思食邑,往在贝州,时属久阴,灾逢多雨。租庸捐免,申令昭明,
匪今独然,自古不易。三思虑其封物,巨源启此异端,以为稼穑湮沉,虽无菽粟,
蚕桑织纴,可输庸调。致使河朔黎人,海隅士女,去其乡井,鬻其子孙,饥寒切
身,朝夕奔命。其罪四也。
但巨源长于华宗,仕于累代,作万国之相,处具瞻之地,蔽日月之屋辉,负
丘山之重责,今乃妄加褒述,安能分谤者哉!
当时虽不从邕议,而论者是之。巨源与安石及则天时文昌右相待价,并是五
服之亲,自余近属至大官者数十人。
赵彦昭者,甘州张掖人也。父武孟,初以驰骋佃猎为事。尝获肥鲜以遗母,
母泣曰:“汝不读书而佃猎如是,吾无望矣。”竟不食其膳。武孟感激勤学,遂
博通经史。举进士,官至右台侍御史,撰《河西人物志》十卷。
彦昭少以文辞知名。中宗时,累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兼修国史,
充修文馆学士。景龙四年,金城公主出降吐蕃赞普,中宗命彦昭为使,彦昭以既
充外使,恐失其宠,殊不悦。司农卿赵履温私谓曰:“公国之宰辅,而为一介之
使,不亦鄙乎?”彦昭曰:“计将安出?”履温因为阴托安乐公主密奏留之,中
宗乃遣左骁卫大将军杨矩代彦昭而往。
睿宗时,出为凉州都督,为政清严,将士已下皆动足股栗。又为宋州刺史,
入为吏部侍郎,又为刑部尚书、关内道持节巡边使、检校左御史台大夫。
彦昭素与郭元振、张说友善。及萧至忠等伏诛,元振、说等称彦昭先尝密图
其事,乃以功迁刑部尚书,封耿国公,赐实封一百户。殿中侍御史郭震奏:“彦
昭以女巫赵五娘左道乱常,托为诸姑,潜相影援。既因提挈,乃践台阶。驱车造
门,著妇人之服;携妻就谒,申犹子之情。于时南宪直臣,劾以霜宪,暂加微贬,
旋登宠秩。同恶相济,一至于此。乾坤交泰,宇宙再清,不加贬削,法将安措?
请付紫微黄门,准法处分。”俄而姚崇入相,甚恶彦昭之为人,由是累贬江州别
驾,卒。
萧至忠,秘书少监德言曾孙也。少仕为畿尉,以清谨称。尝与友人期于路隅,
会风雪冻冽,诸人皆奔避就宇下。至忠曰:“宁有与人期而求安失信乎?”独不
去,众咸叹服。神龙初,武三思擅权,至忠附之,自吏部员外擢拜御史中丞。迁
吏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恃武三思势,掌选无所忌惮,请谒杜绝,威风大行。
寻迁中书侍郎,兼中书令。
节愍太子诛武三思后,有三思党与宗楚客、纪处讷令侍御史冉祖雍奏言:
“安国相王及镇国太平公主亦与太子连谋举兵,请收付制狱。”中宗召至忠令按
其事,至忠泣而奏曰:“陛下富有四海,贵为天子,岂不能保一弟一妹,受人罗
织?宗社存亡,实在于此。臣虽愚昧,窃为陛下不取。《汉书》云:‘一尺布,
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愿陛下详察此言。且往者则天皇
后欲令相王为太子,王累日不食,请迎陛下。固让之诚,天下传说,足明冉祖雍
等所奏,咸是构虚。”帝深纳其言而止。寻转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
忠上疏陈时政,曰:
臣闻王者列职分司,为人求理,求理之道,必在用贤。得其人则公务克修,
非其才则厥官如旷。官旷则事废,事废则人残,渐至凌迟,率由于此。顷者选曹
授职,政事官人,或异才升,多非德进。皆因依贵要,互为粉饰,苟得即是,曾
无远图,上下相蒙,谁肯言及?臣闻官爵者公器也,恩幸者私惠也,祇可金帛富
之,粱肉食之,以存私泽也。若以公器为私用,则公议不行,而劳人解体;以小
私而妨至公,则私谒门开,而正言路绝,俭人递进,君子道消,日削月朘,卒见
凋弊者,为官非其人也。昔汉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谓曰:“郎官上应列宿,
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人受其殃。”赐钱十万而已。此即至公之道不亏,恩私
之情无替,良史直笔,将为美谈,于今称之,不辍其口者也。当今列位已广,冗
员倍多,祈求未厌,日月增数。陛下降不赀之泽,近戚有无涯之请,卖官利己,
鬻法徇私。台寺之内,朱紫盈满,官秩益轻,恩赏弥数。俭利之辈,冒进而莫识
廉隅;方雅之流,知难而敛分丘陇。才者莫用,用者不才,二事相形,十有其五。
故人不效力而官匪其人,欲求其理,实亦难哉。
臣窃见宰相及近侍要官子弟,多居美爵,此并势要亲戚,罕有才艺,递相嘱
托,虚践官荣。《诗》云:“东人之子,职劳不赉。西人之子,粲粲衣服。私人
之子,百僚是试。或以其酒,不以其浆。壥壥佩璲,不以其长。”此言王
政不平,众官废职,私家之子,列试于荣班,非任之人,徒长其饰佩。臣愚伏愿
陛下想居安思危之义,行改弦易张之道。爱惜爵赏,审量材识,官无虚授,人必
为官,进大雅于枢近,退小子于闲僻,政令惟一,威恩以信,私不害公,情不挠
法,则天下幸甚。臣伏见永徵故事,宰相子弟多居外职者,非直抑强宗、分大族,
亦以退不肖、择贤才。伏愿陛下远稽旧典,近遵先圣,特降明敕,令宰相已下及
诸司长官子弟,并改授外官,庶望分职四方,共宁百姓,表里相统,遐迩乂安。
疏奏不纳。
明年,代韦巨源为侍中,仍依旧修史。寻迁中书令。时宗楚客、纪处讷潜怀
奸计,自树朋党,韦巨源、世再思、李峤皆唯诺自全,无所匡正。至忠处于其间,
颇存正道,时议翕然重之。中宗亦曰:“诸宰相中,至忠最怜我。”韦庶人又为
亡弟赠汝南王洵与至忠亡女为冥婚合葬。及韦氏败,至忠发墓,持其女柩归,人
以此讥之。至忠又以女适庶人舅崔从礼之子。成礼日,中宗为萧氏婚主,韦庶人
为崔氏婚主,时人谓之“天子嫁女,皇后娶妇”。
睿宗即位,景云初,出为晋州刺史,甚有能名。时太平公主用事,至忠潜遣
间使申意,求入为京职。诛韦氏之际,至忠一子任千牛,为乱兵所杀,公主冀至
忠以此怨望,可与谋事,即纳其请。召拜刑部尚书、右御史大夫,再迁吏部尚书。
先天二年,复为中书令。是岁,至忠与窦怀贞、魏知古、崔湜、陆象先、柳冲、
徐坚、刘子玄等撰成《姓族系录》二百卷,有制加爵赐物各有差。
未几,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及至忠并户部尚书李晋、太子少保薛稷、左
散骑常侍贾膺福、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右羽林将军李慈等与太平公主谋逆事泄,
至忠遽遁入山寺,数日,捕而伏诛,籍没其家。至忠虽清俭刻己,然简约自高,
未尝接待宾客,所得俸禄,亦无所赈施。及籍没,财帛甚丰,由是顿绝声望矣。
弟元嘉,工部侍郎;广微,工部员外。
宗楚客者,蒲州河东人,则天从父姊之子也。兄秦客,垂拱中潜劝则天革命
称帝,由是累迁内史。后与楚客及弟晋卿并以奸赃事发,配流岭外。秦客死,楚
客等寻复追还。楚客累迁夏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神龙初,为太仆卿。武
三思用事,引楚客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晋卿累迁将作大匠。节愍太子
既杀武三思,兵败,逃于鄠县,楚客遣使追斩之,仍令以其首祭三思及崇训丧柩。
韦庶人及安乐公主尤加亲信,未几,迁中书令。楚客虽迹附韦氏,而尝别有异图,
与侍中纪处讷共为朋党,故时人呼为宗、纪。
景龙中,西突厥娑葛与阿史那忠节不和,屡相侵扰,西陲不安。安西都护郭
元振奏请徒忠节于内地,楚客与晋卿、处讷等各纳忠节重赂,奏请发兵以讨娑葛,
不纳元振所奏。娑葛知而大怒,举兵入寇,甚为边患。于是监察御史崔琬劾奏楚
客等曰:
臣闻四牡项领,良御不乘;二心事君,明罚无舍。谨案宗楚客、纪处讷等,
性惟险诐,志越溪壑,幸以遭逢圣主,累忝殊荣,承恺悌之恩,居弼谐之地。
不能刻意砥操,忧国如家,微效涓尘,以裨川岳。遂乃专作威福,敢树朋党,有
无君之心,阙大臣之节。潜通猃狁,纳贿不赀;公引顽凶,受赂无限。丑问充斥,
秽行昭彰。且境外之交,情状难测,今娑葛反叛,边鄙不宁,由此贼臣,取怨中
国。论之者惧祸以结舌,语之者避罪以钳口。但晋卿昔居荣职,素阙忠诚,屡抵
严刑,皆由黩货。今又叨忝,频沐殊恩,厚禄重权,当朝莫比。曾无悛改,仍徇
赃私,此而可容,孰不可恕?臣谬参直指,义在触邪,请除巨蠹,用答天造。楚
客、处讷、晋卿等骄恣跋扈,人神同疾,不加天诛,讵清王度。并请收禁,差三
司推鞫。
旧制,大臣有被御史对仗劾弹者,即俯偻趋出,立于朝堂待罪。楚客更咤鳃
作色而进,自言以执性忠鲠,被琬诬奏。中宗竟不能穷核其事,遽令琬与楚客等
结为义兄弟以和解之。韦氏败,楚客与晋卿等皆伏诛。
纪处讷者,秦州上邽人也。娶武三思妻之姊,由是累迁太府卿。神龙中,尝
因谷贵,中宗召处讷亲问其故。武三思讽知太史事右骁卫将军迦叶志忠、太史令
傅孝忠奏言,“其夜有摄提星入太微,至帝座。此则王者与大臣私相接,大臣能
纳忠,故有斯应。”帝以为然,降敕褒述处讷,赐衣一副、彩六十段。无几,进
拜侍中,与楚客等同时伏诛。
史官曰:大帝、孝和之朝,政不由己,则天在位,已绝缀旒,韦后司晨,前
踪覆辙。当是时,奸邪有党,宰执求容,顺之则恶其名彰,逆之则忧其祸及,欲
存身致理者,非中智常才之所能也。况元忠、安石、巨源、至忠、彦昭等行非纯
一,识昧存亡,徇利贪荣,有始无卒,不得其死,宜哉!楚客、晋卿、处讷等谗
谄并进,威虐贯盈,不使逃刑,可谓政正。
赞曰:为唐重臣,食唐重禄。颠危不持,富贵何足。二宗、一纪,谗邪酷毒。
与前数公,死不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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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娄师德 王孝杰 唐休璟 张仁愿 薛讷 王晙

娄师德,郑州原武人也。弱冠,进士擢第,授江都尉。扬州长史卢承业奇其
才,尝谓之曰:“吾子台辅之器,当以子孙相托,岂可以官属常礼待也?”
上元初,累补监察御史。属吐蕃犯塞,募猛士以讨之,师德抗表请为猛士。
高宗大悦,特假朝散大夫,众军西讨,频有战功,迁殿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
并知营田事。天授初,累授左金吾将军,兼检校丰州都督,仍依旧知营田事。则
天降书劳曰:“卿素积忠勤,兼怀武略,朕所以寄之襟要,授以甲兵。自卿受委
北陲,总司军任,往还灵、夏,检校屯田,收率既多,京坻遽积。不烦和籴之费,
无复转输之艰,两军及北镇兵数年咸得支给。勤劳之诚,久而弥著,览以嘉尚,
欣悦良深。”
长寿元年,召拜夏官侍郎、判尚书事。明年,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则天谓师
德曰:“王师外镇,必藉边境营田,卿须不惮劬劳,更充使检校。”又以为河源、
积石、怀远等军及河、兰、鄯、廓等州检校营田大使。稍迁秋官尚书。万岁登封
元年,转左肃政御史大夫,仍并依旧知政事。证圣元年,吐蕃寇洮州,令师德与
夏官尚书王孝杰讨之,与吐蕃大将论饮陵、赞婆战于素罗汗山,官军败绩,师德
贬授原州员外司马。
万岁通天二年,入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是岁,兼检校右肃政御
史大夫,仍知左肃政台事,以与王懿宗、狄仁杰分道安抚河北诸州。神功元年,
拜纳言,累封谯县子。寻诏师德充陇右诸军大使,仍检校河西营田事。圣历二年,
突厥入寇,复令检校并州长史,仍充天兵军大总管。是岁九月卒,赠凉州都督,
谥曰贞。
初,狄仁杰未入相时,师德尝荐之,及为宰相,不知师德荐已,数排师德,
令充外使。则天尝出师德旧表示之,仁杰大惭,谓人曰:“吾为娄公所含如此,
方知不逮娄公远矣。”师德颇有学涉,器量宽厚,喜怒不形于色。自专综边任,
前后三十余年,恭勤接下,孜孜不怠。虽参知政事,深怀畏避,竟能以功名始终,
甚为识者所重。
王孝杰,京兆新丰人也。高宗末,为副总管,从工部尚书刘审礼西讨吐蕃,
战于大非川,为贼所狱。吐蕃赞普见孝杰,垂泣曰:“貌类吾父。”厚加敬礼,
由是免死,寻得归。则天时,累迁右鹰扬卫将军。孝杰久在吐蕃中,悉其虚实。
长寿元年,为武威军总管,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众以讨吐蕃,乃克复龟
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而还。则天大悦,谓侍臣曰:“昔贞观中贝绫,得此
蕃城,其后西陲不守,并陷吐蕃。今既尽复于旧,边境自然无事。孝杰建斯功效,
竭此款诚,遂能裹足徒行,身与士卒齐力。如此忠恳,深是可嘉。”乃拜孝杰为
左卫大将军。明年,迁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封清源男。延载初,入为瀚
海道行军总管,余如故。证圣初,又为朔方道总管,寻坐与吐蕃战败免官。
万岁通天年,契丹李尽忠、孙万荣反叛,复诏孝杰白衣起为清边道总管,统
兵十八万以讨之。孝杰军至东峡石谷遇贼,道隘,虏甚众,孝杰率精锐之士为先
锋,且战且前,及出谷,布方阵以捍贼。后军总管苏宏晖畏贼众,弃甲而遁。孝
杰既无后继,为贼所乘,营中溃乱,孝杰堕谷而死,兵士为贼所杀及奔践而死殆
尽。时张说为节度管记,驰奏其事。则天问孝杰败亡之状,说曰:“孝杰忠勇敢
死,乃诚奉国,深入寇境,以少御众,但为后援不至,所以致败。”于是追赠孝
杰夏官尚书,封耿国公。拜其子无择为朝散大夫。遣使斩宏晖以徇。使未至幽州,
而宏晖已立功赎罪,竟免诛。开元中,无择官至左骁卫将军,以恩例赠孝杰特进。
唐休璟,京兆始平人也。曾祖规,周骠骑大将军、安邑县公。祖宗,隋大业
末为朔方郡丞。时为梁师都举兵,将据城,宗抗节不从,乃为所害。
休璟少以明经擢第。永徽中,解褐吴王府典签,无异材,调授营州户曹。调
露中,单于突厥背叛,诱扇奚、契丹侵掠州县,后奚、羯胡又与桑乾突厥同反。
都督周道务遣休璟将兵击破之于独护山,斩获甚众,超拜丰州司马。永淳中,突
厥围丰州,都督崔智辩战殁。朝议欲罢丰州,徙百姓于灵、夏,休璟以为不可,
上书曰:“丰州控河遏贼,实为襟带,自秦、汉已来,列为郡县,田畴良美,尤
宜耕牧。隋季丧乱,不能坚守,乃迁徙百姓就宁、庆二州,致使戎羯交侵,乃以
灵、夏为边界。贞观之末,始募人以实之,西北一隅,方得宁谧。今若废弃,则
河傍之地复为贼有,灵、夏等州人不安业,非国家之利也。”朝廷从其言,丰州
复存。
垂拱中,迁安西副都护。会吐蕃攻破焉耆,安息道大总管、文昌右相韦待价
及副使阎温古失利,休璟收其余众,以安西土。迁西州都督,上表请复取四镇。
则天遣王孝杰破吐蕃,拔四镇,亦休璟之谋也。圣历中,为司卫卿,兼凉州都督、
右肃政御史大夫,持节陇右诸军州大使。
久视元年秋,吐蕃大将麹莽布支率骑数万寇凉州,入自洪源谷,将围昌松县。
休璟以数千人往击之,临阵登高,望见贼衣甲鲜盛,谓麾下曰:“自钦陵死,赞
婆降,麹莽布支新知贼兵,欲曜威武,故其国中贵臣酋豪子弟皆从之。人马虽精,
不习军事,吾为诸君取之。”乃被甲先登,与贼六战六克,大破之,斩其副将二
人,获首二千五百级,筑京观而还。是后休璟入朝,吐蕃亦遣使来请和,因宴屡
觇休璟。则天问其故,对曰:“往岁洪源战时,此将军雄猛无比,杀臣将士甚众,
故欲识之。”则天大加叹异,擢拜右武威、右金吾二卫大将军。
休璟尤谙练边事,自碣石西逾四镇,绵亘万里,山川要害,皆能记之。长安
中,西突厥乌质勒与诸蕃不和,举兵相持,安西道绝,表奏相继。则天令休璟与
宰相商度事势,俄顷间草奏,便遣施行。后十余日,安西诸州表请兵马应接,程
期一如休璟所画。则天谓休璟曰:“恨用卿晚。”因迁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
品。又谓魏元忠及杨再思、李峤、姚元崇、李迥秀等曰:“休璟谙练边事,卿等
十不当一也。”
寻转太子右庶子,依旧知政事。以契丹入寇,复拜夏官尚书,兼检校幽,营
等州都督,兼安东都护。时中宗在春宫,将行,进启于皇太子曰:“张易之兄弟
幸蒙宠遇,数侍宴禁中,纵情失礼。非人臣之道,惟加防察。”中宗即位,召拜
辅国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封酒泉郡公,顾谓曰:“卿曩日直言,朕今不忘。
初欲召卿计事,但以遐远,兼怀北狄之忧耳。”未几,加特进,拜尚书右仆射。
是岁秋,大水,休璟两上表自咎,请免官甚切,辞多不载。中宗竟不允,手制答
曰:“阴阳乖爽,事属在予,待罪私门,难依来表。”寻迁中书令,充京师留守,
俄加检校吏部尚书。又以宫僚之旧,赐实封三百户,累封宋国公。休璟在任,无
所弘益。
景龙二年,致仕于家,年力虽衰,进取弥锐。时尚宫贺娄氏颇关预国政,凭
附者皆得宠荣,休璟乃为其子娶贺娄氏养女为妻,因以自达。由是起为太子少师、
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仍封宋国公。休璟年逾八十,而不知止足,依托求
进,为时所讥。景云元年,又拜特进,充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以备突厥,停其旧
封,别赐实封一百户。二年,表请致仕。许之。禄及一品子课并令全给。休璟初
得封时,以绢数千匹分散亲族,又以家财数十万大开茔域,备礼葬其五服之亲,
时人称之。延和元年七月薨,年八十六,赠荆州大都督,谥曰忠。子先慎袭爵,
官至陈州刺史。次子先择,开元中为右金吾卫将军。
张仁愿,华州下邽人也。本名仁亶,以音类睿宗讳改焉。少有文武材干,累
迁殿中侍御史。时有御史郭霸上表称则天是弥勒佛身,凤阁舍人张嘉福与洛州人
王庆之等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皆请仁愿连名署表,仁愿正色拒之,甚为有识所
重。寻而夏官尚书王孝杰为吐刺军总管,统众以御吐蕃,诏仁愿往监之。仁愿与
孝杰不协,因人奏事,称孝杰军诬罔之状。孝杰由是免为庶人,仁愿遽迁侍御史。
万岁通天二年,监察御史孙承景监清边军,战还,书战图以奏。每阵必画承
景躬当矢石、先锋御贼之状,则天叹曰:“御史乃能尽诚如此!”擢拜右肃政台
中丞,令仁愿叙录承景下立功人。仁愿未发都,先问承景对阵胜负之状。承景身
实不行,问之皆不能对,又虚增功状。仁愿廷奏承景罔上之罪,于是左迁崇仁令,
擢仁愿为肃政台中丞、检校幽州都督。会突厥默啜入寇,攻陷赵、定,拥众回至
幽州,仁愿勒兵出城邀击之,流矢中手,贼亦引退。则天遣使劳问,赐以医药。
累迁并州大都督府长史。
神龙二年,中宗还京,以仁愿为左屯卫大将军,兼检校洛州长史。时都城谷
贵,盗窃甚众,仁愿一切皆捕获杖杀之。积尸府门,远近震慑,无敢犯者。初,
高宗时贾敦颐为洛州刺史,亦有政绩,与仁愿皆为一时之最。故时人为之语曰:
“洛州有前贾后张,可敌京兆三王。”其见称如此。
三年,突厥入寇。朔方军总管沙吒忠义为贼所败。诏仁愿摄御史大夫,代忠
义统众。仁愿至军而贼众已退,乃蹑其后,夜掩大破之。先,朔方军北与突厥以
河为界,河北岸有拂云神祠。突厥将入寇,必先诣祠祭酹求福,因牧马料兵而后
渡河。时突厥默啜尽众西击突骑施娑葛,仁愿请乘虚夺取漠南之地,于河北筑三
受降城,首尾相应,以绝其南寇之路。太子少师唐休璟以为两汉已来,皆北守黄
河,今于寇境筑城,恐劳人费功,终为贼虏所有,建议以为不便。仁愿固请不已,
中宗竟从之。仁愿表留年满镇兵以助其功。时咸阳兵二百余人逃归,仁愿尽擒之,
一时斩于城下,军中股慄,役者尽力,六旬而三城俱就。以拂云祠为中城,与
东、西两城相去各四百余里,皆据津济,遥相应接,北拓地三百余里,于牛头朝
那山北置烽候一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得度山放牧,朔方无复寇掠,减镇兵数万
人。
仁愿初建三城,不置壅门及却敌、战格之具。或问曰:“此边城御贼之所,
不为守备,何也?”仁愿曰:“兵贵在攻取,不宜退守。寇若至此,即当并力出
战,回顾望城,犹须斩之,何用守备生其退恧之心也?”其后常元楷为朔方军总
管,始筑壅门以备寇,议者以此重仁愿而轻元楷焉。仁愿在朔方,奏用监察御史
张敬忠、何鸾、长安尉寇、泚、鄠县尉王易从、始平主簿刘体微分判军事,太子
文学柳彦昭为管记,义乌尉晁良贞为随机。敬忠等皆以文吏著称,多至大官,时
称仁愿有知人之鉴。
景龙二年,拜左卫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累封韩国公。春还朝,秋复督
军备边。中宗赋诗祖饯,赏赐不可胜纪。寻加镇军大将军。睿宗即位,以老致仕,
特全给禄俸,又拜兵部尚书,加光禄大夫,依旧致仕。开元二年卒,赠太子少傅,
傅物二百段,命五品官一人为监护使。子之辅,开元初为赵州刺史。
薛讷,绛州万泉人也,左武卫大将军仁贵子也。为蓝田令,有富商倪氏于御
史台理其私债,中丞来俊臣受其货财,断出义仓米数千石以给之。讷曰:“义仓
本备水旱,以为储蓄,安敢绝众人之命,以资一家之产?”竟报上不与。会俊臣
得罪,其事乃不行。其后突厥入寇河北,则天以讷将门,使摄左武威卫将军、安
东道经略。临行,于同明殿召见与语,讷因奏曰:“丑虏恁凌,以卢陵为辞。今
虽有制升储,外议犹恐未定。若此命不易,则狂贼自然款伏。”则天深然其言。
寻拜幽州都督,兼安东都护。转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兼检校左卫大将军。久当边
镇之任,累有战功。
玄宗即位,于新丰讲武,讷为左军节度。时元帅与礼官得罪,诸部颇亦失序。
唯讷及解琬之军不动。玄宗令轻骑召讷等,至军门,皆不得入。礼毕,上甚加慰
劳。
时契丹及奚与突厥连和,屡为边患,讷建议请出师讨之。开元二年夏,诏与
左监门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吏崔宣道等率众二万,出檀州道以讨契丹等。杜宾客
以为时属炎暑,将土负戈甲,赍资粮,深入寇境,恐难为制胜。中书令姚元崇亦
以为然。讷独曰:“夏月草茂,羔犊生息之际,不费粮储,亦可渐进。一举振国
威灵,不可失也。”时议咸以为不便。玄宗方欲威服四夷,特令讷同紫微黄门三
品,总兵击奚、契丹,议者乃息。六月,师至滦河,遇贼,时既蒸暑,诸将失计
会,尽为契丹等所覆。讷脱身走免,归罪于崔宣道及蕃将李思敬等八人,诏尽令
斩之,特免杜宾客之罪。下制曰:“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兼检校左卫大将军、和戎
大武等诸军州节度大使、同紫微黄门三品薛讷,总戎御边,建议为首。暗于料敌,
轻于接战,张我王师,衄之虏境。观其畴昔,颇常输罄,每欲资忠报主,见义
忘身。特缓严刑,俾期来效,宜赦其罪,所有官爵等并从除削。”
其年八月,吐蕃大将坌达延、乞力徐等率众十万寇临洮军,又进寇兰州及渭
州之渭源县,掠群牧而去。诏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与大仆少卿
王晙等率兵邀击之。十月,讷领众至渭源,遇贼战于武阶驿,与王晙掎角夹攻之,
大破贼众。追奔至洮水,又战于长城堡,丰安军使王海宾先锋力战死之。将士乘
势进击,又败之,杀获万人,擒其将六指乡弥洪,尽收其所掠羊马,并获其器械,
不可胜数。时有诏将以十二月亲征吐蕃,及闻讷等克捷,玄宗大悦,乃停亲征。
追赠王海宾左金吾卫大将军,赐物三百段、粟三百石,名其稚子为忠嗣,拜朝散
大夫。命紫微舍人倪若水往,即便叙录功状,拜讷为左羽林军大将军,复封平阳
郡公,仍拜子畅朝散大夫。俄又充凉州镇军大总管。寻以年老,特听致仕。八年
卒,年七十余,赠太常卿,谥曰昭定。讷沉勇寡言,临大敌而益壮。讷弟楚玉,
开元中,为幽州大都督府长史,以不称职见代而卒。
王晙,沧州景城人,徙家于洛阳。祖有方,岷州刺史。晙弱冠明经擢第,历
迁殿中侍御史,加朝散大夫。时朔方军元帅魏元忠讨贼失利,归罪于副将韩思忠,
奏请诛之。晙以思忠既是偏裨,制不由已,又有勇智可惜,不可独杀非辜,乃廷
议争之。思忠竟得释,而晙亦由是出为渭南令。
景龙未,累转为桂州都督。桂州旧有屯兵,常运衡、永等州粮以馈之,晙始
改筑罗郭,奏罢屯兵及转运。又堰江水,开屯田数千顷,百姓赖之。寻上疏请归
乡拜墓,州人诣阙请留晙,乃下敕曰:“彼州往缘寇盗,户口凋残,委任失材,
乃令至此。卿处事强济,远迩宁静,筑城务农,利益已广,隐括绥缉,复业者多。
宜须政成,安此黎庶,百姓又有表请,不须来也。”晙在州又一年,州人立碑以
颂其政。再转鸿胪大卿,充朔方军副大总管,兼安西大都护,丰安、定远、三城
及侧近军并受晙节度。后转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
开元二年,吐蕃精甲十万寇临洮军,晙率所部二千人卷甲倍程,与临洮两军
合势以拒之。贼营于大来谷口,吐蕃将坌达延又率兵继至。晙乃出奇兵七百人,
衣之蕃服,夜袭之。相去五里,置鼓角,令前者遇寇大呼,后者击鼓以应之。贼
众大惧,疑有伏兵,自相杀伤,死者万计。俄而摄右羽林将军薛讷率众邀击吐蕃,
至武阶谷,去大来谷二十里,为贼所隔。晙率兵迎讷之军,贼置兵于两军之间,
连亘数十里。晙夜出壮士衔枚击之,贼又大溃。乃与讷合军,掩其余众,追奔至
洮水,杀获不可胜数,尽收所掠牧马而还。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封清源县男,
兼原州都督,仍拜其子班为朝散大夫。寻除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明年,突厥默啜
为九姓所杀,其下酋长多款塞投降,置之河曲之内。俄而小杀继立,降者渐叛。
晙上疏曰:
突厥时属乱离,所以款塞降附。其与部落,非有仇嫌,情异北风,理固明矣,
养成其衅,虽悔何追。今者,河曲之中,安置降虏,此辈生梗,实难处置。日月
渐久,奸诈逾深,窥边间隙,必为患难。今有降者部落,不受军州进止,辄动兵
马,屡有伤杀。询问胜州左侧,被损五百余人。私置烽铺,潜为抗拒,公私行李,
颇实危惧。北虏如或南牧,降户必与连衡。臣问没蕃归人云,却逃者甚众,南北
信使,委曲通传,此辈降人,翻成细作。倘收合余烬,来逼军州,虏骑恁凌,胡
兵应接,表里有敌,进退无援。虽复韩、彭之勇,孙、吴之策,令其制胜,其可
必乎!
望至秋冬之际,令朔方军盛陈兵马,告其祸福,啗以缯帛之利,示以麋鹿之
饶,说其鱼米之乡,陈其畜牧之地。并分配淮南、河南宽乡安置,仍给程粮,送
至配所。虽复一时劳弊,必得久长安稳。二十年外,渐染淳风,将以充兵,皆为
劲卒。若以北狄降者不可南中安置,则高丽俘虏置之沙漠之曲,西域编氓散在青、
徐之右,唯利是视,务安疆埸,何独降胡,不可移徙。
近者,在边将士,爰及安蕃使人,多作谀辞,不为实对。或言北虏破灭,或
言降户安静,志欲自言功效,非有以徇邦家。伏愿察斯利口,行兹远虑,边荒清
晏,黎元幸甚。
臣料留住之议,谋者云遵故事,必言降户之辈,旧置河曲之中,昔年既得康
宁,今日还应稳便。但同时异事,先典攸传。往者颉利破亡,边境宁谧,降户之
辈,无复他心,所以多历岁年,此类皆无动静。今虏见未破灭,降户私使往来,
或畏北虏之威,或怀北虏之惠,又是北虏戚属,夫岂不识亲疏,将比昔年,安可
同日!
臣料其中颇有三策。若盛陈兵马,散令分配,内获精兵之实,外袪黠虏之谋,
暂劳永安,此上策也。若多屯士卒,广为备拟,亭障之地,蕃、汉相参,费甚人
劳,此下策也。若置之朔塞,任之来往,通传信息,结成祸胎,此无策也。伏愿
察斯三者,详其善恶,利害之状,长短可寻。纵因迁移,或致逃叛,但有移得之
者,即是今日良图,留待河冰,恐即有变。臣蒙天泽,叨居重镇,逆耳利行,敢
不尽言。
疏奏未报,降虏果叛,敕晙帅并州兵西济河以讨之。晙乃间行倍道,以夜继
昼,卷甲舍幕而趋之。夜于山中忽遇风雪甚盛,晙恐失期,仰天誓曰:“晙若事
君不忠,不讨有罪,明灵所殛,固自当之,而士众何辜,令其艰苦!若诚心忠烈,
天监孔明,当止雪回风,以济戎事。”言讫,风回而雪止。时叛者分为两道,其
在东者,晙追及之,杀一千五百余人,生获一千四百余人,驼马牛羊甚众。晙以
功迁左散骑常侍、持节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寻迁御史大夫。
时突厥?夹跌部落及仆固都督勺磨等散在受降城左右居止,且谋引突厥共为
表里,陷军城而叛。晙因入奏,密请诛之。八年秋,晙诱?夹跌等党与八百余人
于中受降城诛之,由是乃授晙兵部尚书,复充朔方军大总管。
九年,兰池州胡苦于赋役,诱降虏余烬,攻夏州反叛,诏陇右节度使、羽林
将军郭知运与晙相知讨之。晙奏:“朔方军兵自有余力,其郭知运请还本军。”
未报,而知运兵至,与晙颇不相协。晙所招抚降者,知运纵兵击之,贼以为晙所
卖,皆相率叛走。晙进封清源县公,仍兼御史大夫。俄而贼众复相结聚,晙坐
左迁梓州刺史。十年,拜太子詹事,累封中山郡公。属车驾北巡,以晙为吏部尚
书,兼太原尹。十一年夏,代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追录破胡之
功,加金紫光禄大夫,仍充朔方军节度大使。其年冬,上亲郊祀,追晙赴京,以
会大礼。晙以时属冰壮,恐虏骑乘隙入寇,表辞不赴,手敕慰勉,仍赐衣一副。
会许州刺史王乔家奴告乔与晙潜谋构逆,敕侍中源乾曜、中书令张说鞫其状。晙
既无反状,乃以违诏追不到,左迁蕲州刺史。十四年,累迁户部尚书,复为朔方
军节度使。二十年卒,年七十余,赠尚书左丞相,谥曰忠烈。
往岁,魏元忠为张易之、昌宗所构,左授高要尉,晙密状申明之。宋璟时为
凤阁舍人,谓晙曰:“魏公且全矣,子须威严而坐理,恐子之狼狈也。”晙曰:
“魏公忠而获罪,晙为义所激,颠沛无恨。”璟叹曰:“璟不能申魏公之枉,深
负朝廷矣。”晙气貌雄壮,时人谓之有熊虎之状。然慕义激励,有古人之风,御
下整肃,人吏畏而爱之。晙卒后,信安王祎于幽州讨奚告捷,奏称军士咸见晙与
蕃将高昭领兵马先军讨贼,上闻而嗟异久之。户部郎中杨伯城上疏,请晙等坟特
乞增修封域,量加表异,降使飨祭,优其子孙。玄宗乃遣使就其家庙祭,仍如其
子官秩。
史臣曰:娄师德应召而慷忾,勇也;荐仁杰而入用,忠也;不使仁杰知之,
公也;营田赡军,智也;恭勤接下,和也;参知政事,功名有卒,是人之难也,
又何愧于将相乎!王孝杰,唐休璟、张仁愿、薛讷、王晙等,皆韬武干,亟立边
功。然孝杰失于再擒,休璟亏于余行。先败后胜,薛讷何惭;止雪回风,王晙难
掩;仁愿操履,中否相兼。
赞曰:拯物之心,不形于色。将相之材,人何以测。臣有始终,功无爽忒。
多忌梁公,自招惭德。唐、张、讷、晙,善阵能师。共服戎虏,不忧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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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苏味道 李峤 崔融 卢藏用 徐彦伯

苏味道,赵州栾城人也。少与乡人李峤俱以文辞知名,时人谓之苏李。弱冠,
本州举进士。累转咸阳尉。吏部侍郎裴行俭先知其贵,甚加礼遇,及征突厥阿史
那都支,引为管记。孝敬皇帝妃父裴居道再登左金吾将军,访当时才子为谢表,
托于味道,援笔而成,辞理精密,盛传于代。
延载初,历迁凤阁舍人、检校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寻加正授,证
圣元年,坐事,出为集州刺史,俄召拜天官侍郎。圣历初,迁凤阁侍郎、同凤阁
鸾台三品。味道善敷奏,多识台阁故事,然而前后居相位数载,竟不能有所发明,
但脂韦其间,苟度取容而已。尝谓人曰“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
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时人由是号为“苏模棱”。
长安中,请还乡改葬其父,优制令州县供其葬事。味道因此侵毁乡人墓田,
役使过度,为宪司所劾,左授坊州刺史。未几,除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神龙初,
以亲附张易之,昌宗贬授郿州剌史。俄而复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未行而卒,年
五十八,赠冀州刺史。味道与其弟太子洗马味玄甚相友爱,味玄若请托不谐,辄
面加凌折,味道对之怡然,不以为忤,论者称焉。有文集行于代。
李峤,赵州赞皇人,隋内史侍郎元操从曾孙也。代为著姓,父镇恶,襄城令。
峤早孤,事母以孝闻。为儿童时,梦有神人遗之双笔,自是渐有学业。弱冠举进
士,累转监察御史。时岭南邕、严二州首领反叛,发兵讨击,高宗令峤往监军事。
峤乃宣朝旨,特赦其罪,亲入獠洞以招谕之。叛者尽降,因罢兵而还,高宗甚嘉
之。累迁给事中。时酷吏来俊臣构陷狄仁杰、李嗣真、裴宣礼等三家,奏请诛之,
则天使峤与大理少卿张德裕、侍御史刘宪覆其狱。德裕等虽知其枉,惧罪,并从
俊臣所奏,峤曰:“岂有知其枉滥而不为申明哉!孔子曰:‘见义不为,无勇
也。’”乃与德裕等列其枉状,由是忤旨,出为润州司马。诏入,转凤阁舍人。
则天深加接待,朝廷每有大手笔,皆特令峤为之。
时初置右御史台,巡按天下,峤上疏陈其得失曰:
陛下创置右台,分巡天下,察吏人善恶,观风俗得失,斯政途之纲纪,礼法
之准绳,无以加也。然犹有未折衷者,臣请试论之。夫禁纲尚疏,法令宜简,简
则法易行而不烦杂,疏则所罗广而无苛碎。窃见垂拱二年诸道巡察使所奏科目,
凡有四十四件,至于别准格敕令察访者,又有三十余条。而巡察使率是三月已后
出都,十一月终奏事,时限迫促,簿书填委,昼夜奔逐,以赴限期。而每道所察
文武官,多至二千余人,少者一千已下,皆须品量才行,褒贬得失,欲令曲尽行
能,则皆不暇。此非敢堕于职而慢于官也,实才有限而力不及耳。臣望量其功程,
与其节制,使器周于用,力济于时,然后进退可以责成,得失可以精覈矣。
又曰:
今之所察,但准汉之六条,推而广之,则无不包矣。无为多张科目,空费簿
书。且朝廷万机,非无事也,机事之动,恒在四方,是故冠盖相望,邮驿继踵。
今巡使既出,其他外州之事,悉当委之,则传驿大减矣。然则御史之职,故不可
得闲,自非分州统理,无由济其繁务。请大小相兼,率十州置御史一人,以周年
为限,使其亲至属县,或入闾里,督察奸讹,观采风俗,然后可以求其实效,课
其成功。若此法果行,必大裨政化。且御史出持霜简,入奏天阙,其于励已自修,
奉职存宪,比于他吏,可相百也。若其按劾奸邪,纠擿欺隐,比于他吏,可相十
也。陛下试用臣言,妙择贤能,委之心膂,假温言以制之,陈赏罚以劝之,则莫
不尽力而效死矣。何政事之不理,何禁令之不行,何妖孽之敢兴?
则天善之。乃下制分天下为二十道,简择堪为使者。会有沮议者,竟不行。
寻知天官侍郎事,迁麟台少监。
圣历初,与姚崇偕迁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俄转鸾台侍郎,依旧平章事,兼修
国史。久视元年,峤舅天官侍郎张锡入知政事,峤转成均祭酒,罢知政事及修史,
舅甥相继在相位,时人荣之。峤寻检校文昌左丞、东都留守。长安三年,峤复以
本官平章事,寻知纳言事。明年,迁内史。峤后固辞烦剧,复拜成均祭酒,平章
事如故。
长安末,则天将建大像于白司马坂,峤上疏谏之,其略曰:“臣以法王慈敏,
菩萨护持,唯拟饶益众生,非要营修土木。伏闻适像,税非户口,钱出僧尼,不
得州县祗承,必是不能济办,终须科率,岂免劳扰!天下编户,贫弱者众,亦有
佣力客作以济糇粮,亦有卖舍贴田以供王役。造像钱见有一十七万余贯,若将散
施,广济贫穷,人与一千,济得一十七万余户。拯饥寒之弊,省劳役之勤,顺诸
佛慈悲之心,沾圣君亭育之意,人神胥悦,功德无穷。”疏奏不纳。
中宗即位,峤以附会张易之兄弟,出为豫州刺史。未行,又贬为通州刺史。
数月,徵拜吏部侍郎,封赞皇县男。无几,迁吏部尚书,进封县公。神龙二年,
代韦安石为中书令。初,峤在吏部时,志欲曲行私惠。冀得复居相位奏置员外官
数千人。至是官僚倍多,府库减耗,乃抗表引咎辞职,并陈利害十余事。中宗以
峤昌言时政之失,辄请罢免,手制慰谕而不允,寻令复居旧职。三年,又加修文
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赵国公。景龙三年,罢中书令,以特进守兵部尚书、同
中书门下三品。
睿宗即位,出为怀州刺史,寻以年老致仕。初,中宗崩,峤密表请处置相王
诸子,勿令在京。及玄宗践祚,宫内获其表,以示侍臣。或请诛之,中书令张说
曰:“峤虽不辩逆顺,然亦为当时之谋,吠非其主,不可追讨其罪。”上从其言,
乃下制曰:“事君之节,危而不变,为臣则忠,贰乃无赦。特进、赵国公李峤,
往缘宗、韦弑逆,朕恭行戡定,揖让之际,天命有归,峤有窥觎,不知逆顺,状
陈诡计,朕亲览焉。以其早负辞学,累居台辅,忍而莫言,特掩其恶。今忠邪
既辨,具物惟新,赏罚倘乖,下人安劝?虽经赦令,犹宜放斥,矜其老疾,俾遂
余生,宜听随子虔州刺史畅赴任。”寻起为卢州别驾而卒。有文集五十卷。
崔融,齐州全节人。初,应八科举擢第。累补宫门丞,兼直崇文馆学士。中
宗在春宫,制融为侍读,兼侍属文,东朝表疏,多成其手。圣历中,则天幸嵩岳,
见融所撰《启母庙碑》,深加叹美,及封禅毕,乃命融撰朝观碑文。自魏州司功
参军擢授著作佐郎,寻转右史。圣历二年,除著作郎,仍兼右史内供奉。四年,
迁凤阁舍人。久视元年,坐忤张昌宗意,左授婺州长史。顷之,昌宗怒解,又请
召为春官郎中,知制诰事。长安二年,再迁凤阁舍人。三年,兼修国史。
时有司表税关市,融深以为不可,上疏谏曰:
伏见有司税关市事条,不限工商,但是行人尽税者,臣谨按《周礼》九赋,
其七日“关市之赋”。窃惟市纵繁巧,关通末游,欲令此徒止抑,所以咸增赋税。
臣谨商度今古,料量家国,窃将为不可税。谨件事迹如左,伏惟圣旨择焉。
往古之时,淳朴未散,公田籍而不税,关防讥而不征。中代已来,浇风骤进,
桑麻疲弊,稼穑辛勤,于是各徇通财,争趋作巧,求径捷之欲速,忘岁计之无余。
遂使田莱日荒,仓廪不积,蚕织休废。弊缊阙如,饥寒猥臻,乱离斯起。先王惩
其若此,所以变古随时,依本者恒科,占末者增税。夫关市之税者,谓市及国门,
关门者也,唯敛出入之商贾,不税来往之行人。今若不论商人,通取诸色,事不
师古,法乃任情。悠悠末代,于何瞻仰;济济盛朝,自取嗤笑。虽欲宪章姬典,
乃是违背《周官》。臣知其不可者一也。
臣谨案《易》《系辞》称:“庖羲氏没,神农氏作,日中为市,致天下之人,
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班志》亦云:“财者,帝王聚人守位,
养成群生,奉顺天德,理国安人之本也。仕农工商,四人有业。学以居位曰仕,
辟士殖谷曰农,作巧成器曰工,通财鬻货曰商。圣王量能授事,四人陈力受职。”
然则四人各业久矣。今复安得动而摇之!萧何云:“人情一定,不可复动。”班
固又云:曹参相齐,齐国安集,大称贤相。参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
慎勿扰也。”后相曰:“理无大于此者乎?”参曰:“不然。夫狱市者,所以并
容也,今若扰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狱市,兼受善恶。若穷极,
奸人无所容窜;奸人无所容窜,久且为乱。秦人极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刑狱
繁,此其效也。老子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我好静而人自正。”参欲以道化其
本,不欲扰其末。臣知其不可者二也。
四海之广,九州之杂。关必据险路,市必凭要津。若乃富商大贾,豪宗恶少,
轻死重义,结党连群,喑鸣则弯弓,睚眦则挺剑。小有失意,且犹如此,一旦变
法,定是相惊。乘兹困穷,或致骚动,便恐南走越,北走胡,非唯流逆齐人,亦
自搅乱殊俗。又如边徼之地,寇贼为邻,兴胡之旅,岁月相继,倘同科赋,致有
猜疑,一从散亡,何以制禁?求利虽切,为害方深。而有司上言,不识大体,徒
欲益帑藏,助军国,殊不知军国益扰,帑藏逾空。臣知其不可者三也。
孟轲又云:“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今行者皆
税,本末同流。且如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
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舰,千轴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日。
今若江津河口,置铺纳税,纳税则检覆,检覆则迟留。此津才过,彼铺复止,非
唯国家税钱,更遭主司僦赂。船有大小,载有少多,量物而税,触途淹久。统论
一日之中,未过十分之一,因此壅滞,必致吁嗟。一朝失利,则万商废业,万商
废业,则人不聊生。其间或有轻訬任侠之徒,斩龙刺蛟之党,鄱阳暴谑之客,
富平悍壮之夫,居则藏镪,出便竦剑。加之以重税,因之以威胁,一旦兽穷则搏,
鸟穷则攫,执事者复何以安之哉?臣知其不可者四也。
五帝之初,不可详已;三王之后,厥有著云;秦、汉相承,典章大备至如关
市之税,史籍有文。秦政以雄图武力,舍之而不用也;汉武以霸略英才,去之而
勿取也。何则?关为御暴之所,市为聚人之地,税市则人散,税关则暴兴,暴兴
则起异图,人散则怀不轨。夫人心莫不背善而乐祸,易动而难安。一市不安,则
天下之市心摇矣;一关不安,则天下之关心动矣。况浇风久扇,变法为难,徒欲
禁末流、规小利,岂知失玄默、乱大伦。魏、晋眇小,齐、隋龌龊,亦所不行斯
道者也。臣知其不可者五也。
今之所以税关市者,何也?岂不以国用不足,边寇为虞,一行斯术,冀有殷
赡然也!微臣敢借前箸以筹之。伏惟陛下当圣期,御玄箓,沉璧于洛,刻石于嵩,
铸宝鼎以穷奸,坐明堂而布政,神化广洽,至德潜通。东夷暂惊,应时平殄;南
蛮才动,计日归降。西域五十余国,广输一万余里,城堡清夷,亭堠静谧。比为
患者,唯苦二蕃。今吐蕃请命,边事不起,即目虽尚屯兵,久后疑成驰柝。独有
默啜,假息孤恩,恶贯祸盈,覆亡不暇。征役日已省矣,繁费日已稀矣,然犹下
明制,遵太朴,爱人力,惜人财,王侯旧封,妃主新礼,所有支料,咸令减削。
此陛下以躬率先,尧、舜之用心也。且关中、河北,水旱数年,诸处逃亡,今始
安辑,倘加重税,或虑相惊。况承平岁积,薄赋日久,俗荷深恩,人知自乐。
卒有变法,必多生怨,生怨则惊扰,惊扰则不安,中既不安,外何能御?文王曰:
“帝王富其人,霸王富其地,理国若不足,乱国若有余。”古人有言:“帝王藏
于天下,诸侯藏于百姓,农夫藏于庾,商贾藏于箧。”惟陛下详之。必若师兴有
费,国储多窘,即请倍算商客,加敛平人。如此则国保富强,人免忧惧,天下幸
甚。臣知其不可者六也。
陛下留神系表,属想政源,冒兹炎炽,早朝晏坐。一日二日,机务不遗,先
天后天,虚心密应。时政得失,小子何知,率陈瞽辞,伏纸惶惧。
疏奏,则天纳之,乃寝其事。
四年,除司礼少卿,仍知制诰。时张易之兄弟颇招集文学之士,融与纳言李
峤、凤阁侍郎苏味道、麟台少监王绍宗等俱以文才降节事之。及易之伏诛,融左
授袁州刺史。寻召拜国子司业,兼修国史。神龙二年,以预修《则天实录》成,
封清河县子,赐物五百段,玺书褒美。融为文典丽,当时罕有其比,朝廷所须《
洛出宝图颂》、《则天哀册文》及诸大手笔,并手敕付融。撰哀册文,用思精苦,
遂发病卒,时年五十四。以侍读之恩,追赠卫州刺史,谥曰文。有集六十卷。
二子禹锡、翘,开元中,相次为中书舍人。
卢藏用,字子潜,度支尚书承庆之侄孙也。父璥,有名于时,官至魏州司
马。藏用少以辞学著称。初举进士选,不调,乃著《芳草赋》以见意。寻隐居终
南山,学辟谷、练气之术。
长安中,征拜左拾遗。时则天将营兴泰宫于万安山,藏用上疏谏曰:
臣愚虽不达时变,窃尝读书,见自古帝王之迹众矣。臣闻土阶三尺,茅茨不
翦,采椽不斫者,唐尧之德也;卑宫室,菲饮食,尽力于沟洫者,大禹之行也;
惜中人十家之产,而罢露台之制者,汉文之明也。并能垂名无穷,为帝皇之烈。
岂不以克念徇物,博施济众,以臻于仁恕哉!今陛下崇台邃宇,离宫别馆,亦已
多矣。更穷人之力以事土木,臣恐议者以陛下为不忧人、务奉已也。
且顷岁已来,虽年谷颇登,而百姓未有储蓄。陛下西幸东巡,人未休息,土
木之役,岁月不空。陛下不因此时施德布化,复广造宫苑,臣恐人未易堪。今左
右近臣,多以顺意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为患。至今陛下不知百姓失业,亦
不知左右伤陛下之仁也。臣闻忠臣不避死亡之患,以纳君于仁;明主不恶切直之
言,以垂名千载。陛下诚能发明恕之制,以劳人为辞,则天下必以陛下为惜人力
而苦己也。小臣固陋,不识忌讳,敢冒死上闻。乞下臣此章,与执事者议其可否,
则天下幸甚。
神龙中,累转起居舍人,兼知制诰,俄迁中书舍人。藏用常以俗多拘忌,有
乖至理,乃著《析滞论》以畅其事,辞曰:
客曰:“天道玄微,神理幽化,圣人所以法象,众庶由其运行。故大挠造甲
子,容成著律历,黄公裁变,玄女启谟,八门御时,六神直事。从之者则兵强国
富,违之者则将弱朝危,有同影响,若合符契。先生亦尝闻之乎?
主人曰:“何为其然也?子所谓曲学所习,曘昧所守,徒识偏方之诡说,
未究亨衢之通论。盖《易》曰“先天不违”,《传》称“人神之主”。范围不过,
三才所以虚中;进退非邪,百王所以无外。故曰:“国之将兴听于人,将亡听于
神。”又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人无衅焉,妖不自作。”由是言之,得丧
兴亡,并关人事;吉凶悔吝,无涉天时。且皇天无亲,唯德是辅,为不善者,天
降之殃。高宗修德,桑谷以变;宋君引过,法星退舍,此天道所以从人者也。古
之为政者,刑狱不滥则人寿,赋敛蠲省则人富,法令有常则国静,赏罚得中则兵
强。所以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礼赏不倦,则士争先。苟违此途,
虽卜时行刑,择日出令,必无成功矣。自叔世迁讹,俗多徼幸,竞称怪力,争诵
诡言,屈政教而就孤虚,弃信赏而从推步。附会前史,变易旧经,依托空文,以
为征据。覆军败将者,则隐秘无闻;偶同幸中者,则共相文饰。岂唯德之增惑,
亦乃学人自是。呜呼,习俗讹谬,一至此焉!
昔者,甲子兴师,非成功之日;往亡用事,异制胜之辰。人事苟修,何往不
济?至若环城自守,接阵重围,无阙地形,不乖天道。若兵强将智,粟积城坚,
虽复屡转魁刚,频移太岁,坐推白虎,行计贪狼,自符难斗之祥,多贻蚁附之困。
故曰,任贤使能,则不时日而事利;明法审令,则不卜筮而事吉;养劳赏功,则
不祷祠而得福。此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公犯雨,逆天时也,韩
信背水,乖地利也,并存人事,俱成大业。削树而斩庞涓,举火而屠张郃,未必
暗同岁德,冥会日游,俱运三门,并占四杀。杜邮齿剑,抑唯计沮,垓下悲歌,
实阶剚印。若以并资厌胜,不事良图,则长平尽坑,固须恒济,襄城无噍,亦
可常保。是知拘而多忌,终丧大功;百姓与能,必遗小数。金鸡玉鹤,方为楚国
之殃;《万毕》、《枕中》,适构淮南之祸。刻符指盗,反更亡身;被发邀神,
翻招夷族。嗟乎,威斗赭鞭,不禳赤伏之运;筑城断罔,何救素灵之哭!火灾不
验,裨灶无力以窥天;超乘阶凶,王孙取监于观德。九征九变,是曰长途;人谋
鬼谋,良归有道。此并经史陈迹,贤圣通规,仁远乎哉,讵宜滞执?
客乃蹙然避席曰:“鄙人困蒙,不阶至道,请事斯语,归于正途。而今而后,
焚蓍龟,毁律历,废六合,斥五行,浩然清虑,则将奚若?”答曰:“此所谓过
犹不及也。夫甲子所以配日月,律历所以通岁时,金木所以备法象,蓍龟所以筮
吉凶。圣人以此神明德行,辅助谋猷,存之则协赞成功,执之则凝滞于物。消息
之义,其在兹乎!”客于是循墙匍匐,帖然无气,口<去欠>心醉,不知所以答矣。
景龙中,为吏部侍郎。藏用性无挺特,多为权要所逼,颇隳公道。又迁黄门
侍郎,兼昭文馆学士,转工部侍郎、尚书右丞。先天中,坐托附太平公主,配流
岭表。开元初,起为黔州都督府长史,兼判都督事,未行而卒,年五十余。有集
二十卷。
藏用工篆隶,好琴棋,当时称为多能之士。少与陈子昂、赵贞固友善,二人
并早卒,藏用厚抚其子,为时所称。然初隐居之时,有贞俭之操,往来于少室、
终南二山,时人称为“随驾隐士”;及登朝,趑趄诡佞,专事权贵,奢靡淫纵,
以此获讥于世。
徐彦伯,兖州瑕丘人也。少以文章擅名,河北道安抚大使薛元超表荐之,对
策擢第,累转蒲州司兵参军。时司户韦暠善判事,司士李亘工于翰札,而彦伯以
文辞雅美,时人谓之“河中三绝”。
彦伯圣历中累除给事中,时王公卿士多以言语不慎,密为酷吏周兴、来俊臣
等所陷,彦伯乃著《枢机论》以诫于代,其辞曰:
《书》曰:“唯口起羞,惟甲胃起戎。”又云:“齐乃位,度乃口。”《易》
曰:“慎言语,节饮食。”又云:“出其言善,千里应之;出其言不善,千里违
之。”《礼》亦云:“可言也,不可行也,君子不言也;可行也,不可言也,君
子不行也。”呜呼!先圣知言之为大也,知言之为急也,精微以劝之,典谟以告
之,礼经以防之。守名教者,何可不修其诂训而服其糟粕乎?故曰:“言语者,
君子之枢机,动则物应,物应则得失之兆见也。得之者江海比邻,失之者肝胆楚、
越,然后知否泰荣辱,系于言乎!
夫言者,德之柄也,行之主也,志之端也,身之文也,既可以济身,亦可以
覆身。故中庸镂其心,右阶铭其背,南容复于白圭,箕子畴于《洪范》,良有以
也。是以掎摭瑕玷,参详躁竞,审无常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利生于口,森然
覆邦之说;道不由衷,变彼如簧之刺。可不惧之哉!其有识暗邪正,虑微形朕,
破金汤之龠,封祸乱之根,用詀讘为全计,以号詉为令德。至若梧宫问答,
荆、齐所以奔命;韩、魏加肘,智伯所以危残。蔡侯绳息妫也,亟招甲兵之罚;
郑曼图宗卿也,而受鼎镬之诛。史迁轻议,终下蚕室;张纮说,更齿龙渊。凡此
过言,其流匪一。或秽犹粪土,或动成刀剑,或苟且其心,或脂膏其吻。挟邪作
蛊,守之而不懈;往辄破的,去之而弥远。亦可异韩庐聚音,釐也群吠,得死为
幸,何循名之立乎?虽复伯玉沮颜,追谢于元凯,蒋济贻恨,失誉于王陵,犀首
没齿于季章,曹瞒齚舌于刘主,当何及哉!孔子曰:“予欲无言。”又云:
“终身为善一言败之,惜也。”老子亦云:“多言数穷。”又云“聪明深察而近
于死者,议人者也。”何圣人之深思伟虑,杜渐防萌之至乎!
夫不可言而言者曰狂,可言而不言者曰隐。钳舌拱默,曷通彼此之怀;括囊
而处,孰启谟明之训?则上言者,下听也;下言者,上用也。睿哲之言,犹天地
也,人覆焘而生焉;大雅之言,犹钟鼓也,人考击而乐焉。作以龟镜,姬公之言
也;出为金石,曾子之言也;存其家邦,国侨之言也;立而不朽,臧孙之言也。
是谓德音,诣我宗极,满于天下,贻厥后昆。殷宗甘之于酒醴,孙卿谕之以琴瑟,
阙里重于四时,郢都轻其千乘。岂不韪哉,岂不休哉!但楙探世猷,克念丕训,
审思而应,精虑而动。谋其心以后发,择其交以后谈,不蹙趋于非党,不屏营于
诡遇。非先王之至德不敢行,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翦其谍谍之绪,扑其炎炎之
势。自然介尔景福,锡兹纯嘏,则悔吝何由而生,怨恶何由而至哉?孔子曰:
“终日行,不遗已患;终日言,不遗已忧。”如此乃可以言也。戒之哉,戒之哉!
神龙元年,迁太常少卿,兼修国史,以预修《则天实录》成,封高平县子,
赐物五百段。未几,出为卫州刺史,以善政闻,玺书劳勉。俄转蒲州刺史,入为
工部侍郎,寻除卫尉卿,兼昭文馆学士。景龙三年,中宗亲拜南郊,彦伯作《南
郊赋》以献,辞甚典美。景云初,加银青光禄大夫,迁右散骑常侍、太子宾客,
仍兼昭文馆学士。先天元年,以疾乞骸骨,许之。开元二年卒。
彦伯事寡嫂甚谨,抚诸侄同于己子。自晚年属文,好为强涩之体,颇为后进
所效焉。有文集二十卷,行于时。
史臣曰:才出于智,行出于性。故文章巧拙,由智之深浅也;行义诡实,由
性之善恶也。然则智性禀之于气,不可使之强也。苏味道、李峤等,俱为辅相,
各处穹崇。观其章疏之能,非无奥赡;验以弼谐之道,罔有贞纯。故狄仁杰有言
曰:“苏、李足为文吏矣。”得非龌龊者乎!模棱之病,尤足可讥。崔融、卢藏
用、徐彦伯等,文学之功,不让苏、李,知有守常之道,而无应变之机。规谏之
深,崔比卢、徐,稍为优矣。
赞曰:房、杜、姚、宋,俱立大功。咸以二族,谭为美风。苏、李文学,一
代之雄。有惭辅弼,称之岂同。凡人有言,未必有德。崔与卢、徐,皆攻翰墨。
文虽堪尚,义无可则。备位守常,斯言罔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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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睿宗诸子

