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第五章——独步当世负权势

季连山

就在季连海踏出千湄别墅的一刹那，一直跟踪他的一个黑影子从别墅外的墙角处悄悄地看着他，来着正是从他走出家门就一直在远处跟着他的季连山，此刻他暗自思忖：
“兄长来到这里作甚，这里是那美女的住处，他两个一定……哼，平常还自诩什么君子！”但是看着季连海转回自己家中，也赶紧抢先一步回到家里。

青年童福贵

等这两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又有一人缓缓而来，踏着步子走到别墅面前，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再慢慢的用力打门，与之前几人都有不同，非但不惧别人看见，反而行事张扬，好似故意要叫别人看见。

南宫湄红

南宫湄红在楼上掀开珠帘一角，看着季连海远去，眼中映出西湖边上的垂柳上尚未熄灭的灯花，随着夜风的吹拂，眼中也跳动着莫可名状的光芒，季连海，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迂腐文人，不过也罢，现在知道了他的弱点，以后还有机会……

立柜中传出一些响动，南宫湄红正欲伸手抓住手柄打开柜子，突然又听见大声的敲门声，不由得皱眉：

看来今晚有不请自来的人吗？

青年童福贵

敲得手都发酸了，还是没有人来应，正准备用尽全身力气再来一记，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门内是些许怒容的南宫湄红。

终于见到今晚想见的人，童福贵大喜，弯下腰行了个礼，再起来时，美人早已自顾自的举步上楼去了。

马上关门追上去，一把扯住南宫陪笑道：
“湄红，别不理人啊……”

南宫湄红

南宫湄红一甩长袖，将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晃了下来，正色道：
“夜长露重，有什么话还是到屋里来说吧。”
踱步上楼，本来想带着来人去隔壁一间，又停步看了看自己房中的立柜，冷笑一声，还是打定主意回到刚才的房间，推门进去，懒懒的道：
“就在这里说吧。”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看着那房间香雾缭绕，锦帐葳蕤，晶帘剔透，于是轻手轻脚的进来，回头把门掩了，瞅着南宫在灯光下近似透明的水红衫子，在身后一把将她抱住，喃喃道：
“湄红啊，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上次匆匆一别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独处……”

南宫湄红

南宫湄红被突然抱住，面上波澜不惊，只是顺手解开披帛上的连扣，水红银沧飞云帔便像水滴滚落荷叶边一般滑了下来，露出一段羊脂白玉，系着嫣红肚兜同心结，绕着累丝嵌宝凤蝶璎珞圈，暖玉生香，两截白嫩莲藕，戴着鎏金银臂钏，青莲顾盼。再加周围兽香不断，环佩丁玲，床帏飘扬，伴着湖边渔女的菱歌清唱，窗下明月的霜华梦影，那婉转春情，就妩媚的可以掐出水来。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光顾着一个人，岂不是委屈了风流二字么。

青年童福贵

看着南宫湄红褪下披帛，露出丰肌雪肤，一时间看得呆了，待得她又往前漫步时，马上捉住她的手臂，呼吸急促的道：
“湄红，我这几天想的都是你啊，何必对我如此冷淡呢，一夜夫妻百日恩，而且我与你之间，可不止这点恩情啊……”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拉着南宫的手也觉得酥了半边身子，一边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手上来回的摩挲。

南宫湄红

南宫湄红瞥一眼立柜那处，牵着童福贵的手来到床上，就着软榻躺了下去，双腿分开换了位置交叠，金莲弯弯搁在五彩合欢被上，手指顺着他的手滑下落在自己帐子上，似是弄着帐子无事，仰着头娇声道：
“童大官人这么晚了来我这有何贵干，有话不妨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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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眼前活色生香一片，自己眼中也闪出异样的光芒，双手在自己背后握住，指甲深深的掐进自己的肉里，面上肌肉诡异的抽搐，似在发泄，又似在忍耐……

良久，神情尴尬的笑了笑，转过头去道：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见面的时候丢了件东西，不知道会不会丢在湄红你这儿了……”