○皇帝宪 惠庄太子捴 惠文太子范 惠宣太子业 隋王隆悌
睿宗六子:昭成顺圣皇后窦氏生玄宗,肃明顺圣皇后刘氏生让皇帝,宫人柳
氏生惠庄太子,崔孺人生惠文太子,王德妃生惠宣太子,后宫生隋王隆悌。
让皇帝宪,本名成器,睿宗长子也。初封永平郡王。文明元年,立为皇太子,
时年六岁。及睿宗降为皇嗣,则天册授成器为皇孙,与诸弟同日出阁,开府置官
属。长寿二年,改封寿春郡王,仍却入阁。长安中,累转左赞善大夫。加银青光
禄大夫。中宗即位,改封蔡王,迁宗正员外卿,加赐实封四百户,通旧为七百户。
成器固辞不敢当大国,依旧为寿春郡王。
唐隆元年,进封宋王。其月,睿宗践祚,拜左卫大将军。时将建储贰,以成
器嫡长,而玄宗有讨平韦氏之功,意久不定。成器辞曰:“储副者,天下之公器,
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宜,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
请。”累日涕泣固让,言甚切至。时诸王、公卿亦言楚王有社稷大功,合居储位。
睿宗嘉成器之意,乃许之。玄宗又以成器嫡长,再抗表固让,睿宗不许。乃下制
曰:“左卫大将军、宋王成器,朕之元子,当践副君。以隆基有社稷大功,人神
佥属,由是朕前恳让,言在必行。天下至公,诚不可夺。爰符立季之典,庶协从
人之愿。成器可雍州牧、扬州大都督、太子太师,别加实封二千户。赐物五千段、
细马二十匹、奴婢十房、甲第一区、良田三十顷。”其年十一月拜尚书左仆射,
寻迁司徒,其太师、都督并如故。明年,表让司徒,拜太子宾客,兼扬州大都督
如故。
时太平公主阴有异图,姚元之、宋璟等请出成器及申王成义为刺史,以绝谋
者之心。由是成器以司徒兼蒲州刺史。玄宗尝制一大被长枕,将与成器等共申友
悌之好,睿宗知而大悦,累加赏叹。
先天元年八月,进封司空。及玄宗讨平萧至忠、岑羲等,成器又进位太尉,
依旧兼扬州大都督,加实封一千户。月余,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其太尉、扬州大
都督并停。开元初,历岐州刺史,开府如故。四年,避昭成皇后尊号,改名宪,
封为宁王,实封累至五千五百户。又历泽、泾等州刺史。
初,玄宗兄弟圣历初出閤,列第于东都积善坊,五人分院同居,号“五王宅”。
大足元年,从幸西京,赐宅于兴庆坊,亦号“五王宅”。及先天之后,兴庆是龙
潜旧邸,因以为宫。宪于胜业东南角赐宅,申王捴、岐王范于安兴坊东南赐宅,
薛王业于胜业西北角赐宅,邸第相望,环于宫侧。玄宗于兴庆宫西南置楼,西面
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玄宗时登楼,闻诸王音乐之声,咸
召登楼同榻宴谑,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诸王每日于侧门朝见,归
宅之后,即奏乐。纵饮,击球斗鸡,或近郊从禽,或别墅追赏,不绝于岁月矣。
游践之所,中使相望,以为天子友悌,近古无比,故人无间然。
玄宗既笃于昆季,虽有谗言交构其间,而友爱如初。宪尤恭谨畏慎,未曾干
议时政及与人交结,玄宗尤加信重之。尝与宪及岐王范等书曰:“昔魏文帝诗云:
‘西山一何高,高处殊无极。上有两仙童,不饮亦不食。赐我一丸药,光耀有五
色。服药四五日,身轻生羽翼。’朕每思服药而求羽翼,何如骨肉兄弟天生之羽
翼乎!陈思有超代之才,堪佐经纶之务,绝其朝谒,卒令忧死。魏祚未终,遭司
马宣王之夺,岂神丸之效也!虞舜至圣,拾象傲之愆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
百姓,此为帝王之轨则,于今数千岁,天下归善焉。朕未尝不废寝忘食钦叹者也,
顷因余暇,妙选仙经,得此神方,古老云‘服之必验’。今分此药,愿与兄弟等
同保长龄,永无限极。”
宪,开元九年兼太常卿。十四年,停太常卿,依旧为开府仪同三司。二十一
年,复拜太尉。二十八年冬,宪寝疾,上令中使送医药及珍膳,相望于路,僧崇
一疗宪稍瘳,上大悦,特赐绯袍鱼袋,以赏异崇一。时申王等皆先薨,唯宪独在,
上尤加恩贷。每年至宪生日,必幸其宅,移时宴乐。居常无日不赐酒酪及异馔等,
尚食总监及四方有所进献,食之稍甘,即皆分以赐之。宪尝奏请年终录付史馆每
年至数百纸。
二十九年冬,京城寒甚,凝霜封树,时学者以为《春秋》“雨木冰”即此是,
亦名树介,言其象介胄也。宪见而叹曰:“此俗谓树稼者也。谚曰:‘树稼,达
官怕。’必有大臣当之,吾其死矣。”十一月薨,时年六十三。上闻之,号叫失
声,左右皆掩涕。翌日,下制曰:
能以位让,为吴太伯,存则用成其节,殁则当表其贤,非常之称,旌德斯在。
故太尉、宁王宪,诞含粹灵,允膺大雅。孝悌之至,本乎中诚;仁和之深,非因
外奖。率由礼度,雅尚文儒。谦以自牧,乐以为善。比两献而有光,与《二南》
而合德。自出临方镇,入配台阶,逾励忠勤,益闻周慎。实谓永为藩屏,以辅邦
家。曾不籥遗,奄焉殂没,友于之痛,震恸良深。惟王朕之元昆,合升王嗣,以
朕奉先朝之睿略,定宗社之阽危,推而不居,请予主鬯,又承慈旨,焉敢固违。
不然者,则宸极之尊,岂归于薄德。茂行若此,易名是凭,自非大号,孰副休烈。
按谥法推功尚善曰“让”,德性宽柔曰“让”,敬追谥曰让皇帝,宜令所司择曰
备礼册命。
宪长子汝阳郡王璡又上表恳辞,盛陈先意,谦退不敢当帝号,手制不许。及
册敛之日,内出御衣一副,仍令右监门大将军高力士赍手书置于灵座之前,其书
曰:
隆基白:一代兄弟,一朝存殁,家人之礼,是用申情,兴言感思,悲涕交集。
大哥孝友,近古莫俦,尝号五王,同开邸第。远自童幼,洎乎长成。出则同游,
学则同业,事均形影,无不相随。顷以国步艰危,义资克定,先帝御极,日月照
临。大哥嫡长,合当储贰,以功见让,爰在薄躬。既嗣守紫宸,万机事总,听朝
之暇,得展于怀。十数年间,棣华凋落,谓之手足,唯有大哥。令复沦亡,眇然
无对,以兹感慕,何恨如之。然以厥初生人,孰不殂谢?所贵光昭德行,以示崇
高,立德立名,斯为不朽。大哥事迹。身殁让存,故册曰让皇帝,神之昭格,当
兹宠荣。况庭训传家,璡等申让,善述先志,实有遗风,成其美也。恭惟绪言,
恍焉如在,寄之翰墨,悲不自胜。
又制追赠宪妃元氏为恭皇后,祔葬于桥陵之侧。及将葬,上遣中使敕璡等务
令俭约,送终之物,皆令众见。所司请依诸陵旧例,圹内置千味食。监获使、左
仆射裴耀卿奏曰:“尚食所料水陆等味一千余种,每色瓶盛,安于藏内,皆是非
时瓜果及马牛驴犊獐鹿等肉,并诸药酒三十余色。仪注礼料,皆无所凭。臣据礼
司所料,奠祭相次,事无不备,典制分明。天恩每申让帝之志,务令俭约,礼外
加数,窃恐不安。又非时之物,马犊驴等并野味鱼雁鹅鸥之属,所用铢两,动皆
宰杀,盛夏胎养,圣情所禁。又须造作什物,动逾千计,求征市井,实谓烦劳。
千味不供,礼无所阙。伏望依礼减省,以取折衷。”制从之。及发引,时属大雨,
上令庆王泽已下泥中步送十数里,制号其墓为惠陵。
宪凡十子:璡、嗣庄、琳、璹、珣、瑀、玢、珽、琯、璀等十人,历官封袭。
璡,封汝阳郡王,历太仆卿,与贺知章、褚庭诲为诗酒之交。天宝初,终父
丧,加特进。九载卒,赠太子太师。
嗣庄,封济阴郡王,早卒。
琳,封嗣宁王,历秘书员外监。从玄宗幸蜀郡,至德二载卒。
璹,封嗣申王。珣,封同安郡王。珣修身淳谨,不自矜贵,闺门之内,常默
如也。开元二十五年薨,玄宗甚悼之,辍朝三日。制曰:“犹子之恩,特深于情
礼;睦亲之义,必备于哀荣。同安郡王珣,禀气淳和,执心忠顺,邦国垣翰,宗
枝羽仪。磐石疏封,将期永固;逝川不舍,俄叹促龄。悼往之怀,因心所切,宜
增宠命,用饰幽泉。可赠太子少保。葬事官给,陪葬桥陵。”
瑀,封汉中王,历都水使者、恒王府司马、卫尉员外卿。瑀早有才望,伟仪
表。初为陇西郡公。天宝十五载,从玄宗幸蜀,至汉中,因封汉中王,仍加银青
光禄大夫、汉中郡太守。乾元二年,以特进试太常卿,送宁国公主至回纥,充册
立使。
玢,苍梧郡开国公,历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员外置同正员。卒,赠江陵大
都督。
珽,封晋昌郡开国公。琯,魏郡开国公。璀,文安郡开国公。天宝十一载,
珽、琯、璀并食邑三千户。
惠庄太子捴,睿宗第二子也。本名成义。母柳氏,掖庭宫人。捴之初生,则
天尝以示僧万回。万回曰:“此儿是西域大树之精,养之宜兄弟。”则天甚悦,
始令列于兄弟之次。垂拱三年,封恒王。寻却入閤,改封衡阳郡王,累授尚衣奉
御。神龙元年,加赐实封二百户,通前五百户,迁司农少卿,加银青光禄大夫。
睿宗践祚,进封申王,迁右卫大将军。景云元年七月,迁殿中监,兼检校右卫大
将军。二年,转光禄卿、右金吾卫大将军。先天元年七月,加实封一千户。八
月,行司徒,兼益州大都督。开元二年,带司徒兼幽州刺史。俄避昭成太后之
称,改名捴。历邓、虢、绛三州刺史。八年,因入朝,停刺史,依旧为司徒。性
弘裕,仪形环伟,善于饮啖。十二年,病薨,册赠惠庄太子,陪葬桥陵。无子。
初养让帝子珣,封同安郡王,先卒。天宝三载,又以让帝子璹为嗣申王,授鸿胪
员外卿。
惠文太子范,睿宗第四子也。本名隆范,后避玄宗连名,改单称范。初封郑
王,寻改封卫王。长寿二年,随例却入閤,徙封巴陵郡王,累授尚食奉御。神龙
元年,迁太府员外少卿,加赐实封二百户,通前五百户。景龙年,兼陇州别驾,
加银青光禄大夫。睿宗践祚,进封岐王,又加实封五百户,拜太常卿,兼左羽林
大将军。先天二年,从上讨窦怀贞、萧至忠等,以功加赐实封满五千户,下制褒
美。开元初,拜太子少师,带本官,历绛、郑、岐三州刺史。八年,迁太子太傅。
范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与阎朝隐、刘庭琦、
张谔、郑繇篇题唱和,又多聚书画古迹,为时所称。时上禁约王公,不令与外人
交结。驸马都尉裴虚己坐与范游宴,兼私挟谶纬之书,配徙岭外。万年尉刘庭琦、
太祝张谔皆坐与范饮酒赋诗,黜庭琦为雅州司户,谔为山茌丞。然上未尝间范,
恩情如初,谓左右曰:“我兄弟友爱天至,必无异意,只是趋竞之辈,强相托附
耳。我终不以纤芥之故责及兄弟也。”时王毛仲等本起微贱,皆崇贵倾于朝廷,
诸王每相见,假立引待,独范见之色庄。十四年,病薨。上哭之甚恸,辍朝三日,
为之追福,手写《老子经》,彻膳累旬,百僚上表劝喻,然后复常。开元十四年,
命工部尚书、摄太尉卢从愿册赠王为惠文太子,陪葬桥陵。
一子瑾,封河东郡王,官至太仆卿。冒于酒色,竟暴卒,赠太子少师。
天宝三载,又以惠宣太子男略阳公珍为嗣岐王、银青光禄大夫、宗正员外卿。
上元二年,珍与朱融善。珍仪表伟如,颇类玄宗,融乃诱崔昌、赵非熊等并中官
六军人同谋逆。融谓金吾将军邢济曰:今城中草草,关外近寇凭凌,若何?”济
曰:“我金吾,天子押衙,死生随之,安能自脱?”融曰:“有一人,足下见之
自当知,纵不出城亦无虑。”乃引以见珍。济奏之,乃令御史中丞敬羽讯之。珍
赐死。其同谋右武卫将军窦如玢、试都水使者崔昌、右羽林军大将军刘从谏、蔚
州长镇将朱融、右卫将军胡冽、直司天台通玄院高抱素、右司御率府率魏兆、内
侍省内谒者监王道成等九人,特宜斩决。试太子洗马兼知司天台冬官正事赵非熊、
陈王府长史陈闳、楚州司马张昂、右武卫兵曹焦自荣、前凤翔府郿县主簿李屺、
国子监广文进士张奂等六人,特宜决杀。驸马都尉薛履谦预逆谋,宜赐自尽。乃
以济兼桂州都督、侍御史,充桂管防御都使。左散骑常侍张镐坐与交通,贬辰州
司户。
郑繇者,郑州荥阳人,北齐吏部尚书述五代孙也。工五言诗。开元初,范为
岐州刺史,繇为长史,范失白鹰,繇为《失白鹰诗》,当时以为绝唱。后为湖州
刺史。子审亦善诗咏,乾元中任袁州刺史。
惠宣太子业,睿宗第五子也。本名隆业,后单名业。垂拱三年,封赵王,开
府置官属。长寿二年,随例却入閤,改封中山郡王,累授都水使者,寻又改封彭
城郡王。神龙元年,加赐实封二百户,通前五百户。景龙二年,兼陈州别驾。银
青光禄大夫、太仆少卿,别驾如故。睿宗即位,进封薛王,加封满一千户,拜秘
书监,兼右羽林大将军。俄转宗正卿。睿宗以业好学而授秘书监。及玄宗诛萧至
忠、岑羲等,业以翊从之功,加实封通旧为五千户。开元初,历太子少保、同泾
豳卫虢等州刺史。八年,迁太子太保。
初,业母早终,从母贤妃亲鞠养之。至是,迎贤妃出就外宅,事之甚谨。业
同母妹淮阳、凉国二公主亦早卒,业抚爱其子,逾于己子。上以业孝友,特加亲
爱。业尝疾病,上亲为祈祷,及愈,车驾幸其第,置酒宴乐,更为初生之欢。玄
宗赋诗曰:“昔见漳滨卧,言将人事违。今逢诞庆日,犹谓学仙归。棠棣花重满,
鸰原鸟再飞。”其恩意如此。
十三年,上尝不豫,业妃弟内直郎韦宾与殿中监皇甫恂私议休咎。事发,玄
宗令杖杀韦宾,左迁皇甫恂为锦州刺史。妃惶惧,降服待罪,业亦不敢入谒。上
遽令召之,业至阶下,逡巡请罪。上降阶就执其手曰:“吾若有心猜阻兄弟者,
天地神明,所共咎罪。”乃欢宴久之。仍慰谕妃,令复其位。二十一年,业进拜
司徒。二十二年正月,薨,册赠惠宣太子,陪葬桥陵。有子十一人。
瑗乐安郡王,玚宗正卿、荥阳郡王,琄封嗣薛王,珍嗣岐王。琄为金
紫光禄大夫、鸿胪卿同正员。天宝五载,坐舅刑部尚书韦坚为右相李林甫所构,
贬夷陵郡别驾长任。母随琄,竟以忧死。七载,琄于夜郎安置,后移南浦郡。
十四载,安禄山反,赴于西京。
隋王隆悌,睿宗第六子也。初封汝南郡王。长安初,拜尚乘直长。早薨。睿
宗践极,追封隋王,赠荆州大都督。无子。
史臣曰:夫得天下而治者,其道舒而有变;让天下而退者,其道卷而常存。
何者?飞龙在天,舒也;亢龙有悔,变也。让皇帝守无咎于或跃,利终吉于劳谦,
其用有光,其闻莫朽。惠庄、惠文、惠宣、隋王等,或守常而获免,终保皇枝;
或过望而包羞,竟尘青史。略阳公信魁伟之状,起图谋之心,福善祸淫,宜哉不
令。
赞曰:谦而受益,让以成贤。唐属之美,宪得其先。长不居震,刚不乘乾。
让之大者,胡可比焉。捴、范已降,同气连枝。性习何远,非革即睽。有善有恶,
祸福不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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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崇 宋璟

姚崇,本名元崇,陕州硖石人也。父善意,贞观中,任巂州都督。元崇为
孝敬挽郎,应下笔成章举,授濮州司仓,五迁夏官郎中。时契丹寇陷河北数州,
兵机填委,元崇剖析若流,皆有条贯。则天甚奇之,超迁夏官侍郎,又寻同凤阁
鸾台平章事。
圣历初,则天谓侍臣曰:“往者周兴、来俊臣等推勘诏狱,朝臣递相牵引,
咸承反逆,国家有法,朕岂能违。中间疑有枉滥,更使近臣就狱亲问,皆得手状,
承引不虚,朕不以为疑,即可其奏。近日周兴、来俊臣死后,更无闻有反逆者,
然则以前就戮者,不有冤滥耶?”元崇对曰:“自垂拱已后,被告身死破家者,
皆是枉酷自诬而死。告者特以为功,天下号为罗织,甚于汉之党锢。陛下令近臣
就狱问者,近臣亦不自保,何敢辄有动摇?被问者若翻,又惧遭其毒手,将军张
虔勖、李安静等皆是也。赖上天降灵,圣情发寤,诛锄凶竖,朝廷乂安。今日已
后,臣以微躯及一门百口保见在内外官更无反逆者。乞陛下得告状,但收掌,不
须推问。若后有征验,反逆有实,臣请受知而不告之罪。”则天大悦曰:“以前
宰相皆顺成其事,陷朕为淫刑之主。闻卿所说,甚合朕心。”其日,遣中使送银
千两以赐元崇。
时突厥叱利元崇构逆,则天不欲元崇与之同名,乃改为元之。俄迁凤阁侍郎,
依旧知政事。
长安四年,元之以母老,表请解职侍养,言甚哀切,则天难违其意,拜相王
府长史,罢知政事,俾获其养。其月,又令元之兼知夏官尚书事、同凤阁鸾台三
品。元之上言:“臣事相王,知兵马不便。臣非惜死,恐不益相王。”则天深然
其言,改为春官尚书。是时,张易之请移京城大德僧十人配定州私置寺,僧等苦
诉,元之断停,易之屡以为言,元之终不纳。由是为易之所谮,改为司仆卿,知
政事如故,使充灵武道大总管。
神龙元年,张柬之、桓彦范等谋诛易之兄弟,适会元之自军还都,遂预谋,
以功封梁县侯,赐实封二百户。则天移居上阳宫,中宗率百官就閤起居,王公已
下皆欣跃称庆,元之独呜咽流涕。彦范、柬之谓元之曰:“今日岂是啼泣时!恐
公祸从此始。”元之曰:“事则天岁久,乍此辞违,情发于衷,非忍所得。昨预
公诛凶逆者,是臣子之常道,岂敢言功;今辞违旧主悲泣者,亦臣子之终节,缘
此获罪,实所甘心。”无几,出为亳州刺史,转常州刺史。
睿宗即位,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寻迁中书令。时玄宗在东宫,
太平公主干预朝政,宋王成器为闲厩使,岐王范、薛王业皆掌禁兵,外议以为不
便。元之同侍中宋璟密奏请令公主往就东都,出成器等诸王为刺史,以息人心。
睿宗以告公主,公主大怒。玄宗乃上疏以元之、璟等离间兄弟,请加罪,乃贬元
之为申州刺史。再转扬州长史、淮南按察使,为政简肃,人吏立碑纪德。俄除同
州刺史。先天二年,玄宗讲武在新丰驿,召元之代郭元振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
下三品,复迁紫微令。避开元尊号,又改名崇,进封梁国公。固辞实封,乃停其
旧封,特赐新封一百户。
先是,中宗时,公主外戚皆奏请度人为僧尼,亦有出私财造寺者,富户强丁,
皆经营避役,远近充满。至是,崇奏曰:“佛不在外,求之于心。佛图澄最贤,
无益于全赵;罗什多艺,不救于亡秦。何充、苻融,皆遭败灭;齐襄、梁武,未
免灾殃。但发心慈悲,行事利益,使苍生安乐,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令坏
正法?”上纳其言,令有司隐括僧徒,以伪滥还俗者万二千余人。
开元四年,山东蝗虫大起,崇奏曰:“《毛诗》云:‘秉彼蟊贼,以付炎火。’
又汉光武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蝗蜮,以及蟊贼。’此并除蝗之义
也。虫既解畏人,易为驱逐。又苗稼皆有地主,救护必不辞劳。蝗既解飞,夜必
赴火,夜中设火,火边掘坑,且焚且瘗,除之可尽。时山东百姓皆烧香礼拜,设
祭祈恩,眼看食苗,手不敢近。自古有讨除不得者,只是人不用命,但使齐心戮
力,必是可除。”乃遣御史分道杀蝗。汴州刺史倪若水执奏曰:“蝗是天灾,自
宜修德。刘聪时除既不得,为害更深。”仍拒御史,不肯应命。崇大怒,牒报若
水曰:“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之良守,蝗虫避境,若
其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然!今坐看食苗,何忍不救,因以饥馑,将何自安?幸
勿迟回,自招悔吝。”若水乃行焚瘗之法,获蝗一十四万石,投汴渠流下者不可
胜纪。时朝廷喧议,皆以驱蝗为不便,上闻之,复以问崇。崇曰:“庸儒执文,
不识通变。凡事有违经而合道者,亦有反道而适权者。昔魏时山东有蝗伤稼,缘
小忍不除,致使苗稼总尽,人至相食;后秦时有蝗,禾稼及草木俱尽,牛马至相
啖毛。今山东蝗虫所在流满,仍极繁息,实所稀闻。河北、河南,无多贮积,倘
不收获,岂免流离,事系安危,不可胶柱。纵使除之不尽,犹胜养以成灾。陛下
好生恶杀,此事请不烦出敕,乞容臣出牒处分。若除不得,臣在身官爵,并请削
除。”上许之。黄门监卢怀慎谓崇曰:“蝗是天灾,岂可制以人事?外议咸以为
非。又杀虫太多,有伤和气。今犹可复,请公思之。”崇曰:“楚王吞蛭,厥疾
用瘳;叔敖杀蛇,其福乃降。赵宣至贤也,恨用其犬;孔丘将圣也,不爱其羊。
皆志在安人,思不失礼。今蝗虫极盛,驱除可得,若其纵食,所在皆空。山东百
姓,岂宜饿杀!此事崇已面经奏定讫,请公勿复为言。若救人杀虫,因缘致祸,
崇请独受,义不仰关。”怀慎既庶事曲从,竟亦不敢逆崇之意,蝗因此亦渐止息。
是时,上初即位,务修德政,军国庶务,多访于崇,同时宰相卢怀慎、源乾
曜等,但唯诺而已。崇独当重任,明于吏道,断割不滞。然纵其子光禄少卿彝、
宗正少卿异广引宾客,受纳馈遗,由是为时所讥。时有中书主书赵诲为崇所亲信,
受蕃人珍遗,事发,上亲加鞫问,下狱处死。崇结奏其罪,复营救之,上由是不
悦。其冬,曲赦京城,敕文时标诲名,令决杖一百,配流岭南。崇自是忧惧,频
面陈避相位,荐宋璟皆获进见。有人于洛水中获自代。俄授开府仪同三司,罢知
政事。
居月余,玄宗将幸东都,而太庙屋坏,上召宋璟、苏颋问其故,璟等奏言:
“陛下三年之制未毕,诚不可行幸。凡灾变之发,皆所以明教诫。陛下宜增崇大
道,以答天意,且停幸东都。”上又召崇问曰:“朕临发京邑,太庙无故崩坏,
恐神灵诫以东行不便耶?”崇对曰:“太庙殿本是苻坚时所造,隋文帝创立新都,
移宇文朝故殿造此庙,国家又因隋氏旧制,岁月滋深,朽蠹而毁。山有朽坏,尚
不免崩,既久来枯木,合将摧折,偶与行期相会,不是缘行乃崩。且四海为家,
两京相接,陛下以关中不甚丰熟,转运又有劳费,所以为人行幸,岂是无事烦劳?
东都百司已作供拟,不可失信于天下。以臣愚见,旧庙既朽烂,不堪修理,望移
神主于太极殿安置,更改造新庙,以申诚敬。车驾依前径发。”上曰:“卿言正
合朕意。”赐绢二百匹,令所司奉七庙神主于太极殿,改新庙,车驾乃幸东都。
因令崇五日一参,仍入閤供奉,甚承恩遇。后又除太子少保,以疾不拜。九年薨,
年七十二,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文献。
璟崇先分其田园,令诸子侄各守其分,仍为遗令以诫子孙,其略曰:
古人云:富贵者,人之怨也。贵则神忌其满,人恶其上;富则鬼瞰其室,虏
利其财。自开辟已来,书籍所载,德薄任重而能寿考无咎者,未之有也。故范蠡、
疏广之辈,知止足之分,前史多之。况吾才不逮古人,而久窃荣宠,位逾高而益
惧,恩弥厚而增忧。往在中书,遘疾虚惫,虽终匪懈,而诸务多阙。荐贤自代,
屡有诚祈,人欲天从,竟蒙哀允。优游园沼,放浪形骸,人生一代,斯亦足矣。
田巴云:“百年之期,未有能至。”王逸少云:“俯仰之间,已为陈迹。”诚哉
此言。
比见诸达官身亡以后,子孙既失覆荫,多至贫寒,斗尺之间,参商是竞。岂
唯自玷,乃更辱先,无论曲直,俱受嗤毁。庄田水碾,既众有之,递相推倚,或
致荒废。陆贾、石苞,皆古之贤达也,所以预为定分,将以绝其后争,吾静思之,
深所叹服。
昔孔子亚圣,母墓毁而不修;梁鸿至贤,父亡席卷而葬。昔杨震、赵咨、卢
植、张奂,皆当代英达,通识今古,咸有遗言,属以薄葬。或濯衣时服,或单帛
幅巾,知真魂去身,贵于速朽,子孙皆遵成命,迄今以为美谈。凡厚葬之家,例
非明哲,或溺于流俗,不察幽明,咸以奢厚为忠孝,以俭薄为慳惜,至令亡者致
戮尸暴骸之酷,存者陷不忠不孝之诮。可为痛哉!可为痛哉!死者无知,自同粪
土,何烦厚葬,使伤素业。若也有知,神不在柩,复何用违君父之令,破衣食之
资。吾身亡后,可殓以常服,四时之衣,各一副而已。吾性甚不爱冠衣,必不得
将入棺墓,紫衣玉带,足便于身,念尔等勿复违之。且神道恶奢,冥涂尚质,若
违吾处分,使吾受戮于地下,于汝心安乎?念而思之。
今之佛经,罗什所译,姚兴执本,与什对翻。姚兴造浮屠于永贵里,倾竭府
库,广事庄严,而兴命不得延,国亦随灭。又齐跨山东,周据关右,周则多除佛
法而修缮兵威,齐则广置僧徒而依凭佛力。及至交战,齐氏灭亡,国既不存,寺
复何有?修福之报,何其蔑如!梁武帝以万乘为奴,胡太后以六宫入道,岂特身
戮名辱,皆以亡国破家。近日孝和皇帝发使赎生,倾国造寺,太平公主、武三思、
悖逆庶人、张夫人等皆度人造寺,竟术弥街,咸不免受戮破家,为天下所笑。经
云:“求长命得长命,求富贵得富贵”,“刀寻段段坏,火坑变成池。”比求缘
精进得富贵长命者为谁?生前易知,尚觉无应,身后难究,谁见有征。且五帝之
时,父不葬子,兄不哭弟,言其致仁寿、无夭横也。三王之代,国祚延长,人用
休息,其人臣则彭祖、老聃之类,皆享遐龄。当此之时,未有佛教,岂抄经铸像
之力,设斋施佛之功耶?《宋书》《西域传》,有名僧为《白黑论》,理证明白,
足解沈疑,宜观而行之。
且佛者觉也,在乎方寸,假有万像之广,不出五蕴之中,但平等慈悲,行善
不行恶,则佛道备矣。何必溺于小说,惑于凡僧,仍将喻品,用为实录,抄经写
像,破业倾家,乃至施身亦无所吝,可谓大惑也。亦有缘亡人造像,名为追福,
方便之教,虽则多端,功德须自发心,旁助宁应获报?递相欺诳,浸成风俗,损
耗生人,无益亡者。假有通才达识,亦为时俗所拘。如来普慈,意存利物,损众
生之不足,厚豪僧之有余,必不然矣。且死者是常,古来不免,所造经像,何所
施为?
夫释迦之本法,为苍生之大弊,汝等各宜警策,正法在心,勿效儿女子曹,
终身不悟也。吾亡后必不得为此弊法。若未能全依正道,须顺俗情,从初七至终
七,任设七僧斋。若随斋须布施,宜以吾缘身衣物充,不得辄用余财,为无益之
枉事,亦不得妄出私物,徇追福之虚谈。
道士者,本以玄牝为宗,初无趋竞之教,而无识者慕僧家之有利,约佛教而
为业。敬寻老君之说,亦无过斋之文,抑同僧例,失之弥远。汝等勿拘鄙俗,辄
屈于家。汝等身没之后,亦教子孙依吾此法云。
十七年,重赠崇太子太保。崇长子彝,开元初光禄少卿。次子异,坊州刺史。
少子弈,少而修谨,开元末,为礼部侍郎、尚书右丞。天宝元年,右相牛仙客薨,
彝男闳为侍御史、仙客判官,见仙客疾亟,逼为仙客表,请以弈及兵部侍郎卢奂
为宰相代己。其妻因中使奏之,玄宗闻而怒之,闳决死,弈出为永阳太守,奂为
临淄太守。玄孙合,登进士第,授武功尉,迁监察御史,位终给事中。
宋璟,邢州南和人,其先自广平徙焉,后魏吏部尚书弁七代孙也。父玄抚,
以璟贵,赠邢州刺史。璟少耿介有大节,博学,工于文翰。弱冠举进士,累转凤
阁舍人。当官正色,则天甚重之。长安中,幸臣张易之诬构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
顺之言,引凤阁舍人张说令证之。说将入于御前对覆,惶惑迫惧,璟谓曰:“名
义至重,神道难欺,必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缘犯颜流贬,芬芳多矣。或
至不测,吾必叩閤救子,将与子同死。努力,万代瞻仰,在此举也。”说感其言。
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璟寻迁左御史台中丞。张易之与弟昌宗纵恣益横,倾朝附之。昌宗私引相工
李弘泰观占吉凶,言涉不顺,为飞书所告。璟廷奏请穷究其状,则天曰:“易之
等已自奏闻,不可加罪。”璟曰:“易之等事露自陈,情在难恕,且谋反大逆,
无容首免。请勒就御史台勘当,以明国法。易之等久蒙驱使,分外承恩,臣必知
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则天不悦。内史杨再思恐忤旨,遽宣敕令
璟出。璟曰:“天颜咫尺,亲奉德音,不烦宰臣擅宣王命。”则天意稍解,乃收
易之等就台,将加鞫问。俄有特敕原之,仍令易之等诣璟辞谢,璟拒而不见,曰:
“公事当公言之,若私见,则法无私也。”
璟尝侍宴朝堂,时易之兄弟皆为列卿,位三品,璟本阶六品,在下。易之素
畏璟,妄悦其意,虚位揖璟曰:“公第一人,何乃下座?”璟曰:“才劣品卑,
张卿以为第一人,何也?”当时朝列,皆以二张内宠,不名官,呼易之为五郎,
昌宗为六郎。天官侍郎郑善果谓璟曰:“中丞奈何呼五郎为卿?”璟曰:“以官
言之,正当为卿;若以亲故,当为张五。足下非易之家奴,何郎之有?郑善果一
何懦哉!”其刚正皆此类也。自是易之等常欲因事伤之,则天察其情,竟以获免。
神龙元年,迁吏部侍郎。中宗嘉璟正直,仍令兼谏议大夫、内供奉,仗下后
言朝廷得失。寻拜黄门侍郎。时武三思恃宠执权,尝请托于璟,璟正色谓之曰:
“当今复子明辟,王宜以侯就第,何得尚干朝政?王独不见产、禄之事乎?”俄
有京兆人韦月将上书讼三思潜通宫掖,将为祸患之渐,三思讽有司奏月将大逆不
道,中宗特令诛之。璟执奏请按其罪状,然后申明典宪,月将竟免极刑,配流岭
南而死。
中宗幸西京,令璟权检校并州长史,未行,又带本官检校贝州刺史。时河北
频遭水潦,百姓饥馁,三思封邑在贝州,专使征其租赋,璟又拒而不与,由是为
三思所挤。又历杭、相二州刺史,在官清严,人吏莫有犯者。
中宗晏驾,拜洛州长史。睿宗践祚,迁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玄宗在
春宫,又兼右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先是,外戚及诸公主干预朝政,请托滋甚。
崔湜、郑愔相次典选,为权门所制,九流失叙,预用两年员阙注拟,不足,更置
比冬选人,大为士庶所叹。至是,璟与侍郎李乂、卢从愿等大革前弊,取舍平
允,铨综有叙。
时太平公主谋不利于玄宗,尝于光范门内乘辇伺执政以讽之,众皆失色。璟
昌言曰:“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安得有异议!”乃与姚崇同奏
请令公主就东都。玄宗惧,抗表请加璟罪于等,乃贬璟为楚州刺史。无几,历魏、
兖、冀三州刺史,河北按察使。迁幽州都督、兼御史大夫。寻拜国子祭酒,兼东
都留守。岁余,转京兆尹,复拜御史大夫,坐事出为睦州刺史,转广州都督,仍
为五府经略使。广州旧俗,皆以竹茅为屋,屡有火灾。璟教人烧瓦,改造店肆,
自是无复延烧之患,人皆怀惠,立颂以纪其政。
开元初,征拜刑部尚书。四年,迁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明年,官名改易,
为侍中,累封广平郡公。其秋,驾幸东都,次永宁之崤谷,驰道隘狭,车骑停拥,
河南尹李朝隐、知顿使王怡并失于部伍,上令黜其官爵。璟入奏曰:“陛下富有
春秋,方事巡狩,一以垫隘,致罪二臣,窃恐将来人受艰弊。”于是遽令舍之。
璟曰:“陛下责之,以臣言免之,是过归于上而恩由于下。请且使待罪于朝,然
后诏复其职,则进退得其度矣。”上深善之。俄又令璟与中书侍郎苏颋为皇子制
名及封邑,并公主等邑号。璟等奏曰:“王子将封三十余国,周之麟趾,汉之犬
牙,彼何足云,于斯为盛。窃以郯、郏王等傍有古邑字,臣等以类推择,谨件三
十国名。又王子先有名者,皆上有‘嗣’字,又公主邑号,亦选择三十美名,皆
文不害意,言足定体。又令臣等别撰一佳名及一美邑号者。七子均养,百王至仁,
今若同等别封,或缘母宠子爱,骨肉之际,人所难言,天地之中,典有常度。昔
袁盎降慎夫人之席,文帝竟纳之,慎夫人亦不以为嫌,美其得久长之计。臣等故
同进,更不别封,上彰覆载无偏之德。”上称叹之。
七年,开府仪同三司王皎卒,及将筑坟,皎子驸马都尉守一请同昭成皇后父
窦孝谌故事,其坟高五丈一尺。璟及苏颋请一依礼式,上初从之。翌日,又令准
孝谌旧例。璟等上言曰:
夫俭,德之恭;侈,恶之大。高坟乃昔贤所诫,厚葬实君子所非。古者墓而
不坟,盖此道也。凡人子于哀送之际,则不以礼制为思。故周、孔设齐斩緦免之
差,衣衾棺椁之度,贤者俯就,私怀不果。且苍梧之野,骊山之徒,善恶分区,
图史所载。众人皆务奢靡而独能革之,斯所谓至孝要道也。中宫若以为言,则此
理固可敦谕。
在外或云窦太尉坟甚高,取则不远者。纵令往日无极言,其事偶行,令出一
时,故非常式。又贞观中文德皇后嫁所生女长乐公主,奏请仪注加于长公主,魏
征谏云:“皇帝之姑姊为长公主,皇帝之女为公主,既有‘长’字,合高于公主。
若加于长公主,事甚不可。”引汉明故事云:“群臣欲封皇子为王,帝曰:‘朕
子岂敢与先帝子等。’”时太宗嘉纳之。文德皇后奏降中使致谢于征。此则乾坤
辅佐之间,绰有余裕。岂若韦庶人父追加王位,擅作酆陵,祸不旋踵,为天下笑。
则犯颜逆耳,阿意顺旨,不可同日而言也。
况令之所载,预作纪纲,情既无穷,故为之制度,不因人以摇动,不变法以
爱憎。顷谓金科玉条,盖以此也。比来蕃夷等辈及城市闲人,递以奢靡相高,不
将礼仪为意。今以后父之宠,开府之荣,金穴玉衣之资,不忧少物;高坟大寝之
役,不畏无人。百事皆出于官,一朝亦可以就。而臣等区区不已以闻,谅欲成朝
廷之政,崇国母之德,化浃寰区,声光竹素。倘中宫情不可夺,陛下不能苦违,
即准一品合陪陵葬者,坟高三丈已上,四丈已下,降敕将同陪陵之例,即极是高
下得宜。
上谓璟等曰:“朕每事常欲正身以成纲纪,至于妻子,情岂有私?然人所难
言,亦在于此。卿等乃能再三坚执,成朕美事,足使万代之后,光扬我史策。”
乃遣使赍彩绢四百匹分赐之。
先是,朝集使每至春将还,多有改转,率以为常,璟奏请一切勒还,绝其侥
求之路。又禁断恶钱,发使分道检括销毁之,颇招士庶所怨。俄授璟开府仪同三
司,罢知政事。明年,京兆人权梁山构逆伏诛,制河南尹王怡驰传往长安穷其枝
党。怡禁系极众,久之未能决断,乃诏璟兼京兆留守,并按覆其狱。璟至,惟罪
元谋数人,其余缘梁山诈称婚礼因假借得罪及胁从者,尽奏原之。十二年,驾又
东巡,璟复为留守。上临发,谓璟曰:“卿国之元老,为朕股肱耳目。今将巡洛
邑,为别历时,所有嘉谟嘉猷,宜相告也。”璟因极言得失,特赐彩绢等,仍手
制曰:“所进之言,书之座右,出入观省,以诫终身。”其见重如此。俄又兼吏
部尚书。十七年,迁尚书右丞相,与张说、源乾曜同日拜官。敕太官设馔,太常
奏乐,于尚书都省大会百僚。玄宗赋诗褒述,自写与之。
二十年,以年老上表曰:“臣闻力不足者,老则更衰;心无主者,疾而尤废。
臣昔闻其语,今验诸身,况且兼之,何能为也。臣自拔迹幽介,钦属盛明,才不
逮人,艺非经国。复以久承驱策,历参试用,命偶时来,荣因岁积。遂使再升台
座,三入冢司,进阶开府,增封本郡。所更中外,已紊彝章,逮居端揆,左叨名
职。何者?丞相官师之长,任重昔时;愚臣衰朽之余,用惭他日。位则愈盛,人
则浸微,尽知其然,何居而可?顷黾勉从政,苍黄不言,实怀覆载之德,冀竭涓
尘之效。今积羸成惫,沈锢莫瘳,耳目更昏,手足多废。顾惟殒越,宁遂宿心?
安可以苟徇大名,仍尸重禄,且留章绶,不上阙庭。仪刑此乖,礼法何设?伏惟
陛下审能以授,为官而择,察臣之恳词,矜臣之不逮,使罢归私第,养疾衡门,
上弭官谤,下知死所。则归全之望,获在愚臣;养老之恩,成于圣代。日暮途远,
天高听卑,瞻望轩墀,伏深感恋。谨奉表陈乞以闻。”手敕许之,仍令全给禄俸。
璟乃退归东都私第,屏绝人事,以就医药。二十二年,驾幸东都,璟于路左迎谒,
上遣荣王亲劳问之,自是频遣使送药饵。二十五年薨,年七十五,赠太尉,谥曰
文贞。
子昇,天宝初太仆少卿。次尚,汉东太守。次浑,与右相李林甫善,引为谏
议大夫、平原太守、御史中丞、东京采访使。次恕,都官郎中、剑南采访判官,
依倚权势,颇为贪暴。浑在平原,重征一年庸调。作东畿采访使,又使河南尉杨
朝宗影娶妻郑氏。郑氏即薛稷外孙,姊为宗妇,孀居有色,浑有妻,使朝宗聘而
浑纳之,奏朝宗为赤尉。恕在剑南,有雒县令崔珪,恕之表兄,妻美,恕诱而私
之,而贬珪官。又养刺客李晏。至九载,并为人所发,赃私各数万贯。林甫奏称
璟子浑就东京台推,恕就本使剑南推,皆有实状,浑流领南高要郡,恕流海康郡。
尚,其载又为人讼其赃,贬临海长史。其子华、衡,居官皆坐赃,相次流贬。其
后浑会赦,量移至东阳郡下,请托过求,及役使人吏,求其资课,人不堪其弊,
讼之,配流浔江郡。然兄弟尽善饮谑,俳优杂戏,衡最粗险,广平之风教,无复
存矣。广德后,浑除太子谕德,为物议薄之,乃留寓于江岭卒。
史臣曰:履艰危则易见良臣,处平定则难彰贤相。故房、杜预创业之功,不
可俦匹。而姚、宋经武、韦二后,政乱刑淫,颇涉履于中,克全声迹,抑无愧焉。
赞曰:姚、宋入用,刑政多端。为政匪易,防刑益难。谏诤以猛,施张用宽。
不有其道,将何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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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幽求 钟绍京 郭元振 张说(子均 垍 陈希烈附)

刘幽求,冀州武强人也。圣历年,应制举,拜阆中尉,刺史不礼焉,乃弃官
而归。久之,授朝邑尉。初,桓彦范、敬晖等虽诛张易之兄弟,竟不杀武三思。
幽求谓桓、敬曰:“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地。若不早图,恐噬脐无及。”桓、
敬等不从其言,后果为三思诬构,死于岭外。
及韦庶人将行篡逆,幽求与玄宗潜谋诛之,乃与苑总监钟绍京、长上果毅麻
嗣宗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等夜从入禁中讨平之。是夜所下制敕百余道,皆出
于幽求。以功擢拜中书舍人,令参知机务,赐爵中山县男,食实封二百户。翌日,
又授其二子五品官,祖、父俱追赠刺史。
睿宗即位,加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右丞,仍旧知政事,进封徐国公,加实
封通前五百户,赐物千段、奴婢二十人、宅一区、地十顷、马四匹,加以金银杂
器。景云二年,迁户部尚书,罢知政事。月余,转吏部尚书,擢拜侍中,降玺书
曰:“顷者,王室不造,中宗厌代,外戚专政,奸臣擅国,将倾社稷,几迁龟鼎,
朕躬与王公,皆将及于祸难。卿见危思奋,在变能通,翊赞储君,协和义士,殄
歼元恶,放殛凶徒。我国家之复存,医兹是赖,厥庸甚茂,朕用嘉焉。故委卿以
衡轴,胙卿以茅土,然征赋未广,宠锡犹轻。昔西汉行封,更择多户;东京定赏,
复增大邑。故加赐卿实封二百户,兼旧七百户。使夫高岸为谷,长河如带,子子
孙孙,传国无绝。又以卿忘躯徇难,宜有恩荣,故特免卿十死罪,并书诸金铁,
俾传于后。卿其保兹功业,永作国桢,可不美欤!”
先天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幽求初自谓功在朝
臣之右,而志求左仆射,兼领中书令。俄而窦怀贞为左仆射,崔湜为中书令,幽
求心甚不平,形于言色。湜又托附太平公主,将谋逆乱。幽求乃与右羽林将军张
暐请以羽林兵诛之,乃令暐密奏玄宗曰:“宰相中有崔湜、崔羲,俱是太平公主
进用,见作方计,其事不轻。殿下若不早谋,必成大患。一朝事出意外,太上皇
何以得安?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请急杀此贼。刘幽求已共臣作
定谋计讫,愿以身正此事,赴死如归。臣既职典禁兵,若奉殿下命,当即除翦。”
上深以为然。暐又泄其谋于侍御史邓光宾,玄宗大惧,遽列上其状,睿宗下幽求
等诏狱,令法官推鞫之。法官奏幽求等以疏间亲,罪当死。玄宗屡救获免,乃流
幽求于封州,暐于峰州。
岁余,太平公主等伏诛,其日下诏曰:“刘幽求风云玄感,川岳粹灵,学综
九流,文穷三变。义以临事,精能贯日;忠以成谋,用若投水。茂勋立艰难之际,
嘉话盈启沃之初,存谠直以不顾,为奸邪之所忌。衅萌颇露,谮端潜发,元宰见
逐,谗人孔多。既殄群凶,方宣大化,期问政于经始,载登贤于萝卜。可依旧金
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知军国事,监修国史,上柱国、徐国公,仍依旧还
封七百户,并赐锦衣一袭。”
开元初,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乃授幽求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未
几,除太子少保,罢知政事。姚崇素嫉忌之,乃奏言幽求郁怏于散职,兼有怨言,
贬授睦州刺史,削其实封六百户。岁余,稍迁杭州刺史。三年,转桂阳郡刺史,
在道愤恚而卒,年六十一,赠礼部尚书,谥曰文献,配享睿宗庙庭。建中三年,
重赠司徒。
钟绍京,虔州赣人也。初为司农录事,以工书直凤阁,则天时明堂门额、九
鼎之铭,及诸宫殿门榜,皆绍京所题。景龙中,为苑总监。玄宗之诛韦氏,绍京
夜中帅户奴及丁夫以从。及事成,其夜拜绍京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参知机
务。翌日,进拜中书令,加光禄大夫,封越国公,赐实封五百户,赐物二千段、
马十匹。绍京既当朝用事,恣情赏罚,甚为时人所恶。俄又抗疏让官,睿宗纳薛
稷之言,乃转为户部尚书,出为蜀州刺史。
玄宗即位,复召拜户部尚书,迁太子詹事。时姚崇素恶绍京之为人,因奏绍
京发言怨望,左迁绵州刺史。及坐事,累贬琰川尉,尽削其阶爵及实封。俄又历
迁温州别驾。开元十五年,入朝,因垂泣奏曰:“陛下岂不记畴昔之事耶?何忍
弃臣荒外,永不见阙庭。且当时立功之人,今并亡殁,唯臣衰老独在,陛下岂不
垂愍耶?”玄宗为之惘然,即日拜银青光禄大夫、右谕德。久之,转少詹事。年
八十余卒。绍京雅好书画古迹,聚二王及褚遂良书至数十百卷。建中元年,重赠
太子太傅。
郭元振,魏州贵乡人。举进士,授通泉尉。任侠使气,不以细务介意,前后
掠卖所部千余人,以遗宾客,百姓苦之。则天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时吐
蕃请和,乃授元振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吐蕃大将论钦陵请去四镇兵,分
十姓之地,朝廷使元振因察其事宜。元振还,上疏曰:
臣闻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国家难消息者,唯吐蕃与默啜耳。今吐蕃请和,
默啜受命,是将大利于中国也。若图之不审,则害必随之。今钦陵欲分裂十姓,
去四镇兵,此诚动静之机,不可轻举措也。今若直塞其善意,恐边患之起,必甚
于前,若以镇不可拔,兵不可抽,则宜为计以缓之,藉事以诱之,使彼和望未绝,
则其恶意亦不得顿生。
且四镇之患远,甘、凉之患近,取舍之计,实宜深图。今国之外患者,十姓、
四镇是也;内患者,甘、凉、瓜、肃是也。关、陇之人,久事屯戍,向三十年,
力用竭矣。脱甘、凉有不虞,岂堪广调发耶?夫善为国者,当先料内以敌外,不
贪外以害内,然后夷夏晏安,昇平可保。如钦陵云“四镇诸部接界,惧汉侵窃,
故有是请”,此则吐蕃所要者。然青海、吐浑密迩兰、鄯,比为汉患,实在兹辈,
斯亦国家之要者。
今宜报钦陵云:“国家非吝四镇,本置此以扼蕃国之要,分蕃国之力,使不
得并兵东侵。今委之于蕃,力强易为东扰。必实无东侵意,则还汉吐浑诸部及青
海故地,即俟斤部落亦还吐蕃。”如此,则足塞钦陵之口,而事未全绝也。如钦
陵小有乖,则曲在彼矣。又西边诸国,款附岁久,论其情义,岂可与吐蕃同日而
言。今未知其利害,未审其情实,遥有分裂,亦恐伤彼诸国之意,非制驭之长算
也。
则天从之。
又上言曰:“臣揣吐蕃百姓倦徭戍久矣,咸愿早和。其大将论钦陵欲分四镇
境,统兵专制,故不欲归款。若国家每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命,则彼蕃之
人怨钦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广举丑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必可使
其上下俱怀情阻。”则天甚然之。自是数年间,吐蕃君臣果相猜贰,因诛大将论
钦陵。其弟赞婆及兄子莽布支并来降,则天仍令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骑
以接之。后吐蕃将麹莽布支率兵入寇,凉州都督唐休璟勒兵破之。元振参预其谋,
以功拜主客郎中。
大足元年,迁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先是,凉州封界南北不过四百余
里,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频岁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元振始于南境破口置和戎
城,北界碛中置白亭军,控其要路,乃拓州境一千五百里,自是寇虏不复更至城
下。元振又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其水陆之利。旧凉州粟斛售至数千,
及汉通收率之后,数年丰稔,乃至一匹绢粟数十斛,积军粮支数十年。元振风神
伟壮,而善于抚御,在凉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遗。
神龙中,迁左骁卫将军,兼检校安西大都护。时西突厥首领乌质勒部落强盛,
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帐计会军事。时天大雪,元振立于帐前,与乌质勒言议。
须臾,雪深风冻,元振未尝移足,乌质勒年老,不胜寒苦,会罢而死。其子娑葛
以元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副使御史中丞解琬知其谋,劝元振夜遁,元振曰:
“吾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庭,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
入虏帐,哭之甚哀,行吊赠之礼。娑葛乃感其义,复与元振通好,因遣使进马五
千匹及方物。制以元振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
先是,娑葛与阿史那阙啜忠节不和,屡相侵掠。阙啜兵众寡弱,渐不能支。
元振奏请追阙啜入朝宿卫,移其部落入于瓜、沙等州安置,制从之。阙啜行至播
仙城,与经略使、右威卫将军周以悌相遇,以悌谓之曰:“国家有以高班厚秩待
君者,以君统摄部落,下有兵众故也。今轻身入朝,是一老胡耳,在朝之人,谁
复喜见?非唯官资难得,亦恐性命在人。今宰相有宗楚客、纪处讷,并专权用事,
何不厚贶二公,请留不行。仍发安西兵并引吐蕃以击娑葛,求阿史那献为可汗以
招十姓,使郭虔瓘往拔汗那征甲马以助军用。既得报雠,又得存其部落。如此,
与入朝受制于人,岂复同也!”阙啜然其言,便勒兵攻陷于阗坎城,获金宝及生
口,遣人间道纳赂于宗、纪。元振闻其谋,遽上疏曰:
往者吐蕃所争,唯论十姓、四镇,国家不能舍与,所以不得通和。今吐蕃不
相侵扰者,不是顾国家和信不来,直是其国中诸豪及泥婆罗门等属国自有携贰。
故赞普躬往南征,身殒寇庭,国中大乱,嫡庶竞立,将相争权,自相屠灭。兼以
人畜疲疠,财力困穷,人事天时,俱未称惬。所以屈志,且共汉和,非是本心能
忘情于十姓、四镇也。如国力殷足之后,则必争小事,方便绝和,纵其丑徒,来
相吞扰,此必然之计也。
今忠节乃不论国家大计,直欲为吐蕃作乡导主人,四镇危机,恐从此启。顷
缘默啜凭陵,所应处兼四镇兵士,岁久贫羸,其势未能得为忠节经略,非是怜突
骑施也。忠节不体国家中外之意,而别求吐蕃,吐蕃得志,忠节则在其掌握,若
为复得事汉?往年吐蕃于国非有恩有力,犹欲争十姓、四镇;今若效力树恩之后,
或请分于阗、疏勒,不知欲以何理抑之?又其国中诸蛮及婆罗门等国见今携背,
忽请汉兵助其除讨,亦不知欲以何词拒之?是以古之贤人,皆不愿夷狄妄惠,非
是不欲其力,惧后求请无厌,益生中国之事。故臣愚以为用吐蕃之力,实为非便。
又请阿史那献者,岂不以献等并可汗子孙,来即可以招胁十姓?但献父元庆、
叔仆罗、兄俀子并斛瑟罗及怀道,岂不俱是可汗子孙?往四镇以他匐十姓不安,
请册元庆为可汗,竟不能招胁得十姓,却令元庆没贼,四镇尽沦。顷年,忠节请
斛瑟罗及怀道俱为可汗,亦不能招胁得十姓,却遣碎叶数年被围,兵士饥馁。又,
吐蕃顷年亦册俀子及仆罗并拔布相次为可汗,亦不能招得十姓,皆自磨灭。何
则?此等子孙非有惠下之才,恩义素绝,故人心不归,来者既不能招携,唯与四
镇却生疮磐,则知册可汗子孙,亦未获招胁十姓之算也。今料献之恩义,又隔远
于其父兄,向来既未树立威恩,亦何由即遣人心悬附。若自举兵,力势能取,则
可招胁十姓,不必要须得可汗子孙也。
又,欲令郭虔瓘入拔汗那税甲税马以充军用者,但往年虔瓘已曾与忠节擅入
拔汗那税甲税马,臣在疏勒其访,不闻得一甲入军,拔汗那胡不胜侵扰,南勾吐
蕃,即将俀子重扰四镇。又虔瓘往入之际,拔汗那四面无贼可勾,恣意侵吞,
如独行无人之境,犹引俀子为蔽。今此有娑葛强寇,知虔瓘等西行,必请相救。
胡人则内坚城垒,突厥则外伺邀遮。必知虔瓘等不能更如往年得恣其吞噬,内外
受敌,自陷危道,徒与贼结隙,令四镇不安。臣愚揣之,亦为非计。
疏奏不省。
楚客等既受阙啜之赂,乃建议遣摄御史中丞冯嘉宾持节安抚阙啜,御史吕守
素处置四镇,持玺书便报元振。除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便领甘、凉已西兵募,
兼征吐蕃,以讨娑葛。娑葛进马使娑腊知楚客计,驰还报娑葛。娑葛是日发兵五
千骑出安西,五千骑出拨换,五千骑出焉耆,五千骑出疏勒。时元振在疏勒,于
河口栅不敢动。阙啜在计舒河口候见嘉宾,娑葛兵掩至,生擒阙啜,杀嘉宾等。
吕守素至僻城,亦见害。又杀牛师奖于火烧城,乃陷安西,四镇路绝。
楚客又奏请周以悌代元振统众,征元振,将陷之。使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
置军焉耆以取娑葛。娑葛遗元振书曰:“与汉本来无恶,只雠于阙啜。而宗尚书
取阙啜金,枉拟破奴部落,冯中丞、牛都护相次而来,奴等岂坐受死!又闻史献
欲来,徒扰乱军州,恐未有宁日,乞大使商量处置。”元振奏娑葛状。楚客怒,
奏言元振有异图。元振使其子鸿间道奏其状,以悌竟得罪,流于白州。复以元振
代以悌,赦娑葛罪,册为十四姓可汗。元振奏称西土未宁,事资安抚,逗遛不敢
归京师。
会楚客等被诛,睿宗即位,征拜太仆卿,加银青光禄大夫。景云二年,同中
书门下三品,代宋璟为吏部尚书。无几,转兵部尚书,封馆陶县男。时元振父爱
年老在乡,就拜济州刺史,仍听致仕。其冬,与韦安石、张说等俱罢知政事。先
天元年,为朔方军大总管,始筑定远城,以为行军计集之所,至今赖之。明年,
复同中书门下三品。及萧至忠、窦怀贞等附太平公主潜谋不顺,玄宗发羽林兵诛
之,睿宗登承天门,元振躬率兵侍卫之。事定论功,进封代国公,食实封四百户,
赐物一千段。又令兼御史大夫,持节为朔方道大总管,以备突厥,未行。
玄宗于骊山讲武,坐军容不整,坐于纛下,将斩以徇,刘幽求、张说于马前
谏曰:“元振有翊赞大功,虽有罪,当从原宥。”乃赦之,流于新州。寻又思其
旧功,起为饶州司马。元振自恃功勋,怏怏不得志,道病卒。开元十年,追赠太
子少保。有文集二十卷。
张说,字道济,其先范阳人,代居河东,近又徙家河南之洛阳。弱冠应诏举,
对策乙第,授太子校书,累转右补阙,预修《三教珠英》。久视年,则天幸三阳
宫,自夏涉秋,不时还都,说上疏谏曰:
陛下屯万乘,幸离宫,暑退凉归,未降还旨。愚臣固陋,恐非良策,请为陛
下陈其不可。
三阳宫去洛城一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坂之峻,过夏涉秋,水潦方积,
道坏山险,不通转运,河广无梁,咫尺千里。扈从兵马,日费资给,连雨弥旬,
即难周济。陛下太仓、武库,并在都邑,红粟利器,蕴若山丘。奈何去宗庙之上
都,安山谷之僻处?是犹倒持剑戟,示人钅尊柄,臣窃为陛下不取。夫祸变之生,
在人所忽,故曰:“安乐必诫,无行所悔。”此不可止之理一也。
告成褊小,万方辐凑,填城溢郭,并锸无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风雨暴
至,不知庇托,孤茕老病,流转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将若之何?此不可止之理
二也。
池亭奇巧,诱掖上心,削峦起观,竭流涨海,俯贯地脉,仰出云路,易山川
之气,夺农桑之土,延木石,运斧斤,山谷连声,春夏不辍。劝陛下作此者,岂
正人耶?《诗》云:“人亦劳止,汔可小康。”此不可止之理三也。
御苑东西二十里,所出入来往,杂人甚多,外无墙垣局禁,内有榛藂溪谷,
猛兽所伏,暴慝是凭。陛下往往轻行,警跸不肃,历蒙密,乘崄巇,卒然有逸兽
狂夫,惊犯左右,岂不殆哉!虽万全无疑,然人主之动,不宜易也。《易》曰:
“思患预防。”愿陛下为万姓持重。此不可止之理四也。
今国家北有胡寇觑边,南有夷獠骚徼。关西小旱,耕稼是忧;安东近平,输
漕方始。臣愿陛下及时旋轸,深居上京,息人以展农,修德以来远,罢不急之役,
省无用之费。澄心澹怀,惟亿万年,苍苍群生,莫不幸甚。臣自度刍议,十不一
从。何者?沮盘游之娱,间林沚之玩,规远图而替近适,要后利而弃前欢,未沃
明主之心,已戾贵臣之意。然臣血诚密奏而不爱死者,不愿负陛下言责之职耳。
轻触天威,伏地待罪。
疏奏不省。
长安初,修《三教珠英》毕,迁右史、内供奉,兼知考功贡举事,擢拜凤阁
舍人。时临台监张易之与其弟昌宗构陷御史大夫魏元忠,称其谋反,引说令证其
事。说至御前,扬言元忠实不反,此是易之诬构耳。元忠由是免诛,说坐忤旨配
流钦州。在岭外岁余。中宗即位,召拜兵部员外郎,累转工部侍郎。景龙中,丁
母忧去职,起复授黄门侍郎,累表固辞,言甚切至,优诏方许之。是时风教紊类,
多以起复为荣,而说固节恳辞,竟终其丧制,大为识者所称。服终,复为工部侍
郎,俄拜兵部侍郎,加弘文馆学士。
睿宗即位,迁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景云元年秋,谯王重福于东都构逆而
死,留守捕系枝党数百人,考讯结构之状,经时不决。睿宗令说往按其狱,一宿
捕获重福谋主张灵均、郑愔等,尽得其情状,自余枉被系禁者,一切释放。睿宗
劳之曰:“知卿按此狱,不枉良善,又不漏罪人。非卿忠正,岂能如此?”
玄宗在东宫,说与国子司业褚无量俱为侍读,深见亲敬。明年,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监修国史。是岁二月,睿宗谓侍臣曰:“有术者上言,五日内有急兵入
宫,卿等为朕备之。”左右相顾莫能对,说进曰:“此是谗人设计,拟摇动东宫
耳。陛下若使太子监国,则君臣分定,自然窥觎路绝,灾难不生。”睿宗大悦,
即日下制皇太子监国。明年,又制皇太子即帝位。俄而太平公主引萧至忠、崔湜
等为宰相,以说为不附己,转为尚书左丞,罢知政事,仍令往东都留司。说既知
太平等阴怀异计,乃因使献佩刀于玄宗,请先事讨之,玄宗深嘉纳焉。及至忠等
伏诛,征拜中书令,封燕国公,赐实封二百户。其冬,改易官名,拜紫微令。
自则天末年,季冬为泼寒胡戏,中宗尝御楼以观之。至是,因蕃夷入朝,又
作此戏。说上疏谏曰:“臣闻韩宣适鲁,见周礼而叹;孔子会齐,数倡优之罪。
列国如此,况天朝乎。今外蕃请和,选使朝谒,所望接以礼乐,示以兵威。虽曰
戎夷,不可轻易,焉知无驹支之辩,由余之贤哉?且泼寒胡未闻典故,裸体跳足,
盛德何观;挥水投泥,失容斯甚。法殊鲁礼,亵比齐优,恐非干羽柔远之义,樽
俎折冲之礼。”自是此戏乃绝。
俄而为姚崇所构,出为相州刺史,仍充河北道按察使。俄又坐事左转岳州刺
史,仍停所食实封三百户,迁右羽林将军,兼检校幽州都督。开元七年,检校并
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天兵军大使,摄御史大夫,兼修国史,仍赍史本随军修撰。
八年秋,朔方大使王晙诛河曲降虏阿布思等千余人。时并州大同、横野等军有九
姓同罗、拔曳固等部落,皆怀震惧。说率轻骑二十人,持旌节直诣其部落,宿于
帐下,召酋帅以慰抚之。副使李宪以为夷虏难信,不宜轻涉不测,驰状以谏,说
报书曰:“吾肉非黄羊,必不畏吃;血非野马,必不畏刺。士见危致命,是吾效
死之秋也。”于是九姓感义,其心乃安。
九年四月,胡贼康待宾率众反,据长泉县,自称叶护,攻陷兰池等六州。诏
王晙率兵讨之,仍令说相知经略。时叛胡与党项连结,攻银城、连谷,以据仓粮,
说统马步万人出合河关掩击,大破之。追至骆驼堰,胡及党项自相杀。阻夜,胡
乃西遁入铁建山,余党溃散。说招集党项,复其居业。副使史献请因此诛党项,
绝其翻动之计,说曰:“先王之道,推亡固存,如尽诛之,是逆天道也。”因奏
置麟州,以安置党项余烬。其年,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仍依旧修国史。
明年,又敕说为朔方军节度大使,往巡五城,处置兵马。时有康待宾余党庆
州方渠降胡康愿子自立为可汗,举兵反,谋掠监牧马,西涉河出塞。说进兵讨擒
之,并获其家属于木盘山,送都斩之,其党悉平,获男女三千余人。于是移河曲
六州残胡五万余口配许、汝、唐、邓、仙、豫等州,始空河南逆方千里之地。说
以讨贼功,复赐实封二百户。先是,缘边镇兵常六十余万,说以时无强寇,不假
师众,奏罢二十余万,勒还营农。玄宗颇以为疑,说奏曰:“臣久在疆场,具悉
边事,军将但欲自卫及杂使营私。若御敌制胜,不在多拥闲冗,以妨农务。陛下
若以为疑,臣请以阖门百口为保。以陛下之明,四夷畏伏,必不虑减兵而招寇也。”
上乃从之。
时当番卫士,浸以贫弱,逃亡略尽。说又建策,请一切罢之,别召募强壮,
令其宿卫,不简色役,优为条例,逋逃者必争来应募。上从之。旬日,得精兵一
十三万人,分系诸卫,更番上下,以实京师,其后彍骑是也。
是岁,玄宗将还京,而便幸并州,说进言曰:“太原是国家王业所起,陛下
行幸,振威耀武,并建碑纪德,以申永思之意。若便入京,路由河东,有汉武
脽上后土之祀,此礼久阙,历代莫能行之。愿陛下绍斯坠典,以为三农祈谷,此
诚万姓之福也。”上从其言。及祀后土礼毕,说代张嘉贞为中书令。夏四月,玄
宗亲为诏曰:“动惟直道,累闻献替之诚;言则不谀,自得谋猷之体。政令必俟
其增损,图书又藉其刊削,才望兼著,理合褒升。考中上。”
说又首建封禅之议。十三年,受诏与右散骑常侍徐坚、太常少卿韦縚等撰
东封仪注。旧仪不便者,说多所裁正,语在《礼志》。玄宗寻召说及礼官学士等
赐宴于集仙殿,谓说曰:“今与卿等贤才同宴于此,宜改名为集贤殿。”因下制
改丽正书院为集贤殿书院,授说集贤院学士,知院事。
及将东封,授说为右丞相兼中书令,源乾曜为左丞相兼侍中,盖勒成岱宗,
以明宰相佐成王化也。说又撰《封禅坛颂》以纪圣德。初,源乾曜本意不欲封禅,
而说因赞其事,由是颇不相平。及登山,说引所亲摄供奉官及主事等从升,加阶
超入五品,其余官多不得上。又行从兵士,惟加勋,不得赐物,由是颇为内外所
怨。先是,御史中丞宇文融献策,请括天下逃户及籍外剩田,置十道劝农使,分
往检察。说嫌其扰人不便,数建议违之。及东封还,融又密奏分吏部置十铨,融
与礼部尚书苏颋等分掌选事。融等每有奏请,皆为说所抑,由是铨综失叙。融乃
与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李林甫奏弹说引术士夜解及受赃等状,敕宰臣源乾曜、
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胡珪、御史大夫崔隐甫就尚书省鞫问。说兄左庶子光诣
朝堂割耳称冤。时中书主事张观、左卫长史范尧臣并依倚说势,诈假纳赂,又私
度僧王庆则往来与说占卜吉凶,为隐甫等所鞫伏罪。说经两宿,玄宗使中官高力
士视之,回奏:“说坐于草上,于瓦器中食,蓬首垢面,自罚忧惧之甚。”玄宗
悯之。力士奏曰:“说曾为侍读,又于国有功。”玄宗然其奏,由是停兼中书令,
观及庆则决杖而死,连坐迁贬者十余人。隐甫及融等恐说复用为己患,又密奏毁
之。明年,诏说致仕,仍令在家修史。
初,说为相时,玄宗意欲讨吐蕃,说密奏许其通和,以息边境,玄宗不从。
及瓜州失守,王掞死,说因获巂州斗羊,上表献之,以申讽谕。其表:“臣闻勇
士冠鸡,武夫戴鹖,推情举类,获此斗羊。远生越巂,蓄性刚决,敌不避强,战
不顾死,虽为微物,志不可挫。伏惟陛下选良家于六郡,求猛士于四方,鸟不遁
才,兽不藏伎。如蒙效奇灵圃,角力天场,却鼓怒以作气,前踯躅以奋击。趹
若奔云之交触,碎如转石之相叩,裂骨赌胜,溅血争雄,敢毅见而冲冠,鸷狠闻
而击节。冀将少助明主市骏骨、揖怒蛙之意也。若使羊能言,必将曰‘若斗不解,
立有死者’。所赖至仁无残,量力取劝焉。臣缘损足,未堪履地,谨遣男诣金明
门奉进。”玄宗深悟其意,赐绢及杂彩一千匹。
十七年,复拜尚书左丞相、集贤院学士,寻代源乾曜为尚书左丞相。视事之
日,上敕所司供帐,设音乐,内出酒食,御制诗一篇以叙其事。寻以修谒陵仪注
功,加开府仪同三司。时长子均为中书舍人,次子垍尚宁亲公主,拜驸马都尉,
又特授说兄庆王傅光为银青光禄大夫。当时荣宠,莫与为比。
十八年,遇疾,玄宗每日令中使问疾,并手写药方赐之。十二月薨,时年六
十四。上惨恻久之,遽于光顺门举哀,因罢十九年元正朝会,诏曰:
弘济艰难,参其功者时杰;经纬礼乐,赞其道者人师。式瞻而百度允厘,既
往而千载贻范。台衡轩鼎,垂黼藻于当今;徽策宠章,播芳蕤于后叶。故开府仪
同三司、尚书左丞相、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上柱国、燕国公张说,辰象降灵,云
龙合契。元和体其冲粹,妙有释其至赜。挹而莫测,仰之弥高。精义探系表之微,
英辞鼓天下之动。昔侍春诵,绸缪岁华。含舂容之声,叩而尽应;蕴泉源之智,
启而斯沃。授命兴国,则天衢以通;济用和民,则朝政惟允。司钧总六官之纪,
端揆为万邦之式。方弘风纬俗,返本于上古之初;而迈德振仁,不臻于中寿之福。
于嗟不慭,既丧斯文。宣室余谈,泠然在耳;王殿遗草,宛留其迹。言念忠贤,
良深震悼。是使当宁抚几,临乐彻悬,罢称觞之仪,遵往襚之礼。可赠太师,
赐物五百段。
始玄宗在东宫,说已蒙礼遇。及太平用事,储位颇危,说独排其党,请太子
监国,深谋密画,竟清内难,遂为开元宗臣。前后三秉大政,掌文学之任凡三十
年。为文俊丽,用思精密,朝廷大手笔,皆特承中旨撰述,天下词人,咸讽诵之。
尤长于碑文、墓志,当代无能及者。喜延纳后进,善用己长,引文儒之士,佐佑
王化,当承平岁久,志在粉饰盛时。其封泰山,祠脽上,谒五陵,开集贤,修
太宗之政,皆说为倡首。而又敦气义,重然诺,于君臣朋友之际,大义甚笃。时
中书舍人徐坚自负文学,常以集贤院学士多非其人,所司供膳太厚,尝谓朝列曰:
“此辈于国家何益,如此虚费。”将建议罢之。说曰:“自古帝王功成,则有奢
纵之失,或兴池台,或玩声色。今圣上崇儒重道,亲自讲论,刊正图书,详延学
者。今丽正书院,天子礼乐之司,永代规模,不易之道也。所费者细,所益者大。
徐子之言,何其隘哉!”玄宗知之,由是薄坚。说既遭讪铄,罢知政事,专集贤
文史之任,每军国大事,帝遣中使先访其可否。说尝自制其父《赠丹州刺史骘碑
文》,玄宗闻之而御书其碑额赐之曰“呜呼,积善之墓”。有文集三十卷。太常
谥议曰“文贞”,左司郎中阳伯诚驳议,以为不称,工部侍郎张九龄立议,请依
太常为定,纷纶未决。玄宗为说自制神道碑文,御笔赐谥曰“文贞”,由是方定。
均、垍皆能文。说在中书,兄弟已掌纶翰之任。居父忧服阕,均除户部侍郎,
转兵部。二十六年,坐累贬饶州刺史,以太子左庶子征,复为户部侍郎。九载,
迁刑部尚书。自以才名当为宰辅,常为李林甫所抑。及林甫卒,依附权臣陈希烈,
期于必取。既而杨国忠用事,心颇恶之,罢希烈知政事,引文部侍郎韦见素代之,
仍以均为大理卿。均大失望,意常郁郁。禄山之乱,受伪命为中书令,掌贼枢衡。
李岘、吕諲条疏陷贼官,均当大辟。肃宗于说有旧恩,特免死,长流合浦郡。
垍,以主婿,玄宗特深恩宠,许于禁中置内宅,侍为文章,尝赐珍玩,不可
胜数。时兄均亦供奉翰林院,常以所赐示均,均戏谓垍曰:“此妇翁与女婿,非
天子赐学士也。”天宝中,玄宗尝幸垍内宅,谓垍曰:“希烈累辞机务,朕择其
代者,孰可?”垍错愕未对,帝即曰:“无逾吾爱婿矣。”垍降阶陈谢。杨国忠
闻而恶之,及希烈罢相,举韦见素代,垍深觖望。天宝十三年正月,范阳节度使
安禄山入朝。时禄山立破奚、契丹功,尤加宠异。禄山求带平章事,下中书拟议。
国忠进言曰:“禄山诚立军功,然眼不识字,制命若行,臣恐四夷轻国。”玄宗
乃止,加左仆射而已。及禄山还镇,命中官高力士饯于浐坡。既还,帝曰:“禄
山慰意否?”力士曰:“观其深心郁郁,必伺知宰相之命不行故也。”帝告国忠,
国忠曰:“此议他人不知,必张垍所告。”帝怒,尽逐张垍兄弟。出均为建安太
守,垍为卢溪郡司马,埱为宜春郡司马。岁中召还,再迁为太常卿。
禄山之乱,玄宗幸蜀,宰相韦见素、杨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等从,朝臣多
不至。次咸阳,帝谓高力士曰:“昨日苍黄离京,朝官不知所诣,今日谁当至者?”
力士曰:“张垍兄弟世受国恩,又连戚属,必当先至。房琯素有宰相望,深为禄
山所器,必不此来。”帝曰:“事未可料。”是日,琯至,帝大悦,因问均、垍,
琯曰:“臣离京时,亦过其舍,比约同行,均报云‘已于城南取马’。观其趣向,
来意不切。”既而均弟兄果受禄山伪命,垍与陈希烈为贼宰相,垍死于贼中。
陈希烈者,宋州人也。精玄学,书无不览。开元中,玄宗留意经义,自褚无
量、元行冲卒后,得希烈与凤翔人冯朝隐,常于禁中讲《老》、《易》。累迁至
秘书少监,代张九龄专判集贤院事。玄宗凡有撰述,必经希烈之手。李林甫知上
睠待深异,又以和裕易制,乃引为宰相,同知政事,相行甚欢。而林甫居位日
久,虽阴谋奸画足以自固,亦希烈佐佑唱和之力也。累迁兼兵部尚书、左相,封
颍川郡开国公,宠遇侔于林甫。及林甫死,杨国忠用事,素忌嫉之。乃引韦见素
同列,罢希烈知政事,守太子太师。希烈失恩,心颇怏怏。禄山之乱,与张垍、
达奚珣同掌贼之机衡。六等定罪,希烈当斩,肃宗以上皇素遇,赐死于家。
史臣曰:刘徐公负不羁之材,逢抵巇之运,遂能奋命决策,扶力中兴,朝
为徒步之人,夕据公侯之位,苟非轻死重利,不耻不义之富,安及此哉!郭代公、
张燕公解逢掖而登将坛,驱貔虎之师,断獯戎之臂,暨居衡轴,克致隆平,可谓
武纬文经,惟申与甫而已。惜乎均、垍务速,失节贼廷。自武德已来,称贤相者,
房、杜、姚、宋四公,皆遭无赖子弟污圮先业,非独燕国之不幸也。希烈柔而多
智,长于名理,竟死于名。所谓离娄不见其眉睫,与夫平叔、太初,同膏肓耳。
赞曰:箕、微去纣,闳、散扶昌。谋不近义,旋踵而亡。幽求不令,道济允
臧。伟哉郭侯,勋德煌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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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魏知古 卢怀慎(子奂) 源乾曜(从孙光裕 光裕子洧) 李元纮 杜
暹 韩休 裴耀卿(孙佶)

魏知古,深州陆泽人也。性方直,早有才名。弱冠举进士,累授著作郎,兼
修国史。长安中,历迁凤阁舍人、卫尉少卿。时睿宗居藩,兼检校相王府司马。
神龙初,擢拜吏部侍郎,仍并依旧兼修国史,寻进位银青光禄大夫。明年,丁母
忧去职,服阕授晋州刺史。睿宗即位,以故吏召拜黄门侍郎,兼修国史。
景云二年,迁右散骑常侍。睿宗女金仙、玉真二公主入道,有制各造一观,
虽属季夏盛暑,尚营作不止。知古上疏谏曰:
臣闻《谷梁传》曰:“古之君人者,必时视人之所勤:人勤于力则功筑罕,
人勤于财则贡赋少,人勤于食则百事废。”《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又
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礼》曰:“季夏之月,树木方盛,无有斩伐,
不可兴土功以妨农。”又曰:“季夏行冬令,则风寒不时。”《语》曰:“修己
以安百姓。”此皆兴化立理之教,为政养人之本。今陛下为公主造观,将树功德
以祈福祐。但两观之地,皆百姓之宅,卒然迫逼,令其转移,扶老携幼,投窜无
所,发剔椽瓦,呼嗟道路。乖人事,违天时,起无用之作,崇不急之务,群心摇
摇,众口籍籍。陛下为人父母,欲何以安之?且国有简册,君举必记,动则左史
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是以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夫如是,则君之所举,可不慎
欤!微臣备位谏诤,兼秉史笔,书而不法,后嗣何观?臣愚必以为不可。伏愿俯
顺人欲,仰稽天意,降德音,下明策,速罢功役,收之桑榆。
疏奏不纳。
顷之,又进谏曰:“臣闻人以君为天,君以人为本。人安则政理,本固则邦
宁。自陛下翦除凶逆,君临宝位,苍生颙颙,以为朝有新政。今风教颓替,日甚
一日,府库空虚,人力凋弊,造作不息,官员日增。今诸司试及员外、检校等官,
仅至二千余人,太府之布帛以殚,太仓之米粟难给。又金仙、玉真等观造作,咸
非急务,臣先奏请停,竟仍未止。今岁前水后旱,五谷不熟,若至来春,必甚饥
馑。陛下为人父母,欲何方以赈恤?疗饥拯溺,须及其时。又突厥为患,其来自
久,本无礼仪,焉有诚信。今虽遣使,来请结婚,豺狼之心,首鼠何定。弱则卑
顺,强则骄逆。属草衰月满,弓劲马肥,乘中国饥虚,在和亲际会,倘或窥犯亭
障,国家何以防之?臣所论者,事甚急切,伏愿特垂详察。”睿宗嘉其切直,寻
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玄宗在春宫,又令兼左庶子。未几,迁户部尚书,余如故。
明年,擢拜侍中。
先天元年冬,从上畋猎于渭川,因献诗讽曰:“尝闻夏太康,五弟训禽荒。
我后来冬狩,三驱盛礼张。顺时鹰隼击,讲事武功扬。奔走未及去,翾飞岂暇翔。
非熊从渭水,瑞雀想陈仓。此欲诚难纵,兹游不可常。子云陈《羽猎》,僖伯谏
渔棠。得失鉴齐、楚,仁恩念禹、汤。邕熙谅在宥,亭毒匪多伤。《辛甲》今为
史,《虞箴》遂孔彰。”手制褒之曰:“夫诗者,志之所以,写其心怀,实可讽
谕君主。是故扬雄陈《羽猎》,马卿赋《上林》,爰自《风》、《雅》,率由兹
道。予顷向温泉,观省风俗,时因暇景,掩渭而畋,方开一面之罗,式展三驱之
礼,躬亲校猎,聊以从禽。岂意卿有箴规,辅予不逮,自非款诚夙著,其孰能继
于此耶?今赐卿物五十段,用申劝奖。”
二年,累封梁国公。窦怀贞等将谋逆也,知古独密奏其事。及怀贞诛,赐实
封二百户、物五百段。仍以前赏犹薄,又手敕曰:“魏知古去年十月已前,屡申
启沃,每竭忠诚,奸臣有谋,预奏其兆。事君之节,良有可嘉,可更赐实封一百
户。”其年冬,令往东都知吏部尚书事,深以为称职,手制曰:“卿以宰臣,往
知大选,官人之委,情寄尤切。遂能端本革弊,忘私徇公,正色而行,厝心不挠。
镜已澈则妍媸必鉴,衡已举则轻重罔违。朕远闻之,益用嘉叹。今赐卿衣裳一副,
以示所怀。”
开元元年,官名改易,改为黄门监。二年,还京,上屡有顾问,恩意甚厚,
寻改紫微令。姚崇深忌惮之,阴加谗毁,乃除工部尚书,罢知政事。三年卒,时
年六十九。御史大夫宋璟闻而叹曰:“叔向古之遗直,子产古之遗爱,能兼之者,
其在魏公。”赠幽州都督,谥曰忠。
知古初为黄门侍郎,表荐洹水令吕太一、蒲州司功参军齐璟、前右内率府骑
曹参军柳泽。及知吏部尚书事,又擢用密县尉宋遥、左补阙袁晖、右补阙封希颜、
伊阙尉陈希烈,后咸累居清要,时论以为有知人之鉴。文集七卷。
卢怀慎,滑州灵昌人。其先家于范阳,为山东著姓。祖悊,为灵昌令,因徙
焉。怀慎少清谨,举进士,历监察御史、吏部员外郎。景龙中,迁右御史台中丞,
上疏以陈时政得失。今略载其三篇。
其一曰:
臣闻孔子曰:“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又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
已,三年有成。”故《书》云“三载考绩”,校其功也。昔子产相郑,更法令,
布刑书,一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孰杀子产,吾
其与之!”二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子弟,子产教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终有遗爱,流芳史策。子产,贤者也,其为政尚累年而
化成,况其常材乎。
臣窃见比来州牧、上佐及两畿县令,下车布政,罕终四考。在任多者一二年,
少者三五月,遽即迁除,不论课最。或有历时未改,便倾耳而听,企踵而望,争
求冒进,不顾廉耻。亦何暇为陛下宣风布化,求瘼恤人哉!礼义未能兴行,风俗
未能齐一,户口所以流散,仓库所以空虚,百姓凋弊,日更滋甚,职为此也。何
则?人知吏之不久,则不从其教;吏知迁之不遥,又不尽其力,偷安爵禄,但养
资望。陛下虽勤劳之怀,宵衣旰食,然侥幸路启,上下相蒙,共为苟且而已,宁
尽至公乎?此国之病也。昔贾谊所谓蹠盭之病,乃小小者耳。此弊久而不革,臣
恐为膏肓,虽和、缓不能疗,岂蹠盭而已哉!
汉宣帝综核名实,兴理致化。黄霸,良二千石也,就增秩赐金,以旌其能,
而不迁于颍川,前代之美政也。又古之为吏者长子孙,仓氏、瘐氏,即其后也。
《书》云:“事不师古,以克永代,匪说攸闻。”臣望请诸州都督、刺史、上佐
及两畿县令等,在任未经四考已上,不许迁除。察其课效尤异者,或锡以车裘,
或就加禄秩,或降使临问,并玺书慰勉。若公卿有阙,则擢以劝能。其政绩无闻
及犯贪暴者,免归田里。以明圣朝赏罚之信,则万方之人,一变于道矣。致此之
美,革彼之弊,易于反掌,陛下何惜而不行哉!
其二曰:
臣闻《尚书》云:“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此
省官之义也。又云:“官不必备,惟其才。”又云:“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此为官择人之义也。臣窃见京诸司员外官,所在委积,多者数余十倍,近古以来
未之有也。官不必备,此则有余,人代天工,多不厘务。广有除拜,无所裨益,
俸禄之费,岁巨亿万,空竭府藏而已,岂致理之基哉!方今仓库空虚,百姓凋弊,
河、渭漕輓,西给京师,公私损耗,不可胜纪。况边隅未静,兵革犹兴,节用
爱人,正在今日,增官广费,岂曰其时?倘水旱成灾,租税减入,水衡无贯朽之
蓄,京瘐阙流衍之储。或疆场外守,兵车远出;或收茂无岁,赈救在辰。此军国
之急务也,陛下将何以济之乎?《书》云:“无轻人事,惟艰;无安厥位,惟危。”
又云:“不见是图。”此皆慎微之深旨也。
臣窃见员外官中,或簪裾雅望,或台阁旧人,或明习宪章,或谙闲政要,皆
一时之良干也。多不司案牍,空尸禄俸,滞其才而不申其用,尊其位而不尽其力。
周称多士,汉曰得人,岂其然欤?必有异于此矣。臣望请诸司员外官有才能器识、
众共闻知,堪为州牧县宰及上佐者,并请迁擢,使宣力四方,申其智效。有老病
及不堪理务者,咸从废省,使贤不肖较然殊贯。此济时之切务也,安可谓行之艰
哉?
其三曰:
臣闻天吏逸德,烈于猛火;贪人败类,取兴大风。则知冒于宠赂,侮于鳏寡,
为政之蠹,莫先于兹。臣窃见内外官人,有不率宪章,公犯赃污,侵牟万姓,劓
割蒸人,鞫按非虚,刑宪已及者,或俄复旧资,虽负残削之名,还膺牧宰之任,
或江、淮、岭、碛,微示惩贬,而徇财黩货,罕能悛革,委以共理,俟河之清。
臣闻明主之于万姓也,必畅以平分,而无偏施。若犯罪之吏,作牧遐方,便是屈
法惠奸,恤近遗远矣。凡左降之人,鲜能省过,必怀自弃,长恶滋深。则小州远
郡,蛮陬夷落,何负于圣化,独受其弊政乎!昔孟尝廉明,方临合浦;隐之清絜,
乃莅番禺。郅都之镇静朔方,耿恭之辑宁疏勒。地则遐僻,必择贤良,务以宁济
为怀,岂以遐荒见隔?况边徼之地,夷夏杂处,负险恃远,易扰难安,弥藉循良,
以寄绥抚。若委失其任,官非其才,凌虐黎庶,侵剥蕃部,小则坐致流亡,大则
起为盗贼。由此言之,不可用凡材,而况于猾吏乎!其内外官人有犯赃贿推勘得
实者,臣望请削迹簪裾,十数年间不许齿录。《书》云:“旌别淑匿,黜陟幽明。”
即其义也。若不循此道,去邪有疑,善政能官,甄奖或未之偏,担赃负贿,侥幸
或即蒙升,则赏罚无章,沮劝安寄?浮竞之风转扇,廉耻之行渐隤,其源不塞,
为蠹斯甚。
疏奏不纳。累迁黄门侍郎,赐爵渔阳伯。
先天二年,与侍中魏知古于东都分掌选事,寻征还同中书门下三品。开元三
年,迁黄门监。怀慎与紫微令姚崇对掌枢密,怀慎自以为吏道不及崇,每事皆推
让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四年,兼吏部尚书。其秋,以疾笃,累表乞骸骨,
许之。旬日而卒,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成。怀慎临终遗表曰:
臣素无才识,叨沐恩荣,待罪枢密,颇积年序。报国之心,空知自竭;推贤
之志,终未克申。孤负明恩,夙夜惶惧。臣染疾已久,形神欲离,凫雁之飞,未
为之少,而犬马之志,终祈上闻,其鸣也哀,乞求圣察。
宋璟立性公直,执心贞固,文学足以经务,识略期于佐时,动惟直道,行不
苟合,闻诸朝野之说,实为社稷之臣。李杰勤苦绝伦,贞介独立,公家之事,知
无不为,干时之材,众议推许。李朝隐操履坚贞,才识通赡,守文奉法,颇怀铁
石之心,事上竭诚,实尽人臣之节。卢从愿清贞谨慎,理识周密,始终若一,朝
野共知,简要之才,不可多得。并明时重器,圣代良臣。比经任使,微有愆失,
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所累者轻,所贬者远。日月虽近,谴责伤深,望垂矜录,
渐加进用。
臣窃闻黄帝所以垂衣裳而天下理者,任风、力也;帝尧所以光宅天下者,任
稷、祼也。且朝廷者天下之本,贤良者风化之源,得人则庶绩其凝,失士则彝伦
攸斁。臣每见陛下忧劳庶政,勤求理道,慎举群司,必期称职,使鹓鹭成列,草
泽无遗。故得岁稔时和,政平讼理,比陛下用贤之明效也。臣非木石,早识天心,
瞑目不遥,厚恩未报。黜殡之义,敢不庶几,城郢之言,思布愚恳。
上深嘉纳之。怀慎清俭,不营产业,器用服饰,无金玉绮文之丽。所得禄俸,
皆随时分散,而家无余蓄,妻子匮乏。及车驾将幸东都,四门博士张星上言:
“怀慎忠清直道,终始不亏,不加宠赠,无以劝善。”乃下制赐其家物壹伯段、
米粟贰伯石。明年,上还京师,因校猎于城南,经怀慎别业,见家人方设祥斋,
悯其贫匮,赐绢百匹。仍遣中书侍郎苏颋为其碑文,上自书焉。
子奂,早修整,历任皆以清白闻。开元中,为中书舍人、御史中丞、陕州刺
史。二十四年,玄宗幸京师,次陕城顿,审其能政,于厅事题赞而去,曰:“专
城之重,分陕之雄。人多惠爱,性实谦冲。亦既利物,在乎匪躬。斯为国宝,不
坠家风。”寻除兵部侍郎。天宝初,为晋陵太守。时南海郡利兼水陆,环宝山积,
刘巨鳞、彭杲相替为太守、五府节度,皆坐赃钜万而死。乃特授奂为南海太守。
遐方之地,贪吏敛迹,人用安之。以为自开元已来四十年,广府节度清白者有四:
谓宋璟、裴伷先、李朝隐及奂。中使市舶,亦不干法。加银青光禄大夫。经三年,
入为尚书右丞,卒。弟弈,亦传清白,历御史中丞而死王事,见《忠义传》。弈
子杞,德宗朝位至宰辅,别有传。
源乾曜,相州临漳人。隋比部侍郎师之孙也。父直心,高宗时为司刑太常伯,
坐事配流岭南而卒。乾曜举进士,景云中,累迁谏议大夫。时久废公卿百官三九
射礼,乾曜上疏曰:“夫圣王之教天下也,必制礼以正人情,人情正则孝于家,
忠于国。此道不替,所以理也。所以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
必崩。窃以古之择士,先观射礼,以明和容之义,非取一时之乐。夫射者,别正
邪,观德行,中祭祀,辟寇戎。古先哲王,莫不递袭。臣窃见数年已来,射礼便
废,或缘所司惜费,遂令大射有亏。臣愚以为所费者财,所全者礼。故孔子云:
‘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今乾坤再辟,日月贞明,臣望大射之仪,春秋不废,
圣人之教,今古常行,则天下幸甚。”乾曜寻出为梁州都督。
开元初,邠王府僚吏有犯法者,上令左右求堪为王府长史者,太常卿姜皎荐
乾曜公清有吏干,因召见与语。乾曜神气清爽,对答皆有伦序,上甚悦之,乃拜
少府少监,兼邠王府长史。寻迁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无几,转尚书左丞。四
年冬,擢拜黄门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旬日,与姚元之俱罢知政事。
时行幸东都,以乾曜为京兆尹,仍京师留守。乾曜政存宽简,不严而理。尝
有仗内白鹰,因纵遂失所在,上令京兆切捕之。俄于野外获之,其鹰挂于丛棘而
死,官吏惧得罪,相顾失色。乾曜徐曰:“事有邂逅,死亦常理,主上仁明,当
不以此置罪。必其获戾,吾自当之,不须惧也。”遂入自请失旨之罪,上一切不
问之,众咸伏乾曜临事不慑,而能引过在己也。在京兆三年,政令如一。
八年春,复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寻加银青光禄大夫,迁侍中。久
之,上疏曰:“臣窃见形要之家并求京职,俊乂之士多任外官,王道平分,不合
如此。臣三男俱是京任,望出二人与外官,以叶均平之道。”上从之,于是改其
子河南府参军弼为绛州司功,太祝絜为郑尉。因下制曰:“源弼等父在枢近,深
惟谦挹,恐代官之咸列,虑时才之未序,率先庶僚,崇是让德,既请外其职,复
降资以授。《传》不云乎:‘晋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晋国之人,于是大和。’
道之或行,仁岂云远!”因令文武百僚父子兄弟三人并任京司者,任自通容,依
资次处分,由是公卿子弟京官出外者百余人。俄又有上书者,以为“国之执政,
同其休戚,若不稍加崇宠,何以责其尽心?”十年十一月,敕中书门下共食实封
三百户,自乾曜及张嘉贞始也。
乾曜后扈从东封,拜尚书左丞相,仍兼侍中。乾曜在政事十年,时张嘉贞、
张说相次为中书令,乾曜不敢与之争权,每事皆推让之。及李元纮、杜暹知政事,
乾曜遂无所参议,但唯诺署名而已。初,乾曜因姜皎所荐,遂擢用;及皎得罪,
为张嘉贞所挤,乾曜竟不救之,议者以此讥焉。十七年夏,停兼侍中事。其秋,
迁太子少师,以祖名师,固辞,乃拜太子少傅,封安阳郡公。十九年,驾幸东都,
乾曜以年老辞疾,不堪扈从,因留京养疾。是年冬卒,诏赠幽州大都督,上于洛
城南门举哀,辍朝二日。
乾曜从孙光裕,亦有令誉。历职清谨,抚诸弟以友义闻。初为中书舍人,与
杨滔、刘令植等同删定《开元新格》。历刑部户部二侍郎、尚书左丞,累迁郑州
刺史,称为良吏。寻卒。光裕子洧,亦早有美称。闺门雍睦,士友推之,历践清
要。天宝中,为给事中、蔸郑州刺史、襄州刺史、本道采访使。及安禄山反,既
犯东京,乃以洧为江陵郡大都督府长史、本道采访防御使、摄御史中丞,以兵部
郎中徐浩为襄州刺史、本州防御守捉使以御之。洧至镇卒。
李元纮,其先滑州人,世居京兆之万年。本姓丙氏。曾祖粲,隋大业中屯卫
大将军。属关中贼起,炀帝令粲往京城以西二十四郡逐捕盗贼,粲抚循士众,甚
得其心。及义旗入关,粲率其众归附,拜宗正卿,封应国公,赐姓李氏。高祖与
之有旧,特蒙恩礼,迁为左监门大将军,以年老特令乘马于宫中检校。年八十余
卒,谥曰明。祖宽,高宗时为太常卿,别封陇西郡公。父道广,则天时为汴州刺
史。时属突厥及契丹寇陷河北,兼发河南诸州兵募,百姓骚扰。道广宽猛折衷,
称为善政,存收慰抚,汴州独不逃散。寻入为殿中监、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累封
金城县侯。卒,赠秦州都督,谥曰成。
元纮少谨厚。初为泾州司兵,累迁雍州司户。时太平公主与僧寺争碾硙,公
主方承恩用事,百司皆希其旨意,元纮遂断还僧寺。窦怀贞为雍州长史,大惧太
平势,促令元纮改断,元纮大署判后曰:“南山或可改移,此判终无摇动。”竟
执正不挠,怀贞不能夺之。俄转好畤令,迁润州司马,所历咸有声绩。开元初,
三迁万年县令,赋役平允,不严而理。俄擢为京兆尹,寻有诏令元纮疏决三辅。
诸王公权要之家,皆缘渠立硙,以害水田,元纮令吏人一切毁之,百姓大获其利。
又历工部、兵部、吏部三侍郎。十三年,户部侍郎杨玚、白知慎坐支度失所,
皆出为刺史。上令宰臣及公卿已下精择堪为户部者,多有荐元纮者,将授以户部
尚书,时执政以其资浅,未宜超授,加中大夫,拜户部侍郎。元纮因条奏人间利
害及时政得失以奏之,上大悦,因赐衣一副、绢二百匹。明年,擢拜中书侍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顷之,加银青光禄大夫,赐爵清水男。
元纮性清俭。既知政事,稍抑奔竞之路,务进者颇惮之。时初废京司职田,
议者请于关辅置屯,以实仓禀。元纮建议曰:“军国不同,中外异制。若人闲无
役,地弃不垦,发闲人以耕弃地,省馈运以实军粮,于是乎有屯田,其为益多矣。
今百官所退职田,散在诸县,不可聚也。百姓所有私田,皆力自耕垦,不可取也。
若置屯田,即须公私相换,征发丁夫,征役则业废于家,免庸则赋阙于国。内地
置屯,古所未有,得不补失,或恐未可。”其议遂止。
先是,左庶子吴兢旧任史官,撰《唐书》一百卷、《唐春秋》三十卷,其书
未成,以丁忧罢职。至是,上疏请终其功,有诏特令就集贤院修成其书。及张说
致仕,又令在家修史。元纮奏曰:“国史者,记人君善恶,国政损益,一字褒贬,
千载称之,前贤所难,事匪容易。今张说在家修史,吴兢又在集贤撰录,遂令国
之大典,散在数处。且太宗别置史馆,在于禁中,所以重其职而秘其事也。望勒
说等就史馆参详撰录,则典册有凭,旧章不坠矣。”从之,乃诏说及吴兢并就史
馆修撰。
元纮在政事累年,不改第宅,仆马弊劣,未曾改饰,所得封物,皆散之亲族。
右丞相宋璟尝嘉叹之,每谓人曰:“李侍郎引宋遥之美才,黜刘晃之贪冒,贵为
国相,家无储积。虽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也!”后与杜暹多所异同,情遂不叶,
至有相执奏者,上不悦,由是罢知政事,出为曹州刺史,以疾去官。久之,拜户
部尚书,仍听致仕。二十一年疾瘳,起为太子詹事,旬日而卒。赠太子少傅,谥
曰文忠。
杜暹,濮州濮阳人也。父承志,则天初为监察御史。时怀州刺史李文暕以
皇枝近属,为雠人所告,承志推出之。俄而文暕得罪,承志坐贬,授方义令。
累转天官员外郎。既罗织事起,承志恐惧,遂称疾去官而归,卒于家。自暹高祖
至暹,五代同居,暹尤恭谨,事继母以孝闻。初举明经,补婺州参军,秩满将归,
州吏以纸万余张以赠之,暹惟受一百,余悉还之。时州僚别者,见而叹曰:“昔
清吏受一大钱,复何异也!”俄授郑尉,复以清节见知。华州司马杨孚,公直士
也,深赏重之。寻而孚迁大理正,暹坐公事下法司结罪,孚谓人曰:“若此尉得
罪,则公清之士何以劝矣?”特荐之于执政,由是擢拜大理评事。
开元四年,迁监察御史,仍往碛西覆屯。会安西副都护郭虔瓘与西突厥可汗
史献、镇守使刘遐庆等不叶,更相执奏,诏暹按其事实。时暹已回至凉州,承诏
复往碛西,因入突厥骑施,以究虔赍等犯状。蕃人赍金以遗,暹固辞不受。左右
曰:“公远使绝域,不可失蕃人情。”暹不得已受之,埋幕下,既去出境,乃移
牒令收取之。蕃人大惊,度碛追之,不及而止。暹累迁给事中,丁继母忧去职。
十二年,安西都护张孝嵩迁为太原尹,或荐暹往使安西,蕃人伏其清慎,深思慕
之,乃夺情擢拜黄门侍郎,兼安西副大都护。暹单骑赴职。明年,于阗王尉迟眺
阴结突厥及诸蕃国图为叛乱,暹密知其谋,发兵捕而斩之,并诛其党与五十余人,
更立君长,于阗遂安。暹以功特加光禄大夫。暹在安西四年,绥抚将士,不惮勤
苦,甚得夷夏之心。
十四年,诏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遣中使往迎之。及谒见,又赐绢二百匹、
马一匹、宅一区。后与李元纮不叶,罢知政事,出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又历魏
州刺史、太原尹。二十年,上幸北都,拜暹为户部尚书,便令扈从入京。行幸东
都,诏暹为京留守。暹因抽当番卫士,缮修三宫,增峻城隍,躬自巡检,未尝休
懈。上闻而嘉之,赐敕书曰:“卿素以清直,兼之勤干。自委居守,每事多能,
政肃官僚,惠及黎庶。城隍宫室,随事修营,且有成功,不疲人力。甚善甚善,
慰朕怀也。”俄代李林甫为礼部尚书,累封魏县侯。二十八年,病卒,年六十余,
诏赠尚书右丞相。
暹在家孝友,爱抚异母弟昱甚厚。然素无学术,每当朝谈议,涉于浅近。常
以公清勤俭为己任,时亦矫情为之。弱冠便自誓不受亲友赠遗,以终其身。及卒,
上甚悼惜之,遣中使就家视其丧事,内出绢三百匹以赐之。尚书省及故吏赙赠者,
其子孝友遵其素约,皆拒而不受。太常谥曰“贞肃”。右司员外郎刘同升、都官
员外郎韦廉以暹有忠孝之美,所谥不尽其行,建议驳之。太常博士裴总执曰:
“杜尚书往以墨縗受职事,虽云奉国,不得为孝。请依旧为定。”孝友又诣阙陈
诉上闻,而更令所司详定,竟谥曰贞孝。
韩休,京兆长安人。伯父大敏,则天初为凤阁舍人。时梁州都督李行褒为部
人诬告,云有逆谋,则天令大敏就州推究。或谓大敏曰:“行褒诸李近属,太后
意欲除之,忽若失旨,祸将不细,不可不为身谋也。”大敏曰:“岂有求身之安
而陷人非罪!”竟奏雪之。则天俄又命御史重覆,遂构成其罪,大敏坐推反失情,
与知反不告同罪,赐死于家。父大智,官至洛州司功。
休早有词学,初应制举,累授桃林丞。又举贤良。玄宗时在春宫,亲问国政,
休对策与校书郎赵冬曦并为乙第,擢授左补阙。寻判主爵员外郎,历迁中书舍人、
礼部侍郎,兼知制诰,出为虢州刺史。时虢州以地在两京之间,驾在京及东都,
并为近州,常被支税草以纳闲厩。休奏请均配余州,中书令张说驳之曰:“若独
免虢州,即当移向他郡,牧守欲为私惠,国体固不可依。”又下符不许之。休复
将执奏,僚吏曰:“更奏必忤执政之意。”休曰:“为刺史不能救百姓之弊,何
以为政!必以忤上得罪,所甘心也。”竟执奏获免。岁余,以母艰去职,固陈诚
乞终礼,制许之。服阕,除工部侍郎,仍知制诰,迁尚书右丞。
开元二十一年,侍中裴光庭卒,上令萧嵩举朝贤以代光庭才,嵩盛称休志行,
遂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休性方直,不务进趋,及拜,甚允当时之望。
俄有万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岭外,休进曰:“美玉卑位,所犯又非巨害,
今朝廷有大奸,尚不能去,岂得舍大而取小也!臣窃见金吾大将军程伯献,依恃
恩宠,所在贪冒,第宅舆马,僣拟过纵。臣请先出伯献而后罪美玉。”上初不许
之,休固争曰:“美玉微细犹不容,伯献巨猾岂得不问!陛下若不出伯献,臣即
不敢奉诏流美玉。”上以其切直,从之。初,萧嵩以休柔和易制,故荐引之。休
既知政事,多折正嵩,遂与休不叶。宋璟闻之曰:“不谓韩休乃能如是,仁者之
勇也。”
其年夏,加银青光禄大夫。十二月,转工部尚书,罢知政事。二十四年,迁
太子少师,封宜阳子。二十七年病卒,年六十八,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文忠。宝
应元年,重赠太子太师。
子洽、洪、汯、滉,皆有学尚,风韵高雅。洽,天宝初为殿中侍御史卒。洪,
为司库员外郎。洽弟浑,除大理司直。御史大夫王鉷犯法,籍没其家,洽兄浩
为万年主簿,捕其资财,有所容隐,为京兆尹鲜于仲通所发,配流循州。洪、汯
并坐贬职。后遇赦,量移洪为华州长史。属安禄山反,西京失守,洪陷于贼,贼
授官,将见委任,洪与浩及汯、滉、浑同奔山谷,以投行在。至谷口,洪、浩、
浑及洪子四人并为贼所擒,并命于通衢。洪重交友,籍甚于时,见者掩涕,肃宗
闻其重臣子,能以忠而死,赠太常卿。浩赠吏部郎中,浑赠太常少卿。汯,上元
中为谏议大夫。滉、洄,别有传。
裴耀卿,赠户部尚书守真子也。少聪敏,数岁解属文,童子举。弱冠拜秘书
正字,俄补相王府典签。时睿宗在蕃,甚重之,令与掾丘悦、文学韦利器更直府
中,以备顾问,府中称为学直。及睿宗升极,拜国子主簿。开元初,累迁长安令。
长安旧有配户和市之法,百姓苦之。耀卿到官,一切令出储蓄之家,预给其直,
遂无奸僦之弊,公私甚以为便。在职二年,宽猛得中。及去官,县人甚思咏之。
十三年,为济州刺史。其年,车驾东巡,州当大路,道里绵长,而户口寡弱,耀
卿躬自条理,科配得所。时大驾所历凡十余州,耀卿称为知顿之最。又历宣、冀
二州刺史,皆有善政,入为户部侍郎。
二十年,礼部尚书、信安王祎受诏讨契丹,诏以耀卿为副。俄又令耀卿赍绢
二十万匹分赐立功奚官,就部落以给之。耀卿谓人曰:“夷虏贪残,见利忘义,
今赍持财帛,深入寇境,不可不为备也。”乃令先期而往,分道互进,一朝而给
付并毕。时突厥及室韦果勒兵邀险,谋劫袭之,比至而耀卿已还。
其冬,迁京兆尹。明年秋,霖雨害稼,京城谷贵。上将幸东都,独召耀卿问
救人之术,耀卿对曰:
臣闻前代圣王,亦时有忧害,更施惠泽,活国济人,由是苍生仰德,史册书
美。伏以陛下仁圣至深,忧勤庶政,小有饥乏,降情哀矜,躬亲支计,救其危急。
上玄降鉴,当更延福祚,是因有小灾而增辉圣德也。今既大驾东巡,百司扈从,
太仓及三辅先所积贮,且随见在发重臣分道赈给,计可支一二年。从东都更广漕
运,以实关辅。待稍充实,车驾西还,即事无不济。臣以国家帝业,本在京师,
万国朝宗,百代不易之所。但为秦中地狭,收粟不多,倘遇水旱,便即匮乏。往
者贞观、永徽之际,禄禀数少,每年转运不过一二十万石,所用便足,以此车驾
久得安居。今国用渐广,漕运数倍于前,支犹不给。陛下数幸东都,以就贮积,
为国大计,不惮劬劳,只为忧人而行,岂是故欲不往。若能更广陕运,支粟入京,
仓禀常有三二年粮,即无忧水旱。今天下输丁约有四百万人,每丁支出钱百文,
五十文充营窖等用,贮纳司农及河南府、陕州以充其费。租米则各随远近,任自
出脚送纳东都。从都至陕,河路艰险,既用陆脚,无由广致。若能开通河漕,变
陆为水,则所支有余,动盈万计。且河南租船候水始进,吴人不便河漕,由是所
在停留,日月既淹,遂生隐盗。臣望沿流相次置仓。
上深然其言。寻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转运使,语在《食货志》。
凡三年,运七百万石,省脚钱三十万贯。或说耀卿请进所省脚钱,以明功利。耀
卿曰:“此盖公卿盈缩之利耳,不可以之求宠也。”乃奏充所司和市、和籴等钱。
明年,迁侍中。二十四年,拜尚书左丞相,罢知政事,累封赵城侯。时夷州
刺史杨浚犯赃处死,诏令杖六十,配流古州。耀卿上疏谏曰:
伏以圣恩天覆,仁育庶类,凡死罪之属,不欲尸诸市朝,全其性命,流窜而
已。所以政致刑措,狱无冤人,旷古以来,未有斯美。臣愚以为全生免死,诚为
至化,有耻且格,为训将来。苟有未安,不敢缄默。
臣以为刺史、县令,与诸吏稍别,人之父母,风化所瞻,一为本部长官,即
合终身致敬。决杖者,五刑之末,只施于抶扑徒隶之间,官荫稍高,即免鞭挞。
令决杖赎死,诚则已优,解体受笞,事颇为辱。法至于死,天下共之,刑至于辱,
或有所耻。况本州刺史,百姓所崇,一朝对其人吏,背脊加杖,屈挫拘执,人或
哀怜,忘其免死之恩,且有伤心之痛,恐非敬官长劝风俗之意。
又杂犯死罪,无杖刑,奏报三覆,然后行决。今非时不覆,决杖便发,倘狱
或未尽,又暑热不耐,因杖或死,即是促其处分,不得顺时。将欲生之,却夭其
命,又恐非圣明宽宥之意。前后频在州县,或缘杂犯决人,每大暑盛夏之时,决
杖多死,秋冬已后,至有全者。伏望凡刺史、县令于本部决杖及夏暑生长之时,
所定杖刑,并乞停减。即副陛下好生之德,于死者皆有再生之恩。
俄而特进盖嘉运破突骑施立功还,诏加河西、陇右两节度使,仍令经略吐蕃。
嘉运既承恩宠,日夕酣宴,不时赴军。耀卿密上疏曰:“伏见盖嘉运立功破贼,
更委两军,以勇果之才,承战胜之势,吐蕃小丑,不足歼夷。然臣近日与其同班,
观其举措,精劲勇烈,诚则有余,言气矜夸,恐难成事。莫敖败于蒲骚之役,举
趾稍高,《春秋》书之为惩诫。恐其有骄敌之色,臣窃忧之。入秋防边,日月稍
逼,接对人吏,须识其宜。今将抚边军,未言发日,若临事始去,人吏未识,虽
决在一时,恐将非制胜万全之道。况兵未训练,不知礼法,人未怀惠,士未同心,
求其忘性命于一时,惮严刑于少选,纵威逼而进,因而立功,恐非师出以律,久
长之义。又万人性命,决在将军,不得已而行之,凿凶门而即路。今酣宴朝夕,
优渥有余,亦恐非爱人忧国之意,不可不察。若不可回换,即望速遣进途,仍乞
圣恩,勖以严命。”疏奏,上乃促嘉运赴军,竟以无功而还。
天宝元年,改为尚书右仆射,寻转左仆射。一岁薨,年六十三,赠太子太傅,
谥曰文献。子综,吏部郎中。综子佶。佶,字弘正,幼能属文。弱冠举进士,补
校书郎,判入高等,授蓝田尉。时有诏命畿内诸县城奉天,时严郢为京兆,政尚
峻暴,加以朝旨甚迫,尹正之命,急如风霆。本曹尉韦重规其室方娠而疾,畏郢
之暴,不敢以事故免。佶因请代,役无愆程,当时义之。德宗南狩,佶诣行在,
拜拾遗,转补阙。李怀光以河中叛,朝廷欲以含垢为意,佶抗议请讨,上深器之,
前席慰勉。三迁吏部员外,历驾部兵部郎中,迁谏议大夫。会黔中观察使韦士宗
惨酷驭下,为夷獠所逐,俾佶代之,酋渠自化。其后为瘴毒所侵,坚请入觐,拜
同州刺史。征入为中书舍人,迁尚征入为中舍人,迁尚书右丞。时兵部尚书李巽
兼盐铁使,将以使局置于本行,经构已半,会佶拜命,坚执以为不可,遂令彻之。
巽恃恩而强,时重佶之有守,就拜吏部侍郎。以疾除国子祭酒,寻迁工部尚书致
仕。元和八年卒,年六十二,赠吏部尚书。佶清劲温敏,凡所定交,时称为第一
流。与郑余庆特相友善,佶殁后,余庆行朋友之服,搢绅美之。
史臣曰:魏知古、卢怀慎、源乾曜、李元纮、杜暹、韩休、裴耀卿,悉蕴器
能,咸居宰辅。或心存启沃,或志在荐贤,或出爱子为外官,或止屯田于关辅,
或不受蕃人之赂,或坚劾伯献之奸,或广漕渠以充国用:此皆立事立功,有足嘉
尚者也。卢、李、杜三君子,又以清白垂美简书,公孙弘之流也。乾曜职当机密,
无所是非,持禄保身,焉用彼相?
赞曰:卢、魏、乾曜,弼违进贤。裴、韩、李、杜,远财劾奸。汗简书事,
清风肃然。万岁之后,其名不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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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崔日用(从兄日知) 张嘉贞(弟嘉祐) 萧嵩 (子华) 张九龄(仲
方) 李适之(子季卿) 严挺之