南宫湄红

看着童福贵那不自然的表现，南宫湄红像是明白了什么，暗自冷笑一声，一个个都是这么不中用，便从软榻上起身，取下床边上挂着的一件雀金裘，披在自己身上，移步到案边坐下，冷冷的说：
“童大官人这话什么意思，东西丢了为何要到我这里来找，难道是我偷去不成。”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本来凭着憨厚老实享誉人前，有些声名其实难副，但是论理讲道理，一向都不是强项，只得跟在南宫身后唯唯诺诺道：
“湄红能否再想想，许是给你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夹在一起了，其实也就是张不起眼的破纸……”
本来已经是满头大汗，说到破纸，仿佛说错了什么东西一样，进退两难。

南宫湄红

“破纸……”南宫湄红若有所思，捡了个绿玉斗，为自己斟了一杯秦淮春，慢慢品下去，缓缓道：
“童大官人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据说前朝有个太监，趁兵变的时候扮成富商，带着小皇帝逃了出去，小皇帝手上还留了一份藏宝图，可惜后来小皇帝不知所踪，一时间倒有一个富商在闽州崛起，不知道童大官人听过这故事没有？”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脸色一变，青白交替，眼珠瞪得凸出，双手的颤抖幅度也加剧，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几度，尖声道：
“你从哪听到这种传言的！”
说罢，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眼睛出奇灵活的四处打量，最后眼神定定的落在南宫湄红身后一个尖利沉重的烛台上。

南宫湄红

背对着童福贵，并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抿了一口酒，又拈起一块八珍糕，送进樱桃口中，慢慢咀嚼，待咬了一口下来，再道：
“这故事别人不知道，只是我刚才编的，看来童大官人很喜欢这个故事？”站起来，转身看到童福贵的眼神，又道：
“不过到我这里来只是听故事怕是亏待了童大官人，不如今晚在我这里安歇吧……”
看着童福贵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轻蔑一笑道：
“差点忘了，童大官人虎威，小女子怎敢承受啊。”
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怎会听不懂这其中嘲笑，只是自己这秘密一向避讳人前，没想到被这女子得知，而且思来想去，自己一时大意，酒醉之后向她炫耀藏宝图，大有可能被她盗取，但是自己又苦无证据，只能任人鱼肉，被她讥讽，一想到这里，火气上涌，不能自已，声音颤抖道：
“湄红，我待你不薄，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怕报应吗！”

南宫湄红

“哈哈，举头三尺有神明？”南宫放肆大笑：
“你也配提报应，我们好歹也曾经共入床帏，你的那点事情，难道我不会知道吗？如果真有神明，天打雷劈，你怎么样也在我之前！”
缓步走来，轻轻在童福贵身边耳语：
“湄红怎么样……也没有亲手杀过人吧……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用手碰你，亲手掐死自己曾经伺候的主人，为了得到藏宝图还把人家手生生砍断……啧啧啧”
南宫湄红仿佛喝醉一样，举着玉斗伸开手臂在屋里跳舞一般笑着转开，也不管童福贵的表情，悄悄走到他身后，猛的掐住他的脖子，故意幽着声音道：
“我的手~~在这里啊~~~”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被一双冰冷的手碰到脖子，像见到鬼一样吓得赶紧跳开，迎着南宫湄红轻蔑的眼神，心中忐忑不已，低着头，抚着额头，好像在抚慰自己的头疼，但是如果有人能从地上伸出一张脸看着他被头发遮住的脸，就可以看到童福贵的眼神，异常灵活的闪动着，打量着屋里的一些东西：
尖利的烛台
沉重的梳妆盒
还有从帐子上落下的一股坚韧的白练
在南宫兀自大笑的时候，童福贵从南宫的身后拔下了烛台，悄无声息的向南宫身后走去，这时候，一片黑云遮蔽，挡住了立柜前的一线光明，立柜之中漆黑一片。