崔日用,滑州灵昌人,其先自博陵徙家焉。进士举,初为芮城尉。大足元年,
则天幸长安,路次陕州。宗楚客时为刺史,日用支供顿事,广求珍味,称楚客之
命,遍馈从官。楚客知而大加赏叹,盛称荐之,由是擢为新丰尉。无几,拜监察
御史。
神龙中,秘书监郑普思纳女后宫,潜谋左道,日用遽奏劾之。普思方承恩,
中宗不之省。日用廷争恳至,词甚抗直,普思竟伏其罪。时宗楚客、武三思、武
延秀等递为朋党,日用潜皆附之,骤迁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中宗暴崩,韦庶
人称制,日用恐祸及己。知玄宗将图义举,乃因沙门普润、道士王晔密诣藩邸,
深自结纳,潜谋翼戴。玄宗尝谓曰:“今谋此举,直为亲,不为身。”日用曰:
“此乃孝感动天,事必克捷。望速发,出其不意,若少迟延,或恐生变。”及讨
平韦氏,其夜,令权知雍州长史事。以功授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参知机务,
封齐国公,食实封二百户。
为相月余,与中书侍郎薛稷不协,于中书忿竞,由是转雍州长史,停知政事。
寻出为扬州长史,历婺、汴二州刺史、兖州都督、荆州长史。因入奏事,言:
“太平公主谋逆有期,陛下往在宫府,欲有讨捕,犹是子道臣道,须用谋用力。
今既光临大宝,但须下一制,谁敢不从?忽奸宄得志,则祸乱不小。”上曰:
“诚如此,直恐惊动太上皇,卿宜更思之。”日用曰:“臣闻天子孝与庶人孝全
别。庶人孝,谨身节用,承顺颜色;天子孝,安国家,定社稷。今若逆党窃发,
即大业都弃,岂得成天子之孝乎!伏请先定北军,次收逆党,即不惊动太上皇。”
玄宗从其议。及讨萧至忠、窦怀贞之际,又令权检校雍州长史,加实封通前满四
百户。寻拜吏部尚书。
日用尝采《毛诗》、《大雅》、《小雅》二十篇及司马相如《封禅书》,因
上生日表上之,以申规讽,并述告成之事。手诏答曰:“夫诗者,动天地,感鬼
神,厚于人,美于教矣。朕志之所尚,思与之齐,庶乎采诗之官,补朕之阙。且
古者封禅,升中告成,朕以菲德,未明于至道。竦然以听,颇壮相如之词;惕然
载怀,复惭夷吾之语。卿洽闻殚见,温故知新,逮此发挥,益彰忠恳。岂非讨蓬
山之籍,心不忘于起予;因兰殿之祥,言固深于启沃,朕循环览讽,用慰于怀。
今赐卿衣裳一副、物五十段,以示无言不酬之信也。”
寻出为常州刺史,削实封三百户,转汝州刺史。开元七年,差降口赋,特下
敕曰:“唐元之际,逆党构凶,崔日用当时潜论其事,及于戡翦,实预元谋,而
所食之封,后以例减。功既居多,特宜准初食之封,与二百户。”十年,转并州
大都督长史。寻卒,时年五十,赠吏部尚书,谥曰昭。后又赠荆州大都督,子宗
之袭。
日用才辩过人,见事敏速,每朝廷有事,转祸为福,以取富贵。及先天已后,
复求入相,竟亦不遂。常谓人曰:“吾一生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重专守始谋。
每一念之,不觉芒刺在于背也。”
日用从父兄日知,亦有吏干。景云中为洛州司马。会谯王重福入东都作乱,
群臣皆避难逃匿,日知独督率人吏赴留守,与屯营合势讨贼。重福既死,以功加
银青光禄大夫,累迁京兆尹。坐赃为御史李如璧所劾,左迁歙县丞,俄又历迁殿
中监。日知素与张说友善,说荐之,奏请授御史大夫,上不许。遂以为左羽林怀
大将军,而以河南尹崔隐甫为御史大夫,隐甫由是与说不叶。日知俄迁太常卿。
自以历任年久,每朝士参集,常与尚书同列,时人号为“尚书里行”,遂为口实。
开元十六年,出为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寻以年老致仕,卒,谥曰襄。
张嘉贞,蒲州猗氏人也。弱冠应五经举,拜平乡尉,坐事免归乡里。长安中,
侍御史张循宪为河东采访使,荐嘉贞材堪宪官,请以己之官秩授之。则天召见,
垂帘与之言,嘉贞奏曰:“以臣草莱而得入谒九重,是千载一遇也。咫尺之间,
如隔云务,竟不睹日月,恐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则天遽令卷帘,与语大悦,擢
拜监察御史。累迁中书舍人,历秦州都督、并州长史,为政严肃,甚为人吏所畏。
开元初,因奏事至京师,上闻其善政,数加赏慰。嘉贞因奏曰:“臣少孤,
兄弟相依以至今。臣弟嘉祐,今授鄯州别驾,与臣各在一方,同心离居,魂绝万
里。乞移就臣侧近,臣兄弟尽力报国,死无所恨。”上嘉其友爱,特改嘉祐为忻
州刺史。
时突厥九姓新来内附,散居太原以北,嘉贞奏请置军以镇之,于是始于并州
置天兵军,以嘉贞为使。六年春,嘉贞又入朝。俄有告其在军奢僣及赃贿者,御
史大夫王晙因而劾奏之,按验无状,上将加告者反坐之罪。嘉贞奏曰:“昔者天
子听政于上,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谤,而后天子斟酌焉。今反坐此辈,是
塞言者之路,则天下之事无由上达。特望免此罪,以广谤诵之道。”从之,遂令
减死,自是帝以嘉贞为忠。嘉贞又尝奏曰:“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
年,即衰老无能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上以其明辩,尤重之。八
年春,宋璟、苏颋罢知政事,擢嘉贞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数月,加
银青光禄大夫,迁中书令。
嘉贞断决敏速,善于敷奏,然性强躁自用,颇为时论所讥。时中书舍人苗延
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皆嘉贞所引,位列清要,常
在嘉贞门下共议朝政,时人为之语曰:“令公四俊,苗、吕、崔、员。”
开元十年,车驾幸东都。有洛阳主簿王钧为嘉贞修宅,将以求御史,因受赃
事发,上特令朝堂集众决杀之。嘉贞促所由速其刑以灭口,乃归罪于御史大夫韦
抗、中丞韦虚心,皆贬黜之。其冬,秘书监姜皎犯罪,嘉贞又附会王守一奏请杖
之,皎遂死于路。俄而广州都督裴伷先下狱,上召侍臣问当何罪,嘉贞又请杖之。
兵部尚书张说进曰:“臣闻刑不上大夫,以其近于君也。故曰:‘士可杀,不可
辱。’臣今秋受诏巡边,中途闻姜皎以罪于朝堂决杖,配流而死。皎官是三品,
亦有微功。若其有犯,应死即杀,应流即流,不宜决杖廷辱,以卒伍待之。且律
有八议,勋贵在焉。皎事已往,不可追悔。伷先只宜据状流贬,不可轻又决罚。”
上然其言。嘉贞不悦,退谓说曰:“何言事之深也?”说曰:“宰相者,时来即
为,岂能长据?若贵臣尽当可杖,但恐吾等行当及之。此言非为伷先,乃为天下
士君子也。”初,嘉贞为兵部员外郎,时张说为侍郎。及是,说位在嘉贞下,既
无所推让,说颇不平,因以此言激怒嘉贞,由是与说不叶。上又以嘉贞弟嘉祐为
金吾将军,兄弟并居将相之位,甚为时人之所畏惮。十一年,上幸太原行在所,
嘉祐赃污事发。张说劝嘉贞素服待罪,不得入谒,因出为幽州刺史,说遂代为中
书令。嘉贞惋恨,谓人曰:“中书令幸有二员,何相迫之甚也!”明年,复拜户
部尚书,兼益州长史,判都督事。敕嘉贞就中书省与宰相会宴,嘉贞既恨张说挤
己,因攘袂勃骂,源乾曜、王晙共和解之。
明年,坐与王守一交往,左转台州刺史。复代卢从愿为工部尚书、定州刺史,
知北平军事,累封河东侯。将行,上自赋诗,诏百僚于上东门外饯之。至州,于
恒岳庙中立颂,嘉贞自为其文,乃书于石,其碑用白石为之,素质黑文,甚为奇
丽。先是,岳祠为远近祈赛,有钱数百万,嘉贞自以为颂文之功,纳其数万。十
七年,嘉贞以疾请就医东都,制从之。至都,目瞑无所见,上令医人内直郎田休
裕、郎将吕弘泰驰传往省疗之。其秋卒,年六十四,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恭肃。
嘉贞虽久历清要,然不立田园。及在定州,所亲有劝植田业者,嘉贞曰:
“吾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亦无用
也。比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没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
者皆叹伏。
初,嘉贞作相,荐万年县主簿韩朝宗,擢为监察御史。及嘉贞卒后十数岁,
朝宗为京兆尹,因奏曰:“自陛下临御已来,所用宰相,皆进退以礼,善始令终,
身虽已没,子孙咸在朝廷。唯张嘉贞晚年一子,今犹未登官序。”上亦惘然,遽
令召之,赐名延赏,特拜左内率府兵曹参军。德宗朝,位至宰辅,自有传。
嘉祐,有干略,自右金吾将军贬浦阳府折冲,至二十五年,为相州刺史。相
州自开元已来,刺史死贬者十数人,嘉祐访知尉迟迥周末为相州总管,身死国难,
乃立其神祠以邀福。经三考,改左金吾将军。后吴兢为邺郡守,又加尉迟神冕服。
自后郡守无患。
萧嵩,贞观初左仆射、宋国公瑀之曾侄孙。祖钧,中书舍人,有名于时。嵩
美须髯,仪形伟丽。初,娶会稽贺晦女,与吴郡陆象先为僚婿。象先时为洛阳尉,
宰相子,门望甚高。嵩尚未入仕,宣州人夏荣称有相术,谓象先曰:“陆郎十年
内位极人臣,然不及萧郎一门尽贵,官位高而有寿。”时人未之许。
神龙元年,嵩调补洺州参军。寻而侍中、扶阳王桓彦范出为洺州刺史,见之
推重,待以殊礼。景云元年,为醴泉尉。时陆象先已为中书侍郎,引为监察御史。
及象先知政事,嵩又骤迁殿中侍御史。开元初,为中书舍人。与崔琳、王丘、齐
澣同列,皆以嵩寡学术,未异之,而紫微令姚崇许其致远,眷之特深。历宋州
刺史,三迁为尚书左丞、兵部侍郎。
十五年,凉州刺史、河西节度王君?恃众每岁攻击吐蕃。吐蕃大将悉诺逻恭
禄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州城,执刺史田元献及君?父寿,尽取城中军资及仓粮,
仍毁其城而去。又攻玉门军及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婴城固守,贼遂引退。无何,
君?又为回纥诸部杀之于巩笔驿,河、陇震骇。玄宗以君?勇将无谋,果及于难,
择堪边任者,乃以嵩为兵部尚书、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嵩乃请以裴宽、郭虚
己、牛仙客在其幕下,又请以建康军使、左金吾将军张守珪为瓜州刺史,修筑州
城,招辑百姓,令其复业。又加嵩银青光禄大夫。时悉诺逻恭禄威名甚振,嵩乃
纵反间于吐蕃,言其与中国潜通,赞普遂召而诛之。明年秋,吐蕃大下,悉末明
复率众攻瓜州,守珪出兵击走之。陇右节度使、鄯州都督张志亮引兵至青海西南
冯波谷,与吐蕃接战,大破之。八月,嵩又遣副将杜宾客率弩手四千人,与吐蕃
战于祁连城下,自晨至暮,散而复合,贼徒大溃,临阵斩其副将一人,散走山谷,
哭声四合。露布至,玄宗大悦,乃加嵩同中书门下三品,恩顾莫比。
十七年,授宇文融、裴光庭宰相,又加嵩兼中书令。自十四年燕国公张说罢
中书令后,缺此位四年,而嵩居之。常带河西节度,遥领之。加集贤殿学士、知
院事,兼修国史,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夫人贺氏入觐拜席,
玄宗呼为亲家母,礼仪甚盛。寻又进封徐国公。二十一年二月,侍中裴光庭卒。
光庭与嵩同位数年,情颇不协,及是,玄宗遣嵩择相,嵩以右丞韩休长者,举之。
及休入相,嵩举事,休峭直,辄不相假,互于玄宗前论曲直,因让位。玄宗眷嵩
厚,乃许嵩授尚书右丞相,令罢相,以休为工部尚书。寻又以嵩子华为给事中。
二十四年,拜太子太师。及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坐赂遗中官牛仙童,贬为括州
刺史,嵩尝贿仙童,李林甫发之,贬青州刺史。寻又追拜太子太师,嵩又请老。
嵩性好服饵,及罢相,于林园植药,合炼自适。华时为工部侍郎,衡以主婿三品,
嵩皤然就养十余年,家财丰赡,衣冠荣之。天宝八年薨,年八十余,赠开府仪同
三司。
子华,天宝末转兵部侍郎。禄山之乱,从驾不及,陷贼,伪署魏州刺史。乾
元元年,郭子仪与九节度之师渡河攻安庆绪于相州,华潜通表疏,俟官军至为内
应。贼伺知之,禁锢华于狱。崔光远收魏州,破械出华。魏人美华之惠政,诣光
远请留,朝廷正授魏州刺史。既而史思明率众南下,子仪惧华复陷,乃表崔光远
代华,召至军中。及相州兵溃,华归京,仍以伪命所污,降授试秘书少监。华谨
重方雅,绰有家法,人士称之。寻迁尚书右丞。乾元二年,出为河中尹、河中晋
绛节度使。
上元元年十二月,制曰:“弼予之选,审象是求,天步未平,庙谟尤切。必
资明表,伫以佐时,画一之才,取则不远。正议大夫、前河中尹、兼御史中丞、
充本府晋绛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上柱国、嗣徐国公、赐紫金鱼袋萧华,公辅成名,
承家继业,词标丽则,德蕴谟明。再履宫坊,尤知至行,致君望美,阅相求能。
且推伊陟之贤,更启汉臣之閤,还依日月,佐理阴阳。俾参政于紫宸,用建中于
皇极。可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中官李辅国专典禁兵,怙宠用事,求为宰相,讽宰臣裴冕等荐己,华颇拒
之,辅国怒。肃宗方寝疾,辅国矫命罢华相位,守礼部尚书,仍引元载代华。肃
宗崩,代宗在谅暗,元载希辅国旨,贬华为硖州员外司马,卒于贬所。
衡子复,德宗朝位亦至宰辅。
华子恒、悟。恒子俯,大和中宰辅。悟子仿,咸通中宰辅,皆自有传。
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曾祖君政,韶州别驾,因家于始兴,今为曲江
人。父弘愈,以九龄贵,赠广州刺史。九龄幼聪敏,善属文。年十三,以书干广
州刺史王方庆,大嗟赏之,曰:“此子必能致远。”登进士第,应举登乙第,拜
校书郎。玄宗在东宫,举天下文藻之士,亲加策问,九龄对策高第,迁右拾遗。
时帝未行亲郊之礼,九龄上疏曰:
伏以天才者,百神之君,而王者之所由受命也。自古继统之主,必有郊配之
义,盖以敬天命以报所受。故于郊之义,则不以德泽未洽,年谷不登,凡事之故,
而阙其礼。《孝经》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斯谓成王幼冲,周公居
摄,犹用其礼,明不暂废。汉丞相匡衡亦云:“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
舒又云:“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于礼正,故《春秋》非之。”臣愚以为
匡衡、仲舒,古之知礼者,皆谓郊之为祭所宜先也。伏惟陛下绍休圣绪,其命惟
新,御极已来,于今五载,既光太平之业,未行大报之礼,窃考经传,义或未通。
今百谷嘉生,鸟兽咸若,夷狄内附,兵革用宁。将欲铸剑为农,泥金封禅,用彰
功德之美,允答神只之心。能事毕行,光耀帝载。况郊祀常典,犹阙其仪,有若
怠于事天,臣恐不可以训。伏望以迎日之至,展焚柴之礼,升紫坛,陈采席,定
天位,明天道,则圣朝典则,可谓无遗矣。
九龄以才鉴见推,当时吏部试拔萃选人及应举者,咸令九龄与右拾遗赵冬曦
考其等第,前后数四,每称平允。开元十年,三迁司勋员外郎。时张说为中书令,
与九龄同姓,叙为昭穆,尤亲重之,常谓人曰:“后来词人称首也。”九龄既欣
知己,亦依附焉。十一年,拜中书舍人。
十三年,车驾东巡,行封禅之礼。说自定侍从升中之官,多引两省录事主书
及己之所亲摄官而上,遂加特进阶,超授五品。初,令九龄草诏,九龄言于说曰:
“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为先,劳旧次焉。若颠倒衣裳,则讥谤起矣。今登
封霈泽,千载一遇。清流高品,不沐殊恩。胥吏末班,先加章绂。但恐制出之后,
四方失望。今进草之际,事犹可改,唯令公审筹之,无贻后悔也。”说曰:“事
已决矣,悠悠之谈,何足虑也!”竟不从。及制出,内外甚咎于说。时御史中丞
宇文融方知田户之事,每有所奏,说多建议违之,融亦以此不平于说。九龄复劝
说为备,说又不从其言。无几,说果为融所劾,罢知政事,九龄亦改太常少卿,
寻出为冀暂刺史。九龄以母老在乡,而河北道里辽远,上疏固请换江南一州,望
得数承母音耗,优制许之,改为洪州都督。俄转桂州都督,仍充岭南道按察使。
上又以其弟九章、九皋为岭南道刺史,令岁时伏腊,皆得宁觐。
初,张说知集贤院事,常荐九龄堪为学士,以备顾问。说卒后,上思其言,
召拜九龄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副知院事。再迁中书侍郎。常密有陈奏,多
见纳用。寻丁母丧归乡里。二十一年十二月,起复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明年,迁中书令,兼修国史。时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以裨将安禄山讨奚、契丹
败衄,执送京师,请行朝典。九龄奏劾曰:“穰苴出军,必诛庄贾;孙武教战,
亦斩宫嫔。守珪军令必行,禄山不宜免死。”上特舍之。九龄奏曰:“禄山狼子
野心,面有逆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
事,误害忠良。”遂放归藩。
二十三年,加金紫光禄大夫,累封始兴县伯。李林甫自无学术,以九龄文行
为上所知,心颇忌之。乃引牛仙客知政事,九龄屡言不可,帝不悦。二十四年,
迁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后宰执每荐引公卿,上必问:“风度得如九龄否?”
故事皆搢笏于带,而后乘马,九龄体羸,常使人持之,因设笏囊。笏囊之设,自
九龄始也。
初,九龄为相,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至是,子谅以妄陈休咎,上亲
加诘问,令于朝堂决杀之。九龄坐引非其人,左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俄请归拜
墓,因遇疾卒,年六十八,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九龄在相位时,建议复置
十道采访使,又教河南数州水种稻,以广屯田。议置屯田,费功无利,竟不能就,
罢之。性颇躁急,动辄忿詈,议者以此少之。
子拯,伊阙令。禄山之乱陷贼,不受伪命。两京克复,诏加太子右赞善。弟
九皋,自尚书郎历唐、徐、宋、襄、广五州刺史。九章,历吉、明、曹三州刺史,
鸿胪卿。
九龄为中书令时,天长节百僚上寿,多献珍异,唯九龄进《金镜录》五卷,
言前古兴废之道,上赏异之。又与中书侍郎严挺之、尚书左丞袁仁敬、右庶子梁
升卿、御史中丞卢怡结交友善。挺之等有才干,而交道终始不渝,甚为当时之所
称。至德初,上皇在蜀,思九龄之先觉,下诏褒赠,曰:“正大厦者柱石之力,
昌帝业者辅相之臣。生则保其荣名,殁乃称其盛德,节终未允于人望,加赠实存
乎国章。故中书令张九龄,维岳降神,济川作相,开元之际,寅亮成功。谠言定
其社稷,先觉合于蓍策,永怀贤弼,可谓大臣。竹帛犹存,樵苏必禁,爰从八命
之秩,更进三台之位。可赠司徒,仍遣使就韶州致祭。”有集二十卷。
九皋曾孙仲方,少朗秀。为儿童时,父友高郢见而奇之,曰;“此子非常,
必为国器,吾获高位,必振发之。”后郢为御史大夫,首请仲方为御史。历金州
刺史。郡人有田产为中人所夺,仲方三疏奏闻,竟理其冤。入为度支郎中,驳李
吉甫谥,吉甫之党恶之,出为遂州司马。稍迁复、曹、郑三郡守。为谏议大夫。
时鄠县令崔发因辱小黄门,敬宗赫怒,付台推鞫。及元日大赦,独发不得宥。仲
方上疏,其略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泽始被于昆虫,而独遗崔
发。”由是发得不死,时论美之。大和九年,为京兆尹,将相从累者皆大戮,仲
方密令识之。旋诏下许令收葬,得认遗骸,实仲方之力也。是时军人横恣,仲方
脂韦,坐不称职,出为华州刺史,改秘书监。开成二年卒,年七十二,赠礼部尚
书,谥曰成。
李适之,一名昌,恒山王承乾之孙也。父象,官至怀州别驾。适之神龙初起
家拜左卫郎将。开元中,累迁通州刺史,以强干见称。时给事中韩朝宗为按察使,
特表荐之,擢拜秦州都督。俄转陕州刺史,入为河南尹。适之性简率,不务苛细,
人吏便之。岁余,拜御史大夫。开元二十七年,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知节度事。
适之以祖得罪见废,父又遭则天所黜,葬礼有阙,上疏请归葬昭陵之阙内。于是
下诏追赠承乾为恒山愍王,象为越州都督、郇国公,伯父厥及亡兄数人并有褒赠。
数丧同至京师,葬礼甚盛,仍刊石于坟所。俄拜刑部尚书。适之雅好宾友,饮酒
一斗不乱,夜则宴赏,昼决公务,庭无留事。
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相,累封清和县公。与李林甫争权不叶,适之性疏,
为其阴中。林甫尝谓适之曰:“华山有金鑛,采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适
之心善其言,他日从容奏之。玄宗大悦,顾问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然华
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不可穿凿,臣故不敢上言。”帝以为爱己,薄适之言疏。
陇右节度皇甫惟明、刑部尚书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韩朝宗,悉与适之善,
林甫皆中伤之,构成其罪,相继放逐。适之惧不自安,求为散职。五载,罢知政
事,守太子少保。遽命亲故欢会,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
前客,今朝几个来?”竟坐与韦坚等相善,贬宜春太守。后御史罗希奭奉使杀韦
坚、卢幼临、裴敦复、李邕等于贬所,州县且闻希奭到,无不惶骇。希奭过宜春
郡,适之闻其来,仰药而死。
子季卿,弱冠举明经,颇工文词。应制举,登博学宏词科,再迁京兆府鄠县
尉。肃宗朝,累迁中书舍人,以公事坐贬通州别驾。代宗即位,大举淹抑,自通
州征为京兆少尹。寻复中书舍人,拜吏部侍郎。俄兼御史大夫,奉使河南、江淮
宣慰,振拔幽滞,进用忠廉,时人称之。在铨衡数年,转右散骑常侍。季卿有宇
量,性识博达,善与人交,襟怀豁如。其在朝以进贤为务,士以此多之。大历二
年卒,赠礼部尚书。
孙融,立性严整,善吏事。贞元十年,历官至渭州节度使卒。
严挺之,华州华阴人。叔父方嶷,景云中户部郎中。挺之少好学,举进士。
神龙元年,制举擢第,授义兴尉。遇姚崇为常州刺史,见其体质昂藏,雅有吏干,
深器异之。及崇再入为中书令,引挺之为右拾遗。
睿宗好乐,听之忘倦,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请夜开门
燃百千灯,睿宗御延喜门观乐,凡经四日。又追作先天元年大酺,睿宗御安福门
楼观百司酺宴,以夜继昼,经月余日。挺之上疏谏曰:
微臣窃惟陛下应天顺人,发号施令,躬亲大礼,昭布鸿泽,孜孜庶政,业业
万几。盖以天下心为心,深戒安危之理,此诚尧、舜、禹、汤之德教也。奈何亲
御城门,以观大酺,累日兼夜,臣愚窃所未谕。
夫酺者,因人所利,合醵为欢,无相夺伦,不至糜弊。且臣卜其昼,史册攸
存,君举必书,帝王重慎。今乃暴衣冠于上路,罗妓乐于中宵。杂郑、卫之音,
纵倡优之乐。陛下还淳复古,宵衣旰食,不矜细行,恐非圣德所宜。臣以为一不
可也。谁何警夜,伐鼓通晨,以备非常,存之善教。今陛下不深惟戒慎,轻违动
息,重门弛禁,巨猾多徒。倘有跃马奔车,流言骇叫,一尘听览,有累宸衷。臣
以为二不可也。且一人向隅,满堂不乐;一物失所,纳隍增虑。陛下北宫多暇,
西墉暂临。青春日长,已积埃尘之弊;紫微漏永,重穷歌舞之乐。倘令有司跛倚,
下人饥倦,以陛下近犹不恤,而况于远乎!圣情攸闻,岂不懔然只畏。臣以为三
不可也。且元正首祚,大礼频光,百姓颙颙,咸谓业盛配天,功垂旷代。今陛下
恩似薄于众望,酺即过于往年。王公贵人,各承微旨;州县坊曲,竞为课税。吁
嗟道路,贸易家产,损万人之力,营百戏之资。适欲同其欢,而乃遗其患,复令
兼夜,人何以堪?臣以为四不可也。
《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况自去夏霪霖,经今亢旱,农乏
收成,市有腾贵。损其实,崇其虚,驰不急之务,扰方春之业。前代圣主明王,
忽于细微而成过患多矣,陛下可效之哉?伏望昼则欢娱,暮令休息,要令兼夜,
恐无益于圣朝。
上纳其言而止。
时侍御史任知古恃宪威,于朝行诟詈衣冠,挺之深让之,以为不敬,乃为台
司所劾,左迁万州员外参军。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典举二年,大称平允,登
科者顿减二分之一。迁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贡举事,稍迁给事中。时黄门
侍郎杜暹、中书侍郎李元纮同列为相,不叶。暹与挺之善,元纮素重宋遥,引为
中书舍人。及与起居舍人张咺等同考吏部等第判,遥复与挺之好尚不同,遥言
于元纮。元纮诘谯挺之,挺之曰:“明公位尊国相,情溺小人,乃有憎恶,甚为
不取也。”词色俱厉。元纮曰:“小人为谁?”挺之曰:“即宋遥也。”因出为
登州刺史、太原少尹。殿中监王毛仲使太原、朔方、幽州,计会兵马,事隔数年,
乃牒太原索器仗。挺之以不挟敕,毛仲宠幸久,恐有变故,密奏之。寻迁濮、汴
二州刺史。挺之所历皆严整,吏不敢犯,及莅大郡,人乃重足侧息。
二十年,毛仲得罪赐死,玄宗思曩日之奏,擢为刑部侍郎,深见恩遇,改太
府卿。与张九龄相善,九龄入相,用挺之为尚书左丞,知吏部选,陆景融知兵部
选,皆为一时精选。时侍中裴耀卿、礼部尚书李林甫与九龄同在相位,九龄以词
学进,入视草翰林,又为中书令,甚承恩顾。耀卿与九龄素善,林甫巧密,知九
龄方承恩遇,善事之,意未相与。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尝与挺之同行庆吊,
客次有《礼记》,萧炅读之曰:“蒸尝伏猎。”炅早从官,无学术,不识“伏腊”
之意,误读之。挺之戏问,炅对如初。挺之白九龄曰:“省中岂有‘伏猎侍郎。’”
由是出为岐州刺史,林甫深恨之。九龄尝欲引挺之同居相位,谓之曰:“李尚书
深承圣恩,足下宜一造门款狎。”挺之素负气,薄其为人,三年,非公事竟不私
造其门,以此弥为林甫所嫉。及挺之嘱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诘于禁中,以
此九龄罢相,挺之出为洺州刺史,二十九年,移绛郡太守。
天宝元年,玄宗尝谓林甫曰:“严挺之何在?此人亦堪进用。”林甫乃召其
弟损之至门叙故,云“当授子员外郎”,因谓之曰:“圣人视贤兄极深,要须作
一计,入城对见,当有大用。”令损之取绛郡一状,云:“有少风气,请入京就
医。”林甫将状奏云:“挺之年高,近患风,且须授闲官就医。”玄宗叹叱久之。
林甫奏授员外詹事,便令东京养疾。
挺之素归心释典,事僧惠义。及至东都,郁郁不得志,成疾。自为墓志曰:
“天宝元年,严挺之自绛郡太守抗疏陈乞,天恩允请,许养疾归闲,兼授太子詹
事。前后历任二十五官,每承圣恩,尝忝奖擢,不尽驱策,驽蹇何阶,仰答鸿造?
春秋七十,无所展用,为人士所悲。其年九月,寝疾,终于洛阳某里之私第。十
一月,葬于大照和尚塔次西原,礼也。尽忠事君,叨载国史,勉拙从仕,或布人
谣。陵谷可以自纪,文章焉用为饰。遗文薄葬,敛以时服。”挺之与裴宽皆奉佛。
开元末,惠义卒,挺之服縗麻送于龛所。宽为河南尹,僧普寂卒,宽与妻子皆服
縗绖,设次哭临,妻子送丧至嵩山。故挺之志文云“葬于大照塔侧”,祈其灵祐
也。挺之素重交结,有许与,凡旧交先殁者,厚抚其妻子,凡嫁孤女数十人,时
人重之。
子武,广德中黄门侍郎、成都尹、剑南节度使。
史臣曰:崔日用附会三思,以取高位,预讨韦氏,遂握重权。自言“吾一生
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专守始谋”,信矣。与夫守死善道者,不可同年而语也。
张嘉贞虽不立田园,奈急于势利,朋比近习,杖姜皎、伷先,非中立之士也。萧
嵩位极中令,异政无闻,树破虏之勋,真致远之器。九龄文学政事,咸有所称,
一时之选也。适之临下虽简,在公克勤,惜乎不得其死也!挺之才略器识,不下
诸公,耻近权门,为人所恶,不登台辅,养疾宫僚。虽富贵在天,穷达有命,彼
林甫者,诚可投畀豺虎也。
赞曰:开元之代,多士盈庭。日用无守,嘉贞近名。嵩、龄、适、挺,各有
度程。大位俱极,半惭德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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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尹思贞 李杰 解琬 毕构 苏珦(子晋) 郑惟忠 王志愔 卢从愿
李朝隐 裴漼(从祖弟宽) 王丘

尹思贞,京兆长安人也。弱冠明经举,补隆州参军。时晋安县有豪族蒲氏,
纵横不法,前后官吏莫能制。州司令思贞推按,发其奸赃万计,竟论杀之,远近
称庆,刻石以纪其事,由是知名。累转明堂令,以善政闻。三迁殿中少监,检校
洺州刺史。会契丹孙万荣作乱,河朔不安,思贞善于绥抚,境内独无惊扰,则天
降玺书褒美之。
长安中,七迁秋官侍郎,以忤张昌宗被构,出为定州刺史,转晋州刺史。寻
复入为司府少卿。时卿侯知一亦厉威严,吏人为之语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
卿笔。”其为人所伏若此。寻加银青光禄大夫。于宅中掘得古戟十二,俄而门加
棨戟,时人异焉。
神龙初,为大理卿,时武三思擅权,御史大夫李承嘉附会之。壅州人韦月将
上变,告三思谋逆,中宗大怒,命斩之。思贞以发生之月,固执奏以为不可行刑,
竟有敕决杖配流岭南。三思令所司因此非法害之,思贞又固争之。承嘉希三思旨,
托以他事,不许思贞入朝廷。谓承嘉曰:“公擅作威福,不顾宪章,附托奸臣,
以图不轨,将先除忠良以自恣耶?”承嘉大怒,遂劾奏思贞,出为青州刺史。境
内有蚕一年四熟者,黜陟使、卫州司马路敬潜八月至州,见茧叹曰:“非善政所
致,孰能至于此乎!”特表荐之。思贞前后为十三州刺史,皆以清简为政,奏课
连最。
睿宗即位,征为将作大匠,累封天水郡公。时左仆射窦怀贞兴造金仙、玉真
两观,调发夫匠,思贞常节减之。怀贞怒,频诘责思贞,思贞曰:“公职居端揆,
任重弼谐,不能翼赞圣明,光宣大化,而乃盛兴土木,害及黎元,岂不愧也!又
受小人之谮,轻辱朝臣,今日之事,不能苟免,请从此辞。”拂衣而去,阖门累
日,上闻而特令视事。其年,怀贞伏诛,乃下制曰:“国之副相,位亚中台,自
匪邦直,孰司天宪?将作大匠尹思贞,贤良方正,硕儒耆德,刚不护缺,清而畏
知,简言易从,庄色难犯。征先王之体要,敷衽必陈;折佞臣之怙权,拂衣而谢。
故以事闻海内,名动京师,鹰隼是击,豺狼自远。必能条理前弊,发挥旧章,宜
承弄印之荣,式允登车之志。可御史大夫。”俄兼申王府长史,迁户部尚书,转
工部尚书。以老疾累表请致仕,许之。开元四年卒,年七十七,赠黄门监,谥曰
简。
李杰,本名务光,相州滏阳人。后魏并州刺史宝之后也,其先自陇西徙焉。
杰少以孝友著称,举明经,累迁天官员外郎,明敏有吏才,甚得当时之誉。神龙
初,累迁卫尉少卿,为河东道巡察黜陟使,奏课为诸使之最。开元初,为河南尹。
杰既勤于听理,每有诉列,虽衢路当食,无废处断。由是官无留事,人吏爱之。
先是,河、汴之间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漕运不通。杰奏调发汴、郑丁夫
以浚之,省功速就,公私深以为利,刊石水滨,以纪其绩。
寻代宋璟为御史大夫。时皇后妹婿尚衣奉御长孙昕与其妹婿杨仙玉因于里巷
遇杰,遂殴击之,上大怒,令斩昕等。散骑常侍马情素以为阳和之月,不可行刑,
累表陈请。乃下敕曰:“夫为令者自近而及远,行罚者先亲而后疏。长孙昕、杨
仙玉等凭恃姻戚,恣行凶险,轻侮常宪,损辱大臣,情特难容,故令斩决。今群
官等累陈表疏,固有诚请,以阳和之节,非肃杀之时,援引古今,词义恳切。朕
志从深谏,情亦惜法,宜宽异门之罚,听从枯木之毙。即宜决杀,以谢百僚。”
杰明年以护桥陵作,赐爵武威子。初,杰护作时,引侍御史王旭为判官。旭
贪冒受赃,杰将绳之而不得其实,反为旭所构,出为衢州刺史。俄转扬州大都督
府长史,又为御史所劾,免官归第。寻卒,赠户部尚书。
解琬,魏州元城人也。少应幽素举,拜新政尉,累转成都丞。因奏事称旨,
超迁监察御史,丁忧离职。则天以琬识练边事,起复旧官,令往西域安抚夷虏,
抗疏固辞。则天嘉之,下敕曰:“解琬孝性淳至,哀情恳切,固辞权夺之荣,乞
就终忧之典。足可以激扬风俗,敦奖名教,宜遂雅怀,允其所请。仍令服阕后赴
上。”
圣历初,迁侍御史,充使安抚乌质勒及十姓部落,咸得其便宜,蕃人大悦,
以功擢拜御史中丞,兼北庭都护、持节西域安抚使。琬素与郭元振同官相善,遂
为宗楚客所毁,由是左迁沧州刺史。为政务存大体,甚得人和。景龙中,迁右台
御史大夫,兼持节朔方行军大总管。琬前后在军二十余载,务农习战,多所利益,
边境安之。
景云二年,复为朔方军大总管。琬分遣随军要籍官河阳丞张冠宗、肥乡令韦
景骏、普安令于处忠等校料三城兵募,于是减十万人,奏罢之。寻授右武卫大将
军,兼检校晋州刺史,赐爵济南县男。以年老乞骸骨,拜表讫,不待报而去。优
诏加金紫光禄大夫,听致仕,其禄准品全给。寻降玺书劳之曰:“卿器局坚正,
才识高远,公忠彰其立身,贞固足以干事。类张骞之出使,同魏绛之和戎。职绾
文武,功申方面,勤于王家,是为国老。顷者,顾斯侧景,愿言勇退,深惜马援
之能,未遂祁奚之请。然章疏频上,雅怀难夺。今知脱屣归闲,拂衣高谢,固可
以激励颓俗,仪刑庶僚。永言终始,良可嘉尚。宜善摄养,以介期颐。”
未几,吐蕃寇边,复召拜左散骑常侍,令与吐蕃分定地界,兼处置十姓降户。
琬言吐蕃必潜怀叛计,请预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严加防遏。其年冬,吐蕃果入
寇,竟为支兵所击走之。俄又表请致仕,不许,迁太子宾客。开元五年,出为同
州刺史。明年卒,年八十余。
毕构,河南偃师人也。父憬,则天时为司卫少卿。构少举进士。神龙初,累
迁中书舍人。时敬晖等奏请降削武氏诸王,构次当读表,既声韵朗畅,兼分析其
文句,左右听者皆历然可晓。由是武三思恶之,出为润州刺史。累除益州大都督
府长史。景云初,召拜左御史大夫,转陕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封魏县男。
顷之,复授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充剑南道按察使。所历州府,咸著声绩,在蜀
中尤革旧弊,政号清严。睿宗闻而善之,玺书劳曰:
我国家创开天地,再造黎元,四夷来王,万邦会至,置州立郡,分职设官。
贞观、永徽之前,皇猷惟穆;咸亨、垂拱之后,淳风渐替。征赋将急,调役颇繁,
选吏举人,涉于浮滥。省阁台寺,罕有公直,苟贪禄秩,以度岁时。中外因循,
纪纲弛紊,且无惩革,弊乃滋深。为官既不择人,非亲即贿;为法又不按罪,作
孽宁逃?贪残放手者相仍,清白洁己者斯绝。盖由赏罚不举,生杀莫行。更以水
旱时乖,边隅未谧,日损一日,征敛不休,大东小东,杼轴为怨,就更割剥,何
以克堪!
昔闻当官,以留犊还珠为上。今之从职,以充车联驷为能。或交结富家,抑
弃贫弱;或矜假典正,树立腹心。邑屋之间,囊箧俱委,或地有椿干梓漆,或家
有畜产资财,即被暗通,并从取夺。若有固吝,即因事以绳,粗杖大枷,动倾性
命,怀冤抱痛,无所告陈。比差御史委令巡察,或有贵要所嘱,未能不避权豪;
或有亲故在官,又罕绝于颜面。载驰原隰,徒烦出使之名;安问狐狸,未见埋车
之节。扬清激浊,泾、渭不分;嫉恶好善,萧、兰莫别。官守既其若此,下人岂
以聊生。数年已来,凋残更甚。
卿孤洁独行,有古人之风,自临蜀川,弊化顿易。览卿前后执奏,何异破柱
求奸?诸使之中,在卿为最。并能尽节似卿如此,百郡何忧乎不理,万人何虑乎
不安?卿当益坚,勿为后顾。朕嘉卿直道,今赐袍带并衣一副。
寻拜户部尚书,转吏部尚书,并遥领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玄宗即位,累拜河
南尹,迁户部尚书。开元四年,遇疾,上手疏医方以赐之。时议户部尚书为凶官,
遽改授太子詹事,冀其有瘳。寻卒,赠黄门监,谥曰景。
构初丧继母时,有二妹在襁褓,亲加鞠养,咸得成立。及构卒,二妹号绝久
之,以抚育恩,遂制三年之服。其弟栩亦甚哀毁,并为当时所称。栩官至荆州司
马。
苏珦,雍州蓝田人。明经举,累授鄠县尉。雍州长史李义琰召而谓曰:
“鄠县本多诉讼,近日遂绝,访问果由明公为其疏理。”因顾指厅事曰:“此座
即明公座也,但恨非迟暮所见耳。”
垂拱初,拜右台监察御史。时则天将诛韩、鲁等诸王,使珦按其密状,
珦讯问皆无征验。或诬告珦与韩、鲁等同情,则天召见诘问,珦抗议不回。
则天不悦,曰:“卿大雅之士,朕当别有驱使,此狱不假卿也。”遂令珦于河
西监军。五迁右司郎中。时御史王弘义托附来俊臣,构陷无罪,朝廷疾之。尝受
诏于虢州采木,役使不节,丁夫多死,珦按奏其事,弘义竟以坐黜。珦寻迁
给事中,累授左肃政台御史大夫。时有诏白司马坂营大像,糜费巨亿,珦以妨
农,上疏切谏,则天纳焉。
神龙初,武三思擅权,韦月将告三思将有逆谋,反为三思所构,中宗令斩之。
珦奏非时不可行刑,由是忤三思旨,转为右御史大夫。寻出为岐州刺史,复为
右台大夫。会节愍太子败,诏珦穷其党与。时睿宗在藩,为得罪者所引,珦
因辩析事状,密奏以保持之。中宗意解,因是多所原免,擢珦为户部尚书,赐
爵河内郡公。寻授太子宾客、检校詹事,以年老致仕。开元三年卒,年八十一,
赠兖州都督,谥曰文。子晋,亦知名。
晋,数岁能属文,作《八卦论》,吏部侍郎房颖叙、秘书少监王绍宗见而赏
叹曰:“此后来王粲也。”弱冠举进士,又应大礼举,皆居上第。先天中,累迁
中书舍人,兼崇文馆学士。玄宗监国,每有制命,皆令晋及贾曾为之。晋亦数进
谠言,深见嘉纳。俄出为泗州刺史,以父老乞辞职归侍,许之。父卒后,历户部
侍郎,袭爵河内郡公。开元十四年,迁吏部侍郎。时开府宋璟兼尚书事,晋及齐
澣递于京都知选事,既糊名考判,晋独多赏拔,甚得当时之誉。俄而侍中裴光
庭知尚书事,每遇官应批退者,但对众披簿,以朱笔点头而已。晋遂榜选院云:
“门下点头者,更引注拟。”光庭以为侮己,甚不悦,遂出为汝州刺史。三迁魏
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入为太子左庶子。二十二年卒,年五十九。
初,晋与洛阳人张循之、仲之兄弟友善,循之等并以学业著名。循之,则天
时上书忤旨被诛。仲之,神龙中谋杀武三思,为友人宋之愻所发,下狱死。晋厚
抚仲之子渐,有如己子,教之书记,为营婚宦。及晋卒,渐制犹子之服,时人甚
以此称之。
郑惟忠,宋州宋城人也。仪凤中,进士举,授井陉尉,转汤阴尉。天授中,
应举召见,则天临轩问诸举人:“何者为忠?”诸人对不称旨。惟忠对曰:“臣
闻忠者,外扬君之美,内匡君之恶。”则天曰:“善。”授左司御率府胄曹参军,
累迁水部员外郎。则天幸长安,惟忠待制引见,则天谓曰:“朕识卿,前于东都
言‘忠臣外扬君之美,内匡君之恶’,至今不忘。”寻加朝散大夫,再迁凤阁舍
人。
中宗即位,甚敬重之,擢拜黄门侍郎。时议请禁岭南首领家畜兵器,惟忠曰:
“夫为政不可革以习俗,且《吴都赋》云:‘家有鹤膝,户有犀渠。’如或禁之,
岂无惊扰耶?”遂寝。无何,守大理卿。节愍太子与将军李多祚等举兵诛武三思,
事变伏诛。其诖误守门者并配流,将行,有韦氏党与密奏请尽诛之。中宗令推断,
惟忠奏曰:“今大狱始决,人心未宁,若更改推,必递相惊恐,则反侧之子,无
由自安。”敕令百司议,遂依旧断,所全者甚多。俄拜御史大夫,持节赈给河北
道,仍黜陟牧宰。还,敷奏称旨,加银青光禄大夫,封荥阳县男。开元初,为礼
部尚书,转太子宾客。十年卒,赠太子少保。
王志愔,博州聊城人也。少以进士擢第。神龙年,累除左台御史,加朝散大
夫。执法刚正,百僚畏惮,时人呼为“皂雕”,言其顾瞻人吏,如雕鹗之视燕雀
也。寻迁大理正,尝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堤防不立,则人无所禁。窃见
大理官僚,多不奉法,以纵罪为宽恕,以守文为苛刻。臣滥执刑典,实恐为众所
谤。”遂表上所著《应正论》以见志,其词曰:
尝读《易》至“萃,利见大人,亨,聚以正也。六二,引吉无咎。”注曰:
“居萃之时,体柔当位。处《坤》之中,己独处正。异操而聚,独正者危,未能
变体,以远于害。故必见引,然后乃吉而无咎。”王肃曰:“六二与九五相应,
俱履贞正。引由迎也,为吉所迎,何咎之有?”未尝不辍书而叹曰:“居中履正,
事之常体,见引无咎,道亦宜然。
有客闻而惑之,因谓仆曰:今主上文明,域中理定,君累司典宪,不务和同。
处正之志虽存,见引之吉谁应?行之不已,余窃惧焉。
仆敛襟降阶揖而谢曰:补遗阙于衮职,用忠谠为己任,以蒙养正,见引获吉,
应此道也,仁何远哉!昔咎繇谟虞,登朝作士,设教理物,开训成务。是以五流
有宅,五宅三居,怙终贼刑,刑故无小。于是舜美其事曰:“汝明于五刑,以弼
五教,期于予理,刑期于无刑,人协于中,时乃功,懋哉!”故孔子叹其政曰:
“舜举咎繇,不仁者远。”此非明辟执法,大人见引之应乎?季孙行父之事君也,
举窃宝之愆,黜授邑之赏,明善恶而纠慝,议僣赏以塞违。在虞舜之功,居二十
之一,主司得行其道,时君不以为嫌,此非己独处正,应正而无咎。观鱼于棠,
臧伯正色;赂鼎在庙,哀伯抗词。言者得尽其忠,闻之不加其罪。故《春秋》称
臧氏之正,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此非异操而聚,引吉之所致乎?魏绛
理直,晋侯乃复其位;邾人辞顺,赵盾不伐其国。此非正体未变,为吉所迎者乎?
夫在上垂拱,臣下守制,若正应乎上,乃引吉于下。而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交战于谲正之门,怀疑乎语默之境,惧独正之莫引,忘此正之必亨。吁嗟乎!行
己立身,居正践义,其动也直,其正也方。维正直而是与,何往而非攸利。何以
明之?《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文言》曰:“直其正也,方其
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则不疑其所行也。”
嵇康撰《释私论》,曹羲著《至公篇》,皆以崇公激俗,抑私事主,一言可以蔽
之,归于体正而已矣。《礼记》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
故君子尽心焉。”若以喜怒制刑,轻重设比,是则桥前惊马,用希旨论人,苑中
猎兔,以从欲废法。理有违而合道,物贵和而不同,不同之和,正在其中矣。
昔任延为武威太守,汉帝诫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
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上下雷同,非国家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任
延雅奏,汉主是其言。此则归正不回,乖旨顺义,不以忤怀见忌,斯亦违而合道。
《晏子春秋》:景公见梁丘据曰:“据与我和。”晏子曰:“此同也。和者,君
甘则臣酸,君淡则臣咸。今据也,君甘亦甘,所谓同也,安得为和?”是以济盐
梅以调羹,乃适平心之味;献可否而论道,方恢政体之节。俟引正而遵度,故曰
物贵和而不同。刘曼山辩和同之义,有旨哉!若以不同见讥,未敢闻诲。
客曰:和同乖训,则已闻之。援法成而不变者,岂恤狱之宽宪耶?《书》曰:
“御众以宽。”《传》曰:“宽则得众。”若以严统物,异乎宽政矣。
对曰:刑赏二柄,唯人主操之,崇厚任宽,是谓帝王之德。慎子曰:“以力
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变法者,君上也。”然则匪人臣所
操。后魏游肇之为廷尉也,魏帝尝私敕肇有所降恕,肇执而不从曰:“陛下自能
恕之,岂足令臣曲笔也?”是知宽恕是君道,曲从非臣节。人或未达斯旨,不料
其务,以平刑为峻,将曲法为宽,谨守宪章,号为深密。《内律》:“释种亏戒,
一诛五百人,如来不救其罪。”岂谓佛法为残刻耶?老子《道德经》云:“天网
恢恢,疏而不漏。”岂谓道教为凝峻耶?《家语》曰:“王者之诛有五,而寝盗
不预焉。”即心辩言伪之流。《礼记》亦陈四杀,破律乱名之谓。岂是儒家执禁,
孔子之深文哉?此三教之用法者,所以明真谛,重玄猷,存天纲,立人极也。
然则乾象震曜,天道明威。齐众惟刑,百王所以垂范;析人以法,三后于是
成功。所务掌宪决平,斯廷尉之职耳。《易》曰:“家人嗃嗃,无咎;妇子
嘻嘻,终吝。”严于其家,可移于国。昔崔实达于理而作《政论》,仲长统曰:
“凡为人主,宜写《政论》一通,置诸坐侧。”其大抵云为国者以严致平,非以
宽致平者也。然则称严者不必逾条越制,凝网重罚,在于施隐括以矫枉,用平典
以禁非。刑故有常,罚轻无舍,人不易犯,防之难越故也。但人慢吏浊,伪积赃
深,而曰以宽理之,可以无过。何异乎命王良御駻,舍衔策于奔踶;请俞跗
攻疾,停药石于肤腠!适见秋驾转逸,膏肓更深,医人仆夫,何功之有?
又谓仆曰:成法而变,唯帝王之命欤?对曰:何为其然也?昔汉武帝甥昭平
君杀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请论。左右为言,武帝垂涕叹曰:“法令者,先帝之
所造也,用亲故诬先帝子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又下负万人!”乃可其奏。近
代隋文帝子秦王俊为并州总管,以奢纵免官。仆射杨素奏言:“王,陛下爱子,
请舍其过。”文帝曰:“法不可违。若如公意,我是五儿之父,非兆人之父,何
不别制天子儿律乎?我安能亏法!”卒不许。此是帝王操法,协于礼经不变之义。
况于秋官典职,司寇肃事,而可变动者乎!我皇睿哲登图,高视岩廊之上;宰衡
明允就列,辑穆庙堂之下。乾坤交泰,日月光华,庶绩其凝,众工咸理。聚以正
也,仆幸利见大人;引其吉焉,期养正于下位。中正是托,予何惧乎?
夫君子百行之基,出处二途而已。出则策名委质,行直道以事人,进善纳忠,
仰太阶而缉政。谔谔其节,思为社稷之臣;謇謇匪躬,愿参柱石之任。处则高谢
公卿,孝友扬名,是亦为政。烟霞尚志,其用永贞,行藏事业,心迹斯在。至如
水中泛泛,天下悠悠,执驭为荣,扫门自媚,拜尘邀势,括囊守禄,从来长息,
以为深耻。客乃逡巡不对,遂无以间仆也。
中宗览而嘉之。稍迁驾部郎中。
景云元年,累转左御史中丞,寻迁大理少卿。二年,制依汉置刺史监郡,于
天下冲要大州置都督二十人,妙选有威重者为之,遂拜志愔齐州都督,事竟不行。
又授齐州刺史,充河南道按察使。未几,迁汴州刺史,仍旧充河南道按察使。太
极元年,又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内供奉,特赐实封一百户。寻加银青光禄大夫,
拜户部侍郎。出为魏州刺史,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俱充本道按察使。所在令行
禁止,奸猾屏迹,境内肃然。久之,召拜刑部尚书。
开元九年,上幸东都,令充京师留守。十年,有京兆人权梁山伪称襄王男,
自号光帝,与其党及左右屯营押官谋反。夜半时拥左屯营兵百余人自景风、长乐
等门斩关入宫城,将杀志愔,志愔逾墙避贼。俄而屯营兵溃散,翻杀梁山等五人,
传首东都,志愔遂以骇卒。
卢从愿,相州临漳人,后魏度支尚书昶六代孙也。自范阳徙家焉,世为山东
著姓。冠明经举,授绛州夏县尉,又应制举,拜右拾遗。俄迁右肃政监察御史,
充山南道黜陟巡抚使,奉使称旨,拜殿中侍御史。累迁中书舍人。
睿宗践祚,拜吏部侍郎。中宗之后,选司颇失纲纪,从愿精心条理,大称平
允。其有冒名伪选及虚增功状之类,皆能擿发其事。典选六年,前后无及之者。
上嘉之,特与一子太子通事舍人。从愿上疏乞回恩赠父,乃赠其父吉阳丞敬一为
郑州长史。初,高宗时裴行俭、马载为吏部,最为称职。及是,从愿与李朝隐同
时典选,亦有美誉。时人称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开元四年,上尽召新授县令,一时于殿庭策试,考入下第者,一切放归学问。
从愿以注拟非才,左迁豫州刺史。为政严简,按察使奏课为天下第一等,玺书劳
问,赐绢百匹。无几,入为工部侍郎,转尚书左丞。又与杨滔及吏部侍郎裴漼、
礼部侍郎王丘、中书舍人刘令植删定《开元后格》,迁中书侍郎。十一年,拜工
部尚书,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令东都留守。十三年,从升泰山,又加金紫光禄大
夫,代韦抗为刑部尚书。频年充校京外官考使,前后咸称允当。
御史中丞宇文融承恩用事,以括获田户之功,本司校考为上下,从愿抑不与
之。融颇以为恨,密奏从愿广占良田,至有百余顷。其后,上尝择堪为宰相者,
或荐从愿,上曰:“从愿广占田园,是不廉也。”遂止不用。从愿又因早朝,途
中为人所射,中其从者,捕贼竟不获。时议从愿久在选司,为被抑者所雠。
十六年,东都留守。时坐子起居郎论粜米入官有剩利,为宪司所纠,出为绛
州刺史,再迁太子宾客。二十年,河北谷贵,敕从愿为宣抚处置使,开仓以救饥
馁。使回,以年老抗表乞骸骨,乃拜吏部尚书,听致仕,给全禄。二十五年卒,
年七十余,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文。
李朝隐,京兆三原人也。少以明法举,拜临汾尉,累授大理丞。神龙年,功
臣敬晖、桓彦范为武三思所构,讽侍御史郑愔奏请诛之,敕大理结其罪。朝隐以
晖等所犯,不经推穷,未可即正刑名。时裴谈为大理卿,异笔断斩,仍籍没其家,
朝隐由是忤旨。中宗令贬岭南恶处,侍中韦巨源、中书令李峤奏曰:“朝隐素称
清正,断狱亦甚当事,一朝远徙岭表,恐天下疑其罪。”中宗意解,出为闻喜令。
寻迁侍御史,三迁长安令,有宦官闾兴贵诣县请托,朝隐命拽出之。睿宗闻
而嘉叹,廷召朝隐,劳曰:“卿为京县令能如此,朕复何忧。”乃下制曰:“夫
不吐刚而诌上、不茹柔而黩下者,君子之事也。践霤必绳、登车无屈者,正人之
务也。长安县令李朝隐,德义不回,清强自遂,亟闻嘉政,累著能名。近者品官
入县,有乖仪式,遂能责之以礼,绳之以愆。但阉竖之流,多有凭恃,柔宽之代,
必弄威权。历观载籍,常所叹息。朕规诫前古,勤求典宪,能副朕意,实赖斯人。
昔虞延持皇后之客,梅陶鞭太子之傅,古称遗直,复见于今。思欲旌其美行,迁
以重职,为时属阅户,政在养人,宜加一阶,用表刚烈。可太中大夫。特赐中上
考,兼绢百匹。”七迁绛州刺史,兼知吏部选事。
开元二年,迁吏部侍郎,铨叙平允,甚为当时所称,降玺书褒美,授一子太
子通事舍人。四年春,以授县令非其人,出为滑州刺史,转同州刺史。驾幸东都,
路由同州,朝隐蒙旨召见赏慰,赐衣一副、绢百匹。寻迁河南尹,政甚清严,豪
右屏迹。时太子舅赵常奴恃势侵害平人,朝隐曰:“此而不绳,何以为政?”执
而杖之。上闻,又降敕书慰勉之。
十年,迁大理卿。时武强令裴景仙犯乞取赃积五千匹,事发逃走。上大怒,
令集众杀之。朝隐执奏曰:“裴景仙缘是乞赃,犯不至死。又景仙曾祖故司空寂,
往属缔构,首预元勋。载初年中,家陷非罪,凡有兄弟皆被诛夷,唯景仙独存,
今见承嫡。据赃未当死坐,准犯犹入请条。十代宥贤,功实宜录;一门绝祀,情
或可哀。愿宽暴市之刑,俾就投荒之役,则旧勋斯允。”手诏不许。朝隐又奏曰:
有断自天,处之极法。生杀之柄,人主合专;轻生有条,臣下当守。枉法者,
枉理而取,十五匹便抵死刑;乞取者,因乞为赃,数千匹止当流坐。今若乞取得
罪,便处斩刑,后有枉法当科,欲加何辟?所以为国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
随人,曲矜仙命。射兔魏苑,惊马汉桥,初震皇赫,竟从廷议,岂威不能制,而
法贵有常。又景仙曾祖寂,草昧忠节,定为元勋,位至台司,恩倍常数。载初之
际,被枉破家,诸子各犯非辜,唯仙今见承嫡。若寂勋都弃,仙罪特加,则叔向
之贤何足称者,若敖之鬼不其餧而?舍罪念功,乞垂天听。应敕决杖及有犯配
流,近发德音,普标殊泽,杖者既听减数,流者仍许给程。天下颙颙,孰不幸甚!
瞻彼四海,已被深恩,岂于一人,独峻常典?伏乞采臣之议,致仙于法。
乃下制曰:“罪不在大,本乎情;罚在必行,不在重。朕垂范作训,庶动植
咸若,岂严刑逞戮,使手足无措者哉?裴景仙幸藉绪余,超升令宰,轻我宪法,
蠹我风猷,不慎畏知之金,讵识无贪之宝,家盈黩货,身乃逃亡。殊不知天孽可
违,自愆难逭,所以不从本法,加以殊刑,冀惩贪暴之流,以塞侵渔之路。然以
其祖父昔预经纶,佐命有功,缔构斯重,缅怀赏延之义,俾协政宽之典,宜舍其
极法,以窜遐荒。仍决杖一百,流岭南恶处。”
朝隐俄转岐州刺史,母忧去官。起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抗疏固辞,制许之。
朝隐性孝友,时年已衰暮,在丧尤加毁瘠。明年,制又起为扬州长史,不获已而
就职,复入为大理卿,累封金城伯,代崔隐甫为御史大夫。朝隐素有公直之誉,
每御史大夫缺,时议咸许之。及居其职,竟无所纠劾,唯烦于细务,时望由是稍
减。俄转太常卿。二十一年,兼判广州事,仍摄御史大夫,充岭南采访处置使。
明年,卒于岭外,年七十,赠吏部尚书,官给灵舆,兼家口给递还乡,谥曰贞。
裴漼,绛州闻喜人也。世为著姓。父琰之,永徽中,为同州司户参军,时年
少,美容仪,刺史李崇义初甚轻之。先是,州中有积年旧案数百道,崇义促琰之
使断之,琰之命书吏数人,连纸进笔,斯须剖断并毕,文翰俱美,且尽与夺之理。
崇义大惊,谢曰:“公何忍藏锋以成鄙夫之过!”由是大知名,号为“霹雳手”。
后为永年令,有惠政,人吏刊石颂之。历任仓部郎中,以老疾废于家。
漼色养劬劳,十数年不求仕进。父卒后,应大礼举,拜陈留主簿,累迁监察
御史。时吏部侍郎崔湜、郑愔坐赃为御史李尚隐所劾,漼同鞫其狱。安乐公主及
上官昭容阿党湜等,漼竟执正奏其罪,甚为当时所称。三迁中书舍人。
太极元年,睿宗为金仙、玉真公主造观及寺等,时属春旱,兴役不止。漼上
疏谏曰:
臣谨案《礼记》春、秋令曰:无聚大众,无起大役,不可兴土功,恐妨农事。
若号令乖度,役使不时,则加疾疫之危,国有水旱之灾,此五行之必应也。今自
春至夏,时雨愆期,下人忧心,莫知所出。陛下虽降哀矜之旨,两都仍有寺观之
作,时旱之应,实此之由。且春令告期,东作方始,正是丁壮就功之日,而土木
方兴,臣恐所妨尤多,所益尤少,耕夫蚕妾,饥寒之源。故《春秋》“庄公三十
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岁三筑台”;“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
《五行传》以“时作南门,劳人兴役”。陛下每以万方为念,睿旨殷勤,安国济
人,防微虑远。伏愿下明制,发德音,顺天时,副人望,两京公私营造及诸和市
木石等并请且停,则苍生幸甚。农桑失时,户口流散,纵寺观营构,岂救黎元饥
寒之弊哉!
疏奏不报。寻转兵部侍郎,以铨叙平允,持授一子为太子通事舍人。
开元五年,迁吏部侍郎,典选数年,多所持拔。再转黄门侍郎,代韦抗为御
史大夫。漼早与张说特相友善,时说在相位,数称荐之。漼又善于敷奏,上亦嘉
重焉。由是擢拜吏部尚书,寻转太子宾客。漼家世俭约,既久居清要,颇饰妓妾,
后庭有绮罗之赏,由是为时论所讥。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余,赠礼部尚书,谥曰
懿。
漼从祖弟宽。宽父无晦,袁州刺史。宽通略,以文词进,骑射、弹棋、投壶
特妙。景云中,为润州参军,刺史韦铣为按察使,引为判官,清干善于剖断,铣
重其才,以女妻之。后应拔萃,举河南丞。再转为长安尉。时宇文融为侍御史,
括天下田户,使奏差为江南东道勾当租庸地税兼覆田判官。转太常博士。礼部拟
国忌之辰享庙用乐,下太常,宽深达礼节,特建新意,以为庙尊忌卑则登歌,庙
卑忌尊则去龠。中书令张说谓宽明识,举而行之。再迁为刑部员外郎。有万骑将
军马崇正昼杀人,时开府、霍国公王毛仲恩幸用事,将鬻其狱,宽执之不回。兵
部尚书萧嵩为河西节度使,奏宽及郭虚己为判官,累年专见委任,嵩加中书令,
宽历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开元二十一年冬,裴耀卿以黄门侍郎知政
事,扈从出关,知江、淮转运,于河阴置仓,奏宽为户部侍郎,为其副。
宽性友爱,弟兄多宦达,子侄亦有名称,于东京立第同居,八院相对,甥侄
皆有休憩所,击鼓而食,当世荣之。选吏部侍郎,及玄宗还京,又改蒲州刺史。
州境久旱,入境,雨乃大浃。迁河南尹,不附权贵,务于恤隐,政乃大理。改左
金吾卫大将军,一年,除太原尹,赐紫金鱼袋。玄宗赋诗而饯之,曰:“德比岱
云布,心如晋水清。”
天宝初,除陈留太守,兼采访使。寻而范阳节度李适之入为御史大夫,除宽
范阳节度兼采访使河北替之。其年,又加御史大夫,时北平军使乌承恩恃以蕃酋
与中贵通,恣求货贿,宽以法按之。檀州刺史何僧献生口数十人,宽悉命归之,
故夷夏感悦。
三载,以安禄山为范阳节度,宽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玄宗素重宽,日
加恩顾。刑部尚书裴敦复讨海贼回,颇张贼势,又广叙功以开请托之路,宽尝几
微奏之。居数日,有河北将士入奏,盛言宽在范阳能政,塞上思之,玄宗嗟赏久
之。李林甫惧其入相,又恶宽与李适之善,乃呼裴敦复,且以宽之语告之。敦复
使气性疏,与宽素不相下,以为林甫推诚于己,因愿结之,且诉其冤。先是,宽
以亲故名嘱敦复,求请军功。至是敦复气愤发其事,林甫曰:“公宜速奏,无后
于人。”寻而敦复扈从幸温泉宫,宽在京城未发。遇有敦复下军将程藏曜、郎将
曹鉴。鉴,郴州富人;藏曜,岭南首领之子。皆有他事,与人诣台告诉,宽受其
状,捕鉴等鞫之。敦复判官太常博士王悦闻之,谓宽求其过,连夜诣汤所以告。
敦复大惧,促装待罪,因令子婿以五百金赂于贵妃姊杨三娘。杨氏遽为言之,明
日贬宽为睢阳太守。
宽以清简为政,故所莅人皆爱之。当时望为宰辅。及韦坚构祸,宽又以亲累
贬为安陆别驾员外置。林甫使罗希奭南杀李适之,纡路至安陆过,拟怖死之。宽
叩头祈请,希奭不宿而过。宽又惧死,上表请为僧,诏不许。然崇信释典,常与
僧徒往来,焚香礼忏,老而弥笃。累迁东海太守、襄州采访使、银青光禄大夫,
转冯翊太守,入拜礼部尚书。十四载卒,年七十五。诏赠太子少傅,赙帛一百五
十段、粟一百五十石。兄弟八人,皆明经及第,入台省、典郡者五人。
宽殁之后,弟珣为河内郡太守。安禄山反,以执父丧,将投阙庭,恐累其母,
乃诣河东节度诉诚而退。后在母忧,又陷史思明,授其伪官委任,使弟朗密奉表
疏至上京。代宗时,为左司郎中、兼侍御史、河东道租庸判官。
王丘,光禄卿同皎从兄子也。父同晊,左庶子。丘年十一,童子举擢第,
时类皆以诵经为课,丘独以属文见擢,由是知名。弱冠,又应制举,拜奉礼郎。
丘神气清古,而志行修洁,尤善词赋,族人左庶子方庆及御史大夫魏元忠皆称荐
之。长安中,自偃师主簿擢第,拜监察御史。
开元初,累迁考功员外郎。先是,考功举人,请托大行,取士颇滥,每年至
数百人,丘一切核其实材,登科者仅满百人。议者以为自则天已后凡数十年,无
如丘者,其后席豫、严挺之为其次焉。三迁紫微舍人,以知制诰之勤,加朝散大
夫,再转吏部侍郎。典选累年,甚称平允。擢用山阴尉孙逖、桃林尉张镜微、湖
城尉张晋明、进士王泠然,皆称一时之秀。俄换尚书左丞。
十一年,拜黄门侍郎。其年,山东旱俭,朝议选朝臣为刺史以抚贫民,制曰:
“昔咎繇与禹言曰:‘在知人,在安人。’此皆念存邦本,光于帝载,乾乾夕惕,
无忘一日。而长吏或不称,苍生或未宁,深思循良,以矫过弊,仍重诸侯之选,
故自朝廷始之。”于是以丘为怀州刺史,又以中书侍郎崔沔等数人皆为山东诸州
刺史。至任,皆无可称,唯丘在职清严,人吏甚畏慕之。俄又分知吏部选事,入
为尚书左丞,丁父忧去职,服阕,拜右散骑常侍,仍知制诰。
二十一年,侍中裴光庭病卒,中书令萧嵩与丘有旧,将荐丘知政事,丘知而
固辞,且盛推尚书右丞韩休,嵩因而奏之。及休作相,遂荐丘代崔琳为御史大夫。
丘既讷于言词,敷奏多不称旨。俄转太子宾客,袭父爵宿预男,寻以疾拜礼部尚
书,仍听致仕。
丘虽历要职,固守清俭,未尝受人馈遗,第宅舆马,称为敝陋。致仕之后,
药饵殆将不给。上闻而嘉叹,下制曰:“王丘夙负良材,累升茂秩,比缘疾疹,
假以优闲。闻其家道屡空,医药靡给,久此从宦,遂无余资。持操若斯,古人何
远!且优贤之义,方册所先,周急之宜,沮劝攸在。其俸禄一事已上,并宜全给,
式表殊常之泽,用旌贞白之吏。”天宝二年卒,赠荆州大都督。
史臣曰:有唐之兴,绵历年所,骨鲠清廉之士,怀忠抱义之臣,台省之间,
驾肩接武。但时有夷险,道有污隆,用与不用而已。睿、玄之世,若李杰、毕构、
苏珦、郑惟忠、王志愔、卢从愿、裴漼、王丘并位历亚台,名德兼著。如尹思
贞、李朝隐折李承嘉、窦怀贞,辱闾兴贵、赵常奴,诗人所谓不畏强御者也。解
琬总兵朔野,料敌如神,功遂身退,深知止足,兹亦有足多也。
赞曰:尚书亚台,京尹方伯。我朝重官,云谁称职?杰、构、珦、忠,能
竭其力。愔、愿、漼、丘,聿修厥德。贞蔑大僚,隐绳贵戚。琬驰令名,燕、蜀
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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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李乂 薛登 韦凑(从子虚心 虚舟) 韩思复(曾孙佽) 张廷珪 王求礼 辛替否

李乂,本名尚真,赵州房子人也。少与兄尚一、尚贞俱以文章见称,举进士。
景龙中,累迁中书舍人。时中宗遣使江南分道赎生,以所在官物充直。乂上疏曰:
“江南水乡,采捕为业,鱼鳖之利,黎元所资,土地使然,有自来矣。伏以圣慈
含育,恩周动植,布天下之大德,及鳞介之微品。虽云雨之私,有霑于末类;而
生成之惠,未洽于平人。何则?江湖之饶,生育无限;府库之用,支供易殚。费
之若少,则所济何成;用之倘多,则常支有阙。在于拯物,岂若忧人。且鬻生之
徒,唯利斯视,钱刀日至,网罟年滋,施之一朝,营之百倍,未若回救赎之钱物,
减困贫之徭赋,活国爱人,其福胜彼。”
乂知制诰凡数载。景云元年,迁吏部侍郎,与宋璟、卢从愿同时典选,铨叙
平允,甚为当时所称。寻转黄门侍郎。时睿宗令造金仙、玉真二观,乂频上疏谏,
帝每优容之。开元初,特令乂与中书侍郎苏颋纂集起居注,录其嘉谟昌言可体国
经远者,别编奏之。乂在门下,多所驳正。开元初,姚崇为紫微令,荐乂为紫微
侍郎,外托荐贤,其实引在己下,去其纠驳之权也。俄拜刑部尚书。乂方雅有学
识,朝廷称其有宰相之望,会病卒。兄尚一,清源尉,早卒;尚贞,官至博州刺
史。兄弟同为一集,号曰《李氏花萼集》,总二十卷。
薛登,本名谦光,常州义兴人也。父士通,大业中为鹰扬郎将。江都之乱,
士通与乡人闻人嗣安等同据本郡,以御寇贼。武德二年,遣使归国,高祖嘉之,
降玺书劳勉,拜东武州刺史。俄而辅公祏于江都构逆,遣其将西门君仪等寇常
州,士通率兵拒战,大破之,君仪等仅以身免。及公祏平,累功封临汾侯。贞
观初,历迁泉州刺史,卒。
谦光博涉文史,每与人谈论前代故事,必广引证验,有如目击。少与徐坚、
刘子玄齐名友善。文明中,解褐阆中主簿。天授中,为左补阙,时选举颇滥,谦
光上疏曰:
臣闻国以得贤为宝,臣以举士为忠。是以子皮之让国侨,鲍叔之推管仲,燕
昭委兵于乐毅,苻坚托政于王猛。子产受国人之谤,夷吾贪共贾之财,昭王锡辂
马以止谗,永固戮樊世以除谮。处猜嫌而益信,行间毁而无疑,此由默而识之,
委而察之深也。至若宰我见愚于宣尼,逢萌被知于文叔,韩信无闻于项氏,毛遂
不齿于平原,此失士之故也。是以人主受不肖之士则政乖,得贤良之佐则时泰,
故尧资八元而庶绩其理,周任十乱而天下和平。由是言之,则士不可不察,而官
不可妄授也。何者?比来举荐,多不以才,假誉驰声,互相推奖,希润身之小计,
忘臣子之大猷,非所以报国求贤,副陛下翘翘之望者也。
臣窃窥古之取士,实异于今。先观名行之源,考其乡邑之誉,崇礼让以励己,
明节义以标信,以敦朴为先最,以雕虫为后科。故人崇劝让之风,士去轻浮之行。
希仕者必修贞确不拔之操,行难进易退之规。众议以定其高下,郡将难诬于曲直。
故计贡之贤愚,即州将之荣辱;秽行之彰露,亦乡人之厚颜。是以李陵降而陇西
惭,干木隐而西河美。故名胜于利,则小人之道消;利胜于名,则贪暴之风扇。
是以化俗之本,须摈轻浮。昔冀缺以礼让升朝,则晋人知礼;文翁以儒林奖俗,
则蜀士多儒。燕昭好马,则骏马来庭;叶公好龙,则真龙入室。由是言之,未有
上之所好而下不从其化者也。自七国之季,虽杂纵横,而汉代求才,犹征百行。
是以礼节之士,敏德自修,闾里推高,然后为府寺所辟。魏氏取人,尤爱放达;
晋、宋之后,祗重门资。奖为人求官之风,乖授职惟贤之义。有梁荐士,雅爱属
词;陈氏简贤,特珍赋咏。故其俗以诗酒为重,不以修身为务。逮至隋室,馀风
尚在,开皇中李谔论之于文帝曰:“魏之三祖,更好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
虫之小艺。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代俗以此相高,
朝廷以兹擢士,故文笔日烦,其政日乱”。帝纳李谔之策,由是下制禁断文笔浮
词。其年,泗洲刺史司马幼之以表不典实得罪。于是风俗改励,政化大行。炀帝
嗣兴,又变前法,置进士等科。于是后生之徒,复相放效,因陋就寡,赴速邀时,
缉缀小文,名之策学,不以指实为本,而以浮虚为贵。
有唐纂历,虽渐革于故非;陛下君临,思察才于共理。树本崇化,惟在旌贤。
今之举人,有乖事实。乡议决小人之笔,行修无长者之论。策第喧竞于州府,祈
恩不胜于拜伏。或明制才出,试遣搜易攵,驱驰府寺之门,出入王公之第。上启
陈诗,唯希咳唾之泽;摩顶至足,冀荷提携之恩。故俗号举人,皆称觅举。觅为
自求之称,未是人知之辞。察其行而度其材,则人品于兹见矣。徇己之心切,则
至公之理乖;贪仕之性彰,则廉洁之风薄。是知府命虽高,异叔度勤勤之让;黄
门已贵,无秦嘉耿耿之辞。纵不能抑己推贤,亦不肯待于三命。岂与夫白驹皎皎,
不杂风尘,束帛戋戋,荣高物表,校量其广狭也!是以耿介之士,羞自拔而致其
辞;循常之人,舍其疏而取其附。故选司补署,喧然于礼闱;州贡宾王,争讼于
阶闼。谤议纷合,浸以成风。夫竞荣者必有竞利之心,谦逊者亦无贪贿之累。自
非上智,焉能不移;在于中人,理由习俗。若重谨厚之士,则怀禄者必崇德以修
名;若开趋竞之门,邀仕者皆戚施而附会。附会则百姓罹其弊,洁己则兆庶蒙其
福。故风化之渐,靡不由兹。今访乡闾之谈,唯祇归于里正。纵使名亏礼则,罪
挂刑章,或冒籍以偷资,或邀勋而窃级,假其不义之赂,则是无犯乡闾。岂得比
郭有道之铨量,茅容望重,裴逸人之赏拔,夏少名高,语其优劣也!
祇如才应经邦之流,唯令试策;武能制敌之例,只验弯弧。若其文擅清奇,
便充甲第,藻思微减,便即告归。以此收人,恐乖事实。何者?乐广假笔于潘岳,
灵运词高于穆之,平津文劣于长卿,子建笔丽于荀彧。若以射策为最,则潘、谢、
曹、马必居孙、乐之右;若使协赞机猷,则安仁、灵运亦无裨附之益。由此言之,
不可一概而取也。至如武艺,则赵云虽勇,资诸葛之指捴;周勃虽雄,乏陈平之
计略。若使樊哙居萧何之任,必失指纵之机;使萧何入戏下之军,亦无免主之效。
斗将长于摧锋,谋将审于料事。是以文泉聚米,知隗嚣之可图;陈汤屈指,识乌
孙之自解。八难之谋设,高祖追惭于郦生;九拒之计穷,公输息心于伐宋。谋将
不长于弓马,良相宁资于射策。岂与夫元长自表,妄饰词锋,曹植题章,虚飞丽
藻,校量其可否也!
伏愿陛下降明制,颁峻科。千里一贤,尚不为少,侥幸冒进,须立堤防。断
浮虚之饰词,收实用之良策,不取无稽之说,必求忠告之言。文则试以效官,武
则令其守御,始既察言观行,终亦循名责实,自然侥幸滥吹之伍,无所藏其妄庸。
故晏婴云:“举之以语,考之以事;寡其言而多其行,拙于文而工于事。”此取
人得贤之道也。其有武艺超绝,文锋挺秀,有效伎之偏用,无经国之大才,为军
锋之爪牙,作词赋之标准。自可试凌云之策,练穿札之工,承上命而赋《甘泉》,
禀中军而令赴敌,既有随才之任,必无负乘之忧。臣谨案吴起临战,左右进剑,
吴子曰:“夫提鼓挥桴,临难决疑,此将事也。一剑之任,非将事也。”谨案诸
葛亮临戎,不亲戎服,顿蜀兵于渭南,宣王持剑,卒不敢当。此岂弓矢之用也!
谨案杨得意诵长卿之文,武帝曰:“恨不得与此人同时。”及相如至,终于文园
令,不以公卿之位处之者,盖非其所任故也。
谨案汉法,所举之主,终身保任。杨雄之坐田仪,责其冒荐;成子之居魏相,
酬于得贤。赏罚之令行,则请谒之心绝;退让之义著,则贪竞之路消。自然朝廷
无争禄之人,选司有谦捴之士。仍请宽立年限,容其采访简汰,堪用者令其试守,
以观能否;参验行事,以别是非。不实免王丹之官,得人加翟璜之赏,自然见贤
不隐,食禄不专。荀彧进钟繇、郭嘉,刘隐荐李膺、朱穆,势不云远。有称职者
受荐贤之赏,滥举者抵欺罔之罪,自然举得贤行,则君子之道长矣。
寻转水部员外郎,累迁给事中、检校常州刺史。属宣州狂寇朱大目作乱,百
姓奔走,谦光严备安辑,阖境肃然。转刑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再迁尚书左
丞。景云中,擢拜御史大夫。时僧惠范恃太平公主权势,逼夺百姓店肆,州县不
能理。谦光将加弹奏,或请寝之,谦光曰:“宪台理冤滞,何所回避,朝弹暮黜,
亦可矣。”遂与殿中慕容玽奏弹之,反为太平公主所构,出为岐州刺史。惠范
既诛,迁太子宾客,转刑部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昭文馆学士。开元初,为东
都留守,又转太子宾客。以与太子同名,表请行字,特敕赐名登。寻以孽子悦千
牛为宪司所劾,放归田里。朝廷以其家贫,又特给致仕禄。七年卒,年七十三,
赠晋州刺史。撰《四时记》二十卷。
韦凑,京兆万年人。曾祖瓒,隋尚书右丞。祖叔谐,蒲州刺史。父玄,桂州
都督府长史。凑,永淳二年,解褐授婺州参军,累转扬府法曹参军。州人前仁寿
令孟神爽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前后官吏莫敢绳按,凑白长史张潜,请因事
除之。会神爽坐事推问,凑无所假借,神爽妄称有密旨,究问引虚,遂杖杀之,
远近称伏。凑,景龙中历迁将作少匠、司农少卿。尝以公事忤宗楚客,出为贝州
刺史。
睿宗即位,拜鸿胪少卿,加银青光禄大夫。景云二年,转太府少卿,又兼通
事舍人。时改葬节愍太子,优诏加谥;又雪李多祚等罪,还其官爵,仍议更加赠
官。凑上书曰:
臣闻王者发号施令,必法乎天道,使三纲攸叙,十等咸若者,善善明,恶恶
著也。善善者,悬爵赏以劝之也;恶恶者,设刑罚以惩之也。其赏罚所不加者,
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所以劝诫将来也。斯并至公之大猷,非私情之可徇。故箕、
微获用,管、蔡为戮。谥者,臣议其君,子议其父,而曰“灵”曰“厉”者,不
敢以私而乱大猷也,则其馀安可失衷哉!
臣窃见节愍太子与李多祚等拥北军禁旅,上犯宸居,破扉斩关,突禁而入,
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孝和皇帝移御玄武门,亲降德音,谕以逆顺,而太子据鞍
自若,督众不停。俄而其党悔非,转逆为顺,或回兵讨贼,或投状自拘。多祚等
伏诛,太子方事逃窜。向使同恶相济,天道无征,贼徒阙倒戈之人,侍臣亏陛戟
之卫,其为祸也,胡可忍言!于时臣任将作少匠,赐通事舍人内供奉。其明日,
孝和皇帝引见供奉官等,雨泪谓曰:“几不与卿等相见!”其为危惧,不亦甚乎!
而今圣朝雪罪礼葬,谥为节愍,以臣愚识,窃所惑焉。
夫臣子之礼,严敬斯极,故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昔汉成之为太子也,
行不敢绝驰道。当周室之衰微也,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而下,王孙满犹以其
不卷甲束兵,讥其无礼,知其必败。由是言之,则太子称兵宫内,跨马御前,悖
礼已甚矣,况将更甚乎。而可褒谥,此臣所未谕也。以其斩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
然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则可嘉也,而乃因欲自取之,是竞为逆,可褒谥乎?此又
臣所未谕也。将废韦氏而嘉之乎?然韦氏逆彰义绝,虽诛之亦可也。当此时也,
韦氏未有逆彰,未有义绝,于太子为母,岂有废母之理乎!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废
之,是劫父废母,亦悖逆也,可褒谥乎?此又臣所未谕也。夫君或不君,臣安可
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借如君父有桀、纣之行,臣子无废杀之理。况先
帝功格宇宙,德被生灵,庙号中宗,谥曰孝和皇帝,而逆命之子,可褒谥乎?此
又臣所未谕也。
昔献公惑骊姬之谮,将杀其太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
公乎?”太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君之心也。”曰:“然则盍行乎?”
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之!”使人辞于狐
突曰:“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苟出而图吾
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自缢。其行如是,其谥仅可为恭。今太子之
行反是,可谥为节愍乎?此又臣所未谕也。
昔汉武帝末年,江充与太子有隙,恐帝晏驾后为太子所诛。会巫蛊事起,充
典理其事。因此为奸,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以诬太子。时武帝避暑甘泉宫,
独皇后、太子在,太子不能自明,纳其少傅石德谋,遂矫节斩充,因败逃匿。非
称兵诣阙,无逆谋于父,然身死于湖,不葬无谥。至昭帝时,有男子诣北阙自称
卫太子,制使公卿识视,至者莫敢发言。京兆尹隽不疑后至,叱从吏收缚之。或
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出奔,辄
拒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
遂送制狱。天子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义者。”及后太子孙
立为天子,是曰孝宣皇帝,太子方获礼葬,而谥曰戾。今节愍太子之行比之,岂
可同年而语。其于陛下,又犹子也,而谥为节愍乎?此又臣所未谕也。
昔项羽之臣丁公,常将危汉高祖,高祖谓之曰:“二贤岂相厄哉!”丁公乃
止。及高祖灭项氏,遂戮丁公以徇,曰:“使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夫戮之,
大义至公也,不私德之,所以诫其后之事君者。今节愍太子之为逆,复非欲保护
陛下,其可褒谥乎?此又臣之所未谕也。
陛下天纵圣哲,所任贤明,以臣至愚,宁可干议?然臣又惟尧、舜,圣君也,
八凯、五臣,良佐也,犹广听刍荛之言者,盖为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者千虑,
或有一得也。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臣辄缘斯义,敢以陈闻,愿得与
议谥者对议于御前。若臣言非也,甘受谤圣政之罪,赴鼎镬之诛。仍请申明义以
示天下,使臣辈愚惑者咸蒙冰释,则无复异议矣。若所谥未当,奈何施之圣朝,
垂之史册,使后代逆臣贼子因而引譬,资以为辞,是开悖乱之门,岂示将来之法!
伏望改定其谥,务合礼经。其李多祚等罪,请从宥免,不谓为雪,以顺天下之心,
则尽善尽美矣。
书奏,睿宗引凑谓曰:“诚如卿言。事已如此,如何改动?”凑曰:“太子
实行悖逆,不可褒美,请称其行,改谥以一字。多祚等以兵犯君,非曰无罪,只
可云放,不可称雪。”帝然其言。当时执政以制令已行,难于改易,唯多祚等停
赠官而已。
明年春,起金仙、玉真两观,用工巨亿。凑进谏曰:“陛下去夏,以妨农停
两观作,今正农月,翻欲兴功。虽知用公主钱,不出库物,但土木作起,高价雇
人,三辅农人,趋目前之利,舍农受雇,弃本逐末。臣闻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
饥者,臣窃恐不可。”帝不应。凑又奏曰:“日阳和布气,万物生育,土木之间,
昆虫无数。此时兴造,伤杀甚多,臣亦恐非仁圣本旨。”睿宗方纳其言,令在外
详议。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谓凑曰:“公敢言此,大是难事。”凑曰:“叨食
厚禄,死且不辞,况在明时,必知不死。”寻出为陕州刺史,无几,转汝州刺史。
开元二年夏,敕靖陵建碑,征料夫匠。凑以自古园陵无建碑之礼,又时正旱俭,
不可兴功,飞表极谏,工役乃止。寻迁岐州剌史。
四年,入为将作大匠。时有敕复孝敬庙为义宗,凑上书曰:
臣闻王者制礼,是曰规模,规模之兴,实由师古。师古之道,必也正名,名
之与实,故当相副。其在宗庙,礼之大者,岂可失哉!礼,祖有功而宗有德,祖
宗之庙,百代不毁。故殷太甲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
王;汉则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其后代有称宗者,皆以方制海内,德泽可宗,
列于昭穆,期于不毁。称宗之义,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东宫,未尝南面,
圣道诚冠于储副,德教不被于寰瀛,立庙称宗,恐非合礼。况别起寝庙,不入昭
穆,稽诸祀典,何义称宗?而庙号义宗,称之万代,以臣庸识,窃谓不可。陛下
率循典礼,以辟大猷,有司所议,以致此失,或亏尽善,岂不惜哉!望更详议,
务合于礼。
于是敕太常议,遂停义宗之号。
凑前后上书论时政得失,多见采纳。再迁河南尹,累封彭城郡公。以公事左
授杭州刺史,转汾州刺史。十年,拜太原尹兼节度支度营田大使。其年卒官,年
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子见素,自有传。凑从子虚心。
虚心父维,少习儒业,博涉文史,举进士。自大理丞累至户部郎中,善于剖
判,时员外郎宋之问工于诗,时人以为户部有二妙。终于左庶子。虚心举孝廉,
为官严整,累至大理丞、侍御史。神龙年,推按大狱,时仆射窦怀贞、侍中刘幽
求意欲宽假,虚心坚执法令,有不可夺之志。景龙中,西域羌胡背叛,时并擒获,
有敕尽欲诛之。虚心论奏,但罪元首,其所全者千馀人。虚心有孝行,及丁父忧,
哀毁过礼,须鬓尽白,朝廷深所嗟尚。后迁御史中丞、左右丞、兵部侍郎、荆扬
潞长史兼采访使,所在官吏振肃,威令甚举,中外以为标准。历户部尚书、东京
留守,卒,年六十七。
季弟虚舟,亦以举孝廉,自御史累至户部、司勋、左司郎中,历荆州长史,
洪、魏州刺史兼采访使,多著能政。入为刑部侍郎,终大理卿。家有礼则,父子
兄弟更践郎署,时称“郎官家”。
韩思复,京兆长安人也。祖伦,贞观中为左卫率,赐爵长山县男。思复少袭
祖爵。初为汴州司户参军,为政宽恕,不行杖罚。在任丁忧,家贫,鬻薪终丧制。
时姚崇为夏官侍郎,知政事,深嘉叹之,擢授司礼博士。
景龙中,累迁给事中。时左散骑常侍严善思坐谯王重福事下制狱,有司言:
“善思昔尝任汝州刺史,素与重福交游,召至京师,竟不言其谋逆,唯奏云‘东
都有兵气’。据状正当匿反,请从绞刑。”思复驳奏曰:“议狱缓死,列圣明规;
刑疑从轻,有国常典。严善思往在先朝,属韦氏擅内,恃宠宫掖,谋危宗社。善
思此时遂能先觉,因诣相府有所发明,进论圣躬必登宸极。虽交游重福,盖谋陷
韦氏。及其谒见,犹不奏闻,将此行藏,即从极法。且敕追善思,书至便发,向
怀逆节,宁即奔命?一面疏网,诚合顺生;三驱取禽,来而可宥。惟刑是恤,事
合昭详。请付刑部集群官议定奏裁,以符慎狱。”是时议者多云善思合从原宥,
有司仍执前议请诛之。思复又驳曰:“臣闻刑人于市,爵人于朝,必佥谋攸同,
始行之无惑。谨按诸司所议,严善思十才一入,抵罪惟轻。夫帝阍九重,涂远千
里。故借天下之耳以听,听无不聪;借天下之目以视,视无不接。今群言上闻,
采择宜审,若弃多就少,臣实惧焉。舆诵一乖,下情不达,虽欲从众,其可及乎!
凡百京司,逢时之泰,列官分职,有贤有亲。亲则列藩诸王,陛下爱子;贤则胙
茅开国,陛下名臣。见无礼于君,宁肯雷同不异?今措词多出,法令从轻。”上
纳其奏,竟免善思死,配流静州。思复寻转中书舍人,数上疏陈得失,多见纳用。
开元初,为谏议大夫。时山东蝗虫大起,姚崇为中书令,奏遣使分往河南、
河北诸道杀蝗虫而埋之。思复以为蝗虫是天灾,当修德以禳之,恐非人力所能翦
灭。上疏曰:“臣闻河南、河北蝗虫,顷日更益繁炽,经历之处,苗稼都损。今
渐翾飞河西,游食至洛,使命来往,不敢昌言,山东数州,甚为惶惧。且天灾流
行,埋瘗难尽。望陛下悔过责躬,发使宣慰,损不急之务,召至公之人,上下同
心,君臣一德,持此诚实,以答休咎。前后驱蝗使等,伏望总停。《书》云: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人心无亲,惟惠是怀。’不可不收揽人心也。”上深然
之,出思复疏以付崇。崇乃请遣思复往山东检蝗虫所损之处,及还,具以实奏。
崇又请令监察御史刘沼重加详覆,沼希崇旨意,遂箠挞百姓,回改旧状以奏之。
由是河南数州,竟不得免。思复遂为崇所挤,出为德州刺史,转绛州刺史。入为
黄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代裴漼为御史大夫。思复性恬澹,好玄言,安仁体
道,非纪纲之任。无几,转太子宾客。十三年卒,年七十馀。
子朝宗,天宝初为京兆尹。
曾孙佽,字相之,少有文学,性尚简澹。举进士,累辟藩方。自襄州从事征
拜殿中侍御史,迁刑部员外。求为澧州刺史。岁满受代,宰相牛僧孺镇鄂渚,辟
为从事,征拜刑部郎中,转京兆少尹,迁给事中。出为桂州观察使。桂管二十馀
郡,州掾而下至邑长三百员,由吏部而补者什一,他皆廉吏量其才而补之。佽既
至桂,吏以常所为官者数百人引谒,一吏执籍而前曰:“具员请补其阙。”佽戒
曰:“在任有政者,不夺所理;有过者,必绳以法。缺者当俟稽诸故籍,取其可
者,然后补之。”会春衣使内官至,求贿于邮吏,三豪家因厚其资以求邑宰,佽
悉诺之。使去,坐以挠法,各笞其背。自是豪猾敛迹,皆得清廉吏以苏活其人。
未几,诏置五管都监,计所费尽一境地征,不足饱其意,佽特用俭约处之,遂为
定制,君子以为难。开成二年,卒于官,赠工部侍郎。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其先自常州徙焉。廷珪少以文学知名,性慷慨,有志
尚。弱冠应制举。长安中,累迁监察御史。则天税天下僧尼出钱,欲于白司马坂
营建大像。廷珪上疏谏曰:
夫佛者,以觉知为义,因心而成,不可以诸相见也。经云:“若以色见我,
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此真如之果不外求也。陛下信心归依,
发弘誓愿,壮其塔庙,广其尊容,已遍于天下久矣。盖有住于相而行布施,非最
上第一希有之法。何以言之?经云:“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及恒
河沙等身命布施,其福甚多。若人于此经中受持及四句偈等为人演说,其福胜彼。”
如佛所言,则陛下倾四海之财,殚万人之力,穷山之木以为塔,极冶之金以为像,
虽劳则甚矣,费则多矣,而所获福不愈于一禅房之匹夫。
菩萨作福德,不应贪著,盖有为之法不足高也。况此营建,事殷木土,或开
发盘礴,峻筑基阶,或塞穴洞,通转采斫,辗压虫蚁,动盈巨亿。岂佛标坐夏之
义,愍蠢动而不忍害其生哉!又役鬼不可,唯人是营,通计工匠,率多贫窭,朝
驱暮役,劳筋苦骨,箪食瓢饮,晨炊星饭,饥渴所致,疾疹交集。岂佛标徒行之
义,愍畜兽而不忍残其力哉!又营筑之资,僧尼是税,虽乞丐所致,而贫阙犹多。
州县征输,星火逼迫,或谋计靡所,或鬻卖以充,怨声载路,和气未洽。岂佛标
随喜之义,愍愚蒙而不忍夺其产哉!且边朔未宁,军装日给,天下虚竭,海内劳
弊。伏惟陛下慎之重之,思菩萨之行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则其福德若
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不可思量。夫何必勤于住相,凋苍生之业,崇不急之务乎!
臣以时政论之,则宜先边境,蓄府库,养人力;臣以释教论之,则宜救苦厄,灭
诸相,崇无为。伏愿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务以理为上,不以人废言,幸甚
幸甚。
则天从其言,即停所作,仍于长生殿召见,深赏慰之。景龙末,为中书舍人,
再转洪州都督,仍为江南西道按察使。
开元初,入为礼部侍郎。时久旱,关中饥俭,下制求直谏昌言、弘益政理者。
廷珪上疏曰:
臣闻古有多难兴王、殷忧启圣者,皆以事危则志锐,情迫则思深,故能自下
登高,转祸为福者也。伏见景龙之末,中宗遇祸,先天之际,凶党构谋,社稷有
危于缀旒,国朝将均于绝綖。陛下神武超代,精诚动天,再扫氛沴,六合清朗。
而后上顺皇旨,俯念黔黎,高运璿衡,光膺宝箓。日月所烛之地,书轨未通之乡,
无不霑濡渥恩,被服淳化。十尧、九舜,未足称也。明明上帝,照临下土,宜锡
介祉,以答鸿休。
然属顷岁已来,阴阳愆候,九谷失稔,万姓阻饥,关辅之间,更为尤剧。至
有樵苏莫爨,粮籺靡资,不复聊生,方忧转死。偶会昌运,遘兹难否者,臣窃
思之,皇天之意,将恐陛下春秋鼎盛,神圣在躬,不崇朝而建大功,自藩邸而陟
元后,或简下济之道,独满雄图之志,轻虞舜而不法,思汉武以自高。是故昭见
咎征,载加善诱,将欲大君日慎一日,虽休勿休,永保太和,以固邦本也。斯皇
天于陛下睠顾深矣,陛下焉可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臣愚诚愿陛下约心削志,
澄思励精,考羲、农之书,敦素朴之道。登庸端士,放黜佞人,屏退后宫,减彻
外厩,场无蹴?匊之玩,野绝从禽之赏。休石田之远境,罢金甲之悬军,矜恤茕
嫠,蠲薄徭赋。去奇伎淫巧,捐和璧隋珠,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自然波清四海,
尘销九域,农夫乐其业,馀粮栖于亩。则和气上通于天,虽五星连珠,两曜合璧,
未足多也;珍祥下降于地,虽凤皇巢阁,麒麟在郊,未足奇也。或谓天之炯戒不
足畏者,则将上帝凭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无以济下矣。或谓人之穷乏不足
恤者,则将齐甿沮志,亿兆携离,愁苦势极,无以奉上矣。斯盖安危所系,祸福
之源,奈何朝廷曾不是察!况今陛下受命伊始,敷政惟新,卿士百僚,华夷万族,
莫不清耳以听,刮目而视,延颈企踵,冀有所闻见,颙颙如也。何可怠弃典则,
坐辜其望哉!
再迁黄门侍郎。时监察御史蒋挺以监决杖刑稍轻,敕朝堂杖之,廷珪奏曰:
“御史宪司,清望耳目之官,有犯当杀即杀,当流即流,不可决杖。士可杀,不
可辱也。”时制命已行,然议者以廷珪之言为是。俄坐泄禁中语,出为沔州刺史,
又历苏、宋、魏三州刺史。入为少府监,加金紫光禄大夫,封范阳男。四迁太子
詹事,以老疾致仕。二十二年卒,年七十余,赠工部尚书,谥曰贞穆。廷珪素与
陈州刺史李邕亲善,屡上表荐之,邕所撰碑碣之文,必请廷珪八分书之。廷珪既
善楷隶,甚为时人所重。
王求礼,许州长社人。则天朝为左拾遗,迁监察御史。性忠謇敢言,每上封
弹事,无所畏避。时契丹李尽忠反叛,其将孙万荣寇陷河北数州,河内王武懿宗
拥兵讨之,畏懦不敢进。既而贼大掠而去,懿宗条奏沧、瀛百姓为贼诖误者数百
家,请诛之。求礼执而劾之曰:“此诖误之人,比无良吏教习,城池又不完固,
为贼驱逼,苟徇图全,岂素有背叛之心哉!懿宗拥强兵数十万,闻贼将至,走保
城邑,罪当诛戮。今乃移祸于诖误之人,岂是为臣之道?请斩懿宗以谢河北百姓。”
懿宗大惧,则天竟降制赦之。
契丹陷幽州,馈輓不给,左相豆卢钦望请辍京官两月俸料以助军,求礼谓
钦望曰:“公禄厚俸优,辍之可也。国家富有四海,足以储军国之用,何藉贫官
薄俸。公此举岂宰相法邪?”钦望作色拒之,乃奏曰:“秦、汉皆有税算以赡军,
求礼不识大体,妄有讼辞。”求礼对曰:“秦皇、汉武税天下,虚中以事边,奈
何使圣朝则效?不知钦望此言是大体耶!”事遂不行。
时三月雪,凤阁侍郎苏味道等以为瑞,草表将贺,求礼止之曰:“宰相调燮
阴阳,而致雪降暮春,灾也,安得为瑞?如三月雪为瑞雪,则腊月雷亦瑞雷也。”
举朝嗤笑,以为口实。求礼竟以刚正,名位不达而卒。
辛替否,京兆人也。景龙年为左拾遗。时中宗置公主府官属,安乐公主府所
补尤多猥滥。又驸马武崇训死后,弃旧宅别造一宅,侈丽过甚。时又盛兴佛寺,
百姓劳弊,帑藏为之空竭。替否上疏谏曰:
臣闻古之建官,员不必备,九卿以下,皆有其位而阙其选。赏一人谋乎三事,
职一人访乎群司,负宠者畏权势之在躬,知荣者避权门而不入。故称赏不僣,官
不滥,士皆完行,家有廉节,朝廷有馀俸,百姓有馀食。下忠于上,上礼于下,
委裘而无仓卒之危,垂拱而无颠沛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动心虑,作不师古,以
行于今者,盖有之矣。伏惟陛下百倍行赏,十倍增官,金银不供其印,束帛无充
于锡,何愧于无用之臣,何惭于无力之士!至于公府补授,罕有推择,遂使富商
豪贾,尽居缨冕之流,鬻伎行巫,咸涉膏腴之地。
臣闻古人曰:“福生有基,祸生有胎。”伏惟公主陛下之爱女,选贤良以嫁
之,设官职以辅之,倾府库以赐之,壮第观以居之,广池膋以嬉之,可谓之至重
也,可谓之至怜也。然而用不合于古义,行不根于人心,将恐变爱成憎,转福为
祸。何者?竭人之力,人怨也;费人之财,人怨也;夺人之家,人怨也。爱数子
而取三怨于天下,使边疆之士不尽力,朝廷之士不尽忠,人之散矣,独持所爱,
何所恃乎?向者鲁王赏同诸婿,礼等朝臣,则亦有今日之福,无曩时之祸。人徒
见其祸,不知祸之所来。所以祸者,宠爱过于臣子也。去年七月五日,已见其征
矣。而今事无改,更尚因循,弃一宅而造一宅,忘前祸而忽后祸。臣窃谓陛下憎
之矣,非爱之也。
臣闻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夫妇、母子长相保也。伏惟外谋
宰臣,为久安之计以存之,不使奸臣贼子以伺之。臣闻微不可不防,远不可不虑。
当今疆场危骇,仓廪空虚,揭竿守御之士赏不及,肝脑涂地之卒输不充。而方大
起寺舍,广造第宅,伐木空山,不足充梁栋,运土塞路,不足充墙壁。夸古耀今,
逾章越制,百僚钳口四海伤心。夫释教者,以清净为基,慈悲为主,故当体道以
济物,不欲利己以损人,故常去己以全真,不为荣身以害教。三时之月,掘山穿
池,损命也;殚府虚帑,损人也;广殿长廊,荣身也。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
济物,荣身则不清净,岂大圣大神之心乎!臣以为非真教,非佛意,违时行,违
人欲。自像王西下,佛教东传,青螺不入于周前,白马方行于汉后。风流雨散,
千帝百王,饰弥盛而国弥空,役弥重而祸弥大。覆车继轨,曾不改途,晋臣以佞
佛取讥,梁主以舍身构隙。若以造寺必为其理体,养人不足以经邦,则殷、周已
往皆暗乱,汉、魏已降皆圣明;殷、周已往为不长,汉、魏已降为不短。臣闻夏
为天子二十馀代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馀代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馀代而秦
受之,自汉已后历代可知也。何者?有道之长,无道之短,岂因其穷金玉、修塔
庙,方得久长之祚乎!
臣闻于经曰:“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即无所见。”又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臣以减雕琢之费以赈贫下,是有如
来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虫,是有如来之仁;罢营构之直以给边陲,是有汤、
武之功;回不急之禄以购廉清,是有唐、虞之理。陛下缓其所急,急其所缓,亲
未来而疏见在,失真实而冀虚无,重俗人之所为而轻天子之功业,臣窃痛之矣。
当今出财依势者尽度为沙门,避役奸讹者尽度为沙门;其所未度,唯贫穷与善人。
将何以作范乎?将何以役力乎?臣以为出家者,舍尘俗,离朋党,无私爱。今殖
货营生,非舍尘俗;拔亲树知,非离朋党;畜妻养孥,非无私爱。是致人以毁道,
非广道以求人。伏见今之宫观台榭,京师之与洛阳,不增修饰,犹恐奢丽。陛下
尚欲填池堑,捐苑囿,以赈贫人无产业者。今天下之寺盖无其数,一寺当陛下一
宫,壮丽之甚矣!用度过之矣!是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百
姓何食之矣!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犹尚不给。
况资于天生地养,风动雨润,而后得之乎!臣闻国无九年之储,国非其国。伏计
仓廪,度府库,百僚供给,百事用度,臣恐卒岁不充,况九年之积乎!一旦风尘
再扰,霜雹荐臻,沙门不可擐干戈,寺塔不足攘饥馑,臣窃痛之矣!
疏奏不纳。岁馀,安乐公主被诛。
睿宗即位,又为金仙、玉真公主广营二观。先是,中宗时斜封受官人一切停
任,凡数百千人,又有敕放令却上。替否时为左补阙,又上疏陈时政曰:
臣尝以为古之用度不时,爵赏不当,破家亡国者,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
眼见,臣请以有唐已来理国之得失,陛下之所眼见者以言之。惟陛下审之听之,
择善而从之,则万岁之业,自可致矣,何忧乎黎庶之不康,福祚之不永!
伏以太宗文武圣皇帝,陛下之祖,拨乱反正,开阶立极,得至理之体,设简
要之方。省其官,清其吏,举天下职司无一虚授,用天下财帛无一枉费。赏必俟
功,官必得俊,所为无不成,所征无不伏。不多造寺观而福德自至,不多度僧尼
而殃咎自灭。道合乎天地,德通乎神明。故天地怜之,神明祐之,使阴阳不愆,
风雨合度。四人乐其业,五谷遂其成,腐粟烂帛,填街委巷。千里万里,贡赋于
郊;九夷百蛮,归款于阙。自有帝皇已来,未有若斯之神圣者也,故得享国久长,
多历年所,陛下何不取而则之?
中宗孝和皇帝,陛下之兄,居先人之业,忽先人之化,不取贤良之言,而恣
子女之意。官爵非择,虚食禄者数千人;封建无功,妄食土者百馀户。造寺不止,
枉费财者数百亿;度人不休,免租庸者数十万。是使国家所出加数倍,所入减数
倍。仓不停卒岁之储,库不贮一时之帛。所恶者逐,逐多忠良;所爱者赏,赏多
谗慝。朋佞喋喋,交相倾动。容身不为于朝廷,保位皆由于党附。夺百姓之食,
以养残凶;剥万人之衣,以涂土木。于是人怨神怒,亲忿众离,水旱不调,疾疫
屡起。远近殊论,公私罄然。五六年间,再三祸变,享国不永,受终于凶妇人。
寺舍不能保其身,僧尼不能护妻子,取讥万代,见笑四夷。此陛下之所眼见也,
何不除而改之。
依太宗之理国,则百官以理,百姓无忧,故太山之安立可致矣;依中宗之理
国,则万人以怨,百事不宁,故累卵之危立可致矣。顷自夏已来,霪雨不解,谷
荒于垄,麦烂于场。入秋已来,亢旱成灾,苗而不实,霜损虫暴,草叶枯黄。下
人咨嗟,未知赒赈;而营寺造观,日继于时,检校试官,充台溢署。伏惟陛下爱
两女,为造两观,烧瓦运木,载土填坑,道路流言,皆云计用钱百馀万贯。惟陛
下,圣人也,无所不知;陛下,明君也,无所不见。既知且见,知仓有几年之储,
库有几年之帛?知百姓之间可存活乎?三边之上可转输乎?当今发一卒以御边陲,
遣一兵以卫社稷,多无衣食,皆带饥寒。赏赐之间,迥无所出,军旅骤败,莫不
由斯。而乃以百万贯钱造无用之观,以受六合之怨乎!以违万人之心乎!伏惟陛
下续阿韦之丑迹,而不改阿韦之乱政。忍弃太宗之理本,不忍弃中宗之乱阶;忍
弃太宗久长之谋,不忍弃中宗短促之计。陛下又何以继祖宗、观万国。
昔陛下为皇太子,在阿韦之时,危亡是惧,常切齿于群凶。今贵为天子,富
有海内,而不改群凶之事,臣恐复有切齿于陛下者也,陛下又何以非群凶而诛之?
臣往见明敕,自今已后,一依贞观故事。且贞观之时,岂有今日之造寺营观,加
僧尼道士,益无用之官,行不急之务,而乱政者也!臣以为弃其言而不行其信,
慕其善而不迁其恶,陛下又何以刑于四海?往者,和帝之怜悖逆也,为奸人之所
误,宗晋卿劝为第宅,赵履温劝为园亭,损数百家之居,侵数百家之地。工徒斫
而未息,义兵纷以交驰,卒使亭不得游,宅不得坐。信邪佞之说,成骨肉之刑,
此陛下之所眼见也。今兹造观,臣必知非陛下、公主之本意,得无赵履温之徒将
劝为之,冀误其骨肉,不可不明察也。
臣闻出家修道者,不预人事,专清其身心,以虚泊为高,以无为为妙,依两
卷《老子》,视一躯天尊,无欲无营,不损不害。何必璇台玉榭,宝像珍龛,使
人困穷,然后为道哉!且旧观足可归依,无造无营,以取穷竭。若此行之三年,
国不富,人不安,朝廷不清,陛下不乐,则臣请杀身于朝,以令天下言事者。伏
惟陛下行非常之惠,权停两观,以俟丰年。以两观之财,为公主施贫穷,填府库,
则公主福德无穷矣。不然,臣恐下人怨望,不减于前朝之时。前朝之时,贤愚知
败,人虽有口而不敢言,言未发声,祸将及矣。韦月将受诛于丹徼,燕钦融见杀
于紫庭,此人皆不惜其身而纳忠于主,身既死矣,朝亦危矣。故先朝诛之,陛下
赏之,是陛下知直言之士有裨于国。臣今直言,亦先代之直,惟陛下察之。
疏奏,睿宗嘉其公直。稍迁为右台殿中侍御史。开元中,累转颍王府长史。
天宝初卒,年八十余。
史臣曰:夫好闻其善,恶闻其过,君人者之常情也;宁谄媚以取容,不逆耳
以招祸,臣人者之常情也。能反此者,不亦善乎!李、薛等六君,吐忠谠之言,
补朝廷之失,有犯无隐,不愧古人,有唐之良臣也。
赞曰:臣之事君,有邪有正。君之使臣,从谏则圣。李、薛输忠,救人之命。
韦、韩谠言,医国之病。辛、王章疏,犯颜竦听。张子法言,实裨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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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马怀素 褚无量 刘子玄(兄知柔 子贶 餗汇 秩 迅 迥) 徐坚
元行冲 吴兢 韦述(弟逌 迪 萧直 萧颖士 母 煚殷践猷附)