宁夜

    屋里的三个人，一个人举杯邀月，醉意朦胧，丝毫不知道身后的危险；一个人手持凶器，瞪着眼睛，步步为营；一个人失去眼前光明，只觉得周围一片死寂。
    要让她死在这里吗？只要转过头去，闭著眼睛，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永远的只有三个人在此。
    但是她不应该死在这里，她死在以后，死在我的手里。
    于是，一片碎瓦从窗棂之外飞出，重重的击在童福贵的手腕上，哐当一声，烛台落地。

青年童福贵

童福贵疼的大叫一声，查看一下，手骨已碎，看见南宫湄红已经闻声转了过来，迎着南宫无所畏惧的眼睛，童福贵心中一阵寒意，摸不清这别墅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埋伏，对视片刻，心里崩溃一片，夺门而出。

南宫湄红

南宫湄红看着童福贵夺门而去的背影，看着他飞一般的逃出门去，终于如梦初醒，看着窗棂之外，看着入地三尺的碎瓦，本来酒醉后的桃红的脸色竟然抹上一层淡淡的梨花白，走路不稳的走退几步，跌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双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好似一阵冷风吹过，瑟瑟发抖。

青年曾植水

柜内，一双深邃的黑目在透过缝隙注视着房内的一举一动。看着南宫翎红直视自己无物，明知自己在柜内仍是如此放荡不羁，知她有意相激，但还是由不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季连海名动天下早有耳闻，当初他来寻访还以为他诗礼发冢的君子。盛名之下无虚名，在诱惑之下尚能压抑心中欲望，不愧名士风骨。他们倒是郎才女貌，可惜湄红眼中却是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利用的人，一种却是不可利用的。）

想到此，触到心中痛处，不禁又暗暗摇头。不久后又听到南宫湄红和童富种种纠纷。

（没湄红倒与这个前朝的丧家之犬有瓜葛，和这种人有交集委实是有失身份。)

听见外头毫无动静，心中明了一干人等已经离开。整顿一下衣装，随即打开柜门，稍稍伸出头往四周窥探，方从柜内缓缓踏出一步，已无进去时匆忙凌乱之状。脸色阴沉如故，静静地看着伏在地下的南宫湄红，不发一语。

是无话可说，还是眼前之人再不值得自己留恋，再说多一句。

南宫湄红

看着曾植水阴晴不定的脸，不想与他对视，把脸略一侧过，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不管如何，能惹恼你，岂不也是我的目的，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我，我就是这样，南宫湄红，千人一面，永远也改变不了，也永远不会为了谁而改变。

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看了良久，他……还是来了吗，看来计划终究不能实现了。

这样想着，于是站起来整好衣衫，拢了拢散落的发丝，齐了齐如云的发鬓，定定的看着曾植水，缓缓道：
“我的仇家来了，派人保护我离开吧，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纵然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纵然知道我无法为了你做任何事情，纵然每次找你都只是有求于你，但是此刻不妨再赌一次，赌你曾植水，愿不愿意弃我不顾，想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宁夜

曾植水的讲述到这里戛然而止，面对着十五年后找到自己的清翎，自己当初对着南宫湄红说出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只是回顾那十五年前那不愿再顾的最后一面，似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神，疲惫的抬眼看时，鬓先斑，人空老，心已秋，眼前的人，却还是当年初见南宫湄红时那天真无邪的模样。

清翎

“爹……别说了……”
看着曾植水越讲越累，人仿佛又老病了许多，心中也来不及回顾许多事情，只是请身边的人端来香茶，让他喝茶消暑，不忍心让他再多讲一句话。

其实自己又何尝想听下去，十五年前，事实竟是如此，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称呼过爹亲的人们，一个个如此狰狞如此丑陋如此猥琐，可是她是自己的母亲，我可以怎么办，我可以不去报仇吗？

不过至少终于知道，眼前的老者，就是为自己和母亲找到青山桃园，让自己和母亲安稳度过十四年的人，不管他与自己到底有何关联，这十四年来，若是真有一个人，日夜牵挂自己，为自己安心劳神，让自己可以无悔的叫一声“爹”的人，只有他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化作纷飞泪雨，飘落老者的衣襟之前。

“爹……”