马怀素,润州丹徒人也。寓居江都,少师事李善。家贫无灯烛,昼采薪苏,
夜燃读书,遂博览经史,善属文。举进士,又应制举,登文学优赡科,拜郿尉,
四迁左台监察御史。
长安中,御史大夫魏元忠为张易之所构,配徙岭表,太子仆崔贞慎、东宫率
独孤祎之饯于郊外。易之怒,使人诬告贞慎等与元忠同谋,则天令怀素按鞫,遣
中使促迫,讽令构成其事,怀素执正不受命。则天怒,召怀素亲加诘问,怀素奏
曰:“元忠犯罪配流,贞慎等以亲故相送,诚为可责,若以为谋反,臣岂诬罔神
明?昔彭越以反伏诛,栾布奏事于其尸下,汉朝不坐,况元忠罪非彭越,陛下岂
加追送之罪。陛下当生杀之柄,欲加之罪,取决圣衷可矣。若付臣推鞫,臣敢不
守陛下之法?”则天意解,贞慎等由是获免。时夏官侍郎李迥秀恃张易之之势,
受纳货贿,怀素奏劾之,迥秀遂罢知政事。怀素累转礼部员外郎,与源乾曜、卢
怀慎、李杰等充十道黜陟使。怀素处事平恕,当时称之。使还,迁考功员外郎。
时贵戚纵恣,请托公行,怀素无所阿顺,典举平允,擢拜中书舍人。开元初,为
户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累封常山县公,三迁秘书监,兼昭文馆学士。
怀素虽居吏职,而笃学,手不释卷,谦恭谨慎,深为玄宗所礼,令与左散骑
常侍褚无量同为侍读。每次阁门,则令乘肩舆以进。上居别馆,以路远,则命宫
中乘马,或亲自送迎,以申师资之礼。是时秘书省典籍散落,条疏无叙,怀素上
疏曰:“南齐已前坟籍,旧编王俭《七志》。已后著述,其数盈多,《隋志》所
书,亦未详悉。或古书近出,前志阙而未编;或近人相传,浮词鄙而犹记。若无
编录,难辩淄、渑。望括检近书篇目,并前志所遗者,续王俭《七志》,藏之秘
府。”上于是召学涉之士国子博士尹知章等,分部撰录,并刊正经史,粗创首尾。
会怀素病卒,年六十,上特为之举哀,废朝一日,赠润州刺史,谥曰文。
褚无量,字弘度,杭州盐官人也。幼孤贫,励志好学。家近临平湖,时湖中
有龙斗,倾里闬就观之,无量时年十二,读书晏然不动。及长,尤精《三礼》及
《史记》,举明经,累除国子博士。景龙三年,迁国子司业,兼修文馆学士。是
岁,中宗将亲祀南郊,诏礼官学士修定仪注。国子祭酒祝钦明、司业郭山惲皆希
旨,请以皇后为亚献,无量独与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固争,以为不可。无量建
议曰:
夫郊祀者,明王之盛事,国家之大礼。行其礼者,不可以臆断,不可以情求,
皆上顺天心,下符人事,钦若稽古,率由旧章,然后可以交神明,可以膺福祐。
然礼文虽众,莫如《周礼》。《周礼》者,周公致太平之书,先圣极由衷之典,
法天地而行教化,辩方位而叙人伦。其义可以幽赞神明,其文可以经纬邦国,备
物致用,其可忽乎!至如冬至圆丘,祭中最大,皇后内主,礼位甚尊。若合郊天
助祭,则当具著礼典。今遍检《周官》,无此仪制。盖由祭天南郊,不以地配,
唯将始祖为主,不以祖妣配天,故唯皇帝亲行其礼,皇后不合预也。
谨按《大宗伯》职云:“若王不祭祀,则摄位。”《注》云:“王有故,代
行其祭事。”下文云:“凡大祭祀,王后不与,则摄而荐豆笾,彻。”若皇后合
助祭,承此下文,即当云“若不祭祀,则摄而荐豆笾。”今于文上更起凡,则是
别生馀事。夫事与上异,则别起凡。凡者,生上起下之名,不专系于本职。《周
礼》一部之内,此例极多,备在文中,不可具录。又王后助祭,亲荐豆笾而不彻。
案《九嫔》职云:“凡祭,赞后荐,彻豆笾。”《注》云:“后进之而不彻。”
则知中彻者,为宗伯生文。若宗伯摄祭,则宗伯亲彻,不别使人。又案“外宗掌
宗庙之祀,王后不与,则赞宗伯”。此之一文,与上相证。何以明之?案外宗唯
掌宗庙祭祀,不掌郊天,足明此文是宗庙祭也。案王后行事,总在《内宰》职中。
检其职文,唯云:“大祭祀,后稞献则赞,瑶爵亦如之。”《郑注》云:“谓祭
宗庙也。”《注》所以知者,以文云“稞献”,祭天无稞,以此得知。又祭天之
器,则用陶匏,亦无瑶爵,《注》以此得知是宗庙也。又内司服掌王后六服,无
祭天之服;而巾车职掌王后之五辂,亦无后祭天之辂;祭天七献,无后亚献。以
此诸文参之,故知后不合助祭天也。
唯《汉书》《郊祀志》则有天地合祭,皇后预享之事,此则西汉末代,强臣
擅朝,悖乱彝伦,黩神谄祭,不经之典,事涉诬神。故《易传》曰:“诬神者,
殃及三代。”《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承天之大律。”斯史
策之良诫,岂可不知。今南郊礼仪,事不稽古,忝守经术,不敢默然。请旁询硕
儒,俯摭旧典,采曲台之故事,行圆丘之正仪,使圣朝叶昭旷之涂,天下知文物
之盛,岂不幸甚。
时左仆射韦巨源等阿旨,叶同钦明之议,竟不从无量所奏。
寻以母老请停官归侍。景云初,玄宗在春宫,召拜国子司业,兼皇太子侍读,
尝撰《翼善记》以进之,皇太子降书嘉劳,赍绢四十匹。太极元年,皇太子国学
亲释奠,令无量讲《老经》、《礼记》,各随端立义,博而且辩,观者叹服焉。
既毕,进授银青光禄大夫,兼赐以章服,并彩绢百段。玄宗即位,迁郯王傅,兼
国子祭酒。寻以师傅恩迁左散骑常侍,仍兼国子祭酒,封舒国公,实封二百户。
未几,丁忧解职,庐于墓侧。其所植松柏,时有鹿犯之,无量泣而言曰:“山中
众草不少,何忍犯吾先茔树哉!”因通夕守护。俄有群鹿驯狎,不复侵害,无量
因此终身不食鹿肉。服阕,召拜左散骑常侍,复为侍读。以其年老,每随仗出入,
特许缓行,又为造腰舆,令内给使舆于内殿。无量频上书陈时政得失,多见纳用。
又尝手敕褒美,赐物二百段。
无量以内库旧书,自高宗代即藏在宫中,渐致遗逸,奏请缮写刊校,以弘经
籍之道。玄宗令于东都乾元殿前施架排次,大加搜写,广采天下异本。数年间,
四部充备,仍引公卿已下入殿前,令纵观焉。开元六年驾还,又敕无量于丽正殿
以续前功。皇太子及郯王嗣直等五人,年近十岁,尚未就学,无量缮写《论语》、
《孝经》各五本以献。上览之曰:“吾知无量意无量。”遽令选经明笃行之士国
子博士郄恒通郭谦光、左拾遗潘元祚等,为太子及郯王已下侍读。七年,诏太子
就国子监行齿胄之礼,无量登座说经,百僚集观,礼毕,赏赐甚厚。明年,无量
病卒,年七十五。临终遗言以丽正写书未毕为恨。上为举哀,废朝两日,赠礼部
尚书,谥曰文。
初,无量与马怀素俱为侍读,顾待甚厚;及无量等卒后,秘书少监康子原、
国子博士侯行果等又入侍讲,虽屡加赏赐,而礼遇不逮褚焉。
刘子玄,本名知几,楚州刺史胤之族孙也。少与兄知柔俱以词学知名,弱冠
举进士,授获嘉主簿。证圣年,有制文武九品已上各言时政得失,知几上表陈四
事,词甚切直。是时官爵僣滥而法网严密,士类竞为趋进而多陷刑戮,知几乃著
《思慎赋》以刺时,且以见意。凤阁侍郎苏味道、李峤见而叹曰:“陆机《豪士》
所不及也。”
知几长安中累迁左史,兼修国史。擢拜凤阁舍人,修史如故。景龙初,再转
太子中允,依旧修国史。时侍中韦巨源纪处讷、中书令杨再思、兵部尚书宗楚客、
中书侍郎萧至忠并监修国史,知几以监修者多,甚为国史之弊。萧至忠又尝责知
几著述无课,知几于是求罢史任,奏记于至忠曰:
仆自策名士伍,待罪朝列,三为史臣,再入东观,竟不能勒成国典,贻彼后
来者,何哉?静言思之,其不可者五也。何者?古之国史,皆出自一家,如鲁、
汉之丘明、子长,晋、齐之董狐、南史,咸能立言不朽,藏诸名山,未闻藉以众
功,方云绝笔。唯后汉东观,大集群儒,而著述无主,条章靡立。由是伯度讥其
不实,公理以为可焚,张、蔡二子纪之于当代,傅、范两家嗤之于后叶。今史司
取士,有倍东京,人自以为荀、袁,家自称为政、骏。每欲记一事,载一言,皆
阁笔相视,含毫不断。故首白可期,而汗青无日。其不可一也。
前汉郡国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后汉公卿所撰,始集公府,乃上兰台。
由是史官所修,载事为博。原自近古,此道不行,史臣编录,唯自询采。而左右
二史,阙注起居;衣冠百家,罕通行状。求风俗于州郡,视听不该;讨沿革于台
阁,簿籍难见。虽使尼父再出,犹且成其管窥,况限以中才,安能遂其博物。其
不可二也。
昔董狐之书法也,以示于朝;南史之书弑也,执简以往。而近代史局,皆通
籍禁门,幽居九重,欲人不见。寻其义者,由杜彼颜面,防诸请谒故也。然今馆
中作者,多士如林,皆愿长喙,无闻<齿责>舌。倘有五始初成,一字加贬,言未
绝口而朝野具知,笔未栖毫而搢绅咸诵。夫孙盛实录,取嫉权门;王韶直书,见
雠贵族。人之情也,能无畏乎!其不可三也。
古者刊定一史,纂成一家,体统各殊,指归咸别。夫《尚书》之教也,以疏
通知远为主;《春秋》之义也,以惩恶劝善为先。《史记》则退处士而进奸雄,
《汉书》则抑忠臣而饰主阙。斯并曩贤得失之例,良史是非之准,作者言之详矣。
顷史官注记,多取禀监修,杨令公则云“必须直词”,宗尚书则云“宜多隐恶”。
十羊九牧,其事难行;一国三公,适从焉在?其不可四也。
窃以史置监修,虽无古式,寻其名号,可得而言。夫言监者,盖总领之义耳。
如创纪编年,则年有断限;草传叙事,则事有丰约。或可略而不略,或应书而不
书,此失刊削之例也。属词比事,劳逸宜均;挥铅奋墨,勤惰须等。某帙某篇,
付之此职;某纪某传,归之此官。此铨配之理也。斯并宜明立科条,审定区域,
倘人思自勉,则书可立成。今监之者既不指授,修之者又无遵奉。用使争学苟且,
务相推避,坐变炎凉,徒延岁月。其不可五也。
凡此不可,其流实多,一言以蔽,三隅自反。而时谈物议,焉得笑仆编次无
闻者哉!比者伏见明公每汲汲于劝诱,勤勤于课绩。或云坟籍事重,努力用心;
或云岁序已淹,何时辍手?窃以纲维不举,而督课徒勤,虽威以次骨之刑,勖以
悬金之赏,终不可得也。语曰:“陈力就列,不能则止。”仆所以比者布怀知己,
历诋群公,屡辞载笔之官,愿罢记言之职者,正为此耳。当今朝号得人,国称多
士。蓬山之下,良直差肩;芸阁之中,英奇接武。仆既功亏刻鹄,笔未获麟,徒
殚太官之膳,虚索长安之米,乞以本职,还其旧居,多谢简书,请避贤路。惟明
公足下哀而许之。
至忠惜其才,不许解史任。宗楚客嫉其正直,谓诸史官曰:“此人作书如是,
欲置我何地!”
时知几又著《史通子》二十卷,备论史策之体。太子右庶子徐坚深重其书,
尝云:“居史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知几自负史才,常慨时无知己,乃委国
史于著作郎吴兢,别撰《刘氏家史》十五卷、《谱考》三卷。推汉氏为陆终苗裔,
非尧之后。彭城丛亭里诸刘,出自宣帝子楚孝王嚣曾孙司徒居巢侯刘恺之后,不
承楚元王交。皆按据明白,正前代所误,虽为流俗所讥,学者服其该博。初,知
几每云若得受封,必以居巢为名,以绍司徒旧邑;后以修《则天实录》功,果封
居巢县子。又乡人以知几兄弟六人进士及第,文学知名,改其乡里为高阳乡居巢
里。
景云中,累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仍依旧修国史,加银青光禄大夫。
时玄宗在东宫,知几以名音类上名,乃改子玄。二年,皇太子将亲释奠于国学,
有司草仪注,令从尘皆乘马著衣冠。子玄进议曰:
古者自大夫已上,皆乘车而以马为騑服。魏、晋已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驾
牛车,历代经史,具有其事,不可一二言也。至如李广北征,解鞍憩息;马援南
伐,据鞍顾盼。斯则鞍马之设,行于军旅;戎服所乘,贵于便习者也。按江左官
至尚书郎而辄轻乘马,则为御史所弹。又颜延之罢官后,好骑马出入闾里,当代
称其放诞。此则专车凭轼,可擐朝衣;单马御鞍,宜从亵服。求之近古,灼然之
明验也。
自皇家抚运,沿革随时。至如陵庙巡谒,王公册命,则盛服冠履,乘彼辂车。
其士庶有衣冠亲迎者,亦时以服箱充驭。在于他事,无复乘车,贵贱所行,通用
鞍马而已。臣伏见比者銮舆出幸,法驾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乘马。夫冠履
而出,只可配车而行,今乘车既停,而冠履不易,可谓唯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
何者?褒衣博带,革履高冠,本非马上所施,自是车中之服。必也袜而升镫,
跣以乘鞍,非唯不师古道,亦自取惊今俗。求诸折中,进退无可。且长裾广袖,
礻詹如翼如,鸣珮行组,锵锵奕奕,驰骤于风尘之内,出入于旌棨之间,倘马有
惊逸,人从颠坠,遂使属车之右,遣履不收,清道之傍,絓骖相续,固以受嗤
行路,有损威仪。
今议者皆云秘阁有《梁武帝南郊图》,多有危冠乘马者,此则近代故事,不
得谓无其文。臣案此图是后人所为,非当时所撰。且观代间有古今图画者多矣,
如张僧繇画《群公祖二疏》,而兵士有著芒屩者;阎立本画《明君入匈奴》,而
归人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出于水乡,非京华所有;帷帽创于隋代,非汉官所作。
议者岂可征此二画,以为故实者乎?由斯而言,则《梁氏南郊之图》,义同于此。
又傅称因俗,礼贵缘情。殷辂周冕,规模不一;秦冠汉佩,用舍无常。况我国家
道轶百王,功高万古,事有不便,理资变通,其乘马衣冠,窃谓宜从省废。臣怀
此异议,其来自久,日不暇给,未及搉杨。今属殿下亲从齿胄,将临国学,凡
有衣冠乘马,皆惮此行,所以辄进狂言,用申鄙见。
皇太子手令付外宣行,仍编入令,以为常式。
开元初,迁左散骑常侍,修史如故。九年,长子贶为太乐令,犯事配流。子
玄诣执政诉理,上闻而怒之,由是贬授安州都督府别驾。子玄掌知国史,首尾二
十馀年,多所撰述,甚为当时所称。礼部尚书郑惟忠尝问子玄曰:“自古已来,
文士多而史才少,何也?”对曰:“史才须有三长,世无其人,故史才少也。三
长:谓才也,学也,识也。夫有学而无才,亦犹有良田百顷,黄金满籝,而使愚
者营生,终不能致于货殖者矣。如有才而无学,亦犹思兼匠石,巧若公输,而家
无楩楠斧斤,终不果成其宫室者矣。犹须好是正直,善恶必书,使骄主贼臣,
所以知惧,此则为虎傅翼,善无可知,所向无敌者矣。脱苟非其才,不可叨居史
任。自敻古已来,能应斯目者,罕见其人。”时人以为知言。子玄至安州,无几
而卒,年六十一。自幼及长,述作不倦,朝有论著,必居其职。预修《三教珠英》
、《文馆词林》、《姓族系录》,论《孝经》非郑玄注、《老子》河上公注,修
《唐书实录》,皆行于代,有集三十卷。后数年,玄宗敕河南府就家写《史通》
以进,读而善之,追赠汲郡太守;寻又赠工部尚书,谥曰文。
兄知柔,少以文学政事,历荆扬曹益宋海唐等州长史刺史、户部侍郎、国子
司业、鸿胪卿、尚书右丞、工部尚书、东都留守。卒,赠太子少保,谥曰文。代
传儒学之业,时人以述作名其家。
子玄子贶、餗、汇、秩、迅、迥,皆知名于时。
贶,博通经史,明天文、律历、音乐、医算之术,终于起居郎、修国史。撰
《六经外传》三十七卷、《续说苑》十卷、《太乐令壁记》三卷、《真人肘后方》
三卷、《天宫旧事》一卷。
餗,右补阙、集贤殿学士、修国史。著《史例》三卷、《传记》三卷、
《乐府古题解》一卷。
汇,给事中、尚书右丞、左散骑常侍、荆南长沙节度,有集三卷。
秩,给事中、尚书右丞、国子祭酒。撰《政典》三十五卷、《止戈记》七卷、
《至德新议》十二卷、《指要》三卷。论丧纪制度加笾豆,许私铸钱,改制国学,
事各在本志。
迅,右补阙,撰《六说》五卷。
迥,谏议大夫、给事中,有集五卷。
贶子浃、滋,汇子赞。滋,贞元中位至宰辅。赞,观察使,自有传。
徐坚,西台舍人齐聃子也。少好学,遍览经史,性宽厚长者。进士举,累授
太学。圣历中,车驾在三阳宫,御史大夫杨再思、太子左庶子王方庆为东都留守,
引坚为判官,表奏专以委之。方庆善《三礼》之学,每有疑滞,常就坚质问,坚
必能征旧说,训释详明,方庆深善之。又赏其文章典实,常称曰:“掌纶诰之选
也。”再思亦曰:“此凤阁舍人样,如此才识,走避不得。”坚又与给事中徐彦
伯、定王府仓曹刘知几、右补阙张说同修《三教珠英》。时麟台监张昌宗及成均
祭酒李峤总领其事,广引文词之士,日夕谈论,赋诗聚会,历年未能下笔。坚独
与说构意撰录,以《文思博要》为本,更加《姓氏》、《亲族》二部,渐有条汇。
诸人依坚等规制,俄而书成,迁司封员外郎。则天又令坚删改《唐史》,会则天
逊位而止。
神龙初,再迁给事中。时雍州人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不臣之迹,反为三思所
陷,中宗即令杀之。时方盛夏,坚上表曰:“月将诬构良善,故违制命,准其情
状,诚合严诛。但今朱夏在辰,天道生长,即从明戮,有乖时令。谨按《月令》:
‘夏行秋令,则丘隰水潦,禾稼不熟。’陛下诞膺灵命,中兴圣图,将弘义、轩
之风,以光史策之美,岂可非时行戮,致伤和气哉!君举必书,将何以训?伏愿
详依国典,许至秋分,则知恤刑之规,冠于千载;哀矜之惠,洽乎四海。”中宗
纳坚所奏,遂令决杖,配流岭表。
睿宗即位,坚自刑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拜左散骑常侍,俄转黄门侍郎。
时监察御史李知古请兵以击姚州西贰河蛮,既降附,又请筑城,重征税之。坚以
蛮夷生梗,可以羁縻属之,未得同华夏之制,劳师涉远,所损不补所获,独建议
以为不便。睿宗不从,令知古发剑南兵往筑城,将以列置州县。知古因是欲诛其
豪杰,没子女以为奴婢。蛮众恐惧,乃杀知古,相率反叛,役徒奔溃,姚、巂路
由是历年不通。
坚妻即侍中岑羲之妹,坚以与羲近亲,固辞机密,乃转太子詹事,谓人曰:
“非敢求高,盖避难也。”及羲诛,坚竟免坐累。出为绛州刺史,五转复入为秘
书监。开元十三年,再迁左散骑常侍。其年,玄宗改丽正书院为集贤院,以坚为
学士,副张说知院事,累封东海郡公。以修东封仪注及从升太山之功,特加光禄
大夫。坚多识典故,前后修撰格式、氏族及国史等,凡七入书府,时论美之。十
七年卒,年七十馀。上深悼惜之,遣中使就家吊,内出绢布以赙,赠太子少保,
谥曰文。坚长姑为太宗充容,次姑为高宗婕妤,并有文藻。坚父子以词学著闻,
议者方之汉世班氏。
元行冲,河南人,后魏常山王素连之后也。少孤,为外祖司农卿韦机所养。
博学多通,尤善音律及诂训之书。举进士,累转通事舍人,纳言狄仁杰甚重之。
行冲性不阿顺,多进规诫,尝谓仁杰曰:“下之事上,亦犹蓄聚以自资也。譬贵
家储积,则脯腊膎胰以供滋膳,参术芝桂以防疴疾。伏想门下宾客,堪充旨味
者多,愿以小人备一药物。”仁杰笑而谓人曰:“此吾药笼中物,何可一日无也!”
九迁至陕州刺史,兼陇右、关内两道按察使,未行,拜太常少卿。
行冲以本族出于后魏,而未有编年之史,乃撰《魏典》三十卷,事详文简,
为学者所称。初魏明帝时,河西柳谷瑞石有牛继马后之象,魏收旧史以为晋元帝
是牛氏之子,冒姓司马,以应石文。行冲推寻事迹,以后魏昭成帝名犍,继晋受
命,考校谣谶,著论以明之。
开元初,自太子詹事出为岐州刺史,又充关内道按察使。行冲自以书生不堪
博击之任,固辞按察,乃以宁州刺史崔琬代焉。俄复入为右散骑常侍、东都副留
守。时嗣彭王志<目柬>庶兄志谦被人诬告谋反,考讯自诬,系狱待报,连坐十数人,
行冲察其冤滥,并奏原之。四迁大理卿。时扬州长史李杰为侍御史王旭所陷,诏
下大理结罪,行冲以杰历政清贞,不宜枉为谗邪所构,又奏请从轻条出之。当时
虽不见从,深为时论所美。俄又固辞刑狱之官,求为散职。七年,复转左散骑常
侍。九迁国子祭酒,月馀,拜太子宾客、弘文馆学士。累封常山郡公。
先是,秘书监马怀素集学者续王俭《今书七志》,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于丽正
殿校写四部书,事未就而怀素、无量卒,诏行冲总代其职。于是行冲表请通撰古
今书目,名为《群书四录》,命学士鄠县尉毋煚、栎阳尉韦述、曹州司法参军殷
践猷、太学助教余钦等分部修检,岁馀书成,奏上,上嘉之。又特令行冲撰御所
注《孝经》疏义,列于学官。寻以衰老罢知丽正殿校写书事。
初,有左卫率府长史魏光乘奏请行用魏征所注《类礼》,上遽令行冲集学者
撰《义疏》,将立学官。行冲于是引国子博士范行恭、四门助教施敬本检讨刊削,
勒成五十卷,十四年八月奏上之。尚书左丞相张说驳奏曰:“今之《礼记》,是
前汉戴德、戴圣所编录,历代传习,已向千年,著为经教,不可刊削。至魏孙炎
始改旧本,以类相比,有同抄书,先儒所非,竟不行用。贞观中,魏征因孙炎所
修,更加整比,兼为之注,先朝虽厚加赏锡,其书竟亦不行。今行冲等解征所注,
勒成一家,然与先儒第乖,章句隔绝,若欲行用,窃恐未可。”上然其奏,于是
赐行冲等绢二百匹,留其书贮于内府,竟不得立于学官。行冲恚诸儒排己,退而
著论以自释,名曰《释疑》。其词曰:
客问主人曰:“小戴之学,行之已久;康成铨注,见列学官。传闻魏公,乃
有刊易;又承制旨,造疏将颁。未悉二经,孰为优劣?”主人答曰:“小戴之礼,
行于汉末,马融注之,时所未睹。卢植分合二十九篇而为说解,代不传习。郑絪
子干,师于季长。属党锢狱起,师门道丧,康成于窜伏之中,理纷拿之典,志存
探究,靡所咨谋。而犹缉述忘疲,闻义能徙,具于《郑志》,向有百科。章句之
徒,曾不窥览,犹遵覆辙,颇类刻舟。王肃因之,重兹开释,或多改驳,仍按本
篇。又郑学之徒,有孙炎者,虽扶玄义,乃易前编。自后条例支分,箴石间起。
马伷增革,向逾百篇;叶遵删修,仅全十二。魏公病群言之错杂,?众说之精
深。经文不同,未敢刊正;注理睽误,宁不芟砻。成毕上闻,太宗嘉赏,赍缣千
匹,录赐储藩。将期颁宣,未有疏义。圣皇纂业,耽古崇儒,高曾规矩,宜所修
袭,乃制昏愚,甄分旧义。其有注遗往说,理变新文,务加搜穷,积稔方毕。具
录呈进,敕付群儒,庶能斟详,以课疏密。岂悟章句之士,坚持昔言,特嫌知新,
欲仍旧贯,沉疑多月,摈压不申,优劣短长,定于通识,手成口答,安敢铨量。”
客曰:“当局称迷,傍观见审,累朝铨定,故是周详,何所为疑,不为申列?”
答曰:“是何言欤?谈岂容易!昔孔安国注壁中书,会巫蛊事,经籍道息。族兄
臧与之书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词冒义,欲拨乱反正而未能果。然雅达通博,不
代而生;浮学宋株,比肩皆是。众非难正,自古而然。诚恐此道未申,而以独智
为议也。’则知变易章句,其难一矣。
“汉有孔季产者,专于古学;有孔扶者,随俗浮沉。扶谓产云:‘今朝廷皆
为章句内学,而君独修古义,修古义则非章句内学,非章句内学则危身之道也。
独善不容于代,必将贻患祸乎!”则知变易章句,其难二矣。
“刘歆以通书属文,待诏官署,见《左氏传》而大好之,后蒙亲近,欲建斯
业。哀帝欣纳,令其讨论,各迁延推辞,不肯置对。刘歆移书责让,其言甚切,
诸博士等皆忿恨之。名儒龚胜,时为光禄,见歆此议,乃乞骸骨;司空师丹,因
大发怒,奏歆改乱前志,非毁先朝所立。帝曰:“此广道术,何为毁耶?”由是
犯忤大臣,惧诛,求出为河南太守,宗室不典三河,又徙五原太守。以君实之著
名好学,公仲之深博守道,犹迫同门朋党之议,卒令子骏负谤于时。则知变易章
句,其难三矣。
“子雍规玄数十百件,守郑学者,时有中郎马昭,上书以为肃缪。诏王学之
辈,占答以闻。又遣博士张融案经论诘,融登召集,分别推处,理之是非,具
《呈证论》。王肃酬对,疲于岁时。则知变易章句,其难四矣。
“卜商疑圣,纳诮于曾舆;木赐近贤,贻嗤于武叔。自此之后,唯推郑公。
王粲称伊、洛已东,淮、汉之北,一人而已,莫不宗焉。咸云先儒多阙,郑氏道
备,粲窃嗟怪,因求其学。得《尚书注》,退而思之,以尽其意,意皆尽矣。所
疑之者,犹未喻焉。凡有两卷,列于其集。又王肃改郑六十八条,张融核之,将
定臧否。融称玄注泉深广博,两汉四百馀年,未有伟于玄者。然二郊之祭,殊天
之祀,此玄误也。其如皇天祖所自出之帝,亦玄虑之失也。及服虔释《传》,未
免差违,后代言之,思弘圣意,非谓扬己之善,掩人之名也。何者?君子用心,
愿闻其过,故仲尼曰:‘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是也。而专门之徒,恕
己及物,或攻先师之误,如闻父母之名,将谓亡者之德言而见压于重壤也。故王
劭《史论》曰:‘魏、晋浮华,古道夷替,洎王肃、杜预,更开门户。历载三百,
士大夫耻为章句。唯草野生以专经自许,不能究览异义,择从其善。徒欲父康成,
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闻郑、服非。然于郑、服甚愦愦,郑、服之外皆仇也。’
则知变易章句,其难五也。
“伏以安国《尚书》、刘歆《左传》,悉遭摈于曩叶,见重于来今。故知二
人之鉴,高于汉廷远矣。孔秀产云:‘物极则变。比及百年外,当有明直君子,
恨不与吾同代者。’于戏!道之行废,必有其时者欤!仆非专经,罕习章句,高
名不著,易受经诬。顷者修撰,殆淹年月,赖诸贤辈能左右之,免致愆尤,仍叨
赏赍,内省昏朽,其荣已多。何遽持一己之区区,抗群情之噂<口沓>褷,舍勿矜
之美,成自我之私,触近名之诫,兴犯众之祸?一举四失,中材不为,是用韬声,
甘此沉默也。”
行冲俄又累表请致仕,制许之。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献。
吴兢,汴州浚仪人也。励志勤学,博通经史。宋州人魏元忠、亳州人朱敬则
深器重之,及居相辅,荐兢有史才,堪居近侍,因令直史馆,修国史。累月,拜
右拾遗内供奉。神龙中,迁右补阙,与韦承庆、崔融、刘子玄撰《则天实录》成,
转起居郎。俄迁水部郎中,丁忧还乡里。开元三年服阕,抗疏言曰:“臣修史已
成数十卷,自停职还家,匪忘纸札,乞终馀功。”乃拜谏议大夫,依前修史。俄
兼修文馆学士,历卫少卿、右庶子。居职殆三十年,叙事简要,人用称之。末年
伤于太简。《国史》未成,十七年,出为荆州司马,制许以史稿自随。中书令萧
嵩监修国史,奏取兢所撰《国史》,得六十五卷。累迁台、洪、饶、蕲四州刺史,
加银青光禄大夫,迁相州长垣县子。天宝初改官名,为邺郡太守,入为恒王傅。
兢尝以梁、陈、齐、周、隋五代史繁杂,乃别撰《梁》、《齐》、《周史》
各十卷、《陈史》五卷、《隋史》二十卷,又伤疏略。兢虽衰耗,犹希史职,而
行步伛偻,李林甫以其年老不用。天宝八年,卒于家,时年八十馀。兢卒后,其
子进兢所撰《唐史》八十馀卷,事多纰缪,不逮于壮年。兢家聚书颇多,尝目录
其卷第,号《吴氏西斋书目》。
韦述,司农卿弘机曾孙也。父景骏,房州刺史。述少聪敏,笃志文学。家有
书二千卷,述为儿童时,记览皆遍。人骇异之。景龙中,景骏为肥乡令,述从父
至任。洺州刺史元行冲,景骏之姑子,为时大儒,常载书数车自随。述入其书斋,
忘寝与食。行冲异之,引与之谈,贯穿经史,事如指掌,探赜奥旨,如遇师资。
又试以缀文,操牍便就。行冲大悦,引之同榻曰:“此吾外家之宝也。”举进士,
西入关,时述甚少,仪形眇小。考功员外郎宋之问曰:“韦学士童年有何事业?”
述对曰:“性好著书。述有所撰《唐春秋》三十卷,恨未终篇。至如词策,仰待
明试。”之问曰:“本求异才,果得迁、固。”是岁登科。
开元五年,为栎阳尉。秘书监马怀素受诏编次图书,乃奏用左散骑常侍元行
冲、左庶子齐澣、秘书少监王珣、卫尉少卿吴兢并述等二十六人,同于秘阁详
录四部书。怀素寻卒,行冲代掌其事,五年而成,其总目二百卷。述好谱学,秘
阁中见常侍柳冲先撰《姓族系录》二百卷,述于分课之外手自抄录,暮则怀归。
如是周岁,写录皆毕,百氏源流,转益详悉。乃于《柳录》之中,别撰成《开元
谱》二十卷。其笃志忘倦,皆此类也。
转右补阙,中书令张说专集贤院事,引述为直学士,迁起居舍人。说重词学
之士,述与张九龄、许景先、袁晖、赵冬曦、孙逖、王幹常游其门。赵冬曦兄冬
日,弟知壁、居贞、安贞、颐贞等六人,述弟迪、逌、迥、起、巡亦六人,并词
学登科。说曰:“赵、韦昆季,令之杞梓也。”十八年,兼知史官事,转屯田员
外郎、职方吏部二郎中,学士、知史官事如故。及张九龄为中书令,即集贤之同
职,裴耀卿为侍中,即述之舅,皆相推重,语必移晷。二十七年,转国子司业,
停知史事。俄而复兼史职,充集贤学士。天宝初,历左右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
九载,兼充礼仪使。其载迁尚书工部侍郎,封方城县侯。
述在书府四十年,居史职二十年,嗜学著书,手不释卷。国史自令狐德棻至
于吴兢,虽累修撰,竟未成一家之言。至述始定类例,补遗续阙,勒成《国史》
一百一十二卷,并《史例》一卷,事简而记详,雅有良史之才,兰陵萧颖士以为
谯周、陈寿之流。述早以儒术进,当代宗仰,而纯厚长者,澹于势利,道之同者,
无间贵贱,皆礼接之。家聚书二万卷,皆自校定铅椠,虽御府不逮也。兼古今朝
臣图,历代知名人画,魏、晋已来草隶真迹数百卷,古碑、古器、药方、格式、
钱谱、玺谱之类,当代名公尺题,无不毕备。及禄山之乱,两京陷贼,玄宗幸蜀,
述抱《国史》藏于南山,经籍资产,焚剽殆尽。述亦陷于贼庭,授伪官。至德二
年,收两京,三司议罪,流于渝州,为刺史薛舒困辱,不食而卒。其甥萧直为太
尉李光弼判官,广德二年,直因入奏言事称旨,乃上疏理述于苍黄之际,能存
《国史》,致圣朝大典,得无遗逸,以功补过,合霑恩宥。乃赠右散骑常侍。
议者云自唐已来,氏族之盛,无逾于韦氏。其孝友词学,承庆、嗣立为最;
明于音律,则万石为最;达于礼义,则叔夏为最;史才博识,以述为最。所撰
《唐职仪》三十卷、《高宗实录》三十卷、《御史台记》十卷、《两京新记》五
卷,凡著书二百馀卷;皆行于代。
逌,学业亦亚于述,尤精《三礼》,与述对为学士,迪,同为礼官,时人荣
之。累迁考功员外郎、国子司业,以风疾卒。
萧颖士者,聪儁过人,富词学,有名于时,贾曾、席豫、张垍及述皆引为
谈客。开元二十三年登进士第,考功员外郎孙逖称之于朝。褊躁无威仪,与时不
偶,前后五授官,旋即驳落。乾元初,终于扬府功曹。
述在秘阁时,与鄠县尉母煚、曹州司法殷践猷并友善,二人相次卒。践猷,
申州刺史仲容从子,明《班史》,通于族姓。子寅,有至性,早孤,事母以孝闻。
应宏词举,为永宁尉。
史臣曰:前代文学之士,气壹矣,然以道义偶乖,遭遇斯难。马怀素、褚无
量好古嗜学,博识多闻,遇好文之君,隆师资之礼,儒者之荣,可谓际会矣。刘、
徐等五公,学际天人,才兼文史,俾西垣、东观,一代粲然,盖诸公之用心也。
然而子玄郁结于当年,行冲彷徨于极笔,官不过俗吏,宠不逮常才,非过使然,
盖此道非趋时之具也,其穷也宜哉!
赞曰:学者如市,博通甚难;文士措翰,典丽惟艰。马、褚、兢、术,徐、
元、子玄,文学之书,胡宁比焉!

[发帖际遇]: 胡斐要去和程灵素约会,出门前孤傲飞鹰帮他打整了一下络腮胡,得到打赏银两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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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郭虔瓘(张嵩) 郭知运(子英杰) 王君?(贾师顺附) 张守珪 牛仙客 王忠嗣

郭虔瓘,齐州历城人也。开元初,累迁右骁卫将军,兼北庭都护。二年春,
突厥默啜遣其子移江可汗及同俄特勒率精骑围逼北庭,虔瓘率众固守。同俄特勒
单骑亲逼城下,虔瓘使勇士伏于路左,突起斩之。贼众既至,失同俄,相率于城
下乞降,请尽军中衣资器杖以赎同俄。及闻其死,三军恸哭,便引退。默啜女婿
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时与同俄特勒同领兵,以同俄之死,惧不敢归,遂将其妻归
降。虔瓘以破贼之功,拜冠军大将军,行右骁卫大将军。又下制曰:
朕闻赏有功、报有德者,政之急也。若功不赏,德不报,则人何谓哉。云麾
将军、检校右骁卫将军,兼北庭都护、翰海军经略使、金山道副大总管、招慰营
田等使、上柱国、太原县开国子郭虔瓘,宣威将军、守右骁卫翊府中郎将、检校
伊州刺史兼伊吾军使、借紫金鱼袋、上柱国郭知运等,早负名节,见称义勇。顷
者柳中、金满,偏师御敌,萧条穷漠之外,奔迫孤城之下。强寇益侵,援兵不至,
既守而战,自秋涉冬,枥马长嘶,戍人远望。谋以十胜,成其九拒。遂能摧日逐
之遗种,斩天骄之爱息。岂耿恭、班超,独高前史;将廉颇、李牧,与朕同时。
眷言茂勋,是所嘉叹。信可以畴其井邑,昭示遐迩,俾劳臣观而懦夫立焉。虔瓘
可进封太原郡开国公,知运可封介休县开国公。
虔瓘俄转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大夫、四镇经略安抚使,进封潞国公,赐实
封一百户虔瓘及奏请募关中兵一万人往安西讨击,皆给公乘,兼供熟食,敕许之。
将作大匠韦凑上疏曰:
臣闻兵者凶器,不护己而用之。今西域诸蕃,莫不顺轨。纵鼠窃狗盗,有戍
卒镇兵,足宣式遏之威,非降赫斯之怒。此师之出,未见其名。臣又闻安不忘危,
理必资备。自近及远,强干弱枝,是以汉实关中,徙诸豪族。今关辅户口,积久
逋逃,承前先虚,见犹未实。属北虏犯塞,西戎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岂
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又一万行人,诣六千馀里,咸给递驮,并供熟食,道次
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人户渐少,凉州已去,沙碛悠然。遣彼居人,如
何得济?又万人赏赐,费用极多;万里资粮,破损尤广。纵令必克,其获几何?
傥稽天诛,无乃甚损!请令计议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即知利害。况用者必赏,
获者未量,何要此行,顿空畿甸。且上古之时,大同之化,不独子子,不独亲亲,
何隔华戎,务均安靖。洎皇道谢古,帝德惭皇,犹尚绥怀,不从征伐,有占风觇
雨之客,无越海逾山之师。其后汉武膺图,志恢土宇,西通绝域,北击匈奴。虽
广获珍奇,多斩首级,而中国疲耗,殆至危亡。是以俗号昇平君称盛德者,咸指
唐尧之代,不归汉武之年。其要功不成者,复焉足比议?惟陛下图之。
虔瓘竟无克获之功。寻迁右威卫大将军,以疾卒。
其后,又以张嵩为安西都护以代虔瓘。嵩身长七尺,伟姿仪。初进士举,常
以边任自许。及在安西,务农重战,安西府库,遂为充实。十年,转太原尹,卒
官。俄又以黄门侍郎杜暹代嵩为安西都护。
郭知运字逢时,瓜州常乐人。壮勇善射,颇有胆略。初为秦州三度府果毅,
以战功累除左骁卫中郎将、瀚海军经略使,又转检校伊州刺史,兼伊吾军使。开
元二年春,副郭虔瓘破突厥于北庭,以功封介休县公,加云麾将军,擢拜右武卫
将军。其秋,吐蕃入寇陇右,掠监牧马而去,诏知运率众击之。知运与薛讷、王
皎等掎角击败之,拜知运鄯州都督、陇右诸军节度大使。四年冬,突厥降户阿悉
烂、?夹跌思太等率众反叛,单于副都护张知运为贼所执,诏薛讷领兵讨之。叛
贼至绥州界,诏知运领朔方兵募横击之,大破贼众于黑山呼延谷,贼舍甲仗并弃
张知运走。六年,知运又率兵入讨吐蕃,贼徒无备,遂掩至九曲,获锁及甲马耗
牛等数万计。知运献捷,遂分赐京文武五品已上清官及朝集使,拜知运为兼鸿胪
卿、摄御史中丞,加封太原郡公。八年,六州胡康待宾等反,诏知运与王皎讨平
之,拜左武卫大将军,授一子官,赐金银器百事、杂彩千段。九年,卒于军,赠
凉州都督,锡米粟五百斛、绢帛五百段,仍令中书令张说为其碑文。知运自居西
陲,甚为蕃夷所惮,其后王君?亦号勇将,时人称王、郭焉。子英杰、英乂。
英杰官至左卫将军。开元二十一年,幽州长史薛楚玉遣英杰及裨将吴克勤、
乌知义、罗守忠等率精骑万人及降奚之众以讨契丹,屯兵于榆关之外;契丹首领
可突干引突厥之众拒战于都山之下。官军不利,知义、守忠率麾下便道遁归。英
杰与克勤逢贼力战,皆没于阵。其下精锐六千馀人仍与贼苦战,贼以英杰之首示
之,竟不降,尽为贼所杀。英乂,剑南西川节度使,自有传。
王君?,瓜州常乐人也。初,为郭知运别奏,骁勇善骑射,以战功累除右卫
副率。及知运卒,遂代知运为河西、陇右节度使,迁右羽林军将军,判凉州都督
事。开元十六年冬,吐蕃大将悉诺逻率众入寇大斗谷,又移攻甘州,焚烧市里而
去。君?以其兵疲,整士马以掩其后。会大雪,贼徒冻死者甚众,贼遂取积石军
西路而还。君?令副使马元庆、裨将车蒙追之,不及。君?先令人潜入贼境,于
归路烧草。番诺逻还至大非川,将息甲牧马,而野草皆尽,马死过半。君?袭其
后,入至青海之西,时海水冰合,君?与秦州都督张景顺等率将士并乘冰而渡。
会悉诺逻已度大非山,辎重及疲兵尚在青海之侧,君?纵兵尽俘获之,及羊马万
数。君?以功迁右羽林军大将军,摄御史中丞,依旧判凉州都督,封晋昌伯。拜
其父寿为少府监,仍听致仕。上又尝于广达楼引君?及妻夏氏设宴,赐以金帛。
夏氏亦有战功,故特赏之,封为武威郡夫人。其冬,吐蕃寇陷瓜州,执刺史田仁
献及君?父寿,杀掠人户,并取军资及仓粮。又进攻玉门军及常乐县。仍纵僧徒
使归凉州,谓君?曰:“将军常欲以忠勇报国,今日何不一战?”君?闻父被执,
登陴西向而哭,竟不敢出兵。
初,凉州界有回纥、契苾、思结、浑四部落,代为酋长,君?微时往来凉府,
为回纥等所轻。及君?为河西节度使,回纥等怏怏,耻在其麾下。君?以法绳之,
回纥等积怨,密使人诣东都自陈枉状。君?遽发驿奏“回纥部落难制,潜有叛谋。”
上使中使往按问之,回纥等竟不得理。由是瀚海大都督回纥承宗长流瀼州,浑大
德长流吉州,贺兰都督契苾承明长流藤州,卢山都督思结归国长流琼州。右散骑
常侍李令问、特进契苾嵩以与回纥等结婚,贬令问为抚州别驾,嵩为连州别驾。
于是承宗之党瀚海州司马护输纠合党与,谋杀君?,以复其怨。会吐蕃使间道往
突厥,君?率精骑往肃州掩之,还至甘州南巩幰驿,护输伏兵突起,夺君?旌节,
先杀其左右宗贞,剖其心,云是其始谋也。君?从数十人与贼力战,自朝至晡,
左右尽死。遂杀君?,驮其尸以奔吐蕃。追及之,护输遂弃君?尸而走。上甚痛
惜之,制赠特进、荆州大都督,给灵舆递归京师,葬于京城之东,官供丧事。仍
令张说为其碑文,上自书石以宠异之。
吐蕃之寇瓜州也,分遣副将莽布支攻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婴城固守。及瓜州
城陷,大将悉诺逻又尽引其众乘势以攻之,数日不陷。贼中有分得汉口为妻者,
其妻弟在常乐城中,悉诺逻使夜就城下诈为私见,谓师顺曰:“瓜州已破,吐蕃
尽众来此,岂有拒守之理?小人妻弟在城,情有所念,明府何不早降,以全城中
之众。”师顺答曰:“汉法,降贼者九族为戮,吾受国官爵,祗可以死拒寇,岂
得背恩降贼!”悉诺逻知师顺不降,又攻城八日,复令前使谓师顺曰:“明府既
不肯降,吾众欲还,城中岂无财物以相赠耶?”师顺请脱士卒衣裳以为赂。悉诺
逻知城中无财帛,夜烧死人,收营而去,引众毁瓜州城。师顺遽开门收器械,更
修守备。吐蕃果使精骑回袭,而巡城知有备,始去。
贾师顺者,岐州人也。以守城之功,累迁鄯州都督、陇右节度使。入为左领
军将军,病卒。
张守珪,陕州河北人也。初以战功授平乐府别驾,从郭虔瓘于北庭镇,遣守
珪率众救援,在路逢贼甚众,守珪身先士卒,与之苦战,斩首千馀级,生擒贼率
颉斤一人。开元初,突厥又寇北庭,虔瓘令守珪间道入京奏事,守珪因上书陈利
害,请引兵自蒲昌、轮台翼而击之。及贼败,守珪以功特加游击将军,再转幽州
良社府果毅。守珪仪形瑰壮,善骑射,性慷慨,有节义。时卢齐卿为幽州刺史,
深礼遇之,常共榻而坐,谓曰:“足下数年外必节度幽、凉,为国之良将,方以
子孙相托,岂得以僚属常礼相期耶!”守珪后累转左金吾员外将军,为建康军使。
十五年,吐蕃寇陷瓜州,王君?死,河西恟惧。以守珪为瓜州刺史、墨离
军使,领馀众修筑州城。板堞才立,贼又暴至城下,城中人相顾失色,虽相率登
陴,略无守御之意。守珪曰:“彼众我寡,又创痍之后,不可以矢石相持,须以
权道制之也。”乃于城上置酒作乐,以会将士。贼疑城中有备,竟不敢攻城而退。
守珪纵兵击败之。于是修复廨宇,收合流亡,皆复旧业。守珪以战功加银青光禄
大夫,仍以瓜州为都督府,以守珪为都督。瓜州地多沙碛,不宜稼穑,每年少雨,
以雪水溉田。至是渠堰尽为贼所毁,既地少林木,难为修葺。守珪设祭祈祷,经
宿而山水暴至,大漂材木,塞涧而流,直至城下。守珪使取充堰,于是水道复旧,
州人刻石以纪其事。明年,迁鄯州都督,仍充陇右节度。
二十一年,转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俄又加
河北采访处置使。先是,契丹及奚连年为边患,契丹衙官可突干骁勇有谋略,颇
为夷人所伏。赵含章、薛楚玉等前后为幽州长史,竟不能拒。及守珪到官,频出
击之,每战皆捷。契丹首领屈剌与可突干恐惧,遣使诈降。守珪察知其伪,遣管
记右卫骑曹王悔诣其部落就谋之。悔至屈剌帐,贼徒初无降意,乃移其营帐渐向
西北,密遣使引突厥,将杀悔以叛。会契丹别帅李过折与可突干争权不叶,悔潜
诱之,斩屈剌可突干,尽诛其党,率馀众以降。守珪因出师次于紫蒙川,大阅军
实,宴赏将士,传屈剌、可突干等首于东都,枭于天津桥之南。诏封李过折为北
平王,使统其众,寻为可突干馀党所杀。二十三年春,守珪诣东都献捷,会籍田
礼毕酺宴,便为守珪饮至之礼,上赋诗以褒美之。遂拜守珪为辅国大将军、右羽
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馀官并如故。仍赐杂彩一千匹及金银器物等,与二子官,
仍诏于幽州立碑以纪功赏。
二十六年,守珪裨将赵堪、白真陁罗等假以守珪之命,逼平卢军使乌知义令
率骑邀叛奚馀众于湟水之北,将践其禾稼。知义初犹固辞,真陁罗又诈称诏命以
迫之,知义不得已而行。及逢贼,初胜后败,守珪隐其败状而妄奏克获之功。事
颇泄,上令谒者牛仙童往按之。守珪厚赂仙童,遂附会其事,但归罪于白真陁罗,
逼令自缢而死。二十七年,仙童事露伏法,守珪以旧功减罪,左迁括州刺史,到
官无几,疽发背而卒。
弟守琦,左骁卫将军;守瑜,金吾将军。守珪子献城、守瑜子献恭、守琦子
献甫,三人皆为兴元节度使,各自有传。
牛仙客,泾州鹑觚人也。初为县小吏,县令傅文静甚重之。文静后为陇右营
田使,引仙客参预其事,遂以军功累转洮州司马。开元初,王君?为河西节度使,
以仙客为判官,甚委信之。时又有判官宋贞,与仙客俱为腹心之任。及君?死,
宋贞亦为回纥所杀,仙客以不从获免。俄而萧嵩代君?为河西节度,又以军政委
于仙客。仙客清勤不倦,接待上下,必以诚信。及嵩入知政事,数称荐之。稍迁
太仆少卿,判凉州别驾事,仍知节度留后事。竟代嵩为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
历太仆卿、殿中监,军使如故。
开元二十四年秋,代信安王祎为朔方行军大总管,右散骑常侍崔希逸代仙客
知河西节度事。初,仙客在河西节度时,省用所积钜万,希逸以其事奏闻,上令
刑部员外郎张利贞驰传往覆视之。仙客所积仓库盈满,器械精劲,皆如希逸之状。
上大悦,以仙客为尚书。中书令张九龄执奏以为不可,乃加实封二百户。其年十
一月,九龄等罢知政事,遂以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仍知门下事。
时有监察御史周子谅窃言于御史大夫李适之曰:“牛仙客不才,滥登相位,大夫
国之懿亲,岂得坐观其事?”适之遽奏子谅之言,上大怒,廷诘之,子谅辞穷,
于朝堂决配流瀼州,行至蓝田而死。
仙客既居相位,独善其身,唯诺而已。所有锡赍,皆缄封不启。百司有所谘
决,仙客曰:“但依令式可也’,不敢措手裁决。明年,特封豳国公,赠其父意
为礼部尚书,祖会为泾州刺史。俄又进拜侍中,兼兵部尚书。天宝年,改易官名,
拜左相,尚书如故。其年七月卒,年六十八。内出绢一千匹、布五百端,遣中使
送至宅以赙之,赠尚书左丞,谥曰贞简。
初,仙客为朔方军使,以姚崇孙闳为判官。及知政事,闳累迁侍御史,自云
能通鬼道,预知休咎。仙客颇信惑之。及疾甚,闳请为仙客祈祷,在其门下,遂
逼仙客令作遗表荐闳叔尚书右丞弈及兵部侍郎卢奂堪代己,闳为起草。仙客时既
危殆,署字不成,其妻因中使来吊,以其表上。玄宗览而怒之,左迁弈为永阳太
守,卢奂为临淄太守,赐闳死。
王忠嗣,太原祁人也,家于华州之郑县。父海宾,太子右卫率、丰安军使、
太谷男,以骁勇闻陇上。开元二年七月,吐蕃入寇,朝廷起薛讷摄左羽林将军,
为陇右防御使,率杜宾客、郭知运、王晙、安思顺以御之,以海宾为先锋。及贼
于渭州西界武阶驿,苦战胜之,杀获甚众。诸将嫉其功,按兵不救,海宾以众寡
不敌,殁于阵。大军乘其势击之,斩首一万七千级,获马七万五千匹,羊牛十四
万头。玄宗闻而怜之,诏赠左金吾大将军。
忠嗣初名训,年九岁,以父死王事,起复拜朝散大夫、尚辇奉御,赐名忠嗣,
养于禁中累年。肃宗在忠邸,与之游处。及长,雄毅寡言,严重有武略。玄宗以
其兵家子,与之论兵,应对纵横,皆出意表。玄宗谓之曰:“尔后必为良将。”
十八年,又赠其父安西大都护。
其后,遂从河西节度、兵部尚书萧嵩,河东副元帅、信安王祎,并引为兵马
使。二十一年再转左领军卫郎将、河西讨击副使、左威卫将军、赐紫金鱼袋、清
源男,兼检校代州都督。尝短皇甫惟明义弟王昱,憾焉,遂为所陷,贬东阳府左
果毅。属河西节度使杜希望谋拔新城,或言忠嗣之材足以辑事,必欲取胜,非其
人不可。希望即奏闻,诏追忠嗣赴河西。既下新城,忠嗣之功居多,因授左威卫
郎将,专知行军兵马。是秋,吐蕃大下,报新城之役,晨压官军,众寡不敌,
师人皆惧焉。忠嗣乃以所部策马而前,左右驰突,当者无不辟易,出而复合,杀
数百人,贼众遂乱。三军翼而击之,吐蕃大败。以功最,诏拜左金吾卫将军同正
员,寻又兼左羽林军上将军、河东节度副使,兼大同军使。二十八年,以本官兼
代州都督,摄御史大夫,兼充河东节度,又加云麾将军。二十九年,代韦光乘为
朔方节度使,仍加权知河东节度事。其月,以田仁琬充河东节度使,忠嗣依旧朔
方节度。
天宝元年,兼灵州都督。是岁北伐,与奚怒皆战于桑乾河,三败之,大虏其
众,耀武漠北,高会而旋。时突厥叶护新有内难,忠嗣盛兵碛口以威振之。乌苏
米施可汗惧而请降,竟迁延不至。忠嗣乃纵反间于拔悉密与葛逻禄、回纥三部落,
攻米施可汗走之。忠嗣因出兵伐之,取其右厢而归,其西叶护及毗伽可敦、男杀
葛腊哆率其部落千馀帐入朝,因加左武卫大将军。明年,又再破怒皆及突厥之众。
自是塞外晏然,虏不敢入。天宝三载,突厥九姓拔悉密叶等竟攻杀乌苏米施可汗,
传首京师。四载,加摄御史大夫,充河东节度采访使。五月,进封清源县公。
忠嗣少以勇敢自负,及居节将,以持重安边为务。尝谓人云:“国家昇平之
时,为将者在抚其众而已。吾不欲疲中国之力,以徼功名耳。”但训练士马,缺
则补之。有漆弓百五十斤,尝贮之袋中,示无所用。军中皆日夜思战,因多纵间
谍以伺虏之隙,时以奇兵袭之,故士乐为用,师出必胜。每军出,即各召本将付
其兵器,令给士卒,虽一弓一箭,必书其名姓于上以记之,军罢却纳。若遗失,
即验其名罪之。故人人自劝,甲仗充牣矣。
四载,又兼河东节度采访使。自朔方至云中,缘边数千里,当要害地开拓旧
城,或自创制,斥地各数百里。自张仁亶之后四十馀年,忠嗣继之,北塞之人,
复罢战矣。五年正月,河陇以皇甫惟明败衄之后,因忠嗣以持节充西平郡太守,
判武威郡事,充河西、陇右节度使。其月,又权知朔方、河东节度使事。忠嗣佩
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已来,未之有也。寻迁鸿胪卿,
馀如故,又加金紫光禄大夫,仍授一子五品官。后频战青海、积石,皆大克捷。
寻又伐吐谷浑于墨离,虏其全国而归。初,忠嗣在河东、朔方日久,备谙边事,
得士卒心。及至河、陇,颇不习其物情,又以功名富贵自处,望减于往日矣。其
载四月,固让朔方、河东节度,许之。
玄宗方事石堡城,诏问以攻取之略,忠嗣奏云:“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
之。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
秣马,观衅而取之,计之上者。”玄宗因不快。李林甫尤忌忠嗣,日求其过。六
载,会董延光献策请下石堡城,诏忠嗣分兵应接之。忠嗣黾勉而从,延光不悦。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危之,遽而入告。将及于庭,忠嗣曰:“李将军有何事乎?”
光弼进而言曰:“请议军。”忠嗣曰:“何也?”对曰:“向者大夫以士卒为心,
有拒董延光之色,虽曰受诏,实夺其谋。何者?大夫以数万众付之,而不悬重赏,
则何以贾三军之勇乎?大夫财帛盈库,何惜数万段之赏以杜其谗口乎!彼如不捷,
归罪于大夫矣。”忠嗣曰:“李将军,忠嗣计已决矣。平生始望,岂及贵乎?今
争一城,得之未制于敌,不得之未害于国,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假如
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将军,归朝宿卫乎!其次,岂失一黔中上佐乎?此所
甘心也。虽然,公实爱我。”光弼谢曰:“向者恐累大夫,敢以衷告。大夫能行
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遂趋而出。及延光过期不克,诉忠嗣缓师,故师出
无功。李林甫又令济阳别驾魏林告忠嗣,称往任朔州刺史,忠嗣为河东节度,云
“早与忠王同养宫中,我欲尊奉太子。”玄宗大怒,因征入朝,令三司推讯之,
几陷极刑。会哥舒翰代忠嗣为陇右节度,特承恩顾,因奏忠嗣之枉,词甚恳切,
请以己官爵赎罪。玄宗怒稍解。十一月,贬汉阳太守。七载,量移汉东郡太守。
明年,暴卒,年四十五。子震,天宝中秘书丞。
其后哥舒翰大举兵伐石堡城,拔之,死者大半,竟如忠嗣之言,当代称为名
将。先是,忠嗣之在朔方也,每至互市时,即高估马价以诱之,诸蕃闻之,竞来
求市,来辄买之。故蕃马益少,而汉军益壮。及至河、陇,又奏请徙朔方、河东
戎马九千匹以实之,其军又壮。迄于天宝末,战马蕃息。宝应元年,追赠兵部尚
书。
史臣曰:郭虔瓘、郭知运、王君?、张守珪、牛仙客、王忠嗣,立功边域,
为世虎臣,班超、傅介子之流也。然虔瓘以万人征西,请给公乘、熟食,可谓谋
之不臧矣。君?以父执登陴,兵竟不出,此则不知门外之事,义断恩也。守珪以
至诚感神,取材成堰,与夫耿恭拜井,有何异焉?仙客爰自方隅,骤登廊庙,显
招物议,独善其身,盖才有不周,昧于陈力就列。忠嗣因青蝇之点,几危其身,
谗人之言,诚可畏也!
赞曰:陇山之西,幽陵之北,爰有戎夷,世为残贼。二郭、二王,守珪、仙
客,御寇之功,存乎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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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仙芝 封常清 哥舒翰

高仙芝,本高丽人也。父舍鸡,初从河西军,累劳至四镇十将、诸卫将军。
仙芝美姿容,善骑射,勇决骁果。少随父至安西,以父有功授游击将军。年二十
馀即拜将军,与父同班秩。事节度使田仁琬、盖嘉运,未甚任用,后夫蒙灵察累
拔擢之。开元末,为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
小勃律国王为吐蕃所招,妻以公主,西北二十馀国皆为吐蕃所制,贡献不通。
后节度使田仁琬、盖嘉运并灵察累讨之,不捷,玄宗特敕仙芝以马步万人为行营
节度使往讨之。时步军皆有私马,自安西行十五日至拨换城,又十馀日至握瑟德,
又十馀日至疏勒,又二十馀日至葱岭守捉,又行二十馀日至播密川,又二十馀日
至特勒满川,即五识匿国也。仙芝乃分为三军:使疏勒守捉使赵崇玭统三千骑
趣吐蕃连云堡,自北谷入;使拨换守捉使贾崇瓘自赤佛堂路入;仙芝与中使边令
诚自护密国入,约七月十三日辰时会于吐蕃连云堡。堡中有兵千人,又城南十五
里因山为栅,有兵八九千人。城下有婆勒川,水涨不可渡。仙芝以三牲祭河,命
诸将选兵马,人赍三日干粮,早集河次。水既难渡,将士皆以为狂。既至,人不
湿旗,马不湿鞯,已济而成列矣。仙芝喜谓令诚曰:“向吾半渡贼来,吾属败矣,
今既济成列,是天以此贼赐我也。”遂登山挑击,从辰至巳,大破之。至夜奔逐,
杀五千人,生擒千人,馀并走散。得马千馀匹,军资器械不可胜数。
玄宗使术士韩履冰往视日,惧不欲行,边令诚亦惧。仙芝留令诚等以羸病尫
弱三千馀人守其城,仙芝遂进。三日,至坦驹岭,直下峭峻四十馀里,仙芝料之
曰:“阿弩越胡若速迎,即是好心。”又恐兵士不下,乃先令二十馀骑诈作阿弩
越城胡服上岭来迎。既至坦驹岭,兵士果不肯下,云:“大使将我欲何处去?”
言未毕,其先使二十人来迎,云:“阿弩越城胡并好心奉迎,娑夷河藤桥已斫讫。”
仙芝阳喜以号令,兵士尽下。娑夷河,即古之弱水也,不胜草芥毛发。下岭三日,
越胡果来迎。明日,至阿弩越城,当日令将军席元庆、贺娄馀润先修桥路。仙芝
明日进军,又令元庆以一千骑先谓小勃律王曰:“不取汝城,亦不斫汝桥,但借
汝路过,向大勃律去。”城中有首领五六人,皆赤心为吐蕃。仙芝先约元庆云:
“军到,首领百姓必走入山谷,招呼取以敕命赐彩物等,首领至,齐缚之以待我。”
元庆既至,一如仙芝之所教,缚诸首领。王及公主走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
斩其为吐蕃者五六人。急令元庆斫藤桥,去勃律犹六十里,及暮,才斫了,吐蕃
兵马大至,已无及矣。藤桥阔一箭道,修之一年方成。勃律先为吐蕃所诈借路,
遂成此桥。至是,仙芝徐自招谕勃律及公主出降,并平其国。
天宝六载八月,仙芝虏勃律王及公主趣赤佛堂路班师。九月,复至婆勒川连
云堡,与边令诚等相见。其月末,还播密川,令刘单草告捷书,遣中使判官王廷
芳告捷。仙芝军还至河西,夫蒙灵察都不使人迎劳,骂仙芝曰:“啖狗肠高丽奴!
啖狗屎高丽奴!于阗使谁与汝奏得?”仙芝曰:“中丞。”“焉耆镇守使谁边得?”
曰:“中丞。”“安西副都护使谁边得?”曰:“中丞。”“安西都知兵马使谁
边得?”曰:“中丞。”灵察曰:“此既皆我所奏,安得不待我处分悬奏捷书!
据高丽奴此罪,合当斩,但缘新立大功,不欲处置。”又谓刘单曰:“闻尔能作
捷书。”单恐惧请罪。令诚具奏其状曰:“仙芝立奇功,今将忧死。”其年六月,
制授仙芝鸿胪卿、摄御史中丞,代夫蒙灵察为四镇节度使,征灵察入朝。灵察大
惧,仙芝每日见之,趋走如故,灵察益不自安。将军程千里时为副都护,大将军
毕思琛为灵察押衙,行官王滔、康怀顺、陈奉忠等,尝构谮仙芝于灵察。仙芝既
领节度事,谓程千里曰:“公面似男儿,心如妇人,何也?”又谓思琛曰:“此
胡敢来!我城东一千石种子庄被汝将去,忆之乎?”对曰:“此是中丞知思琛辛
苦见乞。”仙芝曰:“吾此时惧汝作威福,岂是怜汝与之!我欲不言,恐汝怀忧,
言了无事矣。”又呼王滔等至,捽下将笞,良久皆释之,由是军情不惧。
八载,入朝,加特进,兼左金吾卫大将军同正员,仍与一子五品官。九载,
将兵讨石国,平之,获其国王以归。仙芝性贪,获石国大块瑟瑟十馀石、真金五
六馲驼、名马宝玉称是。初,舍鸡以仙芝为懦缓,恐其不能自存,至是立功,
家财钜万,颇能散施,人有所求,言无不应。其载,入朝,拜开府仪同三司,寻
除武威太守、河西节度使,代安思顺。思顺讽群胡割耳捴面请留,监察御史裴周
南奏之,制复留思顺,以仙芝为右羽林大将军。十四载,封密云郡公。
十一月,安禄山据范阳叛。是日,以京兆牧、荣王琬为讨贼元帅,仙芝为副。
命仙芝领飞骑、彍骑及朔方、河西、陇右应赴京兵马,并召募关辅五万人,继
封常清出潼关进讨,仍以仙芝兼御史大夫。十二月,师发,玄宗御望春亭慰劳遣
之,仍令监门将军边令诚监其军,屯于陕州。是月十一日,封常清兵败于汜水。
十三日,禄山陷东京,常清以馀众奔陕州,谓仙芝曰:“累日血战,贼锋不可当。
且潼关无兵,若狂寇奔突,则京师危矣。宜弃此守,急保潼关。”常清、仙芝乃
率见兵取太原仓钱绢,分给将士,馀皆焚之。俄而贼骑继至,诸军惶骇,弃甲而
走,无复队伍。仙芝至关,缮修守具,又令索承光守善和戍。贼骑至关,已有备
矣,不能攻而去,仙芝之力也。
封常清,蒲州猗氏人也。外祖犯罪流安西效力,守胡城南门,颇读书,每坐
常清于城门楼上,教其读书,多所历览。外祖死,常清孤贫,年三十馀,属夫蒙
灵察为四镇节度使,将军高仙芝为都知兵马使,颇有材能,每出军,奏傔从三
十馀人,衣服鲜明。常清慨然发愤,投牒请预一傔。常清细瘦目类脚短而跛,
仙芝见其貌寝,不纳。明日又投牒,仙芝谓曰:“吾奏傔已足,何烦复来!”
常清怒,倨谓仙芝曰:“常清慕公高义,愿事鞭辔,所以无媒而前,何见拒之深
乎?公若方圆取人,则士大夫所望;若以貌取人,恐失之子羽矣!”仙芝犹未纳。
常清自尔候仙芝出入,晨夕不离其门,凡数十日,仙芝不得已,补为傔。
开元末,会达奚部落背叛,自黑山北向,西趣碎叶,玄宗敕灵察邀击之。灵
察使仙芝以二千骑自副城向北至绫岭下,遇贼击之。达奚行远,人马皆疲,斩杀
略尽。常清于幕中潜作捷书,具言次舍井泉,遇贼形势,克获谋略,事颇精审。
仙芝所欲言,无不周悉,仙芝大骇异之。仙芝军回,灵察赏劳,仙芝去奴袜带刀
见。判官刘眺、独孤峻等逆问之曰:“前者捷书,谁之所作?副大使幕下何得有
如此人”仙芝曰:“即仙芝傔人封常清也。”眺等揖仙芝,命常清进坐,与语
如旧相识,众人方异之。以破达奚功,授叠州地下戍主,便以为判官。累以军功
授镇将、果毅、折冲。
天宝六年,从仙芝破小勃律。十二月,仙芝代夫蒙灵察为安西节度使,便奏
常清为庆王府录事参军,充节度判官,赐紫金鱼袋。寻加朝散大夫,专知四镇仓
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事。仙芝每出征讨,常令常清知留后事。常清有才
学,果决。知留后时,仙芝乳母子郑德诠已为郎将,德铨母在宅内,仙芝视之如
兄弟,家事皆令知之,威望动三军。常清出回,诸将皆引前,德诠见常清出其门,
素易之,自后走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厅连节度使宅院,
凡经数重门,德诠既过,命随后闭之。德诠至,常清离席谓之曰:“常清起自细
微,预中丞兵马使傔,中丞再不纳,郎将岂不知乎?今中丞过听,以常清为留
后使,郎将何得无礼,对中使相凌!”因叱之曰:“郎将须暂死以肃军容。”因
令勒回,杖六十,面仆地,曳出。仙芝妻及乳母于门外号哭救之,不得,因以其
状上仙芝。仙芝览之,惊曰:“已死矣!”及见常清,遂无一言,常清亦不之谢。
诸大将有罪者,击杀二人,于是军中股慄。
十载,仙芝改西节度使,奏常清为判官。王正见为安西节度,奏常清为四镇
支度营田副使、行军司马。十一载,正见死,乃以常清为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
中丞,持节充安西四镇节度、经略、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十三载入朝,
摄御史大夫,仍与一子五品官,赐第一区,亡父母皆赠封爵。俄而北庭都护程千
里入为右金吾大将军,仍令常清权知北庭都护,持节充伊西节度等使。常清性勤
俭,每出征或乘驿,私马不过一两匹,赏罚严明。
十四载,入朝,十一月,谒玄宗于华清宫。时禄山已叛,玄宗言凶胡负恩之
状,何方诛讨?常清奏曰:“禄山领凶徒十万,径犯中原,太平斯久,人不知战。
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赴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箠渡河,计日
取逆胡之首悬于阙下。”玄宗方忧,壮其言。翌日,以常清为范阳节度,俾募兵
东讨。其日,常清乘驿赴东京召募,旬日得兵六万,皆佣保市井之流。乃斫断河
阳桥,于东京为固守之备。十二月,禄山渡河,陷陈留,入罂子谷,凶威转炽,
先锋至葵园。常清使骁骑与柘羯逆战,杀贼数十百人。贼大军继至,常清退入上
东门,又战不利,贼鼓噪于四城门入,杀掠人吏。常清又战于都亭驿,不胜。退
守宣仁门,又败。乃从提象门入,倒树以碍之。至谷水,西奔至陕郡,遇高仙芝,
具以贼势告之。恐贼难与争锋,仙芝遂退守潼关。
玄宗闻常清败,削其官爵,令白衣于仙芝军效力。仙芝令常清监巡左右厢诸
军,常清衣皂衣以从事。监军边令诚每事干之。仙芝多不从。令诚入奏事,具言
仙芝、常清逗挠奔败之状。玄宗怒,遣令诚赍敕至军并诛之。
令诚至潼关,引常清于驿南西街,宣敕示之。常清曰:“常清所以不死者,
不忍污国家旌麾,受戮贼手,讨逆无效,死乃甘心。”初,常清兵败入关,欲驰
赴阙庭,至渭南,有敕令却赴潼关,自草表待罪。是日临刑,托令诚上之。其表
曰:
中使骆奉仙至,奉宣口敕,恕臣万死之罪,收臣一朝之效,令臣却赴陕州,
随高仙芝行营,。负斧缧囚,忽焉解缚,败军之将,更许增修。臣常清诚欢诚喜,
顿首顿首。臣自城陷已来,前后三度遣使奉表,具述赤心,竟不蒙引对。臣之此
来,非求苟活,实欲陈社稷之计,破虎狼之谋。冀拜首阙庭,吐心陛下,论逆胡
之兵势,陈讨捍之别谋。酬万死之恩,以报一生之宠。岂料长安日远,谒见无由;
函谷关遥,陈情不暇!臣读《春秋》,见狼瞫称未获死所,臣今获矣。
昨者与羯胡接战,自今月七日交兵,至于十三日不已。臣所将之兵,皆是乌
合之徒,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犹杀敌塞路,血流满
野。臣欲挺身刃下,死节军前,恐长逆胡之威,以挫王师之势。是以驰御就日,
将命归天。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问臣以逆贼之势,将
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今将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
之后,诳妄为辞;陛下或以臣欲尽所忠,肝胆见察。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
无忘臣言,则冀社稷复安,逆胡败覆,臣之所愿毕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
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若使殁而有知,必结草军前。回风阵上,引王师之
旗鼓,平寇贼之戈鋋。生死酬恩,不任感激,臣常清无任永辞圣代悲恋之至。
常清既刑,陈其尸于蘧蒢上。仙芝归至厅,令诚索陌刀手百馀人随而从之,
曰:“大夫亦有恩命。”仙芝遽下,遂至常清所刑处。仙芝曰:“我退,罪也,
死不辞;然以我为减截兵粮及赐物等,则诬我也。”谓令诚曰:“上是天,下是
地,兵士皆在,足下岂不知乎!”其召募兵排列在外,素爱仙芝,仙芝呼谓之曰:
“我于京中召儿郎辈,虽得少许物,装束亦未能足,方与君辈破贼,然后取高官
重赏。不谓贼势凭陵,引军至此,亦欲固守潼关故也。我若实有此,君辈即言实;
我若实无之,君辈当言枉。”兵齐呼曰:“枉”,其声殷地。仙芝又目常清之尸,
谓之曰:“封二,子从微至著,我则引拔子为我判官,俄又代我为节度使,今日
又与子同死于此,岂命也夫!”遂斩之。
哥舒翰,突骑施首领哥舒部落之裔也。蕃人多以部落称姓,因以为氏。祖沮,
左清道率。父道元,安西副都护,世居安西。翰家富于财,倜傥任侠,好然诺,
纵蒲酒。年四十,遭父丧,三年客居京师,为长安尉不礼,慨然发愤折节,仗剑
之河西。初事节度使王倕,倕攻新城,使翰经略,三军无不震慑。后节度使
王忠嗣补为衙将。翰好读《左氏春秋传》及《汉书》,疏财重气,士多归之。忠
嗣以为大斗军副使,尝使翰讨吐蕃于新城,有同列为副者,见翰礼倨,不为用,
翰怒,挝杀之,军中股怵。迁左卫郎将。后吐蕃寇边,翰拒之于苦拔海,其众三
行,从山差池而下,翰持半段枪当其锋击之,三行皆败,无不摧靡,由是知名。
天宝六载,擢授右武卫员外将军,充陇西节度副使、都知关西兵马使、河源
军使。先是,吐蕃每至麦熟时,即率部众至积石军获取之,共呼为“吐蕃麦庄”,
前后无敢拒之者。至是,翰使王难得、杨景晖等潜引兵至积石军,设伏以待之。
吐蕃以五千骑至,翰于城中率骁勇驰击,杀之略尽,馀或挺走,伏兵邀击,匹马
不还。翰有家奴曰左军,年十五六,亦有膂力。翰善使枪,追贼及之,以枪搭其
肩而喝之,贼惊顾,翰从而刺其喉,皆剔高三五尺而堕,无不死者。左车辄下马
斩首,率以为常。
其冬,玄宗在华清宫,王忠嗣被劾。敕召翰至,与语悦之,遂以为鸿胪卿,
兼西平郡太守,摄御史中丞,代忠嗣为陇右节度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仍
极言救忠嗣,上起入禁中,翰叩头随之而前,言词慷慨,声泪俱下,帝感而宽之,
贬忠嗣为汉阳太守,朝廷义而壮之。
明年,筑神威军于青海上,吐蕃至,攻破之;又筑城于青海中龙驹岛,有白
龙见,遂名为应龙城,吐蕃屏迹不敢近青海。吐蕃保石堡城,路远而险,久不拔。
八载,以朔方、河东群牧十万众委翰总统攻石堡城。翰使麾下将高秀岩、张守瑜
进攻,不旬日而拔之。上录其功,拜特进、鸿胪员外卿,与一子五品官,赐物千
匹、庄宅各一所,加摄御史大夫。十一载,加开府仪同三司。
翰素与禄山、思顺不协,上每和解之为兄弟。其冬,禄山、思顺、翰并来朝,
上使内侍高力士及中贵人于京城东驸马崔惠童池亭宴会。翰母尉迟氏,于阗之族
也。禄山以思顺恶翰,尝衔之,至是忽谓翰曰:“我父是胡,母是突厥;公父是
突厥,母是胡。与公族类同,何不相亲乎?”翰应之曰:“古人云,野狐向窟嗥,
不祥,以其忘本也。敢不尽心焉!”禄山以为讥其胡也,大怒,骂翰曰:“突厥
敢如此耶!”翰欲应之,高力士目翰,翰遂止。
十二载,进封凉国公,食实封三百户,加河西节度使,寻封西平郡王。时杨
国忠有隙于禄山,频奏其反状,故厚赏翰以亲结之。十三载,拜太子太保,更加
实封三百户,又兼御史大夫。
翰好饮酒,颇恣声色。至土门军,入浴室,遘风疾,绝倒良久乃苏。因入京,
废疾于家。
及安禄山反,上以封常清、高仙芝丧败,召翰入,拜为皇太子先锋兵马元帅,
以田良丘为御史中丞,充行军司马,以王思礼、钳耳大福、李承光、苏法鼎、管
崇嗣及蕃将火拔归仁、李武定、浑萼、契苾宁等为裨将,河陇、朔方兵及蕃兵与
高仙芝旧卒共二十万,拒贼于潼关。上御勤政楼劳遣之,百僚出饯于郊。十五载,
加翰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翰至潼关,或劝翰曰:“禄山阻兵,以诛杨国忠为名,公若留兵三万守关,
悉以精锐回诛国忠,此汉挫七国之计也,公以为何如?”翰心许之,未发。有客
泄其谋于国忠,国忠大惧,及奏曰:“兵法‘安不忘危’,今潼关兵众虽盛,而
无后殿,万一不利,京师得无恐乎!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人训练于苑中。”诏从之,
遂遣剑南军将李福、刘光庭分统焉。又奏召募一万人,屯于灞上,令其腹心杜乾
运将之。翰虑为所图,乃上表请乾运兵隶于潼关,遂召乾运赴潼关计事,因斩之。
自是,翰心不自安。又素有风疾,至是颇甚,军中之务,不复躬亲,委政于行军
司马田良丘。良丘复不敢专断,教令不一,颇无部伍。其将王思礼、李承光又争
长不叶,人无斗志。
先是,翰数奏禄山虽窃河朔,而不得人心,请持重以弊之,彼自离心,因而
翦灭之,可不伤兵擒兹寇矣。贼将崔乾祐于陕郡潜锋蓄锐,而觇者奏云“贼殊无
备”,上然之,命悉众速讨之。翰奏曰:“贼既始为凶逆,禄山久习用兵,必
不肯无备,是阴计也。且贼兵远来,利在速战。今王师自战其地,利在坚守,不
利轻出;若轻出关,是入其算。乞更观事势。”杨国忠恐其谋己,屡奏使出兵。
上久处太平,不练军事,既为国忠眩惑,中使相继督责。翰不得已,引师出关。
六月四日,次于灵宝县之西原。八日,与贼交战,官军南迫险峭,北临黄河;
崔乾祐以数千人先据险要。翰及良丘浮船中流以观进退,谓乾祐兵少,轻之,遂
促将士令进,争路拥塞,无复队伍。午后,东风急,乾祐以草车数十乘纵火焚之,
烟焰亘天。将士掩面,开目不得,因为凶徒所乘,王师自相排挤,坠于河。其
后者见前军陷败,悉溃,填委于河,死者数万人,号叫之声振天地,缚器械,以
枪为楫,投北岸,十不存一二。军既败,翰与数百骑驰而西归,为火拔归仁执降
于贼。禄山谓之曰:“汝常轻我,今日如何?”翰惧,俯伏称:“肉眼不识陛下,
遂至于此。陛下为拨乱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门,来填在河南,鲁炅在南
阳,但留臣,臣以尺书招之,不日平矣。”禄山大喜,遂伪署翰司空。作书招光
弼等,诸将报书皆让翰不死节。禄山知事不谐,遂闭翰于苑中,潜杀之。
翰之守潼关也,主天下兵权,肆志报怨,诬奏户部尚书安思顺与禄山潜通,
伪令人为禄山遗思顺书,于关门擒之以献。其年三月,思顺及弟太仆卿元贞坐诛,
徙其家属于岭外,天下冤之。
史臣曰:大盗作梗,禄山乱常,词虽欲诛国忠,志则谋危社稷。于时承平日
久,金革道消,封常清、高仙芝相次率不教之兵,募市人之众,以抗凶寇,失
律丧师。哥舒翰废疾于家,起专兵柄,二十万众拒贼关门,军中之务不亲,委任
又非其所。及遇羯贼,旋致败亡,天子以之播迁,自身以之拘执,此皆命帅而不
得其人也。《礼》曰:“大夫死众。”又曰:“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翰受署
贼庭,苟延视息,忠义之道,即可知也,岂不愧于颜杲卿乎!抑又闻之,古之命
将者,推毂而谓之曰:“阃外之事,将军裁之。”观杨国忠之奏事,边令诚之护
戎,又掣肘于军政者也,未可偏责三帅,不尤伊人。后之君子,得不深鉴!
赞曰:羯贼犯顺,戎车启行。委任失所,封、高败亡。虔刘圻甸,僣窃衣裳。
丑哉舒翰,不能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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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宇文融 韦坚 杨慎矜 王鉷

宇文融,京兆万年人,隋礼部尚书平昌公弼之玄孙也。祖节,贞观中为尚书
右丞,明习法令,以干局见称。时江夏王道宗尝以私事托于节,节遂奏之,太宗
大悦,赐绢二百匹,仍劳之曰:“朕所以不置左右仆射者,正以卿在省耳。”永
徽初,累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代于志宁为侍中。坐房遗爱事配流桂州
而卒。父峤,莱州长史。
融,开元初累转富平主簿,明辩有吏干,源乾曜、孟温相次为京兆尹,皆厚
礼之,俄拜监察御史。时天下户口逃亡,免役多伪滥,朝廷深以为患。融乃陈便
宜,奏请检察伪滥,搜括逃户。玄宗纳其言,因令融充使推勾。无几,获伪滥及
诸免役甚众,特加朝散大夫,再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融于是奏置劝农判官
十人,并摄御史,分往天下,所在检括田畴,招携户口。其新附客户,则免其六
年赋调,但轻税入官。议者颇以为扰人不便,阳翟尉皇甫憬上疏曰:
臣闻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夫千计,亦有一得。且无益之事繁,则不急之
务众;不急之务众,则数役;数役,则人疲;人疲,则无聊生矣。是以太上务德,
以静为本;其次化之,以安为上。但责其疆界,严之堤防,山水之馀,即为见地。
何必聚人阡陌,亲遣括量,故夺农时,遂令受弊。又应出使之辈,未识大体,所
由殊不知陛下爱人至深,务以勾剥为计。州县惧罪,据牒即征。逃亡之家,邻保
代出;邻保不济,又便更输。急之则都不谋生,缓之则虑法交及。臣恐逃逸从此
更深。至如澄流在源,止沸由火,不可不慎。今之具僚,向逾万数,蚕食府库,
侵害黎人。国绝数载之储,家无经月之畜,虽其厚税亦不可供。户口逃亡,莫不
由此。纵使伊、皋申术,管、晏陈谋,岂息兹弊?若以此给,将何以堪!虽东海、
南山尽为粟帛,亦恐不足,岂括田税客能周给也!
左拾遗杨相如上书,咸陈括客为不便。上方委任融,侍中源乾曜及中书舍人
陆坚皆赞成其事,乃贬憬为盈川尉。于是诸道括得客户凡八十馀万,田亦称是。
州县希融旨意,务于获多,皆虚张其数,亦有以实户为客者。岁终征得客户钱数
百万,融由是擢拜御史中丞。言事者犹称括客损居人,上令集百僚于尚书省议。
公卿已下惧融恩势,皆雷同不敢有异词,唯户部侍郎杨玚独建议以括客不利居人,
征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无几,玚出为外职。
融乃驰传巡历天下,事无大小,先牒上劝农使而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捴
而后决断。融之所至,必招集老幼宣上恩命,百姓感其心,至有流泪称父母者。
融使还具奏,乃下制曰:
人惟邦本,本固邦宁,必在安人,方能固本。永言理道,实获朕心。思所以
康济黎庶,宠绥华夏,上副宗庙乾坤之寄,下答宇县贡献之勤,何尝不夜分辍寝,
日旰忘食。然后以眇眇之身,当四海之贵。虽则长想遐迩,不可家至日见。至于
宣布政教,安辑逋亡,言念再三,其勤至矣。莫副朕命,实用恧焉,当扆永怀,
静言厥绪。岂人流自久,招谕不还,上情靡通于下,众心罔达于上。求之明发,
想见其人。当属括地使宇文融谒见于延英殿,朕以人必土著,因议逃亡,嘉其忠
谠,堪任以事,乃授其田户纪纲,兼委之郡县厘革,便令充使,奉以安人。遂能
恤我黎元,克将朕命,发自夏首,及于岁终,巡按所及,归首百万。仍闻宣制之
日,老幼欣跃,惟令是从,多流泪以感朕心,咸吐诚以荷王命。犹恐朕之薄德,
未孚于人,抚字安存,更冀良算。遂命百司长吏,方州岳牧,佥议庙堂,广征异
见。群词盈于札翰,环省弥于旬日,庶广朕意,岂以为劳,稽众考言,谓斯折衷。
欲人必信,期于令行,凡尔司存,勉以遵守。
夫食为人天,富而后教,经教彝体,前哲至言。故平籴行于昔王,义仓加于
近代,所以存九年之蓄,收上中之敛。穰贱则农不伤财,灾馑则时无菜色,救人
活国,其利博哉!今流户大来,王田载理,敖庾之务,寤寐所怀。其客户所税钱,
宜均充所在常平仓用,仍许预付价值,任粟麦兼贮。并旧常平钱粟,并委本道判
官勾当处置,使敛散及时,务以矜恤。且分灾恤患,州党之常情;损馀济阙,亲
邻之善贷。故木铎云徇,里胥均功,夜绩相从,齐俗以赡。今阳和布泽,丁壮就
田,言念鳏茕,事资拯助。宜委使司与州县商量,劝作农社,贫富相恤,耕耘以
时。仍每至雨泽之后,种获忙月,州县常务,一切停减。使趋时急于备寇,尺璧
贱于寸阴,是则天无虚施,人无遗力。
又政在经远,功惟久著,今逃亡初复,居业未康,循逃户及籍外剩田,犹宜
劳徕,理资存抚。其十道分判官,三五年内,使就厥功,令有终始。当道覆屯,
及须推劾,并以委之,不须广差馀使,示专其事,不扰于人。政术有能,必行赏
罚。其已奏复业归首,勾当州县,每季一申,不须挟名,致有劳扰。其归首户,
各令新首处与本贯计会年户色役,勿欺隐及其两处征科。宣布天下,使明知朕意。
中书令张说素恶融之为人,又患其权重,融之所奏,多建议争之。融揣其意,
先事图之。中书舍人张九龄言于说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辩给多词,不可不备
也。”说曰:“此狗鼠辈,焉能为事!”融寻兼户部侍郎。从东封还,又密陈意
见,分吏部为十铨典选事,所奏又为说所抑。融乃与御史大夫崔隐甫连名劾说,
廷奏其状,说由是罢知政事。融恐说复用为己患,数谮毁之。上恶其朋党,寻出
融为魏州刺史。俄转汴州刺史,又上表请用《禹贡》九河旧道,开稻田以利人,
并回易陆运本钱,官收其利。虽兴役不息,而事多不就。
十六年,复入为鸿胪卿,兼户部侍郎。明年,拜黄门侍郎,与裴光庭并兼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融既居相位,欲以天下为己任,谓人曰:“使吾居此数月,庶
令海内无事矣。”于是荐宋璟为右丞相,裴耀卿为户部侍郎,许景先为工部侍郎,
甚允朝廷之望。然性躁急多言,又引宾客故人,晨夕饮谑,由是为时论所讥。时
礼部尚书、信安王祎为朔方节度使,殿中侍御史李宙劾之,驿召将下狱。祎既申
诉得理,融坐阿党李宙,出为汝州刺史,在相凡百日而罢。
裴光庭时兼御史大夫,又弹融交游朋党及男受赃等事,贬昭州平乐尉。在岭
外岁馀,司农少卿蒋岑举奏融在汴州回造船脚,隐没钜万,给事中冯绍烈又深文
案其事实,融于是配流岩州。地既瘴毒,忧恚发疾,遂诣广府,将停留未还。都
督耿仁忠谓融曰:“明公负朝廷深谴,以至于此,更欲故犯严命,淹留他境,仁
忠见累,诚所甘心,亦恐朝廷知明公在此,必不相容也。”融遽还,卒于路。上
闻之,思其旧功,赠台州刺史。
韦坚,京兆万年人。父元珪,先天中,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初,衮州刺史。
坚姊为赠惠宣太子妃,坚妻又楚国公姜皎女,坚妹又为皇太子妃,中外荣盛,故
早从官叙。二十五年,为长安令,以干济闻。与中贵人善,探候主意。见宇文融
杨慎矜父子以勾剥财物争行进奉而致恩顾,坚乃以转运江淮租赋,所在置吏督察,
以裨国之仓廪,岁益钜万。玄宗以为能。
天宝元年三月,擢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自西汉及隋,有运渠自关门西
抵长安,以通山东租赋。奏请于咸阳拥渭水作兴成堰,截灞、浐水傍渭东注,至
关西永丰仓下与渭合。于长安东九里长乐坡下、浐水之上架苑墙,东面有望春楼,
楼下穿广运潭以通舟楫,二年而成。坚预于东京、汴、宋取小斛底船三二百只置
于潭侧,其船皆署牌表之。若广陵郡船,即于栿背上堆积广陵所出锦、镜、铜
器、海味;丹阳郡船,即京口绫衫段;晋陵郡船,即折造官端绫绣,会稽郡船,
即铜器、罗、吴绫、绛纱;南海郡船,即玳瑁、真珠、象牙、沉香;豫章郡船,
即名瓷、酒器、茶釜、茶铛、茶碗;宣城郡船,即空青石、纸笔、黄连;始安郡
船,即蕉葛、蚺蛇胆、翡翠。船中皆有米,吴郡即三破糯米、方丈绫。凡数十郡。
驾船人皆大笠子、宽袖衫、芒屦,如吴、楚之制。先是,人间戏唱歌词云:“得
丁纥反体都董反纥那也,纥囊得体耶?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
看唱《得体歌》。”至开元二十九年,田同秀上言“见玄元皇帝,云有宝符在陕
州桃林县古关令尹喜宅”,发中使求而得之,以为殊祥,改桃林为灵宝县。及此
潭成,陕县尉崔成甫以坚为陕郡太守凿成新潭,又致扬州铜器,翻出此词,广集
两县官,使妇人唱之,言:“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
多。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成甫又作歌词十首,白衣缺胯绿衫,锦半
臂,偏袒膊,红罗抹额,于第一船作号头唱之。和者妇人一百人,皆鲜服靓妆,
齐声接影,鼓笛胡部以应之。馀船洽进,至楼下,连樯弥亘数里,观者山积。京
城百姓多不识驿马船墙竿,人人骇视。
坚跪上诸郡轻货,又上百牙盘食,府县进奏,教坊出乐迭奏。玄宗欢悦,下
诏敕曰:
古之善政者,贵于足食,欲求富国者,必先利人。朕关辅之间,尤资殷赡,
比来转输,未免艰辛,故置比潭,以通漕运。万代之利,一朝而成,将允叶于永
图,岂苟求于纵观。其陕郡太守韦坚,始终检校,夙夜勤劳,赏以懋功,则惟常
典。宜特与三品,仍改授一三品京官兼太守,判官等并即量与改转。其专知检校
始末不离潭所者并孔目官,及至典选日,优与处分,仍委韦坚具名录奏。应役人
夫等,虽各酬佣直,终使役日多,并放今年地税。且启凿功毕,舟楫已通,既涉
远途,又能先至,永言劝励,稍宜甄奖。其押运纲各赐一中上考,准前录奏。船
夫等宜共赐钱二千贯,以充宴乐。外郡进上物,赐贵戚朝官。赐名广运潭。
时坚姊故惠宣太子妃亦出宝物供楼上铺设,进食竟日而罢。
李林甫以坚姜氏婿,甚狎之。至是惧其诡计求进,承恩日深,坚又与李适之
善,益怒之,恐入为相,乃与腹心构成其罪。四月,进银青光禄大夫、左散骑常
侍、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勾当缘河及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并如故;又以判
官元捴、豆卢友除监察御史。三年正月,坚又加兼御史中丞,封韦城男。九月,
拜守刑部尚书,夺诸使,以杨慎矜代之。
五载正月望夜,坚与河西节度、鸿胪卿皇甫惟明夜游,同过景龙观道士房,
为林甫所发,以坚戚里,不合与节将狎暱,是构谋规立太子。玄宗惑其言,遽
贬坚为缙云太守,惟明为播川太守。寻发使杀惟明于黔中,籍其资财。六月,又
贬坚为江夏员外别驾。又构坚与李适之善,贬适之为宜春太守。七月,坚又长流
岭南临封郡,坚弟将作少匠兰、鄠县令冰、兵部员外郎芝、坚男河南府户曹谅并
远贬。至十月,使监察御史罗希奭逐而杀之,诸弟及男谅并死。坚妻姜氏,林甫
以其久遭轻贱,特放还本宗。仓部员外郎郑章贬南丰丞,殿中侍御史郑钦说贬夜
郎尉,监察御史豆卢友贬富水尉,监察御史杨惠贬巴东尉,连累者数十人。又敕
嗣薛王琄夷陵郡员外别驾长任,其母随男任;女婿新贬巴陵太守卢幼林长流合
浦郡。肃宗时为皇太子,恐惧上表,称与新妇离绝。七载,嗣薛王琄停,仍于
夜郎郡安置,其母亦勒随男。坚贬黜后,林甫讽所司发使于江淮、东京缘河转运
使,恣求坚之罪以闻,因之纲典船夫溢于牢狱,郡县征剥不止,邻伍尽成裸形,
死于公府,林甫死乃停。
杨慎矜,隋炀帝玄孙也。曾祖隋齐王暕,祖正道,大业末,随宇文化及至
河北,为窦建德所破,因与其祖母萧皇后入于建德军,建德送于突厥处罗可汗牙。
贞观初,李靖击破颉利可汗,胡酋康苏密以萧后及正道归,授尚衣奉御。父隆礼,
长安中天官郎中,神龙后,历洛、梁、滑、汾、怀五州刺史,皆以清严能检察人
吏绝于欺隐闻。景云中,以名犯玄宗上字,改为崇礼。开元初,擢为太府少卿,
虽钱帛充牣,丈尺间皆躬自省阅,时议以为前后为太府者无与为比。擢拜太府
卿,加银青光禄大夫,进封弘农郡公。在职二十年,公清如一。年九十馀,授户
部尚书致仕。时太平且久,御府财物山积,以为经杨卿者无不精好,每岁勾剥省
便出钱数百万贯。
慎矜沉毅有材干,任气尚朋执。初,为汝阳令,有能名。崇礼罢太府,玄宗
访其子堪委其父任者。宰臣以慎馀、慎矜,慎名三人皆勤恪清白有父风,而慎矜
为其最,因拜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慎馀先为司农丞,除太子舍人,监京仓。
寻丁父忧。二十六年服阕,累迁侍御史,仍知太府出纳。慎名授大理评事,摄监
察御史,充都含嘉仓出纳使,甚承恩顾。慎矜于诸州纳物者有水渍伤破及色下者,
皆令本州征折估钱,转市轻货,州县征调,不绝于岁月矣。在台数年,又专知杂
事,风格甚高。
天宝二年,迁权判御史中丞,充京畿采访使,知太府出纳使并如故。时右相
李林甫握权,慎矜以迁拜不由其门,惧不敢居其任,固让之,因除谏议大夫,兼
侍御史,仍依旧知太府出纳。以鸿胪少卿萧谅为御史中丞,谅至台,无所捴让,
颇不相能,竟出为陕郡太守。林甫以慎矜屈于己,复擢为御史中丞,仍充诸道铸
钱使,馀如故。
时散骑常侍、陕郡太守韦坚兼御史中丞,为水陆漕运使,权倾宰相。侍御史
王鉷推坚狱,慎矜引身中立以候望,鉷恨之,林甫亦憾焉。慎矜与鉷父
瑨中外兄弟,鉷即表侄,少相狎,鉷入台,慎矜为台端,亦有推引。及
鉷迁中丞,虽与鉷同列,每呼为王鉷,鉷恃与林甫善,渐不平之。五载,
慎矜迁户部侍郎,中丞、使如故。林甫见慎矜受主恩,心嫉之,又知王鉷于慎
矜有间,又诱而啖之,鉷乃伺其隙以陷之。慎矜夺鉷职田,背詈鉷,诋其
母氏,鉷不堪其辱。慎矜性疏快,素昵于鉷,尝话谶书于鉷,又与还俗僧
史敬忠游处,敬忠有学业。鉷于林甫构成其罪,云慎矜是隋家子孙,心规克复
隋室,故蓄异书,与凶人来往,而说国家休咎。
时天宝六载十一月,玄宗在华清宫,林甫令人发之。玄宗震怒,系之于尚书
省,诏刑部尚书萧隐之、大理卿李道邃、少卿杨璹、侍御史杨钊、殿中侍御史卢
铉同鞫之;又使京兆士曹吉温往东京收慎矜兄少府少监慎馀、弟洛阳令慎名等杂
讯之;又令温于汝州捕史敬忠获之,便赴行在所。先令卢铉收太府少卿张瑄于会
昌驿,系而推之,瑄不肯答辩。铉百端拷讯不得,乃令不良枷瑄,以手力绊其足,
以木按其足间,<木敝>其枷柄向前,挽其身长校数尺,腰细欲绝,眼鼻皆血出,谓
之“驴驹拔撅”,瑄竟不肯答。又使铉与御史崔器入城搜慎矜宅,无所得,拷其
小妻韩珠团,乃在竖柜上作一暗函盛谶书等,铉于袖中出而纳之,诟以示慎矜。
慎矜曰:“他日不见,今乃来,是命也。吾死也。”及温以敬忠至戏水驿东十馀
里,使证说之:“若至温汤,即求首陈不可得矣。”去温汤十馀里,敬忠乞纸笔
于桑树下具吐之。比见慎矜,敬忠证之,慎矜皆引实。二十五日,诏杨慎矜、慎
馀、慎名并赐自尽;史敬忠决重杖一百;鲜于贲、范滔并决重杖,配流远郡;慎
矜外甥前通事舍人辛景凑决杖配流。义阳郡司马、嗣虢王巨与敬忠相识,解官于
南宾郡安置;太府少卿张瑄决六十,长流岭南临封郡,亦死于流所。慎矜兄弟并
史敬忠庄宅官收,以男女配流岭南诸郡;其张瑄、万俟承晖、鲜于贲等准此配流。
乃使临察御史颜真卿送敕至东京,殿中侍御史崔寓引慎名,令河南法曹张万顷宣
敕示之。慎名见慎矜赐自尽,初尚抚膺,及闻慎馀及身皆尔,遂止。及宣敕了,
慎名曰:“今奉圣恩,不敢稽留晷刻,但以寡姊老年,请作数行书以别之。”寓
揖真卿,真卿许之。慎名神色不变,入房中作书曰:“拙于谋运,不能静退。兄
弟并命,唯姊尚存,老年孤茕,何以堪此!”书后又数条事。又宅中作一板池,
池中鱼一皆放之,遂缢而死。监察御史平冽赍敕至大理寺,慎馀闻死,合掌指天
而缢。
初,慎矜至温汤,正食,忽见一鬼物长丈馀,朱衣冠帻,立于门扇后,慎矜
叱之,良久不灭,以热羹投之乃灭。无何,下狱死。兄弟甚友爱,事寡姊如母,
皆伟仪形,风韵高朗,爱客喜饮,籍甚于时。慎名尝览镜,见其须面神彩,有过
于人,覆镜叹惋曰:“吾兄弟三人,尽长六尺馀,有如此貌、如此材而见容当代
以期全,难矣!何不使我少体弱耶?”竟如其言。
王鉷,太原祁人也。祖方翼,夏州都督,为时名将,生<王臣>、瑨、珣。
<王臣>、瑨,开元初并历中书舍人。珣,兵部侍郎、秘书监。鉷,即瑨之孽
子。开元十年,为鄠县尉、京兆尹稻田判官。二十四年,再迁监察御史。二十九
年,累除户部员外郎,常兼御史。天宝二年,充京和市和籴使,迁户部郎中。三
载,长安令柳升以贿败。初,韩朝宗为京兆尹,引升为京令。朝宗又于终南山下
为苟家觜买山居,欲以避世乱。玄宗怒,敕鉷推之,朝宗自高平太守贬为吴兴
别驾。又加鉷长春宫使。四载,加勾户口色役使,又迁御史中丞,兼充京畿采
访使。五载,又为京畿、关内道黜陟使,又兼充关内采访使。
时右相李林甫怙权用事。志谋不利于东储,以除不附己者,而鉷有吏干,
倚之转深,以为己用。既为户口色役使,时有敕给百姓一年复。鉷即奏征其脚
钱,广张其数,又市轻货,乃甚于不放。输纳物者有浸渍,折估皆下本郡征纳。
又敕本郡高户为租庸脚士,皆破其家产,弥年不了。恣行割剥,以媚于时,人用
嗟怨。古制,天子六宫,皆有品秩高下,其俸物因有等差。唐法沿于周、隋,妃
嫔宫官,位有尊卑,亦随其品而给授,以供衣服铅粉之费,以奉于宸极。玄宗在
位多载,妃御承恩多赏赐,不欲频于左右藏取之。鉷探旨意,岁进钱宝百亿万,
便贮于内库,以恣主恩锡赍。鉷云:“此是常年额外物,非征税物。”玄宗以
为鉷有富国之术,利于王用,益厚待之。丁嫡母忧,起复旧职,使如故。
七载,又加检察内作事,迁户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八载,
兼充闲厩使及苑内营田五坊宫苑等使、陇右群牧都支度营田使,馀并如故。太白
山人李浑言于金星洞见老人,云有玉版石记符,圣上长生久视。玄宗令鉷入山
洞求而得之。因上尊号,加鉷银青光禄大夫、都知总监及栽接等使。九载五月,
兼京兆尹,使并如故。
鉷威权转盛,兼二十馀使,近宅为使院,文案堆积,胥吏求押一字,即累
日不遂。中使赐遗,不绝于门,虽晋公林甫亦畏避之。林甫子岫为将作监,供奉
禁中;鉷子准卫尉少卿,亦斗鸡供奉,每谑岫,岫常下之。万年尉韦黄裳、长
安尉贾季邻常于厅事贮钱数百绳,名倡珍馔,常有备拟,以候准所适。又于宅侧
自有追欢之所。鉷与弟户部郎中銲,召术士任海川游其门,问其相命,言有
王否。海川震惧,潜匿不出。鉷惧泄其事,令逐之,至冯翊郡,得,诬以他事
杖杀之。定安公主男韦会任王府司马,闻之,话于私庭,乃被侍儿说于佣保者。
或有憾于会,告于鉷,鉷遣贾季邻收于长安狱,入夜缢之,明辰载尸还其家。
会皇堂外甥,同产兄王繇尚永穆公主,而惕息不敢言。
十载,封太原县公,又兼殿中监。十一载四月,銲与故鸿胪少卿邢璹子
縡情密累年,縡潜构逆谋,引右龙武军万骑刻取十一月杀龙武将军,因烧诸城
门及市,分数百人杀杨国忠及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等。先期二日事发,玄宗
临朝,召鉷,上于玉案前过状与鉷。鉷好弈棋,縡善棋,鉷因銲与
之交故,至是意銲在縡处金城坊,密召之,日晏,始令捕贼官捕之。万年尉
薛荣光、长安尉贾季邻等捕之,逢銲于化度寺门。季邻为鉷所引用,为赤尉,
銲谓之曰:“我与邢縡故旧,縡今反,恐事急妄相引,请足下勿受其言。”
荣先等至縡门,縡等十馀人持弓刃突出,荣先等遂与格战。季邻以銲语白
鉷,鉷肐谓之曰:“我弟何得与之有谋乎!”鉷与国忠共讨逐縡,縡
下人曰:“勿损太夫人。”国忠为剑南节度使,有随身官以白国忠曰:“贼有号,
不可战。”须臾,骠骑大将军、内侍高力士领飞龙小儿甲骑四百人讨之,縡为
乱兵所斩,擒其党善射人韦瑶等以献。国忠以白玄宗,玄宗以鉷委任深,必不
与之知情,鉷与銲别生,嫉其富贵,故欲陷鉷耳,遂特原銲不问,然意
欲鉷请罪之。上密令国忠讽之,国忠不敢泄上意,讽鉷曰:“且主上眷大夫
深,今日大夫须割慈存门户,但抗疏请罪郎中。郎中亦未必至极刑,大夫必存,
何如并命!”鉷俯首久曰:“小弟先人馀爱,平昔频有处分,义不欲舍之而谋
存。”乃进状。十二日,鉷入朝,左相陈希烈言语侵之,鉷恨之,愤诉言气
颇高。鉷朝回,于中书侍郎厅修表,令人进状,门司已不纳矣。须臾,敕希烈
推之。鉷以表示宰相,林甫曰:“大夫后之矣。”遂不许。俄銲至,国忠问:
“大夫知否?”銲未及应。侍御史裴冕恐銲引之,冕叱詈之曰:“足下为臣
不忠,为弟不义。圣上以大夫之故,以足下为户部郎中,又加五品,恩亦厚矣。
大夫岂知縡事乎?”国忠愕然,谓銲曰:“实知,即不可隐;不知,亦不可
妄引。”銲方曰:“七兄不知。”季邻证其罪。及日暮,奏之。銲决杖死于
朝堂,赐鉷自尽于三卫厨。明日,移于资圣寺廊下,裴冕言于国忠,令归宅权
敛之,又请令妻、女送墓所,国忠义而许之,令鉷判官齐奇营护之。男准除名,
长流岭南承化郡,备长流珠崖郡,至故驿杀之;妻薛氏及在室女并流。初,鉷
与御史中丞、户部侍郎杨慎矜亲,且情厚,颇为汲引,及贵盛争权,鉷附于李
林甫,为所诱,陷慎矜家。经五年而鉷至赤族,岂天道欤!
史臣曰:夫奸佞之辈,惟事悦人;聚敛之臣,无非害物。贾祸招怨,败国丧
身,罕不由斯道也。君人者,中智已降,亦心缘利动,言为甘闻,志虽慕于圣明,
情不胜于嗜欲,徒有贤佐,无如之何,所以礼经戒其勿畜。宇文融、韦坚、杨慎
矜、王鉷,皆开元之幸人也,或以括户取媚,或以漕运承恩,或以聚货得权,
或以剥下获宠,负势自用,人莫敢违。张说、李林甫手握大权,承主恩顾,尚遭
凌摈,以身下之,他人即可知也。然天道恶盈,器满则覆,终虽不令,其弊已多,
良可痛也。宋璟、裴耀卿、许景先获居重任,因融荐之,此亦有凤之一毛也。玄
宗以圣哲之姿,处高明之位,未免此累,或承之羞,后之帝王,得不深鉴!
赞曰:财能域人,聚则民散。如何帝王,志求馀羡。融、坚、矜、鉷,因
利乘便。以徼宠荣,宜招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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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林甫 杨国忠 张暐 王琚 王毛仲(陈玄礼附)

李林甫,高祖从父弟长平王叔良之曾孙。叔良生孝斌,官至原州长史。孝斌
生思诲,官至扬府参军,思诲即林甫之父也。林甫善音律,初为千牛直长,其舅
楚国公姜皎深爱之。开元初,迁太子中允。时源乾曜为侍中,乾曜侄孙光乘,姜
皎妹婿,乾曜与之亲。乾曜之男洁白其父曰:“李林甫求为司门郎中。”乾曜曰:
“郎官须有素行才望高者,哥奴岂是郎官耶?”数日,除谕德。哥奴,林甫小字。
累迁国子司业。
十四年,宇文融为御史中丞,引之同列,因拜御史中丞,历刑、吏二侍郎。
时武惠妃爱倾后宫,二子寿王、盛王以母爱特见宠异,太子瑛益疏薄。林甫多与
中贵人善,乃因中官白惠妃云:“愿保护寿王。”惠妃德之。初,侍中裴光庭妻
武三思女,诡谲有材略,与林甫私。中官高力士本出三思家,及光庭卒,武氏衔
哀祈于力士,请林甫代其夫位,力士未敢言,玄宗使中书令萧嵩择相,嵩久之以
右丞韩休对,玄宗然之,乃令草诏。力士遽漏于武氏,乃令林甫白休。休既入相,
甚德林甫,与嵩不和,乃荐林甫堪为宰相,惠妃阴助之,因拜黄门侍郎,玄宗眷
遇益深。
二十三年,以黄门侍郎平章事裴耀卿为侍中,中书侍郎平章事张九龄为中书
令,林甫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并加银青光禄大夫。林甫面柔而有狡计,
能伺侯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
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廷受主恩顾,
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厮养下士,尽至荣宠。寻历户、兵二尚书,
知政事如故。
寻又以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皆以母失爱而有怨言,驸马都尉杨洄白惠妃。
玄宗怒,谋于宰臣,将罪之。九龄曰:“陛下三个成人儿不可得。太子国本,长
在宫中,受陛下义方,人未见过,陛下奈何以喜怒间忍欲废之?臣不敢奉诏。”
玄宗不悦。林甫惘然而退,初无言,既而谓中贵人曰:“家事何须谋及于人。”
时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在镇,有政能,玄宗加实封,九龄又奏曰:“边将驯兵秣马,
储蓄军实,常务耳,陛下赏之可也;欲赐实赋,恐未得宜。惟圣虑思之。”帝默
然。林甫以其言告仙客,仙客翌日见上,泣让官爵。玄宗欲行实封之命,兼为尚
书,九龄执奏如初。帝变色曰:“事总由卿?”九龄顿首曰:“陛下使臣待罪宰
相,事有未允,臣合尽言。违忤圣情,合当万死。”玄宗曰:“卿以仙客无门籍
耶?卿有何门阀?”九龄对曰:“臣荒徼微贱,仙客中华之士。然陛下擢臣践台
阁,掌纶诰;仙客本河湟一使典,目不识文字,若大任之,臣恐非宜。”林甫退
而言曰:“但有材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何有不可?”玄宗滋不悦。
九龄与中书侍郎严挺之善。挺之初娶妻出之,妻乃嫁蔚州刺史王元琰。时元
琰坐赃,诏三司使推之,挺之救免其罪。玄宗察之,谓九龄曰:“王元琰不无赃
罪,严挺之嘱托所由辈有颜面。”九龄曰:“此挺之前妻,今已婚崔氏,不合有
情。”玄宗曰:“卿不知,虽离之。亦却有私。”玄宗籍前事,以九龄有党,与
裴耀卿俱罢知政事,拜左、右丞相,出挺之为洺州刺史,元琰流于岭外。即日林
甫代九龄为中书、集贤殿大学士、修国史;拜牛仙客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知门下省事。监察御史周子谅言仙客非宰相器,玄宗怒而杀之。林甫言子谅
本九龄引用,乃贬九龄为荆州长史。
玄宗终用林甫之言,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太子妃兄驸马都尉
薛锈长流瀼州,死于故驿,人谓之“三庶”,闻者冤之。其月,佞媚者言有乌鹊
巢于大理狱户,天下几致刑措。玄宗推功元辅,封林甫晋国公,仙客豳国公。其
冬,惠妃病,三庶人为崇而薨。储宫虚位,玄宗未定所立。林甫曰:“寿王年已
成长,储位攸宜。”玄宗曰:“忠王仁孝,年又居长,当守器东宫。”乃立为皇
太子。自是林甫惧,巧求阴事以倾太子。
林甫既秉枢衡,兼领陇右、河西节度,又加吏部尚书。天宝改易官名,为右
相,停知节度事,加光禄大夫,迁尚书左仆射。六载,加开府仪同三司,赐实封
三百户,而恩渥弥深。凡御府膳羞,远方珍味,中人宣赐,道路相望。与宰相李
适之虽同宗属,而适之轻率,尝与林甫同论时政,多失大体,由是主恩益疏,以
至罢免。黄门侍郎陈希烈性便佞,尝曲事林甫,适之既罢,乃引希烈同知政事。
林甫久典枢衡,天下威权,并归于己,台司机务,希烈不敢参议,但唯诺而已。
每有奏请,必先赂遗左右,伺察上旨,以固恩宠。上在位多载,倦于万机,恒以
大臣接对拘检,难徇私欲,自得林甫,一以委成。故杜绝逆耳之言,恣行宴乐,
衽席无别,不以为耻,由林甫之赞成也。
林甫京城邸第,田园水硙,利尽上腴。城东有薛王别墅,林亭幽邃,甲于都
邑,特以赐之,及女乐二部,天下珍玩,前后赐与,不可胜纪。宰相用事之盛,
开元已来,未有其比。然每事过慎,条理众务,增修纲纪,中外迁除,皆有恒度。
而耽宠固权,己自封植,朝望稍著,必阴计中伤之。初,韦坚登朝,以坚皇太子
妃兄,引居要职,示结恩信,实图倾之,乃潜令御史中丞杨慎矜阴伺坚隙。会正
月望夜,皇太子出游,与坚相见,慎矜知之,奏上。上大怒,以为不轨,黜坚,
免太子妃韦氏。林甫因是奏李适之与坚昵狎,及裴宽、韩朝宗并曲附适之,上以
为然,赐坚自尽,裴、韩皆坐之斥逐。后杨慎矜权位渐盛,林甫又忌之,乃引王
鉷为御史中丞,托以心腹。鉷希林甫意,遂诬罔密奏慎矜左道不法,遂族其
家。杨国忠以椒房之亲,出入中禁,奏请多允,乃擢在台省,令按刑狱。会皇太
子良娣杜氏父有邻与子婿柳勣不叶,勣飞书告有邻不法,引李邕为证,诏王鉷
与国忠按问。鉷与国忠附会林甫奏之,于是赐有邻自尽,出良娣为庶人,李邕、
裴敦复枝党数人并坐极法。林甫之苞藏安忍,皆此类也。
林甫自以始谋不佐皇太子,虑为后患,故屡起大狱以危之,赖太子重慎无过,
流言不入。林甫尝令济阳别驾魏林告陇右、河西节度使王忠嗣,林往任朔州刺史,
忠嗣时为山东节度,自云与忠王同养宫中,情意相得,欲拥兵以佐太子。玄宗闻
之曰:“我儿在内,何路与外人交通?此妄也。”然忠嗣亦左授汉阳太守。八载,
咸宁太府赵奉章告林甫罪状二十馀条。告未上,林甫知之,讽御史台逮捕,以为
妖言,重杖决杀。
十载,林甫兼领安西大都护、朔方节度,俄兼单于副大都护。十一载,以朔
方副使李献忠叛,让节度,举安思顺自代。国家武德、贞观已来,蕃将如阿史那
杜尔、契苾何力,忠孝有才略,亦不专委大将之任,多以重臣领使以制之。开元
中,张嘉贞、王晙、张说、萧嵩、杜暹皆以节度使入知政事,林甫固位,志欲杜
出将入相之源,尝奏曰:“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
有勇,寒族即无党援。”帝以为然,乃用思顺代林甫领使。自是高仙芝、哥舒翰
皆专任大将,林甫利其不识文字,无入相由,然而禄山竟为乱阶,由专得大将之
任故也。
林甫恃其早达,舆马被服,颇极鲜华。自无学术,仅能秉笔,有才名于时者
尤忌之。而郭慎微、苑咸文士之阘茸者,代为题尺。林甫典选部时,选人严迥判
语有用“杕杜”二字者,林甫不识“杕”字,谓吏部侍郎韦陟曰:“此云
‘杖杜’,何也?”陟俯首不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度妻诞子,林甫
手书庆之曰:“闻有弄獐之庆。”客视之掩口。
初,杨国忠登朝,林甫以微才不之忌;及位至中司,权倾朝列,林甫始恶之。
时国忠兼领剑南节度,会南蛮寇边,林甫请国忠赴镇。帝虽依奏,然待国忠方渥,
有诗送行,句末言入相之意。又曰:“卿止到蜀郡处置军事,屈指待卿。”林甫
心尤不悦。林甫时已寝疾。其年十月,扶疾从幸华清宫,数日增剧,巫言一见圣
从差减,帝欲视之,左右谏止。乃敕林甫出于庭中,上登降圣阁遥视,举红巾招
慰之,林甫不能兴,使人代拜于席。翌日,国忠自蜀还,谒林甫,拜于床下,林
甫垂涕托以后事。寻卒,赠太尉、扬州大都督,给班剑、西园秘器。诸子以吉仪
护柩还京师,发丧于平康坊之第。
林甫晚年溺于声妓,姬侍盈房。自以结怨于人,常忧刺客窃发,重扃复壁,
络板甃石,一夕屡徙,虽家人不之知。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岫为将作监,
崿为司储郎中,屿为太常少卿;子婿张博济为鸿胪少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杜
位为右补阙,齐宣为谏议大夫,元捴为京兆府户曹。
初,林甫尝梦一白晰多须长丈夫逼己,接之不能去。既寤,言曰:“此形状
类裴宽,宽谋代我故也。”时宽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故因李适之党斥逐之。
是时杨国忠始为金吾胄曹参军,至是不十年,林甫卒,国忠竟代其任,其形状亦
类宽焉。国忠素憾林甫,既得志,诬奏林甫与蕃将阿布思同构逆谋,诱林甫亲族
间素不悦者为之证。诏夺林甫官爵,废为庶人,岫、崿诸子并谪于岭表。林甫性
沉密,城府深阻,未尝以爱憎见于容色。自处台衡,动循格令,衣寇士子,非常
调无仕进之门。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目,惮其威权。及国忠诬构,天下以为
冤。
杨国忠,本名钊,蒲州永乐人也。父珣,以国忠贵,赠兵部尚书。则天朝幸
臣张易之,即国忠之舅也。国忠无学术拘检,能饮酒,蒱博无行,为宗党所鄙。
乃发愤从军,事蜀帅,以屯优当迁,益州长史张宽恶其为人,因事笞之,竟以屯
优授新都尉。稍迁金吾卫兵曹参军。太真妃,即国忠从祖妹也。天宝初,太真有
宠,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引国忠为宾佐,既而擢授监察御史。去就轻率,骤履清
贵,朝士指目嗤之。
时李林甫将不利于皇太子,掎摭阴事以倾之。侍御史杨慎矜承望风旨,诬太
子妃兄韦坚与皇甫惟明私谒太子,以国忠怙宠敢言,援之为党,以按其事。京兆
府法曹吉温舞文巧诋,为国忠爪牙之用,因深竟坚狱,坚及太子良娣杜氏、亲属
柳勣、杜昆吾等,痛绳其罪,以树威权。于京城别置推院,自是连岁大狱,追捕
挤陷,诛夷者数百家,皆国忠发之。林甫方深阻保位,国忠凡所奏劾,涉疑似于
太子者,林甫虽不明言以指导之,皆林甫所使,国忠乘而为邪,得以肆意。上春
秋高,意有所爱恶,国忠探知其情,动契所欲。骤迁检校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
监水陆运及司农、出纳钱物、内中市买、召募剑南健儿等使。以称职迁度支郎中,
不期年,兼领十五馀使,转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是岁,贵妃姊虢
国、韩国、秦国三夫人同日拜命,兄銛拜鸿胪卿。八载,玄宗召公卿百僚观左藏
库,喜其货币山积,面赐国忠金紫,兼权太府卿事。国忠既专钱谷之任,出入禁
中,日加亲幸。
初,杨慎矜希林甫旨,引王鉷为御史中丞,同构大狱,以倾东宫。既帝意
不回,慎矜稍避事防患,因与鉷有隙。鉷乃附国忠,奏诬慎矜,诛其昆仲,
由是权倾内外,公卿惕息。吉温为国忠陈移夺执政之策,国忠用其谋,寻兼兵部
侍郎。京兆尹萧炅、御史中丞宋浑皆林甫所亲善,国忠皆诬奏谴逐,林甫不能救。
王鉷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恩宠侔于国忠,而位望居其右。国忠忌其与己分
权,会邢縡事泄,乃陷鉷兄弟诛之,因代鉷为御史大夫,权京兆尹,赐名
国忠。乃穷竟邢縡狱,令引林甫交私鉷、銲与阿布思事状,而陈希烈、哥
舒翰附会国忠,证成其状,上由是疏薄林甫。
南蛮质子閤罗凤亡归不获,帝怒甚,欲讨之。国忠荐阆州人鲜于仲通为益州
长史,令率精兵八万讨南蛮,与罗凤战于泸南,全军陷没。国忠掩其败状,仍叙
其战功,仍令仲通上表请国忠兼领益部。十载,国忠权知蜀郡都督府长史,充剑
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仍荐仲通代己为京兆尹。国忠又使司马李宓率师七万
再讨南蛮。宓渡泸水,为蛮所诱,至和城,不战而败,李宓死于阵。国忠又隐其
败,以捷书上闻。自仲通、李宓再举讨蛮之军,其征发皆中国利兵,然于土风不
便,沮洳之所陷,瘴疫之所伤,馈饷之所乏,物故者十八九。凡举二十万众,弃
之死地,只轮不还,人衔冤毒,无敢言者。国忠寻兼山南西道采访使。十一载,
南蛮侵蜀,蜀人请国忠赴镇,林甫亦奏遣之。将辞,雨泣恳陈必为林甫所排,帝
怜之,不数月召还。会林甫卒,遂代为右相,兼吏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太清
太微宫使、判度支、剑南节度、山南西道采访、两京出纳租庸铸钱等使并如故。
国忠本性疏躁,强力有口辩,既以便佞得宰相,剖决机务,居之不疑。立朝
之际,或攘袂扼腕,自公卿已下,皆颐指气使,无不詟惮。故事,宰相居台辅之
地,以元功盛德居之,不务威权,出入骑从简易。自林甫承恩顾年深,每出车骑
满街,节将、侍郎有所关白,皆趋走辟易,有同案吏。旧例,宰相午后六刻始出
归第,林甫奏太平无事,以巳时还第,机务填委,皆决于私家。主书吴珣持籍就
左相陈希烈之第,希烈引籍署名,都无可否。国忠代之,亦如前政。国忠自侍御
史以至宰相,凡领四十馀使,又专判度支、吏部三铨,事务鞅掌,但署一字,犹
不能尽,皆责成胥吏,贿赂公行。
国忠既以宰臣典选,奏请铨日便定留放,不用长名。先天已前,诸司官知政
事,午后归本司决事,兵部尚书、侍郎亦分铨注拟。开元已后,宰臣数少,始崇
其任,不归本司。故事,吏部三铨,三注三唱,自春及夏,才终其事。国忠使胥
吏于私第暗定官员,集百僚于尚书省对注唱,一日令毕,以夸神速,资格差谬,
无复伦序。明年注拟,又于私第大集选人,令诸女弟垂帘观之,笑语之声,朗闻
于外。故事,注官讫,过门下侍中、给事中。国忠注官时,呼左相陈希烈于座隅,
给事中在列,曰:“既对注拟,过门下了矣。”吏部侍郎韦见素、张倚皆衣紫,
是日与本曹郎官同咨事,趋走于屏树之间。既退,国忠谓诸妹曰:“两员紫袍主
事何如人?”相对大噱。其所昵京兆尹鲜于仲通、中书舍人窦华、侍御史郑昂讽
选人于省门立碑,以颂国忠铨综之能。
贵妃姊虢国夫人,国忠与之私,于宣义里构连甲第,土木被绨绣,栋宇之盛,
两都莫比,昼会夜集,无复礼度。有时与虢国并辔入朝,挥鞭走马,以为谐谑,
衢路观之,无不骇叹。玄宗每年冬十月幸华清宫,常经冬还宫。国忠山第在宫东
门之南,与虢国相对,韩国、秦国甍栋相接,天子幸其第,必过五家,赏赐宴乐。
每扈从骊山,五家合队,国忠以剑南幢节引于前,出有饯路,还有软脚,远近饷
遗,珍玩狗马,阉侍歌儿,相望于道。进封卫国公,食实封三百户,俄拜司空。
时安禄山恩宠特深,总握兵柄,国忠知其跋扈,终不出其下,将图之,屡于
上前言其悖逆之状,上不之信。是时,禄山已专制河北,聚幽、并劲骑,阴图逆
节,动未有名,伺上千秋万岁之后,方图叛换。及见国忠用事,虑不利于己,禄
山遥领内外闲厩使,遂以兵部侍郎吉温知留后,兼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内伺
朝廷动静。国忠使门客蹇昂、何盈求禄山阴事,围捕其宅,得李超、安岱等,使
侍御史郑昂缢杀于御史台。又奏贬吉温于合浦,以激怒禄山,幸其摇动,内以取
信于上,上竟不之悟。由是禄山惶惧,遂举兵以诛国忠为名。玄宗闻河朔变起,
欲以皇太子监国,自欲亲征,谋于国忠。国忠大惧,归谓姊妹曰:“我等死在旦
夕。今东宫监国,当与娘子等并命矣。”姊妹哭诉于贵妃,贵妃衔土请命,其事
乃止。及哥舒翰守潼关,诸将以函关距京师三百里,利在守险,不利出攻。国忠
以翰持兵未决,虑反图己,欲其速战,自中督促之。翰不获已出关,及接战桃林,
王师奔败,哥舒受擒,败国丧师,皆国忠之误惑也。
自禄山兵起,国忠以身领剑南节制,乃布置腹心于梁、益间,以图自全之计。
六月九日,潼关不守。十二日凌晨,上率龙武将军陈玄礼、左相韦见素、京兆尹
魏方进,国忠与贵妃及亲属,拥上出延秋门,诸王妃主从之不及,虑贼奄至,令
内侍曹大仙击鼓于春明门外,又焚刍藁之积,烟火烛天。既渡渭,即令断便桥。
辰时,至咸阳望贤驿,官吏骇窜,无复贵贱,坐宫门大树下。亭午,上犹未食,
有老父献麦,帝令具饭,始得食。翌日,至马嵬,军士饥而愤怒,龙武将军陈玄
礼惧乱,先谓军士曰:“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岂不由杨国忠割剥氓庶,朝野
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诛之以谢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愤!”众曰:“念之久矣。
事行,身死固所愿也。”会吐蕃和好使在驿门遮国忠诉事,军士呼曰:“杨国忠
与蕃人谋叛。”诸军乃围驿擒国忠,斩首以徇。是日,贵妃既缢,韩国、虢国二
夫人亦为乱兵所杀。御史大夫魏方进死,左相韦见素伤。良久兵解,陈玄礼等见
上谢罪曰:“国忠挠败国经,构兴祸乱,使黎元涂炭,乘舆播越,此而不诛,患
难未已。臣等为社稷大计,请矫制之罪。”帝曰:“朕识之不明,任寄失所。近
亦觉悟,审其诈佞,意欲到蜀,肆诸市朝。今神明启卿,谐朕夙志,将畴爵赏,
何至言焉。”
是时,禄山虽据河洛,其兵锋东止于梁、宋,南不过许、邓。李光弼、郭子
仪统河朔劲卒,连收恒、定,若崤、函固守,兵不妄动,则凶逆之势,不讨自
弊。及哥舒翰出师,凡不数日,乘舆迁幸,朝廷陷没,百僚系颈,妃主被戮,兵
满天下,毒流四海,皆国忠之召祸也。
国忠子:暄、昢、晓、晞。暄为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尚延和郡主;昢为
鸿胪卿,尚万春公主。兄弟各立第于亲仁里,穷极奢侈。国忠娶蜀倡裴氏女曰裴
柔,国忠既死,柔与虢国夫人皆自刭死。暄死于马嵬;昢陷贼被杀;晓走汉中
郡,汉中王瑀榜杀之;晞走至陈仓,为追兵所杀。
国忠之党翰林学士张渐窦华、中书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郑昂等,凭国忠之势,
招来赂遗,车马盈门,财货山积;及国忠败,皆坐诛灭,其斫丧王室,俱一时之
沴气焉。
张暐,汝州襄城人也。祖德政,武德中郓州刺史。暐,景龙初为铜鞮令,家
本豪富,好宾客,以弋猎自娱。会临淄王为潞州别驾,暐潜识英姿,倾身事之,
日奉游处。及乐人赵元礼自山东来,有女美丽,善歌舞,王幸之,止于暐第,生
废太子瑛。唐隆元年六月,王清内难,升为皇太子,召暐拜宫门大夫,每与诸王、
姜皎、崔涤、李令问、王守一、薛伯阳在太子左右以接欢。其年,擢拜左台侍御
史,数月迁左御史台中丞。
先天元年,太子即位,帝居武德殿。太平公主有异谋,广树朋党,暐与仆射
刘幽求请先为备。太平闻之,白于睿宗,乃流暐于岭南峰州,幽求谪于岭外。及
太平之败,幽求追拜尚书左仆射、兼侍中;暐为大理卿,封邓国公,实封三百户,
逾月又加权兼雍州长史。其年十二月,改元开元,以雍州为京兆府,长史为尹。
暐首迁京兆尹,入侍宴私,出主都政,以为荣宠之极。暐亦有应务才干,迁太子
詹事,判尚书左右丞,再除左羽林大将军,三为左金吾大将军,又为殿中监、太
仆卿。
二十年,以暐年高,加特进。子履冰、季良、弟晤皆居清列。天宝初,暐还
乡拜扫,特赐锦袍缯彩,御赐诗以宠异之,乘传来往,敕郡县供拟。暐鬓发华皓,
在舆中,子弟车马连接数里,衣冠荣之。中使中路追赐药物。至襄城月馀,诏还
京。五载薨,年九十馀,赠开府仪同三司。其后,履冰为金吾将军,季良殿中监,
俱列启戟,时人美之。暐寿考。善保终始。
王琚,怀州河内人也。叔父隐客,则天朝为凤阁侍郎。琚少孤而聪敏,有才
略,好玄象合炼之学。神龙初,年二十馀,尝谒驸马王同皎,同皎甚器之,益欢
洽。言及刺武三思事,琚义而许之,与周璟、张仲之为忘年之友。及同皎败,琚
恐为吏所捕,变姓名诣于江都,佣书于富商家,主人后悟其非佣者,以女嫁之,
资给其财。经四五年,睿宗登极,琚具白主人,厚资其行装,乃至长安。遇玄宗
为太子监国,为太平公主所忌,思立孱弱,以窃威权,太子忧危。沙门普润先与
玄宗筮,克清内难,加三品,食实封,常入太子宫。琚见之,说以天时人事,历
然可观。普润白玄宗,玄宗异之。及琚于吏部选补诸暨主簿,于东宫过谢,及殿,
而行徐视高,中官曰:“殿下在帘下。”琚曰:“在外只闻有太平公主,不闻有
太子。太子有大功于社稷,大孝于君亲,何得有此声?”玄宗遽召见之,琚曰:
“顷韦庶人智识浅短,亲行弑逆,人心尽摇,思立李氏,殿下诛之为易。今社稷
已安,太平则天之女,凶狡无比,专思立功,朝之大臣,多为其用。主上以元妹
之爱,能忍其过。贱臣浅识,为殿下深忧。”玄宗命之同榻而坐。玄宗泣曰:
“四哥仁孝,同气唯有太平,言之恐有违犯,不言忧患转深,为臣为子,计无所
出。”琚曰:“天子之孝,贵于安宗庙。定万人。征之于昔,盖主,汉帝之长姊,
帝幼,盖主共养帝于宫中,后与上官桀、燕王谋害大司马霍光,不议及君上,汉
主恐危刘氏,以大义去之。况殿下功格天地,位尊储贰。太平虽姑,臣妾也,何
敢议之!今刘幽求、张说、郭元振一二大臣,心辅殿下。太平之党,必有移夺安
危之计,不可立谈。”玄宗又曰:“公有何小艺,可隐迹与寡人游处?”琚曰:
“飞丹炼药,谈谐嘲咏,堪与优人比肩。”玄宗益喜,与之为友,恨相知晚,呼
为王十一。翌日,奏授詹事府司直、内供奉兼崇文学士,日与诸王及姜皎等侍奉
焉,独琚常预秘计。逾月,又拜太子舍人,寻又兼谏议大夫、内供奉,又赠其父
故下邽丞仲友楚州刺史。
先天元年七月,玄宗居尊位,在武德殿。八月,擢拜中书侍郎。时刘幽求、
张暐并流于岭外,琚见事迫,请早为之计。二年七月三日,琚与岐王范、薛王业、
姜皎、李令问、王毛仲、王守一并预诛逆,以铁骑至承天门。时睿宗闻鼓噪声,
召郭元振升承天楼,宣诏下关,侍御史任知古召募数百人于朝堂,不得入。顷间,
琚等从玄宗至楼上,诛萧至忠、岑义、窦怀贞、常元楷、李慈、李猷等。睿宗逊
居百福殿。十日,拜琚银青光禄大夫、户部尚书,封赵国公,食实封五百户;皎
银青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封楚国公,实封五百户;令问银青光禄大夫、殿中监、
宋国公,实封三百户;毛仲辅国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检校闲厩兼知监牧使、
霍国公,实封五百户;守一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员外置同正员,进封晋国公,
实封五百户。琚、皎、令问并固让尚书、殿中监,不上。十八日,琚、皎依旧官
各加实封二百户,通前七百户。累日,玄宗宴于内殿,赐功臣金银器皿各一床、
杂彩各一千匹、绢一千匹,列于庭,宴慰终夕,载之而归。
琚转见恩顾,每延入阁中,迄夜方出。归休之日,中官至第召之。中官亦使
尚宫就琚宅问讯琚母,时果珍味赍之,助其甘旨。琚在帷幄之侧,常参闻大政,
时人谓之“内宰相”,无有比者。又赠其父魏州刺史。或有上说于玄宗曰:“彼
王琚、麻嗣宗谲诡纵横之士,可与履危,不可得志。天下已定,宜益求纯朴经术
之士。”玄宗乃疏之。
十一月,令御史大夫持节巡天兵以北诸军。十二月,改年号为开元,又改官
名,与苏颋同为紫微侍郎。二年二月回,未及京,便除泽州刺史,削封。历衡、
郴、滑、虢、沔、夔、许、润九州刺史,又复其封。二十年,丁母忧。二十二年,
起复右庶子,兼巂州刺史,又改同、蒲、通、邓、蔡五州刺史。天宝后,又为广
平、邺郡二太守。性豪侈,著勋中朝,又食实封,典十五州,常受馈遗,下檐帐
设,皆数千贯。玄宗念旧,常优容之。侍儿二十人,皆居宝帐。家累三百馀口,
作造不遵于法式。虽居州伯,与佐官、胥吏、酋豪连榻饮谑,或樗蒱、藏钅句以
为乐。每移一州,车马填路,数里不绝。携妓从禽,恣为欢赏,垂四十年矣。
时李邕、王弼与琚皆年齿尊高,久在外郡,书疏尺题来往,有“谴谪留落”
之句。右相林甫以琚等负材使气,阴议除之。五载正月,琚果为林甫构成其罪,
贬琚江华郡员外司马,削阶封。至任未几,林甫使罗希奭重按之。希奭排马牒至,
琚惧,仰药,竟不能死;及希奭至,遂自缢而卒。死非其罪,人用怜之。宝应元
年,赠太子少保。
王毛仲,本高丽人也。父游击将军职事求娄,犯事没官,生毛仲,因隶于玄
宗。性识明悟,玄宗为临淄王,常伏事左右。及出兼潞州别驾,又见李宜德趫捷
善骑射,为人苍头,以钱五万买之。景龙三年冬,玄宗还长安,以二人挟弓矢为
翼。
初,太宗贞观中,择官户蕃口中少年骁勇者百人,每出游猎,令持弓矢于御
马前射生,令骑豹文鞯,著画兽文衫,谓之“百骑”。至则天时,渐加其人,谓
之“千骑”,分隶左右羽林营。孝和谓之“万骑”,亦置使以领之。玄宗在藩邸
时,常接其豪俊者,或赐饮食财帛,以此尽归心焉。毛仲亦悟玄宗旨,待之甚谨,
玄宗益怜其敏惠。
及四年六月,中宗遇弑,韦后称制,令韦播、高嵩为羽林将军,令押千骑营,
榜棰以取威。其营长葛福顺、陈玄礼等相与见玄宗诉冤,会玄宗已与刘幽求、麻
嗣宗、薛崇简等谋举大计,相顾益欢,令幽求讽之,皆愿决死从命。及二十日夜,
玄宗入宛中,宜德从焉,毛仲避之不入。乙夜,福顺等至,玄宗曰:“与公等除
大逆,安社稷,各取富贵,在于俄顷,何以取信?”福顺等请号而行,斯须斩韦
播、韦璿、高嵩等头来,玄宗举火视之。又召钟绍京领总监丁匠刀锯百人至,因
斩关而入,后及安乐公主等皆为乱兵所杀。其夜,少帝以玄宗著大勋,进封平王。
以绍京、幽求知政事,署诏敕。崇简、嗣宗及福顺、宜德,功大者为将军,次者
为中郎将。其时,梓宫在殡,举城缟素。及明,玄宗引新立功者皆衣紫衣绯,持
满铁骑而出,倾城聚观欢慰。其犯逆者,尽曝尸于城外。毛仲数日而归,玄宗不
责,又超授将军。
及玄宗为皇太子监国,因奏改左右万骑左右营为龙武军,与左右羽林为北门
四军,以福顺等为将军以押之。龙武官尽功臣,受锡赍,号为“唐元功臣”。长
安良家子避征徭,纳资以求隶于其中,遂每军至数千人。毛仲专知东宫驼马鹰狗
等坊,未逾年,已至大将军,阶三品矣。及先天二年七月,毛仲预诛萧、岑等功,
授辅国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内外闲厩兼知监牧使,进封霍国公,实封五
百户。毛仲奉公正直,不避权贵,两营万骑功臣、闲厩官吏皆惧其威,人不敢犯。
苑中营田草莱常收,率皆丰溢,玄宗以为能。开元十四年,赠其父秦州刺史。
毛仲虽有赐庄宅,奴婢、驼马、钱帛不可胜纪,常于闲厩侧内宅住。每入侍
宴赏,与诸王、姜皎等御幄前连榻而坐。玄宗或时不见,则悄然如有所失;见之
则欢洽连宵,有至日晏。其妻已邑虢国夫人;赐妻李氏又为国夫人。每入内朝谒,
二夫人同承赐赍,生男,孩稚已授五品,与皇太子同游,故中官杨思勖、高力士
等常避畏之。七年,进位特进,行太仆卿,馀并如故。九年,持节充朔方道防御
讨击大使,仍以左领军大总管王晙与天兵军节度张说,东与幽州节度裴伷先等计
会。
毛仲部统严整,群牧孳息,遂数倍其初。刍粟之类,不敢盗窃,每岁回残,
常致数万斛。不三年,扈从东封,以诸牧马数万匹从,每色为一队,望如云锦,
玄宗益喜。于岳下以宰相源乾曜、张说加左右丞相,毛仲加开府仪同三司。自玄
宗先天正位后,以后父王同皎及姚崇、宋璟及毛仲十五年间四人至开府,又敕张
说为《监牧颂》以美之。十七年,从朝五陵,又赠毛仲父益州大都督。毛仲益骄,
尝求为兵部尚书,玄宗不悦,毛仲怏怏,见于词色。又福顺子娶毛仲女,宜德、
唐地文等数十人皆与毛仲善,倚之多为不法。中官等妒其全盛逾己,专发其罪,
尤倨慢之。中官高品者,毛仲视之蔑如也;如卑品者,小忤意则挫辱如己之僮仆。
力士辈恨入骨髓。毛仲承恩遇,妻产,尝借苑中亭子纳凉,玄宗借之。中官构之
弥甚,曰:“北门奴官太盛,豪者皆一心,不除之,必起大患。”
后毛仲索甲仗于太原军器监,时严挺之为少尹,奏之。玄宗恐其党震惧为乱,
乃隐其实状,诏曰:“开府仪同三司、兼殿中监、霍国公、内外闲厩监牧都使王
毛仲,是惟微细,非有功绩,擢自家臣,升于朝位。恩宠莫二,委任斯崇。无涓
尘之益,肆骄盈之志。往属艰难,遽兹逃匿,念深惟旧,义在优容,仍荷殊荣,
蔑闻悛悔。在公无竭尽之效,居常多怨望之词。迹其深愆,合从诛殛;恕其庸昧,
宜从远贬。可瀼州别驾员外置长任,差使驰驿领送至任,忽许东西及判事。”左
领军大将军耿国公葛福顺,贬壁州员外别驾;左监门将军卢龙子唐地文,贬振州
员外别驾;右武卫将军成纪侯李守德,贬严州员外别驾,守德,本宜德也,立功
后改名;右威卫将军王景耀,贬党州员外别驾;右威卫将军高广济,贬道州员外
别驾。毛仲男太子仆守贞,贬施州司户;太子家令守廉,贬溪州司户;率更令守
庆,贬鹤州司仓;左监门长史守道,贬涪州参军。连累者数十人。又诏杀毛仲,
及永州而缢之。
其后,中官益盛,而陈玄礼以淳朴自检,宿卫宫禁,志节不衰。天宝中,玄
宗在华清宫,乘马出宫门,欲幸虢国夫人宅,玄礼曰:“未宣敕报臣,天子不可
轻去就。”玄宗为之回辔。他年在华清宫,逼正月半,欲夜游,玄礼奏曰:“宫
外即是旷野,须有备预,若欲夜游,愿归城阙。”玄宗又不能违。及安禄山反,
玄礼欲于城中诛杨国忠,事不果,竟于马嵬斩之。从玄宗入巴蜀回,封蔡国公,
实封三百户。上元元年八月致仕。
史臣曰:李林甫以谄佞进身,位极台辅,不惧盈满,蔽主聪明,生既唯务陷
人,死亦为人所陷,得非彼苍假手,以示祸淫者乎!杨国忠禀性奸回,才薄行秽,
领四十余使,恣弄威权,天子莫见其非,群臣由之杜口,致禄山叛逆,銮辂播迁,
枭首覆宗,莫救艰步。以玄宗之睿哲,而惑于二人者,盖巧言令色,先意承旨,
财利诱之,迷而不悟也。开元任姚崇、宋璟而治,幸林甫、国忠而乱,与夫齐桓
任管仲、隰朋,幸竖刁、易牙,亦何异哉!《书》曰:“臣有作福作威,害于而
家,凶于而国。”孔子曰:“佞人殆。”诚哉是言也。张暐、王琚、王毛仲,皆
邓通、闳孺之流也。琚有缔构之功,过多僣侈,死于非罪,亦何惜之!
赞曰:天启乱阶,甫、忠当国。蔽主聪明,秉心谗慝。暐同二王,亦承恩德。
吁哉僣逾,不知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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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5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玄宗诸子

○靖德太子琮 庶人瑛 棣王琰 庶人瑶 靖恭太子琬 庶 人琚夏悼王一
仪王璲 颍王璬 怀哀王敏 永王璘 寿 王瑁延王玢 盛王琦 济王环
信王瑝 义王玭 陈王珪 丰王珙 恒王瑱 凉王璿 汴哀王璥
玄宗三十子:元献杨皇后生肃宗,刘华妃生奉天皇帝琮、靖恭太子琬、仪王
璲,赵丽妃生废太子瑛,钱妃生棣王琰,皇甫德仪生鄂王瑶,刘才人生光王琚,
贞顺武皇后生夏悼王一、怀哀王敏、寿王瑁、盛王琦,高婕妤生颍王璬、郭顺
仪生永王璘,柳婕妤生延王玢,钟美人生济王环,卢美人生信王瑝,阎才人生
义王玭,王美人生陈王珪,陈美人生丰王珙,郑才人生恒王瑱,武贤仪生凉王
璿,汴哀王璥,余七王早夭。
奉天皇帝琮,玄宗长子也,本名嗣直。景云元年九月,封许昌郡王。先天元
年八月,进封郯王。开元四年正月,遥领安西大都护,仍充安抚河东、关内、陇
右诸蕃大使。十三年,改封庆王,仍改名潭。十五年,遥领凉州都督,兼河西诸
军节度大使。二十一年,加太子太师,改名琮。二十四年,拜司徒。天宝元年,
兼太原牧。十一载薨,赠靖德太子,葬于渭水之南细柳原,仍于启夏门内置庙祔
享焉。肃宗元年建寅月九日,诏追册为奉天皇帝,妃窦氏为恭应皇后,备礼改葬
于华清宫北齐陵,以尚书右仆射、冀国公裴冕为其使。初,开元二十五年,太子
瑛得罪废,令琮养其子,及天宝十一载琮薨,以瑛子俅为嗣庆王,除秘书监同正
员。
废太子瑛,玄宗第二子也,本名嗣谦。景云元年九月,封真定郡王。先天元
年八月,进封郢王。开元三年正月,立为皇太子。七年正月,加元服。其年,玄
宗又令太子诣国子学行齿胄之礼,仍敕右散骑常侍褚无量升筵讲论,学官及文武
百官节级加赐。十三年,改名鸿,纳妃薛氏,礼毕,曲赦京城之内,侍讲潘肃等
并加级改职,中书令萧嵩亲迎,特封徐国公。二十五年七月,改名瑛。
瑛母赵丽妃,本伎人,有才貌,善歌舞,玄宗在潞州得幸。及景云升储之后,
其父元礼、兄常奴擢为京职,开元初皆至大官。及武惠妃宠幸,丽妃恩乃渐弛。
时鄂王瑶母皇甫德仪、光王琚母刘才人,皆玄宗在临淄邸以容色见顾,出子朗秀
而母加爱焉。及惠妃承恩,鄂、光之母亦渐疏薄,惠妃之子寿王瑁,钟爱非诸子
所比。瑛于内第与鄂、光王等自谓母氏失职,尝有怨望。惠妃女咸宜公主出降于
杨洄,洄希惠妃之旨,规利于己,日求其短,谮于惠妃。妃泣诉于玄宗,以太子
结党,将害于妾母子,亦指斥于至尊。玄宗惑其言,震怒,谋于宰相,意将废黜。
中书张九龄奏曰:“陛下纂嗣鸿业,将三十年,太子已下,常不离深宫,日受圣
训。今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日久,子孙蕃育,不闻有过,陛下奈何以一日之
间废弃三子?伏惟陛下思之。且太子国本,难于动摇。昔晋献公惑宠嬖之言,太
子申生忧死,国乃大乱。汉武威加六合,受江充巫蛊之事,将祸及太子,遂至城
中流血。晋惠帝有贤子为太子,容贾后之谮,以至丧亡。隋文帝取宠妇之言,废
太子勇而立晋王广,遂失天下。由此而论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长无过,二王
又贤,臣待罪左右,敢不详悉。”玄宗默然,事且寝。其年,驾幸西京,以李林
甫代张九龄为中书令,希惠妃之旨,托意于中贵人,扬寿王瑁之美,惠妃深德之。
二十五年四月,杨洄又构于惠妃,言瑛兄弟三人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鏽常构异谋。
玄宗遽召宰相筹之,林甫曰:“此盖陛下家事,臣不合参知。”玄宗意乃决矣。
使中官宣诏于宫中,并废为庶人,鏽配流,俄赐死于城东驿。天下之人不见其
过,咸惜之。其年,武惠妃数见三庶人为崇,怖而成疾,巫者祈请弥月,不痊而
殒。
瑛有六男:俨、伸、倩、俅、备、亻敬。庆王琮先无子,瑛得罪后,玄宗遣
鞫之。天宝中,俨为新平郡王、光禄卿同正员,伸为平原郡王、宗正卿同正员,
俅为嗣庆王。宝应元年,诏雪瑶、瑛、琚之罪,赠瑛为皇太子,瑶、琚复赠为王。
棣王琰,玄宗第四子也,初名嗣真。开元二年十二月,封为鄫王。十二年
三月,改封棣王,仍改名洽。十五年,遥领太原牧、太原已北诸军节度大使。二
十二年,加太子太傅,余如故。二十四年,改名琰。天宝元年六月,遥领兼武威
郡都督、河西陇右经略节度大使。
先是,琰妃韦氏有过,琰怒之,不敢奏闻,乃斥于别室。宠二孺人,孺人又
不相协。至十一载,孺人乃密求巫者,书符置于琰履中以求媚。琰与监院中官有
隙,中官闻其事,密奏于玄宗,云琰厌魅圣躬。玄宗使人掩其履而获之。玄宗大
怒,引琰诘责之。琰顿首谢曰:“臣之罪合死矣,请一言以就鼎镬。然臣与新妇,
情义绝者,二年于兹,臣有二孺人,又皆争长。臣实不知有符,恐此三人所为也。
惟三哥辩其罪人。”及推问之,竟孺人也。玄宗犹疑琰知情,怒未解,太子已下
皆为请,命囚于鹰狗坊中,绝朝请,忧惧而死。琰妃即少师韦滔女,无子,琰死
后,妃得还其父。琰男女繁衍,至五十五人。天宝中封为王者三人:僎为汝南
郡王、秘书监同正员,侨为宜都王、卫尉卿同正员,隽为济南王、光禄卿同正员。
宝应元年五月,代宗即位,舍琰罪,赠其王位。
鄂王瑶,玄宗第五子也,初名嗣初。开元二年五月,封为鄂王。十二年,改
名涓,遥领幽州都督、河北道节度大使。二十一年四月,加太子太保,兼幽州都
督,余如故。二十三年,改名瑶。二十五年,得罪废。宝应元年五月追复。
靖恭太子琬,玄宗第六子也,初名嗣玄。开元二年三月,封为甄王。十二年
三月,改名滉,封为荣王。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遥领陇右节度大使。二十三年,
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二十五年,改名琬。天宝元年六月,授单于大都护。
十四年十一月,安禄山反于范阳,其月制以琬为征讨元帅,高仙芝为副,令仙芝
征河、陇兵募屯于陕郡以御之。数日,琬薨。琬素有雅称,风格秀整,时士庶冀
琬有所成功,忽然殂谢,远近咸失望焉。赠靖恭太子,葬于见子西原。琬诸子尤
繁衍,男女五十八人。天宝中封为郡王者二:俯为济阴王、太仆卿同正员,偕为
北平王、国子祭酒同正员。
光王琚,玄宗第八子也。开元十二年,封为光王。十五年,遥领广州都督、
五府经略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光王琚、仪王潍、颍王澐、寿王清、延王洇、
盛王沐、信王沔、义王漼等十王,并授开府仪同三司;皇子珪封为陈王,澄封为
翌王,潓封为恒王,滔封为汴王。陈王已下第四王,幼未授官,并置府官僚属。
其日,光、仪等十人同于东宫尚书省上,诏宰臣及文武百僚送,仪注甚盛。俄除
十五王府元僚,并未有府幕,同于礼院上,亦无精选。其时,琚兼广州都督,余
如故。琚与鄂王瑶,皇子中有学尚才识,同居内宅,最相爱狎。琚有才力,善骑
射。初封甚善,玄宗爱之。以母见疏薄,尝有怨言,为人所构得罪,人用怜之。
宝应元年五月,追复官爵。无子。
夏悼王一,玄宗第九子也。母贞顺皇后为惠妃,见宠。一生而美秀,上钟爱
无比,名之为一。开元五年,孩孺而薨,玄宗追封谥。时车驾在东都,葬于城南
龙门东岑,欲宫中举目见之。
仪王璲,玄宗第十二子也,初名潍。开元十三年五月,封为仪王。十五年,
授河南牧。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兼河南牧,其年改名璲。永泰元年二
月薨,废朝三日,赠太傅。天宝中有子封王者二人:侁为钟陵郡王、光禄卿同
正员,僆为广陵王、国子祭酒同正员。
颍王璬,玄宗第十三子也。读书有文词。初名澐。开元十三年,封颍王。
十五年,遥领安东都护、平卢军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
璬。安禄山反,除蜀郡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杨国忠为之副。玄宗幸蜀,令
御史大夫魏方进充置顿使,先移牒至蜀,托以颍王之藩,令设储供。玄宗至马嵬,
方进被杀,乃令璬先赴本郡,以蜀郡长史崔圆为副。璬性俭率,将渡绵州江,
登舟见彩缘席为藉者,顾曰:“此可以为寝处,奈何践之?”命撤去。璬初奉
命之藩,卒遽不遑受节,绵州司马史贲进说曰:“王,帝子也,且为节度大使。
今之藩而不持节,单骑径进,人何所赡?请建大槊,蒙之油囊,为旌节状,先驱
道路,足以威众。”璬笑曰:“但为真王,何用假旌节乎?”将至成都,崔圆
迓之,拜于马前,璬不止之,圆颇怒。玄宗至,璬视事两月,人甚安之。为
圆所奏,罢居内宅。后令宣慰肃宗于彭原,遂从归京师。建中四年薨。年六十六,
辍朝三日。子伸,天宝中封荥阳郡王,授卫尉卿同正员。
怀哀王敏,玄宗第十五子也。幼而丰秀,以母惠妃之宠,玄宗特加顾念。才
晬,开元八年二月薨,追封谥,权窆于景龙观。天宝十三载,改葬京城南,以祔
其母敬陵也。
永王璘,玄宗第十六子也。母曰郭顺仪,剑南节度尚书虚己之妹。璘数岁失
母,肃宗收养,夜自抱眠之。少聪敏好学,貌陋,视物不正。开元十三年三月,
封为永王。十五年五月,遥领荆州大都督。二十年七月,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
璘。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反范阳。十五载六月,玄宗幸蜀,至汉中郡,下
诏以璘为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陵郡大都督,余如
故。璘七月至襄阳,九月至江陵,召募士将数万人,恣情补署,江淮租赋,山积
于江陵,破用钜亿。以薛镠、李台卿、蔡垧为谋主,因有异志。肃宗闻之,诏令
归观于蜀,璘不从命。十二月,擅领舟师东下,甲仗五千人趋广陵,以季广琛、
浑惟明、高仙琦为将。璘生于宫中,不更人事,其子襄城王亻易又勇而有力,驭
兵权,为左右眩惑,遂谋狂悖。璘虽有窥江左之心,而未露其事。吴郡采访使李
希言乃平牒璘,大署其名,璘遂激怒,牒报曰:“寡人上皇天属,皇帝友于,地
尊侯王,礼绝僚品,简书来往,应有常仪,今乃平牒抗威,落笔署字,汉仪隳紊,
一至于斯!”乃使浑惟明取希言,季广琛趣广陵攻采访李成式。璘进至当涂,希
言在丹阳,令元景曜、阎敬之等以兵拒之,身走吴郡,李成式使将李承庆拒之。
先是,肃宗以璘不受命,先使中官啖廷瑶、段乔福招讨之。中官至广陵,反式括
得马数百匹。时河北招讨判官、司虞郎中李铣在广陵,瑶等结铣为兄弟,求之将
兵。铣麾下有骑一百八十人,遂率所领屯于杨子,成式使判官评事裴茂以广陵步
卒三千同拒于瓜步洲伊娄埭。希言将元景曜及成式将李神庆并以其众迎降于璘,
璘又杀丹徒太守阎敬之以徇。江左大骇。
裴茂至瓜步洲,广张旗帜,耀于江津。璘与亻易登陴望之竟日,始有惧色。
季广琛召诸将割臂而盟,以贰于璘。是日,浑惟明走于江宁,冯季康、康谦投于
广陵之白沙。广琛以步卒六千趋广陵,璘使骑追之,广琛曰:“我感王恩,是以
不能决战,逃而归国。若逼我,我则不择地而回战矣。”使者返报。其夕,铣等
多燃火,人执两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为二矣。璘军又以火应
之。璘惧,以官军悉济矣,遂以儿女及麾下宵遁。迟明,不见济者,遂入城具舟
楫,使襄城王驱其众以奔晋陵。宵谍曰:“王走矣。”于是江北之军齐进,募敢
死士赵侃、库狄岫、赵连城等共二十人,先锋游弈于新丰,皆因醉而寐。璘闻官
军之至,乃使襄城王、高仙琦逆击之。驿骑奔告,侃等介马而出,襄城王已随而
至,铣等奔救,张左右翼击之,射中襄城王首,亻易军遂败。高仙琦等四骑与璘
南奔,至鄱阳郡,司马陶备闭城拒之。璘怒,命焚其城。至余干,及大庾岭,将
南投岭外,为江西采访使皇甫侁下防御兵所擒,因中矢而薨。子亻易等为乱兵
所害。肃宗以璘爱弟,隐而不言。
寿王瑁,玄宗第十八子也,初名清。初,瑁母武惠妃,开元元年见幸,宠倾
后宫,频产夏悼王、怀哀王、上仙公主,皆端丽,襁褓不育。及瑁之初生,让帝
妃元氏请瑁在于邸中收养,妃自乳之,名为己子。十余年在宁邸,故封建之事晚
于诸王。宫中常呼为十八郎。十三年三月,封为寿王,始入宫中。十五年,遥领
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瑁。二十五年,
惠妃薨,葬以后礼。二十九年,让帝薨,瑁请制服,以报乳养之恩,玄宗从之。
瑁,天宝中有子封为王者二人:怀为济阳郡王,偡为广阳郡王、鸿胪卿同正员。
唐法,亲王食封八百户,有至一千户;公主三百户,长公主加三百户,有至
六百户。高宗朝以沛、英、豫王、太平公主武后所生,食逾于制。垂拱中,太平
至一千二百户。圣历初,皇嗣封为相王,食封与太平同三千户。长安中,寿春王
兄弟五人,并赐实封三百户。神龙初,相府与太平同至五千户,卫王三千户,温
王二千户,成王七百户。寿春王加四百户,通前七百户;嗣雍、衡阳、临淄、巴
陵、中山各加二百户,通前五百户。安乐初封二千户,长宁一千五百户,宣城、
宜城、宣安各一千户,相王女为县主者各三百户。卫王寻升储位,相府增至七千
户,太平至五千户,安乐三千户,长宁二千五百户,宣城已下各二千户。相府、
太平、长宁、安乐皆以七千为限,虽水旱亦不破损免,以正租庸充数。唐隆元年,
遗制以嗣雍王守礼、寿春王成器封为亲王,各赐实封一千户。开元之后,朝恩睦
亲,以宁府最长,封至五千五百户;岐、薛爱弟著勋,五千户;申府以外家微,
至四千户;邠府以外枝,至一千八百户。皇妹为公主者,食封一千户,中宗女亦
同。其后,皇子封王者赐封二千户,皇女为公主者赐封五百户。咸宜赐汤沐,以
母惠妃封至一千户,诸皇女为公主者,例加至一千户。其封自开元已来,皆约以
三千为限。
延王玢,玄宗第二十子也,初名洄。玢母即尚书右丞柳范孙也,最为名家,
玄宗深重之。玢亦仁爱,有学问。开元十三年,封为延王。十五年,遥领安西大
都护、碛西节度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玢。天宝
十五载,玄宗幸蜀,玢男女三十六人,不忍弃于道路,数日不及行在所,玄宗怒
之;赖汉中王瑀抗疏救之,听归于灵武。兴元元年薨。天宝末,封子倬彭城郡王、
秘书监同正员,亻延平阳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盛王琦,玄宗第二十一子也。寿王母弟,初名沐。十三年三月,封为盛王。
十五年,领扬州大都督。二十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琦。天宝十五
年六月,玄宗幸蜀,在路除琦为广陵大都督,仍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
支度采访等使,以前江陵大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之副,以广陵长史李成式为副大使、
兼御史中丞。琦竟不行。广德二年四月薨,赠太傅。天宝末有子封王者二人:偿
真定郡王、太常卿同正员,佩封武都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济王环,玄宗第二十二子也,初名溢。开元十三年三月,封济王。二十三年
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其月改名环。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傃为永嘉郡
王、卫尉卿同正员,俛为平乐郡王、光禄卿同正员。
信王瑝,玄宗第二十三子也,初名沔。开元十三年三月,封为信王。二十
三年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仍改名瑝。
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亻冬为新安郡王、太常卿同正员,倜为晋陵郡王、
光禄卿同正员。
义王玭,玄宗第二十四子也,初名漼。开元十三年三月,封为义王。二十
三年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仍改名玭。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仪为舞阳
郡王、太仆卿同正员,僇为高密郡王、宗正卿同正员。
陈王珪,玄宗第二十五子也,初名涣。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陈王。二十
四年三月改名珪。天宝末男女二十一人,封为王者二人:佗为临淮郡王、太常卿
同正员,佼为安阳王、殿中监同正员。
丰王珙,玄宗第二十六子也,初名澄。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丰王。二十
四年二月改名珙。天宝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至扶风郡,授珙武威郡都督,仍
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支度采访使;以陇右太守邓景山为之副,兼武威长
史、御史中丞,充都副大使。珙竟不行。
广德元年十月,吐蕃凌逼上都,上将幸陕州,自苑中而出,骑从半渡浐水。
将军王怀忠遂闭苑门,横截五百余骑,拥十宅诸王西投吐蕃。至城西,适遇元帅
郭子仪,怀忠谓子仪曰:“主上东迁,社稷无主,万国颙颙,何所瞻仰!今仆奉
诸王等西奔,以副天下之望。令公身为元帅,废置在手,何不行册立之事乎?”
子仪未及对,珙遂越次而言曰:“令公作何语,何不言也?”行军司马王延昌责
之曰:“主上虽蒙尘于外,圣德钦明,王身为藩翰,何乃发狂悖之词也?延昌当
奏闻于上。”子仪又数让之,命军士领之尽赴行在。潼关谒见,上不之责,珙归
幕次,词又不顺。群臣恐遂为乱,请除之,遂赐死。天宝中有子二人为王:佻齐
安郡王、宗正卿同正员,伷宜春郡王、鸿胪卿同正员。
恒王瑱,玄宗第二十七子也,初名潓。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恒王。性
好道,常服道士衣。授右卫大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瑱。天
宝十五载,从幸巴蜀,不复衣道士衣矣。
凉王璿,玄宗第二十九子也,初名漎。母武贤仪,则天时高平王重规女也,
开元中入宫中,号为“小武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凉王。二十四年二月,改
名璿。
初,贞观中,高宗为晋王,以文德皇后最少子,后崩后累年,太宗怜之,不
令出阁,至立为太子。高宗朝,睿宗为豫王,虽成长,亦以则天最小子,不令出
阁。及至圣历初,封为相王,始出阁。中宗时,以谯王重福失爱,出迁外藩,卫
王重俊为太子,入与成王千里等起兵,将诛韦后,故温王重茂虽年十六七,竟亦
居中。先天之后,皇子幼则居内,东封年,以渐成长,乃于安国寺东附苑城同为
大宅,分院居,为十王宅。令中官押之,于夹城中起居,每日家令进膳。又引词
学工书之人入教,谓之侍读。十王,谓庆、忠、棣、鄂、荣、光、仪、颍、永、
延、济,盖举全数。其后,盛、仪、寿、陈、丰、恒、凉六王又就封,入内宅。
二十五年,鄂、光得罪,忠继大统,天宝中,庆、棣又殁,唯荣、仪等十四王居
院,而府幕列于外坊,时通名起居而已。外诸孙成长,又于十宅外置百孙院。每
岁幸华清宫,宫侧亦有十王院、百孙院。宫人每院四百,百孙院三四十人。又于
宫中置维城库,诸王月俸物,约之而给用。诸孙纳妃嫁女,亦就十宅中。太子不
居于东宫,但居于乘舆所幸之别院。太子亦分院而居,婚嫁则同亲王、公主,在
于崇仁之礼院。
天宝十五载六月,玄宗幸蜀,仪王已下十三王从。至汉中郡,遣永王璘出镇
荆州。至德二年十月,从还京。广德元年十二月五日,上都失守,有仪、颍、寿、
延、盛、济、信、义、陈、恒、凉十一王扈从,幸陕州。十二月,从还上都。璿
之子,天宝中封为王者一人:仂,泸阳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汴哀王璥,玄宗第三十子也,初名滔。开元二十五年七月,封为汴王。二
十四年二月,改名璥,以其月薨。
史臣曰:前史有云:“母爱者子抱”,太子瑛之废,有由然矣。琬为元帅,
不幸遽薨,岂天启乱阶,何失众望之速也!永王璘,父在蜀城,兄居灵武,不能
立忠孝之节,为社稷之谋,而乃聚兵江上,规为己利,不义不昵,以灾其身,
《书》所谓“自作孽,不可逭”也。丰王珙因缘厄运,窃有觊觎,不慎枢机,自
贻伊咎,悲矣!
赞曰:《螽斯》之咏,乐有子孙。用建藩屏,以崇本根。谗胜瑛废,恩移至
尊。盗炽琬卒,情乖万民。口祸丰珙,自灾永璘。惜乎二胤,不如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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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见素(子谔 益 益子顗) 崔圆 崔涣(子纵) 杜鸿渐

韦见素,字会微,京兆万年人。父凑,开元中太原尹。见素学科登第。景龙
中,解褐相王府参军,历卫佐、河南府仓曹。丁父忧,服阕,起为大理寺丞,袭
爵彭城郡公。坐事出为坊州司马。入为库部员外郎,加朝散大夫,历右司兵部二
员外,左司兵部二郎中,迁谏议大夫。天宝五年,充江西、山南、黔中、岭南等
黜陟使,观省风俗,弹纠长吏,所至肃然。使还,拜给事中,驳正绳违,颇振台
阁旧典。寻检校尚书工部侍郎,改右丞。九载,迁吏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
见素仁恕长者,意不忤物,及典选累年,铨叙平允,人士称之。时右相杨国忠用
事,左相陈希烈畏其权宠,凡事唯诺,无敢发明,玄宗颇知之,圣情不悦。天宝
十三年秋,霖雨六十余日,京师庐舍垣墉颓毁殆尽,凡一十九坊汙潦。天子以宰
辅或未称职,见此咎征,命杨国忠精求端士,时兵部侍郎吉温方承宠遇,上意用
之。国忠以温禄山宾佐,惧其威权,奏寝其事。国忠访于中书舍人窦华、宋昱等,
华、昱言见素方雅,柔而易制。上亦以经事相王府,有旧恩,可之。其年八月,
拜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院学士,知门下省事,代陈希烈。见素
既为国忠引用,心德之。时禄山与国忠争宠,两相猜嫌,见素亦无所是非,署字
而已,遂至凶胡犯顺,不措一言。
十五年六月,哥舒翰兵败桃林,潼关不守。是月,玄宗苍黄出幸,莫知所诣。
杨国忠以身领剑南旄钺,请幸成都。见素与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遇上于延秋门,
便扈从之咸阳。翌日,次马嵬驿,军士不得食,流言不逊。龙武将军陈玄礼惧其
乱,乃与飞龙马家李护国谋于皇太子,请诛国忠,以慰士心。是日,玄礼等禁军
围行宫,尽诛杨氏。见素遁走,为乱兵所伤,众呼曰:“勿伤韦相!”识者救之,
获免。上闻之,令寿王瑁宣慰,赐药傅疮。魏方进为乱兵所杀。是日,朝士独见
素一人。是夜宿马嵬,上命见素子京兆府司录参军谔为御史中丞,充置顿使。凌
晨将发,六军将士曰:“国忠反叛,不可更往蜀川,请之河、陇。”或言灵武、
太原,或云还京,议者不一。上意在剑南,虑违士心,无所言。谔曰:“还京须
有捍贼之备。今兵马数少,恐非万全,不如且至扶风,徐图去就。”上询于众,
众以为然,乃令皇太子后殿。
上至扶风郡,从驾诸军各图去就,颇出丑言。陈玄礼不能制,上闻之忧惧。
会益州贡春彩十万疋,乃以其纲使濛阳尉刘景温为监察御史,其彩悉陈于廷,召
六军将士等入,上谓之曰:“卿等皆国之功臣,勋劳素著,朕之优赏,常亦不轻。
逆胡负恩,事须回避,甚知卿等不得别父母妻子,朕亦不及辞九庙。”言发涕流。
又曰:“朕今须幸蜀,蜀路险狭,人若多往,恐难祗供。今有此彩,卿等即宜分
取,各自图去就。朕自有子弟、中官等相随,便与卿等诀别。”众咸俯伏号泣,
曰:“死生从陛下。”上良久曰:“去住听卿自便。”自是丑言方息。七月,至
巴西郡,以见素兼左相、武部尚书。数日,至蜀郡,加金紫光禄大夫,进封豳国
公,与一子五品官。
是月,皇太子即位于灵武,道路艰涩,音驿未通。八月,肃宗使至,始知灵
武即位。寻命见素与宰臣房琯赍传国宝玉册奉使灵武,宣传诏命,便行册礼。将
行,上皇谓见素等曰:“皇帝自幼仁孝,与诸子有异,朕岂不知。往十三年,已
有传位之意,属其岁水旱,左右劝朕且俟丰年。尔来便属禄山构逆,方隅震扰,
未遂此心。昨发马嵬,亦有处分。今皇帝受命,朕心顿如释负。劳卿等远去,勉
辅佐之。多难兴王,自古皆有,卿等乃心王室,以宗社为念,早定中原,吾之望
也。”见素等悲泣不自胜。仍以见素子谔及中书舍人贾至充册礼使判官。时肃宗
已回幸顺化郡。九月,见素等至,册礼毕,从幸彭原郡。肃宗在东宫,素闻房琯
名重,故虚怀以待;以见素常附国忠,礼遇稍薄。明年,至凤翔。三月,除左仆
射,罢知政事,以宪部尚书致仕。苗晋卿代为左相。
初,肃宗在凤翔,丧乱之后,纲纪未立,兵吏三铨,簿籍煨烬,南曹选人,
文符悉多伪滥。上以凶丑未灭,且示招怀,据到注拟,一无检括。见素曰:“臣
典选岁久,周知此弊。今寰区未复,员阙不多。若总无条纲,恐难持久。”上然
之,未暇厘革。及还京,选人数千,补授无所,喧诉于朝,由是行见素之言。及
房琯以败军左降,崔圆、崔涣等皆罢知政事,上皇所命宰臣,无知政事者。五月,
迁见素太子太师。十一月,肃宗自右辅还京,诏见素入蜀奉迎太上皇。十二月,
上皇至京师,肃宗御楼大赦。见素以奉上皇幸蜀功,加开府仪同三司,食实封三
百户。上元中,以足疾上表请致仕,许之。宝应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六,赠司
空,谥曰忠贞,丧事官给。子倜、谔、益、丱。倜、谔皆位至给事中,益终刑部
员外郎,丱终秘书丞。倜子颂。
益子顗,字周人,生一岁而孤,事姊称为恭孝。性嗜学,尤精阴阳、象纬、
经略、风俗之书。善持论,有清誉。少以门荫补千牛备身,自鄠县尉判入等,授
万年尉,历御史、补阙、尚书郎,累迁给事中、尚书左丞、户部侍郎、中丞、吏
部侍郎。其在谏垣,与李约、李正辞迭申裨讽,颇回大政。宰相裴垍、李绛、崔
群辈多与友善,而后进之有浮名者,亦游其门,以是称有时望。及李逢吉歼朋党
以专政柄,而顗附丽之迹尤密,颇为时人所讥。然处身俭约,有足多者。著《易
蕴解》,推演潜亢终始之义,甚有奥旨。宝历元年七月卒,赠礼部尚书。
崔圆,清河东武城人也。后魏左仆射亮之后。父景晊,官至大理评事。圆
少孤贫,志尚闳博,好读兵书,有经济宇宙之心。开元中,诏搜访遗逸,圆以钤
谋射策甲科,授执戟。自负文艺,获武职,颇不得意。萧炅为京兆尹,荐为会昌
丞,累迁司勋员外郎。宰臣杨国忠遥制剑南节度使,引圆佐理,乃奏授尚书郎,
兼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马,知节度留后。天宝末,玄宗幸蜀郡,特迁蜀郡大都督府
长史、剑南节度。圆素怀功名,初闻国难,潜使人探国忠深旨,知有行幸之计,
乃增修城池,建置馆宇,储备什器。及乘舆至,殿宇牙帐咸如宿设,玄宗甚嗟赏
之,即日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剑南节度,余如故。
肃宗即位,玄宗命圆同房琯、韦见素并赴肃宗行在所,玄宗亲制遗爱碑于蜀
以宠之。从肃宗还京,以功拜中书令,封赵国公,赐实封五百户。明年,罢知政
事,迁太子少师,留守东都。会官军不利于相州,军回过洛阳,所在剽掠。圆弃
城南奔襄阳,诏削除阶封。寻起为济王傅。李光弼用为怀州刺史,除太子詹事,
改汾州刺史,皆以理行称。拜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观察使,加检校右仆
射、兼御史大夫,转检校左仆射知省事。大历三年六月薨,年六十四,辍朝三日,
赠太子太师,谥曰昭襄。
崔涣,祖玄暐,神龙功臣,封博陵郡王。父璩,文学知名,位至礼部侍郎。
涣少以士行闻,博综经籍,尤善谈论,累迁尚书司门员外郎。天宝末,杨国忠出
不附己者,涣出为剑州刺史。天宝十五载七月,玄宗幸蜀,涣迎谒于路,抗词忠
恳,皆究理体,玄宗嘉之,以为得涣晚。宰臣房琯又荐之,即日拜黄门侍郎、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扈从成都府。
肃宗灵武即位。八月,与左相韦见素、同平章事房琯、崔圆同赍册赴行在。
时未复京师,举选路绝,诏涣充江淮宣谕选补使,以收遗逸。惑于听受,为下吏
所鬻,滥进者非一,以不称职闻。乃罢知政事,除左散骑常侍,兼余杭太守、江
东采访防御使。旋授正议大夫、太子宾客。乾元三年正月,转大理卿。再迁吏部
侍郎、检校工部尚书、集贤院待诏。性尚简澹,不交世务,颇为时望所归。迁御
史大夫,加税地青苗钱物使。时以此钱充给京百官料,涣为属吏希中,以下估为
使料,上估为百官料。其时为皇城副留守张清发之,诏下有司讯鞫,涣无词以对,
坐是贬道州刺史。大历三年十二月壬寅,以疾终。
子纵,初以荫补协律郎,三迁为监察御史。诏择令长于台省,除蓝田令,宽
明勤干,德化大行,县人为之立碑颂德。转京兆府司录,累迁金部员外郎。以父
贬道州刺史,弃官就养。丁父忧,终制,六迁大理卿、兼御史中丞、汴西水陆运
两税盐铁等使。田悦连败,走魏州,婴城自守,诸道兵围之,屡乏食,诏纵兼魏
州四节度粮料使,军储稍给。德宗幸奉天,四方握兵,未有至者。纵先知之,潜
告李怀光劝令奔命,怀光从之。纵乃悉敛军财与怀光俱来,调给具备。怀光兵士
久战河外,及次河中,将迁延。纵之货币先已渡河,纵谓众曰:“若济,悉以分
赐。”众利之,乃西。至奉天,加右庶子,充使。无几,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数奏怀光刚愎反覆,宜阴备之。及行幸梁州,左右或短之曰:“纵素善怀光,今
不来矣。”上曰:“他人不知纵,吾可保其心。”不数日,纵至,拜御史大夫。
尝议其大体,不亲细事,狱诉仪制,皆付之僚吏。
贞元元年,亲祠南郊,为大礼使。属兵旱之后,赋入尚少,纵裁定文物,俭
而中礼。无何,万年丞源邃为京兆尹李齐运所抑捽至死,纵劾奏不行。数月,除
吏部侍郎,寻检校礼部尚书、东畿唐汝邓都观察使、河南尹。是时兵革甫定,民
耗六七,纵悉心求瘼,为理简易。先是,戍边之师由洛阳者,储饩取办于编户。
纵始官备,不征于人,令五家相保,俾自占告发敛,以绝胥吏之私。又引伊、洛
水以通里闬,都中灌溉济不逮为十一二,人甚安之。征拜太常卿。贞元七年六月
卒官,年六十二,谥曰忠,赠吏部尚书。
纵孝悌,修饬自立,以父为元载排抑,居退十余年,左宦外府,讫载得罪,
不求闻达。初,涣有宠妾郑氏,纵以母事之。郑氏性刚戾,待纵不以理,虽为大
僚,每加笞诟。纵率妻子候颜,敬顺不懈,时以为难。
杜鸿渐,故相暹之族子。祖慎行,益州长史。父鹏举,官至王友。鸿渐敏悟
好学,举进士,解褐王府参军。天宝末,累迁大理司直,朔方留后、支度副使。
肃宗北幸,至平凉,未知所适。鸿渐与六城水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
支度判官卢简金、关内盐池判官李涵谋曰:“今胡羯乱常,二京陷没,主上南幸
于巴蜀,皇太子理兵于平凉。然平凉散地,非聚兵之处,必欲制胜,非朔方不可。
若奉殿下,旬日之间,西收河、陇,回纥方强,与国通好,北征劲骑,南集诸城,
大兵一举,可复二京。雪社稷之耻,上报明主,下安苍生,亦臣子之用心,国家
之大计也。”鸿渐即日草笺具陈兵马招集之势,录军资、器械、仓储、库物之数,
令李涵赍赴平凉,肃宗大悦。鸿渐知肃宗发平凉,于北界白草顿迎谒,因劳诸使
及兵士,进言曰:“朔方天下劲兵,灵州用武之处。今回纥请和,吐蕃内附,天
下郡邑,人皆坚守,以待制命。其中虽为贼所据,亦望不日收复,殿下整理军戎,
长驱一举,则逆胡不足灭也。”肃宗然之。及至灵武,鸿渐与裴冕等劝即皇帝位,
以归中外之望,五上表,乃从。鸿渐素习帝王陈布之仪,君臣朝见之礼,遂采摭
旧仪,绵蕝其事。城南设坛壝,先一日具仪注草奏。肃宗曰:“圣君在远,寇逆
未平,宜罢坛场。”余可其奏。肃宗即位,授兵部郎中,知中书舍人事,寻转武
部侍郎。至德二年,兼御史大夫,为河西节度使、凉州都督。两京平,迁荆州大
都督府长史、荆南节度使。
襄州大将康楚元、张嘉延盗所管兵,据襄州城叛,刺史王政遁走。嘉延南袭
荆州,鸿渐闻之,弃城而遁。澧、朗、硖、归等州闻鸿渐出奔,皆惶骇,潜窜山
谷。岁余,征拜尚书右丞、吏部侍郎、太常卿,充礼仪使。二圣晏驾,鸿渐监护
仪制,山陵毕,加光禄大夫,封卫国公。广德二年,代宗将享郊庙,拜鸿渐兵部
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转中书侍郎。
永泰元年十月,剑南西川兵马使崔旰杀节度使郭英乂,据成都,自称留后。
邛州衙将柏贞节、泸州衙将杨子琳、剑州衙将李昌巙等兴兵讨旰,西蜀大乱。
明年二月,命鸿渐以宰相兼充山、剑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以平蜀乱。鸿渐
心无远图,志气怯懦,又酷好浮图道,不喜军戎。既至成都,惧旰雄武,不复问
罪,乃以剑南节制表让于旰。时西戎寇边,关中多事,鸿渐孤军陷险,兵威不振,
代宗不获已,从之。仍以旰为剑南西川行军司马,柏贞节为邛州刺史,杨子琳为
泸州刺史,各罢兵。寻请入觐,仍表崔旰为西川兵马留后。大历二年,诏以旰为
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召鸿渐还京。鸿渐仍率旰同入觐,代宗嘉之。后知政
事,转门下侍郎,让山南副元帅。三年八月,代王缙为东都留守,充河南、淮西、
山南东道副元帅,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从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
卒,赠太尉,谥曰文宪。辍朝三日,赐物五百疋,粟五百石。
鸿渐晚年乐于退静,私第在长兴里,馆宇华靡,宾僚宴集。鸿渐悠然赋诗曰:
“常愿追禅理,安能挹化源。”朝士多属和之。及休致后病,令僧剃顶发,及卒,
遗命其子依胡法塔葬,不为封树,冀类缁流,物议哂之。
史臣曰:禄山狂悖已显,玄宗宠任无疑,见素知国危,陈庙算,直言极谏,
而君不从,独正犯难,而人不咎,出生入死,善始令终者鲜矣。时论以见素取容
于国忠,无言匡大政。且国忠恃内戚,弄重权,沮林甫奸豪,取其大位,若见素
之孤直,岂许取容?盖祸胎已成,政柄久紊,见素入相余年,言不从而难作,虽
有周、孔之才,其能匡救者乎?谔才辩,顗俭约,雅符积善之庆矣。圆守文之士,
非御侮之才。涣才兼行闻,命与时会。发言上沃主意,遽致显荣;当官屡为吏欺,
终及窜逐。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纵忠于国,能于官,孝于家,三者备矣,
孰能继之?鸿渐有卫社之功,非干城之责,时以任崔旰为非,则不然矣。且旰南
拒贞节,北败献诚,宜以怀来,未可力制,终致归国,岂非臧谋?向讨之,即为
剧贼矣。然事佛徼福,朋势取容,非君子之道焉。
赞曰:玄宗失德,禄山肆逆。见素竭节,诸公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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